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猫后,被冰山教授强养了》 第1章 [gl百合] 《变猫后,被冰山教授强养了! gl》作者:臣顺【完结+番外】 文案 *海后大小姐vs禁欲冰山教授,都市童话小甜饼,1v1不坑。 宋时铮,27年的人生信条只有四个字,玩完就跑。 直到某夜宿醉醒来,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奶猫, 而唯一能听见她心声的,竟是那个最讨厌的冰山教授孟行玉??? 酒店柔软的地毯上,宋时铮藏在一角,在心中暗骂,却不料被一把抱起,直接开启同居! 宋时铮傻眼:喵? 说好的冷酷冰山呢? 听见宋时铮所有心声的孟行玉压平嘴角。 宋时铮不知道的是,小孟教授每天都在思考如何钓老婆。 *提问:如何三秒之内让老婆和我贴贴 *算了忍不住了直接按头亲 宋时铮以为自己在训猫: “孟行玉,抱我。” “孟行玉,挠下巴。” “孟行玉......亲一下。” 直到被按在怀里rua到炸毛才发现,原来她才是被驯养的那只! 而孟行玉确实不是什么训猫高手,她只是在长久的克制和忍耐中学会了—— 引诱。 - 一个大小姐训猫不成反被训的故事。 娇纵撩人布偶猫x西伯利亚森林猫。 指南: 1. 本文含奇幻元素。 2. 已存稿8w字,可放心跳坑,一周5-7更,每天18:00更新。 3. 女主之前有背景板男友(第一章 已分手,无身体接触及感情),涉及音乐专业知识方面全靠查资料,介意勿入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都市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宋时铮,孟行玉 一句话简介:大小姐训猫反被训 立意:在绝境中重生在困难中前行,经历艰难困苦依然自强不息 第1章 【特地选在人家生日的时候分手,你不怕造孽啊?】 - 傍晚海边,波澜壮阔。餐厅立于山巅,依着悬崖而建,崖边从花陡生,美不胜收。 餐厅景观位上,男人已在这儿坐了许久。 明明坐拥最好的风景线,可他却无心欣赏,只顾双手交叠,口中念念有词,明明一副精英打扮,却像小学生一样背诵课文。 明显是紧张。? 也不怪他,求婚的人,哪有不紧张的。 现场已经全按他的意思布置好了。蛋糕、戒指、音乐,只差最后的女主角。 他掌心捏了一把汗。 也不知道合不合那位大小姐的心意…… 可自从恋爱以来,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今天又是他生日,选在今天求婚,她没理由不接受自己。 章以新一边在心中给自己鼓劲,一边又忍不住嘲笑自己。 没想到他章大教授也有这么一天。 他做了三十二年的菁英,从农村村到海外,什么风浪没见过,现在居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患得患失。 这时,侍者小心引着一位身着紧身裙,高跟鞋,背着香奈儿小挎包的女人走进来。 婷婷袅袅,摇曳生姿。 一看见她,章以新立马站起来,眼睛恨不能黏在她身上。 “铮铮!” 然而来人冲他款款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唇上。 “先吃饭。”宋时铮说。 今天是章以新的生日。 从前几天起,他就鬼鬼祟祟的。一会儿不经意地测量她的手指周径,一会儿状若无意地问她喜欢的戒指款式。 傻子都能猜到他要干什么。 所以呢,宋时铮特地订了悬崖边的海景餐厅为他庆生,开足唐培里侬的香槟,摆满99朵厄瓜多尔枪炮玫瑰。 顺带发表一下分手感言。 果然,才入座,一只高脚杯就急切地碰上她的杯子:“祝我生日快乐,铮铮,愿我们年年有今日。” 宋时铮假笑托腮:“但愿吧。” 【你的分手进度推到哪儿了?今天是人家生日,温柔点!别又像上次那个似的……】 又是一条信息进来。发信人来自同一个。 宋时铮看了一眼屏幕,直接翻转屏幕,扣下。懒得听那头废话。 上次? 上次怎么了? 是仪式感不够足吗? 酒过三巡,男人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绒布盒子,往前推到显眼处。 然而宋时铮似乎没看见般,只顾边吃菜边聊些有的没的。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却又故意不理。 章以新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喉头滚了滚,倾身向前。 “你知道,我对你……” “以新,谢谢你。”宋时铮打断了他。 宋时铮声音很轻,语调上扬,和他的脸颊贴得极近,顽皮得仿佛要在他颊边落下一个吻。 她一双桃花眼,看谁都仿若有情。 然而下一句话,轻飘飘的,羽毛一样落在桌上,却令他勃然变色。 宋时铮说:“我们分手吧。” 然后,宋时铮就看见男人握着戒指的手僵在桌上。 逐渐握成拳。 诶,这么不甘心啊。 玩不起吗? “为什么?”章以新近乎卑微地低吼。 宋时铮叹息:“你非要问吗?” 对上男人定定的眼神,好吧,看来他势必要个答案。可这种事情,哪有答案呢?宋时铮轻推开他的胳膊,嘟唇。少女一样天真、娇憨。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天真的残忍。 “我腻了嘛。” “你也知道的呀,衣服过季了,就不好穿了的呀。” 服务生正侍酒,不料撞上这大型分手现场。嘴角抽了抽。 好惨一男的,服务生心道,他又不动声色地向右瞟了宋时铮一眼,又感慨:好狠一女的! 宋时铮可不管人家想什么。 此时,她在心里大大地赞扬自己。 从古至今渣男渣女都喜欢给自己找理由,哪还有人像她这样渣得明明白白? 她就不爱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什么: [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对不起,我们在一起没有未来] 要说就说大实话嘛,应该这么说: [对不起,我没看上你。] [对不起,你长得太差了。] [对不起,我觉得你还是配不上我。] 既然铁了心要分手,何必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引人遐想? 宋时铮双手交叠,欣赏面前男人的表情变化。 这世界多的是因为不敢被挑选而不敢进入爱情的人,但这些人里,从不包括宋时铮。 她总是挑选别人的那一个。 进入时,她喜欢推拉游移。 离开时,她绝不拖泥带水。 可对方却近乎崩溃:“你、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今天要选在这里。” “我以为你选在这里是……” 宋时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恶劣得像一只精灵:“分手也要选个好地方嘛,给对方留下点美好的回忆,对不对?” 男人面部的肌肉似乎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抽搐:“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 “对呀!所以帮你订了这个餐厅!”宋时铮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喜欢吗?祝你生日快乐!” 然而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章以新眼睛红了。 这该死的虚伪的做作女人!她根本不在乎!她连糊弄一下他都不愿意! 然而更可悲的是,自己竟然爱上这样的女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女人,出身显赫,在家世和财力方面,她都是绝对强势的那方。他虽则年少有成,可在财团的面前,还是显得不堪一击。 他根本想不到办法报复她。 章以新看着她挺翘的鼻梁,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几乎要捏碎那柄高脚杯。切齿道: “你会后悔的。” 嗯嗯嗯,有没有素质啊,怎么分个手还带诅咒别人的啊。 宋时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学历越高越脆弱吗?还是只有他们博士脆弱? 她爸是这样,章以新也是这样。 要不怎么说不喜欢博士呢? 太无趣了。 当初是为什么愿意跟他玩的啊? 章以新脸上青白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眼,神色又露出几分哀求:“铮铮,起码你收下这枚戒指,我特地在专柜选了好久的。是你最喜欢的品牌。”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卡地亚? 连卡地亚和宝格丽都分不清楚啊。 太阳的余晖落入地平线。 宋时铮饮尽最后一滴酒,弯出一个漂亮到近乎妖异的笑容,开口即圆满:“你觉得分手了我留着你的东西还合适吗?” “留着送给你的下一位吧。”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以新。” 第2章 “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我很不开心。” 分完了,宋时铮才有时间回复好友。 宋时铮施施然道: [有些人呢,就像无脚鸟,就要一直飞呀飞,飞到落地的那天呢,就是它死的时候。] [谭最:呀呸!别装文艺x了。你就作孽吧,看到时候谁收拾你。] [谭最:什么时候到啊。] 两人约了去酒吧续摊,宋时铮正在软件上叫车。 看到消息,宋时铮一笑,对谭最甜蜜的祝福并没放在心上。 这时,母亲的信息又发过来。 [宋母]:在干嘛? [铮铮]:刚分完。 [宋母]:又分? 宋时铮挺不满,什么叫“又”? [宋母]:这都今年第几个了。 宋时铮没个正形:我给你算算。 宋时铮掐指一算,不算那些杂七杂八的野桃花,这是她今年换的第四个男朋友。 没办法,她天生一对桃花眼,看垃圾桶都深情,不怪人家喜欢她。 [宋母]:[敲打][敲打] 宋时铮嘻嘻笑:[哎呀,都谈了三个月了嘛。] [宋母]:你会不会觉得你有点问题? [宋时铮]:? 你这是当妈的说的话? 再说,都2052年了,分个手怎么了。 [宋母]:你看啊,你从小到大谈过的男朋友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的,铮铮啊,妈妈没有别的意思,会不会,是你根本不喜欢男人啊? 我不喜欢男人,难道还喜欢女人? 宋时铮觉得她妈不要太离谱,但宋母的话无形中牵引着她回想起这十几年的情路。 霎时,宋时铮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宋时铮十七岁开始谈恋爱,可谈的时间最长的不超过半年。 细算下来,恋爱对象平均更换频率还不到三个月,比优衣库换衣服的频率还高。 可却没有任何一任对象能跟她进入真正的亲密关系。 是的,亲密关系。 从身体到心灵,都不亲密。她讨厌人家碰她、摸她、亲她,就更别提do她了。 因此,作为一名27岁的壮年女性,如狼似虎的年纪,她回回易感期都是靠手和玩具解决。 ——是的,易感期。 宋时铮沉痛地发现,女生也是有易感期的。 每逢她月经来前的那几天,她就特别想要。那感觉,就跟小说里面那些omega发情了差不多。 非常希望,要什么东西,能够填满自己。 宋母看她不回话,还在逼逼: [儿啊,你喜欢谁无所谓,你就是喜欢个小猫小狗也行,但不能老这么换花样啊。] 刚分完手的好心情被她妈破坏殆尽。 宋时铮觉得她妈有点烦了,噼里啪啦打字: [最近集团的股价很稳?离婚富婆的生活这么闲?你都有心思关心我的个人生活了?要不您再找找第二春?] “你怎么说话呢?” 谭最喷她:“这是跟刚失恋的人讲话的态度吗!” 看着谭最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宋时铮冲她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死党,表面上是三级律师,实际上是失恋专业户。一年失恋八百次,一失恋就找她喝酒。直到喝得烂醉被宋时铮塞回家算完。 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回回都倒贴,还回回都倒贴失败? 宋时铮不理解。 她不仅不理解,她此刻也没心思安慰谭最。 宋大小姐现在正烦着呢。 宋母的话在她脑中盘旋,跟蚊子似地叮人。她脑中忍不住升起一个巨大的疑问: 难道我真的喜欢女人? 酒吧里灯光昏暗闪烁,宋时铮转了转手腕,淡金色的马天尼在酒杯里晃荡。宋时铮将目光投向自己那为情所困的好友—— 低马尾,金丝眼镜,嘴唇很红…… 嗯,是dior999的那种红。但这个颜色自己擦好像不太好看,自己太白了,涂这个颜色会显得有点荧光,还是豆沙色更适合自己。 谭最摸脸:“你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西瓜籽?” ……宋时铮僵硬地转过头。 要不还是毁灭吧。 眼神又转回谭最身上,这人还在灌酒,桌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和玻璃杯。 宋时铮皱眉。 “别喝了。” 宋时铮劈手夺下她手中的酒杯。 “你,你别管,”谭最已经口齿不清了。她举着手机望天,喃喃:“她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宋大小姐又赏了她一个白眼。 不让她管,怎么还找她喝酒?自己来都来了,又怎么可能真不管? 宋时铮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让我看看你都发些什么?” [吃了吗?] [在干嘛?] [睡了没?] 天!这谁想回你消息啊! 如果翻白眼也有等级的话,宋时铮觉得,此刻自己的白眼已经翻上天了。 大概是看出了宋时铮的嫌弃,谭最趴在吧台上,泪眼婆娑。 宋时铮:…… 宋时铮:“要我教你一招吗?” “什么?” 此刻的宋时铮看起来无比正经,眸子黑沉沉的,光碎在瞳孔里,一双桃花眼黑得发亮。带点玩笑,又带着丝久难一见的认真。 宋时铮一字一句道:“越想得到的东西,越会失去。” “切!” “这算什么嘛!” “你以为、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宋大小姐一样,什么都不用做,勾勾小拇指,就会有人上赶着发誓吗!” 谭最一把夺回手机,明明人醉了,思路却很清晰,“爱情的苦,你们这种爱情的骗子怎么会知道……” “喂,谁是爱情的骗子呀!” 宋时铮有点生气了,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渣女,虽然偶尔养养鱼,但她非常恪守一段时间只和一个人保持联系的这条原则好不好! “再说了,才交往三个月就向你求婚,不觉得非常离谱吗!” “喂,你别吐呀!喂!喂!” 宋时铮一手拎着她的头发,让她别吐到自己身上去,一边想起那个宋母可笑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你喜欢的是女人呀? 看着谭最醉酒的模样,她的答案是: 绝对不可能! 再说了,和女人玩跟自己玩有什么区别? 但是好像过不了多久,她的易感期又要来了,难道这次也要靠自己吗? 哎,真烦。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手上却一刻不停,宋时铮直接奔进急诊,高呼:“医生,医生,这有个醉酒的,在车上下不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 谭最终于又吐了。 吐完谭最嘴巴擦了擦,眼神迷离地傻笑:“医生,你好、好漂亮啊。” 宋时铮嘴角抽了两下,这关头还有精神调戏别人。 但与此同时,顺着视线,宋时铮也注意到了这名站在床前的医生。 深夜,急诊室灯火通明。 面前的医生短发、高挑,白海棠一样的气质,宛若定海神针一般地站在正当中。细长脖颈微微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上面挂着听诊器。 宋时铮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脸。 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如凝冰一般晶莹剔透。唇色很淡,唇形倒是天然的微翘,好像带着撩拨的意味。然而不苟言笑之下,又显出一种矛盾的冷淡。 再往上,是眼睛。 也不怪谭最都这时候了还能心猿意马。 漂亮这两个字,实在是在场所有人的肺腑之言。 宋时铮脑子里又无端冒出了宋母那个可笑的问题。 “铮铮,你会不会,是喜欢女孩子呀?” 嗡。 宋时铮感觉自己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而还没等她品出来那股陌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就撞上了这医生的视线。 “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说胡话呢,您别……” 然而她这番客套话还没说完,这医生就已经“哐当”一声,一个向后大踏步,撤退得离宋时铮至少三尺远。 那避之不及的样子,中间至少还能再划一道三八线。 宋时铮:…… 宋时铮抬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之下。 宋时铮清清楚楚地看见,女人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里,写满了一个大大的滚字。 宋时铮:不是,姐们。 我惹你了? 第2章 宋时铮眉毛一点一点拧起来,闹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她们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不就是夸了一句,至于吗? 呃,虽然是在醉酒状态下说的,但到底是……夸吧? 难道是以前被她甩过?或者她的男朋友被她甩过? 宋时铮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行,甩过的人太多了。宋时铮扶额,根本想不起来。 宋时铮贵为s市龙头企业宋氏集团的大小姐,生平还是头一次吃别人这种莫名其妙脸色。 第3章 宋时铮刚开始对孟行玉的那点好感顿时灰飞烟灭。 “神经病。”宋时铮心想。 “有吃头孢吗或者有什么东西过敏吗?” 宋时铮:“吃头孢还喝酒?又不是傻叉。” 话刚出口,宋时铮觉得自己有点过了。虽然这张三十七度的嘴里吐出来的话没有一点温度,但人家也只是例行公事。 刚准备改口直接说没有,宋时铮就听见一声: “呵。” 宋时铮:…… “呵”,是什么意思? 呵,宋时铮扫向她胸前铭牌,记住了这个名字。 呵呵,孟行玉。 她现在的心情很像一盆烂西红柿。 宋时铮把玩着腕子上的钉子手镯,抬眼:“你对我们有意见啊?” 孟行玉当然不可能回答这种问题。 缴费单递到大小姐鼻尖上:“去交费拿药。” 然而这种高高挂起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在这盆烂西红柿上面再用力踩了两脚。 宋时铮没接。 双眼毫不避让地盯着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 “问你话呢。” “对啊,”孟行玉露出洁白的牙齿,冲她笑了笑:“看不出来吗?” “我对没有自制力喝的烂醉如泥的人都有意见。” 宋时铮明白了。 这人不是针对她,是平等地针对所有人。 宋时铮生了会闷气。 她是有点娇气,但不娇纵。医闹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治不治?” “不治走人。” 这人怎么总能在你就快消火的时候把火拱起来? 她是灶王爷转世投胎吗? “我说不治了吗?” 宋时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好像非要想跟她理论出一个结果一样。 明明两个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眼见宋时铮一副药要她理论到底的样子,孟行玉没再跟她废话,直接冲旁边护士说:“叫保安。” 宋时铮冷眼旁观。 她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保安敢过来。 这间医院是由她家全资控股,以往来体检,宋时铮都是由专职部门专人对接,直接走vip通道的。 今天不过是因为夜深了,她懒得麻烦打工人,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才走的急诊。 谁知道竟然碰到这种事。 宋时铮坐那儿一动不动,威胁意味浓重,眼里写满了,你敢叫一个试试。 孟行玉才懒得再跟她理论。 然而护士正犹豫,急诊室那头已经高叫起来: “孟教授,快,来了个高坠伤的!” 高缀? 什么玩意儿? 高定宋时铮知道,高缀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还没等宋时铮回神,面前的人已经一阵风一样的跑走,等她回过劲来的时候,只剩一沓没交费的单子躺在她身上。 ? 宋时铮回头,某个醉鬼还在呵呵傻笑。 浑然不知自己被鄙视了。 宋时铮:…… 大概是新推进来的病人挺严重,对面一号床已经拉了屏风,里外里围满了人。急诊室里面吵吵闹闹的,偶尔传出来一两声“夹层”、“出血”。 她们这边则迅速被其他人接管。 孟行玉走了,宋时铮和人斗鸡的心思一下就消散下去。 好像她的无名火就只针对孟行玉一样。 交费拿药后,她们被安排到留观室观察一晚。 宋时铮临走前没忍住,往回看了一眼。 孟行玉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定海神针一样地站在那浑身是血的病人头前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玉壶春瓶一样的脖颈。 细长细长的。 根本没再多看她一眼。 算了,宋时铮冷笑一声,她跟一急诊科的小医生计较什么。 听说都是医生里面最差的才被发配去急诊。 只不过,孟行玉。 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小孟医生,有机会,无论在哪儿,我们一定要再见一次哦。 她倒要看看,这位孟医生是不是真的这么,清高自傲。 - “孟姐!” “孟大教授!” 一大清早,张枫提着满满两大袋早餐,扯着嗓子冲孟行玉迎了上去。 后者刚从观察室巡视完病人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张枫看她脸色,嬉笑:“哟,怎么了这是?” “有人惹您生气啊?” 没等孟行玉说话,好友已经自顾自说起来:“急诊那令人生气的事情可太多了,您这气坏了凤体,不合算呀。” “张老师,别说了。” “孟教授昨天晚上让人给骚扰了,差点叫保安来!” 小医生拉拉张枫的袖子,在背后小声蛐蛐。 这可太正常了。 张枫心想。 长着这么一张脸,即使惯常展露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那也拦不住有人往上生扑。 别的不说,就说最近校内论坛上,她被学生偷拍的照片不是又爆了么。 张枫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却陡然一肃,调侃:“不愧是我们孟教授!人家医患矛盾都是因为治疗方案,您这是因为脸!这多稀奇……” 孟行玉脸又黑了一层。 她眼风一扫,张枫连忙嘿笑着噤声。 多年好友,张枫自然知道孟行玉的雷点。 怪人。 明明长得这么漂亮,却偏偏讨厌人家夸她漂亮。 这都快成她的雷区了。 是谁这么不要命,在她的雷区上疯狂蹦迪? 张枫突然有点好奇。 他将早餐袋子交到小医生手上:“小刘,先拿进去吃饭啊。” 而等同事走了,孟行玉才卸下面具,揉着肩膀淡淡抱怨:“你们急诊科真不是人待的。” 张枫嘿笑着搓手,半酸道:“那是,跟你们研究院哪能比啊?再说,你这都多久没上临床了,也该体会体会人间疾苦了。” 孟行玉:“也就是你吧。” 这话没说完。 典型的孟行玉风格。 张枫自动在心里替她补全,也就是他们同窗十几年,才能让她替自己顶一个假节日的急诊夜班吧。 但凡干医疗的,都知道这一晚上的含金量有多高! 张枫狗腿地上前替她捶肩:“您回去睡一大觉,晚上我请你去新开的学术酒吧?” 孟行玉没理他,眼神定定地看着门外某个方向。 那是昨天那个大小姐?穿的那么少,两条腿筷子一样光溜地露在外边,大抵是早晨温度低,正抱着手臂钻进计程车里。 居然陪了一夜? 还挺难得的,孟行玉难得心中浮起一点赞许,看这大小姐穿着打扮,完全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半夜十二点了,还拎着链条小包,穿着一身掐腰的短裙。 腰倒是挺细。 怎么这种娇贵样子,也会照顾人么? 十分钟后,张枫意识到孟行玉并没理她。 “喂,去不去呀。” 孟行玉回神,冷酷道:“学术就学术,酒吧就酒吧,学术酒吧,什么不伦不类的东西。” - 傍晚的学术酒吧,氛围还没被推至最高潮,宋时铮早早就被谭最拉来了这里。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宋时铮不满地拧了谭最一把:“就知道你那破游戏,快帮我分析一下怎么报复她!” 谭最还在emo,才懒得参与大小姐的无聊游戏,恹恹道:“有什么好对付的,你既然不喜欢她,不理她不就得了。” “见了她就躲,碰了面就绕。” “我又不是耗子!” “不行,我得让唐姨查查她。”唐姨是宋董的秘书,已经跟了宋家几十年了,自宋大小姐出生起,小到开家长会,大到跟同学打架,都是唐姨处理的。 又来了。 谭最心想。 宋时铮这个人,越是桀骜不驯的就越感兴趣,等把人家钓到上头了,她就觉得没意思了。 这点上,男的女的都一样。 “孟行玉,总觉得这个名字怪熟的。” “你看谁都熟……”谭最正不走心的吐槽,却突然猛地一刹车,声音都变了调:“你说谁?” “孟行玉啊。”宋时铮不明所以:“说半天了,你怎么回事儿?” 谭最艰难地咽了一口水:“你是说昨天晚上给我们看病的是孟行玉?” “……嗯。” 怎么看样子好像是个人物。 宋时铮现在有种没看漫威所有电影却直接看了复联4的感觉。明明看出场方式应该是个主角,但她却偏偏不认识是谁。 “她是谁?” “你居然不知道?”谭最动作飞快地掏出手机,在小红书上输入#s大的tag:“亏你还是s大的老师,你居然不知道?” 第4章 “你是上网只搜自己名字吗?” “这不是你们学校新晋的……” “她怎么会在急诊?” 宋时铮:? “算了,”手机直接被丢到宋时铮面前:“你自己看。” tag里有一百多张帖子。 而点赞数最高的,是一张孟行玉下楼梯的照片。拐角处,身着黑色廓形西装的孟行玉不经意抬头,金饰在脖颈处晃荡,露出小半张刀锋一样的侧脸。 如空谷悬月。 宋时铮一时忘了划走,盯着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氛围感拉满。 再往下翻翻评论区: “天哪!姐姐杀我!” “这气质真的太绝了吧,讲课也是,简单明了又鞭辟入里,是有在用心教学生的!” “多亏孟教授,我看了好久的章节终于弄懂了!而且人又温和可亲,不敢相信要是能当她的研究生,我会是多么幸福的小女孩![转圈]” 温和?可亲? 宋时铮一嗤,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吗?她继续下翻。 “研究生?真敢讲啊,知道今年有多少人报她的名吗?” “那是想当研究生吗?那是想研究孟老师吧?[狗头]” “散了吧,孟教授一看就是禁欲系的。” 禁欲系?宋时铮点头,她看说的有点偏差。 禁生系倒是比较适合她,三尺之内,片甲不留。 现在的小孩子审美都怎么回事? 这种人也能有这么多粉丝。 只看脸的吗? “话说回来真的是好绝的一张脸啊!s大也就音院的宋时铮能和孟教授一比吧。” “呵呵,音院那种货色怎么配和孟教授相提并论,不怕掉智商么?” “我劝你说话注意点,音院怎么了,是想追追不到,想吃葡萄说葡萄酸吗?” 宋时铮:…… “呵,s大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这含金量,你们音院拍马也追不上。” 楼下那个大概是音院的,已经和楼上的吵起来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副的,我们宋老师已经是首席了!你们能吗!” “呵,音院,懂的都懂。” 宋时铮没再继续往下翻。 高校之间的专业鄙视链,网上骂成一片,现实里见了都得叫爷爷。 这种无谓的争论根本没有意义。 宋时铮黑着脸关掉了手机。 倏忽,她又翻回小红书,去看那些学生从不同角度偷拍的照片。 倒不是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她只是觉得孟行玉脖子上挂的那个吊坠有点眼熟。 放大,再放大。 脖子还是好细。 一张张照片发过去,模糊又清晰的锁骨充满了整个屏幕。 谭最看着宋时铮的脸一下黑一下白,屏幕手机一下亮一下暗,正准备将手机拿回来,就听见宋时铮声音阴沉地问: “你说今天这里有个厉害的教授要来讲课,又年轻又漂亮学术水平又高,还是s大的,你不会说的就是……” 谭最缓缓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本来是想拉着你来看美女的。” 现在—— “赶紧撤还来得及!” 八点刚过,酒吧的人就多了起来。 人流中,有两个人正一拉一扯地逆着人流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捂嘴低呼。 “你不许走。” “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就是你要’请’我来的地方?”孟行玉冷冷道。 “五万块钱讲一个小时,外加今晚全场酒水提成的10%,起码得这个数!”张枫伸出手指在孟行玉眼前跟猜拳似比划了两下。 “你到哪儿找这种好事儿?” 张枫:“知道今晚有多少人都是冲你来的吗?” 孟行玉立马理顺逻辑:“那提成应该全给我才对吧。” 话没说完,孟行玉继续挑剔道:“什么学术酒吧,平时上课的时候又不好好上,喝酒的时候又不好好喝。” “一篇sci/cssci一杯酒?这是我见过学术最值钱的时候。” “不如开组会边喝边聊得了。” 张枫只当自己耳边有疯狗在狂吠:“拜托了,这月的生活费我就全靠你了。” 孟行玉被噎了一下。 张枫家里不太富裕,还有一个弟弟要供,平时的确是各种想办法多赚点钱。不用问,这次肯定也是奔着中介费干的。 卖队友都卖得让人生不起气。 孟行玉无奈:“题目是什么?” “脱单指南。” …… “你答应了的!”张枫死死拽住她,突然,张枫眼神一瞟,手也松了:“咦,章以新怎么也在这儿?” 张枫:“是不是你俩竞争访问学者的名额来着。” 孟行玉和章以新同年进s大,教育背景相仿,能力不相上下,同为天之骄子,少不得有很多碰撞时刻。 孟行玉理理袖口,轻描淡写道:“顺理成章的事,有什么好争的。” 张枫:“你觉得理所应当,但有人可要气死了。” 孟行玉:呵。 她就讨厌章以新这种人。 自私,算计,自命不凡。拿着几个名校的title就自以为是,谈个校董的女儿就以为访问名额十拿九稳,上次见面还跟她炫来着。 这种普信男,呵。 也不知道哪个校董的女儿眼光这么差,居然看上他。 莫非校董女儿是傻白甜? 张枫继续道:“听说这次酒吧也请了章以新,但你的呼声比较高,她们就优先请了你。如果你不去的话,那……” “前方带路。” 张枫话没说完,孟行玉就松了口。这钱让给谁也不让给他 结果没走两步,就看见旁边桌的宋时铮。 昨天的低腰短裙已然不见,她换上了更前卫大胆的红色挂脖背心,长发微卷,眼神妩媚又带刺。 一只随时准备挠你一爪子的小野猫。 孟行玉不经意地看了宋时铮一眼。 忽略了她刻意挑衅的眼神。 肩线倒是挺漂亮。 旁边那个是她朋友? 昨天晚上去急诊的那个? 这俩人还敢来喝?准备今天晚上再去急诊一次? 第3章 撤? 怎么可能撤。 宋时铮坐在台下,把玩酒杯。琥珀般澄黄的酒液在杯中倒转,好不容易碰上了,她还没和孟大教授过过招呢,怎么会就这么走了。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孟行玉会来讲这种题目。 脱单指南。 是在going吧。 宋时铮是真有点好奇了。 她之前不是装的挺正经的么?还说什么来着? 讨厌喝酒的人? 那她现在自己是在哪里。 原来表面上清冷孤傲的大教授背地里在打着学术名号的酒吧里讲这种题目啊~ 装货! 宋时铮在心里给对方下了判断。 宋时铮最讨厌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而越是这种人,她就越迫不及待的,想将对方拉下神坛。 但不能急。 宋时铮无意识地绕着谭最的头发。 所谓钓人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进退得宜。 等宋时铮回神时,发现谭最已经将凳子搬离她一米远。 宋时铮:……? 谭最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能不能别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不然我会觉得你很le。” 宋时铮:嘻嘻。好玩嘛。 “铮啊,”谭最搬回凳子,搭上她的肩膀,看着台上,眼神迷离:你谈过那么多对象,有一个棋逢对手的吗?” 对手,孟行玉吗? 忽然,酒吧里的灯全灭,下一秒,一束追光打在台上。 酒吧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孟行玉上台了。 她穿着松散,仿佛只在路边随便散步,然后突然被拉进来一样。 然而在这种松散和漫不经心里,孟行玉开始了她的演讲。 宋时铮本来只想等报告结束去钓一钓这位小孟教授,却不自觉被她讲的内容吸引。 从依恋类型的形成机制到恋爱决策的认知偏差,从择偶偏好的代际变迁到婚恋市场的资本兑换规则。 她发现,这人演讲的时候跟私下相处很不一样,一个玩笑就能把场面打开,一看就是经常做演讲报告的人。引经据典更是捻手就来,引得满座学生一时哄堂大笑,一时又凝神细听。 风趣幽默,又挥洒自如。 而讲到重要观点的时候,她又会很认真的注视一位在场的一位观众。 一双鹰眼,淡漠又锐利,注视的时候,再带上那么一点温柔的笑意。 直看得人心里怦怦直跳,大脑宕机。 丝毫看不出之前嘴毒的样子。 还真是有趣。 宋时铮心想,不知道她用这幅面孔勾住了多少人。 不过上勾的人里,当然不会包括她宋时铮。 第5章 一杯酒下肚,演讲已经接近尾声,宋时铮仰脖一饮而尽。 她这时才回答谭最最初那个问题: “我不需要对手,我只需要,训狗。” 忽略了谭最在她身后叫道:“你去干嘛!要去你自己去啊,我今天得早点回了,不然明天迟到了又要被我爸骂。” 宋时铮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顺便也没在意手机上那疯狂涌入的百十条信息,她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孟行玉。 孟行玉现在快烦死了。 一下台,章以新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非缠着让她喝酒。 连“都是一个学校的,孟大教授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拜托,还一个学校的。 是想勾搭她还是怎么样,但眼神看起来又不像,好像只是想单纯灌她酒的样子。 是想报复她? 为了访问学者的事?还是为了今天演讲的事? 这也太没品了吧! 到底是哪个大小姐会眼睛瞎了看上他? 正当孟行玉烦不胜烦,准备直接回怼时,一只手横插过来,高挑修长的身影在吧台边俯身,直接隔开孟行玉和章以新。 指节叩了两下桌子。 宋时铮说:“你怎么在这?” 又来一个。 孟行玉面无表情地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跟傻叉认识的,大多也是傻叉。 结合昨天晚上宋时铮非不依不饶的样子,跟此时的章以新简直如出一辙。 孟行玉刚刚被吸引住的目光瞬间阴沉下来。 怎么一下碰见两个傻叉? 与孟行玉相反,章以新则眼中涌上狂喜。他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宋时铮会出现在这里! 他就知道宋时铮不会那么狠心! 她肯定是奔着自己来的!章以新心中都快要沸腾了,毕竟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是多么快乐。 他们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一起吃过那么多餐厅,最亲密的时候,宋时铮甚至买了一个铂金包送他! 是他一整年的工资! 而且他和宋时铮恋爱后,院里人对他的脸色都不一样了。 他怎么可能放手! 章以新立马反握住宋时铮的手:“铮铮,你……”话没说完,他看了一眼孟行玉:“我们到边上说。” 后者正面无表情地喝酒。 “嗯……”宋时铮为难了会,而后笑着歪头:“但我没话跟你说哦。” “铮铮!”章以新眼中的光闪烁了一下,这么好的机会,他不能再错过了。他咬咬牙,狠心拉下面子,努力忽略一旁看戏的孟行玉: “铮铮,只要你别跟我分手,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发誓,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情,我都不做。” “真的吗?”宋时铮眼睛眨了一下。 章以新顿住了。 孟行玉也顿住了。 她看得出章以新的紧张。也是,孟行玉猜想,他不怕宋时铮开条件,就怕宋时铮不开条件。 因为不开条件,就意味着,他真的没机会了。 孟行玉看见章以新巴巴地望着宋时铮,像一条最虔诚的京巴。然而下一秒,宋时铮薄唇轻吐: “那我现在就不想见到你。” 孟行玉差点笑出声来。 这傻白甜还怪有意思的。 然而章以新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他呆愣在原地,手不自觉的收紧。 宋时铮甩了一下,没甩开。 宋时铮:“干什么呀,你握疼我了!” 章以新:“我,我……” 其实也没那么疼,但送到手边的筏子,不用白不用。宋时铮故意作出一副柔弱样子,顺势将雪腕往下翻折,做出一副被捏痛的样子,痛呼道:“放手呀!” 大概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一旁喝酒的孟行玉看戏良久,此刻终于看不下去了。 孟行玉一把捏住了章以新的手腕:“她让你松开。” 谁知章以新却根本没有反应。 孟行玉皱了皱眉,拇指转了个弯,不重不轻地往他手上那根麻筋上一弹,章以新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 宋时铮:哇哦。 孟行玉慢悠悠道:“章教授,不至于这么没品吧?” 章以新:“我,我……” 章以新看了看自己的手,欲哭无泪。 我明明没使那么大劲呀! 他还想再拉着宋时铮说些什么,一抬眼,宋时铮已经飞快地躲到了孟行玉身后,两只手搭着孟行玉的肩膀,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看他。 章以新:…… 这样依赖的姿态,是在他面前不曾出现的。 在他面前,宋时铮永远自信飞扬,掌控全局。 孟行玉也感觉怪怪的。 但是她已经在章以新面前回护了宋时铮一次,她此刻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求助的眼神。 孟行玉:…… 只好任由自己的肩膀头子被宋时铮扒拉着。 只有宋时铮偷偷捏了捏孟行玉的肩膀。 怎么硬硬的! 这女人难道还健身的? 宋时铮皮肤嫩,腕子上已经出现了红红的圈印。 搭在孟行玉肩头,格外刺眼。 章以新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横跳。他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好的联想:“你,你们……你们不会是?” 宋时铮:? 是什么? 算了,管他是什么,先装一波再说。 宋时铮一撩头发:“你说呢?” 章以新好像被什么击溃了:“你们、你们……” 宋时铮故意将手搭在孟行玉腰上,做成一个环抱的姿势,故意说:“我们怎么样?” 孟行玉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宋时铮一眼。 好近。 手离她的腰更近了。 近到她能甚至感觉到宋时铮掌心的温度。 但是却没有真正的贴上来。 布料在腰间摩擦,有点痒。 孟行玉不自觉绷紧了腰肌。 章以新走了。 他一走,孟行玉刚想说“你可以松手了”,那双手就已经抢先后撤,直接回到安全社交距离。 搞得孟行玉一句拒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口,一时进也不是,退又不甘心。 孟行玉闷了口酒。 “谢谢你啊。”宋时铮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来,拉了拉刚刚滑下肩头的外套:“刚才要不是你,我就危险了!” 孟行玉有点不满地哼了一声,眼神从她肩头上移开,哼道:“宋大小姐眼光真好。” “那我也不知道他是那种人嘛,”宋时铮好像有些害怕:“真的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孟行玉:还真是傻白甜。 孟行玉抬抬下巴:“手腕怎么样了?” 宋时铮故意将手伸到孟行玉眼前,上面两道痕迹红得刺眼。雪白的小臂在她眼前晃,几乎要将她眼睛晃花了。 “好痛啊。” 孟行玉看了一眼,移开眼神:“活该。” 宋时铮也不生气,转动着手腕笑嘻嘻的:“吃一堑,长一智吧。” 孟行玉:这傻白甜还挺想的开的。 她又喝了一口酒。 并没有兴趣跟傻白甜大小姐谈论她的前男友。 赶客意味很明显了。 谁知大小姐又开启了新的话题。 “这杯酒是你自己点的吗?” 大概是大小姐眼睛里的碎光太过亮晶晶,又或者是她的嘴角上翘的弧度太过好奇,孟行玉鬼使神差地没有沉默,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 这就是要接着聊的意思了。 宋时铮诡秘一笑:“我觉得不像诶。” 孟行玉玩心起了:“哪里不像?” 特基拉日落,是很热烈的酒。红石榴糖浆和橙汁混合出的酒液色彩艳丽,像极了日出时五彩斑斓的天空,怎么会是孟行玉这种人点的? 给她还差不多。 但她没这么说。 她一笑:“这杯酒太俗了,不适合你。” 孟行玉短促地笑了一声:“才见两面,宋小姐就知道我适合什么酒了?” 宋时铮也笑,边笑边注视她,眼神毫不避忌:“如果以见面次数来看了解程度的话,那成年以后最了解孟教授的人,应该是你的同事哦。” 这倒是实话,工作以后,跟同事相处的时间比跟家人相处的时间还多。 孟行玉一时有些刮目相看:这傻白甜还挺有逻辑的。 宋时铮笑了笑,眼神流转。 她抬手要了杯特调。 “一杯buzz cub。”她说。 斑斓的光影掠过宋时铮的脸庞,上挑的眼线让孟行玉觉得她像欢迎酒里面躺的那颗水晶小猫软糖。 一声不吭,却勾人心弦。 但她跟章以新谈过。 孟行玉:。 第6章 心里的涟漪瞬间散去,投入湖中的石子沉入水底,这个念头让孟行玉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如果自己对她感兴趣的话,岂不是说明自己跟章以新一个水准? 这绝不可能。 “你要不要试试这杯?”宋时铮说。 她也想让孟行玉喝下一杯酒。 她选的酒。 从闻见孟行玉起,宋时铮就想这么干了,她的鼻尖还残留着刚刚靠近孟行玉时留下的味道,好像她在北欧旅行时闻到过的,冷杉气味。 一杯酒被强行推到孟行玉面前。 弧形杯口,透明酒液,一道浓墨重彩的绿从上面划过。 像挪威的森林,又像北欧的极光。 宋时铮觉得很适合她,性冷淡的、森冷的、禁欲的,但又不自觉让人靠近的…… 酒吧里氛围暧昧,旁边有女人在接吻,那杯森绿色的酒被推到她面前,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像伊甸园里没熟透的苹果。 “试试?”宋时铮再次邀请道。 孟行玉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孟行玉想,感兴趣是不可能的。 不过萍水相逢,如果只是今夜而已呢? 好像倒也不见得有那么排斥。 孟行玉将那杯龙舌兰日出递给她,说: “礼尚往来。” 行啊。 反正宋时铮也觉得龙舌兰日出挺好喝的,除了味道甜了点没什么毛病。再说,比起孟行玉,这杯酒更适合她。 热烈,浪漫,又遥远。 正好和北欧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冬天,一个是夏天。 宋时铮端起杯子,直至唇刚要碰上杯壁的时候,听孟行玉慢悠悠道: “——不过我喝过一口了。” 宋时铮一口酒直接呛了出来。 “你怎么不早说?” 孟行玉:“不愿意就算了。” “不强求的。”说着,孟行玉就要拿回那杯酒。 动作立马被宋时铮截住了。 “我也没说不喝。”宋时铮表面这么说,但却在心里有点皱眉。她不是很喜欢喝人家喝过的东西。 但是人好不容易上钩,这么放跑了也有点可惜。 如果这杯酒是男性递给她的,她绝对不会喝,这太暧昧了,也太危险了。但如果是女生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都是女孩子,共喝一杯酒怎么了。 宋时铮这样想。 但还是有点心理障碍。 即使对象是孟行玉也一样。 但当对上孟行玉好整以暇的眼神,为了加强自己的信念感,她又夸了孟行玉一句: “小孟老师,你真好看。” [训狗守则第一条,要经常对狗狗进行随地大小夸。] 但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醉了,宋时铮恍惚觉得,孟行玉的脸黑了一层。 奇怪…… 怎么龙舌兰日出的后劲这么大…… 不对,这才喝下去几分钟?根本还没到后劲这一步。 “喂!” 她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然而一股麻意包裹了她。 眼前渐渐模糊。 孟行玉绝对有问题。 失去意识前,她感到自己的唇覆上了孟行玉的,两只手也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摁住她。 而她手机上最后一条消息则停留在章以新的好友申请。 再次醒来的时候。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宋时铮头泛着宿醉的晕,纯白色的被褥将她整个包裹,她缓了缓,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家。 嗯? 雪白的天花板,这是哪儿? 第4章 天花板是雪白的,床垫是柔软的,边上的触感是温暖的。 嗯? 触感? 宋时铮诡异地察觉到不对。 她一直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公寓,从来没有带人回家过夜的习惯,怎么会有触感?就算有,那也只能是一手猫毛。 她翻了个身。 ……触感更不对了。 那摆明了不是床垫,这层峦叠嶂,这柔软q弹,这摆明了是—— 宋时铮:o.o 难怪这么柔软。 自己怎么会睡到别人的胸上? 宋时铮扶着脑袋,晃晃悠悠在胸上站起来,踩了两下。 嘿呀这脚感还真不错。 她记得,昨天是喝了孟行玉一杯酒来着。 然后呢? 然后忘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宋时铮在内心嚎叫了会儿,瘫了。 完全忘记了。 那自己这又是在哪儿? 新的疑问浮现在脑海里。思及此,行动力超强的宋时铮飞快地撑开被子,向上看了一眼。一眼之后,又向下看了一眼。 向上,是丽思卡尔顿标志性的吊灯。 向下,是未着寸缕的女人。 宋时铮爬到床头上。 趴下。 ……果然是孟行玉。宋时铮呆呆想,而且居然还是未着寸缕的孟行玉。 她似乎还能感到孟行玉指间的温度,凉凉的。 瓷白色的肌肤几近透明,透出下面淡青色的血管,茱萸一样的红色盛放着,睡颜安静祥和,褪去了所有锋利棱角,连发丝都让人觉得柔软。 要是那些学生知道他们敬仰的孟教授私下这么软,不知道怎么想。 宋时铮红温了。 红温的宋时铮重新瘫倒在那团温软上。 蹭了蹭,再次发现不对。 不是,趴下。 怎么趴? 而且为什么她可以在孟行玉的头上蹭? 不,她不是说自己不能在孟行玉的头上蹭。而是说,为什么她这么蹭孟行玉都不会醒的! 她的头发呢?她特地飞韩国明星工作室花了大几千块做的头发呢!? 宋时铮顾不得去看孟行玉,她首先要看看自己。宋时铮飞快地钻出被窝,瞅见了床尾的落地镜,一门心思就想往那儿跑。但跑着跑着,宋时铮发现了不对。明明翻下床两三步就能走到的地方,她怎么跑了这么久? 宋时铮有不妙的预感。 她终于站在了无比高大的镜子跟前。宋时铮抬起两只前爪,抚上镜子,下一秒,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 宋时铮:“喵——” 这冰蓝色的眼睛,这奶油色的绒毛,这云一样蓬松的身体! 这她奶奶的是谁!? 然而尖叫喊出来后是一种好像嗷嗷嗷的弱气叫声。 她向后瘫倒在地上,用粉粉的爪子捂住脸,“喵——” 她整个变小了。宋时铮不死心地站起来,她找出了另一面镜子,抱着那个现在比她个头还要大的镜子放在柔软的地毯上。 镜子里照出来的是一只通体雪白,杏眼尖耳,毛发蓬松得像一颗棉花球一样的布偶猫,腹部的乳白色毛发温软得几乎要和地毯融在一起。 小猫呆呆地坐在镜子前,做出了看爪子,摸肚皮,扯脸颊等一系列动作。 我特么变成布偶猫了? 宋时铮扭头看向还在熟睡的孟行玉,恨不得冲过去给她一个头槌,想疯狂质问她,是不是她昨天给自己喝的那杯酒有问题。 然而却只能想想而已。 因为说得好听,她现在是只布偶猫。但要是说的不好听,那她就是只—— 猫。 在酒店里发现猫怎么办? 宋时铮想,如果自己是孟行玉,一醒来看见一只猫躺在枕边,只有可能会立即呼叫酒店工作人员灭猫。 想到捉猫大队冲进来的画面,宋时铮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下。 现在想多了也没用。 宋时铮这二十七年来,活的潇洒恣意,像是一辈子都不会有烦恼的那种人。 但人怎么可能真的没有烦恼,只不过是她从不为烦恼停留。 按现在的状况,一切还是要等孟行玉醒了,再静观其变。而且她总觉得这件事跟孟行玉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到底能不能爆锤孟行玉,也还是个问题。 宋时铮又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躺平了。 “这该死的孟行玉。” 此时物理上躺平的孟行玉刚刚转醒,结果一醒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 谁在骂我? 还敢当着面骂。 孟行玉坐起来,放眼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幻听了吧?孟行玉想。结果又听见一句。 “孟行玉臭傻逼。” 孟行玉瞬间坐直了。 ?怎么回事,真有人敢骂我? “完了完了,她起来了,赶快躲起来。” 孟行玉:…… 怎么又勇又怂的。 循着声音的方向,孟行玉确定了,骂她东西就在这面镜子背后。 但她不急着翻开,她反倒好奇镜子背后是什么东西。 “救命,可千万不要发现我呀。”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第7章 好像昨天晚上也听过,但是昨天晚上好像气息更急促些,像是溺水的人。猫一样的哼,边说边喘,一句比一句破碎。 回忆像洪水一样涌进脑海里,直接将理智冲开了闸。 她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动情,明明才见面不过两次,却好像愿意托付自己全部的热情一样。黑暗中,她一下一下的吻着,身体不断交缠起伏,然后,有什么东西,嵌进了自己后背。 跟指套一起。 对了,那个大小姐呢? 孟行玉加快步伐,她迫不及待要找到那个大小姐,她迫不及待地,想再见她一次。孟行玉大步向前,一把抽开镜子,眼睛睁圆了。 实在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眼前的景象太令人惊奇—— 柔软的地摊上躺着一只,猫? 而她很确定,刚刚的声音就是这只小奶猫发出来的。 “你怎么回事儿?”看着眼前一脸惊恐的小奶猫,孟行玉说。 “那还不得问你对我干了什么好事,”小奶猫表面戒备匍匐,但内心却疯狂叭叭:“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家好人跟人睡一觉起来能变成小猫呀,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儿呢。” 等等,信息量太多太碎,一股脑涌进脑海,孟行玉敲了敲自己脑壳,头一次感觉自己也有脑容量不够用的时候 孟行玉顿了顿:“你是谁。” 【我是一只可怜无辜的小咪呀。】 【昨天晚上还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问人家是谁,真是翻脸无情】 孟行玉:…… 布偶猫的心声一句不落的传进了孟行玉脑子里。孟行玉心里有了猜测,从始至终,她有过笑脸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孟行玉顿了顿,喊出了那个不太确定的名字:“宋时铮?” 【原来她记得我的名字啊,看她一脸养胃表情,还真以为她什么都忘了呢。】 【不是,她怎么想到对着一只布偶猫喊别人名字的啊,她不是脑子被烧坏了吧。】 【赶紧逃,她果然不对劲。】 孟行玉:…… 怎么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问题? 不停有声音往脑袋里窜,让孟行玉觉得头疼,她已经很确定了,站在她面前的这只布偶猫,就是宋时铮本人。 就凭这说话的语气,这姿态,即使她现在是一只呆萌布偶猫,也丝毫不影响孟行玉想象出大小姐此刻的真实表情。 长腿交叠,下巴微抬,眼尾上挑,语带嘲讽。 但她没有揭穿宋时铮。 一向对他人不感兴趣的孟大教授难得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顾不得这是怎样的玄幻事件,她倒要看看,宋时铮这个小脑袋瓜里面还能想出些什么东西来。 孟行玉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 【不是姐们,你就这么走了?】 【我还没吃饭啊!】 孟行玉压下嘴角,没去理背后的声音,径直走进了厕所,合上门,心声也变得断断续续。看来这心声和蓝牙一样,是有接收范围的。 不仅如此,还是2.0版的蓝牙。接收范围不大,隔了几道门,她就听不清宋时铮心里在想什么了。 难得清净的孟大教授坐在马桶上,立即打开手机开始搜索。 “人能变成猫吗?” 请问您是否要找的是:猫的报恩。 孟行玉不死心地再次输入:“人为什么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请问您是否要找的是:韩剧听见你的声音。 …… 孟行玉合上手机。她将各种搜索平台翻了个遍,可无论怎么做调研、做信息检索,都找不出相同案例。而且自己就是搞医学的,从医学上来讲,这也绝无可能。 不管怎么说,看来自己这次是真卷入童话事件了。 打开门,看见一只赶忙将自己藏起来的小猫,孟行玉的嘴角又诡异地扭曲了下。 别说,虽然自己讨厌毛绒绒 但这只小猫还真挺萌的。 起码比自己那些实验室养的小白鼠萌。 【好饿啊,好想吃干炒牛河水晶虾饺叉烧包。】 【要不给妈妈和唐姨打电话,让她们来解救自己?】 这个念头在宋时铮脑袋里转了一圈,又旋即立马否定。宋母和父亲离婚以来,一个人背着偌大的集团,已经十分辛苦——这倒是其次的。 关键是她觉得她妈不会信。 要怎么说呢?妈,我现在是只猫。她妈大概会觉得自己有病。 再说,这事又不是收购公司,又不是安排工作,她妈能有什么解决办法? 先缓缓吧,灰姑娘的水晶鞋都会过了十二点消失,她就不信自己能一辈子是这个奶猫模样。即使是魔法,也有失效的一天。 现在关键是要过好小猫生活,比如,吃顿饭什么的。 宋时铮探出半个脑袋,想看看屋里有没有什么零食,结果刚伸脖就听见开门声,立马又吓得缩了回去。过了半晌,才敢探头。 再一看,孟行玉已经坐在桌前吃起来了。 吓喵我了,还以为真是灭喵大队的。 宋时铮拍拍心口。香味飘进鼻子,宋时铮有点脑袋发晕了。宋时铮鼻子动了动,这该死的孟行玉怎么不出去吃呢?存心点到房间诱惑她。 宋时铮捧着爪子,又躲在桌角偷看一眼。总感觉孟行玉的身体好像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猫猫挠头.jpg 孟行玉也不管她怎么想,和酒店打了电话就坐在桌前开始吃饭,她吃的并不快,小口小口的,也不看她,没吃几口就下桌了。或许是侧脸看不清表情,或许是孟行玉本来就没什么表情,宋时铮只莫名觉得她并不喜欢吃这些食物。 浪费!宋时铮在心里大骂,不喜欢还点! 宋时铮探头探脑地从墙边溜过。 看孟行玉压根没看她一眼,宋时铮胆子又大了些,顺着餐椅跳上桌面。 好耶,还有两个没动的水晶虾饺! 干炒牛河好像也只吃了几口,豉汁凤爪更是动都没动!除了没有叉烧包以外,其他都是自己爱吃的!宋时铮兴奋地搓爪爪。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她早就馋疯了! 眼看孟行玉不准备管她,她蹑手蹑脚地靠近餐盒,准备开始啃肉。 结果就在这时,孟行玉竟然起身了! 宋时铮立刻缩脖子,一溜烟跑回桌边,缩着脑袋不露头。吓喵我了,还好本宝宝跑得快!宋时铮又蹲了半天,直到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她才又忍不住伸头。 这次,她只看见了孟行玉的背影。 原来是去拿衣服呀。宋时铮松了口气。 眼看孟行玉背影对自己,宋时铮又优哉游哉地靠近餐盒,开始啃肉。 没想到孟行玉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口味竟然难得的一致。 而且果然是丽思卡尔顿的出品,菜做的特别爽口,咬在嘴里那股肉汁迸发出来,鲜美的味道瞬间就抚平了宋时铮在这种紧绷环境下的紧张心情。 宋时铮大快朵颐。她从没感觉菜这么好吃过,甚至开始可惜孟行玉没多点一碗窝蛋牛肉粥。 宋时铮没注意的地方,孟行玉的嘴角抽了抽。 宋时铮此刻眼里只有食物,吃点肉,吃点面,喝点菊花茶,最后再吃点餐后水果。 饱了! 小奶猫仰脸倒在桌上,捧着肚子,舌头还在不停地舔鼻子,整个猫看上去特别滑稽。宋时铮满意地舔了舔爪,闭眼享受这惬意时光。 午后阳光正好,脸上有热热的暖风吹过。 等等,暖风?明明酒店开的是冷气呀? 宋时铮一睁眼,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 第5章 孟行玉小时候养过猫,知道养猫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去找猫,要让猫来找你。 最重要的,是有耐心。 宋时铮一睁眼,惊吓地直接跳起来就往桌边跑,可跑了一半,发现孟行玉怎么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又停下脚步,回头观望一秒。 【这人怎么回事啊,跟鬼一样,走路没声音的。】 宋时铮又跑了几步,扒在桌沿,露出一个脑袋看她。 孟行玉背对酒店房间里的吸顶灯,整个人像是染上了一圈光晕,而即使是在这样的背光条件下,竟然一点也不影响她那张好看的脸。反倒让她显得像高岭之花一样可望不可即。 宋时铮忍不住感慨,确实是赏心悦目得像副画。 尤其是那张冷漠寡言的嘴唇,粉粉软软的,只有触碰过才知道有多好亲。亲爽了的时候,会上翘出一个诱惑的弧度,会说,宝宝好乖。 整副画都生动了。 哦。 她想起来了。 她好像强吻孟行玉了。 她居然强吻孟行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s大学生这次眼光还不错,确实是挺漂亮的…… 打住,想偏了。 一夜而已。 第8章 能听见宋时铮所有内心活动的孟行玉:…… 孟行玉最讨厌人家夸她漂亮。 也正因为这种讨厌,她永远只挑最简单的衣服穿,永远只留最简单的发型,甚至在所有同龄人都在学化妆的时候,她连一根眉毛都没有修过。 因为在她过往人生中,所有的夸奖都是别有目的,所有的赞美都暗含讽刺。 因此,她讨厌夸奖,讨厌任何形式的赞美。而夸她漂亮,更是几乎成为一个禁区。 但现在,听见宋时铮所有心声的孟行玉,竟然发现自己不仅不讨厌宋时铮夸她漂亮,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无法说出口的、隐秘的高兴。 大概是因为宋时铮的夸奖里,只有夸奖。 【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呢。】 【万一她要害我呢?】 孟行玉一字一句复述道。 她的耐心耗尽了。 训猫,除了耐心,有时候还要展示绝对力量。 宋时铮:(*?Д?*) 她怎么把我想的说出来了?? 孟行玉一把捏过奶猫,将她揪到自己面前。不愧是常年做实验的人,她拿捏小猫的方式极富技巧性,正好让小猫动弹不得,又不至于会让小猫感到不适。 微凉的指尖抚上柔软的肚皮。 宋时铮吓得浑身一激灵。 孟行玉浅浅笑了。没想到下一秒,孟行玉听到宋时铮惊恐的心声:【她不会想解剖我吧!】 孟行玉笑容消失了。对视几秒,孟行玉去拨打电话。 宋时铮立马一个滑跪。 【我错了,姐我错了!】 孟行玉动作不停。 宋时铮是那种特别能甜言蜜语,又特别能能屈能伸的那种人。眼看孟行玉电话就要打出去了,她当机立断跳上去,一爪摁断酒店电话。 “喵!” 宋时铮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准备干什么!】 孟行玉面无表情道:“打电话叫酒店的工作人员啊。” 宋时铮:!!! 【叫工作人员干嘛!】 孟行玉睨她一眼:“有野猫啊。” “喵喵喵!” 宋时铮也不夹了,冲她怒吼,然而听起来却更像是撒娇一样:【你才是野猫呢!本大小姐是高贵的布偶猫!!】 孟行玉扑哧笑了,笑得前俯后仰,非常快活。 宋时铮有点呆。她认识孟行玉两天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孟行玉这么真心的笑。以往的笑,要么就是公式化的,要么就是傲慢的、居高临下的、刻意引诱的…… 反正不是这么真心的。 这一笑,跟特么冰雪消融一样。 怀疑她? 孟行玉忍笑揪住她的胡须:“有没有脑子啊,想害你我还用等到今天?” 【那谁能知道,万一这是你的糖衣炮弹呢?】 孟行玉:…… 被一只又勇又怂还拼命怀疑自己的小奶猫憋屈到了,孟行玉将她吃完的餐盒往垃圾桶里用力一扔。 孟大教授永不自证。 爱信不信,随便你! 那头,宋时铮发了顿脾气,觉得气累了,瘫在床上休息了会儿。把孟行玉气走,宋时铮才发现,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 让孟行玉把她变回来啊! 奈何此时孟行玉在换衣服,根本没想理她的心声。 不理算了。 宋时铮躺在柔软的被子上,干脆枕着脑袋欣赏小孟教授换衣服起来。 脱掉睡衣,露出好看的腰线,bra还是昨天的,和她性感火辣的不同,小孟教授选择的是保守又舒适的款式,也就是说,优衣库。不过再怎么保守的bra,配上她白玉一样的皮肤和身材,也会显得格外诱人的。 果然是有偷偷健身吧,这薄肌身材,尤其是胸,侧面看…… 孟行玉转过头和宋时铮对视片刻。 宋时铮毫无歉意地想:哎呀,被抓包了。 孟行玉沉着脸转身抓起小奶猫塞进被子里,但没过一会儿,被子里又露出一对粉灰色尖耳,孟行玉听见宋时铮理直气壮的声音: 【都是女的,看看怎么了。】 孟行玉满头黑线中,又听见下一句: 【再说了,又不是没看过!】 孟行玉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你想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见?” 宋时铮表面做惊恐状,双爪捧着脑袋:“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茬了,赶快住脑!”实则内心却道:“嘻嘻,就是说给你听的。” 孟行玉没再理她,背着身子飞快地穿上了衣服,实际上也就是昨天脱下来的那件。声音没什么起伏:“不是怀疑我,怎么还觊觎我?” 宋时铮百无聊赖地拨着爪子:“现在能听见我心声的只有你,我不信你也没办法了。