宴会后第二天，张元似乎放松了些警惕，宋靖言表现得顺从投入，与傅宁熠的互动越发熟稔。
    他们按照计划，开始了为期叁天的婚前了解期，这给了宋靖言宝贵的时间窗口。
    傅宁熠的艺术馆位于A市艺术区中心位置，叁层楼的玻璃建筑里收藏着大量艺术作品，张宇安排了两名保镖陪同，美名其曰保护。
    “这是罗斯科的色域绘画。”傅宁熠站在一副巨大的暗红色画作前，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响。
    “我觉得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傅宁熠侧头看她，手指向展厅另一侧：“那边是亚洲当代艺术，有几位国画大师的原稿，也许你会感兴趣。”
    两人自然地朝那个方向走去，保镖跟到展厅入口处就停住了，傅宁熠提前打过招呼，这个区域外人止步。
    一进入专属收藏室，傅宁熠立刻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部手机递给宋靖言：“这个电话不会被监听，电量够用很久里面有预装的安全通信软件。”
    宋靖言接过：“谢谢。”
    “不用谢我，签名稿够就行。”傅宁熠走向靠墙的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张元在M国的资产分布和人员配置，我的人花了点时间整理的。他主要居住在市中心别墅区，也是你居住的地方，有十二个保镖，叁班倒，每班四人。监控是市面上最先进的型号，但有个漏洞。”
    他翻到某一页：“这套系统每四个小时会自动备份数据到云端服务器，备份过程持续叁分钟，期间监控画面会延迟0.5秒，普通人察觉不到，但如果你懂技术。”
    宋靖言快速浏览文件，大脑飞速运转：“0.5秒足够植入一个木马程序，在备份过程中篡改监控日志，制造时间盲区。”
    她看了一眼眼睛有些瞪大的傅宁熠说：“感兴趣学的。”
    “备份时间分别是凌晨两点、六点、十点、下午两点、六点、十点。”宋靖言喃喃自语，指尖在时间表上滑动，“最合适的是凌晨两点那一次，那时候守卫最疲惫，而且管家不认识我……”
    她抬头看向傅宁熠：“晚宴是什么时候？”
    “明晚八点，在你居住的别墅旁边的山顶庄园。”傅宁熠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在宴会期间行动？那时候张元和我父亲都会在场，保镖大部分会调去负责宴会安保。”
    “对，”宋靖言合上文件，眼神锐利，“我需要一个能接触到内部网络的机会，他的书房有直接连接系统的终端，和庄园共通，我需要物理接入。”
    傅宁熠沉默片刻：“明天下午叁点，张元约了我父亲打高尔夫，至少四个小时不在别墅。”
    “你可以安排一个系统巡检的接口，我在这里有家网络安全公司，不过名字挂在我朋友那里，张元查不到我，我可以以公司it顾问身份上门服务。”
    “你公司it顾问？”
    “去年开的”宋靖言发现傅宁熠眼神充满着好奇，“别这么看我，我也需要赚点外快。”
    傅宁熠露出真心的笑容：“成交。”
    次日下午两点五十，一辆印着网络科技公司logo的白色厢型车停在湖边别墅门口宋靖言穿着一身合体的灰色职业套装，脸和发型进行了伪装，手里提着专业的设备箱。
    她身后跟着一个公司技术人员，也是和她一起创立公司的成员孙灵蒨。
    管家狐疑地检查了工作证和预约单，又打电话向张元确认，电话那头，张元正在挥舞着高尔夫球杆，不耐烦地摆摆手：“傅少爷推荐的人，不用查，让他们赶紧弄完。”
    管家这才放行。
    宋靖言和孙灵蒨在管家的陪同下来到书房，孙灵蒨负责与管家周旋，跟他查看别墅其他区域，讲解一些复杂的技术问题，顺便在其他区域安装病毒，宋靖言迅速找到网络接口，接入自己的设备。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滚动。
    这套监控系统果然如傅宁熠所说，存在备份漏洞，她编写了一个精密的程序，会在凌晨两点备份启动时自动激活，篡改之后叁小时的监控日志，让画面循环播放凌晨一点到两点的动态图像。
    同时，她在系统中埋下了另一个后门，一个隐蔽的数据传输通道，一旦她启动逃离程序，这个通道会将实时监控画面发送到公司提供的安全服务器上，方便外围接应人员掌握内部情况。
    “张顾问，还需要多久？”管家从门口探头。
    宋靖言头也不抬，声音平静：“系统漏洞比预想的复杂，需要两个小时，在此期间请不要让任何人进入书房，信号干扰调试。”
    管家看了看表，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张元交代过要好好配合傅少爷的人。