再说了,我是跟你睡了一觉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你要对我负责。” 孟行玉:这是赖上她了? 宋时铮自以为很有效力的继续威胁道:“你要是不负责的话,我就在脑子里一直说话,吵死你!” 孟行玉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她反应倒是快。没多少被人听见心声的惊慌,也没有多少变成小奶猫的不知所措,倒第一时间用这个反过来要挟别人,变不利为有利。 还挺聪明的,孟行玉心道。 如果宋时铮一直以这样形态生活下去,她多养一只小猫,也不是不可以。小孟教授一瞬间有点想去搜索小猫豢养指南。 她好像记得,小猫是会自己叼玩具的。 孟行玉想象了一下宋时铮叼着玩具来找自己的画面,刚刚平复的表情又扭曲了。 嘴角有点难压。 而且刚刚rua了一下,橡皮泥质地的手感,的确比实验室的小白鼠要舒服很多。要是宋时铮一直是一只小奶猫的话,倒是比她当大小姐的时候可爱多了。 但这显然不可能。 想偏了。 强行将自己拉回正轨的孟行玉在一股诡异地满足中开口:“按道理来讲,要想解决问题,首先要找到原因。” 一人一猫在床上对坐,开始回溯昨天晚上的离奇经过。 南瓜灯,半夜,学术酒吧,来来往往的人,那怪异又诡异的氛围。 越想越奇怪。 宋时铮:“你看过来自星星的你吗?” 孟行玉:? 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宋时铮讲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 宋时铮:“里面的男主和人接吻以后就会发高烧。” 孟行玉:“所以?” 宋时铮一脸羞涩:“所以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昨天晚上这样那样之后我才会变成这样的?像是某种仙女教母的魔法?” 这样那样是什么意思? 孟行玉脸色瞬间扭曲了。 宋时铮摸不着头脑。 这便秘一样的神色什么意思?不就亲了一下,至于吗? 孟行玉正色:“胡言乱语,那我怎么没变化。” 宋时铮:“你不是可以听到我的心声吗?” 孟行玉沉默一秒,转而感觉自己还是不能相信这种玄学:“你还不如说你被人下了什么变身药更合适。” 变身药。 变身,药。 孟行玉说完,愣了。怎么她也说出这种超现实的话?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离谱,离谱程度不亚于魔法的离谱。 要真有这种好药,早就卖爆了。 多少人想变成小猫咪啊。 宋时铮也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宋时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行玉:无情铁手。 宋时铮被她搔到痒处,整个猫在她手里扭来扭去,不住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孟行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又扭曲了一瞬。昨天晚上,她也是在她怀里这样扭来扭去,不住求饶,她猛拍了她屁股一下,才让她老实囚在她身上…… 孟行玉的手瞬间像火烧了一样松开。 孟行玉神情古怪:“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 “不就亲了一下,反应这么大。”宋时铮撇嘴。 还好床铺柔软,落在被子上的宋时铮恢复正经:“会不会是昨天晚上那杯酒有问题?” 一句话问完,孟行玉半天没说话。 认真盘算的宋时铮抬头,看见孟行玉那玉壶春瓶一样的脖颈透着股非常不自然的绯红,连带着耳根和脸颊那一块的肌肤都是红的。 亲了一下? 她以为就亲了一下? 她们把该做的都做尽了。 宋时铮变成猫了,该不会脑容量也跟着变小了,直接把昨天晚上忘了吧! 忘了也好,免得麻烦…… 可她怎么能忘呢? 只留她一人回味。 宋时铮奇怪道:“你咋了,我刚刚说的你没听见?” “没事。” 孟行玉重重闭了下眼,强迫自己下意识反驳:“可是我也喝了酒。” 也对。 第9章 关于那杯酒,宋时铮早就想过了。那杯酒本来就不是孟行玉自己的,而且她怎么知道会是自己要喝那杯酒呢? 她们在酒吧相遇,根本是个意外。 如果不是谭罪失恋,她们根本不会喝进急诊,更不会去什么学术酒吧。如果这一切都早有预料,那这也太命中注定了。 无论如何,现在世界上能听见她心声的只有孟行玉一个人。她也只能暂且选择相信她了。 “走吧。”孟行玉出声打断,她整理好衬衫顶上最后一颗扣子。 那些神色、心绪,好像都随着这个动作被压入海底。 “去哪儿?” “当然是我家,”孟行玉一把捞起猫:“酒店要退房的,大小姐。” 第6章 宋时铮被孟行玉揣着下楼,看到交通工具的那一刹那,整个猫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人啊? 骑单车去酒吧的? 心声一字不落地穿进孟行玉耳朵里。 孟行玉理解不了宋时铮的逻辑。明知道要喝酒,不能酒驾,而且酒吧离家不远,开车要兜一大圈,为什么要开车? 但她觉得跟宋时铮说不通。 孟行玉:“骑着单车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顿了顿,“你大小姐不懂。” 宋时铮嘴角抽了抽。 去酒吧,难道不是个面子活?难道不是香车美酒呼朋唤友?难道勾搭几个看的上眼的,再一晚上开几瓶12888的香槟?午夜时分,大家一起敲钟,从空中洒下彩色礼花,尽情欢呼。 孟行玉:“反正对你现在来讲有什么区别?” 宋时铮看了看自身处境。 罢辽,宋时铮想,摆烂一分钟。忍一忍,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蛮好的。 宋时铮理了理自己油光水滑的毛发,心安理得地躺进了孟行玉的外套荷包里,烈日也好,寒风也罢,全都被阻拦在外头。 只传来孟行玉浅浅的体温。 移动恒温空间,宋时铮想,好像也不错。正昏昏欲睡之际,宋时铮猛然想起一件事来:“等等!” “又怎么了,大小姐?” 宋时铮讪笑:“能不能先去趟我家?” 宋时铮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内,270度的整面景观落地窗将s市俯瞰得一览无余。然而屋内却无人欣赏,一人一猫正在客厅内对峙。 “你让我载你回家就是为了让我再多养一只猫?”孟行玉冷酷拒绝:“这不可能。” 宋时铮:“小气鬼!” 宋时铮:“我会喂猫的!” 孟行玉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喂它?你拿自己喂它还差不多。 方才进门时,宋时铮顺着她的裤腿滑落下来,刚一落地,就被那只飞奔过来的蠢猫叼进嘴里,要不是自己及时把猫嘴掰开,把小奶猫拿出来,宋时铮这会儿只怕都要被大猫咬死了了。 在人家口里拳打脚踢地挣扎有什么用,冲猫不停喊话炸毛说“我是你主子”有什么用? 要她说就是傻。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她那只蠢猫呢。 宋时铮辩解:“团团一天多没吃饭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团团一直都很温和,根本不会攻击别猫!” 孟行玉:呵。 早知道刚才就不救她了,宋时铮以为自己是在担心她?她是在担心自己! 孟行玉:“我对猫毛过敏。” 那中午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 宋时铮立马反驳:“可你进来到现在都没有打一个喷嚏哦!也没有起疹子!” 谎言被戳穿,孟行玉也没有一丝一毫尴尬的意思,反而倾身向前,两人几乎鼻尖冲着鼻尖。孟行玉毫不客气道:“我讨厌毛绒绒,我讨厌家里都是猫毛,我讨厌猫养不熟还有奶就是娘——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想养。” “养你一个我就够费劲了,我还要多养一只猫?” “你说这么多,是不是破防啊?” 孟行玉哽住了。 转瞬梗着脖子,抱臂走到落地窗前,背身站着:“随便你怎么说。” “我给你十分钟,把你要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我们就离开。等会我还有个远程会议要开,没时间陪你耗。当然,你也可以不跟我一起走,反正现在我已经把你送回家了,你大可以继续和你的蠢猫一起待在这座公寓里……” 说着,孟行玉感到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刚刚被孟行玉锤了一拳的布偶猫此刻老实蹲在一边,湛蓝色的眼睛,戴一串珍珠项链,底端坠着一颗蓝宝石,优雅又贵气,跟宋时铮几乎一模一样。 孟行玉感觉心被什么揉了一把。 会有意外发生吗?孟行玉不抱希望地想,真的有人能接住你全部的感情而不辜负吗?在你想摸摸她的时候,能够抚慰你而不是铆足了劲回头咬你一口。 真的会有人,你对她好,她就能对你好吗? 小奶猫又两腿立起来扯她的裤脚,爪子在裤子上轻挠:“求求你啦,小孟教授大好人。” 她爪子轻轻点在孟行玉小腿的皮肤上,痒痒的,说话黏黏糊糊的,尾音拖的很长。 这令孟行玉想到酒吧那晚宋时铮的样子,也是两只爪子扒拉在自己肩膀上。 她好像很喜欢贴着自己。孟行玉不动声色地将腿回撤了一点。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会撒娇? 落地窗映照出一人一两猫,两只猫都乖乖的蹲在脚边巴望着自己。 那姿态竟然让孟行玉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不近人情。 “你用不着……” “团团跟着我从美国到s市,一直跟我在一起的,真的是一只很好的猫,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用不着讨好我,”孟行玉往旁边移了一步,又移了一步,让自己远离宋时铮的亲密接触。 孟行玉心一软:“除了猫,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很快,孟行玉就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 猫粮猫砂猫砂盆猫条猫衣服猫玩具,光小猫项链就不下十条。还有电脑、ipad、switch、蒸汽眼罩、各种气味的护手霜润肤露若干,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手工艺品,林林总总,两个大纸箱子都装不下。 …… 孟行玉被她支使着跑遍了各个房间,人都麻了。 宋时铮坐在布偶猫的脑袋顶上,还在遥控指挥:“墙上的那幅画也要拿过去。” 孟行玉:“……你自己搬。” 宋时铮:“!” 宋时铮:“我现在可是只小咪,怎么能让小咪搬东西!有没有人性的!” 孟行玉抱臂靠墙,直视着小奶猫。 “这幅画是我毕业那年我导送给我的,她特地画了两个月,又托人裱起来,从西雅图转运了两个月……”小猫茶茶的。 孟行玉不再听她瞎逼逼,她受够了这公寓里的甜腻气味,一把抄起她和猫转身就走。 “这一套没用了,宋大小姐。”孟行玉冷酷宣布:“你刚才说的所有东西,一样也不拿。” 小气鬼。 孟行玉小气鬼!! 嘀的一声,密码锁解开,孟行玉忽视掉喊了一路的宋时铮,直接推开门。 终于到家了。 宋时铮飞快从孟行玉兜里爬出来,露出两颗豆豆眼。 紧接着,豆豆眼就变成了傻眼。 这哪是人的家啊?是样板间还差不多吧。 公寓不算大,整个估计连二百平都没有,走的是工业风配置。大面积的黑白灰搭配冷色调的色块,随处可见不锈钢、皮质家具,连冰箱门都被强迫症一样的刷上了纯黑,极简的廓形,特意叠成豆腐块的毛毯,整洁到几乎没有任何一丝生活痕迹。 简直是性冷淡嘛! 新风系统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开启,没有令人静心的檀香,也没有让人放松的花果香。空气中只有洁净,一丝一毫的灰尘与气味也无。 简直,简直就像个实验室一样。 联想到孟行玉在床上时的反差,金丝熊的芝麻眼变成了绿豆眼—— 她别是什么变态吧!? “你家真干净。”宋时铮礼节性地夸了一句。毕竟不对别人的生活做出任何评价,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但听见了宋时铮所有心声的孟行玉:噗。 “我不是变态吗?” 宋时铮:……怎么忘了这茬了。 孟行玉没跟她计较。她拎起宋时铮,慢条斯理地用湿巾将她和猫的四双爪子擦了个干净,才肯放她们进门。 “希望你们搬进来之后,也一样干净。” “管好你的蠢猫。” 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时铮迈着碎步胡乱应着根本不可能的事,问:“我住哪?” 孟行玉用眼神示意了下。 宋时铮简直不可置信:“你让我睡客厅?” “不然呢?”孟行玉努努下巴:“一共两间房,一间是我的卧室,一间是我的书房,你以为你能睡哪间?” 第10章 这就是在说宋时铮既没资格进卧室,也没资格进书房了。 ……看在我们第一天认识的份上,宋时铮:我忍! 宋时铮生了会闷气,准备跟孟行玉说声“好”的时候,却发现浴室里已经响起了水声。 宋时铮:这人有没有礼貌啊?更气了! 宋时铮不去管孟行玉,开始巡逻起这间客厅来。和孟行玉在她家的活动范围相比,宋时铮很明显活动范围被强行划分在了客厅。 但宋时铮并不在意。 因为对于小奶猫来讲,即使是客厅,活动范围也足够大了。宋时铮发现,以前自己走三步就能走到的路,现在走十步加上小跑都走不到。 天啊,小咪发出哀嚎,为什么上天在把我变成小奶猫的同时,不赐给我一点什么超能力呢? 比如会飞什么的?小说里不都这样写吗? 小奶猫瘫在地板上。 布偶猫团团跑过来拱了拱她,惹得宋时铮轻踹它一脚。 宋时铮一个后踢腿,整个猫仰卧起坐一样坐起来,四周张望。 小孟教授还挺有品味的,竟然选的是minotti的钢琴键沙发,小奶猫一个弹跳飞上去,芜湖一声,在上面玩起了滑滑梯,连带着整个布偶猫都跟着蹦上蹦下的。 即来则安。 宋大小姐不可违背的人生准则。 宋时铮玩了会儿,从箱子里拖出小猫的口水巾,当做被子,又将小猫的毛线球揉成一个云朵的形状当做枕头,直接在沙发上为自己搭建了一个暖黄色的小窝。 甚至还有蕾丝镶边。 小奶猫戴上了用餐巾纸折的简易睡帽,美美钻进被窝,摆出一个暖洋洋的享受姿势,就差打个响指,让人关灯了。 对了,说到关灯。 谁去关啊? 宋时铮睁开眼,又想支使屋内唯一的某个活人,却冷不防对上靠在门框上的孟行玉的冷冰冰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这人站在这儿看了多久? 不是,这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啊!? 第7章 孟行玉换了家居服,靠在门框,湿着头发。她已经站在这里盯了一分钟,她弄不清,为什么宋时铮总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气。 折腾自己,折腾别人。 孟行玉忍不住想探索这种生命力的源头。是幼年小猫这种生物特有旺盛的生命力吗?还是宋时铮有?明明她是个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的大小姐,怎么会活人感这么重呢? 宋时铮忙碌的样子,让她想到网上很火的那张仓鼠循环图,my life:work→gym→sleep,然后将每一环节串联起来的全是eat。 忙忙碌碌地赶着去做些什么,而不是活人微死地被迫去做些什么。 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孟行玉偶尔很羡慕那些能吃的人,她会想,或许能吃是个很棒的欲望标志点。 像她,就燃不起什么食欲。 往往是吃两口就停筷。今天中午也是,一桌子丰盛菜肴,她喝了两口茶就吃不下了。从反射的镜子里,看见宋时铮吃的那么香,她也忍不住想,这水晶虾饺真有那么好吃吗?怎么她吃的时候不觉得? 包括昨天晚上,比起欲望,更像是一场压力的宣泄。 短暂的脱轨。 在起起伏伏,和一声接一声的喘息中释放。 看她吃的那么好吃,她也忍不住动了想尝尝的念头。 “干嘛,”宋时铮拿脑袋顶她手,“你觊觎我呀?” 孟行玉这才回神。 这是拿她的话堵她呢。 小猫咪还挺记仇的。 孟行玉不是觊觎,只是好奇。她凉凉开口:“宋时铮,你有目标吗?” 宋时铮:?直觉你在讽刺我。 但她还是答道:“有呀。” 孟行玉:“是什么?” 宋时铮拉了拉那小鸡黄的“被子”,说:“过好我的快乐咪咪生活呀。” “你还真是志存高远。” 宋时铮不服气了:“活在当下懂不懂?” 孟行玉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上下指点,像什么三流的乐团指挥手:“活,在,当,下?” “那当然啦,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就是我自己了。” 这话还挺新奇的。难道不是你妈或者你爸什么的?不是都说父母世界上最爱的人是自己的小孩吗?但孟行玉没问出口,万一宋时铮家庭不太幸福呢? 这些豪门,不是都有些什么恩恩怨怨之类的。 都不容易。 这样一说,孟行玉看宋时铮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同病相怜。 宋时铮:?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要随便脑补啊喂。我妈对我很好的! 孟行玉不走心的安慰了几句,撂下一句“我要开会,你自己睡觉”,便彻底关上了书房门,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宋时铮。 徒留小猫在原地举着尔康手。 算了。 过了会,宋时铮想,现在她越可怜自己,倒是对自己越有利。 而且孟行玉走的时候,还很贴心的关上了灯。黑暗中,宋时铮盯着孟行玉唯一替她留着的那盏小夜灯看了许久,心想,这灯也忒丑了。 迟早给她换个新的。 宋时铮掏出自己的ipad来,靠在沙发靠背上,熟练地输入密码。手机太小,她的爪子点不开,现在一登录ipad了,微信右上角就闪现了99个红点。 她要准备回复这消失一天以来,海量的信息了。 “铮,blackpink的世界巡演要开票了,去不去啊?” “铮,东京都美术馆下周有坂本龙一的美术展,去不?”[链接] 坂本龙一,blackpink。都是她最喜欢的艺术家和明星。 好想去啊。 可是去不了啊。 小奶猫叹了一口气,直接无视掉这些消息。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几条鱼发来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例如,在吗,在干嘛,宋时铮也直接略过。 而宋成兰女士和唐姨大概还在阿姆斯特丹出差,没空理她。 这么多人里面,只有谭最昨晚发消息问了她一句,到家没,也再没下文。估计是又被她爸揪着干活了。宋时铮艰难地打了“到了”两个字,发送出去。 不得不说,变成小猫之后,打字变得不太容易。 一不小心就误触了。 没办法,以前是两个指头在屏幕上,现在是一个梅花爪全在上面刮蹭。 宋时铮甩甩爪子,继续凑近ipad打字。 “我现在打字有点……” 大概是看她一天一夜没回消息,谭最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吓宋时铮一大跳。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己ipad这么大声? 宋时铮皱眉看了会。 摁掉。 继续打字。 “我现在打字有点慢,你……” 字没打完,电话又不依不饶地打进来。宋时铮又挂掉,谭最又打。 草。 累了,这个x世界。 一句话没打完,被打断三回。 这么没耐心,活该她追不到女朋友。 被她挂了三次之后,谭最竟然还在往里打电话。看她一直不接,又改成微信刷屏。 [谭最吵:接电话。] [谭最吵:接电话。] [谭最吵:接电话。] 宋时铮怒吼:啊! 看来这个电话是不接不行。但是现在以自己这个小奶猫的形态,只会喵喵喵,怎么接电话呢?这个谭最烦到底有什么事啊! 书房的门没完全关死,一丝微光从门缝里泄出来。 宋时铮的目光落在那一小片光的裂缝上。 对了,她是不能说话。但不是还有小孟嘛! 宋时铮溜下沙发,一路滑行到门前,伸着爪子扒拉了半天,努力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露出半颗脑袋。 孟行玉正在开远程会议。 嘴里讲着她听不懂的专业名词,见她进来,眼神幽幽地看她一眼,宋时铮在心里冲她喊话。孟行玉呢?明明能听见她的心声,却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宋时铮见她没有直接表示反对,便打蛇棍随上,直接跑到她的腿边,拽她的裤脚。 不知道是不是学术会议开得顺利,孟行玉眼里仿有笑意,眼尾翘翘的。敛目低眉看她一眼,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嘘什么嘘呀? 宋时铮快急死了,她不接谭最的电话,谭最会一直打下去。 谭最烦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她指了指孟行玉,又指了指被她一步一蹒跚拖进来的ipad。见孟行玉不再理她,她直接爬上孟行玉的膝盖,又更大力地咬扯孟行玉的衣服。 ——结果一松手将自己弹到了桌角。 多亏孟行玉伸手接了她一下,不然就要撞得眼冒金星了。但孟行玉接住她之后,就直接一只手把她按在了自己膝盖上,令她动弹不得。 就在宋时铮终于忍无可忍,准备下口轻咬孟行玉的时候,她终于听见孟行玉说: 第11章 “那我的部分就到这里……” 宋时铮一把挣开孟行玉,喘着气,直接一键替她关闭了话筒和摄像头。 孟行玉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呷了口茶。 孟行玉:“求我啊。” 宋时铮:!!?? 还是不是人了,怎么可以欺负猫猫! 宋时铮眼睛一闭,低头在她手上蹭了蹭。 孟行玉大爷似地接过手机,给了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懒洋洋道:“我怎么说?” 宋时铮发出心声:【就说我在洗澡。】 孟行玉睨她一眼,她似乎没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暧昧。但孟行玉也没提醒她,复述道: “她在洗澡。”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宋时铮明显能听见谭最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听到了一连串的问题。 谭最:“你是谁?怎么这个时候在宋时铮家?宋时铮从不带人回家的!洗澡?你们俩该不会???” 谭最:“你不会是!?” 谭最:“宋时铮,你果然啊啊啊啊!!!” 半句话没说完,就尖叫着挂了电话。 宋时铮:…… 孟行玉:…… 宋时铮:豆豆眼迷惑。 她在狗叫些什么登西。 孟行玉:“……你朋友怎么回事儿?” 她的朋友怎么都和她一样聒噪?将ipad扔回给小猫,眼神盯回电脑,孟行玉说:“拿着你的ipad出去,没事别再来烦我。” 没过两分钟,孟行玉又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 孟行玉:“不是说了没事别再来烦我吗?” “这不是有事吗!”宋时铮指了指ipad,又有新电话了。 谭最的电话仿佛只是一个开始,从谭最开始,其他各种人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一连来了三个电话,孟行玉都是这套说辞。 她在洗澡。 当下一个电话再打来的时候,孟行玉看也没看,一边盯着电脑,一边接起电话懒洋洋就是一句:“她在洗澡。” 那头沉默了一阵。 沉默得太久,惹得孟行玉还看了电话一眼,以为是不是电话断了。其他人都要么抽气,要么尖叫,怎么这个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结果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男声悲愤的爆鸣:“你们果然不清白!!” 电话突然断线。 孟行玉猛地被人吼了这么一句,还有点懵,她拿起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一脸嫌弃道:“你怎么还没把这人拉黑。” 宋时铮闻言,扒拉过ipad。 他啊。 算了,虽然分了,但是她也没有拉黑人的习惯。 分手了,也不必闹得这么绝嘛。 分手,只是对感情的否定,又不是对这个人的否定。章以新人虽然无聊了点,但总体来说也还是不错的。 再说,她要是把前男友都拉黑了,那她还在这个圈子里混不混了。 玩玩而已,大家心都挺大的。 经常会出现a的现男友是b的暗恋对象,但大家还是都在一起愉快的玩耍的这种事。而且可能玩个几天,a和男友也就分手了,但是b却可以和这个男生做朋友长达数年。 所以说,恋爱,是短择关系。朋友,才是长期关系。 蹦跶了这么久,累了。电脑里平平仄仄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些和自己专业相去甚远的专业名词仿佛催眠曲。宋时铮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睡会吧,宋时铮想。 宋时铮本来想趴着睡,后来一想,就凭自己这个奶猫样子,人家要真的想做什么,难道她还能有反抗之力不成? 干脆在孟行玉手边四脚朝天翻着肚皮睡了。 结果睡着睡着,突然感觉身上重重的。睁眼一看,孟行玉的大手竟然搭在她身上,偶尔还拍两下,揉一把。 这是把她当鼠标呢!? 孟行玉让她睡客厅,她忍。孟行玉明里暗里嘲讽她,她也忍了。但现在孟行玉竟然趁她睡着的时候对她上下其手!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跟你拼了! 宋时铮一个后踢腿,踹开孟行玉的手。站起来两只前腿搭在她身上,怒吼:“喵!!”有气势极了。 但是该怎么形容那声吼叫呢,奶声奶气的,撒娇一样,毫无威慑力。 孟行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时铮:“喵!” 人家现在还是小猫猫,有一天会长成大猫的!到时候就不一样了! 嗯?不对。 我干嘛要长成大猫啊? 我要变回人啊!! 心声一字不落地传进孟行玉耳朵里。 孟行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时铮喊累了,埋进孟行玉的水杯,舔了半杯水。然后摊平在孟行玉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实木书桌上。 豆豆眼动了动。宋时铮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句诗。 真实地, 活下去, 不要忘记, 每天看月亮。 作者有话说: 【刚刚是不是什么东西从孟教授屏幕前闪过去了啊】 【我超你们看见孟老师刚才嘘的那一下没,她绝对后面有人啊!】 【会不会是孟老师养的猫啊!】 【真的吗?但是没听说孟老师有养猫啊!她每天身上干干净净的,一根猫毛也没有啊!】 【笑死我了,楼上每天上课是拿放大镜看孟老师吗?】 【想看猫】 【我也想!】 【好奇孟老师会养什么猫!】 【散了吧,孟老师这种闷骚连朋友圈都没有】 【你们有没有看到孟老师那个眼神哦,我该怎么形容~~】 【楼上的我懂!就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感觉,慢半拍的眨眼,完全是going啊!钓死谁了!】 第8章 “我也要去!” “不行。”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嘛!我衣服都换好了,包包也背好了,现在你跟我说不行?”身着背带裤,头顶小黄帽的宋时铮扯着斜挎包的背带,一脸生气。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孟行玉没什么表情地扣上手表,冷酷地拒绝了宋时铮要和她一起去上班的要求:“衣服又不是我让你换的。” 一大早上,不知道宋时铮在发什么神经,翻箱倒柜地找衣服,非要和她一块儿出门。 孟行玉起来时还以为自己幻视了,一大早上,这小猫咪泡好了咖啡,稳稳趴在餐桌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有格调极了。 孟行玉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童话世界。 直到宋时铮笑眯眯地招呼她也过来一起喝,孟行玉才有点实感。但这自来熟的样子,弄得孟行玉闹不清,这到底是自己家,还是宋时铮家。 她拒绝了宋时铮的邀请,自己弄了杯冰美式。 再配一片面包,就是一顿早餐。 她有乳糖不耐症,一喝拿铁就容易脸上长痘痘。再说了,和宋时铮那种端着咖啡杯,贵妇一样地做作不同,她拿冰美式当水喝的。 这种烟头泡水的东西,只是牛马为了给自己上钟。 一种平静清醒的死感。 压根没在享受的。 她家那套全自动咖啡机也是朋友送的乔迁礼物,操作复杂,自从搬进来就没人打开过。也不知道宋时铮一个小奶猫是怎么鼓捣动那些东西的。 简单吃几口早饭,孟行玉就准备出门了。 和这座烟灰色为主色调的房子一样,孟行玉身上也没多少活人气。而且一想到她妈一早上就打电话让她回家,就更烦了。 回家,就意味着又要见到一些人。 现在好了,孟行玉不仅是活人微死,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怨念。 孟行玉忽略了宋时铮心底跟鼓泡泡机一样聒噪的心声,冷笑一声,直接一脚油门踩去了单位。 说起来她这声冷笑,只有很小一部分原因是宋时铮要跟她出门,根本原因还是她必须得回孟家吃饭。 孟行玉她妈是二婚。 当年做护工的时候,照顾了孟父一阵子,恰逢孟父丧妻,一朝一夕间,两人就这么好上了。又过了两年,孟母就把孟行玉也从村里接了过来,塞进了机关幼儿园里。 ——所以孟行玉本来不姓孟,这个“孟”字,是后来改姓的。 按理说,这应该是件好事。可俗话讲,上嫁吞针。孟厅长和她妈的身份本就天差地别,加上其他人的冷嘲热讽,这其中有多少辛酸,只有孟行玉和她妈知晓。 再者,孟行玉和孟厅长前一个儿子孟义足足差了有十多岁,孟行玉上幼儿园的时候,正值孟义青春期,是狗路过都要踹两脚的叛逆,自然看孟行玉这个“后来的”不顺眼。 孟行玉可谓是在孟家吃尽了苦头。 这种情况直到孟行玉上大学才有所好转。但好转的原因不是因为人家良心发现,看得起她们母女了,而是因为,一来,相比起不学无术的孟义,孟行玉实在是看起来前途无量,二来,孟义搬出去了。 第12章 他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所以孟行玉跟孟家,也不能说完全没感情,但感情是完全不深的。 孟行玉顶着黑气进了实验楼的大门。 和孟行玉不同,宋时铮不高兴从来不会超过三秒,她总能想各种办法将自己哄好。孟行玉走了没一会儿,她就将孟行玉抛诸脑后,转而和团团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来。 ——当然,自己是猫,团团是老鼠。 一个小猫撵着大猫四处跑。 玩累了,她就想办法打扮猫,打扮自己,将小猫的衣服剪裁成适合自己的模样,再搬出特地从自己公寓远程运输过来的、被当时的孟行玉所唾弃的眼影盘,给自己来一个夏日么么妆。 谁说变成猫猫了就不能化妆? 小宋公主美美化! 宋时铮很快发现,当一只小奶猫,生活和之前其实没什么区别,照样是吃吃睡睡的度假生活。只是不能买买买罢了,也不能出和人社交了。 她的生活圈子急剧缩小,缩小到只剩下和孟行玉还有一只猫朝夕相处。 对了,谁说她不能不能买买买。 她不是还有ipad吗! 正好miumiu的公文包出了包挂,配她这只小奶猫正好!再加上一个书呆子眼镜。 宋时铮兴冲冲地下载了淘宝。 “你说人真能听到别人的心声吗?” 孟行玉今天上班盯着同事看了半天。 “怎么了,小孟老师,我脸上有东西?”同事被看得不明所以。孟行玉这人平时独来独往惯了,走的也不是亲和路线,在同事中学术水平又是一骑绝尘的领先,因此看起来很有距离感。 再看下去,她要怀疑孟老师今天是不是中邪了。 “没什么。”孟行玉摇摇头,收回目光。看来自己还是想多了。 这两天孟行玉除了宋时铮,就再没接触过别人,因此也没能验证,她是突然拥有了听见别人心声的能力,还是仅能听见宋时铮一人的心声? 出门时,孟行玉甚至想过,今天是否会脑袋路充满着各路人马的心声? 结果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这几天脑子里一直有人强行往她脑子里灌东西,现在猛一消失,还有点不习惯。 孟行玉想,果然,心声并不是心灵感应,是有一定接收范围的,在家的时候,隔着门还能断断续续听到宋时铮的心声,但是出来了,就完全听不见了。 孟行玉摁开手机。 静。 极致的安静。 平时那么聒噪的人,现在竟然能忍住一条微信都没给她发。 宋时铮现在在做什么呢? 宋时铮正在刷淘宝,今天孟行玉不带她上班,不代表以后也不会一起去。她要为此买点装备才行。学院风就要有个学院风的样子!但刷着刷着,她就从淘宝上搜到了布偶猫上。 总得了解一下新物种吧。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deepseek上说,布偶猫,猫科猫属动物,可爱、安静、温和大方,成年后需单独饲养,否则可能打架致死。 嗯,这点没问题,不仅她自己是独居,按照孟行玉的性格,也绝无可能再养第三只猫。 禁忌:洋葱、巧克力、柑橘类等有毒食物。 行,记下了。 远离巧克力,这种破坏身材的东西谁要吃。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小猫,原本很爱柑橘的宋时铮突然就对这类香氛无感了,这次搬家连祖马龙的蓝风铃都没带。 寿命:十五年。 ? ??? 十五年??? 宋时铮一整个大震惊,也就是说,如果她不能变回人类的话,她的寿命就只剩十五年了? 算了,十五年也挺长的。 宋时铮安详地躺在地板上,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头顶金圈,身后插两个翅膀升天了。 孟行玉提前离场。 她今天没去实验室,上完课就回家了。 当高校老师,上课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做研究才是。高校对接的是国家项目平台,拿着最顶尖的资源,修着全国最好的研究所,要推动的是高精尖技术的发展。这年头,学生也不把老师喊老师,喊做老板。 但孟行玉始终觉得,既然当了这个老师,就要教别人点什么真东西。 不然对不起为人师表这四个字。 但有人不这么想。 孟行玉踏进21号家属院的时候,正值孟义气冲冲地出来,一看就是大战过一场。擦肩而过时,孟义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重重甩上院门。震的铁皮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也不知道是在甩脸子给谁看。 孟母缩着两只手在身前,跟在孟义身后,一副欲言又止、噤若寒蝉的窝囊样。 孟行玉早就习惯了。 “妈,进去吧。”孟行玉声音没什么起伏。 这里高校扎堆,省委林立,院子跟院子都挨着,谁家什么情况,另一家几乎是一清二楚。孟义这么闹,丢的只是他们孟家的脸。 “小玉,你劝劝你哥,”她妈拉了拉她的衣角:“他这么胡闹胡闹的,不是个事儿,你爸给他安排的工作,又丢了……” “这关您什么事儿?”孟行玉很不解,“您还记得自己是后妈吗?” “后妈就要有个后妈的样子。”孟行玉语重心长道。 孟母语塞,“你,你这叫说的什么话?” 本来就是。 孟行玉看孟母一眼,没说话。 童话里的后妈都是如何如何恶毒,她妈倒好,生怕人家戳她脊梁骨,对孟义这个继子比对她这个亲女儿还好。 但那又如何? 当人后妈,隔着一层,就是隔着一层。有些话即使是对的,亲爹可以说,后妈也不可以。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他不是我哥。以后别这么叫。” “你才胡闹!”拐杖重重地一杵地,孟父从屋内走出来,威严道,“他不是你哥,谁是你哥?” 哦?有这种哥吗? 联合外人校园霸凌自己妹妹的哥哥。 孟行玉不作声了。 平光镜下,强自压下剧烈的眼神波动。孟行玉平时根本不戴眼镜,只有回家的时候才从办公室抽屉里翻出来,压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孟父叹了口气:“我们家里就你们两个子女,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现在都是我们孟家的女儿,你哥不争气,以后要多看顾你哥啊。” 多可笑?要妹妹看顾哥哥。 哪有这种哥哥。 孟行玉沉默,一副对抗姿态。 半晌,孟行玉开口,“叫我回来做什么?” “去美国访问的批文下来了吧。”孟父撇去茶上的浮沫,老神在在地开口。 在家里的人怎么会对她的职业路径这么清楚?孟行玉皱眉:“您又插手了?”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升的这么快,”孟父声音老了,但是仍然透着一股得意:“医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 一股厌恶浮上心头。 孟行玉厌恶这种掌控,更厌恶被人掌控。是那种人生强行被人插手的不快,当初从村里到城里,她是,现在好不容易逃脱了干涉,又是这样。 这是孟父展现权力的方式。 通过干涉和操控展现他的权力。 伫立一旁的孟母终于开口,“你爸要去住院,你腾两天时间回来陪……” “您去不就行了,”孟行玉打断孟母:“这不是您强项吗?” “人家娶您回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站住!”孟父喝道:“当初单位分房子,你不要,家里离学校这么近,你不住,非要自己出去买房子,看看你那房子像什么样子!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孟父急走两步上前,明显是动气了:“当初让你报公共关系,你不报,非去报医学,学医能有什么出息?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关系,才把你捧到这个位置?” “没有我,你能走的这么稳当?” 孟行玉站在原地,脸上发木。 又没邀请你去。 又没人要你管。 孟父缓和口气,拍了拍孟行玉肩膀:“好了,不说这些了,好好干。你哥不成器,以后我退了,咱家总要有个顶事的人。” 这话说一百遍了。 权力无法继承,便想尽方法传承。可惜了,她根本没那个意愿。 孟父:“你也不小了,有个朋友的孩子过几天要从美国回来,你去见见。” 所谓见见,就是相亲。 孟行玉想说,我根本不想成家,根本不想进入一段亲密关系,我也没有进入亲密关系的能力。但这个理由肯定不足以说服孟父。什么亲不亲密关系的,孟父才不在意。 孟父让她成家,那是出于联姻的目的,是饱含着利益与交换的。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又是哪家的大小姐。 她讨厌这些大小姐。 第13章 无病呻吟,肤浅又浅薄的大小姐。 孟行玉:“我马上就要出国了,这时候相什么亲,等回来升了正教授再说吧。” 孟父:“你都29了,也不小了,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孟行玉胡乱应了几声。临走前,孟父状似无意道:“下个月你小姑的孩子要报s大的音乐系,你帮忙牵牵线。” 原来叫她回来是为这个。 孟父继续道:“都是一家人,你也不要太计较了。” 一家人?孟行玉几乎要发笑。 她七岁的时候,小姑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她刚来,还是个穿背带裤的小萝卜头,除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像极了孟母,其他地方都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那时小姑刚从国外回来,一脸倨傲,甚至都不拿正眼看她,光用鼻孔出气。 “这就是那个拖油瓶?哥,你气量真好。”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的脸蛋,声音轻蔑:“长得倒是漂亮,和她那个妈一样。” 她妈就她妈。 什么叫她那个妈? 七岁的孟行玉不懂,身为大人的孟母却躲在房间搂着她悄悄哭。 那时候孟行玉知道,原来长得漂亮,也不是什么好话。 被孟父大手拍过的地方,怎么都不得劲,孟行玉想伸手掸一掸,最终还是忍到了出门。 走之前,孟行玉说:“以后别再插手我的事了。” 平心而论,孟父除了不闻不问以外,对她其实也算不错。 “我升不升正教授,和您、和这个家,都没关系。” “小姑的事,我会留意,但没有下一次了。” 孟父在身后咆哮。 …… 高架上,晚霞满天,和孟行玉狗屎一样的心情形成了极大反差。 车流如潮,日落就在正前方。 孟行玉想起来了宋时铮昨天晚上默念的那句诗,鬼使神差的打开了音乐,放出来的竟然是临出门前宋时铮说什么都要塞进她歌单的那首歌,《o come to the altar》。 are you hurting and broken within overwhelmed by the weight of your sin jesus is calling …… 圣诗一样的声音,层层叠叠的歌声仿佛救赎。 迎着日落,孟行玉仿佛一颗城市中被暴雨冲刷后的苔藓,初见第一缕天光的壮丽。 原来浪漫真的有力量。 她突然萌生了一股迫切,她迫切地想回家,迫切地想知道宋时铮在做什么,想rua她那软乎乎的肚皮,就算只是,看着小猫睡觉也好。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回家过。 孟行玉一脚油门,直接下了高架,调头回家。汽车仿佛承载了她的迫切,连车轮都变得急不可耐起来,一路飞驰,孟行玉开到家才发现,脸上湿了。 临到开门,孟行玉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呼吸,才按指纹。 屋子里静悄悄的。 晚霞已经落,屋内半昏暗着,沙发上,两只猫正互相依偎着睡觉。团团那蠢猫已经很知道谁是她主人了,敞开了肚皮给宋时铮当枕头。 而宋时铮呢?也就那么四仰八叉着靠在一团绵云中睡去了。 孟行玉脸上浮现出一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笑,心里像被人拿了个熨斗熨过一样,连每一丝褶皱都被抚平了,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宁静。她轻手轻脚走近客厅,甚至连灯都没开。 可才一走近,茶几上的ipad就闹起来。 孟行玉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连忙按了静音。 唐姨? 孟行玉皱眉,还是像昨天那样打发了吧。 她接起电话,可还没等她说出那句“她在洗澡”,对面就开口道:“铮铮啊,你让我查的那个孟行玉,是什么人啊?” 第9章 宋时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光线从高楼大厦间穿过,射入屋内,阴翳如冷水漫过脚踝,宋时铮揉揉眼睛,抬头吓了一跳。 是孟行玉。 挺着背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 “不是说要做实验到半夜吗?怎么现在回来了?”宋时铮当然希望早点看见她回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告诉她自己还剩最多十五年寿命的事。 现在能帮上她的,恐怕只有孟行玉了。 但这句话实在不适合用作开场白,宋时铮还是选择先客套两句。 孟行玉没答话。 手中不停把玩着苹果,翻来覆去地盘,跟盘串一样。 宋时铮翻了个白眼。 这人又犯病了。 怎么都27了,中二期还没过? “怎么不开灯?” 宋时铮最讨厌这种阴翳,她喜欢夜色深蓝,也喜欢阳光明媚。唯独受不了这种幽深阴暗,什么阴翳礼赞,要她说就是心理阴暗。 灰扑扑的,看着就惹人烦。 宋时铮跑去开关前,想开灯,却按错按钮,弄得整个屋子灯光错乱。于是干脆跳起来对着几个开关一顿乱按,总能试出一个正确的。 开。关。开关。啪啪啪啪。 “够了。”孟行玉说,她拿起手机,摁了一个开关,整个屋子的灯都灭了,随后,一盏白炽灯亮起,整间屋子惨白惨白的。 是优先控制权。 哇哦,有手机app好了不起哦。 你早点开灯嘛。 小奶猫慢腾腾的爬回沙发。 不对劲。 “我的ipad怎么在你那?” 孟行玉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就要问你了,宋大小姐。”她举起宋时铮的ipad晃了晃,语气凉薄:“你查我?” 背后做的事,被人当面戳穿,孟行玉以为,宋时铮必然是惶恐尴尬言辞闪烁的。 谁知道宋时铮愣了一秒,理直气壮地说:“对啊。” “我又不知道你是谁,查查你怎么了。” 孟行玉被大小姐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搞到语塞。 “宋时铮,”孟行玉叫她全名,“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为什么不问我?” “我问,你就会说?”宋时铮讲的头头是道:“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你要是骗我呢?再说,本来我身边的人,我们家都会查一遍的。” 孟行玉几乎要气笑了,原地转了两圈,冷不丁问:“章以新呢?” “谁?” 孟行玉盯着她那双豆豆眼。 “哦,你说他啊,早就查过了。”宋时铮毫不在意地舔毛,“郧县高中,同济本科,普林斯顿读研,标准小镇做题家,人嘛,是精明势力了点,不过这也不能算什么缺点……” 孟行玉对章以新根本不感兴趣,直接打断:“那我呢?” 她要看看,宋时铮查到了她些什么。 孟行玉的眼神很冷了。她在外一直少言寡语,在单位,除了必要的事不做,除了必要的话不说,为的就是尽量减少和别人的联系。 甚至连她特地挑了距离省/委最远的高校,就是为了远离那个圈子。 她是孟行玉。 这就够了。是那个一步一步走来的,沉默却夺目的,低调又华彩的,孟行玉。是不世出的天才,是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是清冷如一弯明月的,孟行玉。 而不是孟厅长的继女,孟行玉。 她那些想努力切断的往事,想隐藏的不那么光彩的过去,这一刻好像都无所遁形。客厅里的惨白惨白的,不知道是在审判别人,还是在审判自己。 孟行玉觉得,知道宋时铮在调查自己的那一刻,简直从头凉到了脚板心。那好不容易浮现的,如小鸡绒毛黄澄澄的温暖,顷刻覆灭。 她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任人观赏。 她怎么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孟行玉感觉心上被人刺了一下。按理说,她早就习惯了,身旁没有任何东西,往前看是白茫茫一片,往后看,是黑黢黢无边。 孟教授做决定杀伐果断,从不回头,但这次,她心头涌上淡淡的悔意。 果然,还是不该和别人有多一缕的联系的。 就像这间房子,除了她自己,没人来过。第一次带人回家,竟然就带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 宋时铮太过松弛,太过亲和,没有矫揉做作,也没有无病呻吟,以至于她忘了,宋时铮也是大小姐的其中一个。 还是s城最大的那个。 小奶猫舔舔鼻子:“这不是还没开始查嘛。” 宋时铮嘻嘻笑:“公司入职都要搞背调,我都和你同居了,查查你怎么了?” “你现在就可以出去。”孟行玉的脸色很冷了,“这里不是公司入职,也没人求你和我同居。” “别把我当你那些前男友,宋大小姐。” 门“砰”的一声合上。 生什么气啊! 简直莫名其妙! 宋时铮活了27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家这么甩脸色。 不对,算上上一次,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么喜欢臭脸,怎么不叫臭脸姐啊! “你还不是乱接我电话嘛!”小奶猫不高兴地跳起来,倒打臭脸姐一耙:“咱俩五十步别笑百步!” 第14章 声音传到门内,孟行玉冷笑一声。 说得跟她愿意帮她接电话一样。 谁能想到,孟行玉帮她接这个电话的初衷,只是为了让她一夜好眠?孟行玉坐在桌前嘲笑自己,文献乱码一样从眼前飘过,脸上木木的。孟行玉想,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好心。 ipad被扔出来,砸在门口的地垫上,发出一声闷响。 宋时铮坐在门口。 盯着那通00:23秒的通话,思考良久。难道做背调真让人这么难以接受?可是如果不做背调,如何了解另一个人呢? 她对孟行玉,除了s大主页上副教授的寥寥几句简介,和学生论坛里无脑的跟风吹捧以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对了,而且她还有重要的事没跟孟行玉讲。 那就是,她的寿命只剩下十五年了! 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讲呢? 小宋公主闷头苦想。十五年,180个月,10800天,时间对她何其珍贵。怎么能把时间耗在和人生闷气上? 不多时,孟行玉收到一条消息。 她们昨天刚加上的微信里终于弹出了第一条消息。 [大小姐:你家地址是多少?] [孟行玉:怎么,这就开始调查我了?] [大小姐:不是,今天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了。要点外卖。] 孟行玉没再回复。 再过一会儿,门开了,孟行玉穿着灰色卫裤走出来,正眼也没瞧宋时铮,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速冻云吞出来。 小奶猫努力爬上灶台,探探脑袋,偷瞄孟行玉的脸色:“你在做饭吗?” 臭脸姐不说话。 小奶猫努力捧场:“闻起来好香诶。” 臭脸姐还是不说话。 锅里水沸开了,孟行玉将云吞下锅,拿了双长筷子搅了搅,又丢了一块竹升面、两根青菜进去,简单调味,顿时,屋内弥漫着一股清香。 云吞面端上了桌。 香迷糊了!小奶猫撅着屁股从这头跟到那头,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臭脸姐,让我也尝尝呀!宋时铮在心里说。 孟行玉一记眼刀过来,宋时铮捧着爪子嘿嘿笑。 哎呀,忘记臭脸姐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了。 整整一大碗面,孟行玉也不叫她,就自己拿了双筷子在那小口小口的吃。可小孟教授什么时候吃过那么多饭? 宋时铮尝试性地伸爪子。 “洗爪了吗?”孟行玉终于开了金口。 宋时铮立马亮出粉嫩嫩的小爪,一副无辜样。 好萌。 但别上当。她存心的。孟行玉在心里告诫自己,但还是挪了挪,让了一半碗口出来。 宋时铮腮帮子鼓鼓的,嘴上还要故意嫌弃:“你做的饭真难吃。” 孟行玉立马将碗往回拢了拢:“不好吃别吃。” “怎么不去吃猫粮。” 宋时铮才不理她那张淬毒的嘴,拱上碗边,自顾自道:“哎呀,等哪天本小姐我恢复人身了,给你做顿饭,那才叫好吃,下清汤呢面要给一点酱油和葱花的呀,然后再给一点点猪油渣……” “对不起,我对吃的不感兴趣。”孟行玉冷酷道。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宋时铮拼命给她画饼:“等我恢复人身了,带你去我家泡澡好不好?我敢打赌,比任何酒店都舒服。全景落地窗大浴缸,可享受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孟行玉不耐烦了。 我想说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恢复人身的破解之法啊。宋时铮假笑,但嘴上还是说:“我觉得你今天不太开心。” “有谁会知道别人在背后调查自己会开心?”孟行玉语气凉凉。 “宋时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 “那我想了解你怎么办呢?”金丝熊腮帮子里还鼓着一颗云吞,说话含含糊糊:“我又不会嫌弃你。” ……孟行玉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尽了,郑重道,“你有事想知道,可以问我。有些事,不是你嫌不嫌弃,是人家介不介意,人家想不想让别人知道,是那个被你调查的人,她怎么想。” 宋时铮:“这个人家就是你吧。” “对,你说对了。”孟行玉端起碗放入洗碗池中,搓出泡沫。 宋时铮在努力咀嚼腮帮子里的那颗云吞:“那也就是说,你有事不想让我知道啦?” “当然。” 那你还叫我有事问你。 “你今天心情不好,跟这件事有关吗?” 孟行玉洗碗的手顿了一下:“不关你事。” 背后突然没了声音。 孟行玉烦躁道:“总之,如果你想怀疑我,你现在就可以走,本来也不是我非要你来,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你想去哪都行……” 后背突然被人戳了戳。 小奶猫努力举着ipad,上面是放大版的微信截图。宋时铮接着那通00:23秒的通话回复那位唐姨。 [宋时铮:没事啦,就是听说她最近在学校有点火,有点点好奇。] 小奶猫又划了一下屏幕,荧光色的字体闪烁,像为偶像打call的灯牌,上面写着: “对不起啦,小孟教授,我应该相信你。” 孟行玉哑了火。 她当然知道宋时铮说的不是实话。 但是,算了。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就像她出门的时候,不也是锁上了卧室门和房门吗?本来,她们不就互相防备吗? 她又有什么资格怪宋时铮? “星海虹城10栋2301。”孟行玉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下次饿了,自己点外卖。” ……哦。 宋时铮最终也没能说出,自己的寿命还剩下最多十五年这句话。 因为但凡孟行玉对她有那么一点关心,但凡以孟教授的检索能力,有那么一丝想法,去查看过一秒有关布偶猫的资料,都不需要宋时铮再来亲口告诉她这件可怕的事实。 算了。 十五年,又不是十五天,不急。 在孟行玉家的第二晚,宋时铮依旧和猫一起睡在沙发上。 怎么办呢? 宋时铮枕在软绵绵的猫毛上想,小孟教授不上钩啊。 第10章 “宋老师早。” “小宋老师今天也好漂亮啊!” “真是年轻啊,素颜也这么好看。”系主任慈祥地看她。 宋时铮一一点头微笑还礼,随即离开。 那当然了,毕竟她定期水光还天天照灯,宋大小姐对自己的美貌管理可不是盖的。 上午十点,s大音乐系主楼,学生们鱼贯而出。宋时铮一如往常地享受着学生们的议论。 “前两天x视晚会的乐团是不是有宋老师啊。” “当然啦,本来乐团就是s大的班底呀。” “说起来你看了宋老师的微博吗,她上周去韩国做的发型好漂亮啊!” “什么什么?快分享给我!” “咦,你竟然没关注吗?,叫@jymicah,快看她上个月在延南洞买的黄油曲奇看起来好好吃!” “啊,宋老师的生活真的好令人羡慕啊!我也想度假、听音乐会,到世界各地去演出!” “你先把和音听写做好再说吧。” “话说回来,你快看这把琴,这要上百万了吧!我看了好久诶,简直是我的梦中情琴[哭],她居然就这样跟其他的普通琴随便混放在一起。” “这把啊,宋老师之前在微博说过的啦,贵是贵,但高频不够温暖,可能这种古董就是放太久了,她更喜欢旁边的那把。” “什么时候说的啊?” “就她之前有个大阪的vlog里面……咦,怎么又有恶评,这个人好烦啊,最近一直在宋老师微博底下留言。” 恶评?宋时铮打开微博,底下却是0个评论。 “嘘,宋老师出来了。” 几个学生往走廊旁边让了让,和宋时铮开玩笑:“宋老师再见!什么时候也带我们出去玩玩呀!” “等你们和音听写能做全对的时候吧。” 这句话同步在宋时铮耳边响起,宋时铮睁开眼,粉嫩的爪子虚空抓了抓。原来是做梦,一看钟,才七点不到。 宋时铮舒了口气。 七点不到? 宋时铮一激灵。 完了,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事。 她疯狂打开手机工作群,找到课表,点击,放大。宋时铮捧着脸尖叫,她果然忘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天,今天有她的课啊! 孟行玉晨跑完回来,开门吓了一跳。 宋时铮整个猫呈大字型瘫在沙发上,平常她开门,小奶猫都会蹦跶着来迎接她,扑她的脚,今天却一动不动。 就连心声也一片空白。 是吃错什么东西了?总归不是我昨天说的话太重了吧。 孟行玉紧张了一下,难得心里浮上一股诡异的愧疚。 不对,我愧疚什么啊?做错事的又不是我。孟行玉伸手戳了戳小奶猫,后者柔软的身体弹了弹,像个鲮鱼饺子。孟行玉舒了口气,看来不是鼠了。 第15章 是发癫。 那没事了。 孟行玉没再理她,而是拆了一罐酸奶,准备和牛油果一起倒入破壁机榨汁。眼神余光不意外地看见小奶猫的鼻子动了动。 但身体没动。 这么坚定? 孟行玉故意将酸奶盒捏得噼里啪啦响。 小奶猫尖尖的耳朵支棱了一下。 “小孟教授——” 小奶猫终于在心里喊她。 干嘛? 孟行玉暗爽了下,压下上翘的嘴角,也在心里回应她。结果半天没等到下一句,才想起来,她能听到宋时铮的心声,宋时铮却听不见她的。 孟行玉淡淡无奈道:“干嘛?有事快说?” 宋时铮:“你能帮我给我同事打个电话吗?” ? 小奶猫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以爪捂脸:“我忘记今天早上有我的课了,呜呜呜。” 孟行玉肯定会讽刺死她的。 像她这种工作狂,怎么会接受她忘记上课这么重要的事。但是这件事真的甚至没有她周末和朋友去新加坡看泰勒演唱会重要啊。 因为人心心念念的事和按部就班的事就是不同的嘛。 “知道了。” “过来吃饭。”孟行玉说。 嗯? 臭脸姐这次竟然这么爽快?这还是臭脸姐嘛。 这次换宋时铮打问号了。她还以为以孟行玉的行事风格,肯定会直接拒绝她,然后再钓着她让她好一顿求才肯满足。 这次竟然一口答应了? 孟行玉一个眼刀过来,宋时铮立即捧着爪子嘿笑,哎呀,不小心被臭脸姐听到了。 “还以为多大事,”孟行玉淡淡扫她一眼,将搅拌好的奶昔分在一高一矮两个杯里,端上餐桌:“下次有事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 弄得我还以为你鼠了。 小孟教授! 猫猫眼眶里泛出晶莹的泪花,我看错你了!小孟教授!原来你是这么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是一个好宝宝! “不过真不愧是你,这都能忘。”孟行玉拉开凳子坐下,嘴角微微上抬,不改毒舌本色。 小奶猫:…… 笑容突然消失。 刚才的话我收回。不愧是你,臭脸姐!还是熟悉的配方! “我怎么说?”孟行玉举着电话故意问她:“又说你在洗澡?” ……拜托,谁家好人大早上洗澡。 宋时铮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虔诚道:“说我不舒服,有事去不了就可以了,拜托她帮忙代一节课。” “一节够?”孟行玉反问。 “先糊弄过去嘛,”宋时铮说:“本来我每个星期也就一两节课,所以才那么容易忘。” 孟行玉“哦”了一声,但宋时铮却从这声“哦”中听出了浓重的讽刺意味。好像在说,哦,一两节课都容易忘,多了你不是更记不住?建议去做个脑部核磁调理一下。 宋时铮努力摇晃脑袋,想将脑子里的孟行玉摇出去。 完了,跟孟行玉说话说多了,她都要被孟行玉传染了。 阴阳怪气的模仿秀她都可以张口就来了。天啊,再多呆短时间,她都可以去上柯南秀了。 “嗯,对,宋时铮她这两天有点发烧……”宋时铮在边上支着耳朵听孟行玉讲电话,她这次讲电话倒是轻声细语,一派和煦的。 宋时铮心想,原来孟行玉还有这么讲人话的时候啊。 那孟行玉怎么就不跟她讲人话? 回回不是嘲弄就是讽刺? 孟行玉瞥了宋时铮一眼,那一眼轻轻巧巧的,好像一片四月的桃花落在了人的面颊上,孟行玉声音里带了微微的笑意:“是,麻烦你了,李老师。” “说好了。”孟行玉扣上手机:“现在可以吃饭了吗,大小姐?” 猫猫作揖朝她拜了三拜。 拜佛呢你?孟行玉又看了她一眼。 宋时铮不知道的是,挂断后,电话那头,李老师对着手机纳闷良久。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隔壁医学院孟教授的? 李老师回忆起刚刚通话的声音,上次学校开会的时候,她听过孟行玉作总结,清冷御姐音,带着仙气儿的那种。 是但凡听过一次就难以忘记的程度。 所以这次虽然隔了手机,声音有失真,且还是用最不可能和孟行玉扯上关系的宋时铮的电话打的,但高达80%的声音相似度还是让小李老师迷惑了会儿。 但孟教授怎么会帮宋时铮请假?这俩人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啊。李老师怎么也想不通。 小孟教授和宋时铮难道私下是朋友? 小李老师打开论坛,偷偷摸摸发了个匿名帖。 [好像孟行玉给我打电话了。] “又怎么了,大小姐?”孟行玉说,“怎么不吃了?” 小奶猫的胃部容量有限,再说孟行玉每天的早餐实在潦草,宋时铮往后,露出柔白的肚皮:“猫猫也要保持身材的嘛。” 假的。 谁知道自己寿命只剩三分之一了还吃得下呀。 但她不想把自己的心情展现给孟行玉。 如果有一天寿命只剩三分之一,她会怎么办?她一定会珍惜剩下的每分每秒,去每一个想去的地方,谈每一场想谈的恋爱,上每一场能上的演出。 对了,演出。 原定月中去洛杉矶演出的,团队就快要出发了,早上她已经看见经纪人在收集订票信息。然而她的十年美签甚至都还没到期,她就快鼠了! 为演出特地订做的衣服也没人去取,衣服送上门了也没人收货。 宋时铮简直悲从中来。 难道真要将首席名额拱手让人?让替补上?让让怎么了?人家也坐了三年冷板凳,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你走过的路,已长出新的脚印。老将不死,只是薪火相传…… 去他奶奶的,传个屁! 宋时铮一个奶猫打挺坐起来,她费了十年时间才辗转拿到的首席位置,凭什么让给别人? 可她这幅样子,怎么上台演出啊! 宋时铮张大了嘴巴。一副脑容量不够用的样子。 孟行玉还以为她是在为了吃饭的事情宕机。 小猫咪保持身材?真是闻所未闻,猫难道不就是胖乎乎的才好看吗?孟行玉发现,她有点不太喜欢宋时铮和食欲斗争的样子。 大小姐就该舒舒坦坦的才对。 贪吃多好? 孟行玉又想起来那天晚上,腰腹相接的时候,盈盈一握的柔软,动都没力气动,软绵绵的趴在她身上,摸着都没二两肉。 孟行玉立刻无情指出:“你的下巴上里还沾着罐头。” 一根猫条递到嘴边,孟行玉冷酷道:“不准减肥,给我吃。” 宋时铮:…… 抱着猫条狂甩舌头的宋时铮:有点强人所难了姐!! 豆豆眼疯狂发出嚎叫:我27了,不是17!保持身材也是需要努力的!我从来都只吃六分饱的!而且我下周就要登台演出了!谁知道猫猫身材会不会影响身为人类的我啊! 孟行玉充耳不闻。 宋时铮只好疯狂对着猫条发泄自己的不满。 我啃啃啃啃啃。 ipad叮一声,是群里在艾特她。就剩她没填信息了。 宋时铮心微微一沉。 她为这场演出准备很久,她绝不愿意轻易放弃。但她也无法确定自己到时能否恢复人身。思来想去,宋时铮还是决定先占个坑再说,如果到那时还是无法登台,再让替补上。 趁孟行玉洗碗的功夫,宋时铮飞速填好了乘机人信息。顺便心机地多订了一张票。 是孟行玉的。 万一她在国外出了什么状况呢? 做完这一切,宋时铮顺手点开了微博。 不意外看见谭最的失恋小作文。 和她秀晒炫的微博不一样,谭最的微博是一个仅好友可见的树洞,专门承载她的做作心事。 不就失恋吗?都三天了姐!怎么还没走出来啊!宋时铮边点赞边吐槽,虽然这姐每次失恋都发小作文,不过这次这个小作文写的真的蛮好的。 果然她们拉子人均文豪吧。 @x-t: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心情都很糟糕,不知道是不是季节性情绪失调,看见你的时候是春天,见不到你的时候是冬天。总之每天上班都跟死了一样,沉默得像个尸体。 看见你的时候除外。 你说要来找我玩,好像是春风抖落了我树枝上挂的雪。 春风短暂的经过了我。 可没有你的每个季节,都是冬天。 直到你真正离开我,说要去结婚。 ok冬天开始了。 宋时铮被打动了,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从谭最身上联想到自己身上,谭最在冬天,她又何尝不是?四月份的春日浪漫里,她们却都好像身处严冬,是她们共同的至暗时刻。 谭最失去了爱情,她却要失去生命。 第16章 爱情可以有很多次,生命却只有一次。算起来,她比谭最还要更冷一点,像是西伯利亚的寒风吹到热带雨林,席卷了整个世界。 小猫咪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硬挤出来的几滴泪水。 屏幕一直亮着忘了关,而足够大的屏幕让路过的人也足以看清内容。 背后传来孟行玉的声音:“季节性建议吃点维生素d调理一下。” 宋时铮:…… 第11章 孟行玉很快就后悔给了宋时铮自己的家庭地址。 第二天,还在上课的孟行玉就接到了不下十条电话,全是送快递的。孟行玉的习惯是,将所有常用联系人全部设置为免打扰,但手机从不静音,以免有急事别人联系不到自己。 孟行玉的生活向来极简,平时没什么电话,也没什么短信,手机里连一个网购app都没有,是干净到连电诈和银行都不会来骚扰自己的程度,今天却被频繁骚扰。 弄得满座学生都在窃窃私语。 孟行玉感到自己眉头直跳。 她瞥了还在疯狂震动的手机一眼,直接将手机关机。 孟行玉:“我们接着上课。” “宋小姐,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课后,孟行玉将短信和拒接记录截图悉数发给宋时铮,刷了两页屏幕,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她头痛。 “啊?”估计是小奶猫不方便打字,宋时铮回复的很慢,“就是帮忙拿一下快递呀,你没拿过?” 当然。 孟行玉连小区快递柜在哪都不知道。 但问题是这个吗? 宋时铮:“输一下取件码就行了,拜托啦^ _^” 孟行玉本来想嘲讽宋时铮几句,但是看见那个小表情,又没忍心下去嘴。几行字打了删删了打半天,最后发了个:“下次不要不停的给我打电话,我在上课。” 孟行玉看了手机半天,那头没再回复。 倒是张枫发来微信,问她晚上去不去健身。s大和s大附医挨着,学校和医院都有提供免费的健身房,他俩是常年健身搭子。 孟行玉一板一眼回复:“不行,我要回家拿快递。” 张枫简直觉得这词儿新鲜,觉得孟行玉一定是鬼附身了,万年清心寡欲的孟行玉竟然开始网购?张枫调笑道:“快递?你买什么了?” 谁知道呢? 一整天,宋时铮都如孟行玉所言,没再给她发来任何一条消息。 傍晚,孟行玉捧着半人高的快递盒回家。 “你还真是不消停。”孟行玉阴阳怪气。 “谢谢你嘛。”小奶猫顺杆爬到她肩膀头上,蹭了她脸一下,又顺着她的手臂滑梯一样滑到流理台,开始拆快递。 孟行玉想,这人怎么这么会撒娇? 是大小姐都这么娇气吗?触感消失在脸侧,孟行玉又想到那晚,宋时铮也是这样双手合抱着,一下接一下的蹭她,发丝散落在身侧,蹭的两个人都痒痒的。 但在网上又是另一副样子。 忽冷忽热的。 孟行玉不自在地动了下脖子,嫌弃地弹了下小奶猫的鼻头,弄得后者水汪汪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在驱逐宋时铮,还是在驱逐自己的欲望。 怎么会有人当面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亲密,但是转眼又可以一整天不回复你信息?是不是因为她是金丝熊,所以不知道蹭人脸这样的行为有多暧昧? 孟行玉对宋时铮买了什么根本没兴趣。去洗澡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别再让我拿快递。” 看她进门,小奶猫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一字一顿的复述。 别~再~让~我~拿~快~递~ 行啊。 那我就让快递送上门呗。 在孟行玉家蜗居的这段时间,宋时铮彻底解锁了网购这项技能。与那些热衷网购的i人相比,宋时铮是绝对的e人,并且她也有时间,有精力,一次又一次的去商场逛街。 她享受线下购物的体验,热衷众星捧月的感觉,喜欢名品店二楼为她清场。以至于有什么新货到了,世界各地的sales都会第一时间给她发微信或发邮件。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宥在家里。 收奢侈品sales的微信。 【宋小姐,秀场的新款到了,要不要过来试试,看起来很适合您呢。您上次发的包的图片也到货了,我给您买了一个labubu的包挂,希望你能喜欢~ 】 附赠两张实物图片。 好烦,为什么不能去逛miumiu。宋时铮潦草敷衍了sales几句后,转头打开了小程序。 她想过了。 光让孟行玉帮她拿快递,丢快递,是个人都不会愿意。但如果她给孟行玉一些好处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同了呢? 再说,她住进来这么久,一直白吃白喝孟行玉的,也不合适,确实应该回报给她一些。 这样买起东西来,就能更心安理得了。 宋时铮美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转头又买了十几样东西。这次,她按孟行玉说的,没有留她的电话,也没有让快递员放快递柜,而是全都选择了送货上门。 做完这一切,宋时铮又开始美美在沙发上玩起滑滑梯,和团团玩躲猫猫。 她看了看,客厅,孟行玉是不怎么用的,尤其沙发这一片,电视从来就没有打开过,放在家里跟摆设一样。她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例如搭建一个猫咪衣帽间什么的,再放两盆绿植。床也要换一个软一点的,老睡沙发算怎么回事儿?她现在睡的地方连块毯子都没有,感觉自己一个小香猫,都快要被沙发腌出皮革味儿了,一点都不香香。 宋时铮又顺手买了一张毛毯。 还有她的琴,也不能荒废。再买一个mini玩具版本的大提琴,虽然跟真的手感有千差万别,但是能模拟练习一下也是好的。 小宋公主想象着拉大提琴时候的手感,拉着团团翩翩起舞。 这都是她当初想从公寓带过来,孟行玉不让她带的东西。小孟教授当时怎么说的?一只猫,还用得着这些吗? 怎么用不着?! 小宋公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亏待自己。 是在孟行玉眼里,人是只要有口吃的和有份工作就可以活下去吗? 她以前可是洗澡要经历十二道工序的人,怎么可以活的这么潦草!孟行玉不会生活,那就让她教教她。 小宋公主想象着自己布置小窝的样子,又幸福了。 只是,她又一次低估了小猫咪的能力。 于是,这天下班,孟行玉到家时,看见了门口堆得像雪山积雪一样的快递盒,一开门,全部雪崩。 孟行玉:…… 宋时铮感到孟行玉即将处在爆发边缘,立刻一个滑跪。但还是不及孟行玉的速度快。 孟行玉捻住她的腮帮子,用极其危险的声音说道:“你最好解释一下,嗯?” 小奶猫哭唧唧地说:“是没想打扰你来着,可没想到,小咪我呀,开不了门呀!” 她也很委屈的好不啦,听着外面跟爆金币一样的声音,宋时铮的心直痒痒,门都被她挠出了几道印,心痒牙也痒,无奈之下,她只得对着鞋柜的木头边一通乱啃,然后将木屑藏在门口的地毯下边。 希望孟行玉不要发现。 宋时铮用后腿努力蹬开孟行玉的手,爬到最大的那个盒子顶上,拱猪一样的将那个盒子推到孟行玉跟前,递给她一把拆快递专用刀。上面甚至打了个粉色的蝴蝶结。 “你看看,送给你的。” ? 孟行玉将信将疑,不是什么整蛊玩具吧。从小到大,她很少收到礼物,一来她的生日和孟义的生日挨得近,孟母为了亲近继子,从来都是选择忽略她的生日,二来,她不喜欢送礼,也不喜欢收礼。 礼物,只是价值交换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礼尚往来,不过是你给我的东西,我后面再还给你。如果我不送给你,你也不会送给我。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还不如自己买给自己。 面对这份“礼物”,孟行玉本能抗拒。 她直觉宋时铮没安好心。 孟行玉被迫手里塞了把折纸刀,却迟迟没有动手。 “快拆呀,”宋时铮催她,她相信,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喜欢这份礼物:“让我也看看。” 虽然她已经在线下看过一百次了。 孟行玉却声音里透着古怪:“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啊? 豆豆眼眨巴了两下,送东西还有为什么?想送不就送了? “朋友和朋友之间送礼物,很正常啊。你和你朋友之间不送?” “你是说,我是你朋友?”孟行玉的声音更古怪了。 “不是吗?”小奶猫从那一堆快递里翻出一个粉色的小蝴蝶结戴上,软绵绵的毛发散发着温暖的光泽,声音一派天真:“不是朋友的话,你怎么会好心收留我,给我吃,给我住,帮我拿快递呢?” 第17章 虽然吃的也不好,住的也很差,拿快递也拿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人家毕竟还是做了。 论迹不论心,宋时铮明白。 小样。 这次看我钓不死你。 世界上有谁能抵抗住小宋公主的夸奖呢? 小小孟行玉,拿下! 哦。果然,孟行玉现在有点转不动了,她眨巴了两下眼,忽略心底那抹异样。 宋时铮,这么好满足? 假的吧。 棕色的牛皮纸盒打开,孟行玉从里面抽出来一个巨型纯白纸盒,上面烫金的品牌logo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引得团团都凑过来闻嗅。 dior. 迪奥?拆开层层包装,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迪奥老花蒙田30,这包孟行玉她妈也有一个,是上次孟义说了浑话之后孟父买给她的,公价三万多。孟母从没背过。 迪奥? 孟行玉几乎要发笑,她送她一个迪奥? 孟行玉几乎立刻联想到在各种场合偶遇章以新的时候,章以新有意无意的露出身上各种logo,话里话外的炫耀。她也是这么给章以新买东西的吧。 这就是她送“朋友”的礼物? 她当她孟行玉是什么人? 第12章 宋时铮可太骄傲了。 迪奥经典款,十年不过时,有谁会不喜欢迪奥呢?而且孟行玉平时衣服都是纯色为主,正好就配这种老花。 多酷呀。 保留她原有风格的同时又不会过于花里胡哨。 宋时铮是个特别注重仪式感的人,孟行玉捧起包包的那一刻,她就在旁边拉响了早已准备好的礼花,彩带飘向空中,继而散落一地。 宋时铮像跳入云海那样跳进纸盒子里,一脸倾醉地说:“if you fall,fall in dior.” “小孟老师,快背背看。” 孟行玉却只是顿了一瞬,然后将包放回盒子里,平静地喝了口水,就如同刚下课端着保温杯走出教室门那样。 豆豆眼眨巴了两下。 孟行玉稍显刻意地转了话题:“这个上面的花纹是什么?” 害,原来是想问这个。 “是迪奥的老花,”宋时铮飞快答道,她生怕孟行玉不知道老花的意思,特地还多解释了几句:“就是他家的品牌logo堆叠出来的,你看,这全部是cd的字母,边上是藤格纹。” 宋时铮回答有关时尚的内容时,声音都充满了雀跃,孟行玉也感受到宋时铮的那份开心不是作假的,心里的褶皱被无形间抚平。 孟行玉想,或许是大小姐的一时兴起,或许是她的消费习惯使然,但总之跟她孟行玉都是没多少关系的。 既然无关,那就好办了。 孟行玉收起礼盒,礼貌道:“谢谢你。” 这份教养她还是有的,人家既然诚心诚意的送了礼物,推辞就显得更不近人情了,后面再想办法还礼就是。 她将那份纯白色的礼盒,塞进了储物柜的顶层。 宋时铮:? 连试背都不试背一下吗? 看着孟行玉打奶昔的背影,宋时铮迷惑了,难道一个迪奥包的魅力,还不如一杯花生蛋白奶昔的魅力大? 阿嚏! 宋时铮揉了揉鼻子,她对花生酱有点过敏,没想到猫猫形态的她也沿袭了这一特点。 宋时铮亦步亦趋跟在孟行玉身后,戳戳她的背,捧起爪子:“小孟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呀。” 孟行玉动作顿了一瞬,淡淡道: “哦,没有,我习惯了背大包。东西多,耐用就行。” 宋时铮的做法无可指摘,只是送礼物送的她并不需要而已,但谁规定她就一定要送她一份称心合意的礼物呢? 选择一份大众的、昂贵的、不出错的,对大多数人来讲才是安全牌。 夏季,团团喜欢掉毛,尤其爱粘在毛毯上,孟行玉草草吃完晚饭,拿起门口的地毯,想抖落两下,结果看见了藏在地毯底下的木屑。 孟行玉:? 正在用牙齿拆快递的宋时铮:! 孟行玉翻开离门最近的柜门,不意外地看见了一排齿痕。 也是难为她,把犯罪痕迹掩藏得这么好。 孟行玉:“宋、时、铮!” 完了。 这声音宋时铮太熟悉了,每当她妈这样念她的名字的时候,就证明她要被骂了。孟行玉这么文雅的人,应该不会骂人吧。 虽然这么想,但观望中的宋时铮还是像被注射了硫酸镁一样原地弹跳起来,立马钻进了沙发底下。 露出一双粉色尖耳。 孟行玉气笑了,原来这家伙还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给她买个了奢侈品包赔罪呢。 一切不对劲的东西,突然都对了。 孟行玉气笑了:“你出来,我保证不揍你。” 啊? 揍我? 豆豆眼瞬间傻眼。 她刚说她挺有素质的,不会骂人,她直接揍人啊! 第二天,孟行玉就给她买了个猫笼子。 宋时铮欲哭无泪,她好不容易买的床,买的被子,她的发卡、背包、书呆子眼镜!怎么越混越待遇下降了,不仅没从沙发升级到床,现在还整出铁窗泪了! 宋时铮抱着铁窗不撒手,大叫:“姐!我是人变的猫,不是真的猫!” 再说,真猫也没有关笼子的啊,她家团团从来都是散养。 孟行玉以为养狗呢? 宋时铮使劲扒拉栅栏。 孟行玉没理她,拍拍手:“什么都吃,小心食物中毒。”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小心地将加急配送来的笼子放在了背阴处,头上正好是几株郁金香。宋时铮这么娇气的人,肯定怕被晒黑。 傻猫团团还在试图伸爪子进去捞人,孟行玉呲儿了她一下,把它吓老实了。 不过这个笼子买的急,着实小了一些。 是要给她换个更舒适的才行,起码有个两三层什么的,可以让她上蹿下跳,还有猫抓板、剑麻绳……哦,对,她还要放她那可笑的乐器…… 磨牙棒也要准备一些,孟行玉心里知道,这其实也并不能怪宋时铮,奶猫磨牙咬东西是习性,但她想起来自己全屋定制的家具,反复测定七次才定下来的实木柜门,就着实肉痛。 算了,干脆给她换个大别野吧。 孟行玉出门前瞅了一眼宋时铮在茶几上搭建的开放式芭比屋。她喜欢自己的家,极简、高效,动线分明,跟她的人生一样。但这个黑白分明的家,却在不知不觉间挤进来一些宋时铮的彩色。 即使只是很小的部分。 宋时铮就没这么多想法了,她不停的用爪子去刨栅栏。她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告诉她妈,她一定要告诉她妈。 这种日子,她再也过不下去了! 她要回去啃自己家的家具去,一点家具算什么,坏了换新的就是了。再说了,她难道不觉得被她啃过的地方很有美感吗?就像古希腊的罗马柱。 要是家里有什么地方能够留下她的齿痕,她珍藏都还来不及呢。 孟行玉简直比章以新还无聊,古板无趣到让她想起来学生时期某个不解风情的背带裤。 记忆带回某个闷热的夏天,风扇呼呼地转。 小宋时铮穿一身公主裙,正在讲台前绘声绘色地讲睡美人的故事。 “沉睡了千年的睡美人终于等到了王子……” “不对。”突然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叙述,小宋时铮歪头疑惑地看着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小背带裤直直站起来,一板一眼地掉书袋:“人不可能这样一直躺着,会肌肉退行性萎缩、坠积性肺炎、还要插胃管打肠内营养液。” 全班哗然。 “所以睡美人根本等不到王子,就会因为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而死去。” 宋时铮:ovo? 这个小背带裤在说什么? 所以对于她这种浪漫至死的人来讲,和孟行玉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物种。 她可是看见了美丽的朝阳,即使上课迟到也要停下来拍照的人。 孟行玉呢? 大概只会掐着表让她快走,并且告诉她每一天都有朝阳,根本不值得为之驻足,说不定还要嘲讽她两句。 宋时铮想着,就打了个寒战,加速刨门。 到底是谁都在迷恋孟行玉? 这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混了三天了,没挣来更好的待遇不说,还被关笼子了。白瞎了她给她买的迪奥包了,看在迪奥的份上也不能这么对她呀! 果然孟行玉还是太可怕了。 连小奶猫这么萌的生物都感化不了她,看这尖尖的耳朵,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粉嫩的爪子,这人的心难道真是石头做的吗? 宋时铮向天嚎叫。 等她妈回来,她一定要马上告诉她妈。她又不是不可以打字,即使她变成了小奶猫,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验证她是妈妈的亲亲女儿!说不定她妈还能调动更多资源让她变回人身呢! 第18章 可是,远在阿姆斯特丹的妈,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我今天晚点回来。”孟行玉低头给宋时铮发了条消息,转头,面上又微微带了点笑意:“抱歉,您说什么?” 她特地抽出时间,来幼儿园一趟,就是为了得知一个人的信息。 走之前,她总想再见那个人一次。那个跟她当了半程同学的人,那个在她初来乍到之时回护过她的人。年代久远,她现在已经记不清楚那人名字了,但她总想着,要是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她只模糊记得她穿蓬蓬裙的样子。 那个恶霸公主。 天色将晚,幼儿园已经放学。 面对孟行玉,园长并没有抱怨,任谁面对孟行玉这样的杰出校友,也会不自觉带上几分宽容的。 但距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就连园长自己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纪。要找一名二十多年前的幼儿园同学,谈何容易。 何况能念这所幼儿园的学生向来都是非富即贵,这个圈子的大多数人,如今都可能散落在世界各地,即使是知道了名字或者旧电话,见一面大约也如天方夜谭。 是从首尔到洛杉矶的距离。 所谓缘分和巧合这种事,还是太少了。 有些人,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上的。大多数,还是洪流中的过客,匆匆一面而已。 就像孟行玉,年年都来找,不也线索全无吗? 园长将孟行玉领到资料室,“这里就是我们存放入学资料的地方,不过年代久远,有些资料可能不齐,看在你即将出国的份上,这可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哦。”园长冲她眨了眨眼。 “只能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园长看了看表。 “足够了。”孟行玉低头谢过,她心里清楚,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她和恶霸公主的交集,也仅限于幼儿园那么一小段时间而已。 但她始终想再见恶霸公主一次。 孟行玉翻着泛黄的书卷,过去一幕幕在心里闪过。 那时候她刚被孟母从村里接过来,人穿的土气,说话也直愣愣的,除了酷爱读书以外,和这里的孩子没有一点相合之处。 可对幼儿园的孩子来说,喜欢读书本身就是一种异类。 她理所当然的被几个女生逼到了墙角,一屁股坐在墙边,紧张的盯着几个逼近的女孩。脸上带着灰,大眼睛圆睁,一声不吭。 她打得过她们。 但她不允许被动手。 “喂,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从几人背后传来。小公主皱了皱鼻子,叉着腰,穿一身蓬蓬裙,一字一顿的命令道:“你们不准欺负她。” 那横行霸道的样子,像极了恶霸。 可她知道,她不是。 孟行玉对着卷宗突然笑出声来。 怎么会有这么奶声奶气的恶霸? 怎么会有用最凶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的恶霸?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恶霸公主。 即使是今天晚一点去探病,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丢!sorry! 微博贴了两张小孟教授和小宋公主的图> 第13章 “有什么线索吗?” 孟行玉理好卷宗,原样还给园长,摇头,“没有。” 园长和蔼点头,拍拍孟行玉肩膀,她早有预料:“毕竟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也只能看缘分了。”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孟行玉没告诉园长的是,有张照片有点像,但是年代久远,又是集体照,因此上面的人脸已经很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但孟行玉还是用手机拍了下来。 即使她根本不知道一张一群五岁奶娃娃的模糊照片能有什么用,但这也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抓住的线索。 孟行玉出门直接去了医院,今天孟父术后第一天,孟母让她一定要过去侍疾。所以她跟宋时铮讲,今天要晚点回去,也不全是为了幼儿园的事。 但奇怪的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机却揣在荷包里安安静静的。 宋时铮今天又没回她消息。 八点,病房里时间滴答滴答,孟父闭眼躺在床上熟睡。术后人身体虚弱,再加上麻醉的长尾效应,很容易陷入昏睡。 孟行玉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玩手机。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心烦意乱到看不进任何文献。 “孟义呢?” 孟母闻言,立马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连连摆手。 孟行玉心下了然,冷笑一声。孟义这小子浑,除了要钱,他爸生病住院是从来都不来看的。 孟母立刻拍了她背一下。 孟母怕孟父听见了伤心呢。 可没听见就不会伤心吗?生病住院从来都是继妻继女陪着,亲生儿子却不见踪影。孟父这么通透的人,心里怎么可能不明白。 不过是不愿意明白。 孟行玉又看了一眼钟。 时钟即将指向九点。 早上八点出门,距离现在,她离家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她摁亮了手机,微信依然是除了一片平静,跟死海湖一样。 宋时铮怎么回事?平时早就催着她回去做饭了。 孟行玉手指敲击膝盖。 猛然一惊。 ……完了。她怎么忘了,宋时铮今天被她关在笼子里了。 难怪宋时铮没回她信息,难怪宋时铮今天音信全无,难怪今天连一个快递或外卖的电话都没有。 孟行玉再也坐不住了,嚯的一下站起来。 孟母气声问她:“干嘛去?” 孟行玉大步走出门外。 “有事。”孟行玉的背影说。 孟行玉独来独往惯了,做实验的人从来黑白颠倒,有时候到家已是深夜。她从来不记得家里还有个什么小东西在等着自己回去喂她,今天能想起来报备一声已算难得。 却没想到…… “宋时铮?”孟行玉推开家门,一室黑暗。 之前舒畅惬意的场景已然不见,屋内再也没有暖黄温馨的灯光,也没有两只猫依偎在一起酣睡。 有的只是安静。 极致的寂静。 今天连布偶猫团团都没有迎上来。 “宋时铮?”孟行玉又唤了一声。 依然是半点心声都没听到,孟行玉心下一沉,按理说,她已经进入屋内,早就可以接受到宋时铮的心声——如果宋时铮有在心里说话的话。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轻微的猫叫。 团团伸爪将笼子挠的刺啦刺啦响,灯亮起,孟行玉这才看清屋内情况。 猫守在笼子边,半步不离,而平时活蹦乱跳的宋时铮呢,孟行玉走近了才看见,那个她预想中一开门就会破口大骂的宋时铮,此刻却正躺在笼底,躺的僵直。 怎么会这样? 孟行玉紧缩眉头,她原意只是想关一关她,停止小奶猫的破坏行为。谁知道今天遇上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宋时铮这样多久了。 宋时铮平时喜欢玩的ipad被摆放在茶几上,根本不在笼内,导致宋时铮有什么事情,也无法通过微信告诉她。 不会真鼠了吧。 “喂,宋时铮,不要开玩笑。” 她宁愿是宋时铮在发癫。 孟行玉快步上前,“喂,宋时铮……”手伸进笼子,孟行玉的话音突然一顿,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天灵盖,小奶猫的身体,是冷的。 而且,宋时铮正在逐渐变得半透明! 她急忙将小奶猫捧出来,指缝里带了些湿意,连带着小奶猫的口角周围,都有毛发湿痕。 是流涎。 经常和实验小鼠打交道的孟行玉立马判断,这可能是中毒。 然而是什么东西中毒呢? 笼子边上除了一盆植物以外,什么都没有摆。 孟行玉当机立断,先打开窗户,将宋时铮先搬运到阳台上,不管是什么中毒,都要离开原有的环境,立即通风。 而且既然湿痕还在,那证明中毒发生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小时。孟行玉仔细检查了一遍笼子周围,不意外地看见笼子上挂满了齿痕。 这应该是宋时铮想出来时候啃的。 自责的情绪啃咬着她的神经,要是她没有把宋时铮关在笼子里就好了,宋时铮她,毕竟是个人啊。怎么会有人愿意生活在笼子里。 郁金香在一旁不识相的盛放。 孟行玉手抚过花瓣,却在向下瞥时不经意间注意到植株,瞳孔急剧缩小。 上面也有齿痕。 孟行玉再重新检查笼子,笼中甚至有被撕碎的花瓣碎屑。应该是宋时铮啃咬植株时,飘摇下来的。 没想到竟然还是她害了宋时铮。 出门前帮她搬的那盆花本来是为她遮阳,顺带满足一下小宋公主的浪漫情节,没想到却反而害了她。 孟行玉自责了。 “帮我看一下我家附近最近的宠物医院的地址电话,”孟行玉立马打电话给张枫,说着,顿了一下,“要能够解毒抢救的,普通只会打打疫苗洗洗澡的不行。” 第19章 免提一直开着。 孟行玉手上动作不停,手用了点巧劲,快速检查了一遍小猫的口腔。熟练的拿出过氧化氢溶液,称了称小猫的体重,按配比稀释温水。 对不起了,小宋公主。 孟行玉在心里说,微凉的手指用了点力,食指和拇指将她紧闭的齿关强行掰开,拿注射器给她将催吐剂灌了下去。 “什么?你养宠物了??”张枫在电话那头大叫:“养的什么!怎么我不知道!” 孟行玉无心跟她斗嘴,沉声道:“是布偶猫,大概是误食花草,中毒了。” 孟行玉声线冷静,只有颤抖的尾音出卖了她的心焦。 是不是误食,只有她自己知道。 连续灌了三次,宋时铮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孟行玉又拆了瓶牛奶出来,兑了点双氧水,继续灌进去。眼看着肚子一点一点鼓起来,一缩一缩的,孟行玉捧起小奶猫晃了晃,用拇指对着小奶猫的胃部按了下去。 张枫:“花草?真逗,你家还养这种东西?” 张枫:“你实验室老鼠兔子没养够?在家还养这种东西?” 孟行玉声音在颤:“别废话,快查。” 宠物没有120可以拨打,她只能自己开车带宋时铮去宠物医院。时间在中毒面前显得尤为重要,她的手凉,小奶猫的身体却比她更凉。 暖呼呼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生命在手里流逝的感觉原来这么糟。但起码有一点在好转,金丝熊的身体,没有刚才那么透明了。 如果说刚才身体的透明度是60%的话,现在已经恢复到80%了。 孟行玉的手指隔着皮毛,牢牢捏住小奶猫的后颈,手上又加了点力。 千万不要有事,小宋公主。 “咳。”十分钟后,小奶猫终于一口呕了出来。 我这是在哪? 还没等宋时铮想完,又是一口吐了出来。然后便无法忍耐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跟□□吐泡泡一样。 好丑,我这幅样子。 宋时铮这么想着,但是胃却逐渐变得舒服起来,手脚还有点发冷。昏过去前,她只记得团团在围着她喵喵叫,但现在,围着她的人,好像换了一个。 身下也不再是冰冷的塑料,而是一个温暖柔软的存在。 她感觉有人好像舒了口气。 宋时铮睁开眼,动了动嗓子,声带干涩到发紧。 “你……” 孟行玉惊讶的眨眼:“你,恢复了?” 张枫在电话那头蹦跶:“谁恢复了?是不是咱们家咪子好了!我跟你讲我……” 孟行玉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 白玉一样的身体躺在她怀里,孟行玉手下捏着的皮肤从一团毛茸茸变成了滑嫩雪白的肌肤,孟行玉的指尖抖了两下。 灯光下,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人的身体。 锁骨,胸/乳,小腹。 还有虚弱懵懂的神情。 看来宋时铮的确很弱,和她常年健身的薄肌身材不一样,这人是纯靠饿瘦的。肌肤握在手里是全然的柔软,尤其是腰。 “你,没事了?”孟行玉迟疑道,手却没从她身上挪开。 宋时铮当即又吐了一口给她看。 奇怪的是,孟行玉一个这么爱洁的、家里一尘不染的人,眉毛都没皱一下,反而伸手帮她擦了擦嘴角,帮她灌了一口温水,手摸上她的额头。 “有好一些吗?”孟行玉盯着她问。 碎发从孟行玉的额前搭下来,四月初的夜晚,她竟然出了薄汗。冷冷的月光打在她身上,围绕出一圈光晕,清清冷冷的,但眼底的情绪又十分复杂。 宋时铮心里动了一下。 像是奶猫被冻干砸中。 原来那些学生就是被这幅样子蛊惑的呀。 但那些学生多大,小宋公主多大?小宋公主火眼金睛,阅人无数,绝不会被这种妖精迷惑。上诉无效!她要维持原判!她要回家! 这地方,她一天都不要呆了! 被孟行玉揍过的地方现在都在痛。 她要远离孟行玉。这是非之地,再待两天,她就小命休矣了! “再喝点水,嗯?” “还想吐吗?我找件衣服给你,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孟行玉松开手,一转身,竟然又听见宋时铮的心声。 宋时铮虽然变回了人,但是她仍然可以听见宋时铮在想什么吗? 宋时铮想要回家她也是理解的,但是她仍然认为,此时,宋时铮应该先去就医。就算是要回去,也得全须全尾的走。 就这么回去了,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转头,孟行玉看见眼前景象,错愕道:“你……” 宋时铮又变回小奶猫了。 第14章 虽然只是一瞬,但变化确实发生了。 孟行玉:“?” 这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疑问漂浮在两人心间。 宋时铮傻眼:“我好不容易变回去的,怎么又变回来了?” 孟行玉已经去拿车钥匙,张枫已经将最近的宠物医院名字电话地址通通发到她微信上,团团已经在脚边扒拉她的小腿。 但宋时铮却没有跟过来。 宋时铮:“我不去。” 孟行玉:“?” 宋时铮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在干呕。 宋时铮:“我要回家。” 孟行玉顿了一秒:“可以,但先去医院。” 宋时铮:“我不去,让我死。” 整个猫背过身子,独孤地看着窗外,用后背冲着她。 孟行玉放下车钥匙走回来,简直没脾气:“又闹什么脾气呢,祖宗。” 看来真是活过来了。 都有力气闹脾气了。 但该说不说,还是会闹脾气的小奶猫比较可爱。 宋时铮控诉:“你虐待我。” 宋时铮想了想这几天的遭遇,简直悲从中来:“不给我吃的,也不给我水,还关我禁闭,让我睡冷冰冰的沙发就算了,不就是咬了几下柜子嘛,呕。” 宋时铮又吐了。 孟行玉给她灌了一点温水,把她捧在掌心,试图讲道理:“你应该是误食郁金香花茎中毒了,催吐只是紧急处理措施,只能减轻毒性,后面还要去医院看有没有彻底解毒,以及有没有肝肾损伤。” 孟行玉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难怪她感觉晕乎乎的,手脚都有点抽抽。 但宋时铮捂住耳朵:“我不听。” “不愧是大教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放郁金香在我旁边。”宋时铮嘲讽道。 那盆郁金香明明是她自己买的,孟行玉无奈地想。 孟行玉从不养植物,更别提花了,她向来不认为自己伺候得好这些娇嫩的东西,大概小孟教授花最多心思养过的,也就是对照组存活180天的小白鼠吧。 但她没有反驳宋时铮的指控。 电话响了。 宋时铮耳朵支起来。 这个点了,谁在给孟行玉打电话呢? 一个声音在电话那头扯着嗓子叫唤:“怎么样,咱家猫到了没啊,我这边准备出发了!” 孟行玉眼风淡淡扫过,宋时铮突然有点心虚。 孟行玉:“现在好多了,麻烦你先帮我把基本信息报给那边急诊。” 孟行玉根据现场情况将事情经过还原了个七七八八,迅速准确地报出了年龄、体重、毒物类型、中毒时间等一系列关键信息,说到最后时,孟行玉顿了一下。 孟行玉:“不是咱家的猫,是我的猫。” 孟行玉:“你可以不用来凑热闹了。” 张枫:“???” 电话被掐断。 宋时铮耳朵动了动。 但依然背着身子,拿屁股冲着她。 背后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一条毛毯轻轻柔柔地覆住小奶猫的后背,她听见孟行玉小声说:“我错了,小宋公主,现在可以请公主先去看病吗?” 小宋公主…… 她居然叫我小宋公主诶。 宋时铮被这颗糖衣炮弹砸的迷迷糊糊,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一群白大褂包围了。 宋时铮:!! 一个圆乎乎的,手掌宽大粗糙的,带着烟味的中年男性接管了她。 宋时铮:啊! 小宋公主动了动鼻头,男人身上的烟味臭烘烘的,她迫不及待的想从男人手中溜走,就算是、是回到孟行玉怀里也行。 然而想逃跑的意图很快被发现,男人施了点巧力,她便动弹不得了。 小奶猫努力使出浑身力气抵抗,却只是无力地踹了踹腿,宋时铮心想,孟行玉车里的味道真好闻。曾经她觉得不带任何气味的无聊空气,竟然在此刻变得如此舒畅。 豆豆眼无助地向上抬起,对上孟行玉的眼神,却一愣。 那是,心疼吗? 孟行玉这样石头一样、月亮一样的人,一言不发的人,也会心疼吗? “幸好催吐及时,没有大碍。要再晚一点,可能就要送命了。”医生和蔼道,一旁护士熟练地给奶猫前爪上打了留置针,抽血输液。 第20章 然后宋时铮感觉自己口腔两侧的腮帮子都被人家拿马桶搋子掏了一遍。 “唔唔——” “嘤嘤嘤!” 一只带着淡淡皂角味道的手覆上小奶猫的脑袋。 暖暖的。 “不怕。”孟行玉说。 不怕你奶奶个球啊!换你来被人掏一遍试试!宋时铮在心里破口大骂,脑袋却在人手心蹭了蹭,蹭了又蹭。 真的好难受啊。 现代社会的效率奇高,宋时铮这边在皮下补液,那边查血结果已经出来了。 兽医将化验单指给孟行玉看:“这几项指标都没有出现明显的异常,但是不排除有迟发性反应的可能,建议明天再来抽一次血看看。” 孟行玉点点头。 医生继续道:“也不要太过担心,没有大问题的话,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活个两三年还是可以的。” “好的。”都是医生安慰病人的片汤话,孟行玉听着没太走心。但紧接着,孟行玉一愣,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两三年……?” “是啊,”医生也被孟行玉说愣了,小心觑着孟行玉的脸色:“您不知道?” 孟行玉一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种猫虽然和布偶猫看起来很像,但实际上品种却不同。这种猫永远也长不大,也叫做茶杯猫,平均寿命在2-3年左右,最长的记录是活到五年,如果照料不当,寿命可能会更短呢,这边还是建议您一年过来做一次宠物体检,然后在喂养方面要多加注意。” 医生笑眯眯地解释。 “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茶杯猫虽然寿命短,但是观赏性高,如果您想挑选一些寿命长的宠物我们这里还有很多……” 后面的话孟行玉全都没有听进去了。 孟行玉从来是一批一批的进小白鼠。这些小白鼠的寿命都是按月计算,从来没有活到寿终正寝过。 ——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关心过动物的寿命问题。 宋时铮知不知道呢? 宋时铮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又或者,宋时铮早已经知道了? 孟行玉打开ai工具,近乎神经质的不停深度搜索饲养茶杯猫的方法,孟行玉十几年来培养出的高度信息检索和能力和整合能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用到了极致。 原来过小的笼子会引发茶杯猫的焦虑和短寿。 原来巧克力和咖啡因是茶杯猫饮食中的致命错误。 原来茶杯猫和理想饮食是猫粮、胡萝卜、西蓝花。 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孟行玉没绷住。她甚至能想象到宋时铮面对猫粮、胡萝卜和西蓝花时候的皱皱巴巴的神情。 啊~broccoli 怎么会是broccoli! 小宋公主一定会西施捧心一样的作呕。 清清浅浅的笑意荡在嘴边,输液管里最后一滴液体落下的时候,一张绒布毯轻轻柔柔地将宋时铮包起来。 “走了,我们回家了。” 宋时铮表面在装死,心跳却震耳欲聋。 小奶猫的代谢是人类的两倍,心跳也是,宋时铮感觉自己的心跳肯定超过250了。 孟行玉今晚怎么会这么温柔? 温柔得都不像她了。 咚咚咚。 宋时铮感觉自己的胸腔在狂震。 她对自己爸妈也是这样吗?宋时铮晕乎乎地想,那当孟行玉的爸妈可真是有福了。 可孟行玉听得见她的心声。 宋时铮不知道的是,深蓝的月色下,她心腔震动的幅度在孟行玉的脑海中共振。 回到家,团团立马迎上来,跳着用爪子去扒拉她。 宋时铮想撸却又本能吓到僵直,毛发一根一根的竖起来。 “去。”孟行玉轻弹了下团团的鼻尖,顺手将室温开到26°。虽然孟行玉自己一直体温偏低,但是小奶猫却需要保暖。 尤其是在脱水又补液后的现在。 紧急配送的笼子被丢到门外,只留下赠送的那包猫粮。炉子上煮了一锅苹果泥,雾气升腾起来。 宋时铮静静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一只手将ipad推到宋时铮跟前。 “干什么?”宋时铮动了动脑袋。 “买猫跑轮,”孟行玉说:“你挑一个,我来收货。” ? 宋时铮:还有没有人性啊。 病都没好就逼人运动。 疯了吧! 孟行玉冷静道:“小猫的单位体重基础代谢率大约人类的 1.6–2.5 倍,虽然猫因为体重小,每日总热量需求远低于人类,但每公斤体重的代谢强度是人类1.7倍左右,不消耗的话热量容易过剩,容易造成脂肪肝、肥胖、糖尿病、心脏病。缺乏运动从猫科动物的本能来说,会造成压力堆积,表现为啃笼子、过度理毛。” “你这次啃咬笼子和郁金香中毒,也和没有运动有关。” 虽然这不是全部的事实。 孟行玉选择性地列出了数个i类a级证据后,下结论:“我看了,猫猫没有跑步机,跑轮是最优解。” 猫猫震惊。 怎么孟行玉瞒着她开始学习了。 “你还准备让我睡笼子??”宋时铮要破防了。 郁金香也被孟行玉丢出门外。 “当然不是,”孟行玉说,她学着宋时铮的思考方式,指了指客厅宋时铮搭建的mini公主屋,循循善诱“你看跑轮摆在这,像不像摩天轮?” 住在游乐场里的小宋公主。 宋时铮幻想了一下那场景,有点接受了。但她还是冲孟行玉翻白眼:“那我不然再买几个哑铃。” 孟行玉点头:“挑点好的。” 宋时铮:? 不是姐们? 你说真的? 孟行玉笑了,说:“你没看过那张图?” 宋时铮:“哪张?” 孟行玉:“小猫在life,eat,gym中循环的那张。”孟行玉点开表情包给她看。 猫猫再次震惊。 这还是她认识的小孟教授吗?几个小时不见,连这种梗图都知道了? 是古代人搭上了时间火箭穿越到现代了? 小奶猫费力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但梅花爪范围太大,总误触。孟行玉在边上看半天,又笑了,孟行玉拿起ipad帮她输入“跑轮”两个字,递还给她。 她总算知道宋时铮买那么东西有多么不容易了。 宋时铮简直感到惊悚。 这么贴心? 这是孟行玉? 才夸完没多久,没想到孟行玉不做人的一面就来了。 炉子上炖到软烂的苹果被端到她面前。苹果泥煮得软软的,跟天边的云一样。 但宋时铮却好讨厌吃苹果。 孟行玉点点她粉红的鼻头,轻斥:“乱吃东西,应该受点惩罚。” 宋时铮:“?” 孟行玉拿1ml的注射器抽了苹果泥往她嘴里灌。 宋时铮:“???” 想跑。 小奶猫在孟行玉的掌心乱扭。 却被孟行玉极富技巧性地控住,强制她吃下去。 宋时铮连口腔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个腮帮子鼓起来,眼睛却红通通的,塞满了委屈的泪水。 宋时铮:呜呜呜。 “好了,”孟行玉低声哄骗道:“乖。” 谁让燕麦泥、苹果泥能够养胃呢? 月亮悄悄藏进云层里。 这晚,宋时铮第一次躺在孟行玉的枕边睡觉。 她却并没有很高兴。 她想上床睡觉,却不是想跟孟行玉在一张床上睡觉。她趁孟行玉闭上眼睛,偷偷溜到床的最边沿趴下。 算了,宋时铮想。 不管明天有多想回家,今晚,先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竟然忘记设定发布时间了……罪过 第15章 冰丝被子盖在身上的感觉,滑溜溜的,好舒服。 宋时铮嘤咛一声,将被子搂进怀里。顺带搂进一个人。 一个人? 宋时铮睁开眼,直接对上另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 怎么回事?小宋公主看看手,又看看脚,松开了对身边人的桎梏。 我恢复了? 我可以回家了!?? 宋时铮大喜过望,但很快,她意识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你怎么回事?”宋时铮率先发难:“都不推开一下的。” 小奶猫不知道,孟行玉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能不知道吗?而且看孟行玉的样子,已经醒了很久了,明明知道贴过来的是人而不是猫,却任由自己占她便宜。 这不是占自己便宜吗? 居心叵测! 宋时铮在心里小声给她的行为下了定义。 孟行玉语气凉凉:“是谁先抱过来的。” 切,都是女的,抱一下怎么了。 宋时铮的双标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可以抱别人,别人却不能主动抱她。 “嘁。”宋时铮哼了声,侧躺着,索性将被子全卷到自己身上,被子拉到脸上,遮住她的下巴和鼻子,只露出一对杏眼。 第21章 她故意不去看孟行玉,任她露出好看的马甲线和棱角分明的肩背。 孟行玉喜欢穿短背心睡觉,看着那露出的一截维纳斯一样的腰腹比例,宋时铮有点想伸爪子摸一摸,却意识到现在并不能借着小奶猫的身体在孟行玉的身上打滚了。 宋时铮:…呆滞。 还有点可惜怎么回事。 那边,孟行玉已经起来了,披了一件衬衫当做外套。 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 像一尾鱼。 宋时铮坐在床上发呆,眼睛不自觉地跟着孟行玉的行动轨迹移动,她体脂率只有18%吧。 何等可怕的自制力。 月经真的规律吗? 宋时铮没头没脑地任由思维飞驰,反正现在孟行玉也听不到她的心声了。 宋时铮:嘻嘻。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恢复人身了。”孟行玉说。 思维还在奔跑,视线却黏在孟行玉身上。 宋时铮眼看着她走到冰箱跟前,接了一杯水。行走之间,双腿流动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好像莫奈笔下的光影。 原来真有这种女人。 连喝水都在勾引人。 孟行玉目光射向她:“你怎么看?” “嗯?”看?看什么?当然是看她好看了,但宋时铮莫名有一种被人发现的心虚:“没看什么。” 孟行玉:…… 牛头不对马嘴。 孟行玉:“……你变回人的时候,顺便把猫的脑容量也带回来了吗?” 宋时铮:不嘻嘻。 果然孟行玉月经不规律。 她就知道昨晚的温柔孟行玉是错觉,还是那个熟悉的臭脸姐! 宋时铮:“你想说什么?” 孟行玉无奈:“我是在说,你好像在逐渐变回人身了,就是还不太稳定。”孟行玉端碗的手顿了顿,是昨天没吃完的苹果泥,“你吃早餐吗?” “吃。”宋时铮也从衣柜里找了件衣服下床。不过是孟行玉的,她衣柜里面唯一的一条裙子。 ——她没带衣服来,只能穿孟行玉的。 她俩身材相仿,孟行玉的衣服宋时铮竟然莫名穿着合身,不过身材不同,穿出来的感觉到底不同。而且孟行玉比她高那么几寸,于是宋时铮身上的裙子便短了那么两分。 堪堪包住臀部下摆。 孟行玉移开眼神,将牛油果三文鱼吐司和苹果泥一起推到餐桌对面。 宋时铮坐在高脚凳上,两只腿晃来晃去。 “你觉不觉得,或许我变回人身是有某种规律的?”宋时铮看了眼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变回来的?” 谈到正事,孟行玉正色起来:“我不知道,醒来就……” 是的,昨天晚上入睡的时候,宋时铮还是小奶猫形态,但孟行玉一睁眼,她就已经变回人身了。还抢去了她一大半的被子。 长手长脚、横七竖八的。 是一种很霸道的睡法。 宋时铮追问:“那你什么时候醒的呢?” 孟行玉迟疑了下:“大概四点多吧。” ! 到她醒的时候都六点了。 宋时铮控诉:“你竟然醒了这么久都不叫我!” 孟行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所幸宋时铮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孟行玉舒了口气。 “胃好点了吗?”孟行玉问。 “没事了。”宋时铮刚说完,肚子就咕叽一声。宋时铮神色有点难堪,排毒无非就是吐和拉,无论是哪样,她都不想以人身的形态在孟行玉面前露怯。 哪怕是隔着一道门噗噗。 “真的?”一只手贴上她的上腹,揉了揉:“有没有好一点?” 别碰我! 宋时铮刚想炸毛,那只手却一触即分。 回到长江对岸的距离。 只留下一点初夏的余温。 宋时铮相当不习惯暴露脆弱在人前。就好像对一只猫来讲,她冲你翻肚皮是表示亲近,但你真去揉了她的肚子,就跟掏她的裤档差不多。 宋时铮一瞬间本能想蹬开那只手,那只手却比她动作更快,更先撤离。 算她识相,宋时铮想。 咕叽。 肚子又叫了一声。 原来是饿了。 宋时铮推开苹果泥,拿起开放三明治咬了一口,本能地想将食物推到腮帮子里,却发现口腔被占住了一大半。 脸颊一侧高高鼓起来。 宋时铮:…… “噗。” 对面的孟行玉没忍住,扶额笑了。玉壶春瓶一样的脖颈垂下来,烤瓷天鹅一样。 宋时铮无奈:“有这么好笑么?” “对不住。”孟行玉眼睛弯弯的,笑说。 时钟即将指向七点。 “我至少已经变回人身有两个多小时了。”宋时铮说。 桌上陷入短暂的安静。 团团跳上桌子,宋时铮随手在它身上呼噜了两把,摸出一手猫毛。 “谢谢你的早餐,”宋时铮说,“我想我要准备回去了。” 宋时铮想过了,即使她会在猫和人类之间穿梭,这也和孟行玉没多少关系。这是她的事,不能因为孟行玉恰巧在场,就不由分说地把她扯进来。 宋时铮敏感地意识到,从根本上来讲,孟行玉就过着和她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甚至可能不是一个物种。 她没理由赖上孟行玉,也没理由搅乱人家孟行玉的生活。 孟行玉不欠她的。 而且上一次,她只停留了几秒,这一次,她却以人身的形态停留了两个小时,这是否会意味着,她会越来越长的时间以人身停留,直至彻底恢复呢? 就像魔法的效力是会逐渐减弱一样。 虽然她还没有找到是谁在施法。 只不过,宋时铮打量了整个屋子一眼,以后这么漂亮的孟行玉,再也见不到了。 不过没关系,她还会见到其他各种各样的美人。 男人,女人。 虽然孟行玉在她见过的无数人中,也算得上是最美的那一拨。 但是也没什么可惜的。 就像她离开每一个令人心动的旅游胜地时一样,会惋惜遗憾,却绝不会为此停留。 因为更大的世界永远更新、更好。 这趟旅程结束了。 宋时铮开始期待接下来的la之旅,她永远期待明天发生。事实证明,明天永远会更好,就像两天前,她还在为能不能搭上去往la的航班苦恼。而现在,她已经恢复人身,未来马上就可以登台演出了。 她要马不停蹄地安排上课、排练。 “你的柜子,我会赔给你。”宋时铮说。 孟行玉一愣。 她没想到宋时铮还记着这茬。事实上,经过昨天的事,孟行玉已经彻底地将小奶猫咬坏柜子这一出扔进了记忆长河里,任由它们飘向失忆的尽头。 孟行玉想说我不介意了,但出口却说成“谢谢”。 “应该的。”宋时铮说,“还有什么吗?可以尽管提。这段时间打扰你了。” “回去以后,有人照顾你吗?”孟行玉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放心,”宋时铮说,“我妈会派秘书过来。” 孟行玉点点头。 其实她更想问,再变成小奶猫了怎么办?她还想问,那个没到货的跑轮还要吗?桌上的公主房要带走吗?那些小猫的衣服呢? 但她没问出口。 因为这些与她无关。 当宋时铮变回人身以后,孟行玉不再是她的饲主。她对她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 而且宋时铮看起来,也没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孟行玉不能再以关心为名靠近她。 说到底,她们不过就是一个学校里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同事。 她的确没有理由挽留她。 想清楚了,孟行玉说:“好。” “路上注意安全。” 然后转过身洗碗。 她不送她。 冷水哗啦啦的从小臂上冲下去,她听见背后收拾东西的声音,又或许是幻听,收拾东西哪有什么声音。 终于,那窸窸窣窣的鼓捣声停了。 玄关响起鞋子的踢踏声。 对了,宋时铮在家一直都是光脚的,孟行玉明明对着重复的瓷砖墙面,脑海里却出现了宋时铮赤足行走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孟行玉心里有一点酸涩。大概是逐渐习惯了宋时铮心声的吵闹,大概是会期待开门时候团团的迎接,大概是rua毛茸茸的咪手感太好。 又或者是,小奶猫靠着布偶猫睡觉的样子,太过温馨。 让这儿都显得像个家了。 要不她也真的去养一只小猫吧,孟行玉突发奇想。 可她马上就要去美国了,怎么带过去呢? 还是算了。 以后再说吧。 或许没有以后。 孟行玉胡乱想着,却并没有注意到,预料之中的开门声并没有响起。直到腿脚被一个东西不停扒拉,孟行玉才回神。 第22章 碗早就冲刷干净了,水龙头却还哗哗开着。 一个声音强势侵入她的脑海。 “卧槽,我特么怎么又变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表情包: 【宋时铮】:我笨笨的 - 上一章对小猫中毒催吐的方法不完全正确,不建议自行操作,朋友们如果碰到类似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就医哦! 第16章 [谭最:不是说要吃饭?] [谭最:人呢?] [谭最:人呢人呢人呢人捏人捏人捏人捏热闹热闹人呢人呢人呢!] 人正坐在流理台上。 并且陷入呆滞。 宋时铮表面呆滞,内心却在嘤嘤狂吠,老天鹅啊!你不是玩我吧! 没等宋时铮反应过来,谭最的电话已经追过来了。 这人性子急的跟火烧屁股一样。 难怪没女朋友。 宋时铮抬爪摁掉。 谭最又打。 宋时铮再摁掉。 谭最还打。 宋时铮:…… 要不是我现在是咪子我真想骂死你。 就多余找她吃饭。 宋时铮没脸再找孟行玉帮她接电话,顿了顿,她直接拉黑了谭最。 那厢,孟行玉慢条斯理地擦净了手。 也没提宋时铮要回家的事。 自顾自换了衣服,拎包。问出一句四不像的话。 孟行玉:“我要去上班了,你?” 小宋公主从来只沉浸在悲伤中不超过三秒,宋时铮立马发出心声:“我也去!” 孟行玉沉吟片刻,竟然道:“也不是不行。” 经过昨晚,孟行玉也不太放心宋时铮一个鼠待在家里了。 闻言,行动力超强的小宋公主马上钻进塑胶袋里:“等我一下,马上好哦!” 片刻后,宋时铮从那花花绿绿的袋子中钻出来,闪亮登场:“走吧。 ” 孟行玉:? 孟行玉:“你那是什么打扮?” 小奶猫扯了扯围巾,有点紧张:“怎么了?不像文化人吗?” 她走的可是时下最流行的miu系。 马海毛围巾,书呆子眼镜,配一个不大不小的公文包,简直超有知识分子气息的! 但装文化人毕竟会在真文化人面前露怯。 孟行玉觉得可笑:“你那眼镜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小奶猫扶了扶玳瑁色的眼镜框,“怎么了,不好看吗?” 孟行玉:“谁会带这么窄的眼镜框看文献?” 说完,孟行玉又觉得自己可笑,宋时铮需要看什么文献?她现在充其量算个摆件。 在图书馆装模作样看书的富家千金猫。 “算了,”孟行玉嘴角勾了勾,冲她敞开上衣口袋,示意她跳进来,“你开心就好。” 嘁。 小孟教授今天依旧骑她的竞速自行车上班。 宋时铮趴在孟行玉的口袋沿上兜风,愤愤想,也就是现在流行知识分子风,等本大小姐穿回千金大小姐风,不把你震的一愣一愣的。 那才是小宋公主的统治区。 孟行玉一件外套,一边口袋装两部手机,一边口袋装宋时铮。 衣服随着风速跷跷板一样晃来晃去。 “快看!”风梳倒小奶猫的聪明毛,宋时铮高呼:“好美的朝霞!” “有什么好看的。”孟行玉说着,自行车轮飞转,转瞬就下了桥:“我们快迟到了,大小姐。” 可是真的好可惜呀。 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每一天的朝霞都转瞬即逝。 自己还能看到多少次朝霞呢? 何况,或许,自己的生命只剩下短短七百天了。 心声源源不断地传进孟行玉脑子里,后者不胜其烦。 孟行玉一个急刹。 “放心好了,我才不会让你去死。”孟行玉脱口而出。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孟行玉紧急转移话题:“我昨天就想说了,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是半透明的?” 宋时铮:啊? 这一个刹车直接将宋时铮撞得七荤八素,宋时铮根本没反应过来。 算了。 跟这小猫脑子说有什么用。 砸下这句话后,孟行玉用力将自行车蹬到三十迈,在风里呼啸而过,甚至赶超路边的电动车。 “等等,”小宋公主这时候反应过来了,迎着风从在孟行玉的衣服里向上钻,从衣领那露出一个脑袋来:“你说我是半透明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孟行玉停好车,踏进校门,打开手机里的作图软件给她看,拉动透明度条:“这是不透明,这是透明,这是你,半透明。” “明白吗?” “不太明白。” 孟行玉将小奶猫往领子里里揣了揣。 “学校危险,别瞎露头。” “中毒会让人变得半透明?” 两人同时说。 “让猫。”孟行玉纠正她:“据我所知,不会。” 宋时铮不屈不挠地爬出来:“学校怎么危险?” 孟行玉服了。 什么跟什么,这对话跟对话之间都岔着。 孟行玉干脆停下来:“祖宗,咱能一件事一件事的说吗?” 这时,电话响了。 衣服另一边边疯狂下坠,小宋公主被震上云端。 孟行玉掏出手机。 不是自己的那部。 “陌生号码,接不接?” “接吧,”小宋公主迟疑了一下,本来以前的陌生电话她从来不接的,但经过了这一遭后,她总怕自己漏接了一个电话就漏掉了什么变回人的关键信息,“万一别人有啥事呢?” “喂,宋时铮,不是说吃饭吗?你人哪去了?”电话那头嗓门大得像喇叭。 宋时铮:…… 孟行玉:…… 宋时铮:……我不是把她拉黑了吗? 怎么又换个号打来了? 孟行玉捂住听筒,眼神问她:怎么回? 宋时铮:…… 心声一片空白。 豆豆眼又定住了。 行吧。 孟行玉理解,小cpu烧干了。 孟行玉自由发挥:“她跟我在一起。” 谭最:“你是谁?” “孟行玉。” “啊!” 电话那头好像被开水烫了下,挂断了。 孟行玉:…… 怎么一惊一乍的。 结果没跟宋时铮讲两句话。 电话又拨过来。 明显是起高了三个音区的调:“你真是孟行玉!?” 孟行玉:……还有假的孟行玉不成? 谭最:“那你怎么用宋时铮的电话?” 谭最:“我不信。” 孟行玉:?你是鲁豫吗? 谭最:“接视频。” 孟行玉本能排斥这个。 立马挂了。 没想到谭最源源不断地打了过来,刷满了一整屏。 宋时铮弱弱地从衣领钻出来:“……你还是接吧。你不接她会一直打的,打到你接为止。” 孟行玉无奈了。 接起来,直到孟行玉的脸真出现在屏幕上。 那头像又被开水烫了似的,“啊”地一声挂了电话。 神经病。 宋时铮和孟行玉同时想。 下一秒,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这还是今天两人第一次同频。 “孟教授最近很开心啊,”一道男声突然响起,鬼一样阴仄:“什么事这么好笑,也说给我听听。” 是章以新。 孟行玉立马敛了笑,神情淡淡的。 顺便将小奶猫也往领子内塞了塞。 宋时铮贴着孟行玉的胸衣,逐渐红温。宋时铮超不习惯跟人这样亲密接触的,但是身为小奶猫,却根本无法抗拒人类的体温。 一开始她只觉得这里暖暖的,黑黑的,后来才意识到,这特么是孟行玉的胸啊。 胸!啊。 宋时铮:鼠了。 而且严格来讲,孟行玉穿的并不是胸衣,是偏运动一点的背心,三角杯的款式。露的多,遮得却严实,可一藏一露之间,小宋公主却更加红温了。 因为她就夹在孟行玉的胸和胸衣之间。 !!! 孟行玉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 不是憋死了吧。 应该没那么容易憋死吧?孟行玉隔着衣服揉捏了某个部位两下,刷脸进了实验室。 孟行玉:“我今天带实验课,一整天都要在实验室。这里到处都是跟你一样的小动物,所以你要多加小心,最好不要离开我身边。” “姓章的刚才说了什么?”宋时铮宕机结束,爬出一个脑袋。 孟行玉披了件白大褂,状似不经意般随口讽刺:“不是和前男友是好朋友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姓章的了。” “一码归一码,分了就是认识不熟。”宋时铮说。 第23章 孟行玉依次戴上口罩、帽子、手套,她习惯在带实验课之前,先把今天要做的实验预演一遍。 孟行玉:“没说什么,例行问候。” “哦,那他真mean。”宋时铮随口答道。 想到孟行玉声音平平,听起来有点没那么高兴,宋时铮又补了一句:“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mean。” 真心和假意宋时铮还是分得出来的,看刚才章以新的样子,明显就是不怀好意。而且看来他和孟行玉不对付已久,自己还是少在孟行玉面前说章以新为妙。 孟行玉嘴角悄悄翘起来,又马上被压平。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枚皮质项圈,握在手中。将项圈的边缘仔细打磨,直到指腹覆上去不再粗糙后,孟行玉又抓了只小白鼠,试了试项圈的大小。 确定小白鼠无法挣脱后,取下项圈,擦拭干净放在一边。 宋时铮没注意她手上动作,还在继续发散思维:“说起来,你看到的,半透明的我,是什么样的?” “我的意思是,是’唰’地一下变透明的,还是’rou’的一下变透明的?” 宋时铮:“是只有皮肤变透明了,还是整个身体全部透明了?” “整个,”孟行玉说,“就像复联4里面那样,感觉你快要消失了。” 宋时铮思索道:“会不会我那么虚弱不是因为中毒?而且我其实并没吃几口花瓣。” “但幼猫的胃部容量只有10-20毫升。”孟行玉这么说,其含义不言自明。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因为你昨天回来晚了。” 孟行玉:?这有关系? 宋时铮闭上眼睛,积极联想:“我昨天一直到晚上八点,都没有那么不舒服。但是八点一过,好像就慢慢虚弱起来了。” 孟行玉:“郁金香呢?你什么时候吃的?” 宋时铮摇头:“不记得了。” 宋时铮睁眼往实验池里看了看,敲敲打打的,边上还钉着一直小白鼠。宋时铮撇嘴嫌弃道:“你在搞什么东西。” 孟行玉说了一串极长又极晦涩的专业术语。 说完,孟行玉一顿,“反正你也不懂。” 是反正我也不想懂。 宋时铮做了个鬼脸。 不再去看孟行玉残害小动物,简直丧尽天良!但转头,宋时铮又想拉着丧尽天良的孟行玉陪她做实验。 宋时铮:“要不我们试试。” 孟行玉:“试什么?” 宋时铮:“我们分开一段时间,看看我会不会消失,看到底是因为吃花,还是因为我们分开太久。有不舒服我第一时间call你。” 孟行玉断然拒绝:“不行。” 孟行玉:“万一你鼠了呢?” 宋时铮想到接下来的美国之行:“总要知道我能离开多久的。” “无论是是时间还是空间。” 宋时铮不满:“难道我要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吗?!” 那又怎么样? 有什么不好吗? 孟行玉这么想着,却没吭声。 “好不好嘛,”宋时铮跳到台子上,开始撒娇卖萌打滚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可以在一个有远程监控的环境下进行,绝对可以保证我的安全的。” “不。”孟行玉冷酷拒绝,采血针插入小鼠的心脏里:“想都别想。” 这次,宋时铮再怎么撒娇卖萌都没用了。目视着小鼠不再有力气挣扎,孟行玉脱去手套,洗净了手。 一枚皮质项圈套住了小奶猫的脖子。 卡扣啪嗒一声,锁死了。 ?宋时铮不适应地扒拉了两下:“这是干嘛?” “带芯片定位的。”孟行玉说:“保证你的安全。” 作者有话说: 谭最挂了电话立即爬上论坛匿名发帖:惊爆眼球!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今天吃饭碰到谁了!宋时铮竟然和孟行玉在一起吃饭,是这个世界魔幻了吗? 1f:不信谣不传谣 2f:打死我都不信,孟行玉能这么肤浅? 3f:所以楼上也是承认宋老师漂亮了对吧 4f:2f的想要就直说,天天装什么得不到就说自己不想要,破防了吧,哈哈 5f:好磕爱磕,我早就觉得她们两个很配了!!>> (作者:小谭同学,除了追老婆,你有这种毅力(造谣)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 宝宝们求点评论,让我知道你们还在看>(但是不要恶评>) 第17章 宋时铮抠了两天,没抠下来,又在那疯狂甩脖子,边甩边倒车,跟喝醉了一样。 孟行玉:“别挣了,” “采用特殊材料制作的,你挣不开的。” 豆豆眼里写满了愤怒。 孟行玉诱惑她,拿手挠她下巴:“你看,这儿有个孔位,可以挂你喜欢的宝石。” “很漂亮的。”孟行玉将她举到镜子跟前。 呸! 什么宝石。 原来她早有预谋。 宋时铮愤怒地踹开孟行玉的手。 “为什么要给我戴项圈?” “定位,监测生命体征,保障你的安全。”孟行玉毫不犹豫地说,这是她们实验室目前最先进的设备之一,还有贮藏药物和远程注射功能。 这样一个功能的项圈要好几十万呢。 而且孟行玉发现,宋时铮变成小奶猫之后,脑容量变小,经常会出现过载宕机的情况。宕机情况下,心声一片空白,她无法获取任何有关宋时铮的信息。 但如果带上项圈就不同了。 这条项圈设定在小奶猫心率超过200次/分的时候会报警,同时发送定位,这样宋时铮再遇到生命危险的话,她就不会全无感知了。 小奶猫绕着脖子生拉硬拽:“那我变回人了怎么办?” “这儿,”孟行玉捏了一下找你们的后颈:“有一个感应器,会随着你的颈围缩小变大。” 所有拒绝理由都被孟行玉反驳。 宋时铮生气了。 气得自己找个角落去呆着。 这是必要的操作。 孟行玉没去哄她。 课上。 学生叽叽喳喳,一片哀怨。 “老师,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不带我们了呀?” “老师,你是不是快去美国了呀?” 然而在这样的哀怨中,有一个声音特别突兀。 “老师,你跟宋时铮认识吗?” 教室里面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齐齐盯着孟行玉。 大家都知道孟行玉看似冷淡疏离,实际上却很是温和耐心,毕竟孟老师不仅从来不会嘲笑你问的问题浅薄,毕业了还会帮研究生介绍工作。 虽然刚开始很难接近,但研究生学姐都说她是绝无仅有的好导师。 因此有胆大的继续说:“有人说你和隔壁音院的宋老师一起吃饭。” “是啊是啊。” “你们是好朋友吗?可是音院那种……” 孟行玉没吭声。 