    下午四点，程序植入完成，宋靖言删除了所有操作日志，将设备恢复原状，离开书房时，顺手从书桌抽屉里摸走了两把备用钥匙，一把是张元地下车库侧门的钥匙，一把是车钥匙。
    回程车上，孙灵蒨忍不住感叹：“那个管家一直问东问西的，难缠得不行，还有我们通过你给的程序连接上了温晴，幸好你在她身上安装了小型通讯定位器，你不用担心了。”
    宋靖言握了一下孙灵蒨的手：“谢谢你，今天的事情，等我安全离开，请你吃饭。”
    “那我可要宰你一顿。”
    傍晚六点，宋靖言回到房间，她反锁房门，从枕头取出傅宁熠给的电话，登录加密通信软件，联系人列表里有一个头像亮着，是温晴的。
    她发送了预设的暗号：《追月》第叁章分镜完成。
    几乎立刻，回复来了：《岭山早雾》海外版封面已定稿。
    暗号对上，意味着温晴还很安全，宋靖言松了口气，快速输入：明早九点，老地方第二方案。
    温晴：已联系周，他会在预定坐标接应，不用担心我。
    宋靖言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最终回了：注意安全。
    她关掉软件，将电话藏了起来，窗外，夕阳正沉入湖面，将天际染成金红色，明天这个时候，她会和温晴平安离开。
    傅家的山顶庄园灯火通明，豪车如流水般驶入。
    宋靖言穿着礼服，款式便于行动，裙摆内有特制的暗袋，可以放置小型工具和电话，傅宁熠亲自来接她，在车上递给她一个小巧的耳环型通讯器。
    “频率已经调好，按下侧边按钮可以和你的朋友通话，”他今晚穿着正式的晚礼服，难得显得庄重，“九点整，庄园东侧的玫瑰园会有一场烟花表演，持续十五分钟，那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宋靖言将通讯器戴在耳朵上：“监控程序会在八点五十五分启动，你有叁个小时的时间窗口。”
    “足够了，”傅宁熠看着她，忽然正色道，“离开这里后，好好过你想要的生活，我还等着你的稿子，别忘记寄给我。”
    她怔了怔，轻声道：“谢谢，原稿我会寄到你公司，绝对不会忘记。”
    晚宴奢靡而漫长，宋靖言挽着傅宁熠的手臂，穿梭在宾客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
    她看见了周昀序，以傅家某位合作伙伴的随行人员身份混了进来，他站在最边缘的位置，张元没有注意到他。
    他示意宋靖言留意通讯器。
    七点叁十分，宋靖言借口补妆，傅宁熠也跟着她来，帮她打掩护。
    来到二楼女宾休息室，她锁上门，从暗格里取出周昀序提前留下的电脑，接入庄园网络，里面有周昀序查出的后门密码。
    检查完所有监控画面，她回到宴会厅，傅宁熠跟在她身后，递给她一杯果汁：“我父亲和张元在书房，至少要谈半个小时，烟花已经就位。”
    宋靖言抿了一口果汁，甜味压不下喉头的干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二楼，周昀序还在那个角落的位置。
    她再次离席，这次是去露台透气，傅宁熠默契地跟上，停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露台空无一人，夜风微凉，吹起她颊边的碎发。
    她背着手，比了数字五。
    傅宁熠离开后，她靠在栏杆上，望向远处黑暗中的湖面，别墅就在这个方向，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公里，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自由。
    九点整，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金色光芒照亮了半个庄园，欢呼声从宴会厅传来。
    宋靖言转身，快步走向露台侧面的服务楼梯。
    楼梯间昏暗寂静，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下到一楼闪身进入一天员工通道，按照她的记忆，来到庄园侧门，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那里。
    孙灵蒨将背包递给她：“包里有我从你们租来的车里给你带来的护照衣服和现金。”
    宋靖言换上衣服，车子悄无声息驶入夜色，朝着别墅反方向开去，这是他们商量的障眼法，会绕一大圈，从另一侧接近别墅。
    车子在距离别墅还有一公里的树林边停下，孙灵蒨解下安全带，给宋靖言一个拥抱：“我得离开了，再下去的路只能你自己走，我会实时追踪你的位置，他们会在外围接应你。”
    “你注意安全。”
    宋靖言说完跳下车隐入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