只注视着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在孟行玉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孟行玉静了会儿,直至实验室里鸦雀无声,才温声道:“我们这节实验课叫什么名字?” “实验目的和原理是什么?” 孟行玉一直往后点名,直到教室里站了一排人,孟行玉才继续温声道:“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老师和谁吃饭?” 听到这句话,学生的眼睛都瞪大了,偷偷交换眼神。 这么说,孟老师真的和宋老师一起吃饭了?她不是全院最温柔的菩萨型导师吗?别说上课提问了,就是点名都没有过。 明明是期末还会划重点的那种人,这么生气,谁惹她了? 所有学生大气都不敢出,大家各自盯着实验课本,一时间,实验室里连翻书声都听不见。 只有最初被点名的那个学生不甘心地咬唇。 孟行玉:“所有人分成八个组,每个组去隔壁拿一只大鼠。” 宋时铮睡得正香,突然天降大手,尾巴和颈椎同时被人捏住。 倒吊起来的宋时铮:??? 身边人来人往,宋时铮还没闹清这是要做什么,整个身体就被甩到台面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捉拿她的人好像憋着一鼓气一样,宋时铮偷偷瞄了眼,一脸的讥讽不屑。 不是,妹子,谁惹你了? 关我什么事呀?你抓我干什么呀? “雁雁,你别生气,孟老师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呢?” 雁雁小声冷哼:“了不起什么?不就是当个老师么?” 孟老师?孟行玉?宋时铮没来得及思考完毕,因为接下来,小奶猫整个身体被翻过来,用四根注射器针头被钉在面板上。 就跟她之前看见被孟行玉钉在试验台上的小白鼠如出一辙。 她知道人家抓她做什么了。 “做实验。” “离体大鼠心脏灌流实验。”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第24章 宋时铮听见孟行玉说,“第一步,麻醉,腹腔注射200g/l乌拉坦0.5ml/100g”,小奶猫开始疯狂扭动,却挨了两下。 “这猫怎么回事?” “你当心它咬你!” “老师不是说拿大鼠吗?你们怎么……” “闭嘴。”雁雁恶狠狠道。 不是,哥们,不是拿老鼠做实验吗?宋时铮嚎叫,声音却被淹没在实验室的喧闹里。你看我像老鼠吗?? 你见过这么萌的老鼠吗? 心声断断续续传到孟行玉耳朵里。 后者眉毛皱起来。 “停。”孟行玉说。 学生们面面相觑,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她的。 起码那个叫雁雁的就没听。 宋时铮的豆豆眼看着她抖落了两下注射器,针尖步步逼近。 喵!! 面对危险,小奶猫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与此同时,小奶猫的心跳也开始狂飙,越来越快,直至脖子上的报警器发出尖锐爆鸣。 叮—— 注射器被人一巴掌打掉。 是孟行玉。 孟行玉脸色很难看地捏住这名学生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的腕骨捏断了:“你从哪儿捉的'大鼠'?” 雁雁张了张嘴,却低着头没说话。 实验室内响起窃窃私语。 宋时铮:不是,能不能先救我一下? 我这还被钉着呐。 短小的尾巴动了动,又动了动。 高挑修长的白色身影在实验台边俯身,她屈指一拎,一声轻响,几根针头悉数拔出,短暂的锐痛后,血珠冒出来,宋时铮立马一个打滚,站着搓爪子。 “喵喵喵!” 别看针细,但是钉进去还真挺疼的。 也就是爪子上没什么血管,拔出来没流多少血。 宋时铮爬进孟行玉的衣服口袋里,后者用拇指安抚性地摸了她后背两下,和刚才被抓的感觉截然不同,轻轻地、柔柔的,全然没有恶意的。 “不好意思老师,我还以为这是你说的大鼠呢。” 孟行玉盯着她。 “算了呗,”小奶猫揉着爪子,在孟行玉兜里心说,“可能学生也不懂,觉得是个动物就行,跟她们计较什么。” 不是,你不懂。 众人面前,孟行玉根本无法开口和宋时铮对话。 哪有人猫和老鼠也会分错的? 这学生根本就是存心的。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或许宋时铮就会像无数只小白鼠一样,被拉着尾巴拧断颈椎,浑身上下只剩心脏还在跳动。 “你叫什么名字。” 孟行玉问她,却根本没等她回答,直接翻开她的实验课本第一面。 “廖、行、雁?” 廖行雁怨毒的目光射向她。 孟行玉安顿好小奶猫,下课铃响了三遍,才回到办公室。眼镜被扔在桌上,许久,孟行玉才发现自己手在抖。 成堆的小白鼠尸体堆积在垃圾桶里,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宋时铮就要成为那尸山血海中的一员。 “喂,别生气啦。” 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人形的宋时铮坐她对面,笑嘻嘻的,还穿着早上那身短裙,转笔。 “小孟老师,你陪我去美国吧。” “什么?”孟行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宋时铮身体前倾,“你陪我去美国。” 宋时铮想过了,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或许她现在没办法离开孟行玉,那就让孟行玉不离开她好了。 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嘛。 “你看,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又变成小猫的话……” “手怎么样。”孟行玉打断她。 “没事啦。” 其实还有点痛,手掌好像被人钉穿了一样。但与此同时,那轻柔的触感也还停留在后背。 小心翼翼地,温柔至极的。 “好不好嘛。”宋时铮撒娇。 孟行玉愣了一下。 她好会撒娇。 皮质项圈还在她脖子上挂着,配合这身自己的及膝短裙,choker一样。 眼睛亮亮的。 “你不生气了?”孟行玉迟疑。 既然这么问的话,那—— 宋时铮狡黠一笑:“你如果答应的话,我就不生气。” 孟行玉不知道自己答应没有,只感觉自己喉咙好像动了动。 好像是说,哦,那我考虑一下。 自己怎么这么没立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宋时铮家,并且和宋时铮打远程视频电话。 宋时铮隔空遥控她: “不是这个抽屉,镜头偏过去一点,打开衣柜中间的柜子……” “保险柜里面装着我所有的证书和文件,密码是……” “对,帮我拿一下护照……” “知道了,”孟行玉说,“剩下的我自己找。” 孟行玉挂断电话,蹲在角落里翻找,脑海里响起宋时铮的声音。 “那个学生,放过她吧。”宋时铮坐在她办公室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别挂她了,八卦也不是罪,人家学生也不容易。” 她一眼就看穿她。 知道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她的本质是睚眦必报。 只是碍于老师的身份而已。 她想,或许宋时铮比她有师德。因为她将学生看作成人,宋时铮却只把她们当不懂事的小孩子。 孟行玉按宋时铮的指令打开保险柜,文件胡乱堆积在里面,打开柜门的时候,她甚至被纸片卡了一下。 真不愧是宋时铮。 把自己的客厅弄得乱七八糟就算了,她自己家也是这么乱七八糟的。还有这个黑不隆冬的保险柜,这上面为什么也要贴小花花?? 孟行玉面无表情吐槽。 却在寻找文件的时候,一张照片掉落出来。 孟行玉捡起来,放回去,继续找她的护照。翻过几沓红本后,才觉不对,重新捻出那张过过塑的照片,她盯着看了会儿,拿出手机,找到那天翻拍的模糊照片。 点击,放大。 一时间,孟行玉心神俱颤。 两张照片竟然重合了。 那些在手机中泛黄的、磨损的、模糊的地方,都在手中的照片上渐渐清晰。 苹果头、公主裙, 睫毛不自觉抖起来。 ——孟行玉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几乎是抱着不可能的想法去做最后一次努力,却意外之中得到了结果。 她兜兜转转,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如今就在自己身边? 而且还是在她即将出国的时候? 孟行玉将照片放回原处,心情复杂地关上柜门,却不料一个绒布盒子垂直掉落下来,砸在她肩膀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这是什么? 孟行玉捡起来,细细端详,生怕自己错过了哪一个重要的小细节。 然而却在端详之中,脸色越来越臭。 ——这是,成人用品小玩具?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有人看见吗?音院的宋时铮从医学院的实验楼走出来了。 卧槽,不是吧。 什么不是啊,有人在实验楼底下的小花园看见她了,音院的跑我们这来干嘛啊? 是不是来找孟老师的啊(捂嘴)今天孟老师上课还发了好大火 耳朵)耳朵)怎么回事啊,孟老师发火,闻所未闻好吗 就上实验课呗,有人问她和宋时铮是不是朋友,是不是一起吃饭啥的,但你知道,有些人对音院不就……然后孟老师就生气了。 天,不会那个时候宋时铮就在孟老师的办公室里吧! 第18章 一周后,出发日。 晚上八点,s市直飞洛杉矶的飞机商务舱内,宋时铮一人横占了三个座,分别放着她的琴、她自己、她的人。 女人。 长途飞行最费精力,宋时铮也没客气,怎么舒服怎么来。卫衣、素颜、碎发、丸子头,要多闲散有多闲散,唯一不合时宜的,是脖子上戴着的那条皮质项圈。 她拽了拽,一周了,还是没太适应。 宋时铮敷着面膜,戴上降噪耳机,打开电脑。戴副黑框眼镜,像模像样的。 孟行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瞟了眼,抿了口柠檬水。 从照片掉落的那一刻起,孟行玉就知道,这个人,自己绝对要弄到手的。就跟她从小到大争取所有的事情一样,要用尽全力,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 可人是光努力就能得到的吗? 她从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弯的了,但不知道宋时铮是不是。即使宋时铮是弯的,又一定会喜欢自己吗? 她现在和自己在一起,更多的是迫不得已。 如果有一天,宋时铮不再会变成金丝熊,不再无法离开她,不再需要她——那时,她还会跟她咬耳朵吗?还会约她一起吃饭吗?还会想尽办法让她陪她来美国吗? 第25章 一定要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想办法套住宋时铮。 孟行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膝盖。 这就是她喜欢事比喜欢人多的原因,做事情,可以靠努力,人,不行。 养猫的关键是什么? 孟行玉思索。 她回想起家里的宋时铮带来的那只布偶猫,黏人、聪明,却也敏感、胆小,警惕性高。时而冷淡,时而黏人。 跟猫玩,要克制。 不能表现得过分热情,不然猫猫就会跑开。比起冷暴力,小猫更加受不了热暴力,例如拥抱、亲吻,过于频繁的互动。 是的,热烈,也是暴力。 对付小猫,只有一条准则。 那就是引诱。 不要主动靠近猫,要让猫来靠近你。 孟行玉长长吐了口气。 她当然不是什么训猫高手,她只是在漫长的失望中,学会了克制和忍耐。 孟行玉从屏幕的反光中看了宋时铮一眼。 有点渴。 宋时铮舔了舔唇,手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关掉电脑找水,下一秒,一杯水放在她的手边。 嗯? 宋时铮飞快地看向始作俑者。 她不是在看ipad么?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宋时铮偷偷看了两眼,干脆摘下耳机,靠过去:“你在看什么?” 孟行玉压平翘起的嘴角,转了转ipad,展示内容。 宋时铮看了眼,皱眉,然后不敢兴趣地将头转回去了。 看不懂。 宋时铮的英文可以交流,但是远没有到看英文杂志不费力的程度,尤其是专业英文杂志。闹不清孟行玉看的是不是经济学人,但宋时铮看一眼这排版,就想起来考托福那段时间被逼精读英文杂志的日子。 想起来就头痛。 她拿来当教材的东西是这人的日常读物。 这人就不能看点凡人看的东西么?比如vogue或者芭莎什么的,刷刷ins或者tiktok也行啊。看她做的项圈,黑不隆冬的,丑死了,配衣服都不好配。 宋时铮又扯了扯项圈。 宋时铮变回人之后,孟行玉就听不见宋时铮的心声了,只能通过动作和表情判断。根据宋时铮现在的动作,孟行玉觉得,她有点心烦。 得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你呢?”孟行玉适时出声。 宋时铮揉了揉脖子:“谱子,场地、音箱布局图。” 距离演出时间紧,剩下的日子她几乎都憋在琴房练琴。 宋时铮:“要不要听听我们这次的演奏曲目?” ipad在交谈中不自觉熄屏。 “好啊。”孟行玉说。 将自己的耳机罩在孟行玉头上,宋时铮点点下巴,随机播放了一首。 一曲未终,孟行玉将耳机还给宋时铮,评价:“像看论文时的背景音。” 听着想睡觉。 宋时铮不生气,古典乐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孟行玉欣赏不来很正常。 “你近视多少度?”孟行玉问。 宋时铮扶了镜框一下:“度数不高,几十度吧。” “那你,看电脑看不清楚?” 宋时铮:“不是,这不是好看吗?” 好看? 孟行玉终于开始名正言顺地打量宋时铮。 出门时间紧,没细看。 宋时铮今天捯饬得跟女大一样,和平时的精致风格大相径庭。 “不好看吗?”宋时铮脸凑近她,一张敷着面膜的大白脸在眼前放大、再放大。 咕咚。 喉咙动了一下。 孟行玉一根手指抵上宋时铮的额头,温声道:“你该去洗脸了。” “哦。” 等宋时铮洗完脸,孟行玉要了两份飞机餐:“团团怎么办的?” “送到谭最家去了。”宋时铮老实回答。 “就是那个开水壶?”孟行玉说,“我看网上很多人弄自动喂食器的,主人不在家也可以让猫自给自足,省不少事,你怎么没弄那个?” “自动喂食了猫怎么还跟你亲啊。”宋时铮顺嘴反驳:“养猫呢,就是要掌握关键资源,猫粮、冻干、罐头,喂猫不能喂饱,得吊着一口,吃饱了,猫就不找你了。” 说完宋时铮自己都笑了,孟行玉却只“哦”了一声。 若有所思的样子。 宋时铮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心机?” “没有。”孟行玉支着下巴,眼神幽深:“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宋时铮得到肯定,来了精神:“真的吗?” “真的。” 宋时铮兴致勃勃:“我还告诉你哦,怎么样让小猫黏人呢?首先自己要高冷,不能围着猫转,要让猫主动来找你。” “这点我也发现了。”孟行玉说。 “对,而且小咪是特别喜欢夹子音的,跟她说话一定要夹起来,即使是她做错了事,也不能凶她……” 宋时铮越说声音越小。 这是在说猫还是在说自己? 怎么越说越感觉怪怪的? 但孟行玉却表现得很感兴趣,还时不时追问,仿佛她真准备养一只猫似的,还问了她猫一般喜欢什么食物、环境、装饰品。 别说,孟行玉养猫,宋时铮有点难想。 什么品种的猫才适合她呢? 她已经这么高冷了,再养只猫,两个人谁都不理谁么?但让她想象孟行玉夹子起来跟小猫讲话,她想想又一阵恶寒。 这也太崩人设了。 她自己就跟只西伯利亚森林猫一样。 宋时铮虽然感觉有点怪,但在这种鼓励的目光下还是继续说下去了。她不知道孟行玉未来要养的猫喜欢什么装饰品,只能按照自己的喜好说。 “纯白色的猫的话,蓝宝石不错……” 两颗脑袋逐渐靠在一起。 “小宋公主。” “嗯?” 孟行玉很轻的笑了一声:“没什么,喝酒吧。” 十点,机舱熄灯,有工作人员来为她们铺好床铺,宋时铮顺道要了两杯香槟。 一杯香槟,半晚安睡。 小宋公主美美戴上眼罩。 黑暗中,只有幽幽蓝光在夜空中闪烁。 一旁的宋时铮已经沉沉睡去,手还半搭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是个很不老实的睡觉姿势。 越界。 孟行玉脑中蹦出这个词。 她依稀记得,宋时铮刚到她家的时候,不是这么睡的。那个时候她总是将身子团起来,背着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睁开眼睛。 孟行玉轻轻将手挨上去,是一个既能触到她的肌肤,却又不会对她造成压力的姿势。 舷窗外,月亮弯刀一样钉在天上。 皮质项圈上的银色搭扣反射出冷冷的光。 孟行玉想,宋时铮真像她说的那么喜欢猫吗?既然宋时铮这么喜欢养猫,为什么这么多年,又只养了一只团团呢? 落地已经傍晚。 机舱广播响起,机身微微倾斜,舷窗外,加州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洒在绵延的圣盖博山脉上。起落架触地的瞬间,空调立刻灌进热带才有的干燥热气。安静的商务舱内,也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空气里漂浮着各国语言的碎片。 印章“咔嗒”一声盖下,她们到了。 “leo,真高兴见到你。”宋时铮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但又混合了一点美式热情。 不知道是不是加州的阳光特别热辣,孟行玉这下觉得,宋时铮的皮肤颜色都要深了两度。 刚下飞机的人,都多少有些潦草。 “chris,”那个叫leo的西班牙裔穿着大裤衩,也热情地和她贴面:“你怎么样,上次见面还是在东京,真期待和你合作……这位是?” leo眼中有点疑惑。 孟行玉推着两个大箱子跟在宋时铮身侧,说是朋友,她给人的感觉和宋时铮又大相径庭,况且哪有朋友把活全都干了的。 但要说是助理吧,那股松弛感又着实不太像。 “她是我们学校医学院的教授,到这边来访学。”孟行玉感觉袖子被拉了一下,是宋时铮挽过她,小声问,“你英文名叫什么?” 热风吹过脸颊,孟行玉居高临下地向下瞥了一眼,可以看见宋时铮脸上细密的绒毛, 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是真直女,还是装直女? 孟行玉不动声色地回答: “leslie.” “professor leslie.”宋时铮当即介绍道。 leo点了点头,友好伸手,礼节性的问好,注意力却并不在孟行玉身上。 “你今天的颈饰真特别。”leo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really?”宋时铮略带夸张的回复,“我还在想这样搭配好不好看呢。” 这条项圈实在装饰性过弱,不太好搭配衣服,只有说成chocker才勉强说的过去。 不过好在是美国,没人管你穿什么。 第26章 “噢,my lord,你穿什么都会好看的!美丽的宋时铮从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leo安慰她。 这厢,孟行玉表面回握,心底却拉响警报。 高大浪漫的西班牙男人,和宋时铮有着很多共同话题的乐手。 对她而言,却是—— 对手。 随着下飞机的人越来越多,她们的队伍很快庞大起来,拿行李时,她们还碰见了一道下飞机的李老师。 拍了几张合照后,宋时铮就甩开她,和leo两人背着琴,并肩走在前面。 两人明显熟识已久,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leo甚至给她带了一束花。 孟行玉推着行李车跟在后边,脸色越来越阴沉。 和加州的明媚阳光形成鲜明对比。 还没到不需要她的时候呢,就已经开始甩开她了,看着两人一高一矮的背影,孟行玉阴沉地想,要是宋时铮还是小猫就好了。 ——这样,她就无法离开自己。 这样,她就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 行李车的轱辘磨过地面,当啷当啷地响。 一边的李老师戴个眼镜,拘谨的样子,一直跟在孟行玉身侧低头抠手机。 迈出玻璃门,孟行玉淡淡提醒她:“到了。” 却没妨住李老师撞在自己的肩膀上,孟行玉伸手她将扶稳。 “小心。”孟行玉说。 顺手帮她捡起手机。 “没、没事。”沉默寡言的李老师这下脸都红了,说话也有点结结巴巴的,“那个,孟老师,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没有吧。” 抠手机的人换成了孟行玉,她头也不抬地回答。音院和医学院在s大里面南辕北辙,除了宋时铮以外,她应该不会认识音院的人。 “就是有次,你帮宋老师请假的时候……”李老师弱弱提醒她。 闻言,孟行玉打量了一下这个戴着眼镜的秀气女生。 “哦,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孟行玉浑不在意道。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说完,李老师好像一下就激动了,眼睛亮起来,仿佛是在验证什么一样。 抠手机的速度都快了两分。 孟行玉:? “快来呀,你们俩。”宋时铮回头冲她们招手,“上车,我们先去酒店check in,晚上还有聚餐呢。” 四个人打了辆uber,leo坐在前面和开车的墨西哥小哥聊的兴高采烈,三个女孩子并排坐在车后。 海风吹进车窗,车上,宋时铮插空发了两张带定位的朋友圈,没想到引得谭最发来私聊。 “我说你最近怎么消失了,弄了半天跑美国去了。”谭最淡淡抱怨。 宋时铮懒得跟她多解释,说多了水壶又要烧开,“怎么,是要我帮你去波士顿帮你找找你那前女友么?” “你去亖吧。”谭最被她怼到自闭,但过了三秒,谭最又发来消息: “你真的去美国了?你爸不是在湾区吗?这么多年了,你俩没再见过面吧?” 窗外,黄昏正从机场快餐店的霓虹灯上流过。 谭最:“你要不要跟他联系一下?他知道你去了美国,肯定想见你的。” “不用,”宋时铮回复:“我现在对他没兴趣。” “我有新的狗了。” 作者有话说: 【国内——】 看我看到什么了,你看小宋老师的朋友圈吗?我都怀疑我看错了 孟行玉和宋时铮一起去美国了! (探头)是不是有合作交流项目啊,听说隔壁医学院正在搞。 那有必要走在一起,还合照吗?据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这两人睡一间房的啊 都是女的,睡一间房咋了 第19章 这次谭最水壶没烧开。 她最后一条消息是:你等着,不出三天,你爸一定来找你。 宋时铮看了眼,没在意。 十四岁就离婚的爸,十三年都没联系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前台,宋时铮将乐团定的标配大床房升级成两室一厅的套房。 想到就开心。她终于可以独自睡一张大床了,小宋公主回头想想,除了刚出来留学的时候,遇到天崩睡地板开局,后面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也孟行玉家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这人是没有一点社交还是怎么样,明明有两间卧室,家里竟然没有一间客房。 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剩下的客厅、餐厅、厨房,全都连成一片,打成死宽的横厅。 搞得小宋公主不是只能睡沙发,就是只能跟孟行玉挤着睡。 拿到房卡,孟行玉眉毛微抬,“我们两个睡一间?” “当然呀,”宋时铮生怕她不乐意,连忙拉着她咬耳朵:“万一我再变成猫怎么办?” “要是离你太远,到时候岂不是连门都开不了?” “你放心,是套房,我们俩可以分开睡,不打扰你睡眠。” 孟行玉“唔”了一声,没再表示异议。 宋时铮窃喜,没想到孟行玉这次这么好说话。 不过她定套房而不是双人间,还有一个小心思,这次出来的时间长达半个月之久,她一定会碰上易感期。 来姨妈之前的几天,她的食欲和□□都会暴涨。 为此,压箱底的玩具她都带了。 到时候,房门一关。 嘿嘿。 宋时铮边收拾行李,边在心底称赞自己的先见之明,丝毫没有注意到,门边站了一个人。抬头才被吓了一跳,连忙用衣物遮盖住那几个绒布袋子。 明明已经用绒布袋套起来了,但宋时铮还是觉得心虚。 “怎么进来都不敲门啊。” 好在孟行玉并没注意,淡淡看了一眼她敞开的箱子,就转移话题。 也没揭穿门本来就开着的事实。 “晚上聚餐你去吗?”宋时铮问她。 这就是不想一起去的意思了,如果诚心邀请,就不是这个问法。但是孟行玉本来也不想去,男男女女的聚一屋子,看着头疼。 “我有事。”孟行玉说。 孟行玉:“九点半,我来接你。” 宋时铮思忖了下:“行。” 她这几天试验过了,短暂的离开孟行玉几个小时并没有问题。 宋时铮报了聚餐店铺的名字和地址,乐团聚餐,也有带家属的,但是按孟行玉的性格,她总觉得她好像不太适合这种多人社交场景。 既然不是一个圈子,就别强融。 孟行玉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要出门,房卡由孟行玉拿着,到时候再来接她。宋时铮没有异议,站起来送她到门边。 “出门注意安全。”宋时铮说。 洛杉矶这座城市,白天gta,晚上lalaland,治安不算好也不算差。孟行玉太冷傲,她怕她多管闲事。 “知道。”孟行玉说。 临走前,孟行玉盯了她的皮质项圈一眼。 好像她越戴越习惯了,也不再试图去拉拽项圈,黑色皮质与雪白的脖颈几乎要融为一体,挂在那里,涩涩的。 如果doi的话,勾住这条项圈,让她昂起脖子,不知道是什么景象。 艳红色的小舌头一定会勾着来舔她吧。 跟她塌腰的弧度一样。 浑身都是淡淡的粉色。 孟行玉的目光深了两分,紧接着,眼神又转移到被柔软织物层层覆盖住的,微微隆起的地方。 那个绒布袋子,她可太熟悉了。 以孟大教授的智力,见过一次,就永世难忘。 跟宋时铮衣柜里掉下来砸中她的那包东西,一模一样。 当时,她隔着袋子摸了摸那几样东西的形状,又拆开了拿在手中把玩。 小巧、可爱、颜色喜人,几乎看不出来是玩具。 窗外是加州梦幻般的粉紫色天空,楼下有跑车呼啸而过。 发动机的声音响彻云霄。 跟她那晚在她身上喘息的声音一模一样。 要有耐心。 孟行玉告诉自己。 手指插/进项圈和肌肤之间,指尖回勾。 后背抵住门框,孟行玉听见自己问她:“大小还合适吗?” “嗯?”宋时铮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危险,转了转脖子,把更柔软的颈侧暴露出来,“还行吧,你做的东西嘛。” “我做的,都好吗?”孟行玉语焉不明地问。 这叫宋时铮怎么答? 好在孟行玉也不是真要个答案,笑了下,拍了拍她的头,就出门了。 触感还留在宋时铮的发顶。 宋时铮抬手摸了摸脑袋。 这算怎么个事儿? 洛杉矶的夜真美,蓝调时刻被拉的很长,蔓延到无边无际的街角。酒店风景不错,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和月亮。 小宋公主甩开刚才那股怪异的感觉,从箱子里挑了两件衣服,美美打扮起来。 虽然这个项圈不太漂亮,但是也不是完全搭配不上衣服。 第27章 宋时铮挑了件露肩上衣,下面搭配牛仔裤,美美照了照镜子,确实是越戴越习惯了。 藏不住的东西,不如大大方方露出来。 项圈是这样。 人也是。 宋时铮打开朋友圈一看,已经有四排人在底下点赞了,还有不少为孟行玉惊呼的。 小宋公主嘴角勾了勾。 既然她现在无法离开孟行玉,总要和孟行玉出双入对的在一起,那还不如大大方方公开。 不就是交了个新朋友嘛,有什么的。 朋友嘛,不都是一阵一阵的,没有谁会在对方的朋友圈照片中永远存在。 藏着掖着才是心里有鬼。 只是这所有点赞的人里面,怎么缺了孟行玉的? 是没看见?是不想点? 小宋公主不允许。 她恨不能强/建孟行玉的朋友圈,在她万年空白的朋友圈里也来上一模一样的一条。 只有一个人官宣,算什么朋友。 宋时铮打开对话框,截图发给她。 [宋时铮:朋友圈第一条,点下赞谢谢。] 门被敲响,是leo在外面叫她,宋时铮加快速度补了个口红,将手机扔进包里,拉开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好了,我们走吧。” 李老师跟在后面探头:“孟老师她……?” “她有事,晚点再来跟我们会合。” “哦哦,她不是专门陪你来的呀?”李老师扶了扶眼镜。 “怎么会,”宋时铮笑:“她们学院好像有个什么项目吧,正好时间靠得近,就一起来了,省份房费嘛。” 李老师看了一眼升级过的套房,没反驳。 leo不认识孟行玉,也根本不在意。他揽过宋时铮的肩膀:“song,这次我们一定要试试演奏歌剧魅影,我有个新的想法,早就想跟你合奏了。” …… 孟行玉一个人晃到了奢侈品街。 夜幕完全落下,深蓝色天鹅绒一样的天空,满天星斗,钻石一样闪亮。 孟行玉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也没有什么学术交流项目,她这趟,就是单纯陪宋时铮过来的。甚至她即将交流的学校,都是在波士顿,而并非加州。 但她当然不会告诉宋时铮这一切。 她只是单纯觉得,那种热闹的环境,她处不来。 热闹,这两个字,跟孟行玉从来就不沾边。 圣莫尼卡海滩的落日余晖像打翻的橘子酱,粘稠地糊在海平线上,而威尼斯海滩的滑板少年们正踩着最后的天光,轮子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响尾蛇般的嘶鸣。 洛杉矶街边,电影工业氛围浓厚,随处可见的剧场,摄影机,星光大道,玩滑板的人,在这里,穿着简单随性,好像大家都热烈而自由。 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卑劣。 妄图用一根项圈拴住宋时铮的卑劣。 孟行玉驻足在奢侈品店的橱窗,光线在这里变得驯服而奢侈,橱窗里的珠宝从不说话,只静静散发着昂贵的光泽。 想起宋时铮被leo询问项圈时闪过的一瞬尴尬,孟行玉突然就看那根项圈不顺眼起来。 虽然这根项圈在功能性上,无可比拟。 但是—— 颜色太黑,衬得肤色不够白,材质太硬,可能磨红皮肤,外观朴素,和宋时铮的穿衣风格不搭。最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作为公主的饰品,根本不够格。 公主,就该闪闪发亮才对。 孟行玉盯着那颗硕大的蓝宝石,若有所思。 …… 一群人进入餐吧。 乐团人数庞大,并非每个人都熟识,乐手们陆陆续续的都在这两天飞到,类似这样的聚餐还会有两三次。 聊了几句场地和演出曲目,话题就转到乐手的个人生活上。 一屋子年轻男女,哪有不起哄的。 有人问:“song,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呢?” 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原来孟行玉即使站在边上,冷冷的不说话,也是引人注目的。问话的是个韩国人,韩国人最喜欢孟行玉这种气质了,清冷挂的。 宋时铮以为这个韩女是在帮那几个韩男问,脸上挂起甜甜的笑意,耸肩:“她有事也。” “太可惜了,”韩国女生耸肩,连带着周围几个男男女女都一起点头,“还想着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呢,”顿了顿,韩女又说:“那明天叫她一起哦。” 宋时铮抿着柠檬水,但笑不语。 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孟行玉,应该不喜欢韩国人吧。 宋时铮打量着那几个韩国男生。 “leo你呢,最近怎么样?”副首席吃着沙拉,冷不丁问。 副首席是个日本人,一个过分斯文礼貌的樱花妹。厚重的齐刘海下,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都与leo有关。 宋时铮讨厌她。 有什么话就大大方方说,过于拐弯抹角,就是茶。 “谈过几个,不过没有在一起。”leo摊手,冲宋时铮眨眼,“你知道的,这事得看命运,中国话叫缘分,是不是,song?” “agreed.”宋时铮举杯。 一时间,所有人举杯:“to destiny.” 酒过三巡,一行人出了门,乐团里带家属的要早早回家,leo向剩下的年轻男女提议,“晚上去酒吧怎么样,song?” 宋时铮看了一眼钟表。 按照往常,她肯定要跟乐手朋友们去续摊的。 但今天,不行。 她蹦蹦跳跳地下了台阶,来到孟行玉身边,挽住她:“我们也要早点回家哦。” 这晚,漫游了半个城市的孟行玉眼神一瞬间温柔下来,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leo也走下台阶,揽过宋时铮的肩膀: “song说的也对,今天太晚了,要不今晚就先回去睡觉吧。” 第20章 真碍眼。 荷包内,孟行玉手指攥紧,一小块布料瞬间变得皱巴巴的。 正在孟行玉准备拨开那碍眼的毛手时,一只手拨开那过分热情的毛爪子。 宋时铮:“喂喂喂,leo,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身体接触了。” 讨厌身体接触? 孟行玉看了一眼她挽着自己的手,眉峰微抬。 “fine,”leo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眼神示意,“我看你挽着她,我还以为……” “人家是女生。”宋时铮挺不客气,“你要下辈子是女生也可以。” 孟行玉暗爽了下。 leo讨了个没趣,自动降级到后面去跟樱花妹聊天了。 宋时铮又将孟行玉挽紧了一点,月光打在两个人身上,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 “不是说九点半?等多久了?”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今天她们聚餐提前结束,出来时候才刚过九点,孟行玉就已经在外面靠墙等着了。 “下次提前到了发个信息。” “嗯。” “孟教授。”宋时铮很正经的叫她。 “干嘛,宋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宋时铮被这句宋老师逗笑。 “孟教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在演出前变成了金丝熊怎么办啊?”宋时铮拖长了尾音,撒娇,声音里有淡淡的忧愁。 “所以呢?” “什么所以?”宋时铮摸不着头脑。 “你为此努力了吗?” 宋时铮一愣,随即道:“当然啊,我……” 她为此从早谋划,积极排练,甚至不惜把孟行玉这个保险箱都薅到美国来了,怎么不算努力了呢? 可什么时候会变成金丝熊,她真的没准。 这好像是上天跟她开的玩笑,毫无规律。任何金钱和权力在天意面前失效,除了一个孟行玉外,她别无抓手。 宋时铮将这颗救命稻草挽得更紧了些。 “尽力了吗?”救命稻草问。 宋时铮托下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说笑的人群。 “尽力了吧。”宋时铮说。 “那就没什么好可惜的,”孟行玉揉了把她的头发:“尽人事,听天命。” “什么时候开始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的事了。” 不是即使变成金丝熊也能在陌生人家里呼呼大睡的宋时铮吗? 不是即使被学生用穿刺针贯穿也能笑着说放过他们的宋时铮吗? 她不喜欢看见她忧愁的样子。 忧愁应该属于世界,公主就只该高兴快乐才对。 “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对我动手动脚,”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宋时铮道:“我警告你哦……” “你讨厌身体接触嘛,”孟行玉学她说话的口气:“我知道。” 噗嗤一声,小宋公主又被逗笑了。 她发现孟行玉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但身上怎么有种淡淡的幽默感的。 “知道就好。”小宋公主嘴上这么说,却没放开她。 任两人的衣摆碰在一起。 “晚上回去要不要看电影?” 第28章 “什么电影?” “lalaland.” 深黑色的夜晚,窗外的刚刚流逝blue hour在屋内重新降临。 投影仪转动的声音沙沙作响,空气中氤氟着浅色的灰尘,两个人分坐沙发两端,银幕上浮现出熟悉的“la la land”标题。 爵士钢琴的前奏像一滴墨水,在黑暗中晕开。 爱乐之城的一切都太美了,车窗反射着金粉色的阳光,仿佛整个城市都在琴键上跳跃,镜头一转,又仿佛星星落入蓝色的湖。 “city of stars.” “are you just shining for me.” 但是看着看着,氛围慢慢不对了。 开头大堵车,所有人跳踢踏舞。 宋时铮一边星星眼,感慨灵魂在塞车时相遇,一边却在听孟行玉吐槽,怎么堵车还有心情跳舞? 当宋时铮为seb的梦想惊叹时,孟行玉却说:“难怪酒吧开不下去,不赚钱怎么运营?又不是办公共图书馆。”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往复几次,宋时铮火了。 这人怎么长得跟戈达尔的《轻蔑》一样,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个电影,要变成人形吐槽机。 宋时铮逐渐火大,搁在孟行玉身上的腿也收回,准备问问她,你对这部电影有什么意见?却发现到电影后半段,孟行玉竟然直接睡着了。 宋时铮独自看完了这部电影,一边沉浸,一边觉得索然无味。 再浪漫的夜色,无人共享,也是白费。 她就多余邀请她。 根本两路人。 孟行玉在电影最后五分钟打着哈欠醒来,就看见宋时铮脸色不善地看她。 “怎么了?” 她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宋时铮憋着气:“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孟行玉闭眼说瞎话:“很好啊。” 宋时铮磨牙:“是吗?” “好吧,”孟行玉光速改口:“不怎么样。” “哦?” “歌不错。”孟行玉点评。 很适合睡觉。 “你觉得seb和mia怎么样?”宋时铮发问。 seb和mia是谁? 孟行玉顿了一瞬,才想起来是片中男女主角。 “长得挺好看的,”孟行玉打着哈欠:“但我觉得,这两人分手是正常的。” “两个人都无法支持对方,甚至因为对方事业腾飞感到落差,分手是应该的啊。” “真喜欢不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么?” “但是人就是想要自我实现啊。”宋时铮反驳。 “那在自我实现和爱情中选择自我实现,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啊。”孟行玉说:“所以最后那场反重力舞蹈是在干嘛?又当又立?” “过了这村了发现没这店了。” “再说了,因为巡演分手,都2025年了,不觉得可笑么?” “她可以陪他巡演,也可以打视频电话,时不时飞去看男主,”孟行玉继续输出:“什么艺术家的骄傲,不就是自卑吗?不就是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吗?” 宋时铮好像被戳中了。 “异地本来就难接受。”宋时大声反驳。 “有什么难接受?你周末都可以飞到韩国去剪头发。” 宋时铮尖叫:“你看我微博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微博,这都被她翻出来。 孟行玉没正面回答。 “反正我是绝对无法接受异地恋的。”宋时铮嘟囔了这么一句。 “不异地不就行了。” 屋内空气安静了一瞬。 “你说什么?”宋时铮怀疑自己听错了。 孟行玉面对落地窗,留下背影:“我说,不异地不就行了。” “要是两个人想在一起,总会找到方法的。” 可—— 异地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很多啊。 宋时铮不想跟她争吵,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孟行玉懂什么谈恋爱?她干什么跟她吵? 孟行玉在学术酒吧的演讲她听了,没有浪漫,全是算计。 全是时代下个人精密计算投产比。 信誓旦旦的人最终不都会败在现实面前,就跟电影里的seb和mia一样,人最终还不都是最爱自己。 本质上,人不都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即使是亲密的伴侣也一样,但凡地位差距过大,另一方就会滋生强烈的不安全感。她见过太多毕业即分手的情侣,太多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的故事。 就像留美情侣,h1b抽签就像一场俄罗斯轮盘赌,当一方抽中工签而另一方没中的时候,两人的感情会直接“留美 vs 回国”的选择中崩盘。 如果是f2签证,那就是寄生关系。 依赖配偶签证的一方怎么可能自由幸福。 就像,玩艺术的怎么可能跟工科生玩到一起去。 社交圈都零交集。 就像,她和孟行玉。 如果不是因为在酒吧里偶遇,如果不是因为她变成金丝熊的话,即使身处一个学校,她们也根本不会认识对方。 她们还是在同一个城市中过着平行世界。 人跟人就是很难在一起,宋时铮悲观了。 因为这部电影,她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联结悲观得彻彻底底。 她想起来那些童年时父母的争吵时刻,想起来14岁在外留学时,被父亲一通电话吼回家,想起来曾经骄傲的博士父亲在长久的屈居幕后中逐渐变得神经质—— 还是浅层关系最好了。宋时铮想。 即使努力,也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不如不努力。 即使付出,也可能付之东流。 不如不付出。 合则聚,不合则散。一个人有多少切面,那就让每一个切面,都匹配到合适的人。 旅游搭子、健身搭子、演出搭子、逛街搭子……人的精力多么有限,与其费尽心思寻找和某一个人灵魂的共振,磨得头破血流、支离破碎,不如保持一种浅层的联系。 在大千世界中碰见一个人,快乐一段旅程,多好啊。 况且只要换人的速度足够快,就连悲伤的空隙都不会留下。 不用承诺,也不用负责。 旅程结束以后就可以拜拜。 你们只用共同体验这个世界的美好就行了。 小提琴悠扬的声音伴着夜空的星,黯淡又闪亮。 宋时铮又高兴起来。 “如果我能够成功演出的话,我们就去科切拉看音乐节吧。” “我在ebay上收两张票。” 宋时铮这么提议。 科切拉是什么?孟行玉不知道。 音乐节有哪些人,孟行玉也从没了解。 这件事唯一的重点是, 宋时铮主动邀请了她。 “行啊。”孟行玉说,“等你先能成功出演了再说吧。” 第21章 第二天宋时铮睁眼已是中午。 脸埋进被子里,翻滚了下,宋时铮给孟行玉发了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时钟指向一点。 开门,套房安安静静的,另一间的房门紧闭着,宋时铮试探性地喊了两句,又敲门,也没有人应。微信也没有留言,倒是乐团的小群上吵吵闹闹的,说晚上才开始排练,下午要约逛街。 孟行玉去哪儿了? 她在干嘛呢? 群里又艾特了宋时铮两下。 群消息99+ [樱花妹:leo还没起吗?] [韩男:可能song起了他就起了吧,kkkkkkk。] 樱花妹不说话了。 韩女又发了一堆ig上的精品店照片,每一个都无比诱人,勾着宋时铮的购物欲蓬勃生长。 网购根本满足不了小宋公主。 宋时铮决定在洛杉矶最好的四月天出去逛逛,她向外看,果然阳光灿烂的地方活力满满。 [song:我醒了。] 群里一阵欢呼。 [leo:我也是,去哪逛?] [韩女:leo出现了。] [韩男:leo出现了。] 宋时铮没理会他们的打趣。 [song:吃个饭,楼下集合?你们都在酒店吗?] [韩女:不在。] [韩男:我们已经在逛了。[自拍][自拍] ] [song:那你发地址,我等会来找你们。] 宋时铮选了身嫩黄色的吊带背心,配牛仔短裤,对着镜子照了半晌,嫌弃地啧一声,还是弄个克罗心的挂饰叠戴比较好。 不然也太像项圈了。 宋时铮化了个妆,决定先下楼去吃饭,然后再去和韩男韩女会合。 却在出门时扫到水吧上的牛皮纸包装袋。 这不是她昨天路过时,说想吃的那家贝果吗? 宋时铮拿起纸袋,便利贴上冷冷清清的两个字:早饭。 宋时铮挠挠脸。 这是孟行玉买的? 横不能是酒店前台帮她买的吧。 哈哈哈。 宋时铮打开纸袋嗅了嗅,好像冷杉一样的气味还残留在纸袋上,不住地往她鼻子里钻。 第29章 旁边还放着一杯冰美式。 典型的孟行玉风格。 好像和孟行玉无数个对座吃早餐的画面就在眼前。 [leo:我也没吃早餐,一起吗?] 宋时铮很快回神。 [song:不用了,我朋友帮我带了。] [song:分你一半吧^_^] 宋时铮和leo在楼下碰面,一同打车前往某个久负盛名的买手店,据说好多好莱坞巨星都去这家店买过东西。 干净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吊带背心、lululemon和牛仔裤。 再配一个香奈儿。 又精致又粗糙。 一种美式的松弛感。 一行人在店外排队。 韩女:“song,你的朋友怎么没来呀?” leo:“这家店人真多。” 韩女:“song,叫你的朋友一起来逛街呀。” 宋时铮本能拒绝:“她出去了,她应该不喜欢逛街吧。” 韩女不死心:“试试嘛,万一她答应了呢?” 话音刚落,就碰见孟行玉从对面的harry winston出门,店员极其客气地将她送出门外。 一水的运动装街头里,她那身不合时宜的西装格外显眼,消瘦而修长。 长波浪韩女赶忙招手:“professor meng!” harry winston? 宋时铮隔着墨镜往孟行玉手上扫了一眼。 空荡荡一片。 她去哪干什么?那不是定珠宝的吗? 是给什么人?还是帮谁带的? 孟行玉也很意外的样子,走近:“你们怎么在这?” 韩女:“来逛街!” 孟行玉一来,韩女明显更兴奋了,围着孟行玉问长问短。 孟行玉应付了几声,眼神先落在小鸡黄的宋时铮身上,她很衬这种很嫩的颜色,粉色、嫩黄、天蓝,这些甜得像糖果一样的彩色。 腿笔直修长,露出一小截腰,在阳光下白皙得耀眼。 任何人一瞥之下大概都会由衷地想,这姑娘真漂亮。 孟行玉脑子里倒是没冒出这句,她只想,宋时铮真会穿。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宋时铮,黑色乐福鞋、荔枝纹的小挎包,这样搭配之下,连项圈都没那么不合时宜了。 就是墨镜挡去了她大半张脸,只看得见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孟行玉用手碰宋时铮手背:“不是让你起来给我发消息?” 宋时铮躲了一下,抱臂:“那你看看我给你发了多少消息?” 孟行玉一愣。 “真的?我可能开了静音了……” 此刻,leo突然出声:“到我们了。” 话头戛然而止。 这是一家买手店,大的出奇,挑高二层,商品和商品之间都隔得死宽,简洁纯白的弧形,走的地中海风,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青柠与雪松香氛。 几人在旷大的店里挑挑拣拣。 宋时铮一连试了几样,都不满意。 “早饭吃了吗?”孟行玉跟在宋时铮身后发问,后者也只淡哼一声,不正面回答。 倒是leo突然插嘴:“味道挺不错的。” 宋时铮眉毛微蹙,有他什么事? 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他抢答吧?这么喜欢抢答,怎么不去开心辞典呢?而且leo这么一说,自己莫名有点心虚怎么回事? 不就是分了块面包吗? 怎么搞得好像有点对不起孟行玉似的。 好像把她的心意也浪费了一样。 这太可笑了,不就是隔了两条街的面包店,能有什么心意?压下心底那点不舒服,隔着墨镜,宋时铮笑:“对,味道挺不错的。” 宋时铮不知道自己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 但好像是小猫在伸爪,一边试探、一边挑衅。 又怕孟行玉发火,又期待孟行玉翻脸,就好像希望看到孟行玉生气一样,于是伸出一个山竹脚,露出一点爪子,在她裤脚边不停抓挠。 谁知道孟行玉压根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对leo露齿笑了一下:“好吃多吃,下次想吃再买。” 宋时铮心里好像踩空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挑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道怎的,她希望看见孟行玉失控、发火,最好是怒意滔天。 手中的巴洛克风格的银饰拍在桌上,把一旁的导购都吓了一跳,弄得人家眉眼乱飞地提醒:“小姐,请跟我说,我来帮您放就好了,店里饰品需要轻拿轻放。” 宋时铮本来就心里不舒服,被白女那惯有的明褒实贬的笑容一戳,更是不爽。 大小姐冷哼了下,将刚刚的银饰用力按在她手上:“我买了。” “还有刚才那些,我全都要了。” 一旁几人弄不清状况,不是都没看上吗?怎么突然又都看顺眼了? 韩女小心翼翼道:“song,你真的要吗?” 大小姐下巴微抬:“买回去送人。” 韩女不作声了。 倒是那个白女导购一边尴尬恼火,一边喜笑颜开,两种情绪在脸上夹杂,像打翻的调色盘。 与此同时,宋时铮心里也翻江倒海。 这样不行,孟行玉还没要发火,她先要发火了。 宋时铮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好像心里装了个藏了炮仗的灶火,现在不停地有人往里面加柴,只差一点,她就可以燃起来了。 她急需降温。 “我去买冰淇淋,你们吃不吃?”宋时铮以手扇风。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我去买。”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是leo和孟行玉。 韩女捂着嘴巴笑:“今天有两位骑士了。” leo捂着他那卷毛脑袋咧嘴笑,满口答应。孟行玉却认真询问每一个人的口味要求,她来的时候看见冰淇淋车了,就在街对面。 宋时铮冷眼旁观。 韩女:“那我要草莓味的哦。” 韩男:“薄荷味。多少钱我等会转账给你哦。” “你呢?”孟行玉走到宋时铮跟前,盯着她问。 宋时铮不看她:“随便。” “随便?”孟行玉重复。 宋时铮却突然炸毛:“说了随便就是随便了,‘随便’听不懂呀。” “那就香草味的吧,”leo帮她下决定,大白牙在阳光下列开。 “可以。”宋时铮胡乱点头,哪怕她根本不喜欢奶味,但现在只要是个冰的,能降火就行。 走之前,孟行玉看了她一眼。 宋时铮和韩男韩女正在收银台结账,明明买了一大堆东西,看起来却并不高兴的样子。墨镜从头到尾没摘下来过,项圈上的银饰反射着冷厉的光。 店内人声嘈杂,窗外棕榈树挺拔生长,阳光炫目到刺眼,宋时铮坐在店铺一角,静静地不说话。韩男韩女在用韩语交谈。 又发坏脾气了,宋时铮张开手心,盯着上面的手掌纹路看。 每当她发脾气时,都一边厌恶自己,一边控制不住。 孟行玉肯定又要讨厌自己了吧。 宋时铮看着手中的塑料袋,脚无意识地踢地板。 不知道自己是在买什么,昂贵的丑东西,情绪的发泄品,装箱子里都嫌占行李额度。 真想扔了。 这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视线内。 ?? “冰淇淋来咯。” 宋时铮一震,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这个香草味的、手毛绒绒的、声音昂扬的—— 不是孟行玉。 心里又踩空了一下。 抬头,那边,孟行玉已经在给韩男和韩女递冰淇淋,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几人正在相互道谢。 “谢谢。” 宋时铮接过纸杯,心情却更坏了。 然而下一秒,另一只手伸过来,不容置疑地抽掉了她手中的纸杯。 “吃我的。”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我真的有罪,我把21章当成20章发了!!!改过来了,对不起大家! 第22章 ? 一个保温袋递到跟前。 不是买冰淇淋,这是买的什么? “不知道你想要哪种,每种口味都买了一点。” 孟行玉温声道。 宋时铮干巴巴:“哦。” 这事她经常干,因为喜欢某一个款式,就所有花色都买一遍。 不稀奇,宋时铮这么告诉自己。 孟行玉蹲下来,打开冰淇淋盖子,递到她面前。 西装大佬的衣服拖曳在地上。 这么靠近时,宋时铮才发现孟行玉并非是全然的冷白皮,窄窄的双眼皮上有一粒浅褐色小痣,若隐若现的像粒琥珀,细细柔柔的很好看。静时是凝固的月光,动时便成了摇曳的烛焰。 会灼人,却不疼。 揭开盖子,五色冰淇淋好像彩虹,码得整整齐齐。 宋时铮一勺一勺挖着,突然觉得,心情好像没那么糟了,就连看手中的购物袋也顺眼起来。 “还合口味吗?”孟行玉问她。 ……你几乎把整个冰淇淋车都买回来了,还有什么合不合口味的啊。 第30章 宋时铮在心里吐槽。 “还行吧。”小宋公主吸吸鼻子。 “怎么没有香草的?”吃了会,宋时铮还是觉得不能放过她,于是故意挑剔,加重音调,“不是说是所有口味吗?” 孟行玉:“你不是不喜欢吃奶味吗?” “你又知道了?”宋时铮斜眼看她。 孟行玉:“这么说,你喜欢香草味的?” 宋时铮顿了两秒,摇头。 孟行玉无声的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宋时铮还是只奶猫的时候,对牛奶从来不感兴趣,她初见她的时候也是,奶味是一点没有,酒气倒是惑人。 而每当她开酸奶盖子的时候,那颗猫猫头就会出现在她附近。 她猜她有轻微乳糖不耐。 孟行玉的轻笑声传进耳朵里,背景音一下都变得模糊了,耳朵里只能听得见孟行玉那声极轻极浅的笑声,她这一笑,宋时铮的心脏顿时涨满了。 然而这次却不是火,是水。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满溢出来。 从心底,蔓延到脸上。 宋时铮“嚯”地一下站起来。 “你骗我。”宋时铮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说不清是羞恼还是生气,好像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了一样。 “那你想怎么罚我?”孟行玉靠近她。 宋时铮瞬间瞪大眼睛,孟行玉贴近的太突然,也太近了。这还是人形情况下,她第一次和孟行玉靠得这么近,鼻子动一动,好像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阳光气味,沾染了一点韩女的花香。 大概是韩女靠着她的时候染上的。 这样一来,突然想用猫毛糊她一脸…… 不过,孟大教授居然没反驳?她居然承认了? “吃不完了。”宋时铮将没吃完的冰淇淋盒塞进孟行玉怀里,彩虹色的冰淇淋融化成一副打翻颜料的油画。 “浪费。” “那还不是先有人乱买。” “哦?”孟行玉笑:“是我在乱买?” 宋时铮看了眼脚边的购物袋,鼻子不自然地动了动,按下舔鼻子的冲动,揉了揉鼻尖:“哼,拎着。” “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没看见。” 宋时铮一怔。 原来她知道。 她真的,什么都被她看穿了。 风扬起她的裙摆。 是不是博士也不全是一些偏执怪? 当她们愿意把智商用在情商上的时候,也挺厉害的……? “走了。” 孟行玉喊她。 下午三点的时光,几个人都已经将手上的冰淇淋吃干抹净,补喷防晒喷雾后,准备重新出发,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之后吃完饭,就要回剧场排练了。 他们还剩两个小时可以浪。 美国不兴打太阳伞,金色的光大喇喇地刺在脸上,将人的内心照得一丝阴霾也无。 一行人浩浩荡荡,队伍跟大雁一样。孟行玉落在最后面,拎这几个硕大的购物纸袋,低头玩手机。 “在想什么?”leo重新走回宋时铮身边,声音温和问。 “没,没。”宋时铮难得磕巴,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没用,伸手揉脸,却又不敢幅度太大,生怕将脸上的阴影和腮红揉花了。 如果自己脸红的话,应该会是腮红打得太重了吧。 她也阅人无数了,怎么会被孟行玉这种小伎俩撩到腿软? 走在街上的时候,宋时铮透过街边的反光镜看后面一行人说说笑笑。孟行玉还是懒洋洋的跟在队尾,头也不抬地看手机。像开了自动牵引的电子狗。 韩女故意落后,走在她边上,脸冲着她,不停说笑。 宋时铮眉毛皱起来。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宋时铮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leo,实际心思全在队伍最末的那人身上。眼睛不住地向后瞟,路过街边橱窗店的时候,表面是在照镜子,拨弄头发,实际上却是在观察某人的行动。 这样不行。 宋时铮想,是不是得找个什么理由,也走到后面去才好? “看着路。”leo扶了她一把。 宋时铮冲他笑了笑。 殊不知这笑却落在漫不经心的某人眼里,极为碍眼。 嗡。 宋时铮手机震了一下。 宋时铮没管它。 嗡嗡嗡。 大概是水壶又烧开了吧。 宋时铮心不在焉。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宋时铮终于拉回心神,不耐地打开手机,上面漂浮着醒目的红点。 一连十几条消息,大概是谭最又发疯了。宋时铮想,她迟早将谭最给设置成免打扰,这人简直比促销短信还烦。 然而消息还在持续不断进来。 宋时铮打开软件看了眼,继而瞳孔一缩。 “进去吧。” leo突然停下,宋时铮撞在坚硬的后背上,鼻子一痛,眼泪都快飙出来。 “怎么走着好好地,突然停了啊。”宋时铮忍痛道。 “我刚刚说这家店怎么样,你说好,”leo无奈:“song,你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 他伸手想捋她的额发,却被她拍开。 leo一愣。 以往她是不抗拒这种身体接触的。 “别碰我。”宋时铮低声说。 一行人跟在leo身后进店,活像排队揾食的仓鼠。 谢天谢地。 大约是动作打断了,那造反的手机终于停下。 宋时铮将亮度调到最低,做贼一样偷偷拨开手机。 深吸一口气。 点开对话框。 心跳加速。 ——是孟行玉将她每一条消息都引用了,然后一一回复。 就连她说的废话,和她无聊时发给她的搞笑视频链接也不例外,都回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么一些字。 急速奔跑的心跳好像被人用绳子拽了一下,骤然一个急停。 小小的烟花在心中炸开。 “算你过关。” 宋时铮嘟囔。 然而某人却路过她,正好听见。 “公主殿下饶命。”孟行玉轻笑一声,用极其不敬的声音说。 那声音轻得,仿佛羽毛挠了她一下。 要命了。 这人怎么回事? 在国内不这样啊。 在美国放飞自我了? 然而从冰淇淋开始,孟行玉好像就和leo展开了一场角力一样,leo无论说什么,孟行玉就要和他唱反调。 就比如现在吧。 leo拎着一条项链,正问宋时铮意见,然而宋时铮还没开口呢,孟行玉就先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丑”。 leo品味受到了质疑,这对意大利男人来讲,是是天大的事。他气急败坏,指着宋时铮的脖子,瞪眼:“还能有她这个丑?” 宋时铮:? 怎么又有我的事? 然而孟行玉大爷一样,眼睛在左边和右边各晃一眼,悠悠道:“还是丑。” “什么呀?”韩女晃过来:“说什么呢?” leo没再管这些奇怪的东方人,他觉得他们审美都有问题,捧着项链,真心诚意道:“song,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我……” 他该是不会打算送她吧。 宋时铮心里一咯噔。 倒是韩女认真瞧了瞧:“说实话,song,我也觉得这条项链不太符合你的品味,”韩女顿了顿,真心实意道:“是谁送给你的吗?” leo大力拍了拍韩女的肩膀,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宋时铮抠了抠项圈,天太热,脖子上都出汗了,碎发黏在上面,有点不太自在。 宋时铮:“我觉得还好吧。” 两人瞬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这玩意说好听点叫choker,说难听点,不就是狗链么?宋时铮一向品味优良,搞这么个东西在身上,不是不伦不类么。 “怎么啦,”宋时铮大声道,说着违心的话:“我就喜欢这样的。” 有人“噗”地一声笑出来。 宋时铮眼神剜过去,西装暴徒的肩膀都在乱颤。 她是拜谁所赐…… 宋时铮牙痒了。 要是她现在还是小猫就好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拿孟行玉的手指磨牙。 宋时铮的牙齿在唇舌间磨了磨。 leo和韩女都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这次两个人气味相投,很快走到一起,咕咕囔囔地对着满屋的珠宝首饰讨论起来。 宋时铮刚要抬脚跟上,脖子却被人拽了一下。 一个趔趄。 哎哟我去。 一根熟悉的手指熟练地穿入项圈与脖颈之间,身后那人语气凉凉:“不许摘下来。” 宋时铮叛逆心起了:“你说不许就不许?” 孟行玉:“嗯,我说不许就不许。” 你说不许就不许? 那我还说咬你就咬你呢。 宋时铮:“我凭什么听你的?” 第31章 孟行玉似笑非笑。 手指却在项圈和脖颈之间抠了抠。 哎哟我去。 宋时铮心里又是一声,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当了她一段时间的猫,她还真知道怎么拿捏她。 “快松手,”宋时铮拼命拍她,将她手都拍红了,威胁:“再不松手咬你啊。” “哦?” 孟行玉饶有兴味地伸出一根手指,递到她唇边:“咬一个试试?” 宋时铮看着那根细长的、葱白一样的手指,磨牙。 “真以为我不敢?”宋时铮凉丝丝地说。 孟行玉:“敢,公主殿下有什么不敢?” 调笑间,宋时铮似乎感觉自己心里盛的那点水好像潮汐一样涨落起伏,而那沙滩上放了一只铁皮桶,海水一拍,就哗啦啦地响。 大约是孟行玉的无理要求反倒让她感到安全,她也找到一份低声质问她的理由。 宋时铮:“早上干什么去了?” 孟行玉:“健身,有事。” 宋时铮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酸:“有什么事?” 去harry winston订钻戒吗? 她昨晚听到她打电话了,很晚了,电脑还在噼里啪啦响。说“来见你”“很期待”什么的,好像是哪个姐姐?这么晚打电话,也在美国吗? 孟行玉眼神滑过橱窗内的首饰:“看你在睡觉就先出门了,面包味道还可以吗?” 她在转移话题。 宋时铮心里的潮汐猛然变大了,狠狠拍在那只铁皮桶上。 “还行吧。”宋时铮说。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正值韩女和leo对某件首饰意见不合,韩女回头来找孟行玉,拎起她雪白的腕子就将手链在上面比划。 孟行玉呢?也就任她这么牵着。 韩女将那缀上了五花红贝母的手腕拿在手里反复端详,还献宝一样的抬到leo面前看。 孟行玉呢?也就松松散散的站着,任她在自己的手腕上作怪。 几人说说笑笑。 宋时铮憋了半天,上前两步,泄愤一样抓住她的手,往那葱白一样的手指上使劲一咬。 孟行玉吃痛大叫,回头:“你属狗的呀!” 满店的人都惊诧地看着她们。 宋时铮瞪着她:“我属什么,你最清楚!”说完,狠白一眼,挽住leo臂弯,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咯! 第23章 韩女:“song怎么了?” 孟行玉耸肩,转眼又若有所悟,露出谜一样的微笑。 “不会是开窍了吧。”她将手链摘下,“看来得找个机会试探她一下……” 孟行玉嘟囔的中国话,韩女压根听不懂,只能大小眼瞪着她:“说什么呢?请说英文好吗?” 孟行玉轻笑一声:“走了。” 剩下的时间,宋时铮也没心情再逛。车开到海边,下午四五点的夕阳,宋时铮拉着leo找了家餐厅吃饭,一桌人坐得满满当当。 巨大的棕榈树下,海边来往跑动的人,夹着冲浪板的、打沙滩排球的,脸上笑容肆意,跟电影一样。 宋时铮心情却好不起来。 韩男韩女倒是兴致很高,一直在自拍,要发sns。拍完,韩男又掏出一个拍立得来,提议道:“我们来拍这个怎么样?” “好啊。”leo也兴致勃勃,作为一个意大利人,他很喜欢这种带点复古年代感的东西。 “这个我祖父家里也有一个。”leo说。 “现在还在用吗?”韩男问。 “没有了,”leo遗憾摇头,“一直搁在他的书架上,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否还能正常使用。你这个是哪儿买的?” “在二手市场上,”韩男的潮流度还是要领先世界一个level,他兴致勃勃打开自拍软件,展示与拍立得相同的效果,“我看这个挺好玩的,不如就买一个拍立得好了。” 然而他们说的话,宋时铮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变回来了,不再是猫了,旅游了,也购物了,她做到了她做猫时期想做的一切,但是……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好像还不如当猫快乐。 是当猫的时候太过依恋吗?那时候她只需要每天晒晒太阳、舔爪、洗脸、梳毛,一天有十五六个小时都在浅眠中度过,窗外一只飞鸟,就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很久。 现在变回人了,世界更大了,拥有的更多了,反而却更加浮躁了。 轻易地从这个app刷到那个app,从这家首饰店走到那家珠宝店,逛遍了整条街,却找不到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地球太小,南极也不过就是一张船票的距离。 触手可及。 或许还不如当只猫呢。 在懒散、有限中,过完自己短暂又无趣的一生。 一只飞鸟的出现就是难得的新奇。 心里空空的。 而且,她总感觉她和孟行玉走的更远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奇怪,这几天来,一下心里好像饱含着怒火,一下又好像是满溢的海水,现在又好像断掉线的气球,只剩那红色的一只在天上孤单地飞。 是变猫后遗症吗? 可她做的事情和从前别无二致呀。 照样打扮、逛街、演出,又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叮一声。 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的短讯。 一些毫无意义的文字排列组合,背后却只有她能看懂其中含义。 那条简讯写着: “你来美国了是吗?” 宋时铮直接删除掉这条消息,漠然。当初是他们彼此都没有选择需要对方,过后也没有主动寻找或联系过,十几年过去了,现在又何来什么羁绊? 宋时铮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加入拍照的队伍。 或许她什么都不能留住,能留住的,只有这一刻吧。 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肩膀。 宋时铮惊诧抬眼,是孟行玉在微笑着冲她做口型:“笑一下。” 或许是亲密接触能给人脚踏实地的感觉,掌心的温度通过肩头传到四肢百骸,宋时铮一下觉得心中的那只气球摇摇晃晃地落了地。 然而还没它完全落地,宋时铮就听见孟行玉在自己耳边说:? “我有事要先走,等下排练完去接你。” 气球好像被人戳破了。 什么事? 不能告诉我吗? 孟行玉好像有很多事,而这些事,都和她无关。 不管她是猫还是人都一样。 是猫的时候,被留在家里。是人的时候,被留在原地。 孟行玉的世界,好像从来不曾向她打开。 这感觉坏极了。 宋时铮无端想起那句话: “玩艺术的怎么可能跟工科生玩到一起去。” “社交圈都零交集。” 这坏感觉一直蔓延到排练。 人陆陆续续到齐了,高强度的巡演带来的是高强度的排练,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演出意义重大,是他们乐团第一次在西海岸登录的巡演。 “全体注意,从第176小节开始。”指挥的声音从指挥台上传来,没有多余的寒暄。 他抬起双臂的瞬间,整个乐团立刻安静下来,连翻谱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今天要演奏的这首理查德·施特劳斯的《唐璜》是乐团周末演出的重头戏,在场所有乐手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最外侧的宋时铮深吸一口气,将琴弓悬在弦上。她不用看也知道身后二十多位小提琴手都在等待她的第一个动作。 作为乐团首席,她不仅是第一小提琴声部的领导者,更是整个弦乐组的灵魂人物。 指挥的手势猛然落下,铜管声部爆发出激昂的旋律。宋时铮的琴弓随即划过琴弦,带领弦乐组加入这场音乐的洪流。 然而这样做的人不止她一个。 宋时铮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每个声部的音准和节奏,她动的第一个瞬间,内侧的副首席樱花妹也一起动了。声音追逐一样,咬得她死紧。 宋时铮眉头越皱越紧。 她不是不知道樱花妹觊觎她这个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但她从没想到,樱花妹现在的演奏技术已经如此……出彩。 声音愈演愈烈。 她感受到了浓重的威胁。 “停!”指挥突然放下指挥棒,声音像刀一样切断了音乐。“小提琴,你们是在演奏唐璜还是在锯木头?” 指挥台下温和,台上却不留情面。 宋时铮感到脸颊发烫。她知道指挥的话虽然针对整个声部,但实际上是说给她听的。作为首席,声部任何失误实质上都等同于她的失误。 leo向她投来鼓励的眼神。 首席大提琴向来是乐团中的结构基石,有他应和,宋时铮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那段长达两分钟的独奏。 “song,”银发指挥的目光直接锁定她,”那段独奏再来一次,我要听到更多的…灵魂。" 第32章 宋时铮点点头,悄悄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这段独奏她已经练习了不下百遍,每个揉弦的幅度、每个换弓的力度都刻在了肌肉记忆里。 但此刻,在指挥锐利的目光和同事们无声的期待下,那些熟悉的音符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樱花妹还在蓄势待发。 宋时铮深吸一口气,琴弓再次触碰琴弦,她闭上眼睛,试图忘记周围的一切,只专注于音乐本身。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段独奏,也是技术程度最复杂的一段独奏。 得用高把位快速连弓与滑音模仿唐璜急促的呼吸,再用双音颤音象征心跳加速,按施特劳斯原话说,这个音符要像是手指划过丝绸睡衣的触感。 是情欲的具象化颤栗。 “不对,还是不对。”银发指挥摇头,声音里带着失望,“技术上没出错,但情绪上不对,太平了,song,你的感情呢?” 宋时铮咬住下唇,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这不是她所设想演出与旅行。 樱花妹适时出声打断:“maestro,我能试试吗。” 指挥家银灰色的鬓角在顶灯下闪着冷光,他思考了一会儿,道:“直接开始《唐璜》第48小节,独奏。”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先与宋时铮眼神交流。 众人屏息。 这是樱花妹第一次在这样的正式大型排练场合独奏。 还是以这样挑衅的方式。 然而—— 樱花妹的琴弓划过琴弦,音色明亮得近乎刺眼。 宋时铮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跟着旋律移动,这段她练习过上百次的独奏,现在正被樱花妹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诠释。更快的速度,更夸张的揉弦,每个装饰音都处理得锋芒毕露。 这段演奏丝毫不逊色她。 不,不仅是不逊色,是太好了。好到,完全跟宋时铮的演奏路径是两种美学风格。 奏毕,宋时铮以为指挥会说些什么。 然而,长久的沉默后—— “今天先到这儿吧。” 指挥这么说。 乐手拉拉杂杂的离开剧场。 宋时铮最后一丝好心情已经不见得无影无踪,此时不过是在强打笑容。 “没事儿,”leo环住她,安慰,“偶尔发挥失常罢了,可能是今天我们玩太久,你累了。” 不是。 不是偶尔的发挥失常。 宋时铮很清楚地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本质上,她就不是那种特别坚定的人,她就是容易受到别人影响,她自问没有那样忘却现实全情投入的好本事。 她不是她妈那样的工作狂。 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就是没法演奏激昂的曲子。 也因为此,她一直保持自己的深层关系在简单又稳定的几个人里面,而能来来去去的,都是不入她心的人。 她失态了。 走廊里,樱花妹堵住她的去路,不怀好意。 “song,今天稍稍有点失误呢。” “是啊,不过不影响你的发挥就好。”宋时铮淡淡道:“练习很久了吧。” “练习不是乐手应该做的事吗?”樱花妹捂嘴笑。 宋时铮冷笑:“你是指,练习在其他人段落里面刻意提高音量吗?” 樱花妹脸上瞬间又红又白,粉底都盖不住她脸色的变幻,“我的技术早就比你好了,等着看吧,我迟早会取代你的。” “那就来试试看。”宋时铮不让锋芒:“我等着那一天。” “只顾着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当首席。” 樱花妹脸上又青又白的,气闷得好一会没说话,对上宋时铮清越的眼神,最后她只冷哼一声,与宋时铮擦肩而过。 “这一场演完,我就向艺术总监提交申请。” 出门,夜色深重。 宋时铮步伐沉沉,她心里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孟行玉果然已经在门外等她,姿态还跟第一天一样,靠墙、松散。 夜风习习,她心口似乎舒坦了一点。但她已经没力气冲孟行玉招手了。 “结束了啊。”孟行玉说。 第24章 “怎么了?”孟行玉觑她神色:“不高兴?” 宋时铮摇头。 孟行玉:“那是高兴?” 宋时铮又摇头。 孟行玉皱眉。 现在的宋时铮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颓丧。 宋时铮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顺。就是不顺。 哪哪都不顺。 宋时铮27年来,虽然人生中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总体来讲还是幸运的。现在怎么会感觉如此不顺呢? 还是因为在意吧。 因为在意,所以才无法放过。 宋时铮埋头往前走。 突然,项圈一紧。一股大力将她拉扯住。 人被按在墙上。 “怎么回事儿?” 这一句,让宋时铮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卸掉了,瞬间哼哼唧唧的,语调也变黏糊起来:“孟行玉,我好烦呀。” “烦什么?” 孟行玉接过琴盒,背在身上,并不动声色地牵住了她的手。 宋时铮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只拿地上的石子撒气。 孟行玉也不催,就静静等着。 “就是那个刘海樱花妹呀,”宋时铮磨磨蹭蹭开口:“她今天拉得比我好,不,是跟我一样好了,而且在那里搞小动作。” 孟行玉:“什么小动作?” 宋时铮觉得说自己跟樱花妹之间的冲突有点幼稚,但不说又觉得心里有根刺,于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孟行玉说书一样讲了一遍。 孟行玉听完笑了。 “怕什么,公平竞争。” “那我万一争不过人家怎么办?” 原来是怕这个,孟行玉失笑,继而一本正经道:“那我去通知人家,让她不许比你拉得好。” 这怎么可能嘛! 孟行玉也忒能胡说八道了,宋时铮笑着锤她。 不知怎么的,孟行玉明明是在打趣她,但她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好像被人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酥麻过后,那根弦悄悄松了。 “当首席本来就要接受各种各样的人对你的挑战,人家就想要这个位置,你要不要拱手让人呢?”孟行玉循循善诱。 宋时铮很快摇脑袋:“不要。” “就是,”孟行玉说:“樱花妹直接向你发起挑战,有什么可怕的。” 孟行玉:“说不定还有背后使阴招的呢。” 宋时铮浑身一抖:“不会吧?” 孟行玉:“怎么不会?” 宋时铮感到后脖颈发紧:“应该不至于吧,你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坏了?” 孟行玉抿了抿唇。 确实,大小姐的世界里,可能所有人都是体面善良的。因为获得的太轻易,她和那个又争又抢的世界的确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宋时铮找补:“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啦,万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孟行玉低头思索。 宋时铮见状,继续道:“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确实我妈也说……” 孟行玉突然出声:“所以修炼好自己才是正理。” 宋时铮愣一秒,捣蒜样点头:“嗯嗯。” 没想到却换来孟行玉的冷酷无情。 孟行玉:“回去把曲子再拉十遍。” 宋时铮:嗯嗯?? 孟行玉笑得乱颤。 走了好长一段路,宋时铮才反应过来。 突然触电一样甩开孟行玉:“谁让你牵我的手!” 当初牵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哪里不对? 回酒店洗漱完毕,宋时铮来敲孟行玉房门。 “忙吗?” 孟行玉头也不抬:“在忙着给你朋友圈点赞。” 话音刚落,宋时铮手机上咚咚响了两下。 宋时铮无言。 她还真是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啊。 宋时铮极其爱发朋友圈,小到限定版的labubu,大到剧场排练花絮,几乎碰到任何大事小情都要分享,来美国三天,已经发了十条朋友圈了。孟行玉正翻到今天的晚饭。 “别点了。”宋时铮说:“有空听我来拉琴。” “没空。”孟行玉懒洋洋地,不经意问:“你还没把章以新删了啊?” 宋时铮:“嗯?你怎么知道?” 孟行玉拿手机屏在她面前晃了眼。 哦。 是朋友圈的共同好友啊。 那就是说,她在章以新的朋友圈下面评论什么,她也看得见咯? 宋时铮没由来紧张。 宋时铮咽了下口水:“你以前在章以新的朋友圈见过我?” 她记得章以新当时还挺喜欢发朋友圈的,章以新还经常晒她送给他的礼物。 “没。” “我以前从来不看朋友圈。” 哦。 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时铮突然高兴了,一把拽过孟行玉,兴冲冲道:“走,听我拉琴。” 第33章 孟行玉仍懒懒的,不愿动弹:“我又听不懂。” 宋时铮:“我们首席说了,不需要你懂,音乐是直击人心的东西。” 睡裙及膝纯白,小提琴横抵颈间,下颌轻触琴托,琴弓悬在弦上,脖颈如天鹅曲项般保持45度角,既如雕塑般稳定,又如天鹅般典雅。 宋时铮心定了。 她只有一个观众,又或者没有。 孟行玉靠在单人沙发里,天穹低垂,仿佛一块浸透的靛蓝丝绒,偶尔被流云撕裂,漏下几缕月光的银弦。 宋时铮的琴弓划过琴弦,音色明亮得近乎刺眼。 高把位快速连弓与滑音模仿着唐璜急促的呼吸,双音颤音让人心跳不断加速,一曲终了,宋时铮身上全是细汗,连绒毛都沾着浅浅的粉色。 连续的高张力过后,宋时铮浑身打颤。 孟行玉低头笑着吸烟:“宝宝,你这是在吸引我呢,还是在勾引我呢?” 挺不正经的。 但宋时铮回忆起曲子,左手揉弦时□□欢愉与灵魂空虚交织,右手运弓又表现着征服欲与倦怠感,感官刺激与道德张力相矛盾,构成极复杂的层次。 这是她第一次将所有情感倾泻而出。 酣畅淋漓。 宋时铮睁开眼:“你陪我去排练吧。” 烟雾弥散在两人之间,让情感都变得暧昧模糊。 宋时铮:“我是说真的——” 一个纸盒子塞到她手里。 宋时铮:? “打开看看,”孟行玉说,“本来想过几天再给你的。” 深蓝色的包装。 这紧张的气氛。 宋时铮突然有点想尿尿。 她该不会是要求婚吧? 不对,宋时铮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头槌,幸好孟行玉听不见自己的心声,不然要笑掉大牙了。什么求婚,她们连恋爱都没谈呢。 不对,谁要跟孟行玉谈恋爱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 是不是夜色太旖旎,让任何形式的情感都有了可能?刚刚演奏完的余韵还荡在酒店房间里,让气氛显得怪怪的。 孟行玉皱眉:“愣着干什么?拆开看看。” 宋时铮开玩笑:“不会是戒指吧哈哈哈。” 孟行玉:“怎么可能。” 是戒指,宋时铮觉得太离谱了,听见孟行玉矢口否认,她却又觉得好像卡车猛然过减速带的时候被狠狠绊了一下,刹了车。 还好不是戒指,宋时铮想,不是戒指,就没有什么还不起的礼物。宋时铮在心里安慰自己,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绒布盒。 几分忐忑。 开完,宋时铮笑了。 孟行玉,真有你的。 她将里面的东西拎出来,捏在手中一寸一寸把玩。 流苏式的钻石链条如瀑布般倾泻。 孟行玉想尽量平淡如水,然而那一刻也不曾移开的目光泄露了那丝紧张,她故作不在意地问:“喜欢吗?” 宋时铮端详一秒。 宋时铮取下脖子上的项圈,将两条“项链一起做对比”,恶趣味道:“请问这有区别吗?孟大教授?” “怎么没有?”孟行玉白她一眼:“有没有眼光啊?” 一个是纯黑皮质带搭扣的项圈,一个是满钻项链镶硕大蓝宝石的颈饰,一个适合猫,一个适合布偶猫,一个适合人,一个适合宋时铮。 怎么会没有区别? 那枚蓝宝石,像一滴坠入银河的深海——深邃、神秘,却又被群星簇拥,在灯光下流转出摄人心魄的幽蓝。宝石的每一个切面都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昂贵的光泽。 孟行玉计较了:“我特地选的戴安娜王妃的复刻款式。” 原来她去harry winston是去买这个啊。 宋时铮忍笑将宝石项链收进绒盒:“嗯,谢谢你。” 谢谢? 不是喜欢,也不是惊喜? 孟行玉立马警惕追问:“你怎么不戴?” “不是,谁穿t桖牛仔裤的时候会戴这种东西啊,是上街等着被抢吗?”宋时铮爆笑出声,捏她脸:“孟教授,动动你那聪明高贵的脑子行不行!你不是智商挺高的吗?” 孟行玉气鼓鼓地不说话。 宋时铮将她脸捏成云朵形状:“所以你今天下午就是干这个去了?” 孟行玉:“嗯。” 宋时铮喜欢浪漫,原本想给她个惊喜来着,现在看来,根本就无惊也无喜。 孟行玉:“丑?” 宋时铮:“不丑,我很喜欢。” 她甚至不肯说一句好看。 孟行玉气馁:“行了,你不用敷衍我了。” 白瞎60万刀了。 这次换宋时铮巴巴儿地追在孟行玉身后:“我真的喜欢。” 孟行玉回头,捏住她的项圈,一个根本没用力扯,一个心甘情愿地靠近。 宋时铮“咚”地一声靠在墙上。 “喜欢哪儿?” “喜欢谁?” “喜欢什么?” 孟行玉靠得极近,声音炸开在耳边。 宋时铮一时间感觉被提得脚后跟都离地,那股又酥又麻的感觉又来了,从尾椎骨窜到天灵盖,连耳朵尖都在发红。 “你不是很喜欢发朋友圈?” 孟行玉终究还是计较得彻彻底底,哑声道: “那我送你的礼物怎么不发朋友圈?”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存稿的一章难受到我自己了,缓缓,缓缓。可以求一点营养液吗! 第25章 宋时铮躺在床上,把玩着绒布盒子。 说是把玩,实在是不太贴切,因为这盒子实在挺大的,比一个巴掌还大。 那一大颗幽蓝,被镶嵌在密镶钻石的漩涡中央,每一颗副石都如冰晶般剔透,以精确的几何排列向中心臣服,仿佛众星拱月,却又各自闪耀。 包装盒、保修卡被随意的扔在一边。 她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个呢? 幽蓝色的光芒随着角度变幻,从孔雀翎羽的霓蓝渐变为午夜天幕的墨蓝。漂亮是漂亮,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孟行玉会喜欢的款式。 那么一个简约的人,甚至连家中都没有任何装饰品的……空谷悬月一样冷清的人,怎么会挑这种款式? 宋时铮现在都记得tag里的那张照片。 极简廓形的西装,只有一抹金色吊坠在脖颈处晃荡,露出小半张刀锋一样的侧脸。 宋时铮扣上盒子。 算了。 受之有愧,还礼就是了。 就是找她妈要这笔钱有点麻烦。 宋家虽然有钱,却并不奢靡,宋时铮动用数百万的钱肯定是要跟她妈打报告的,到时候怎么说呢? 宋时铮在脑中演小剧场。 宋时铮:妈,给钱,我要买项链。 宋母:多少钱? 宋时铮:几百万吧,看样子。 宋母:pia飞。 宋时铮摇摇头,又开启新的小剧场。 宋时铮:妈,有人送我项链,我要回礼。 宋母:谁? 宋时铮:孟行玉。 宋母:孟行玉是谁? 宋时铮:…pia飞。 宋时铮冥思苦想,她很快联系国内的sales,让她帮忙查查这根项链的报价。要说还是国内的打工人敬业,半夜了,竟然秒回。 sales报了个价。 宋时铮看着对方报价的数字,呆了。 “这个款在国内没见到,好像是特别定制款,东京那边有。” 别东京了,我在洛杉矶。 “这张是实物图吗?真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我也是第一次见。 “是哪位送给您的礼物吗?也太羡慕了吧!是宋董新拍下来的吗?您母亲对您也太好了吧!” 是礼物,但不是老妈送的,所以问题是怎么回礼。 宋时铮瘫在床上。 她以往收礼物,也都是几万块的装饰品。 收礼物收得这么棘手,这还是头一遭。 而且看孟行玉那在意的神情,她想直接退还回去,孟行玉肯定不会接受的。 这孟行玉到底懂不懂送礼啊!宋时铮在心里抱怨起孟行玉来,礼轻情意重,她一开始送这么重的礼是什么意思啊? 第二天,宋时铮盯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起床。 孟行玉甚至觉得她浑身都散发着黑气。 “怎么了?”孟行玉关切地递过去一杯黑咖啡,“没睡好?有蚊子?” 宋时铮嘴角抽了抽。 是,有蚊子。 好大一个蚊子一直在耳边飞哦。 “下午要陪我去排练的,没忘吧?”宋时铮不经意道。 “我真的不懂,”孟行玉无奈:“我在剧场外面的咖啡馆等你行吗?” “不行!”宋时铮像只炸毛的哆啦a梦,精神病一触即发:“说了去排练,就是去排练!!” 话虽如此,但小宋公主最后还是开恩了,特许了孟行玉带电脑去处理工作。 第34章 换位思考,宋时铮还是懂的。 如果让她到孟行玉的教室去听课,那她肯定也是秒睡。也不能太不近人情,训狗,要一步一步训。 反正只要孟行玉人到位了,她就心安了。 宋时铮当初是这么想的,从后面的表现来看,也的确如此。但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孟行玉在他们乐团这么受欢迎。 一到排练间歇,就有一群人围着她。 跟课间十分钟似的。 宋时铮掰着指头数人头,撇嘴。随便一数,就有一二三四五六……好气哦。 leo宽大的手掌搭在宋时铮肩膀上:“song,要不要来试试歌剧魅影四重奏?” “好啊。” 他们很快组起班底。 没人注意的舞台,三把大提琴在低音区齐奏,音符缓缓倾泻而出。 大提琴粗粝的共鸣,犹如魅影黑袍拂过古老石阶,沿着听众的脊椎缓缓下压,带来冰凉而窒息的触感。 逐渐有人的目光被这股滞涩吸引。 小提琴在高音区孤悬而起,如一束穿过穹顶裂隙的月光,骤然刺破地底的浓黑。它是克里斯汀初次登台时,水晶灯折射在她纱裙上的一星寒芒。 休息时刻的剧场,光散了,观众席上的筒灯都亮起来,不再聚焦在舞台上。 但当小提琴破空出谷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宋时铮身上。 演奏愈演愈烈,人群渐渐骚动起来,举起手机录像的人越来越多。 正是高潮。 大提琴群不安的拨奏犹如魅影在镜墙后焦躁踱步,小提琴挣扎着奏出“all i ask of you”的片段,却像被狂风撕扯的风筝线,旋律支离破碎。这一段,嫉妒与温柔交织,占有与绝望共存。 弦音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如共同灼烧着、疯狂着、拉扯着。 交谈声渐止,人群不禁被拉紧了心弦,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台上。 弓弦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残影。尖锐的颤音过后,是最后几个微弱、干涩的拨弦,如同地牢铁门上缓缓滑落的锈屑——沉重、冰冷、迅速被黑暗稀释,不留痕迹。 剧场陷入静默。 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掌来。 leo显然也很兴奋: “song,是咱们演奏的最好的一次,” “感觉你好像通灵了。” 通灵不至于,就是快想要捶死某人了。 宋时铮看向台下,因为兴奋而鼓掌欢呼的人们。孟行玉也是其中一员,宋时铮感觉心里有一个角落被悄悄扬起,又忍不住撇嘴。 听得懂吗?就鼓掌。 宋时铮应和着,眼角不住地往下飘。 樱花妹不甘示弱,上台问leo能不能配合她也共奏一曲,排练间歇活活变成两组人的比试场。宋时铮的心思却不在比试上了。 她晃晃悠悠到孟行玉身边,接受众人的恭喜。 李老师、韩女,还有弦乐组都围绕在那里。 “我拉得怎么样?”宋时铮踮起脚尖,像只求表扬的小猫。 孟行玉:“好。” “这次没听睡着?” 孟行玉摇头:“你在台上,睡不着。” 小小的烟花在心中炸开。 宋时铮:“我好还是曲子好?” 孟行玉:“都好。” 宋时铮:“胡说八道。” 孟行玉眸色加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本来想刺激她一下,没想到被刺激到的是自己。 台上的宋时铮,在发光。 这个人,是她的猫。孟行玉心情有些复杂,心脏被隐秘的快乐充盈得发胀,可又掺杂了些许细小的砂砾,微微发酸。 她好想把她带回去,藏起来。 可这么漂亮的猫,就该被全世界看到。 她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这只猫美丽、骄傲、自信,从来不是她孟行玉一个人的猫。 孟行玉一连看宋时铮排练了三天。 次次都坐第一排最右手边的地方。 弄得银发首席看见她也打趣:“这是哪位的家属?” 就会有一群人起哄,“是song的朋友!” 温文李老师在一边笑得八卦又腼腆,她时常对宋时铮说,“你真有福气”,眼里有淡淡艳羡。 孟行玉也觉得宋时铮剧团里的人都挺友好,对同事的朋友也如此亲切。经常有人点了下午茶排练间歇吃喝,孟行玉偶尔也会带咖啡来,blue bottle人手一杯。 她们越处越融洽。 一连三天,樱花妹都在和宋时铮斗琴。宋时铮有时候能赢,有时候则是对方更胜一筹。然而宋时铮却没有失落,她越战越勇,眼里全是被挑衅的兴奋。 第四天的时候,孟行玉旁边坐了一个苹果头女生。 东方面孔,清隽秀逸,脸上有着淡淡的雀斑,很小家碧玉的类型。 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是professor meng的朋友!”韩女叽叽喳喳,整个人都几乎要挂在孟行玉身上,“是不是也是教授!” “我不是,我是研究员。”苹果女淡淡笑。 “mit的,”孟行玉补充,“最近在这边交流。” 众人惊叹。 韩女兴奋极了,高兴地直拍手,说晚上要一起吃饭。 苹果女和孟行玉并肩站着,见人多了,孟行玉将话题转至更大众的方向。她们聊星座、聊mbti,聊女孩子喜欢的头发、衣服和美甲。 虽然专业不同,但人类的生活总有共通之处。 世界上不止有专业一件事。 孟行玉递给苹果头一杯咖啡。 “怎么还喜欢喝美式?”苹果女笑,那是一种熟人间特有的亲密。 孟行玉打趣:“你以前不是比我更喜欢?” 宋时铮冷眼旁观,心说,我才不生气,生气的人才是大傻子。 作者有话说: 多谢大家鼓励,三无开文就这么难吗……泪目 第26章 剩下的时间,孟行玉没再听她们排练。拿出电脑来和苹果头一起捣鼓,两个脑袋靠在一起,蓝牙耳机两人共享一对。 宋时铮的琴越拉越快,都快拉出火了,弄得整个声部喘粗气似地向前跑。 一出莫扎特,活活弄成拜伦了。 那两个女的还凑在一块抽烟,孟行玉都没跟她抽过。宋时铮感觉心里有双爪子在不停的挠猫抓板,把猫抓板都要挠烂了。 过了会,冷静下来。 宋时铮心想,我也不抽烟呐。 ……我怎么不抽烟呢? 短短几秒,宋时铮心里七上八下,已经将那个名为孟行玉的小人抱在怀里兔子蹬了七八上十回。 “烟哪买的?” 宋时铮板着脸问孟行玉,饭桌上,两个人明明坐在一起,神色疏离得像刚离婚的夫妻。 “想抽?”孟行玉手掌摊开,柠檬黄色的烟杆躺在手心,路边卖的电子烟。 宋时铮探头看一眼,缩回来,扭过脸:“我才不想。” 孟行玉掌心一收:“小孩儿别抽。” “你才小孩儿。” “公主别抽。”孟行玉说,“不符合你的形象。” “我哪里像公主?”宋时铮拧眉,有她这么当公主的么?她一下午都在和苹果头说话,根本不理她。是不是该围着公主转? 一定是这样。 宋时铮习惯了当人群中心的焦点,习惯了做行星围绕的太阳,所以孟行玉不理她的时候,她才这么不适应。 孟行玉低头藏笑,帮桌上人添酒。 过了会儿,宋时铮又过来了,慢吞吞道,“这个烟,是什么味道啊。” 孟行玉笑意没有藏尽:“不是不抽么?” 宋时铮怒了:“你这是和公主说话的态度么?” “行吧。”孟行玉好像很无奈,低头吸了一口,吐她脸上。 “干什么!”宋时铮条件反射咳嗽,却发现根本不呛。 孟行玉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并排坐,宋时铮发现孟行玉笑时,窄窄的双眼皮雨燕尾巴一样扬起来,细细薄薄的很好看。 好像只是干冰一样的烟雾。 但这烟雾却无端增添了一股旖旎的氛围,好像在高朋满座中,在快餐店吵吵闹闹的环境中,烟雾只将她们两人缭绕。 宋时铮有点呆。 孟行玉不是冰山么?不是禁欲么? 怎么此刻如此……浪荡? 持续性冰山,间歇性□□? 不然她怎么在酒吧认识她。 孟行玉将烟杆递到她唇下:“试试,不上瘾。” 宋时铮将信将疑地吸一口。 她以前泡吧的时候经常会见人抽烟,但国内电子烟并不多见,欧洲女的喜欢这些。法国女的靠抽烟和咖啡减肥,身材都干瘦干瘦的…… “咳咳咳!” 吸猛了。 一口雾还没吞进喉咙就咳出来。 苹果头坐在对面笑:“妹妹没抽过,不像你,是从卷烟过渡过来的。”她安慰宋时铮:“缓缓就好了,别学她,她大学时候抽得可凶。” 第35章 宋时铮并不想从别人口里听到孟行玉的过去,又忍不住好奇。 “怎么呢?”宋时铮问。 孟行玉截断话头:“早就不抽了。” 苹果头调笑:“那现在怎么改抽电子烟了。” 孟行玉只是笑。 这不是心里痒吗? 苹果头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游移,秒懂:“看见就把你的瘾勾起来了是吧?” 孟行玉笑:“是。” 还没上菜,夜幕下,两个女人站在门外吸烟。 苹果女:“你对人家有意思吧。” 孟行玉装傻:“谁啊。” 苹果女:“别装。” 孟行玉就笑。 苹果女:“收着点,当心人家跑了。” 孟行玉轻描淡写:“她跑不了。” 苹果女嗤一声:“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开始聊星座、mbti,你真想得出来。” 孟行玉吸烟,拿眼睛碰脚尖。 苹果女拿肩膀碰她,“连夜恶补了吧?以前开口闭口不都是实验数据、项目前景,”像是想到了极好笑的事情,苹果女笑得前仰后合,“怎么,人家喜欢这些啊。” 孟行玉终于受不了了,喊:“学姐!” “好了,不逗你了,”学姐拍她头,火星在空中划了两下,“好不容易碰见喜欢的人,好好珍惜。” 孟行玉没躲开:“知道。” “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谁料这一幕刚好落入出来找人的宋时铮眼里。 餐桌上,宋时铮开始啃手指。 “什么习惯,”孟行玉将她的手拿下来,牵住,“没教过你不能啃?就应该在你手上涂点辣椒油。” 要你管。 宋时铮在心里冲孟行玉做鬼脸。 她现在有一点像在门外的猫。 进不来要喵喵叫,进门了又想逃。 “song,科切拉你收到票没有呀?”leo席间问道:“我已经找朋友借好车了,这次有你喜欢的blackpink,还有lady gaga!” 宋时铮埋头喝水。 “嗯?” 孟行玉微微侧头。 不是她们两个去? 宋时铮梗着脖子,躲避孟行玉的眼神:“对啊,大家一起去。” 宋时铮伸手画了个圈,把韩女、leo、自己、孟行玉都圈了进去。 孟行玉轻轻哦了一声。 苹果女眼中闪过看透一切的神色。 有人要玩砸咯。 服务生端上来披萨和沙拉。在场的女人里,有两个要保持身材的,象征性的尝了一点后就围着菜叶子猛攻。只有孟行玉和leo在围绕披萨角逐。 “sucks,太咸了吧。” 孟行玉夹了一点水果放进披萨里,妄图中和掉那股挥之不去咸味,怎么看着和国内差不多,但其实差这么多? 外国的意大利面也太咸了,孟行玉恨不得回炉重造。 “你在干什么!”leo目眦欲裂,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孟行玉面不改色将菠萝包进披萨:“太咸了,我中和一下。” “你这完全是对我们意大利菜的侮辱,we have the best food!”leo连连摇头,“你所做的事情就好像在麻婆豆腐里面加草莓果酱一样!” 孟行玉开始跟leo理论。 那边,宋时铮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 所有苹果女想要的东西,无论是酒、牙签还是纸巾,她统统先人一步,拿到自己这边来,然后再附赠一个人家友好的笑容。 孟行玉:“你手边不有纸吗?” 宋时铮:“你在家时候不也没见你吃过披萨?” 苹果女默默缩回手。 一餐饭吃的鸡飞狗跳。 “我学姐惹你了?”回酒店,孟行玉说,“怎么对人家那么不友好?” 宋时铮瞪着她,解开项圈,“哪里不友好?我是口出恶言了还是刻薄刁难了?” “你自己知道。” 宋时铮不可置信:“你为了她和我吵架?” “不是为了她,”孟行玉摇头:“我对你朋友可不这样。” 宋时铮:“不怎么样?不往意大利披萨里加果酱?你不知道他们意大利人最维护自己民族的东西?认为自己民族的就是最好的,干嘛跟人家抬杠?尊重文化差异不懂?” 孟行玉:“你的项链还是托人家的福呢。” 宋时铮忍了半宿的气终于爆发:“又不是我让你送的。” 宋时铮裹着浴巾,噔噔噔走回房间里,拿起首饰盒往孟行玉怀里一塞:“拿走,我不稀罕。” “你拿回去该送谁送谁。” 正好免得我费尽心思回礼了。 孟行玉没接住,首饰盒摔在地上。 宋时铮尖叫:“你走开,本公主要洗澡了。” “说我对人家不友好,你倒是跟韩女处得挺好,怎么,喜欢人家啊?” 孟行玉面无表情:“都是女的,贴贴怎么了。” 宋时铮大力摔上门。 留孟行玉在外面背靠墙,无声的笑,像是做了一件极好玩的事一样。 孟行玉咳嗽两声,敲门:“明天就要演出了,你早点睡。” 什么东西砸在浴室的门上。 宋时铮:“滚蛋!!!” 第二天,孟行玉早不知道去哪儿了。日日如此,孟行玉每天早上出门处理自己的事,到下午三四点时再回来接宋时铮去剧场排练。 但今天是正式演出。 昨天才吵架,她今天还会来接自己吗? 那算吵架吗? 宋时铮不知道。 她很少和别人吵架。 宋时铮一直在人际交往中奉行严格的筛选机制,她相信,人是筛选出来的,不是磨合出来的。因此,她绝不强求,绝不要求。 如果这个人不能让你快乐了,那么就换下一个。 只要换人的速度足够快,甚至都不会体会到换人的痛苦。 而她的美貌与资源,足够让足够多的人在她身边,随时待命。就像观众席坐的第一排,是亲人、朋友、还是一只猫,都无所谓。 她为什么要和别人争吵?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女人?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七上八下? 她为什么要等? 为什么要把主动权交给别人?为什么是她要等孟行玉来不来接她,而不是她自己出不出门? 她为什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处境? 就因为做了别人一段时间的猫? 这太可笑了。 童年时期,父亲曾无数次争吵,而所有的争吵,最后都指向分离。 那么与其争吵,还不如直接分离。 镜子中,小宋公主换好演出服,注视自己,一袭露肩黑裙,丝绸般的面料顺着腰线流淌至脚踝。昨天摔开的首饰盒好端端摆在首饰台上。 宋时铮视线偏移,凝视了会儿。 ——解开了脖子上的皮质项圈。 第27章 孟行玉回来时没见到宋时铮。 她叫了两声,屋内静悄悄的,孟行玉推门进去,房间里面干干净净,黑色的皮质项圈静静躺在梳妆台上。 种种迹象都显示着宋时铮已经出门。 怎么回事? 一向不都是自己这个时间点回来接她吗? 孟行玉打她电话,也没人接。孟行玉心一沉,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又变成猫了?孟行玉在屋内细细查探,也没有发现猫毛的痕迹。 看来不是变回猫了。 那就好。 宋时铮对这次演出挺重视的,如果临场变成猫,只怕宋时铮会崩溃。 孟行玉搜寻无果,只好打电话给乐团的其他人。看来平时和其他乐手好好相处还是有好处的,孟行玉暗道,看,这时候不就派上用场了。 当然,不会打给leo。 她打给了韩女。 “嗯?你说song?她早就来了,在化妆呢。” “行。” “她出门没跟你说?是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我看她今天和往常很不一样呢。”韩女咯咯笑。 孟行玉没接茬,道过谢,放下心来。 屋内静悄悄的,洛杉矶的风扬起白色窗帘。 不能再等了,孟行玉告诉自己。 今晚必须得告白。 再惹毛,人就真该跑了。 感情这东西也是讲节奏的,跟授课一样,得把控好节奏。不能一昧追着人家跑,也不能一昧后退,得在一进一退之间,将人勾到手。 而且,通过这几天,孟行玉已经足够确定宋时铮的取向了。 她觉得,即使不按网上说的,给宋时铮发送那些关于性向的测试,她也感觉到宋时铮一定也喜欢她。 只是宋时铮自己不知道。 不是世界上有5%的人是同性恋,而是只有5%的人坚定自己是同性恋。只不过大多数人都被社会规训所禁锢,没意识到自己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再说了,喜欢谁跟性取向有什么关系? 只要喜欢,小猫小狗都有可能。 孟行玉抚摸着压在手机后盖的那张照片,决定今晚演出完就告白。 第36章 或许宋时铮会混沌,会发懵,会不解会质疑,但这些都无所谓,她相信,在她告白之后,宋时铮能认清她的内心。 她此刻相信,今天晚上的演出一定会大获成功成功,她此刻相信,今晚一定会是告白的最好时机。 因此等演出结束后,她就会载宋时铮去格里菲斯天文台,在大小姐最喜欢的电影场景里告白。 宋时铮喜欢浪漫,她就愿意为她制造浪漫。 用她的方式。 还有什么能比在演出大获成功之后,心爱的人向自己告白,更浪漫的呢? 孟行玉靠在梳妆台上吸烟,手中把玩着那条皮质项圈。 上次的蓝宝石项链,或许没送到心坎上,那这次呢?又当如何? - 周六的晚上。 墙壁上的时钟悄无声息地走动,剧场后台,乐手们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紧张神情,那是即将面对重要演出时的专业焦虑。 宽阔的剧场前端,摄像机已经架好机位,对准舞台中央。这是乐团美国巡演的首场,台下将坐满业内权威和乐评人。 所有人都寄予厚望。 双簧管首席伸了个懒腰,提前上台,为乐团提供标准音,供其他乐器调音。 沉默的空气中,只有一小撮地方的气氛有些焦灼。 韩女沮丧地听见手机里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明明下午才看见宋时铮,可是这人现在却到哪儿去了?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要开始正式演出,像这样的时间点,以往宋时铮都是在后台练琴的呀?今天却没看见人。 难道宋时铮还在和孟老师赌气?但宋时铮也不是为了一时之气放弃演出的人啊。 有什么能比演出更重要呢? 韩女又急又气,又不敢去问leo怎么办,只得再一次去拨打宋时铮的手机。漫长的忙音后,依旧传来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手机在化妆间的角落无声震动。 化妆间的灯光突然暗了一下,这是舞台监督的信号——还有十五分钟开场。 其他乐手陆续登台,开始分声部调音。 韩女急得团团转,手机捏的死紧,不停在化妆间内踱步来踱步去。樱花妹对首席的觊觎是司马昭之心,两个人的火花从排练时就已经挑明了。如果今天宋时铮上不了,那承担首席职责的肯定是樱花妹。 日韩矛盾由来已久,她愿意宋时铮当首席,也不愿意樱花妹坐上那个位置。 “宋老师怎么还没到?” 李老师瞅着神情焦急的韩女。 “不知道啊,”韩女紧张地抠手机,其实她最想抓头发,奈何她的造型半小时前就定了,决不能破坏,“联系不到她,电话没人接,但也没关机。” 她想给孟行玉发消息,孟行玉知道了,一定会很紧张的,但她又怕是自己小题大做。 万一宋时铮只是去上厕所,又或者是碰见了熟人在说话呢? “你们俩不是一个学校的吗?”韩女说,“你有没有看见她?” “没有,”李老师眼神有些闪躲,“刚才还看见她在化妆。” 韩女点点头,李老师跟宋时铮关系不近不远的,她本来也没指望能从李老师身上得到答案。 “宋老师是有分寸的人,”李老师想了想,温柔地说:“我们不用担心,她一定会按时赶到的。” 真的吗? 可是宋时铮真能按时赶到,成功上场吗? 韩女双手合十,用韩语向天祈祷。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背后出现的樱花妹,嘴角却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赶不到就算了吧,正好把首席的位子让给我!” “切!”韩女狠狠剜了她一眼。 想得美,让谁上也不让她上。 又深又长的走廊尽头,房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细碎的猫叫声,嘎吱嘎吱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板上狠狠地磨。 偶有过路的人,听见声,狐疑地朝里望一眼。 安慰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打着寒噤摇头,心有余悸地离开。 建造超过百年的剧场,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都不要奇怪。 对吧? 演出前十分钟。 富丽堂皇的百年剧场,观众们已经各自就座,乐团也基本全员就位,调音进入尾声,观众席灯光渐暗,演出即将开始。 这时,乐团完全安静下来,静静地调节座椅高度,等待指挥登场。 指挥登台,所有乐手们立即朝指挥投以注目礼。 然而,指挥皱起眉。 他注意到第一排最外侧的座位是空的。 “concertmaster(首席)呢?”指挥很不悦了,他甚至用了最正式的称呼。指挥眉头紧锁,距离演出开场只剩五分钟了,宋时铮在搞什么鬼? “或许是上厕所去了。”有个声音弱弱地说。 人群中发出一声嗤笑。 演出开场前五分钟上厕所?亏她想得出来,要不要换个更蹩脚一点的理由。樱花妹站起来,“首席,或许我们的concertmaster来不了,不如让我顶替,我相信我能比她做的更出色。” 乐团窃窃私语。 指挥犹豫了。 “她会来的,”韩女大声道,“她一定会来的。maestro(指挥),你知道的,song对这场演出非常重视!” 可她真的会来吗? 韩女心里也没底。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了。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只要宋时铮能在演出前回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出什么事了?”leo询问她。 “宋时铮不见了。”韩女小声道,声音里满是焦急。 现在大家都在台上,没有电话,没有通讯设备,上台前,宋时铮也始终没有接电话。 忽然,韩女心里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 宋时铮……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幽暗的房间里,阴冷阴冷,半点灯光没有。门边,一只小奶猫恹恹地趴着,灰尘落在她美丽的尾巴上。地上隐有血痕。 宋时铮趴在那一动不动,然而她的神志却很是清明。 当时她在后台,化妆师在为她鞍前马后的忙碌,她则将手机背扣在台面上,闭上了眼睛,手指轻微颤动。表面上,她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她则在模拟演出。 然而一个不合时宜地念头刀锋一样插/进她的脑海里。 今晚演出后,就和孟行玉说再见吧。 在这个美丽的洛杉矶,在这个白天是罪恶都市,晚上是lalaland的神奇都市。倏忽,她想到了爱乐之城里的那个格里菲斯天文台,那个seb和mia翩翩起舞的地方。 就用它作她们的分手地点。 虽然没有落日悬崖的美景,虽然没有丛花陡生的奇观,但有爱情电影的加持,有蓝到发亮的夜景,有千万盏车灯在纵横街道上流淌成的璀璨星河。 应该足够给互相留下一个美好印象了。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小宋公主暗自决定,等演出完,她就和孟行玉去格里菲斯天文台—— 分手。 说来也怪,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渐渐坚定、直至清晰的时候,她的尾巴骨竟然像火一样地烧起来。 好像再坐下去,她就要着火了。 不会吧。 不会在这种时候,变猫吧……? 尾巴骨持续传来阵阵异样的感觉。 不行,就是要变,也决不能在众人面前变。 宋时铮突然站起来,把化妆师吓了一跳。她将化妆台上的水一口抽干净,抹嘴,带着点恶狠狠地味道:“洗手间在哪?” “这层楼的坏了,门锁了。”一个弱弱的声音说,“得去负一层的那个才行。” “好,谢谢。” 这个声音挺熟悉,但乐团人数众多,情急之下,她压根没注意到对方是谁。她只是着急离开,宋时铮跑出去,拼命加快脚步,着急到手机也忘记带。 她向下奔跑,即将奔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时,忽然,一股大力突兀地将她推入门中。 “什么……” 宋时铮的眼睛睁大了。 然而还不等她作出任何反应,就传来一声门锁“咔哒”锁死的声音。 头重重磕在墙上。 天旋地转之中,她变化了,她明明白白的看见了自己的爪子、尾巴、毛发生长出来,然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的演出! 就要白费了!! 她挠门、啃咬、蹦跳,使出浑身解数想出去。 然而却没有丝毫用处。 这里是地下负一层。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凭一只幼猫的力气,是决计不可能打开这扇锁死的门的。 而演出结束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来。 她蜷缩在地面。 洁白的毛发下是肮脏的灰尘。 一定是出事了! 第37章 可怕的念头在韩女心头挥之不去。她呆呆坐在座位上,越想越觉得恐惧。乐团这么多年,宋时铮虽然有点大小姐作风,爱吃爱玩,但是却连排练从没迟到过,更不要谈正式演出了。 冷汗自韩女背后躺下。 那么…… 宋时铮会出什么事呢? 是生病,还是…… 明明半小时前,她们才在演出后台见过…… 宋时铮还照常和她打了招呼,一切都很正常。 难道…… 韩女吓得硬生生打了个寒噤,花了好久才将颤抖的手稳下来。如果宋时铮真的出事了,怎么办呢?现在还有谁呢?还能求助谁呢? 距离舞台最近的观众席第一排,乐评人或埋头玩手机,或交头接耳。 而从韩女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孟行玉,她端坐在最右边的椅子上,什么也没干,神情淡漠,挺直的鼻梁带着倨傲,微微出神。 就跟千百次看她们排练时一样,不感兴趣,但也不离开。 她的眼神从来只为宋时铮停留。 韩女心里一黯,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但紧接着,她眼睛一亮,拼命朝那个位置使眼色。 现在只有孟行玉了。 只有孟行玉可以帮助宋时铮了! 作者有话说: 什么回避型作者写一个告白可以卡文卡三天???卡死我了 这周隔日更哈 第28章 幽暗的房间里。 灰尘静静躺在瓦楞纸箱上。 奶猫虚弱地蜷缩在地面,下巴搁在地上,猫爪渐渐握向掌心,越握越紧,团成一个球。她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尖耳不时抖动。 偶而听见有脚步声,她便拼命挠门、嘶叫。 但可惜…… 脚步声总是越来越远,偶有驻足者,也很快离开。 希望总是高高吊起来,又悄无声息地落下去。 下坠的时候,连一丝声响也无。 往复几次,宋时铮已经几乎快要不抱希望了。 就算是有人路过,能将她救出来…… 又怎么样呢? 她的眼珠有些呆滞,平日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此刻失去了光彩。黑暗环境中,她视物更加清楚,却也更加绝望,只有脖子上缀着的蓝宝石闪闪发亮。 一股泪水的涩意突然冲进她的眼眶,她不自觉地舔着自己脖领上的毛。 如果是孟行玉…… 如果是孟行玉,她一定会想出解决办法吧。 要是孟行玉在,就好了。 剧场,灯光已经全暗了。 演出却迟迟未开始。 剧场里的观众、乐评人、摄影纷纷低声谈论。 私语声雪片一样飞向舞台。 台上,leo正和指挥对峙。 指挥负手而站,舞台灯从头顶浇下来,在他脚下拖出一道浓黑的影子,乐手们的目光钉在他背上,松香味的空气逐渐凝固。 “除了她,我们没有更好的人选。”leo坚定请求道:“请再多给她五分钟。” 见指挥咬牙不语,leo又道:“宋时铮对乐曲的诠释是目前无人可以比拟的,如果那两分钟的独奏想要出彩,就必须由她来演奏才行。” 闻言,指挥似乎是终于被打动了,他深深地看了leo一眼:“如果五分钟后,她还是无法到场……” 指挥的目光沉甸甸地压过来。 “那就换人。”leo斩钉截铁道。 这一刻,leo不仅是leo,更是大提琴部的首席。 他相信宋时铮,但整个乐团的利益更加重要。 五分钟,是他能给宋时铮的极限,也是整个乐团的极限。 宋时铮…… 可一定要回来啊。 leo拿起麦克,走到台前,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尊敬的观众朋友们,晚上好,很高兴能与大家在这里相聚,由于调音设备的原因,我们还需要五分钟准备,这是我们在西海岸的第一次演出……” 怎么回事? 观众席的喧哗陡然变大了。 骚动中,韩女不顾众人眼光,飞奔下台,抓住孟行玉的肩膀:“song不见了,现在只有你能帮助她了……” 时间来不及了,必须现在就做出行动,否则宋时铮真的失去首席之位就糟糕了! 韩女眼中闪烁着焦急。 然而在leo和韩女动作的第一瞬,孟行玉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低声暗骂了一句,没等韩女说完,孟行玉就飞奔出演奏厅。 她踏马就知道这里面有鬼。 韩女看着孟行玉的背影,暗暗祈祷。 professor meng,请你一定要找到她, 带回来。 孟行玉的脸色愈来越沉重,神色紧绷到连下颌线都崩直了,但是手指却非常迅速地解锁手机上的某个软件。 那是她特意为宋时铮量身定制的…… 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 宋时铮身上的离奇事件太多,因为担心宋时铮会再遭遇什么不测,所以她特地拜托学姐在那串昂贵的蓝宝石项链上安装了通讯与定位跟踪装置。 本来昨晚想将这件事告知宋时铮的,但却因为这几天宋时铮的态度,并没能说出口。 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派上用场。 孟行玉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动作着,定位显示—— 宋时铮,就在剧场内。 什么? 孟行玉目光一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定位竟然和自己重合? 这个意思是说,宋时铮根本没有离开过剧场…… 还是…… 压根没戴过那条项链。 突然,一股微弱的电流声从脖子上传来。 然而这对于寂静了太久的猫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宋时铮站起来,浑身一凛,又惊又疑。尾巴陡然立起来,背弓着,小奶猫摆出自认为最唬人的姿势。 下一秒,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冷淡又清晰—— “宋时铮。” “宋时铮,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带着电流的杂音。 宋时铮耳朵一抖。 是孟行玉! 孟行玉终于来找她了! 好像黑暗中的一丝曙光,幼猫喵呜一声,似是兴奋,似是沸腾,它的瞳孔缩成两条细缝,眼珠子亮的惊人,细嫩地叫了一声,满屋乱窜,不停的用爪子磨门。 可惜,声音可以通过通讯设备传播。 但心声不能。 是猫叫。 难道宋时铮现在竟然变成了猫?在这紧要关头?孟行玉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却浑然不觉。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宋时铮在哪。 奶猫,没有自保能力。 她担心宋时铮遭遇不测。 孟行玉喉咙发紧,仿佛有人在那里系了根看不见的绞索,她勒令自己冷静。既然定位重合,那么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宋时铮一定在这座楼内。建筑物一共三层,两层是演奏厅。 那么,宋时铮是在天台,还是在负一楼呢? 孟行玉双眼上下扫视着这座壮观的楼宇, 现在只有赌一把了! 厚厚的木门下,宋时铮浅灰色的爪子动了动。 门外有脚步声。 然而奶猫铮脸却贴着地面,一动不动,只有胡须颤抖了两下。往复多次,她已经累了。 “宋时铮。” 有个遥远的声音传来。 宋时铮耳朵动了两下,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孟行玉? 孟行玉怎么会来?他此时不应该坐在演奏大厅里静待开场才对吗?或者根本不会出现,她昨天才那么冲她发脾气。 怎么会有人见过发疯的自己,还会喜欢上自己。 小宋公主永远光鲜亮丽,她活得像一个彩色的梦。 现在有人看到,缤纷的梦里,可能是灰色的。还会有人喜欢这个梦吗? “宋时铮!”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没有听错。 真是孟行玉! 宋时铮立即站起,她疯狂用爪子挠门。她一定要出去,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机会就那样溜走,她才不要,输给那些人。 她才不想被说,她只是命好。 她终究还是,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孟行玉!”她在心里大喊。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一滞,继而好像突然扭转了方向一样,一步一步,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好像希望就在眼前,宋时铮心里的激动好像小火苗一样越燃越高了。 是孟行玉吧! 孟行玉真的来找她了!她就知道,孟行玉一定会有办法的! 门锁被拧动两下,发出金属碰撞的“咔哒”声,宋时铮激动地看着锁,爪子越发用力地刨门—— “门锁了。”门外的声音平静如水。 脚步声变远了。 啊? 宋时铮傻眼。 第38章 爪子落回地面。 是啊,她们又没有钥匙,能拿这扇门有什么办法呢?她难道还能指望孟行玉一个女人,踹开这扇门不成? “这、这样啊,”宋时铮强颜欢笑:“没事,能来就已经很谢谢了。”宋时铮声音越说越小。 “退后一点。” “什么?”宋时铮一怔。 “我让你,退后一点。” 话音刚落,门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沉重地砸在了门上,一下又一下,像一道凭空劈下的霹雳,击得整扇门板像鼓面般震颤,奶猫铮无法抗拒猫类的本能,跑到集装箱旁缩成一团躲起来。 连续两下后,老旧的门锁终究不堪重负,防盗锁的金属部件突然崩飞—— 门破了。 一双黑色皮靴从容不迫地踏进屋内。 黑暗从缝隙里汹涌而出。 库房里积年的灰尘被扬起,飘飘荡荡地在空气中打转,铁门处似乎有万千道刺眼眩晕的灯光,灰尘颗粒飞扬在空中,在灯光下无处遁形。 强烈的逆光中,有一个嵌着白芒的剪影。 那人在万千道光芒里。 坚定到令宋时铮睁不开眼睛。 “宋时铮?” 一双手臂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将她搂紧那个清清冷冷的胸膛,那人的呼吸是她不曾见过紧张急促,是无论她怎么惹火捣乱,也不曾见过的小心翼翼。 清冷紧张的声音扑进痛楚的宋时铮耳边。 她茫然地望向那人。 她失神地望着灯光下旋舞的灰尘,忽然有种恍惚。仿佛回到了两周以前,她还赖在孟行玉家混吃混喝的日子。冰冷的家,被她逐渐装点得花花绿绿,她和团团一起在客厅打闹、睡觉,偶尔故意惹孟行玉生气。 故意瞧她气闷,又隐忍不发的样子。 有趣极了。 那或许是幸福的时光吧? 没有山河倾日怒潮崩雪的壮丽,也没有千屿浮焰星河坠梦的浪漫,却是平淡的快乐。 “你怎么样?” 孟行玉将幼猫铮捧在怀里,又惊又痛。她曾经无数次梦见宋时铮回归到这幅小奶猫模样,世界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可不该是现在。 也不能是现在。 她注意到了地上的血痕,那双眸子里,装着的终年不化的积雪终于仿佛有了雪崩的迹象。 “没事的。” 幽暗的仓库内,只有门缝处漏一束光,奶猫伸出爪子,捧着孟行玉的脸颊,轻舔她的鼻尖。 一下。 又一下。 “没事的,”奶猫铮努力安慰人类,“你不是说吗?不要提前焦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然后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接受就好了。” 密布着倒刺的粉色舌尖像一片小小的砂纸,不轻不重地刮过皮肤,泛起细微的痒,如同被最柔软的锉刀轻磨,又痛,又痒。 幼猫和人类交颈相拥。 孟行玉深深地沉默。片刻后,她在黑暗中出声:“不,我们还没有尽全力。” “……什么?” “无论什么形态,你都得回到演奏厅里去,不是吗?” “那里,才是你的舞台。” 孟行玉看向手腕:“还有三分钟。” “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 飞速间,宋时铮闪过了那些片段,那些在过往时光中化作尘埃的片段。是父母离婚时,她窝在沙发里看猫和老鼠的片段,是她在考上伦敦艺术学院时,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些碎语,一直陪伴她度过人生中的每个阶段。 要么是,她能入选,肯定是她家里给她安排的吧?要么是,有这样的资源,做什么不能成功? 而这些声音,只有在她纵情演奏时,才会消失。 弦音切切如急语。 她想说,不是的。即使起点相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跑到终点的。可她也为什么要否认资源对她带来的帮助,于是换成款款一笑。 换成天鹅颈上,顽皮、慵懒、又多情的一笑。 好像她从来就不在意一样。 她心头一酸。 “请你,带我去。” 猫爪刺进对方的衣服。 “请你,带我去。” 孟行玉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穿着黑色露肩长裙,脖颈间的蓝宝石熠熠夺目。 “你变回来了。”孟行玉说。 “快走。” 然而刚起身的人还没站稳,左脚踝向外猛地一折,疼痛如电流般从脚踝窜上小腿,剧痛之下,宋时铮竟然直挺挺地朝一边歪去—— 宋时铮闭上眼睛。 她被推进来的时候,直接扑到了地上,一定是那时扭到了脚。 可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一双纤细又有力的手接住了她,她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冷杉树的气味。 好像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雪,都无法压断它。 既不期待,也不失望。 只是□□。 “能走吗?”孟行玉沉声问。 躺在孟行玉怀里的宋时铮犹豫一秒,点头。 当演奏厅金色的大门打开,孟行玉抱着宋时铮走向舞台时,台上的韩女、樱花妹、其他的乐手们全都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猫和老鼠是小宋交响乐启蒙曲。 第29章 刚准备挪凳子的樱花妹愣住了,就差一点,她就可以坐上首席的位置了。刚才指挥已经给了眼神暗示,还有最后一分钟,如果宋时铮还是无法到场的话,那么…… 如果、如果宋时铮再晚来一秒的话…… 樱花妹不甘地咬住下唇。 “song!”韩女显然高兴极了,喜不自禁地呼喊宋时铮的名字,连乐团的基本礼仪都忘了,遭到樱花妹的狠狠一瞪。 她才懒得理樱花妹呢。可是她忽然发现在孟行玉怀里的宋时铮竟然是赤着脚的,不仅如此,而且脚踝也肿得老高,身上有隐隐的擦痕。 “你受伤了!?” 韩女惊得大喊。 李老师也握紧了手中的琴杆。 “我没事。”宋时铮对韩女笑笑,然后贴在孟行玉耳边小声说,“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可孟行玉却不为所动,冷脸道:“就凭你一瘸一拐地走吗?” “嘁,”宋时铮小声嘟囔,“臭脸姐。” “演出完别走。”宋时铮在孟行玉耳边小声说,“在外面等我。” 即使脚踝扭了,但这几步路,她还是可以自己走的。但是孟行玉竟然将她一路抱着送进了演奏大厅,看着架势,甚至还要送她上演奏舞台。 真是拿她没办法。 果然,孟行玉抱着宋时铮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就像走过的千万次讲台一样,呼吸平缓,仿佛底下的观众都不存在了。 “嗯。” 孟行玉不发一语地将她抱到专属首席的凳子上,然后转身离去。徒留一众乐手或惊讶或艳羡的眼神。 观众哗然。 “对不起,我来晚了。”宋时铮微笑着,发丝有些凌乱。 指挥担忧地看着她:“可以照常演出吗?” 宋时铮拾起琴,架在肩上,时间紧急,她没时间再调音了,但她相信自己千万次演出的专业素养,她加深微笑。 “可以,只是脚踝有点轻微扭伤而已。” 演出开始了。 金色的灯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舞台中央整齐排列的乐手们。 银发指挥缓缓抬起双臂,全场屏息,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随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抖,小提琴声如晨露般轻盈跃出,弓弦摩擦间流淌出细腻的旋律。大提琴低沉的和鸣紧随其后,像暗涌的潮水,托起高音的璀璨。 孟行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台上的宋时铮。 仿佛音乐厅、观众、和其他乐手都不存在了。 渐渐,她意识到不对。 孟行玉握紧了椅子扶手。 这和宋时铮给她听过的曲子,完全不是一个曲调! 出什么事了? 然而辉煌的灯光之下,穿着黑色露肩长裙的宋时铮神色与平常无异,甚至拉琴的手指也依旧在急速翻飞,不曾停下过半分。 孟行玉望向宋时铮,她只却静静看着指挥,黑发如瀑,像一匹上好的绸缎,颈间的蓝宝石熠熠发光。 华彩渐渐迷晕人的眼睛。 或许她根本什么人都没有看,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拉着琴。 整个乐团的声响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寂静的沙滩。灯光倏然收束,化作一道雪亮的光柱,将宋时铮的身影孤绝地钉在舞台中央。 是独奏。 宋时铮的琴弓悬在弦上,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空气绷紧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长达两分钟的精彩独奏。 宋时铮真的能行吗? 孟行玉手中沁出了汗,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宋时铮的演出,她却好像比宋时铮还紧张一万倍似的。 突然,弓刃切下! 第39章 第一个音便撕开了寂静,高亢的e弦颤音如冰刃破空,瞬间刺穿所有人的胸腔。她的左手在指板上疯狂起舞,揉弦时指尖渗出血色的压迫感,音符不再是音符,而是尖锐的嘶喊、甜蜜的折磨。 每个双音都像两把交错的长剑,迸溅出金色的火星。 琴弓时而如暴风般摧折琴弦,时而以毫米级的精准轻掠,让泛音如鬼魅般悬浮在空气中。她的身体随着旋律剧烈摇摆,黑发甩动如鞭,裙摆飞扬,仿佛正与无形的巨兽搏斗。 孟行玉的心渐渐定下来。 虽然和私下里给她演奏的版本声音略有不同,但情感等级却更加浓烈。高音区如丝绸般华丽,充满即兴的装饰音与颤音,但又在某个骤停的休止符后,会突然转入低音弦的沉吟。 仿佛不断追寻,又不断破灭, 孟行玉紧握的手慢慢松开。 众人的掌声如潮水般经久不息。 ——宋时铮成功了。 然而,如繁星般密布的观众中,无人在意的角落,坐了一个拄拐杖的男人。他静静听完了整场演出,也看完了乐团的整场滑稽戏,然后离场。 他给宋时铮发了一条消息。 “来见我,我在la。” “这事有鬼。”宋时铮说。 “当然。”众人都义愤填膺。 宋时铮什么时候迟到过?演出前,乐手一般都会提前好几个小时到达演出场地,试音、排练、化妆。可这次,宋时铮迟来那么久,而且身上还带着伤,是个人都会觉得里面有蹊跷。 “你应该有感觉。”宋时铮望向leo。 她的琴被人动过,有一根弦音不准,还有一根弦总打滑。要不是她及时改换调子,再加上leo配合得当,及时带领低音声部用悬疑和弦转移了矛盾焦点,重整秩序,她们这次演出就全完了。 这可是乐团在西海岸的第一场演出。 谁会做这样的事呢? 是冲着乐团,还是冲着她宋时铮? 是竞争对手,还是…… 某个乐团内部的人? leo沉吟:“有目标吗?” 宋时铮飞快地瞥了樱花妹一眼,按道理来说,樱花妹是最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但是她和樱花妹的竞争关系太过明显,樱花妹犯不着赌上前程和声誉干这种蠢事。 那么还会是谁呢? 宋时铮打量着鱼贯而出的乐手。 - 演出大获成功,剧团后台却气氛凝重。 大门紧闭着,门内,众人的呼吸声都轻了。 韩女狠狠剜樱花妹一眼:“指挥,这事必须得查个清楚,不然谁还敢放心演出?指不定,下次什么时候,我们就’无故缺席’了!” 韩男在一旁打配合:“哎呀,你又不是首席,轮得着你么?” “说话不用阴阳怪气的,我没必要这么干,”樱花妹丝毫不惧,傲然冷笑:“我要争首席的位置,自然会面对面发起竞争。” “你!” “稍安勿躁。”leo说,他对樱花妹的印象颇佳,并不相信樱花妹会干出这种事,况且樱花妹已经明着挑衅了,又怎么会背地里下手? “song,你的意见呢?” 宋时铮一直坐在凳子上没说话,白皙的胳膊上,擦伤显眼,脚踝也肿着,孟行玉递了一袋冰块来,李老师正蹲着帮她冰敷,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她现在满腹疑问,有太多事情要解决。 不仅是害她这人是谁,为什么害她?还有她怎么突然就又变成了小猫,又是怎么就变回去了?她在猫和人身之间穿梭似乎是有规律的,只是她猜测的规律真的对吗?还有孟行玉怎么找到的她?孟行玉到底为什么要送她项链?这颗蓝宝石项链里面又到底装了什么? 以及……她跟孟行玉,真的就能这么断了吗? 孟行玉出现在光里那一刻,她不是不心动的。 很少有人能像孟行玉一样,给她一种,自己正在被好好呵护……的错觉。 要说上一个这种人,还是她妈。 宋成兰女士。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像依赖她妈一样开始依赖孟行玉了。甚至都开始将坏脾气往她身上发,好像她就能接住她全部的情绪一样。甚至这次的事,她也不自觉想问问孟行玉的意见。 可孟行玉根本不是音乐圈内的人,甚至是和乐团丝毫不搭边的音痴。 她能提供什么建议呢? 或许是想盲目依赖她的自己更离谱吧。 她有种感觉,她好像和孟行玉要靠得更近了,但她却由衷地排斥这种靠近。小宋公主的心中有高高的城墙,她不许自己出去,也不许别人进来,更不许别人进来了再出去。 她的裙摆摇曳在地上,脖颈间的蓝宝石熠熠发光,像一直垂颈的天鹅,高贵又优雅。 屏息之间,众人听见天鹅说:“我希望这事能给我一个交代。” 闻言,半蹲的李老师眼皮不自觉地抖了两下。 “那就查吧。”指挥负手,“彻查。” 门内,有人在等待宣判,门外,同样有人在等待。 孟行玉背靠墙,缓缓吸了一口烟,然后数息后,才将云雾尽数吐出。 手指抖了两下。 刚才拿消防栓砸门的时候把手反弹回来,蹭掉了指关节的一小块皮,手指抻不直。 她却没心思想这个。 她们约定好演出结束后要去格里菲斯天文台,可宋时铮现在脚还肿着,胳膊也擦破了。不知道现在消了一点没有?有没有在好好冰敷?她是否应该先带宋时铮去医院呢? 但她又觉得轻微的擦伤和扭伤去医院实在小题大做。 她自己就是医生,没人能比她更懂处理这样小小的外伤了。 但还是抑制不住地担心。 这时候,她终于共情了几分那些因为一点小伤而过分焦虑到不行的患者家属。 要是这时候有瓶云南白药就好了。 或许唐人街有卖。 她前两天逛街的时候去到唐人街了,那里还印着90年代的香港娱乐明星、书架上还在售卖着许多千禧年代的老书,甚至路边的招牌上,都还能看到“燕梳”的字样。 时间跟停滞了一样。 孟行玉胡乱想着,深蓝色天鹅绒的首饰盒在手中开开关关,思绪翻飞。 宋时铮想跟自己说的话,是什么呢? 会跟自己想和她说的话一样吗? 今天真的是一个适合告白的场景吗? 花束还在后座上静静躺着, 孟行玉心里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我臣汉三回来了! 第30章 吱呀一声,门开了。 孟行玉抬起眼皮,乐手们鱼贯而出,指挥银色的头发掠过她,leo那双冷淡的眼睛掠过她,樱花妹骄傲的下颌线掠过她,李老师躲闪的眼神掠过她。 指甲在墙上无意识地叩着。 咯哒咯哒。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然而她却始终没有等到她想等的人。 韩女冲她鼓励般的一笑,指了指门内。 化妆间内,璀璨的灯光如液态黄金般倾泻而下,将整个化妆间浸泡在一种近乎孤独的神圣光晕里,宋时铮垂首静坐,天鹅一样的脖颈微微低垂,几缕碎发轻轻拂过颈窝。 睫毛也垂着,像两片鸦羽轻轻覆下,在眼睑上投下一弯浅淡的阴影。 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怎么了?” 一个人蹲在她的面前,拿起脚边的冰袋,继续为她冰敷。 洛杉矶的夏天热,这么一小会儿,冰袋都快化了半袋水了,贴在脚踝上凉丝丝的。 宋时铮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孟行玉。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孟行玉会用这种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声音和她讲话。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没事。”宋时铮喉咙动了动。 “还说没事,”孟行玉抬眼,眸子里有淡淡的责备,将她肿得老高的脚抬到自己膝盖上,像捧什么宝物一样,宋时铮想缩回来,却被她轻斥,“别动。” 她将她的脚踝轻轻扭了几个方向,分别问她痛不痛。宋时铮都摇头,孟行玉舒了口气,说,幸好没伤到骨头,但还是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拍片。 宋时铮又摇头。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只会摇头的拨浪鼓。 “能站起来吗?” 脚踝被人轻轻放到地上。 “我背你。” 孟行玉说着,就作势要蹲下来,然而手却被人拉住,孟行玉动作一滞。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来救我?又为什么送我蓝宝石项链?为什么天天来看我排练?为什么又在我发脾气的时候也不掉头就走? 孟行玉好像顿住了,就在宋时铮的心吊的像空中的水晶吊灯那么高的时候,她轻轻笑起来,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 就好像什么大石头落地了一样。 第40章 “谁让你是公主呢?公主就该受人怜爱。” 宋时铮的眼皮狠狠一抖。 “真是个傻问题。” 孟行玉说。 …… 孟行玉开车带她去格里菲斯天文台。 那个宋时铮一开始就想要去的地方。 孟行玉还想抱她上车,宋时铮拒绝了,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走过狭长的后台走廊,走过音乐厅的巨大平台,走下如琴键般密布的阶梯。 车上,孟行玉假装无意地先开口:“怎么不问我项链的事?” “猜到了。” “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嗯,我知道。”宋时铮轻轻抚摸着锁骨上的蓝宝石,摩挲。 “为什么要送我?”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孟行玉把着方向盘,微微歪头,“想送。送得起。就送了。怎么公主不习惯收礼吗?” “还是不喜欢?”孟行玉语气重了点。 “没有不喜欢!”宋时铮飞快说。 “哦?那就是喜欢?”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宋时铮牙关紧闭,一句话再不肯多说了。 孟行玉觉得好笑。 初见时小辣椒一样,张扬恣意,现在怎么这么羞?随便逗两句就脸红生气。 宋时铮真的生气。 她觉得孟行玉乱七八糟。初见时冷淡得跟高岭之花一样,浑身剩下都张着冰冷的刺,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要被冰碴子贯穿了。现在呢?几十万的珠宝说送就送,几百万的车说租就租,她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找的租车公司。 明明,这一点都不像是她的风格。 她不是骑竞速自行车上班的人吗?不是浑身上下素净到看不出一个logo吗?不是要把她送的迪奥束之高阁吗? 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改变了呢? 深夜,堵车情况要好上许多。不多时,她们便到了。 晚上的格里菲斯天文台空荡荡的,像一座悬浮在洛杉矶上空的星舰,白色穹顶在墨蓝色的天幕下泛着冷光,仿佛被月光浸透的贝壳。 两人并肩站在夜色里。 风声辽阔,粉紫色的帕拉梅拉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宋时铮趴在栏杆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实上,从昨晚起,孟行玉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又或者更早,从宋时铮变回人身的那一刻,她们之间的距离就变得遥远了。 要是她现在能变回小猫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用满心忐忑,这样她就不用一颗心忽上忽下的,这样她就可以知道,宋时铮到底在想什么。 而不是看着她,明明满腹心事,却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 “在想什么?” 孟行玉想着,直接问出了口。 手在虚空抓了一下,“……好多灯。”宋时铮说。 站在天文台的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洛杉矶的夜景,千万盏灯火犹如打翻的星河一样,蜿蜿蜒蜒,在脚下铺展开来。 “你能帮我拍张照吗?” “好。” 孟行玉接过手机,找了个角度。宋时铮今天太反常了,没有吵吵闹闹,也没有叽叽喳喳,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和欲言又止。 明明演出大获成功了,宋时铮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直到宋时铮让她帮忙拍照,她才从这句话里得到稍许心安。这才是宋时铮的风格,每到一个地方拍拍拍,然后发微博或者朋友圈。 只不过以往宋时铮都喜欢自己拍,这次却想让她拍。 虽然她不用微博,也不看朋友圈,但她决定待会就注册一个微博,并打开朋友圈,给她点赞。 “我能用我的手机帮你拍几张吗?” 夜风吹起两人的发丝,孟行玉变换着角度拍了几张照片,突然问道。 “请便。”宋时铮说。 看见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相机的取景框是什么感觉呢? 大概就是满心满眼都是这人的具象化。 看着她霸道地沾满你的整个屏幕,孟行玉想,她大概再也不会为别人拍照了,拍照真的,太令人心动了。 每一个脸部、身体的细节,都在屏幕中无限放大。 你在不停地找,你所认为的最美的角度,世界都沦为陪衬。 而你拥有凝视她的最好理由。 目光肆无顾忌地通过屏幕落在对方身上。 “头发撩一下。” “手可以打开一点。” “很好,就这样,下巴再扬一点。” 孟行玉贪心了。 地球好像在旋转,跟着巨大的格里菲斯天文台的穹顶一起。 如果这就是宋时铮喜欢的浪漫,那么她想将此刻留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她终于承认,浪漫,是有力量的。 孟行玉感觉自己花了很久,碰见宋时铮,和宋时铮一起站在这里,站在天文台,站在美利坚的土地。 没人知道,她从一个在乡村里玩泥巴的小背带裤起,到今天和宋时铮并肩站在这里,她花了二十年。 孟行玉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烂掉的蛀牙。而宋时铮的人生,像是一颗彩色的糖果。 她有多想吃糖呢? 想到她一出现,就是她的一辈子。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吃到这颗糖了。因为幸运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在孟行玉身上过。她想要什么,从来都得花120分的力气去争取。 可经年流转,她竟然能够再见宋时铮,还是以如此奇妙的方式。她已经感觉用尽了此生的幸运。 天幕旋转。 停住呼吸,默数到十。 地球好像在旋转,跟巨大的格里菲斯天文台的穹顶一起。 即使是最讲求数据与精确的孟行玉,也不得不承认,浪漫在此刻具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时刻让她梦寐以求。 繁星之下,孟行玉想,她一定要告诉宋时铮,她无法再多等一刻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宋时铮,她的心意。 她迫不及待地,想拥她入怀。 孟行玉心想,宋时铮一定也喜欢她。 “宋时铮。” 她开口唤她。 “孟行玉。” 宋时铮出声打断,声音又远又近,辨不明喜怒。 “我拉一首曲子给你听吧。” “啊?” 宋时铮“噗”地一声笑出来,笑得花枝乱颤。 笑声对面是好莱坞山的标志。 这个时间点,说不定哪个街边就会有拎着酒瓶的醉汉。 宋时铮明明还想像以前一样轻松地说分手,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怎么都是耷拉的。 肯定是美国的治安太让自己发愁了。宋时铮一厢情愿地想。 怎么了,不是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吗? 怎么会选择离开的时候也会感觉空落落的呢? 以前不是每次分手的时候,都有一种快感吗?那种狠狠地、抛下别人、绝不回头的快感。一转身,就可以去蹦迪、喝酒、fine dining的快感。 宋时铮在心里嘲笑自己。难道是旅游的太开心了,想定居了? 这太荒谬了。 宋时铮告诉自己,这是不理智的。 没人会因为一次旅游开心,就要搬到那去永居。 但头脑里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如果不止一次旅游开心呢? 如果是十次呢?一百次呢? 也不能搬吗? 但她和孟行玉在一起真的是全然的快乐吗? 她们又真的经过了十次、一百次、一千次吗? 冰冷的蓝宝石扣在喉咙上,扣久了,竟也沾染上了温度。像一枚生涩的果核卡在中央,每当吞咽便上下滚动,仿佛在压抑某种未能出口的词句。 宋时铮高高昂起头。 那截喉咙像一段苍白的琴颈,偶尔,当沉默太久,那里会无意识地绷紧,绷成一条脆弱的直线,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指扼住。 而当她终于开口,声音便从这狭窄的通道里挤出来,带着一点嘶哑的摩擦感,像钝刀刮过粗陶。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分手吧。” 两人同时说。 第31章 “你说什么?” 像海底的风浪席卷而来,宋时铮一瞬间,觉得孟行玉连声音都变得阴狠。宋时铮喉咙里撕扯出嘶哑的笑意,笑得她直咳嗽。 “我说,我们分手。” 天幕还在旋转,跟巨大的格里菲斯天文台的穹顶一起。天旋地转间,深蓝色的天幕像是被海浪吞噬了。 宋时铮无端想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突然被叫回家。 头等舱内,灯光调暗,座椅放平,她喝下一杯香槟,戴上眼罩,坐了十五个小时的飞机,拖着箱子风尘仆仆地归国。 推开门,满屋子亮堂堂的。 水晶吊灯开着,宋母和父亲分坐长桌两端,中间摆着文件,神色淡淡的。唐姨也在场。父亲眼睛通红,眼里痛苦、挣扎与阴狠交织。 第41章 “铮铮,”母亲尽量放柔声音:“叫你回来呢,是想跟你说,爸爸妈妈准备离婚了。” “……你怎么想?” “哦。” “你们叫我回来就为了这个啊。”宋时铮坐在桌上,眼里没什么情绪,两条腿无聊地打晃,泡泡糖吹得大大的,然后“卜”一声破掉。 “离呗,这是你们自己的事。” 反正他们已经不幸福很久了。 宋时铮十二岁出国,记忆中,她的董事长母亲总是全世界乱飞,而她那位留守在家的博士父亲却从来没有笑过,哪怕一次。 母亲难得回来一次,宋时铮就能隔着门听见父亲的争吵声。 而母亲,从始至终,只是淡淡的。 看着父亲发完一场又一场的疯,然后离去。 后来她听公司里的人说,当年父亲只是集团研发部门里的一名博士,是因为母亲家族斗争,才恰巧被选中的。 母亲那一辈争斗得很厉害。 宋母能力出类拔萃,但却因为性别为女,不被祖父认可。祖父固执地认为,女人总要成家的,女性必须得成家才行。 这种情况下,母亲和祖父在公司内部办了一场比赛。 表面上是比赛,实际上却是招婿。 母亲从公司中众多人才中招赘一样选中了父亲。而父亲当时也是高兴的,他以为自己攀上了董事长的女儿,就要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 可婚后,父亲才发现,事情远非他以为的那样。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女婿身份,得到阶级跃迁,却没想到,上至高管,下至基层,竟然根本没有一个人正视他。 甚至连他的原来部门的同事,也都对他淡淡的。 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只是一个傀儡。 一个宋母已经成家的证明。 而通过这场婚姻,他也发现了自己能力的边界,那就是—— 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 他有才,却又没有到恃才傲物的地步,他不会协调和管理,缺乏战略眼光,所以在当高管这条路上也挫折不断,几个部门都怨声载道。 甚至在家族中,他倾尽全力奉上的昂贵礼物,也只是岳父可以随意转手送人的多余物品。 这种痛苦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 他失去事业,永远只是宋成兰的陪衬。 他失去名字,永远只是宋成兰的丈夫。 他根本没有做好当一个豪门掌舵人的木偶丈夫的准备。 他将自己扭曲的嫉妒与控制欲转移到年幼宋时铮的身上,但宋母却连这点机会也不给他。甚至连宋时铮也瞧不上他。 他几乎活成了一个透明人。 从这一点上来讲,父亲能够忍受十几年,已经算是相当优秀了。 所以宋母对他有淡淡的愧疚,但却没有感情。宋母主动招的他,所以不会主动提离婚,但当他提出离婚,宋母几乎是立即说好。 可真当宋母同意的那一刻,父亲反而更加崩溃了。 宋时铮懒得看父亲表演发疯。 这种场面,她已经躲在门缝后观看无数次了。从胆战心惊,到若无其事。宋时铮啃着苹果就上楼去了。 照她看,他们早该离了。 所以她讨厌博士,这群敏感脆弱又缺乏能力的人。照她看,像她和她母亲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需要男人。伴侣,只是会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东西。 但这次之后,宋时铮就开始频繁的谈恋爱。 像她这样的人,让别人喜欢上自己,实在是太轻易了。 她以为自己会像其他的欧洲同学那样,沉溺在sex, drug, and alcohol 里面,却发现,她根本不喜欢旁人的触碰。 她喜欢上了音乐。 而很久之后,宋时铮才想起来,哦,原来那天是她的生日。 原来那天,她以为,开门迎接她的,会是气球、横幅和笑脸。 一只手将她按在墙上,强行将她拉回现实。 天地早已停止旋转,而她,被钉在墙面上,动弹不得。 愤怒几乎要烧穿了她的耳骨。 这么玩不起啊。 宋时铮刚想嘲讽孟行玉两句,却听见孟行玉仿佛冰川掉落的一笑。 “铮铮,”她这样叫她,“我们都没有在一起过,怎么分手?” 宋时铮怔住了。 对……啊。 “起码要这样,才对吧。” 一股大力向她袭来,凉丝丝的手掌掐着她的脸颊,将嘴巴强行打开。 那一刻,她整个后背都僵了,一直僵到尾椎骨,全身上下有种不敢动弹的感觉,像一尾鱼,被钉在原地。 被猫一下一下的舐舔,啃咬。 冰凉强烈的气息长驱直入,侵占她口腔中湿润的黏膜。好像强迫她在口中含了一块冰,但又火辣辣的烫。 引渡不住。 冰块几乎要掉出来,却在即将掉落之时,被人接住,强行渡回她口中。 就在宋时铮要伸手推开孟行玉时,舌尖却被她叼住,用力吮了一下,强势霸道。那种刺激对于未经人事的口腔来说太过激烈,宋时铮狠狠抖了一下,连带着舌尖都在颤。 手无力的垂落,本应向外推的手,指尖却不自觉的收紧。 布料皱了。 礼服变得不堪。 身体之间隔着冰河一样巨大的缝隙,口中确实潮湿绵密的津液交换。 津液落下来,拉出银丝。 凭什么呢? 孟行玉不甘地想,凭什么,那晚,只有我记得呢? 孟行玉按着她的手臂,手掌一遍遍地摩挲着她嫩藕一样的白皙肌肤。那是一只与宋时铮的手截然不同的手。 虽然看起来相差无几,甚至比宋时铮的手还要更加白上几分,但掌心却有薄薄的茧,是握住健身器材时留下训练痕迹。 此刻,这只手正如砂纸一样摩擦着她。仿佛要将她展平了。 “啊……啊!” 忽然间,宋时铮叫了一声。她的颈侧被人用力的吮.吸了一下,那片薄如蝉翼的肌肤下隐隐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从没人涉足过的敏.感.领.地.此刻却遭到暴力对待。 血管狠狠地战栗了一下,紧接着,她感到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正被人叼在嘴里亵玩。濡湿的唇贴着她最脆弱的肌肤摩挲。 孟行玉,不是高岭之花吗? 怎么这么会? 宋时铮感觉自己要被她亲.软.了,忍不住像一滩泥一样的顺着墙滑下去,却被她一把托住,在交缠的呼吸声中,她慌乱扶住了什么借力。 草。 是孟行玉的腹肌。 差点忘了,这人的体脂率只有18%。 孟行玉一下暴烈,一下温柔地嗜啃。熟悉又陌生的舌头在她口中进进出出,时而用力扫荡她的口腔黏膜,时而又含住她的唇瓣不眠不休的碾磨。 混乱中,宋时铮隐隐约约地想,那个月经不规律的臭脸姐又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行玉终于肯放开她。 “你没感觉?” 她不住地呜呜,大小姐在此刻狼狈得一塌糊涂,直到眼泪滴下来。 “说话。” “我我我,我是直女。”宋时铮避开她的眼神,哽咽。她还在哭,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上沾满了泪水,不住地抖。 孟行玉偏头笑了一下,扳过她的下巴。 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过宋时铮的睫毛、鼻梁、下巴。最后拇指蹂躏着她娇花一样的唇瓣,舔去她眼角的泪水。 骗子。 “直女会知道直女这个词吗?”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是t、什么是p、什么是x?” 孟行玉的声音无端地大起来,仿佛拷问一样烧穿她的耳骨,冰冷冰冷。 “是以前就知道的,还是这两天现搜的?” 宋时铮还在哭,然而孟行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她要在今晚就得到一个答案。 冰冷的恼怒像焰火一样烧上了她,她想起来宋时铮带过来的那些小玩具,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带来的那些玩具全部用在她身上。 孟行玉轻描淡写道:“其实我们做过,但你不记得了。” “我帮你回忆一下。” 冷冰冰的唇再次覆上她的。 好奇怪,怎么接了这么久的吻,唇还会是凉的。 手抚摸上不堪一握的细腰。 那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腰腹,柔软,脆弱。就好像,她第一次埋首其间,吻一下,就会激起一阵颤栗。 “够了!” 宋时铮毫无征兆地甩了她一巴掌。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宋时铮的眼眶滚落,好像碎了一地的钻石,让人看了就心痛。 “没人告诉你在别人不喜欢的情况下停下吗?” 宋时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行玉狠狠地盯着她。 宋时铮简直觉得自己要被这样的目光撕碎了。 孟行玉揉着她的耳朵,就好像她千万次揉捏她的猫耳一样,呼吸近在咫尺。宋时铮感觉自己心里的e弦被人狠狠弹响。 第42章 她听见孟行玉说: “那你是到底是真不喜欢,还是装不喜欢?” 第32章 宋时铮的所有微博和朋友圈,都是在打造一个形象。 一个完美无缺的大小姐,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千金。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这些照片,真的是她吗? 这晚,从来不发社交媒体的孟行玉,默默翻完了宋时铮所有社交媒体账号,从朋友圈翻到微博,从小红书翻到instagram,从来美国的最近一周翻到“用户设置为半年可见”的提示标语。 却没有留下一个点赞。 她不禁回想,宋时铮在发布这张去美国的机票和乐团的邀请函的前两天,她在做什么呢? 那时她被自己带到实验室,刚遭受了几个恶劣学生的针刺。那样细长的针,那样尖利的针,那样冷冽的针。 那么痛的针。 而宋时铮呢? 她在干什么? 她他妈在发社交媒体! 她曾经无数次用精准刺穿小鼠的心脏。可她没想到,当看到针头刺穿小猫爪子的那一刻,她好像从头到脚的血都被人抽干了。 这场景她现在想起来心口都还隐隐作痛。 但宋时铮的社交媒体内容中,却连一丝一毫的忧愁也没有。 [感谢xx的邀请,要开始新的旅程啦!] [配图:香槟、机舱、眼罩、琴。] 浅青色的黎明,圆月结痂一样的悬在天上,兀自发亮。可在永恒的潮汐锁定下,月球背向地球的那一面,月之暗面,却始终隐没在人类的视线之外。 就跟她今天遭遇了这么恶劣的事情,社交媒体依然发的是成功演出的照片,乐团众人的合照,舞台上的镁光灯一样。 好像她越痛苦,发布的社交媒体就越快乐。 这晚,宋时铮的房门没有关。 孟行玉的也没有。 隔着门,孟行玉默默良久。她拍了一张小猫背影,摁灭屏幕,想了又想,在相册里点了一颗心。将它永远的保存在icloud中。 小猫花了很长时间舔毛,然后才显得蓬蓬松松、干干净净的。 孟行玉心底泛起来一丝陌生的疼意。 小奶猫母鸡一样蹲着,后背冲门,淡灰色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心声空白一片。 什么也听不见。 原来当宋时铮变回小猫,她还是什么也听不见。 孟行玉出门前,默默在门边摆好了她喜欢的猫粮和水,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套房。 小猫依旧维持着母鸡蹲的姿势,冲着窗外,一动不动。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天后。 乐团请宋时铮过去一趟。 孟行玉在门边敲门。 小猫呆呆的趴在地板上,没反应。 “那我去了?” 小猫耳朵动了动,就在孟行玉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小猫轻轻在心里“嗯”了一声。 因为这几天,小猫只是吃饭、喝水、上厕所,然后屏蔽和人类一切的交流。 孟行玉有心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后背,却只是手指动了动。 孟行玉走的时候,宋时铮还是呈大字型趴在地板上。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关上门的一瞬间,小奶猫就立刻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一股无由来的自厌情绪这几天几乎要击垮了她。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只有我,就单单只有我,无法和人谈恋爱呢! 每当和人谈恋爱的时候,心就会不知不觉好像走走钢丝一样,不自觉地会想到未来分手的场景,心吊在悬崖边上,就等人家推她一把,把她推下去了。 好像气球总会破掉。 好像烟花总会坠落。 好像琴弦总会崩断。 因为事物总会折碎,不如她亲手将它敲烂。 最起码,她还能掌握一些主动权。 她知道,因为她先开始的,所以,碎掉的,不会是她。 可这次,为什么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她跟孟行玉说完“分手”之后,一点都不爽呢? 为什么她看到孟行玉眼中的逼视之后,竟然会坚持不住,倒退几步呢? 甚至,变回小猫。 她似乎发现一个规律,每当她想离开孟行玉的时候,就会变回小猫。 第一次想从酒店逃跑的时候如此,第二次想回自己家的时候如此,这一次要跟孟行玉说分手,也是如此。 但这个规律太荒谬了。 她还需要验证。 宋时铮整个猫瘫在地上,不想动。 一滩猫.jpg 这几天刚开始的时候,她眼珠像变成了玻璃珠子一样,定定的。对窗外的飞虫也失去了兴趣,后来,眼珠才会动一动。 再后来,肚子饿到咕咕叫的时候,才会想勉强挪步去舔几口水,吃一点猫粮。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她意外变成猫之后,也能该吃吃该睡睡的,还能拿捏孟行玉,让她把团团也接来同住。 可现在,她好像连对购物都失去了欲望。 算了,宋时铮想。 她又想发朋友圈了。 她想起来相册里那成百张照片,她在美国的滑板、日落、众人开开心心的合照、高举酒杯的场景。仿佛只要有这些,她就还是那个小宋公主,永远完美的、永远精致的、永远被人艳羡、不会破碎的。 真好,猫不会哭。 跟她一样。 就跟她在父母离婚的时候,也只是啃了个苹果,然后默默走开一样。 猫走到门边喝水,头低下来。 蓝色的宝石磕在碗边,叮当一声。 对面就是好莱坞山的标志。 她却永远地被阴影笼罩,像潮汐下的砂砾。 - 孟行玉到场的时候,乐团只有几个核心人物在。看见她,众人都很惊讶,不住向她身后张望。 “song呢?”银发指挥直接问。 “她不舒服,无法到场,”孟行玉自己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因此全权委托我,代她处理此事。” 孟行玉堪称友善地笑了一下,但却莫名让众人感受到一股压力。 好像有森然寒意。 乐团众人面面相觑。 韩女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胳膊,好像孟行玉这样笑,挺吓人的。 也不知道这事跟她一个外人讲,合不合适。 “可以开始了。”孟行玉颔首。 “这个、那个……”指挥顾左右而言他,“你以什么身份呢?亲人、恋人,朋友,还是……” “非要说的话,委托人吧。”孟行玉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些。 “你们的调查结果如何呢?” 孟行玉的姿态太过松散,太过理所当然,仿佛有一种笃定,有一种胜券在握。这种姿态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高傲。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这么说话……” 孟行玉没心情跟他辩驳,似笑非笑:“那就报警吧。” “你在威胁我们吗!”一位高层拍案而起。 孟行玉:“你想这么认为是你的事,需要我提醒你吗?宋时铮遇到了暴力、袭击、绑架、非法拘禁、威胁,而你——” “我亲爱的总监,针对你刚才的话,我可以起诉你种族歧视。” “等等。” 银发指挥在一瞬间辨明利弊。 他们乐团的巡演在美国才刚刚开始,如果此时闹出丑闻,这对他们名望、声誉,乃至接下来的巡演,都会造成致命性的打击。 如果这件事能够在乐团内部解决,或者干脆让宋时铮不追究,是最好的。 “孟教授,”指挥这么称呼她,似乎是在小心措辞,“我想你知道,我们乐团开启这次巡演有多么不容易,我们的乐手来自世界各地,她们为了这次巡演付出了很多努力,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或许可以等到巡演结束之后……” “指挥,你觉得我今天来,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吗?” 银发指挥的话骤然被打断,指挥在乐团内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还从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一时间脸上拉不下来,气呼呼地住口了。 “你们调查了三天,最后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那就调监控吧。” “交由警察处理。” 一旁没说话的某位高层彬彬有礼道:“professor meng,据我所知,你马上就要到美国大学进行访问学习了,这个时候惹上官司,是否会对你的职业路径造成影响呢?” 高层转动手中的戒指,“取得访问资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语中隐含威胁。 会议室中陷入难言的沉默。高层眼中有势在必得的光彩。他们太清楚这些亚裔了,一个台阶背后往往是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努力,有谁,会为别人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利益呢? “我无所谓的,”孟行玉堪称温和地笑了笑,带着东方式的礼貌。但说出来的话却令所有人大惊失色,“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宋时铮的人的。” 第43章 她全然不在乎自己为这几步路走了多少年,坚定道:“这点,我希望你们清楚。” 出门,韩男冲她吹了声口哨。 “好帅啊。” “不像平时的你哦?” 孟行玉还只是笑,但此时,没人会再认为她的笑是温和有礼了。更像是老虎刻意收起爪牙的假笑,庞大,危险。 “song呢?”leo高大的身材靠在墙边的阴影里。 孟行玉的身形僵了一瞬,像是那个高傲的老虎晃了一下,又强撑住了,“我说过了,她有事,不舒服,不方便来。” 有鬼。 几人对视一眼,前几天还如胶似漆的,怎么会现在就不出现了。又不是一天两天,是连着三天,他们都没见到宋时铮了。 按照宋时铮的性格,演出完,还不彻夜嗨爆? 怎么可能。 还是说宋时铮受伤了?好像那天宋时铮的脚踝肿着,可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单单是这样,孟行玉的脸色会这么差吗? 韩女清清嗓子,“你们不是吵架了吧?” 孟行玉的背脊更僵硬了,“没有。” “可是我打电话她也不接。” 第33章 “她有事不方便听电话。” 孟行玉隐含警告的眼神向她扫来,韩女打了个寒噤,总觉得现在的孟行玉好可怕哦,跟之前那个清清浅浅笑着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可转眼,孟行玉又温和下来。 她有什么资格冲宋时铮的朋友发火呢?人家也不过是关心而已。 多一个人关心,总比没人关心是好的。 孟行玉伸手拍了一下韩女肩膀,声音软下来:“她没事,i promise.(我保证)” 被她拍过的地方冰凉凉的,韩女一下失了智,红着脸磕磕巴巴:“哦,哦。” 可恶! 我在脸红什么啊!她不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女在心里咬牙切齿,连折返回来的孟行玉的问题都没听清。 “啊、啊?” 孟行玉无奈:“我说,你们知不知道宋时铮平时喜欢吃点什么?” 宋时铮那个形态,油米不进的,堆满的猫粮,三天过去,也只吃了几小口。孟行玉什么时候坚果宋时铮这样?就连中毒的第二天,她也能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一碗苹果泥。 不怪她担心。 猫不喝水,到时候再闹尿闭了。 孟行玉想到宠物医生那句,只能活两年,养不好的话,可能活的时间更少,脸又沉下来。 她想起来宋时铮夸过街角那家巧克力红茶拿铁,有心想给她带一杯回去,又想起来现在宋时铮作为小猫,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我……我觉得宋时铮好像没什么不喜欢吃的吧。” 不是。 宋时铮不喜欢鸡胸肉,也不喜欢西蓝花,只是她平时有意控制食量,看不太出来。 她也是上次宋时铮生病的时候,在心里吐槽西蓝花,她才知道宋时铮讨厌broccoli的。 孟行玉沉默了一下。 leo抓住这个机会和她呛声:“你怎么不自己直接问她?” 直接问她? 宋时铮那个形态,怎么问?自己肯问,宋时铮又肯说吗? 这几天的状态,宋时铮明显就是将自己封闭起来。 她看见她的手机不停地响,不停地有消息进来,她打开她的手机看了眼,多是庆贺她演出成功的,也有社交媒体上的点赞,谭最也发来消息,说这次做得还不赖嘛。 可宋时铮却无动于衷。 她特地将ipad摆在她手边,可三天过去了,连电量都还剩特么98%。 “你说得对。”孟行玉冲leo假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去问那个开水壶说不定都比问这几个人有用,自己也真是昏了头。 “买点牛奶吧。”韩男好心建议:“不舒服的时候喝点牛奶最有用了。” “谢谢。” 果然这几个人不可信。 连宋时铮有轻微的乳糖不耐都不知道。 这也是她这几天和宋时铮相处了解的,宋时铮喝酸奶、燕麦奶都还可以,但是如果喝牛奶的话,她就会一边恶心一边拉肚子。 而且小猫的话,好像也并不能喝牛奶。 这样来说,酸奶好像是更明智的选择。 不知不觉间,孟行玉掌握了很多养猫知识。 可为什么,宋时铮会变成猫呢? 那晚,变化就在一瞬间。好像上次也是如此,宋时铮想从她家走掉,跟她说了再见,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变成小猫,喵喵咪咪地跑回来了。 孟行玉心里浮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难道是宋时铮无法离开她? 只要宋时铮想跟她分手,或者是想转身走掉的时候,就会变成茶杯猫?可是平时,她们分头行动的时候,变化却并不会发生呀。 还是说,是亲密接触出了问题? 好像第一次,她们是在doi完,宋时铮变成猫的。这一次,她也是对宋时铮做了过分的事情…… 回想起宋时铮温软的舌尖,孟行玉喉头滚了滚。 如果说,亲吻、做/爱是触发条件的话,但是为什么牵手又不会呢?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乐团排练完,两个人手拖手从剧场走回酒店,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只有深层次的亲密接触才会? 那亲密接触到哪一步的情况下,就得停止呢? 孟行玉走了。 留下韩男、韩女、leo三个臭皮匠。 李老师已经很久不跟他们一起了。樱花妹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或许是人在发现自己在原本的路上无望后,都会转向另一个方向吧。 樱花妹喜欢leo很久了,但是在发现leo更喜欢宋时铮后,就立刻放弃了那副茶茶的样子,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的野心勃勃。 李老师开始的时候,好像也是对孟行玉有好感的。但是发现孟行玉更愿意和宋时铮在一起后,就立刻从小团体中消失了。 韩女戳戳leo:“喂,你觉不觉得,孟行玉好像把你当成对手了。” “哼。”leo从鼻孔里出气。 韩男不满大叫:“干嘛要那么在意孟行玉啊,韩智彬,你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人家跟你说两句话,你差点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韩女面对孟行玉柔柔的,但是面对韩男可是立刻毫不留情地反击:“呀!崔浩,你说什么呢!哪天我让田柾国拍你一下,你也会晕乎的好吗!” 几个人叽叽咕咕的互怼。 “照我看,她们肯定是吵架了。”韩女抱着手臂,肯定道。 韩男:“应该是脚扭了吧,不然为什么吵架了,还是孟行玉代替song出面呢?” …… 孟行玉在街上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家看的上眼的店铺。拎着草莓酸奶走回酒店的时候,竟然在门外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开门的手顿住了。 那个声音陌生又熟悉。 小小的,断断续续的,好像蓝牙连接不稳定时候的样子。 但是孟行玉却忽然澎湃起来。 心底隐隐颤抖。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了,好的也好,坏的也好,甚至只是吐槽或者淡淡的抱怨也好,她都太久没有听见过了。 ——宋时铮的心声。 这几天不光宋时铮没有吃好,喝好。 她也一样。 不再跟着宋时铮一起去过那些热闹的生活,不再在街角的咖啡店点一杯拿铁,也不再看着文献等宋时铮排练结束一起回家。 而是回归到最简单的生命维持餐。 冰美式、香蕉、鸡蛋。 就这样一边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一边远程处理一些必要的学校事务。 隔着门,宋时铮的心声断断续续传来。 “为什么只有我呢?” “只有我不能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呢?” 孟行玉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心声越来越多,她脸上的笑容才逐渐越列越大,笑意逐渐从嘴角荡开,然后挂上耳朵,直至捂着嘴前仰后合。 路过的住客奇怪地看着这个在别人房门口傻笑的女人。 孟行玉连连摆手。 她知道自己很奇怪。 但她真的忍不住,笑。 笑得像个刚偷到星星的贼。 冰山上的冰棱哗楞楞地掉下来,每个音符都像在舌面上融化的冰片。 一股巨大的狂喜击中了她,好像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沸腾的香槟,每一个细胞都在冒泡。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是不想和她谈恋爱,而是不能和她谈恋爱。 也就是说,宋时铮也是想和她谈恋爱的咯! 知道这一点,好像是一直卡顿的进度条,一下子冲到了99%,然后又开始不停的在那转啊转。 可是,为什么不能呢? 孟行玉悄悄将耳朵贴上门板—— 滴答。 第44章 滴答。 什么声音也没有。 孟行玉忍不住用指甲挠门,这心声连接怎么回事,是不是坏掉啦! 孟行玉心里抓耳挠腮一般,痒得不行。她突然体会到了猫用爪子挠门的那种痒感,又酥又麻的,带点甜丝丝的折磨,让人既想逃离,又想靠近。 “女士,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孟行玉吓了一跳。 她素来从容得像一尊玉雕,轻轻浅浅,八风不动的,此刻被人一拍,却好像突然自己心跳骤停了一样,呼吸都滞住了。 “嘘!” 她急迫地回头对来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要是被门里的宋时铮听见了怎么办!那她还会散发出真实的心声吗?她还有机会了解宋时铮真正在想什么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孟行玉咳了一声,冲那人摆摆手,直接刷卡进门。 闹出这么大动静,她也不可能在门口继续偷听了。 进门后,却依然忍不住地将眼角的余光瞥向她。 猫换了个地方,依旧蹲着。 可猫的听觉到底有多灵敏呢? 她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就在门外呢? 刚才的心声断掉,是因为她真的没在想了,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在门外呢? 又或许,那份心声自己之所以能听到,恰恰她是因为知道自己在门外呢? 孟行玉想起来以往下班回家的时候,宋时铮偶尔会瘫在门口迎接她,一进门就露着肚皮扒拉着她的裤脚玩耍。 小猫听见人的脚步声后,哒哒哒地奔跑着赶来。 又忍不住嘲笑自己自恋。 酒店房间门口过路的人这么多,自己的脚步又哪里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屋内还是静悄悄的。 风撩起窗帘的一角。 孟行玉装作没事人一般,将手中的草莓酸奶摆到窗台上,伸手摸了猫背一下,又转身替她换水。 摸那一下,猫的整个脊柱都蜷缩起来,尾巴也扫来扫去。 孟行玉装作没看见。 她就这样为小猫提供必要的食物、水、陪伴。 没关系,孟行玉想,她可以等待。如果宋时铮现在不想说,她就等,她总能等到宋时铮想开口的那一天。 孟行玉想,她花了20年才等到宋时铮,怎么可能就这么放手了。 她们搞科研的,这辈子,最有的就是耐心。 而且只要想,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最擅长的,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中午,燥热的风呼呼地吹。 好像永恒。 虽然现在的精英最擅长的就是成本控制,害怕一点点的付出,害怕沉没成本,害怕自己没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害怕自己是白努力。 但孟行玉最擅长的,就是无望的努力。 毕竟她可是在地狱一样的孟家生活了二十年的人呢。 努力虽然不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总会离想要的东西更近一些。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为什么不可能。 第34章 一只手突然将猫捞起来。 猫:? 我怎么突然升空了。 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自己的emo,小猫立即使出一套组合拳,在她的手中剧烈地扭动着,像一团不安分的毛球,后腿使劲蹬着她的胸口,不住挣扎。 “好了,我也够累了。” 孟行玉抓住她的后腿,以一个强硬的、密不可分的姿态将她抱到胸前,稳稳地托住她的屁.股.,像是在抱一个婴孩。 好温暖的怀抱。 冰凉凉的身体也有了一点温度。 小猫一瞬间失神,爪子棉花一样张开—— “啵唧。” 孟行玉突然凑近,亲了小猫的额头一下。 ? ??? 鬼迷日眼。 宋时铮猛地向后一缩脖子,被这一下亲得晕乎乎的。 “陪我睡会。”孟行玉说。 她放纵她太久了。 给什么空间?给什么时间?就应该像这样,把人(猫)先捆在自己身边,其他的,容后再议。 孟行玉将猫放在自己枕边,猫瞬间跳开,跑到地毯上一脸警惕地回头看着孟行玉。 孟行玉冲她勾手。 “过来,我保证不再亲你了。” 这是什么保证? 信她就有鬼了! 这不是标准的“我就蹭蹭不进去”的鬼话!? 小猫转身就跑。 却听见罐头的响声。 是,是冻干! 还是她最喜欢吃的那种! 小猫迟疑了。 “啵。” 是罐头开盖的声音。 猫爪缩了一下。 回忆起小冻干的香气,她也确实很久没有吃顿好的了,小猫陷入纠结之中,明知道这是人类的陷阱,但还是好想去。 就悄咪咪的跳上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冻干叼走。 就像叼走小鱼干那样。 心里盘算着,猫爪缩了缩。 可正当她准备跑回去的时候,却又被人强硬地抱起来了。下一秒,敏感的耳朵被人从后面贴了一下,小猫耳朵被亲得一激灵,抖了两下,正准备回头给她一口,没想到另一只耳朵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宋时铮:啊啊啊啊啊! 变态啊!连猫都亲! 没想到更变态的还在后面,孟行玉直接捏住她的猫脸,撬开嘴,用指腹去磨她的尖牙。 这个姿势让她回忆起前天晚上。 她是如何被孟行玉轻而易举的撬开齿关,勾着鲜红鲜红的舌头纠缠,吮吸到津.液都滴下来,那体验太过酥麻,一瞬间,猫毛都要倒竖了。 可下一瞬,一颗小小的冻干递到她跟前。 小猫咽了下口水。 好,好吧。 看在冻干的面上就小小的原谅你一下。 正准备尖利的小牙“咔吧”一声将冻干咬住,没想到人却坏心地将冻干往后一缩,用自己的唇齿迎上来。 猫:??? 唇瓣迎住尖牙,一下一下的吮磨。今天的唇瓣很干燥,不像那天,湿润得一塌糊涂。 啊啊啊啊!她真的是变态! 怎么会有人和小猫接吻啊!! 已经连猫猫都不放过了吗!!! 她不是什么高岭之花吗?? 心声传到孟行玉耳朵里。 孟行玉一边亲一边笑,直至破功。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只要一想到我是个变态,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变态一点又何妨? 猫有心想逃,可孟行玉一手控着她的脖子,一手掰开她的上唇,使了点巧力,她便只能乖乖地待在孟行玉怀里。 接受她的蹂躏。 亲了好一会儿,孟行玉的桎梏才有点松开的迹象。 猫抓准这个机会,立刻跳了出去。 尖耳竖得高高的,警惕地盯着人类。宋时铮背弓起来,横着身子,用屁股冲着她,尾巴也竖的高高的。 宋时铮:再来,给你闻猫屁! 可孟行玉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没再动她。 顺道还将冻干倒出来,推到她面前。 小猫警惕地睡在床尾,舔.弄被人弄乱的毛。好一会儿,看孟行玉没了动静,是真睡了过去,才悄咪咪地靠近那一盘冻干,将小零食含入口中,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午觉起来,孟行玉又接到乐团的电话。 这次他们的处理结果倒是很快。孟行玉猜,应该是早就出结果了,就剩和怎么宋时铮这边打商量。却没想到会碰上自己这种油盐不进的人。 孟行玉思之发笑。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乐团那帮老头,也会觉得棘手的。 “乐团又来电话了,你去不去?”孟行玉边换衣服边问。 “我这样子怎么去?” 宋时铮好像恢复正常了,找了个小球自己玩,喵喵咪咪地在房间乱窜。乱拳打死老师傅,被自己一通乱亲,她好像走出了来点。 猫果然还是不能惯着,放她自己一个人自己emo。 谁知道她那脑容量不足的小脑瓜会得出什么奇怪的结论。 “没问你怎么去,就问你想不想去。” 小猫犹豫了一下。 平心而论,她当然想去咬牙切齿地打死那个坑害她的混蛋,但是,万一那个人是某个她不希望的人的呢…… “你不是早上去过一次了吗?” “没处理完,”孟行玉言简意赅,“这次应该是出结论了。” 看着宋时铮一脸纠结,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孟行玉一把捞起猫。 算了。 就多余问她。 早上如果不是她去的话,宋时铮说不定会真的放过那个幕后凶手吧?孟行玉想起来之前学校那次也是,明明她气得要死,宋时铮却一脸不在意地摆手说算了。 第45章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事情发生,有多危险? 如果不只是将她锁在门里呢? 如果那管药,真的刺破她的血管,顺着血液注遍全身呢? 孟行玉想一想就胆寒,脸色阴沉下来。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要放过。 却没想到出门就被人拦住,还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戴顶渔夫帽,拄着拐杖,银丝眼镜,一脸来者不善。 谁啊。 国外各种地方的人多,即使是亚裔,也不一定就是华国人。孟行玉选择了一句英文开场白:“excuse me?” 没想到中年老头倒是用中文问她:“宋时铮呢?” 孟行玉一向对中年老登没什么好感,尤其还是这种没礼貌的中年老登。上来招呼也不打一句,开口就发问。 尤其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说不定是乐□□来的说客,或者是要对她们不利的。 孟行玉语气很冲地回:“关你什么事啊。” 中登:“我是她爸。” “我看见你和她一起进酒店,但是宋时铮三天没出来了,给她发消息也不回,怎么回事儿?” …… 酒店一层的咖啡店,两个人对坐下来。 孟行玉一脸尴尬地给对方添茶,“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 “他不是我爸。” 兜里的猫突然发出心声。 “快走,他骗你的。” 孟行玉添茶的手顿住了。 “怎么,不相信?”宋父拿眼瞅她。 “……您有什么事吗?”孟行玉避开了身份的问题,艰难地说。其实假冒别人爸爸这种事,她也觉得离谱。 谁没事假扮人家爸爸啊。 但她确实没有见过宋时铮的父亲,即使是她到宋时铮家里去那一次,也只看见了她和她母亲的合照,再有就是从小到大去各地旅游的,抱着猫的。 不仅没有看见过,也从没听宋时铮提起过她父亲。 那这样看,宋时铮和她的父亲必然关系不好了。 不过,不管这人是不是宋时铮父亲,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了,总得搞清楚他的来意才好。 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宋时铮没跟你说过,她特别讨厌博士?就连她自己,也只读到硕士学位就停止了。”中登开始喋喋不休,“她总以为,我这样是因为读博士的缘故……” 这奇怪的开场白。 她刚才问的不是他有什么事吗? 话还没说完,桌上的咖啡突然被撞倒,众人惊呼间,一只小奶猫飞快地窜上咖啡桌,冲他龇牙咧嘴。 咖啡撒了对面的中年男人一身。 “喵!” 没等他回过神来,小奶猫就越过桌子,头也不回地奔向门外,跑出去的时候还顺道踹倒了桌上的花瓶。 “oh, my godness !”服务员捧着脸惊呼。 孟行玉却没心思管她,她的全副心神都跟着那只小奶猫跑走了。 宋时铮变猫之后,一直不大愿意出门。以前最多也就是跟她到单位,从没有这样往外乱窜乱跑过,这样跑出去,万一有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她立刻起身要追,却被中年男人一把伸手抓住,肥厚的大手抓住她的衣服。 那人浑浊的眼睛中好像闪动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你果然跟她是一起的,是不是?” 孟行玉没心思再跟他纠缠,着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男人将一个玩具盒子塞到她手里,“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她。” “如果她最近身上发生了什么怪事的话……”男人望着孟行玉的背影喃喃道。 他这次,说了“请”。 但却没有人有心思听了。 孟行玉焦急地追出门外。 酒店外,孟行玉在长巷的一角找到宋时铮,气喘吁吁。 以她的体能,这点路完全不足以让她喘。 她是急的。 茶杯猫那么小,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门去,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人踩了,车撞了,被别的流浪猫叼走了,孟行玉能瞬间想出一百种坏结果。 “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你爸?” 小猫又不说话。 耳朵上的犟种毛都显得气咻咻的,浑身写着回避。 孟行玉这次可不怕她了,直接将她抱起来,平举到自己跟前。 “说话。” 小奶猫嗷呜就是一口,咬在孟行玉瓷白的手腕上。 孟行玉也不松手,就这么跟她对峙着。 大有“有本事你就咬死我”那种风范。 宋时铮终究舍不得咬死她,咬了几下,见孟行玉没有松手的意思,就松口了,头垂下来,丧丧的。 孟行玉将她抱到车里,用湿纸巾一下一下的帮她擦毛。 好好一个白猫,瞎跑一圈,身上都脏了。 孟行玉一点一点将她擦干净。 “怎么回事儿?”孟行玉问,顿了顿,孟行玉又补了一句,“如果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第35章 过了很久,宋时铮才说,“那个是我爸。” 说“爸”字的时候,她的心声都卡了一下,似乎发出这个字的单音,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很陌生、很艰难的事情。 的确,她已经很久,不曾叫过“爸”了。 傅文远也清楚。 所以,她才在傅文远说出“我是她爸爸”这句话之后,感到那么恶心。 不算父母离婚,父亲远走美国之后的十几年,她也有七八年时间不跟傅文远说话了。 小时候,无论宋时怎么做,做什么,都只能得到傅文远的打压、嘲笑、讥讽。无论怎么样,她都得不到傅文远的认可。 后来宋时铮就看清了,她为什么非要得到傅文远的认可呢? 傅文远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将在公司里、在社会上、在亲属关系中的一切得不到,都发泄在年幼的、对父母长辈天然亲近的她身上。 什么父爱如山、父爱无声,都不过是父亲们为自己找的借口,找的遮羞布。 她又不是七八岁了,她现在已经二十七八岁了,有啥看不清呢? 傅文远从小连她读几年级、爱吃什么,都不记得。有次她让傅文远帮她盛一下汤,汤碗明明就在他手边,可傅文远的脸色却一下阴沉下来。 像她犯了天条一样。 “自己不会盛?” “不想喝别喝。” 就连她晚上看书也会得到傅文远的嘲讽,“大晚上学习,瞎猫赶夜路。” 甚至在他记错她年龄的时候,他还可以来反过来问她:“我凭什么要知道你读几年级?” 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呢? 宋时铮最怀疑的时候,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后来就释怀了。 不过是不爱。不被爱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有很多人爱她,例如,她自己、她妈妈……她还可以爱人,还可以送给别人昂贵的礼物。 以及,她还可以回击他。 以一种近乎刻薄的方式。 他嘲讽她学习,她就嘲讽他没用;他不记得她读几年级,她就剥夺他去开家长会的权利,说他不配;他不愿意做的举手之劳,她就以同样的方法无视回去。 这种畸形的父女关系直到十五岁父母离婚那年结束。 因为她再也不用看见傅文远了。 回忆碎片一样通过心声断断续续传到孟行玉脑子里。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宋公主最不擅长的,就是在别人面前自揭疮疤。 要怎么说呢? 那些被嘲讽的时光,那些不被爱的时间,那些求索又踽踽独行的时刻。 “没关系的。”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爱抚,像是将心里的褶皱都要熨平了,“我知道的,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宋时铮哭了。 那种很不情愿的,带着愤怒和无奈还有委屈的哭声。 好像心里的情绪再也蓄积不住,终于汇聚成了泪水。 刚开始是一大颗,后来干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直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脸颊鼻尖都泛出激动的粉色。 孟行玉什么话也没说,还是轻轻拍着她,低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一下。 宋时铮被亲得一哆嗦。 真奇怪,猫也会哭吗? 等等,她什么时候……变回人了! 可她的手臂还残留着奶猫时的姿势,挂在孟行玉的脖子上,屁/股也坐在孟行玉的大腿上,而孟行玉还在一下接一下地摩挲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而她也闹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竟然一抬头吻在了她的唇上,带着点赌气的撕扯意味。 孟行玉好像懵了,被她有些莽撞的架势撞得微微睁大了眼,而后随即反应过来,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托住她的脖颈,将她用力的拢紧,好像要将她的身体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第46章 舌尖勾着,那股冷杉一样的清冽注入喉中。 她从不知道,原来生长在高山之上的杉树,也可以这么缠绵。 孟行玉的唇瓣摩擦着她的下唇,鼻尖也在摩挲,勾着她探出舌头来引渡,好像她如果不主动那么一下,她就不会让她称心如意似的。 可下一秒,又狠狠封住她的唇。 大力吮吸到要将她吞吃入腹,带着眼泪的咸味。宋时铮感觉自己的唇瓣、舌尖都在发麻,嘴里不住地呜呜。呜呜呜,什么嘛!孟行玉的安慰根本就是起反效果,眼泪不但没有止住,还越流越多。 跟涎水一起,从口角滑落。 腰也被搂住了。 她也反抱住她,越抱越紧。 突然,窗户被敲响。 两人都一惊,宋时铮连忙将头埋进孟行玉的胸前。哭泣的余韵还未结束,浑身还在不停地抖,孟行玉将她揽得更紧些。 窗外的鬼佬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只听见孟行玉说,“one more minute.” 手将衣服揪紧了,衣料在她手里变得皱皱巴巴的,全是湿痕。 孟行玉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卷去她脸上的泪珠,濡湿的唇吻上她湿漉漉的睫毛。 “宝宝好会哭。” 宋时铮的呼吸滞住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姿势不对、状态不对。 她她她她她怎么坐在孟行玉的身上! 而且,刚才那一阵,她好像不止上/面/诗/了,下/面也是……而她现在还坐在孟行玉身上,也不知道她感受到没有。 思及此,宋时铮难耐地抬了抬屁/股/。 出走的尴尬好像突然回来了。 她刚才是不是流氓了孟行玉?不对,怎么是她流氓了孟行玉,明明是孟行玉先亲的她。 谁让她亲她脖子的! 谁让她亲她脸的!? 可是明明是孟行玉先耍流氓,自己怎么这么没底气? 孟行玉抬手帮她擦脸,她一偏头躲开了。宋时铮别别扭扭地说:“你、你放开我。” “嗯。” 宋时铮着急了:“你倒是放开呀。” 孟行玉看了眼揪着自己衣服的手,和两人现在的姿势,宋时铮半坐在她身上,手从她的肩膀上滑到她的胸前,指尖使劲揪着她的衣服,布料都要被她拧成麻花了。 孟行玉无奈,现在是谁不放开谁。 她抬手拍拍宋时铮的皮鼓,“下来。” 宋时铮吸了吸鼻子,滑溜到一旁的副驾上,然后飞快地瞟了一眼孟行玉的衣服,心虚道,“衣服,我会赔给你。” 孟行玉:“嗯。” 孟行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宋时铮的装扮,身上还是演出那天的黑色落肩礼服,颈间的蓝宝石光彩依旧,再看看自己,一身皱巴巴、糊满了眼泪和湿痕的衣服。 穿成这样,肯定不适合直接去乐团了。 干脆先去买两件衣服再过去得了。 正巧,宋时铮也这么想。刚刚腿软的不像话,在车里腿并着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最好能找个地方收拾一下自己。 两人一起走进超市。 “我身上是不是都有味儿了?”宋时铮嗅了嗅自己,有点嫌弃自己这一身。 孟行玉:“嗯。” “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宋时铮拎着一件蓝白条纹的背心问她。 孟行玉:“嗯。” 宋时铮不满了:“你怎么什么都说’嗯’啊,丢了魂一样。” “嗯,被你勾走了。”孟行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仿佛就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自然。 宋时铮轻哼一声,心里涌上来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从刚刚下车起,两个人都有点脸红心跳,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明明不是第一天相处了,却有种莫名的尴尬。好像手脚往哪儿放都不对了。 羞耻。 真羞耻啊。 刚刚哭的时候,鼻涕眼泪一起往人家身上抹,宋时铮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不体面的事儿? 她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呢! 所以宋时铮和孟行玉一起下车的时候,她甚至都有点儿无法跟孟行玉对视,目光闪烁得老有种自己骗了孟行玉钱的错觉。 “穿这件吧,小鸡黄,衬你。” “那你呢?” “我都行。”孟行玉随意道,又伸手在宋时铮头发底下比划了一下,“要是你头发留这么短就好了。” ? 还没在一起呢,这就开始挑剔起她的发型了? 虽然自己头发有几天没洗了,有点打结,但是怎么不算另类的海藻一样的长发呢?湿发也是一种潮流! 现在就开始挑剔自己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时铮回瞪孟行玉一眼:“我就这样挺好的。” 孟行玉笑:“嗯,挺好。” 两个人都是衣架子,买衣服不难。换了身衣服,结账出门后,孟行玉开口得有点踌躇:“你爸托我给你……” “别说你爸!” 宋时铮无法抑制的坏脾气一瞬间涌上来,而后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和别人这么说话,尤其,这个人还是孟行玉,好像只要碰到傅文远的事,她就会破防。 宋时铮低声道:“对不起。” 宋时铮有点忐忑,瘪了瘪嘴,抬眼去看孟行玉,然而孟行玉却温和得不像话,“那我怎么称呼他合适?” 这还是孟行玉吗? 宋时铮想起来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时刻都好像要呛声,一句顶一句的,随时都可以吵起来。 孟行玉面对她,还避之如瘟疫一样往后退了一大步,生怕自己碍着她。 宋时铮有点失神。 想了想,宋时铮道,“就说他。” 孟行玉几乎是纵溺,“好,他托我带给你一样东西,” “是什么?”话刚问出口,宋时铮又后悔了,“算了,我不想知道。” “先放你那吧,等哪天我想起来了再给我。” “如果我不想看见,请别让我见到它。” “行。”孟行玉说。 阳光下,孟行玉一手提着硕大的纸袋,里面装着两人换下来的衣服,另一只手却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微收紧,之间摩挲着她的薄薄的腕间肌肤。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去乐团了。” 作者有话说: 许愿收藏赶紧到300(脆弱时刻到……我们一起来许愿) 第36章 孟行玉牵着宋时铮走进的剧场。 “怕吗?”孟行玉问她,牵着她的手腕摩挲。孟行玉抓得很紧,生怕宋时铮会逃跑一样。 “接受审判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有想过是谁吗?” “……是谁,重要吗?” 孟行玉点头,这就对了。除了她自己,没人能比她更重要。不论是谁,只要是伤害宋时铮的人,就都该得到她应有的下场。 只不过,乐团会给这人什么下场呢? 开除乐籍?永不录用?可乐手们大都家境优渥,学校里面还有教职,这点惩罚对乐手们来说能算什么?这个乐团待不下去了,换一个不就行了。 果然还是要报警吧。 直接起诉对方,看法院怎么判的。她有一个学姐,是法律世家,在国内国外的法律界都很有势力,或许她能在这件事上帮上忙。 孟行玉没意识到,不是惩罚不够重,而是在这件事上来讲,多重的惩罚在孟行玉心里都不为过。 在办公室门口碰上leo、韩男、韩女,她们好像是专程等在这儿的。 韩女目光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上定了一瞬,而后扬起一个笑容:“来啦” 韩男、leo也冲她们点头示意。 孟行玉手掌心突然出了点微汗,湿湿的。她们这,算不算在朋友面前公开呀? “有人在里面等你们。”leo沉声道,正经时,他的声音像极了大提琴,深沉而厚重,此时道来,像是一种宣判。 韩女倒是一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孟教授说你有事、不舒服、来不了,我还以为她是胡说的呢,没想到下午你就过来了。” 宋时铮飞快地看了孟行玉一眼。 这人,看起来挺正经的,说起谎来却面不改色。她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孟行玉的拇指在她瓷白的手腕内侧磨了两下。 带着薄茧的拇指有几分粗粝,磨得她痒痒的,耳尖悄悄红了起来。她其实没看见过孟行玉撸铁,但是想一想孟行玉撸铁的样子,就觉得好飒、好帅。 什么时候要是去看她撸铁就好了。 挥汗如雨的样子,咬紧牙关绷紧下颌线的样子,挺胸的样子,负重到受不了发出“啊”一声的样子。 应该跟床上别无二致吧!! 她可以贴上孟行玉平坦的小腹,含着一块冰块,在她的人鱼线上滑动。舌尖顶着冰块,可以一直向上推,推过山峦的中线,推上锁骨窝里,绕着冰块打转。 第47章 然后她再啵唧一下,狠狠亲上山顶的红花! 孟行玉一定会被激得闷哼一声,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但又拿自己没办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糟了,自己在想些什么,果然是月经期快要来了吧。这也能想到别的地方去,宋时铮在心里狠狠将自己脑袋当成木鱼来敲。 谁让月经期前,自己的欲望都会特别高涨呢? 韩女奇怪地望着她:“脸好像是有点红啊?不是真不舒服吧。” “没有,热的。” “进去吧?”孟行玉的手扶上淡金色的门锁。 宋时铮刚刚才在心里yy过人家,此时不敢正眼看她,颇为娇羞地“嗯”了一声,跟在孟行玉身后进了门。 进门的瞬间,宋时铮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到韩男的眼神。 那是一个极其八卦的眼神,那个眼神分明在讲,“看吧,你还说人家吵架了,人家是手牵手走进来的”。 宋时铮:…… 这次,房间里面没再有那些银发老头。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背着身,坐在阴影中,扎一个马尾,仿佛已经等了她们很久了。 是你啊。 宋时铮笑了。 “你好像并不意外。”李老师的声音里有一丝暗哑,仿佛她也饱受着折磨,仿佛她比宋时铮更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宋时铮默了默才开口,“被撞那天我就有感觉,撞我的,一定是个女人。因为撞我的人并不是用胸膛或者手臂,而是用肩膀。” 那天后,宋时铮曾经无数次回忆被撞进门的感觉。 背后一股大力突然向她袭来,还没来得及等她反应,她就扑到地上,那门明显就是准备好的,看起来关得死死的,其实只是虚掩。 而且那天,正是李老师告诉她二楼的厕所坏了,建议她去负一楼上厕所。 樱花妹在这件事里太过瞩目,反倒不会是她。 只是她弄不清楚,为什么是李老师? 她和李老师是一同入校的,关系一直也都不错,平时有什么事情,也互相帮忙。李老师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上,古怪地笑了一声。 “我和你同年进学校,但却因为你的身份,什么事情,都是你高一筹。” “副院长喜欢你,系主任也喜欢你。甚至,本来进学校的offer是我的,因为你,我也差一点被挤掉。” 李老师说着,撕碎了手中的纸片。 宋时铮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这封信,是乐团的经理们逼我写的。”李老师将手中的纸一片片撕碎,眼中满是不甘和恨意,“是给你的道歉信、忏悔信,但现在,我不愿意说了!” “你,宋时铮,高高在上的公主。” “你不想上课的时候,我就得帮你去上。你迟到的时候,我就得帮你打掩护。你走在前面,我就得替你拎琴盒!” “谁他妈想天天当别人的跟班!” 宋时铮想说,你可以拒绝。 但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面对没用过心的人,宋时铮可以伶牙俐齿。但面对信任过的人,当成过朋友的人,哪怕那信任只有一点点,宋时铮也说不出一句话。 算了。 算了。 宋时铮不住地跟自己说。 当一个人认定一件事的时候,旁人是无法说服她的。 倒是一旁一直陪着没说话的孟行玉突然出声,“为什么挤掉的不是别人,是你呢?” 此话一出,李老师和宋时铮俱是一愣。 孟行玉淡淡道:“如果你是第一,你还会被挤掉吗?” “你看,就连孟行玉,也无条件站在你这边。”李老师嘶哑的笑意里有浓浓的嘲讽。 孟行玉依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李老师的话根本伤不到她,她也不会落入自证陷阱,她一针见血指出李老师的破绽:“如果你不是寄希望于宋时铮会放过你,你根本不需要向她说这么多。” “你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引起宋时铮的愧疚。” “你在帮她做事的时候,又希望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若非如此,你怎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拒绝……” 宋时铮出声打断:“算了。” 孟行玉的话头应声而断。 “算了。”宋时铮说。 对面阴影里的李老师不住地抖,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哭了。 “真的算了?”孟行玉淡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宋时铮,“需要我提醒你吗?她的行为涉及暴力、袭击、绑架、非法拘禁……” “嗯。”宋时铮说,“算了,我累了。” 宋时铮起身。 “等等!”李老师喊住她,“你不恨我吗?你最重视的演出,差一点点,就被我毁了。” 如果没有孟行玉的话。 “我不讨厌你。”宋时铮摇头,“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了。” 孟行玉深深看了李老师一眼,牵着宋时铮走了。 门甚至都没有关严,明明是四月中的热风吹进来,却激得李老师后背一身冷汗。 出门,阳光正盛,只有那间办公室永远的藏在阴影里。 孟行玉:“为什么要算?” 宋时铮低着头,踢了踢路上的石子:“我只是不想跟烂人烂事纠缠。” “而且,她确实帮我上过很多节课。” “看在这些课的份上,就算了。” 宋时铮没说完的话是,她对我自己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就像系主任,也不是真喜欢她,还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一见了面就笑。 可谁又会真的喜欢一个不受管束、又时常缺课的下属? “所以,李老师可能也不是个例吧。”宋时铮尽量轻描淡写,“她只是没办法拒绝我,所以旷日持久的忍耐下,就来了次大的。” 事情都是这样的,旷日持久的忍耐下,矛盾只会一次性爆发。 看吧,就像她以为她跟李老师起码会是好同事的,结果也不是。又或许,只是她自以为她们是好同事。 就像她父母一样。 所有旷日持久的忍耐、欲言又止、阴阳怪气,都会在一次大的矛盾之中,彻底爆发。 撕碎所有伪装,暴露所有不堪。 这世上,没人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另一个人,是能够完全信任和交付的。 要么说还是浅层关系最好了呢?人一旦不选择深交,就不会有那些痛苦。 “那你们以后就继续这样做同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宋时铮说,“我说了,我不想再看见她。” “转岗。”宋时铮斩钉截铁地说。 “会不会太轻了点?” 宋时铮面上浮现清清浅浅的笑意,“穷寇莫追,多重才算是重呢?影响不到我,也就可以了。” 算了,宋时铮想。 恨一个人,太累了。 与其报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她宁愿李老师这样的人在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搬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 宋时铮和孟行玉一路走出门,都忘了自己还和孟行玉拖着手。直到太阳底下,两只手攥出了汗,宋时铮才反应过来。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孟行玉却不肯。 宋时铮:“干嘛呀,我还没答应你呢。” “要怎么样,才能答应?” 孟行玉停下来,直直看着她。 那眼里的情意,宋时铮对上就腿软。她感觉自己像一碗冰淇淋,要被孟行玉盯化了。 宋时铮咬唇。 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宋时铮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先答应,再分手,送礼分手一条龙。以前不是都这么做的吗? 以前不是答应得很好吗? 到孟行玉这,怎么就卡在同意恋爱这一步了??? 又不是谈了不能分! 面对宋时铮纠结的神情,孟行玉直接将纠结了一天的问题问出口:“你说的不能和我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第37章 啊?宋时铮傻眼,神情像只被锅盖砸晕的汤姆猫,我什么时候说了?是我吗?不是吧?啊???啊!!!我什么时候说了! 孟行玉捏她脸:“别装傻。” 啊啊啊啊好烦啊,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逼问她,为什么非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她俩之间除了酱酱酿酿以外就不能再有点别的事吗?刚才她们聊其他话题不也聊的挺开心的吗?为什么又要聊到这个东西上面? 宋时铮又想已读不回了。 啊啊啊可这又不是现实,到底应该怎么回复啊。宋时铮深刻感到了互联网的好处,面对谭最那样的开水壶,也能开启静音,装作没看见。 但她忘了,谭最也是会追打电话过来的。 宋时铮:“我我我……” 孟行玉没再逼她,“路边那家店好像挺好吃的,你吃过吗?” 第48章 嗯?话题怎么拐到吃上面了?但不管了,小宋公主正求之不得。 宋时铮随声附和:“对对对!” 孟行玉忍笑。 对什么呀,这个貌似张扬实则窝囊的胆小鬼。她问的是她吃过没?她竟然回答她“对对对”? 这回答简直跟她提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而且她刚才指的时候也没注意,随手一指,竟然指到炸西蓝花专卖店。 炸物,加西蓝花。 堪称小宋公主讨厌之最了。 她竟然就这样看也不看地点头。 孟行玉简直想笑出声,但转念一想,还是任由她装傻。 算了,孟行玉想,逼一只小猫干什么呢? 谁让这只猫,当初是她要强养的。 “我好困啊,”宋时铮跟孟行玉牵着的手一点一点滑上去,挽着孟行玉,将身体的重量都卸在她身上:“要不我们回去睡觉吧,孟大教授。” 这话音黏黏糯糯的,像吃了糯米糍黏不开牙。只是前半句还像撒娇,后面“孟大教授”四个字一出来,就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孟行玉捏她脸:“再叫一遍?” 宋时铮眨巴眼:“孟教授?” 孟行玉手没松。 “诶——” 宋时铮突然凑近她,眉毛挑了挑,“原来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啊。那怎么叫?孟行玉?小孟?小玉?孟彳亍玉?” 宋时铮一连换了几个称呼,跟烤羊肉串似的,把孟行玉的名字拆开了揉碎了反反复复地念。 直到把孟行玉脸都念红了,宋时铮才拖长了音调:“——你到底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啊,孟大教授。”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的,还坏心地加上了重音,明明只有四个,却被她念出抑扬顿挫四个音调来。孟行玉想,当年华国编拼音没请她,真是屈才了。 猫就是这样,纵容点就放肆,一靠近却又逃跑。 怂得可爱。 又徒惹人心烦。 猫最喜欢玩的游戏,便是当你在走路时,一路尾随,状似出其不意地往你小腿上一扑,一击得手,又很快跳开,引诱你去追击。 就是不肯在人腿上好好呆着。 既不愿太远,又不愿太近。在永远离你有半米远的距离,自由自在。 孟行玉想,拿她怎么办呢?这个爱玩又怯懦的坏心眼小猫。 两人牵着手走过这个街区。见两人出来,一直在外面等着的韩男韩女也迎上来。韩男还在吹泡泡糖,他身上总有一股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气质。泡泡吹得很大,“啵”一声破了。 “谈完了?”韩男搓着手,“晚上吃啥?” 这就是成年人的社交法则。永远不多问,永远不追问。孟行玉想,宋时铮这几个朋友真不错,会担心她的安危,也从不多问。 宋时铮终究还是幸运的。 “刚才孟教授说好吃的是哪家?”自从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后,宋时铮就一直拿这个称呼逗她,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忘了刚才是怎么左右支绌了? 好哇,她只要敢答应,她就真的带她去。 孟行玉睨她:“你真想去?” “去啊,”宋时铮挽着的人变成了韩女,回头道:“你不是说好吃么?” 韩女被她挽住,习惯性地一扣,扣完才觉得不对劲,以前她跟宋时铮是姐妹,现在宋时铮变成了les,孟行玉,该不会吃醋吧……? 韩女没管宋时铮,先偷偷扭头去看孟行玉的神色。 还好还好,孟行玉没那么小气。韩女在心中给孟行玉点了个大拇指,看看人家,脸都不带变的。等会儿非要加她instagram不可。 直到进了店,韩女才知道孟行玉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平静。 “原来孟教授喜欢吃这种东西啊……”坐下来看菜单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一言难尽,尤其是韩女,脸都绿了。 如果她喜欢吃的东西能是油炸西蓝花的话,那么她也会面色平静的。 恐怕不是平静,是死感了。 韩女偷偷戳宋时铮胳膊:“这就是孟教授喜欢的餐厅啊?” 宋时铮本来脸色跟韩女一样难看,这时候遭韩女一问,心虚得不行,如果不是她当时妄图逃避孟行玉的问题的话,她们也不用吃这家店了。 宋时铮汗颜,但还是挺直腰板,大声说服大家:“对呀,我也觉得挺好吃的。” 孟行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韩男韩女不明所以,宋时铮狠狠瞪了孟行玉一眼。 饭桌上,孟行玉主动问:“leo呢?他怎么没来?” 这句话问的是leo,眼睛却是看着宋时铮说的,宋时铮挠挠脸,心下暗自奇怪,她怎么莫名产生一股被捉奸在床的尴尬感? 心坐上了跷跷板。 韩男道:“他有点事跟指挥说,晚一点来。” 孟行玉轻轻“哦”了一声,也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结。突然,餐叉嘶拉一声划过瓷白的餐盘,发出尖锐的怪声。 孟行玉微笑:“抱歉,手滑了一下。” 原本只是不动声色的试探,现在发现,宋时铮是真喊了leo,她又不高兴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心里原来住着一个减速带,每当有小车驶过去的时候,就会咔哒咔哒地响。 韩男和韩女面面相觑。 韩女小心翼翼问:“孟教授,您是不是不高兴leo来啊?” 孟行玉继续保持微笑:“怎么会——这么问?” 韩女心道,这还用问吗?要是有架摄影机对着,您那不高兴都快要溢出屏幕了。 以前韩女看见孟行玉的笑容,她只觉得温和可亲。可自从见过了孟行玉是怎么样端着一脸端方雅致的笑容和乐团那帮高层老头子对弈之后,她再看见孟行玉的笑容,就莫名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韩女原本对孟行玉有十分的心思,也消了七分。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摊在脸上。孟行玉这种款,她是真的消受不来。这么想着,她还朝宋时铮投去颇为怜悯的一眼。 跟这种人谈恋爱,一定很累吧。 leo就在这时大步走进来,他大咧咧地加了把椅子,宋时铮站起来和他拥抱。 韩女觑一眼孟行玉的脸色,似乎更沉了。明明是个笑模样,但眼神却暗得像沉下来的天色。 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饭吃到一半,leo撂了叉子,和宋时铮出去叙话。也不知道有什么话,非得背着人说。说到最后,两人还抱了一下。有点依依惜别的意思。 “刚才和他说什么了?”回去路上,孟行玉貌似不经意地问。 宋时铮不作声,光踢路上的石子。也不知道美国佬怎么这么原生态,路上有这么多碎石子给她踢。 “他说他不去科切拉了。” 孟行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得脑袋有点发晕:“哦?那就咱们两个?” 这话怎么说的不情不愿的?只有她们两个,是便宜谁?宋时铮嘴巴一扁,别扭道,“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孟行玉哪里会不想去,她分明是求之不得。她牵起宋时铮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谁说我不想的,没人比我更想了。” 两片薄唇的温度透过肌肤,传到宋时铮手掌里,连带着掌心都开始发热。温热的,像是心脏跳动的温度,又像是血液沸腾的温度。宋时铮想,孟行玉什么时候开始,肌肤变得这样温暖? 以前,明明是冷冰冰的。 像是在空调房呆久了被放出来的人,浑身上下都冒着凉意。 “他怎么突然又说不去了?”孟行玉状似随口问起,“前两天不是还在群里发blackpink的巡演和物料信息吗?” “你现在还知道物料?” “有赖小宋老师谆谆教导。” “少贫。”宋时铮瞪她,眼波如秋水般晃荡,声音拖着一股子天真的腔调,像个娇憨的小朋友,“leo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leo放弃了?孟行玉想起来餐厅的玻璃窗外边,leo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高大的外国男人用那墨绿色的玻璃眼珠沉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无尽的话想说,但最终眼皮还是垂下来,好像在讲,算了。 孟行玉心跳如鼓点,她分明听见自己喉咙很大声地滚了一下,孟行玉说,“哦,那你,是个什么意思呢?” “我……” 没等宋时铮说完,孟行玉就低下头来,急不可耐地想亲她。她知道的,她其实一早知道她的答案—— 然而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 宋时铮急忙道:“我不是想跟你谈恋爱!” 紧急刹车。咫尺之间,孟行玉呼吸都要停了,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但此时宋时铮接着又踢着石子道:“但我也不是不想跟你谈恋爱。” 孟行玉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她吊的忽上忽下,没着没落的。 她声音发紧:“那是要怎么样。” 宋时铮又不说话了。 第49章 背着手靠墙站,好像一直鬼鬼祟祟观察人类是否可信的小猫。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到我很爽的一章了。 第38章 出发去科切拉的那个早上,leo和韩女都来送她们。玩完这一趟之后,leo要继续他们的巡演,而宋时铮和自己,即将回国。 这是她们在美国呆的最后几天。 leo还贴心地为她们递上星巴克的早餐,只不过被孟行玉委(强)婉(硬)拒绝,leo“切”一声,不阴不阳地嘲讽,“你可要帮我照顾好song啊。” 孟行玉眉头一跳。 帮你照顾?孟行玉直接将他手中的纸袋扔出窗外,冲他比了个中指。踩下油门,汽车一骑绝尘走了,只留下轰隆隆一.屁.股.尾气。 总有不甘心哥喜欢strong。 也不看看现在宋时铮身边坐的是谁。 宋时铮告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车子带出老远,风掀起刘海,她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愣愣的:“你把早餐丢了,我们吃什么呀?” 另一个纸袋塞进她怀里。 孟行玉啜了口咖啡,单手握着方向盘把手:“总不会短了你的。” 宋时铮打开牛皮纸袋,是缀着草莓果酱的牛角酥。小红莓家的爆款单品诶,宋时铮偷偷觑她,也不知道孟行玉什么时候买的。 然而孟行玉好像太阳穴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说,“怎么了?” 宋时铮本来想说,你对我真好,可话出口却变成,“就光吃这个呀?喝的呢?” 只见孟行玉嘴角扯了一下,抽手从侧门边上拿出一瓶西柚汁来,还带着冰霜的雾气。 “够了吗?” 宋时铮噘嘴,“你怎么不一次性给完啊。” 孟行玉闻言笑了,捏了她脸一下,被宋时铮满不高兴地拍开,她讨厌孟行玉像对小孩子这样对她。弄得她多不懂事似的。 她今天穿一件吊带背心,一条热裤,外加一双麂皮的沙色异形筒靴。长长脖颈上系一根缎带,吊着背心露出锁骨与香肩,腰部镂空,少一点布料。 性感、纯欲、火辣。 除了那头黑色长直发,分明没有一点像小孩子。 加利福尼亚的天气真热,热到即使是她穿着吊带,热到即使是她们开了敞篷的车子,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还是热。 宋时铮偷眼去看孟行玉。 黑色西装外套被码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后座上,今天她难得穿了一条纯黑色的紧身裙,短发挽至耳后,露出小半张刀锋一样的侧脸,紧实的小臂牢牢把住方向盘。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她一直觉得孟行玉的侧脸生的很好看。从额头到鼻梁到下巴,是一条曲折分明的线,好像天上的星宿。 大约是盯着她久了,孟行玉发现她在偷看,便转过头来,宋时铮连忙扭过脸去,假装看窗外风景。 手指在车窗上涂涂画画。 欲盖弥彰。 孟行玉懒得戳穿她,抄起那瓶西柚汁吹了一口。 冰凉凉,甜丝丝的,带一点点酸。 宋时铮故意找她麻烦,像一直在脚边跳来跳去的小猫,闲极了伸爪子撩人。小猫倚着车窗,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干嘛喝我的水?” 孟行玉逗她:“这么小气?给我喝一口都不行?” “哼。” “谁准你喝我喝过的水了。” 孟行玉无辜极了的声音:“怎么办,就一瓶,都给你了,我喝什么?” “谁叫你不多带一瓶的。” “那谁准你看我的?” 宋时铮没想到就这么突然被戳穿,一下子脸被逼红到说不出话来。 可恶,明明她才是身经百战的那个,明明她才调情情话都应该信手拈来,却被孟行玉一两句话就轻易逗红了脸。 看看怎么了。 看看又不犯法。 想着,宋时铮又看了孟行玉一眼。 正好被抓个正着。 宋时铮眼神乱瞟,嘟囔,“谁让你扔人家东西的。” “你再说一遍我听听?”孟行玉语带威胁。 宋时铮抓着安全带的手收紧了,不说话。 正好遇见塞车,孟行玉有功夫停下来慢慢磨她,捏着她的下巴摩挲,“我亲爱的小宋公主,你刚才说什么呢?” 宋时铮涨红了脸。 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蒸汽锅子,水不停的烧开,上沸,蒸汽直顶的那铝制的锅盖腾腾地响,发出尖锐的鸣叫。 片刻后,她才发现,那是真有尖锐的鸣叫。 分明是身后的汽笛声在催她们快走呐。 她拍开孟行玉的手,大声说,“我说你扔的好,扔的妙,扔得呱呱叫!这总行了吧!” “快开车吧,孟大教授!” 孟行玉这才朗笑一声,重新发动车子。飞驰而过的时候,路过公路边的大型广告牌,宋时铮惊呼:“你看!是jennie的ruby!” “是,是你最喜欢的jennie.” 这对话太过亲昵自然,恍惚到宋时铮以为她们真的在谈恋爱。 然而到了场子,她才很快发现,她们不是。 科切拉的舞台在沙漠里,这次的艺人阵容豪华,从进去半小时前就开始堵车,而那些大型沙漠艺术装置下边更是已经堆满了人。 阳光璀璨,来的人也都心情舒畅。心情一舒畅,就很容易和人聊开。 但这次,宋时铮发现,和人聊开的不是自己,而是孟行玉。 那个永远离人群远一步的、疏离的、淡淡的孟行玉,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下车就遇上几个白女,叽里呱啦地同她们聊了起来。 头发、妆容、指甲,她怎么不知道孟行玉还喜欢聊这些? 这跟她们那些肤浅的白女有什么好聊的? 宋时铮侧耳倾听了一耳朵,现在又开始聊健身了。好吧,健身,宋时铮在心里小小叹了口气,这的确是她不了解的领域。 长期惯于当社交中心的人此刻被忽略,她竟然也不想强行融入话题中心。虽然她知道,只要她想,她就有一百种方法抢占社交生态位。 但她只是委屈巴巴地牵了孟行玉的手,摇一摇,“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宋时铮指着那个彩色斑斓的,彩虹一样的筒状物,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轮晃。前年来的时候,宋时铮就登上过它,这个七层楼高的塔型艺术装置。顺着螺旋楼梯走上去,到达建筑顶部的观景台,能够在日落时分看到天际更丰富的红色、黄色与成色。 “去年我在那边拍过照片的,那边很好看。” “好啊,”孟行玉应道,扭脸对那几个白女说,“要不要一起?” “yeah!” 宋时铮气闷,想甩开孟行玉的手,又舍不得,指间黏黏糊糊的,一狠心,甩开她,一双长腿迈得飞快。 游玩一下午,孟行玉和这群穿着抹胸的白女越聊越投兴,直到要约明天的晚饭。 傍晚,观景台上,游客们都忙着打卡拍照。部分人趁着这个空荡去接水喝,场馆里的东西不难吃,但着实不便宜,水也甜腻腻的,越喝越渴,不如自己带杯子接水。 许多人都在观景台周围拍摄天际线、巨大的舞台、以及五彩缤纷的装置艺术。宋时铮本该也是其中一员,她最喜欢拍照打卡了,但此时却全无心情。 孟行玉将水递到她手中,宋时铮恨恨的捏紧玻璃瓶:“你故意气我呢吧?” 生气的人没有魅力。 精心搭配的小吊带都在此刻失去了光彩。 孟行玉觉得好笑,她学着白女发出夸张的惊叹词,“我有什么立场气你?” 宋时铮狠狠瞪她一眼,“你就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小猫终于爆发,冲人龇牙咧嘴,“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那么开朗,那么热情,那么喜欢跟人社交?聊健身,聊饮食?你怎么不聊美国宇航局呢?” 宋时铮扯了一把她的衣领,险些把她扯走光。 她负气地想贴上她的唇,“我都已经不让leo来了,你还这么气我。” “是leo自己不要来的,还是你自己不要他来的?” 宋时铮惯会说漂亮话,却没想到会被孟行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发现,现在孟行玉很不喜欢给她留情面了。 “恕我直言,宋小姐,你是不是跟谁来,都一样?” “你想去的是地方,根本不是人。” 她看到她的聊天记录了,偶然的,在她去洗澡时的看见的。宋时铮在美国的留子群里哀嚎,说同行的五人有三个去不了了,只剩两个人尴尬。问还有没有人要一起的。 结果当然是没有。 孟行玉不动声色地放回手机。 她同样看过她的微博,去年,她也是跟一众朋友登上“光谱”的顶端,今年,她也要跟她拍一模一样的照片吗?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有时候,孟行玉真的会觉得,宋时铮身边的人就像是她的jellycat娃娃一样。 第50章 她不在意跟谁,她只在意去哪儿。 可自己和她不一样。宋时铮只是找一个陪她去的搭子,是谁无所谓,重要的是去哪儿。孟行玉是陪宋时铮去的搭子,去哪儿无所谓,重要的是跟她。 她来之前甚至连科切拉是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孟行玉生气地扔了leo给她们买的早餐。 又生气地拿出自己买的早餐。 生气地喝完了一整瓶柚子水。 然后气馁的发现,她还是没办法不在意。谁让她先要喜欢上她的。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宋时铮负气道,“重要的是我们两个来了,此时此刻,我们已经站在科切拉的舞台底下,站在’光谱’的观景台上,而你却刻意忽略我,去跟那群白女聊天!” 孟行玉被她说的沉默。 宋时铮捧住她的脸,两片唇越靠越近,“不要去跟她们吃饭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像伊甸园里引诱人类的蛇,像故意露出肚皮的小猫,但孟行玉知道,只要你一靠近,只要你稍想靠近,她就会忙不迭的跳开。 小猫的把戏。 她用一根手指抵开宋时铮的额头,就像宋时铮用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那样,温和地说,“宋小姐,我不是想和你接吻。” “但我也不是不想和你接吻。” “只是,宋小姐,我想我们并没有在谈恋爱。” 宋时铮眼睛瞪大了。 “所以,我们并不适合接吻。而你,也并没有立场要求我做任何事。” 第39章 孟行玉真跟白女出去吃饭了。 宋时铮从来不知道,孟行玉这么能嗨,不是到了九点就会雷打不动的守在剧场门口等她回家吗?不是超过八点回家都会给她电话报备吗?怎么现在音乐节结束了时至午夜还要出去跟人家聚餐。 她……她不是喜欢她吗?怎么不事事以她为先,像以前的舔狗一样,她一个眼神就巴望着贴上来。 ……就跟,章以新一样。 她都这么明确地表达,她不希望她去跟那堆白女吃饭了!她怎么还要去?她真的有一点点喜欢她吗?宋时铮神经质地抠着脖子上的那颗蓝宝石,一遍又一遍地刷孟行玉的社交媒体。 ——她明明知道孟行玉不喜欢发社交媒体。 孟行玉发的仅有的几条,都是跟她有关的。落地la、一起去海滩、交响乐团的谢幕。明明她的社交媒体都是关于她,怎么她还是感受不到孟行玉的情意。 那份情意,明明有时候看起来那么真,有时候却又那么虚妄。 就像现在,宋时铮坐在airbnb的沙发里,半夜两点,乱糟糟的脑袋时不时盯门口一眼。天色黝黑黝黑的,连外面的泳池都看不清。 “叮”。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宋时铮终于刷出来一个小红点,是孟行玉更新了社交媒体。和一堆脸上画着荧光油彩的白女比着耶的手势吐舌头拍照。 ……孟行玉当然没吐舌头,她只是肩膀贴着人家的肩膀,开心的笑。那笑宋时铮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孟行玉一直都是淡淡的,什么时候这么真心实意笑过?这分明是被逗得前仰后合了,笑意收不住,漫出来的一点。 孟行玉的社交媒体中,终于出现了除了她以外的别人。 宋时铮“嘁”一声,将手机扔得老远,抱臂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她在心里放大照片,愤愤想,白女有什么好?脸颊上的高光像猪油一样要溢出屏幕,裸色唇彩像一块肥腻的五花肉,孟行玉的审美,就这样?而已? “啪嗒”一声,是门锁拉开的声音。 孟行玉进门吓了一跳,半夜三更的,宋时铮头发乱糟糟坐在客厅中央,也不开灯。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手机,凌晨04:05分。 “还不睡?” 明知故问。 “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宋时铮很不满地瞪她一眼,重重拍了拍沙发。孟行玉打着呵欠,从善如流地坐过来,眼睛却一副张不开的模样。 “嗯?说什么?” 宋时铮一看她那样就来气,明明是她先招惹的她,怎么把她吊得不上不下了,她又像什么都没发生?宋时铮有一万句话想说,但是看她这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长久的沉默后。 孟行玉:“说不说啊,不说睡觉了。” 回应她的还是沉默。 “那先睡吧。”孟行玉站起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还是亲昵。却是令人愤怒的亲昵。 抱枕从背后重重地击中她,孟行玉被撞得一趔趄。她回头看了一眼,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房,第二个枕头又飞了过来。 直接击中她的后脑勺。 孟行玉压平一边翘起的嘴角,想笑又不敢笑。小猫上钩了。她赶忙回头,再放大小姐这样发疯下去,下次飞来的就不是枕头了,说不定是杯子、烟灰缸什么的。 “闹什么呢?”孟行玉叹。 小猫站上沙发,红着眼圈:“那你要我怎么样?” “你是不是就是在生我气。” “没有……”孟行玉矢口否认,却被宋时铮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怎么不是,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就是在我说,不想谈恋爱之后,你就变了。” 宋时铮像一个最委屈的小猫,一声声呜咽指责。 “那我就是不想和你谈恋爱,但也不是不想和你谈恋爱嘛。你想要我说真心话,我说了,”宋时铮抽噎道,“我说了,你又不乐意。” 亲不到,不满足。 是踮起脚来也亲不到的唇。 她竟然用一根手指推开她。 她好委屈。 她知道这可能对孟行玉不公平,但她同样委屈到爆炸,她也想哭。又不是她愿意不谈恋爱的,可她就是没办法点那个头啊。 她怕的。 万一在一起了以后,要分手,怎么办?如果两个人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不一致,怎么办?孟行玉就要做访问学者,两个人万一异地,怎么办?现在两个人是如胶似漆,但是万一以后,人到中年,离婚了,怎么办?万一要是再通过科技孕育一两个孩子,孩子怎么办? 现在人均寿命这么长,她们才不到三十岁,如果活到八十,还有五十年要过,如果这五十年里,她们无法同频成长,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心里有无数个怎么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怎么说呢? 怎么说,都像是虚妄。 宋时铮披头散发的,像个小疯子。 屋内只听哭声。 长久的沉默后,孟行玉伸手,却没抱她。只是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勉强你。” 作惯了报告的孟教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没有恋爱的经验,更没有应对此种情况的经验。她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问题,只要是问题,就有解法。再难,也多少能写个“解”字。 她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摇摆的人心。 而就连这颗心自己,都不知道想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这是孟行玉从没有过的人生体验。她人生的前二十七年全都放在追名逐利,目标无比清晰。因此,此刻她只能稍显笨拙地安慰她,“你看,现在我们不就是,既没有恋爱,也没有不恋爱吗?不是跟你的要求一样吗?哪里不对了?” 就是不对!哪里都不对! 宋时铮心里恼火,这能对吗!她狠狠一口咬在孟行玉肩膀上,尖牙嵌入皮肉里,似乎在留下某种印记。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宋时铮在心里不断重复,嘴上却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把牙印越嵌越深。 孟行玉倒抽一口凉气,没躲,反倒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温的,“好好享受音乐节,嗯?” 这语气太平静。平静到宋时铮连牙尖都在颤抖。 她觉得她要失去孟行玉了。 孟行玉肩膀上,宋时铮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如果孟行玉能看见宋时铮表情的话,就会发现,那表情里不止有自嘲,还有悲凉。 你看,我就知道的。 没有人会喜欢100%的我。人人都想要真心,但是就连一句真话也听不进。 孟行玉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难接近。 科切拉三天,她们白天呆在airbnb,到傍晚时分再出门去看音乐节。这场号称世界上最盛大的音乐节持续三天,重磅嘉宾都在天黑后才出场,而大型艺术装置她们早就在第一天全部逛完。 宋时铮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孟行玉说话,她总是忙着。 宋时铮从不知道,孟行玉还能如此忙碌。 那个清闲到会陪她散步,接送她往返乐团的孟行玉好像消失了。宋时铮睁眼时,孟行玉早已经出门健身。而白天,孟行玉又会坐在阳光下的白色铁艺珊栏圆桌上,处理她晦涩难言的工作。 最新款的macbook上开着宋时铮看不懂的页面,全是一长串一长串的英语,而在英语中,专业词汇和专业词汇是有壁的。 第51章 就好像她们一样。 明明共处在同一空间,两人间却好像有无形的墙壁。 宋时铮觉得孟行玉坐在那,但却变得很难接近。 她们陷入僵持。 谁也不肯先低头。 宋时铮咬唇。放了一瓶气泡水在孟行玉手边,孟行玉朝她温和说谢谢。她们分明同以前一样,又分明同以前不一样了。 宋时铮觉得孟行玉变了。 又或许,变的不是孟行玉。而是宋时铮。 孟行玉在落地窗外看论文,她就找了个躺椅坐下来,也打开一本书假模假式的看。看了一会儿,又根本坐不住。宋大小姐游戏人间惯了,哪里是静下心来好好看书的主? 她端起手持镜来梳头发,明明用的是号称英国王妃用的tt气垫梳,但头发却怎么都梳不顺。长发越梳越打结,到后来,简直海藻一样的卷曲起来,黏在梳子上。 宋时铮心一横,干脆用了蛮力,狠狠往下拽。这一下,没把头发梳顺,反倒把头皮扯痛了,激得宋时铮一声痛呼。 孟行玉依旧没回头。 眼镜片里倒映出一块小小的电脑屏幕。 宋时铮从镜子瞥她一眼,觉得心里闷闷的,像压了块石头。索性扔了梳子,脱了衬衫,直接“哗啦”一声跳进泳池里。水花溅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潜入泳池底部。 水冰冰凉的,温柔娴静的蓝色包围了她,日光透过水面层层叠叠的下映,折射出斑斓的光。她这才觉得有几分舒畅。 游着游着,回头看一眼,孟行玉还在看论文。 宋时铮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像是报复,又像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在闹,故意弄出一些声响。 她是真的,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她的注意了么? 到了傍晚,那群白女又来敲她们的门。 第40章 这次宋时铮没理那些白女。 今天晚上有宋时铮最喜欢的jennie,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放任自己的情绪奔走。一年才一度的音乐节,每次都能出神级出圈舞台的音乐节,她要好好享受。 宋时铮暗下决心。 自从lisa闯美以后,宋时铮就不怎么喜欢她。她欣赏不来那变油的刘海、锃亮的大脑门,还有她那奇形怪状的镭射服,像个塑胶芭比娃娃。 反倒是jennie,在经历最初几次试错之后,绽放出越来越独特的光彩。 蓬松慵懒的黑发。 宝石一样的红,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那种与生俱来的近乎傲慢的松弛感自由穿梭在都市、荒漠、西部、未来,性感又不媚俗,而唱到专辑后半张的曲目时,那一瞬间的脆弱,眼神中的点点星光,都令人着迷。 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复杂多变的气质呢? 宋时铮几乎是着迷地看着台上那个又蹦又跳的女人。 明明璀璨傲慢,却又脆弱敏感。明明厌世疏离,却又甜美诱惑。明明强大自由,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点小女生的娇羞。巨大的反差形成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不禁牢牢将目光投向她,再难移开。 可是好奇怪,宋时铮将手放在心口上,静静闭上眼睛,音乐在耳边流淌。 可明明这么盛大,为什么心里还是感觉空了一块。 明明是她最喜欢的浪漫,沙漠中的音乐节,宝石一样的红色在台上闪耀,88发烟花齐发,怎么会,心里还是空空的。 演出已至尾声,最后一首《starlight》的前奏响起,好像点点星光,播撒人间。宋时铮想,或许听歌听的是什么呢?大概是一种感觉。即使未曾知道歌词的含义,也会被这种感觉所击中。 如钻石般闪耀的星光,璀璨闪耀,纯净无暇。 可是那些介于明暗之间的时刻呢?那些一个人脆弱敏感的瞬间呢?那些在阴影中踽踽独行的时刻呢? ——那些你未曾窥见的瞬间呢? 那个星光熠熠背后的我呢? 可是,那些也都不重要了。因为我是我,所以我会是最闪耀的星。即使曾经迷茫,现在也会坚定。即便耳畔有噪音,此刻也会屏蔽。落地吧,当脚步踏在地上的时候,去感受真实吧。 那一瞬间独属于女性所爆发出的蓬勃的生命力,令人着迷。 不知不觉间,宋时铮已经泪流满面。 就是这股力量感,那股fuck off的生命力。就像《like jennie》呼喊的一样,“let's gonna be fucking hard.” 宋时铮脸上绽开一个近乎纯净的笑容,跟着舞台上跳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近乎着迷地看着台上的时候,身边也有人在默默注视着她。 孟行玉哪里是喜欢和人多社交的性子。每一次和白女嘻嘻哈哈的时候,她都会偷眼去看宋时铮,去看宋时铮气鼓鼓的模样。 像一只鼓鼓胀胀的充气小猫。 只差人捏她一下,就会发出尖锐爆鸣。 孟行玉就这样持续往里面充气,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意。明明是喜欢她的,却偏喜欢看她抓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在宋时铮心里是特殊的。 得不到确认的心不满足。 仿佛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存在。幼稚,却有效。 孟行玉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渣得这样明明白白呢?她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不是不想和你谈恋爱,但也不是想和你谈恋爱。 那你想和我做什么呢? 炮友吗? 孟行玉觉得可笑。 可就算这么可笑了,她也不愿意逼她,甚至不想离开她。 但终归不平。 散场的时候,宋时铮拉下她的脑袋,垫高脚尖,猝不及防地,两片唇贴上来,像是从舞台上汲取到的勇气,带着一腔孤勇。 这个吻没征得任何人同意,孟行玉的眼睛睁大了—— 然后反应过来,手指查入她的发间,反过来加深了这个吻。 原来唇也会有记忆,两片唇碰到一起的时候,就会自动分开,舌头勾缠在一起,鱼一样的吮吸,发出啧啧水声。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更像是两个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追逐,更像是饱胀到盛不下的情意满溢,带着熊熊怒火……与勇气。 她们在接吻间互相确认那颗彼此说不出口的心。 孟行玉才知道,猫的舌头上有倒刺,原来吻的时候,会痒,也会疼。真奇怪,怎么接个吻,还会疼呢? 尖牙磨着唇瓣的时候,宋时铮呢喃,“你看,我比你想的要懦弱很多,你还要喜欢我吗?” 像是在问她,又像在自问。 ——你看,我这么懦弱的人,也会有人喜欢我吗? 孟行玉不想再听她那欲进还退的心声,她选择用吻来回答这个问题。她捧着宋时铮的脸,大力吮吸,不再温柔,暴烈得像要将她吞吃入腹了。 人群游鱼一样汹涌退去,而她们就在人潮中旁若无人的接吻。 抵死缠绵的时候,孟行玉摸着她的头发说,宋时铮,别看你喜欢烟火、花瓣和极其繁盛热闹的场景,可其实你不是真的浪漫。 宋时铮躺在她的臂弯间问,怎么呢? 孟行玉摸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真的浪漫是什么呢?是飞蛾扑火,是奋不顾身,是明知没结果,还义无反顾的执着。 可今天晚上算什么呢?是一时冲动,还是舞台感染力下的情绪失控?又或者,是被她逼到墙角后的报复? 小猫因为舔毛而缓解焦虑,内心宁静。人因为抱着猫,把头埋在猫的毛发里深吸一口气而宁静。孟行玉埋首在她的发间,“哪有人像你这样的,怯懦到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宋时铮更深地揪着她的衣角,将脑袋埋进柔软的织物里,蹭。 她终于知道,她无法驯服孟行玉。她终于知道,孟行玉不是章以新,也不是她以前任何一个经历过的“前任”。她的眼里,从来没有章以新一样的渴求,那种迫切的,想从她和她的身份上得到些什么的欲望。 反倒是一直在给予。 拯救被恶质学生捉起来的她,照料变成小猫无法自理的她,甚至包容因为胆怯而一直逃避的她。 孟行玉,从来不是她新的狗。 她隔着衣服咬她的熊汝,围着那颗珠玉狠狠地左吸,牙印和诗痕深深浸透在衣服上,打着圈留下一片濡湿。 没错,她们是穿着衣服左暧的。 不敢赤诚相见的人,连衣衫都不敢尽皆褪去。宋时铮想,孟行玉和她以往见过的高自尊高敏感的博士都不一样,她像一颗杉树,直立、挺拔,静默而坚定。 她终于承认,以往对于博士,都是来自于对她父亲的偏见。而她也从始至终,刻意的,去寻找了像她父亲一样的人,在他们身上,实施报复。 用美貌和物质引诱他们上钩,然后再残忍的一脚踹开。 她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一滴的,喜欢过这些人。她只是在烧仓房。看小品、看小丑一样的赏玩这些男人。她喜欢带着那些贫穷卑微又充满野心的男人领略另一个世界,私人飞机、悬崖餐厅、奢华服饰与食材,甚至是工作机会…… 第52章 看着他们的欲望一点点滋长。 她喜欢看着他们一点点从单薄到被物质洗礼,看着他们从一点点想靠自己努力到被人脉碾压,看着他们逐渐萌生出想通过婚姻和感情来跨越阶级的那不切实际的幻梦。 ——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提出分手。 看他们落泪、恳求、崩溃、绝望,然后,丢掉仅有的尊严。快意在心中流淌,因为宋时铮知道,他们绝望的,绝不仅仅是对她宋时铮这个人,而更是对那近在咫尺的上流生活的绝望。 毕竟,有什么,比“我本可以”更折磨人呢? 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我本可以”。 毕竟,谁体会过270°的市中心高层落地窗的风景后还会喜欢看破旧老小区三米见方的老实飘窗呢? 不同的男人,拥有同一种崩溃的风景。 每当这种时候,宋时铮就觉得讽刺。 凭什么这些男人,凭借一副好模样与好嘴,还有生下来多长的那根东西,就吃尽性别红利呢?妄图通过感情与甜言蜜语,换得另一个世界的入场券。 就因为女人好骗吗? 凭什么她父亲,在多年对家庭事业都零付出后,还能作出一副令人作呕的受害者模样,分走巨额财产远走美国。 这些原本,都不该属于他。 可孟行玉……孟行玉终究是不同的。从始至终,她的眼神始终柔和宁静,深邃又包容。 她没从她这里渴求过什么。 迪奥的包,她束之高阁。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访问学者的机会,她可以为她放弃。而那些灿烂盛大的焰火,她也从不感兴趣。 冷杉的味道浸透了她,也浸透了凌晨四点的夜。 沙漠中,星星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精疲力尽的时候,两人像两个缠在一起的汤勺,孟行玉在她身后沉沉睡去。背靠着孟行玉沉甸甸怀抱,宋时铮终于承认,她其实并没有体会过,爱。 第41章 宋时铮手指动了动,一夜酥麻过后,精疲力尽。宋时铮体力一直都不算好,昨天做到最后,她先撩拨的,还得孟行玉反过来伺候她。 回忆起昨天的种种荒唐,宋时铮的脸慢慢热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不要提和别人左爱,她连和别人接吻的经验都没有。 这样一说,她绝无仅有的几次经验——牵手、拥抱、亲吻,全给了孟行玉。 她将头埋在枕头里蹭了蹭,有点害羞。 她和孟行玉在一起的这两个月,亲亲抱抱的次数比她过往独自过的整个二十七年加起来都多。 更别提…… 可是孟行玉怎么对她的身体这么熟悉呢?每一寸肌肤,每一颗小痣,每一个明.感.点,她都精准捕捉。 她知道昀哪儿,才能让她“哈”的抽气,她会在扣到某一处时,沉沉在她耳边笑,“是这儿了是不是?”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溺水的人,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喘。 她好像比她自己还了解她的身体。 ……就好像,她们做过一样。 宋时铮咬着被角,露出一蓬乱糟糟的头发。口水洇湿了被角,弄出深色痕迹的一小块。宋时铮叼着那点布料,磨牙。 对了,孟行玉呢? 怎么没看见她人。 宋时铮想出声喊她,耳边却又响起来她昨天晚上,动情的时候,一声一声叫她名字的样子了。 没有“孟大教授”的阴阳,没有“小玉”的调侃,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孟行玉”。 名字从嘴里念出来,好像一块嚼烂了的糖,叫人张不开嘴的粘牙。 这样一回想瞬间叫不出口了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羞愤欲死了! 宋时铮在枕头里滚来滚去。她们这趟没有住丽思卡尔顿这样的星级酒店,也没有住什么特色营地,就租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带泳池的airbnb。 此时,棉麻质地的被单摩擦在自己脸上,粗粝又柔软。宋时铮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定是一片酡红。 宋时铮终于承认,自己以前的二十七年,太浅薄了!她终于推翻了自己在两个月前的所有结论,得出全新的人生体悟。 女人做,和自己玩,完全不一样。 爽多了。 “……你在干什么?” 孟行玉才从洗完头发出来,就看见宋时铮在床上跟条蛆一样扭来扭去。 话音刚落,蛆停了。 蛆瓮声瓮气的,“没干什么呀。” 孟行玉:……怎么夹起来了。 “行吧。” 孟行玉露了个头,又回浴室去了。身后,宋时铮露出一双眼睛,只一眼,腿便一阵阵的打颤。 等孟行玉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宋时铮才在床上疯狂扭动。 完蛋。 取向狙击。 湿发孟行玉,更幸感了。浴巾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女人的姣好身材。尤其是那截细腰,在转角狠狠折进去,鹅卵石一样冰凉光滑的触感,偏偏又是不堪一握的柔软。 冷杉一样的气息…… 她一颗一颗的摸过她的牙齿,也放任她反复摩挲自己的小虎牙。 如果她们举办婚礼的话,或许孟行玉会很适合穿那件王薇薇的白色长裙,缎面优雅,简洁大方,宋时铮曾经在秀场上看见过它,v领,杉树一样的暗纹,和孟行玉很合衬。 片刻后,宋时铮如遭雷击。 她想起来了。 她全想起来了。 宋时铮手抖了起来,难怪,难怪孟行玉对她的身体这么熟悉。熟悉到她像一条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难怪在格里菲斯天文台的那天晚上,孟行玉说了句:“其实我们做过,但你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竟然是这个意思!? 当时脑子太混乱了,宋时铮根本没反应过来。 原来,她和孟行玉见第二面的晚上,从学术酒吧出来后的那个晚上。 就做了。 在那么早的时候。 那孟行玉怎么看待这段时间蹭蹭亲亲的自己? 她以为自己只是变猫后遗留的本能,本能地对孟行玉表示亲近。却没想到还有这层因素在!?她和孟行玉竟然真的做过! 那些有意无意的摩擦,亲昵,拥抱,吻,此刻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孟行玉会不会以为她是遗留的餍足,还是在故意勾引她? 宋时铮十个脚趾都艰难地蜷缩在一起,骨头一阵阵发紧。可没等宋时铮崩溃完,手机“叮”一声响了。 这个声音,是她专门设置给家人的。 宋时铮在绝望中拿起手机。 “铮铮,你在哪?” 是母亲发来信息。 “美国,怎么了?”宋时铮回复这句话的时候,心还像被拔掉了插销的气球,在空中乱飞。带一点尴尬,又带一点甜蜜,还带一点沾沾席子。 “你小姨离婚了。” 可这句话一出,宋时铮飘在空中,气球一样荡上荡下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又离了一个。 她妈老说她快30岁了还不结婚,可她知道的那些英年早婚的人,还不到30,一个个的,都离婚了。那些被家里逼着结婚的发小是,自由恋爱的大学同学是,就连她小姨,也是。 “怎么回事?” 小姨和小姨夫不是旅行途中认识,然后迅速看对眼,如胶似漆了后,果断结婚吗? 在宋时铮眼里,小姨的婚姻,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代表了宋时铮对爱情和婚姻的全部描摹。因为他们不像宋成兰和傅文远,婚姻中全是算计和利益。而是极致浪漫与冲动的混合体。 在中亚的旅途中结识,共乘一截火车。像是在茫茫沙漠中,两颗失落的卫星找到彼此。每次跟小姨夫一起出现的时候的时候,小姨的眼睛都会亮闪闪的。他们那么合拍,爱好一致,三观相合……从没有红过脸,吵过架。 小姨夫跟小姨说话的时候还会变成夹子音。无论小姨说什么,他都会笑着说好。 怎么这种夫妻,也会离婚呢? “不知道,可能是没孩子吧。”母亲迅速的发出这句话,又撤回。 重新编辑。 “还不知道,”母亲说,“你要有空的话,去陪陪她。我还在荷兰出差。” 宋时铮看见了。 她在心底冷笑。 用孩子来当婚姻的纽带? 没有孩子的婚姻,离婚就像分手一样简单。而有了孩子,只会让这世界上多一个痛苦的人。 有没有孩子,结婚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打开小姨的朋友圈,背景的婚纱照已经换成了纯黑。朋友圈也设置成对所有人不可见,只剩两条横杠一个点。 怎么在冰岛举行的,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举办的婚礼,也会走到尽头吗?明明峡湾、浮冰、礼堂,欧根纱,都还历历在目。 洁白细碎的荞麦花仿佛就在昨天。 第53章 她再点进小姨夫的微信。 哦,她忘了,她没加小姨夫的微信。 宋时铮搓了搓手指,拨通了小姨电话。她恰好错过了母亲给她发的信息,“给你约了个相亲对象,你回国后去见见。” 孟行玉出来时候,就看见一只茶杯猫躺在床上,母鸡蹲。 这猫杏眼尖耳,乳白色蓬松得像棉花球一样的毛发,圆墩墩又毛绒绒的肚子。熟悉得让人不能再熟悉了。 孟行玉:……她怎么又变成猫了。 明明刚才出来看还不是这样子,怎么吹个头发就变了。 是想逃,还是亲密接触后的后遗症? 疑云再次汇聚在孟行玉心头。 好像每一次亲密接触,都会造成宋时铮变成茶杯猫的形态。 可是,刚才出来看的那一眼,宋时铮明明也醒了,为什么没有发生变化呢? 从小做题做到大的孟行玉很快排除了错误答案。 孟行玉敏感意识到,宋时铮又想逃。这只胆小的猫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本能的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没有地缝的话,变成小猫,装作母鸡,将头和身体弓起来,也是可以的。 孟行玉叹,大掌沉沉抚在她的头,像是抚摸,又像是怒其不争的拍打。换来一声轻微的猫哼。 宋时铮顶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极其无辜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干嘛拍我。” “去跟你的白女玩啊。” “说你你又不高兴。” 猫转了个身子,用屁股冲着她,尾巴蜷缩成一团,护城河一样围在身边。 孟行玉没再管ins上那些白女成群结队的呼喊,她本来也不感兴趣。她的头发、指甲、都素净着,保持着原本干净整洁的样子,怎么可能真对那猪油似的高光感兴趣。 不过是气她。 摸猫的质感和摸人的质感不可谓不类似,除却那一层毛绒绒外,都是沉甸甸的。 昨晚左到最深的时候,两人好像水墨太极一样磨的时候,孟行玉也没问过她,她是不是爱她。 她当然不会问。 她们俩,离“爱”这个字还特别遥远。 或许离着“喜欢”也有很长一段距离。 渣女渣得明明白白,绝不拖泥带水,她清清楚楚告诉她,“我不是不想和你谈恋爱,也不是想和你谈恋爱。” 炮友,伴游,这是孟行玉对自己身份下的定义。 她不自取其辱。 更不想听别人随口的糊弄。 而孟行玉恰好知道,宋时铮也不屑于糊弄别人。 于是她只问她,“是想这样吗?”手指变换了一个点,用力,“还是想这样?” 宋时铮在破碎中发出不连贯的音,“我,呵哈,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于是孟行玉更加身体力行地在她身上深耕。 就像一条轨道没有尽头的列车,车速只管飞驰,却不知道自己最终要开去哪儿。 第42章 飞机上,孟行玉一人横占了三个座位。 分别坐着她自己,她的猫,她的猫的琴。 宋时铮坐在隔壁座位上,拿脑袋蹭自己肚子,将自己蜷成一个肉桂卷模样。 她变成猫了,打包行李的活就全落在孟行玉头上。孟行玉一个人要打包两个人的行李,带着宋时铮,她还得去退票重买宠物友好的航空。 约定日期已到,她们要回国了。 本来也想过,等宋时铮变回人身以后再回去。但是一来,她们不知道宋时铮这样的茶杯猫形态要持续多久;二来,孟行玉接到了学校的通知,实验有部分地方需要她亲自指导不说,她还需要到学校递交一些有关访问学者的审批材料。 因此,她们不等了,决定直接回国。 宋时铮持续更新的社交媒体也告一段落,此时她们还不知道,她们现身科切拉的照片,早已经被人拍了下来,在校内论坛里疯传。 孟行玉身着黑色廓形极简西装,配上鹦鹉绿颜色的背包,在科切拉脸上抹着彩虹色油彩蹦迪的样子,又在小红书斩获一帮迷妹。 这张照片,毫无意外的,自然也传到了章以新手机里。 后者咬碎了一口银牙。 没想到,他的操作,不仅没对宋时铮造成困扰,反倒让宋时铮和自己最讨厌的孟行玉走的更近了。 可在他和宋时铮分手之前,宋时铮什么时候和孟行玉搭过界?两个人一个音院,一个医学院,分明应该是南辕北辙才对。 所以,在学术酒吧的那晚。 那杯加了料酒,本来是他准备引诱孟行玉喝的酒,在他走了之后最终变成孟行玉和宋时铮共饮了么? 本来他的计划,是用孟行玉当试验品。 谁知道,现在却出了这么大的偏差…… 可谁知道宋时铮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学术酒吧,宋时铮不是一贯对学术都不感兴趣的吗? 不过没关系,他会让宋时铮主动找上他的。 高强度网上冲浪的宋时铮变成小猫,自顾自蜷缩,根本无心耍手机。那社交媒体绝缘体孟行玉当然更是对这一切恍然无觉。 她正忙着回复微信群里学生的实验问题。 而学生是无论如何,不敢舞到正主面前的。所以两人丝毫不觉,远在美国的自己和宋时铮,已然成为国内学生的话题中心。 孟行玉招手找空姐要了个毯子,又给小猫垫了厚厚的一层,帮她摆好午饭后,才开始吃自己的生命维持餐。冷盘、沙拉、香槟,机舱内冷气充足,孟行玉吃的也这么凉,宋时铮简直怕她宫寒。 宫寒,不是没有理由的。 虽然宋时铮怀疑,瘦到孟行玉这个程度,她很有可能已经姨妈出走了。 宋时铮一边啃午饭,一边心里暗戳戳揣度孟行玉。 路过的空姐投来艳羡的眼神,心想人和人差别真大啊,有钱人家的猫都不一样,一个猫占一个商务舱的位置不说,午饭连猫罐头都不吃,人家直接吃烟熏三文鱼了。 猫终于好奇地一伸脖子。 去看看孟行玉的屏幕上都是什么。 孟行玉没有伸手撸她,也没有强迫她睡在自己腿上,只自顾自的看电子屏幕,如果不是在床上那么火热,简直像个人机。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正好看到冷酷无情的一句。 “只是一起出差的关系。” 宋时铮:…… 孟行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恍然无觉。 她飞机升空,平稳飞行后,能连上wifi开始,就开始马不停蹄的解答学生的各种问题,回复各种工作邮件。 她不知道,学生的小群里面,暗流涌动。 毕竟可太稀奇了,孟行玉的八卦。 而且连续几次,女主角都是同一位,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还记得上次从孟行玉办公室穿着紧身裙走出来的也是这一位吧! 没有一位学生能顶住不吃自己老板的瓜。 终于有那个不怕事的研究生发来照片问,“孟老师,你和音院的宋教授关系很好哇?” 孟行玉:“?” 研究生:[链接][链接] [敢不敢猜我在美国竟然碰到了谁!] [谁懂啊,我磕的cp在美区奔现了!] [请大数据把我推给蒸鱼cp的姐妹!] 蒸鱼?什么东西。 孟行玉皱眉,点进去名字链接,看到照片,又退出来,沉默了下,想到自己和宋时铮共同度过的这荒唐三天,伸手将那张照片一键保存顺手点了举报,才回复,“其实也不算吧。” “只是一起出差的关系。” 宋时铮恶狠狠地磨牙,原来在孟行玉心中,是这样定义她们的关系啊。 只是一起出差的关系。 出差,意味着可以不用负责。因为离开了原地,所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旅途中发生的事情会留在旅途,出差中发生的事情会留在出差。 它们都是短暂脱轨的产物。 与现实生活无关。 宋时铮就这么咬牙切齿地拧巴着,直到落地开手机,信息开闸的洪水一样冲进来,顺带也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冷静回复母亲的发来的讯息。 “相亲,我同意了,你约时间。” 没错,落地后,宋时铮迅速变回了人类。拎回自己的行李,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讨厌舔狗,但是更讨厌不舔自己的狗。 只是出差的关系?那她跟她是在干嘛? 她可以玩的人多了,为什么要跟她玩。 宋时铮叫了一个专车,先去谭最那接回团团,不意外地看见谭最又恋爱了。小酌几杯,宋时铮头一次打起好奇,醉醺醺地问,“你是怎么……失败了这么多次,还能爱上别人的啊。” 宋时铮承认,倒贴也是一种天赋。 她们好像有用不完的爱,永远不吝惜付出,永远不在乎沉没成本,永远有力气去爱人。 不像自己,明知道门外就有人在等你,却迈不出一步。 第54章 当然,现在这个人可能也不存在了。 宋时铮将高脚杯里的起泡酒一饮而尽。 谭最当然不明白宋时铮在感慨什么,两个醉鬼脑袋贴着脑袋嘻嘻笑,谭最说,“我也倒贴你啊。” “去你的。” 宋时铮啐她,带着团团回了家。 才进门,刚放下行李,紧接着敲门声就响起。 “谁啊,这么晚还送快递。”宋时铮从监视器看了眼,嘟囔。指针已经指向10点,现在的快递小哥都这么努力的吗? 晚上十点还在送快递? 开门,一个带着帽子的快递小哥微笑着为她递上一份快件。 宋时铮胡乱踢飞鞋子,放任自己瘪进沙发里,好像被抽空了一身力气,暖黄如溏心一样的灯光下,团团跳上沙发,在她身边下陷的绒布里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窝下了。 270°无死角的窗景,欣赏着整座城市的夜幕。 硕大的广告牌伫立,却在铁色的夜幕下显得冷冰冰,无人在意的角落,电视内无意义地循环播放着最新的广告,冷色的光为布偶猫的毛发镶了一圈银边。 宋时铮拆开快递盒。 她丝毫不记得自己在出国前买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pr寄来的试用品?毕竟在微博上,她也是有一定粉丝数的博主,偶尔也会有pr送新品给她试用。 上次经她发布的那个延南洞的黄油曲奇就挺大受好评的。 宋时铮漫不经心地拆着包装,边拆,边想,与此同时,城市的那头,孟行玉在做些什么呢? 是休息了?还是仍然在看她那些晦涩冰冷的文献? 铁皮色的塑料包装撕开,露出里面木色的瓦楞纸盒,包装简朴,明显不像是品牌赠送的。宋时铮拿起纸盒在耳边摇晃,什么东西? 团团伸出猫爪,在纸盒上挠了两记。 宋时铮打着呵欠掀开纸盒—— 眼珠迅速地凝住了。 面色一点一点冷下来。 纸盒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硬质贺卡,上面写着,“如果不在三个月内破解,以后将永远会以这样的形态生活下去。” 电视里的女声还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宋时铮抬手关掉了电视。 此刻,她的脸色很冷了。虽然卡纸没有明确指向,但她和背后的人都清楚,这语焉不详的句子说的是什么事。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超自然事件。 是有心人在捣鬼。 三个月以内破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算呢?今天?还是第一次变成茶杯猫的时间?又向谁破解?是存在解法,还是解药? 是谁给她投的这次快递? 宋时铮猛地追出门外,早已没了快递小哥的身影。 查看监控,那人的脸也被帽子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快递公司的logo,所有信息,只有快递员是个中等身形的男人,笑起来和善可亲。 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查到有关信息呢? 宋时铮翻过塑胶包装袋,找到贴纸上的快递单号,逐字在快递公司的公众号内输入,点击搜索。 ——结果也是空。 根本没人寄出这份快递。 也就是说,这根本只是伪装成快递的投递罢了。 宋时铮感到凉意从背后一点一点浸上来,像是四月份的海水一样刺骨,毛骨悚然。 宋时铮不禁想起来第一次变猫的场景,是那次被谭最拉去学术酒吧,光怪陆离的酒吧,缠着孟行玉喝酒的章以新,墨绿色的鸡尾酒…… 宋时铮打电话给谭最,质问:“你那次为什么叫我去学术酒吧?” “啊?”醉鬼声音迷迷蒙蒙的,“那次啊?” 宋时铮不耐烦,“就是两个月之前,孟行玉当主讲人的那次。” “怎么突然问这个,”谭醉鬼一脸糊涂,“正好朋友圈刷到海报就去了呗?怎么了?是不是孟行玉和你,嘿嘿嘿嘿嘿,你们最近的八卦我可有所耳闻……” 宋时铮一哽,“没什么”,心烦意乱地挂了电话。 心想着是不是要打一个电话给人家,宋时铮迅速打开通讯录,找到孟行玉,迅速点击名字,再迅速点击拨号,系统对话框弹出来,“是否拨打电话给孟行玉?” 宋时铮犹豫了。 指尖僵在屏幕前一厘米处。 一下飞机,她就拔指无情的走了,只甩了一个后脑勺给人家。现在又去给人家打电话? 说什么呢? 时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 熄屏。 算了,明天再说吧。 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宋时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变身,始于一次谬误。而幕后之人,正打算将错就错。 第43章 同一时间,宋时铮更想不到的是,孟行玉此刻也在接受家人的骚扰。 “你小姑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孟母捂着电话,偷摸摸地打给孟行玉,“听说是个很好人家的孩子,家世好,长得也漂亮……” “妈,我不想相亲。” 孟母:“你姑好不容易做回好事,估计还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你去了,就当是给你爸一个面子,也给你姑一个面子,啊。他们毕竟都是关心你。” 孟行玉:“谁的面子都不用看。” 关心?孟行玉冷笑,那才有鬼。在孟家眼里,她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孟母:“哎你这孩子……”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孟行玉皱眉拉远,话筒那头,孟父声如洪钟地宣布,“什么这这那那的,没得商量,明天你就给我去!” 啪,电话断了。 孟行玉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话。 抬手将电话扔在墙上,摔得粉碎。 这老登永远这样,地球都围着他转,一句话,要人左就不得往右,一出院就开始作妖。 - 宋时铮没打通孟行玉电话。 小姨家,纯白的二层别墅,小姨坐在客厅呆愣愣的哭。每个人离婚都有不同的风景,放不下的歇斯底里,放得下的欢天喜地,还有更多的,是漠然。 一种被消耗殆尽的漠然。 宋时铮从没见小姨这样,头发乱了,水草一样湿哒哒地糊在脸上,眼圈通红,满脸泪痕。遍地纸团。 “好了,好了。”宋时铮坐在边上,一下一下地拍小姨的背,帮她顺气。 好什么呢?怎么会好呢?这话说出来连宋时铮自己都不信,爱人是钉在骨头里的楔子,如今连根拔起,怎能不痛? “是怎么一回事呢?” 宋时铮温柔地询问。 她带来的链条小包随手甩在一边,狼狈与精致在此刻形成巨大反差。 可明明小姨在结婚以前,也是一个酷得不得了的女人。卷发、墨镜、紧身裙,仿佛一道强劲的风,永远光彩熠熠,从不会为谁停留。 “你妈今天是不是帮你安排了相亲,”小姨没回答她,反而激动地握住宋时铮的手,掌心温度灼人,“虽然我和你妈的婚姻都失败了,但你千万不要对婚姻失去信心。” “这世界上还是有人拥有幸福的婚姻的,啊?”小姨摸着她的头发,“你一定会幸福的,啊?” 宋时铮苦笑。 世界上还是有人拥有幸福婚姻的,只是幸福的概率,很少。 婚姻是什么呢? 是矛盾与利益的结合体。 而宋家女人的婚姻,更像是一个诅咒。 婚姻,就好像是蚌壳里的珍珠。而婚姻里的琐事,就跟蚌壳中的石头一样。时间一长,再闪闪发亮的珍珠,也会被砂砾磨去光泽。 但还好,宋家的女人,有足够的底气离婚。 最起码,她们不必像其他的富太太那样,手心向上,找丈夫要钱来维持生活。 宋时铮走了。 今天到最后,小姨也没吐露出离婚的真实理由,以及那些像细沙里玻璃碎片一样磨脚的细节。但仍然避免不了,宋时铮悲哀地认为,幸福婚姻的概率小于等于李大嘴当武林盟主。 离婚,是女人的殊途同归。 宋时铮去往丽思卡尔顿,这个遍布世界各地的酒店,是她们家人最钟爱的酒店之一。以奢华、品质、和永不掉线的服务闻名。 宋时铮袅袅走进行政酒廊,孟行玉的电话仍然没打通。 其实她可以用微信给对方留言,或者给她打微信电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宋时铮看了对方的头像好多遍,却一个字也没有发送出去。 等见完面再去找孟行玉吧。 那天除了谭最,和自己一起待在学术酒吧的也就只有孟行玉了。而且这么多天,和自己呆着的,见过自己猫猫形态的,也只有孟行玉了。 虽然生气,但她们好歹亲密。 ritz酒店的下午茶向来不错,走的是英伦传统风,带有佛手柑清香的英式伯爵红茶和三层铁艺架的点心。坐在27层的行政酒廊,俯瞰s市的天际线,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与忙忙碌碌的人群,呷一口茶,舒服的谈几句天。 第55章 来自家族介绍的对象,即使双方都没有要结亲的意思,也会保持应有的礼数。 甚至有时候,跟对方聊天也是一种享受,宋时铮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跟对方聊上两三个小时,听听对方跟自己截然不同又极其相似的生活,然后宾主尽欢的各回各家,而后再无联系。 但今天宋时铮丝毫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会面。 她还要去找孟行玉。 宋时铮问了桌号,跟在服务员身后,只象征性的朝桌边看一眼,便埋头看手机。 手机上其实也没什么内容,不过是不停的上滑,然后从一个app切换到另一个app,简称刷手机。 宋时铮神思飞到天外。 她想起来在洛杉矶与科切拉的那些午后。 这个背影倒是跟孟行玉的挺像的,短发,薄削又直挺,区别只在于,如果是孟行玉,铁定架着她的macbook,一门心思的看她那些英文文献。 而面前这个女人,却在周末下午,初夏天空开阔,坐在丽思卡尔顿一整面的巨大落地窗前,端着红茶,凝望窗外,一派闲散模样。 女人背身坐着,匆匆一撇,宋时铮只看到她的侧影,却也多了几分好感。 等下就不那么粗鲁的离场吧,宋时铮想。 临近,宋时铮礼貌收起手机。 “你好……” 女人抬头。 宋时铮愕然失声: “怎么是你!” 两人同时道。 “这是a10号桌吗?”宋时铮迅速拽住准备撤离的服务生,欲问个清楚。 服务生也颇有眼力见,低眉顺眼道,“是的,小姐。”而后倒退几步,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尴尬相对的两人。 宋时铮迅速摸出手机,看回母亲给自己发的消息。 【宋母】:“今天给你约了pdf上第二名。” 【宋母】:“丽思卡尔顿a10号桌。下午14:30,别迟到。” pdf…… 宋时铮压根没认真看这条消息,此刻再点进去两个月前宋母发的pdf,第二名上赫然躺着孟行玉的名字和简历。 怎么会,是她。 宋时铮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当场,这就是,孟行玉说的,只是一起出差的关系吗? 孟行玉转身就走。 “等等,”宋时铮慌忙拽住她的袖子,“我不知道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孟行玉的声音冷极了,宋时铮跟她在一起几个月,除了第一天在急诊室碰上她,从没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讲话,“是我,你就避开吗?” 孟行玉伸手夺过她的手机,熟练输入密码,长达十页的pdf赫然在目,语调拔高了八度,“这些都是你的备选名单?” “我……”宋时铮说不出话来。 死嘴,快说呀。 宋时铮在心里催促自己,明明平时伶牙俐齿的,明明是反pua大师,怎么现在却好像偷东西被人逮住现行的小孩,一句辩解的话也吐不出来? 孟行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将手机塞回她手里,留下沉沉背影。 眼见孟行玉越走越远,宋时铮再也憋不住了,她狠狠一跺脚,委屈大喊: “那你还不是来相亲!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孟行玉摇头,到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什么是“不想谈恋爱,又不是不想谈恋爱了。” 我不想跟你谈恋爱,所以我可以和别人相亲。我不想不和你谈恋爱,所以我可以跟你做一切情侣之间做的事。 她没时间再陪大小姐玩她没有尽头的钓猫游戏。 “我只是应付家人。”孟行玉冷冰冰地说。 “我也是!” 孟行玉背影犹豫一瞬,可仍旧没有回头,她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再相信了。” 孟行玉感到嘲讽。 她摩挲着自己的手机后盖,取下。剪纸上,留着苹果头的恶霸公主面容模糊,但却咧着一口白牙,笑得没心没肺。 这一趟来,她特地连手机都没修。带着一块变砖的手机,她既没打算将手机号留给人家,也没打算互加微信,真是纯纯应付家人。 她是孑然一身来的,可她呢,她特么是带着长达10页的pdf来的。 孟行玉真觉得,自己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她嘲讽自己的自不量力,或许以前看不见她的恶霸公主,以后也不会看得见她。 手机啊,她握着手里的那块砖。 手机,简直连着世间上的一切纷扰,也寄托着人世间的一切欲望。 没有手机的这半天,她竟然觉得无比清净,没有家人骚扰,也没有学生的愚蠢提问,不会再患得患失某人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也不会克制不住自己想问一问她到家没有的冲动。 实际上她们落地已经超过24小时了,哪里有不到家的这种可能性呢? 因为黑屏。 所以强制。 欲望,总是来自于看见。 如果看不见的话…… 是否就会少去很多烦恼呢? 孟行玉手一扬,费尽心思得来的照片在风里迅速扭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已经设置好接下来五天的自动更新了!(搓手手) 第44章 孟行玉走了。 这次,留在原地的那个,变成了宋时铮。 宋时铮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孟行玉也来参加这场相亲了,可到头来,心虚的那个,却是她。 凭什么呀? 可想到孟大教授那千年不变的、冰山一样的脸上,出现的裂痕,那样伤心的裂痕,宋时铮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阵发紧。 可她原也没有说谎,她真是应付家人来的呀! 宋时铮捏着手机,站在路边,一阵茫然。门童好心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也只是咬着下唇摇头。 正在她茫然之际,一条微信蹿了进来,“今天相亲感觉如何?” 宋母。 这叫她怎么说?相亲很成功,对象是我熟人,熟到上过床的那种,一见面把人气走了。 宋时铮咬紧嘴唇内侧的一点软肉,然后笑意越变越大,默默敲击键盘。 - 孟行玉直接换了个新的手机。 这科技时代,什么都快。快,且扁平。电子产品一年一更新,从iphone4到iphone14,也不过弹指之间。 现在谁还留着十年前的iphone4? 想获得新生活吗?那就换个新的iphone吧!可开机设置的时候,icloud会提醒你。 与登录icloud账号一同涌进手机的,是相册里那雪花一样成百上千张照片。 纷乱扰人。 那些与宋时铮在洛杉矶的回忆雪片一样飞进来,瞬间塞满了整个手机。海滩上,镀着夕阳金光的合照;舞台上,银色镶边的演出照;还有在格里菲斯天文台,深蓝夜空下的侧影…… 原来日新月异的科技产品比你更恋旧。 孟行玉一瞬间想退出这个满是回忆的icloud账号,可一个账号上面,不止绑定了这一段回忆,还绑定了其他许许多多的工作内容。 正烦的时候,电话铃铃响起来。 “今天相亲如何?”孟父沉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喊她,向来是不带称呼。 “嗯。” 孟父想当然的认为,“嗯”的意思,就是还行。他得意地哼了两声,“你小姑给你介绍的人,还是不错的。模样、家世,样样都好,尤其,她妈妈是你们学校的校董……” 孟行玉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攀龙附凤的事。 更讨厌孟父这种夸夸其谈。 仿佛一切,都是因为他英明的决策。 她喜欢宋时铮,只因为她是宋时铮。从不因为她是校董的女儿,是家世显赫的大小姐。 再说,孟家一家人,哪里是想给她介绍对象呢?分明是想通过联姻搭上宋家这条大船。 说来也讽刺。 孟家这一辈,小姑昏聩,孟义庸懦,孟厅长眼看江河日下,自己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反倒成了最顺理成章的那个。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了。”孟行玉厌恶道。 “等等!”孟父急忙道,“那边的意思是,对你很满意,问你什么时候能见下一面!” “……什么?” 孟行玉微微睁大眼睛。 孟父顿时又得意起来,“我就说嘛,我孟家的女儿,放到哪里也都是不差的,你可别辜负了孟家这么多年费心费力的培养,要想着……” “回报家族”这几个字没说完,孟行玉就挂了电话。 孟父眼望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嘿,这个白眼狼……” 孟行玉此刻才懒得管孟父是什么想法。 她背手站在落地窗前,冰冷铁灰水泥风公寓里,残留着落日的余晖,照的地上那一堆没打扫干净的暖黄色猫毛格外清晰。 仿佛两只猫在客厅里嬉戏打闹的日子还在昨天。 第56章 宋时铮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知不知道这是相亲?是过了两家家长的会面?不是在酒吧、游乐场、音乐节随便碰上个什么人?她知不知道,所谓相亲……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接触? 她像只胡乱拨弄毛线球的猫,随手将毛线拨乱,又肆意扔在那不管。 徒留别人心烦意乱。 坏猫。 孟行玉捏响手中的橡皮玩具,那是宋时铮还住她家时,快递来的千万个猫咪玩具中的一个。 那时,她还为了越摞越高的快递跟宋时铮争吵过。 那时候她怎么说的来着? “宋小姐,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真是不消停。” “下次不要不停的给我打电话,我在上课。” …… 回忆太多太杂,似开闸的洪水,直冲的她脑壳疼。她为自己冲了一杯酸枣仁,又吃了半片思诺思,调低室温,僵尸一样躺在床上。 从洛杉矶回来,孟行玉的睡眠就一直不好。 直至沉沉睡意袭来,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见一只茶杯猫跳上自己床头,转了几圈,然后在枕边趴下了,停车场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猫咪胡子搔得她脸颊痒痒的。 她听见自己糯糯的说,“别闹。” 然后全醒了。 一夜无眠。 翌日,周一。 好在孟大教授是熬惯了大夜的人,清晨起来,冷水一激,便和往常无异。 孟行玉出国两周,一回来,学生们全都叽叽喳喳地围上来。忙着问东问西。孟行玉依次拿出从美国机场带的零食,分给学生们。 “咦,这个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孟行玉眼疾手快地抢回来,“不好意思,拿错了。” 那是宋时铮的东西。 是宋时铮父亲拜托她转交给宋时铮的。 宋时铮当时不想要,便一直存放在她这里。没想到竟然和给学生的伴手礼弄混了。 “孟教授,您到时候出国了,我们到时候会跟哪个导师啊?” “我们要变成学术孤儿了吗?” “孟教授,好不想你走啊!”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这么一句,渲染了整个实验室的悲伤情绪,学生们嗷嗷痛哭,哀嚎间,带着几分前途未卜的茫然。 “就是啊,孟教授这么神仙的导师到底哪里找啊,呜呜呜。” 读研这种情况,也是很常见的。读一半,发现导师没了。跳槽了,退休了,转岗了,出国了,说不定还有小部分的,被举报了。 “别担心,”孟行玉温和道,“我帮你们联系了新导师,是同办公室的林老师,她会接手这个项目。后面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发邮件问我。” “几个快毕业的,我也帮你们联系好了实习,你们看看愿不愿意去。” “人生在哪里都会过得好,别给自己设限,也别太担心。” - 宋时铮觉得,还是有必要找孟行玉谈一谈。 周一早上再回办公室,属于隔壁林老师的座位早已经清空。 她漠然地站着看了一会儿,选择当做无事发生。 只是其他办公室同事看她的眼神,已然变了。又惧怕,又厌恶,又讨好。 她同样没管。 她们对待她的态度,恰如对待权力的态度。 当你知道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拥有调动你工作的权力,你会怎么样呢? 敬而远之。 大抵如此。 也有老师帮她冲泡一杯热咖啡,放到她办公桌上,并冲她微微一笑的。 宋时铮也没抗拒。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如果不是林老师对她太过分,她也不会让她自己申请调岗。而且,调岗到后勤,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职位了。 虽然这样一来,上升空间是没了。 但是作为一份普通的工作来讲,也无可挑剔。 她无意告诉别人,林老师做了什么好事。也不想解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林老师已经搬走,她不想再坏她名声。 就这样吧。 周一,院里只排了她一节早上八点的基础乐理。下课后,她就开着车,满校园地兜。只是学校里面限行,行人又多,从音乐学院转到基础医学院,竟然也要转二十分钟之久。 不知道她给她妈的结论传到孟行玉耳朵里,会是如何? 宋时铮终究还是觉得,有必要找孟行玉把话说清楚。 车把上挂着两杯奶茶,是她特地点了外卖,送到学校南门,准备带给孟行玉的。 “孟老师,我还有点问题想请教你。” 孟行玉正下楼,被抱着一厚摞资料的学生追上。“边走边说吧。”孟行玉道,她还要去行政那边交材料。 “就是关于实验方案这里,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在小鼠基因模型的选择上……” 宋时铮车好容易开到基础医学院实验室门口的时候,正撞见孟行玉和学生并肩走出来。 学生脸蛋红扑扑的。 仿佛因为能和孟行玉交谈感到无比荣幸。 二人言笑晏晏。 宋时铮面无表情地扭头。 “导儿,就是,嗯,”学生挠挠脸,嗫嚅几句,别别扭扭地说,“你和隔壁音院宋老师的事,我们都支持你,你别听那起子人怎么胡说。” “什么……根本没有那回事。” 孟行玉竟然可疑的脸红了。 “哎呀,我们在校园论坛和小红书微博tag里面都看见啦,你们一起去科切拉、一起去音乐会,还有你发朋友圈的时候,是不是不知道有一个分组功能,我们都看见你朋友圈啦!” 孟行玉一时没说出话来。 “总之我们都支持你的啦,导儿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学生冲孟行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捂脸跑开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 孟行玉扭脸回来,看见教学楼面前停着一辆红色汽车。可还没等她看清车里人是谁,车子就一踩油门走了。 留下一屁股尾气,扬长而去。 也是怪了。 这车子早不发动,晚不发动,偏偏在她注意到它的时候发动。就好像,等着喷她一脸尾气一样。 被喷了两脸尾气的孟行玉:…… 第45章 那学生肯定是找孟行玉告白呢。 孟行玉呢,就那么傻乎乎的站着,还脸红!也不知道拒绝!宋时铮不停地用手扇风,简直是气死我乐!! 车子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前,宋时铮推门进去,要了一杯特调。 这些咖啡馆,白天成日的清净,晚上根本不开门。上午十点才开门,下午六点就关了,也不知道目标客户群是谁。 格调倒是很高的。 通过布置营造出一种别样的环境。或极简原木风,或别出心裁的温馨,宋时铮在室内一隅里坐下,角落隐隐散发带木质调的幽香,她的心也难得清净了几分。 宋时铮深吸了几口气。 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虽然学生和孟行玉脸上都挂着可疑的红晕,虽然孟行玉在学生中人气排名很高,但那也不能确定,学生就是在和孟行玉告白啊。 而且孟行玉是那种会接受学生告白的人吗? 宋时铮想起来她冷冰冰的,刀锋一样的侧脸,仿佛能把人冻死…… 那她脸红什么!真的很可疑啊! 在线等。 真的很急。 早知道,就不那么早走了。 宋时铮:tat 孟行玉那边也丈二摸不着头脑,一来,她从来没有看过宋时铮开车,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她的车牌和颜色。 二来,她也没看真切那人的样貌。 不过,疑点是,为什么她下楼的时候,就好像远远的看见这辆车停在跟前,走出大门口,这车反而开走了呢? 就好像是,故意在她面前开走一样。 故意甩脸子给她看。 这好像宋时铮会干的事,明明眼巴巴的瞅着你,可等瞅到你转头来看她了,又背过身去,故意不理。 会是宋时铮吗? 这个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 又被孟行玉以更快的速度否决。 宋时铮没有理由这么做。 她图什么呢?就图特地跨越了大半个校区来给自己闻一闻她的汽车尾气? 明明学校里面这么堵。 她不认为宋时铮有这么幼稚。 她更没那么自恋,认为宋大小姐会为了自己花这个心思。这或许只是一次巧合、一次偶然,或许那根本谁也不是,只是人家恰好在她们出门,对望的瞬间,发动了车子而已。 直到论坛里面有人发tag。 [谁懂啊,今天碰见音院宋老师的新车了,好帅哦!宋老师的车膜是樱花粉诶!][图片][图片] 底下有人回复。 [我也我也!好像是小米su7吧,前天发布会才开,居然就开上了,听说现在要是订车,要排队要排大半年呢!] 第57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58章 “是啊,”张枫感慨,“沉没成本,总是最可怕的。就像一个你喜欢了很多年的人,真的舍得放弃?” 孟行玉一下酒杯没拿稳,洒了。她瞪着张枫:“你什么意思?” “别这么敏感嘛,我又没说你。” 张枫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孟行玉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沉没成本?沉没成本算个啥?选错了就选错了呗,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不成?既然不可以,那有什么好在意的。看当下和未来就行了。人是在向未来活着,又不是向过去活着。你过去已经往里面扔了七年,不喜欢的话,未来还要再往里面搭几十年吗?” 孟行玉重重一拍桌:“好,我支持你辞职。” 张枫挠挠脸,她不是错觉吧。她就随口吐槽一句。 孟行玉这是在,破防? 孟行玉今天喝的有点多。 张枫叫了辆滴滴把她弄回家。喝多的孟教授不会发酒疯,只会莫名其妙地兴致高昂,眼神像小动物,脸愈发白,像个智力五岁的小孩。 还会举着手机,喃喃问:“她为什么不发朋友圈?” 张枫翻了个白眼。 “你点进的是人家对话框界面呀,怎么会有朋友圈。”她好心伸手帮她点进那人朋友圈界面,进去却发现,人家设置的是三天可见。 张枫讪笑两声。 这下是真的看不到了。 孟行玉挺不满地瞪她,双颊鼓像苹果。似乎是在责怪她打碎了自己的梦。 行行行。 真服了这祖宗了。 真不知道以后谁能伺候她。 张枫将她扔到床上,又调好空调温度,把她脚也抬上去,再盖上一床羽绒被。 呼—— 大功告成。 张枫把自己也扔进沙发里,昏沉沉睡去。太晚了,先在这将就一宿,明天再回去吧。 - 虽然宿醉,但孟教授可怕的生物钟仍然发挥着作用,五点十分,孟行玉准时醒来。 嘶—— 人有点木木的。 客厅一片狼藉。 孟行玉呆滞了会儿,沙发上一团隆起,孟行玉的心开始怦怦跳,这场景让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正巧张枫翻了个身,手脚大喇喇地搭在外面,酣睡。 孟行玉:…… 提起来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后脑勺一阵疼痛,孟行玉终究还是忍住冲动,没将沙发上的人同垃圾一起扔出去。默默打扫完房间,孟行玉拎了垃圾下楼。 幻觉。 今天的幻觉太多了。 楼下停的那辆樱花粉的小米su7是怎么回事? 孟行玉瞪大眼睛。 已知宋时铮开小米su7,并把它改装成了樱花粉的颜色,且这辆车根本没正式上市,目前有且只有她一个人开。 求:为什么这辆车会出现在自己楼下? 自己不是还没睡醒吧。 宿醉、客厅、张枫、狼藉、小米su7,怎么都不像是自己的现实生活。 宋时铮什么时候起过这么早?她是每天早上都睡到十点才起床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楼下? 要不别倒垃圾了,再上去睡会? 可远处,那人开门下车。 倚门站着。 车门的开合声提醒着孟行玉,这不是幻觉。 孟行玉瞪着宋时铮,两人对视了一会,最终,孟行玉移开眼神,这确实不是梦。 她拎着垃圾走往另一个方向。 一步,两步。 “孟行玉!” 宋时铮叫住她,她当然没有起早床的习惯,她是根本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的,根本也睡不着。空调已经调节到最佳室温,可她还是觉得热,凌晨一点把被子踢成麻花的时候,她终于承认。 她是燥的。 宋时铮从来没有这样过,担心别人看到网上那些满天乱飞的帖子,担心孟行玉看到了会怎么想,怕她看见了生气,又看见了不生气。 宋时铮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找孟行玉谈谈。 可孟行玉根本不听她。 宋时铮一个箭步窜过去,拦路虎一样霸在中间。 问出来的话也很霸道。 宋时铮:“你怎么不来找我?” 这话孟行玉听了想笑。 这话该拿来问她吗?她自己不是一下飞机,招呼也没打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吗?之后连一个电话、一个微信也没有。 这是希望自己去找她的意思吗? “麻烦让让。” 孟行玉木木地说,说这话的时候,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抽痛了一下。不知道如果现在给自己做心电图,会不会t波全是倒置。 两个人现在都滑稽极了。大概是早起看论文,孟行玉的头发此刻还凌乱着,眼睛发木,t桖衫都皱皱巴巴的。宋时铮再看看自己,同样好不到哪去,苦笑。 “你看到了吗?”宋时铮问。 孟行玉冷静道:“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 那就是看到了。 宋时铮心直直往下一沉。 “那都是论坛里面瞎说的,”她一鼓作气道,“我本来正在喝咖啡,不知道为什么,章以新那个神经病突然闯进来,然后冲我一顿输出,我根本没理他,真的!” 孟行玉明知道面对这些解释,根本不应理会,却还是忍不住反驳。 “神经病?” “不是没必要删除,还可以做朋友的人吗?”孟行玉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眼神再挪到箍住自己腕子的手,皱眉,“放开。” “我现在就把他删了。”宋时铮急忙掏出手机,举到她面前,“真的,不信你看。” 孟行玉扭过头,语气发酸,“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那是你的事情。” 宋时铮却没理她,继续往下讲。 “那天相亲,我根本不知道是你。” “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去的,我姨刚刚离婚,但她好像把婚姻幸福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一样,她已经很痛苦,如果我这时再拒绝家里安排的相亲,她会觉得是她的离婚影响了我。” “我去相亲,只是为了给她一点安慰。” “而且”,宋时铮继续道,“我根本没打算在那里久待,本来那天,我就想来找你的。” 找你商榷我寿命只剩不到一个月的事。 “谁知道……” 谁知道相亲正好碰见孟行玉,阴差阳错下,她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其实宋时铮还有一点没说。 她答应相亲,其实还带有一点赌气成分。 谁让孟行玉跟别人说,她们只是“一起出差的关系”了。她们都酱酱酿酿了,还是“一起出差的关系”吗? 还是说,“出差”,在孟行玉心里,就是一段短暂脱离现实的,可以在异国他乡跟人家酱酱酿酿的关系? 这句话一根刺一样,一直埋在宋时铮心里。 孟行玉:“等等。” 她有预感,再放宋时铮说下去,宋时铮说不定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可宋时铮没理她,接着往下说。 “我本来想取消见面,但你知道的,这种相亲,都是门当户对的。涉及到关系、人脉、资源置换……并不是可以由我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 她眼里迸出一点希冀,“所以看到是你来,我很高兴。” “真的。”宋时铮强调,但她的神情很快由乐转哀,“可你却没听我把话说完,就走掉了。” 孟行玉想反驳,却仍旧被宋时铮打断。 她忙着一股脑地将所有心里的想法倾倒出来,仿佛只要再晚一步,她就会失去开闸的勇气。 仿佛过了今天,过了这个暧昧不清的早上,她就再难开口。 天空终于泛出了鱼肚白。 “我知道,或许我有过很多前任,之前,身边也的确是有很多暧昧对象,这换做任何一个人,心里都难免会介意。” “但是现在,我只想告诉你……”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捧起孟行玉的脸蛋,深情款款,一脸认真的说:“你的提议,我同意了。” “我愿意和你建立唯一的排他性关系。” “除了结婚。” “现在,你告诉我,我们还是一起出差的关系吗?” 第47章 说罢,宋时铮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仔细观察孟行玉的神色。 虽然略带有表演性质,可宋时铮也从没有这么向别人这么真诚过。 半晌,孟行玉无奈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大小姐,能不能先等我把垃圾扔了再说。” “不能结婚,是什么意思?” 孟行玉扔垃圾时,随口问她。 “就是,觉得结婚好可怕。”宋时铮说着,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看,我们才不到30岁,如果结婚的话,要一起过到70岁、80岁,这中间可有四五十年诶!谁能保证,这四五十年里,我们能一直同频同调,不争吵谩骂,也不嫌弃对方?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第59章 孟行玉静静听着。 “而且,”宋时铮有点难以开口,她小声说,“我们宋家的女人,好像在婚姻上都受诅咒。” 孟行玉:“怎么说?” 宋时铮对手指:“就是最终都会走向离婚啊,”她掰着手指头给她算,“我妈,我小姨,全都离婚了。” 孟行玉循循善诱,“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这倒问住宋时铮了。 她只知道她们在婚姻里经历了无尽的痛苦,这种痛苦或许不在于,而在于一种不平。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孟行玉说,“婚姻里面只有两种人可以果断的离开。” 孟行玉侃侃而谈:“一种是过得非常好的,就像你妈和你姨这样,没有任何经济压力,更自由,因而做出离开的选择也更容易。” “另一种是过得非常差的,差到无法忍受,离开了这个伴侣,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反倒是一种获益。” “剩下在中间晃荡的,对另一半有经济、地位、人脉、资源上依附的,有心理情感需求的,离不开的,都离不了婚。” 宋时铮狐疑:“你怎么知道?” 孟行玉卡了一下壳,很轻的说:“因为我妈就是这样啊。” 从护工到厅长夫人,这其中巨大的阶级跃迁全都挂在孟父身上。即使里面有再多,细碎得像玻璃渣子一样扎脚的砂砾,也得穿着这双鞋,持续走下去。 这是孟行玉第一次和宋时铮谈自己家里的事。 但宋时铮没有深谈。 “所以嘛,”宋时铮开始和她勾肩搭背的,“你要理解,能够谈恋爱,对我就是很大的进步了,现在不能要求我太多。” 橙子香气逐渐入侵她的领地。 酸涩,但仍然结果了。 孟行玉好笑捏她脸,“你也知道不能要求你太多” “哎呀!”宋时铮拍开她手,“你刚提了垃圾的手,不要碰我脸!!!” 孟行玉哈哈大笑。 “我的护肤品还留着吗?我要洗脸。” “好。” “肚子饿了,还没吃早饭。”宋时铮眼巴巴道。 “好,洗完脸去吃。” “我还没带换洗衣服,身上都是汗,黏答答的。” “好,穿我的。” 宋时铮满意了,原来谈恋爱的感觉这么好。原来冷冰冰的孟大教授,也会什么都说好。 宋时铮拍了一张两人交握的手,发朋友圈。 [今天是第一天。] 孟行玉宠溺地笑,一手牵她,一手按指纹开门。开门的瞬间,宋时铮傻眼。 她指着那个沙发上睡眼惺忪,睡衣滑下半个肩头的女人:“这是谁???” “宝宝,你听我说……” “啊!”宋时铮发出尖锐爆鸣,“我不听我不听!” 孟行玉直接捂住嘴,把人带进门。要命,一早上这样叫,再过一会儿邻居就该有意见了。她以为这儿是她那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呢? 孟行玉抵住她,语速飞快:“宝宝,你听我说,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她只是送我回来。她叫张枫,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什么事也没有,好吗?” 孟行玉不容置疑地领她去看房间内的痕迹:“我们分开睡的。” “对吧张枫!” “呃……嗯!”张枫重重一点头,她探头探脑地觉得新奇,她什么时候看孟行玉对别人这样解释过? 以前两人还在同一个项目组的时候,面对导师,孟行玉也只会冷冰冰给出结论,“这就是我测算后的结果,不信你可以自己再算一遍。” ““诶……”张枫刚想发出暧昧的呼声,孟行玉就飞她一记眼刀,顺带兜头扔过来件外套。 “快把衣服穿上。” 孟行玉扶起来客厅里歪倒的垃圾桶,又洗手给宋时铮倒了杯水,安抚她坐下。 张枫边穿衣服,边打量宋时铮,这实在是一个美丽到过分的女孩,头发长而微微卷曲,即使是在这么早的凌晨,未施丝毫粉黛的情况下,也楚楚动人。 死丫头,张枫在心里腹诽孟行玉,吃这么好! 但面上还是清清嗓子:“可别冤枉我,我可结婚了。” 宋时铮勉为其难的相信了,还是难抑地胃里冒酸水。 比起她这种后天被孟行玉掰弯的,孟行玉这种一开始就不直的才更令人难以相信吧。 毕竟她们见第一面,孟行玉就已经可以和她上.床了。 虽然说,宋大小姐认为自己魅力无边,她从小就是被人追捧着长大的,谁喜欢上自己都是正常,可还是忍不住地想。 孟行玉和她是这么开始的,那么是否意味着,和别人也会有一模一样的开始? “你们在哪里喝酒?”猫耳朵抖了两下。 张枫嘴快:“东北菜馆。” 宋时铮一脸不可置信:“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孟行玉扶额。 “好了,宝宝,”孟行玉扶住宋时铮肩膀,将她扭向厨房,“早饭想吃什么?烟熏三文鱼牛油果全麦面包开放三明治还是巧克力草莓蓝莓莓粉酸奶碗?” 孟行玉从来没报过这么长的菜名,跟营销号似的面不改色地一连串说完,差点连气儿都没喘上来,连作了两个深呼吸。 没想到宋时铮扭脸道: “等等,你为什么叫宝宝叫的这么顺口?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好宝宝?” 孟行玉保持微笑:“胡说什么呢你。” 客厅里传来一声“扑哧”一声,是张枫没忍住笑。 孟行玉感到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 张枫怎么还不滚? “本来就是嘛,”宋时铮酸水直冒,“当初和我也是喝酒,昨天又是喝酒,和白女也是喝酒,怎么,你很喜欢喝酒?是个酒蒙子?要不送你个葡萄酒庄让你去沉浸式体验一下?” “嘘,嘘。”孟行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胡说什么呢,榨一杯香蕉燕麦奶昔好不好?吃完送你去上班,今天早课几点?” “谁要你送了,”宋时铮白她一眼,她又不是没开车。她踮着脚往厨房里探头:“香蕉燕麦奶昔里面要给一点花生酱。” “好,好。” 孟行玉一边安抚她,一边飞快地给张枫打手势。 让她赶紧走。 不多时,一份班尼迪克蛋和一杯香蕉燕麦奶昔上了桌。两人对座吃早餐,时间好像又倒转回两个月前,两人刚认识的那段时候。 那时,宋时铮还是小猫模样。经常撅着屁股在餐桌上探头探脑的,闻见什么香香的,都要凑上来舔一口。后来,中毒后变回人类,她们也是对坐在这张灰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吃饭。 她给宋时铮煮了一小锅燕麦苹果泥。 桌面冰冷、光滑,天然石纹如凝固的烟霭,碗碟放置其上便会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两人意识到从前,都笑。 孟行玉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想起来了?” “你这天花板怎么漏水啊?” 孟行玉:“别转移话题。” “不是,你这天花板真漏水。”宋时铮伸手接了一下,水珠滴答一声打在她手心,“你看……” “看”字没说完,整个水管就爆裂开来,泼了两人一身。 孟行玉:…… 宋时铮:…… 等再忙活半天,关掉用水总闸,两人已经湿透了。地板上也全是水,孟行玉拿着洗地机拖了半天,足足换了三次水箱才勉强弄干净。 “弄了半天,我一大早上您这儿是做保洁来了。” 宋时铮边抹桌子边道,说着说着,没忍住,自己笑了出来。 “还笑?”孟行玉无奈。 “不笑,现在怎么办?” “叫人来修呗,”孟行玉擦干头发上的水,打量着泡发的地板,“只怕是得大修,我去单位睡一段时间。” 其实…… 不如…… 宋时铮想说,要不去我家? 话在嘴边溜了几圈,又没出口。 “别折腾了,”孟行玉说,“赶紧换衣服,我送你去学校,别弄晚了迟到。” 宋时铮摇头,“维修师傅什么时候上门?我是下午的课,早上不用去也行。你直接开我的车去学校吧。” 孟行玉愣了一秒。 心里浮起来隐秘的快乐。 “哦,行。” 孟行玉说。 这辆车,这辆樱花粉的小米su7,全校都知道是宋时铮的,现在她却让自己开她的车,光明正大的去学校上课。 这车往医学院门口一停,那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还有,她留在自己家,帮自己盯着维修,那也就是说,她下班回来得接着送宋时铮回家,一来一去,就是两次见面机会! 虽然她们已经建立了“唯一且排他性关系”——简而言之就是谈恋爱,不需要再为见面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但她还是感到快乐。 “欸,”出门时,宋时铮喊住她,懒懒道,“记得给我朋友圈点赞啊。” 第60章 作者有话说: 张枫:那我的早餐呢? 【孟行玉】:您的好友向您转账100元。 孟行玉:自己解决。 第48章 “那是孟行玉吗?” 学生戳戳边上人的肩膀,一脸呆滞。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是吧……”那人也一脸怔愣,片刻后回过神,“当然是啊,你自己的老板你问我!” “我这不是没见过这种限定皮肤吗!” 美人湿发,乌黑乌黑的,衬得玉一样的皮肤莹白细腻,即便隔了这么远,也依旧白到反光。 “可能刚跑完步或者洗完澡吧。” “以前孟老师从不湿着头发来学校。” “没时间吹干?”另一人猜测。 揣度着,眼神就落在了那辆樱花粉色的限定车辆上,这样的车,学院有且只有一人开。 为什么没时间呢? 为什么湿着头发呢? 还真是难猜呢。 学生对视一眼,露出暧昧的笑容。 “别说,除了头发是黑色,跟灰原哀有点像。”又路人评论,听得几个学生连连点头。 瘦削、高挑、高不可攀,可不就是成年灰原哀。 “哟,楼下那台车谁的啊,”有个研一学生这两天回老家了,带了一袋子地瓜干来实验室,“咱们医学院有人开这么拉风的车吗?” 几个师兄冲她杀鸡抹脖般地使眼色。 “干啥呀?”研一学生不易明所以,“这车昨天才开发布会吧?今天咱们学校就有人开了?” “果然还是太有实力了!”她羡慕道。 “组会ppt做完了吗,就关心人家开什么车?” 声音冷冷从背后响起,学生吓得一激灵,地瓜干都掉落在地,“导、导儿……” 完了,组会ppt没做、还带吃的进实验室,她已经想象到会面临怎样的疾风骤雨了。 一时间,她后背汗都沁出来了。 谁知道,孟行玉却极其自然地顺了两根地瓜干,顺带揉了一把她头发:“快写,今天晚上叫你第一个汇报。” 哼着小调走了。 ? 学生摸了一把头发。 我竟然还活着? 当面聊八卦、吃东西,被孟行玉发现了,我竟然还活着?孟行玉对自己人脾气是很不错,但她不是从来不许人带吃的进实验室的吗? 今天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她? “导儿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啊……”学生喃喃道。 “当然。”几个师兄师姐神神秘秘的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咱们医学院开这种车?那车可是隔壁音院宋老师的,这里边啊,你就自己品吧!” 嘶! 啊。 啊!! 片刻后,学生一脸恍然大悟,八卦神色,不多时,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医学院。 有好事的学生给孟行玉发消息。 “导儿,上次还说是一起出差的关系,结果今天就官宣了哦[斜眼][斜眼]。” “今天各种小群都疯了。” 孟行玉:“为什么?” 学生:“对一代女神的陨落深深表示痛惜啊。” 品了会儿,孟行玉脸上缓缓露出笑意:“没想到宋时铮人气这么高呢?” 片刻沉默后。 学生恨铁不成钢地发来消息:“不是宋老师,是你!!” 我? 孟行玉的笑意晕开得更大了些:“那给大家发个红包,哀悼一下。” 学生还没回过神来,孟行玉就已经往群里连丢了两个199元的超大红包,等她反应过来时,底下跟了一叠声的祝福。 她也立马手速飞快地抢了一个。 妈呀,孟教授今天鬼上身了? 学生感到孟行玉都在心里放小烟花了,并且自己一个人放还不够,还要拉他们一起来看。 孟行玉平常是这种人吗? 喜悦都快从身上漫出来了,周身都像冒着泡泡一样。跟她说什么,她都笑眯眯的。一下就从天上落了地一样。 果然,恋爱使人甜蜜呀。 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天在她头上蹦迪是不是都不会受到惩罚? 因此,领完红包,她提醒了一句:“不过导儿,你要小心哦。” “宋时铮她对每一任都这样,之前也是这么霍霍章教授的。” “还给他买爱马仕呢!” / [图片] 两个微信红点同时闪现,孟行玉本能点进了猫猫头的那个。 宋时铮换头像了。 换成了女人抱着猫站在窗边的那一张,孟行玉放大,再放大。笑意逐渐加深。 认出来那女人是自己,猫呢,就是宋时铮本猫。 宋时铮发来一张她家的图片。 宋时铮:“等维修工中。” 宋时铮:“好无聊哦。” 孟行玉自动忽略了学生的消息,专心跟宋时铮聊起天来。 明明拍的是她那冷冰冰黑白分明钢筋水泥一般的家,却不知怎么的,拥有了黄油一般质地。 流动,温暖。 大概是因为宋时铮在吧。 孟行玉夸:“宝宝好会拍。” 宋时铮发来一个爆锤表情包。 你怎么什么都能夸。 孟行玉忍笑:“维修进度怎么样了?” 宋时铮:“师傅还有50米到达战场。” 宋时铮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无聊之际,又开始刷自己的微博和朋友圈,没想到却看见一条刺眼的评论。 “又官宣了啊,看这次能坚持多久。” 宋时铮盯着那条评论看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关掉了手机。 什么叫“又”? 距离她上次官宣,好说歹说也过了三个月半年好吗。这难道还不够久吗? 宋时铮重新打开手机,发现那条朋友圈底下竟然又多了几条评论。 “宋姐又官宣了,我赌一个月。” “这次是怎么认识的,带出来我们也看看啊!” “手好漂亮,嘶哈嘶哈,宋姐玩完给我玩!” 宋时铮的神情更冷了。 以前可以开的玩笑,现在竟然变得刺眼起来。这些人都什么意思? 而谭最,她倒是什么都没说,但她竟然默默点了个赞。 宋时铮:? 宋时铮都能脑补出来谭最抱臂嘲讽的样子,一脸轻蔑,“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吧。” 她去戳谭最的聊天小框:“你什么意思?” 谭最一点也不避讳,“字面意思。”还发来鼓励,“加油,一个月后见。” 宋时铮嘴角马上拉得又平又长。 一个月。 的确是一个月。 只不过是再过一个月,她就要死了。她想起那些雪片一样寄往自己家的卡片,心情不由得变得沉重,一个月后,她将生死未卜。 但她又怎么跟孟行玉说这件事呢?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谁和自己开的恶劣玩笑?可如果仅仅只是玩笑,又如何解释这两个月自己不断地在猫身和人身间穿梭? 发愁。 小宋公主精心打理的发丝现在被她挠成一头鸡窝,刚和孟行玉确立关系,就告诉她这件事,她会不会承受不来?或者干脆认为自己和她恋爱是别有用心? 可她确实是别有用心! 她当然希望孟行玉能帮她解开身上的魔咒,揪出幕后凶手,并狠狠教训那人一顿。 但难道每一个有可能帮助宋时铮脱离生命危机的人,她都要和她们在一起吗? “你好,维修。” 思绪被门铃声打断,维修师傅上门了。 维修师穿着统一的蓝色制式服装,跟快递员一模一样。 快递员!? 宋时铮猛地咬下唇,抬头看向维修师的背影,莫名地,她竟然觉得这人跟自己落地s城那天,半夜给自己送快递的人身形极为相似! 宋时铮心头猛地一跳。 半晌,她试探性地问:“师傅,您送过快递吗?” “您在说什么啊,”男子转过头来,温和地笑,“我是水管工,和快递是两个行业。我干这一行,已经超过十年了。” 宋时铮看清了帽檐下的那张脸。 的确比那天的快递小哥年长许多。 宋时铮“哦”了一声,收回目光,“那您忙吧。”她说。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她低头的一瞬间,维修工眼神露出凶狠的光。 那目光,似乎是猛兽看见了生肉一般,叫人不自觉打个寒噤。 然而他的声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您这个房子大概是哪年装修的?”他温和询问。 宋时铮:“?” 这可真问对人了。 她挠挠脸,“这个房子是我对象的,我问问她?”说着,她就要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不,我只是问问。”维修工道,说着,他笑起来,“您还这么年轻,就有对象了啊。” 恋爱中的人总是很愿意和人家分享自己的甜蜜。 第61章 他这么一问,宋时铮也来了兴致。尤其是在受到朋友圈清一水的打击后,宋时铮更愿意跟人说说了。 “我们在同一所学校教书,不过是不同院系,也是机缘巧合才认识。今天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天花板上就漏水,然后水管就炸开了,我清理了好久呢。” 宋时铮淡淡抱怨。 “这么说,这段时间您都和您男朋友一起居住?那漏水之前,水压有什么变化吗?” 男朋友? 宋时铮一滞,实际上,是女朋友。但她也没反驳,她不必向每一个陌生人解释她和孟行玉的关系。 只要她知道她们是对象,就够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和平时差不多吧?”宋时铮嘻嘻笑,“这么专业的问题,我们哪里懂?” “哦?”男人检查着爆裂的水管和接头,仿佛普通寒暄,“那您是教什么的?” “音乐。”宋时铮说,“就是拉小提琴。” 维修工仔细勘察着现场,没再和宋时铮多闲聊,不多时,得出结论,“应该是吊顶内的管道爆了,可能是管道内有氧化物侵蚀导致穿孔,又或者密封圈弹性失效。” “需要多久修好呢?” 宋时铮对他口中的专业术语完全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使用。 最好是慢一点恢复。 这样……她就可以……嘿嘿嘿。 “最快也得一周?”修理工摸着下巴说,“您知道,这跟普通的修水管不一样,必须得等楼上的漏水点彻底修好,且确保完全干燥后,才能开始维修您家的天花板……” “哦,这么快呀?”宋时铮声音里似有遗憾。 修理工眨了眨眼睛,似乎体悟到了什么:“慢的话,两至三周也不是没可能……” 宋时铮:“唔。” 修理工:“至少得一个月。” 宋时铮眼睛弯起来:“你真是一个靠谱的维修师傅,请到你真幸运,小玉——哦,就是我对象,一定会非常乐意听到这个消息的。” 第49章 “维修师傅关掉了总闸,”宋时铮盘腿坐在沙发上,向孟行玉汇报进程,“在修好之前,你家的水、电,都用不了了,天花板还要哗啦哗啦掉墙皮。” 宋时铮拼命描述事情严重性。 孟行玉:“这么麻烦?” “昂。” 孟行玉:“那修好要多久?” “一个月。”宋时铮说。 孟行玉:…… 宋时铮:“也说不好是半个月。” 孟行玉:“。” 宋时铮:“或许一星期?” 孟行玉短暂地沉默了,似乎在思考解决之法。宋时铮敏锐察觉道,“你可以去我家住。”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宋时铮嘎巴啃了一口苹果,“你什么时候下课,我来接你。” “是我回来接你才对。”孟行玉刮了她鼻子一下,“你忘了,早上你的车被我开走了。” 宋时铮捧着袖子嘻嘻傻笑。 孟行玉回来后,和维修师傅简短交谈了几句,而后斜眼看向宋时铮,似是无奈,“那这段时间,就要麻烦我们小宋老师了。” “都说了不麻烦。” 分明是求之不得,维修工咬牙腹诽。 果然是她,果然是孟行玉。 孟行玉。 看到孟行玉的那一瞬间,维修工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面上却还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看起来很有素质的样子。并且丝毫不为宋时铮的性向感到惊诧,这让宋时铮对这个修理工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宋小姐一直等着您回来。”维修工说,“孟老师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在这个地方签个字。” “你怎么知道我姓孟?”孟行玉眯起眼睛。 维修工一顿,很快面色如常道,“是宋小姐说的,您不在的时候宋小姐一直念叨您。” 或许是这句话让孟行玉放松了警惕,孟行玉没再继续追究。 “是我说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宋时铮现在简直傻得冒泡,“可能是我说了太多话,我都不知道我说了哪句了。” “行了,这里就交给师傅吧。” 这是孟行玉第二次来宋时铮家。 上一次来,她还是抚养者的角色,这一次,她就变成被抚养的那个了。这种角色对调令她异常不适应,她讨厌依靠别人。 更讨厌靠别人养着。 靠别人,意味着掣肘。 “说好了,就住一星期,我那边修好了就回去。” 推门前,孟行玉还在这么说。 “行行行。”宋时铮敷衍道。 然而,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孟行玉就改变了想法。 即使只来过一次,这间公寓也异常令人印象深刻。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变,铁灰色的电子门打开,270°的全景落地窗画卷一样在眼前展开,布偶猫团团围上来扒拉她的腿,暖黄色的灯光下,整个公寓呈现出黄油一般的质感。 宋时铮进门就往白色的饼干沙发里一倒,腿倒挂在沙发靠背上,短裙向上掀了几分,露出一截蜜色的大腿。 孟行玉眸色渐渐加深。 这是在勾引她呢吧? 上一次来帮宋时铮收拾去美国的行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她的小玩具,这次,又要给她多少惊喜? 手顺着那截大月退往上爬。 “干嘛呀。”宋时铮一脚蹬开她,瞪她一眼,顺势勾住她的小拇指,“来看看晚上吃什么?点个外卖?” 宋时铮倒挂在沙发上,眼眸里,满天星斗共城市一起倒转,映出深蓝色的浪漫。 呆在自己的公寓里,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电视、吃外卖、再扯两句闲天。外面是高空城市夜景,屋内是小猫在脚边打转。看夜幕一点点落下,天色从浅蓝变成深蓝,再到极致的纯黑。 宋时铮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生活了。 “吃黄焖鸡米饭还是番茄肉酱面?”宋时铮将手机递出去,孟行玉却没接。 “你定。”孟行玉说,“方便参观吗?” “当然。” 宋时铮懒得介绍自己的屋子,反正布局简单,她此刻对吃什么更有兴趣。 宋时铮在黄焖鸡米饭和番茄肉酱面中挑挑拣拣,最终也没挑出个结果。反倒是参观的人先回来了。 “你家怎么连客房都没有?” “没人来留宿,自然不需要客房。” “哦?” 宋时铮一骨碌坐起来,捏住她脸,“你什么意思?” “嗯……” 宋时铮:“不信?” 孟行玉解释:“只是不像你。” 宋时铮几乎要被气笑了,“那怎么样才像我?” 孟行玉不说话了。 那当然是夜夜笙歌才像你,孟行玉腹诽道,按照宋时铮平均一到三个月换一任男朋友的性格,怎么可能主卧无人问津。那些玩具……孟行玉没拆开过,但或许,是宋时铮和别人左艾时用过? 分明宋时铮和她左艾时像枝头刚结的果子,碰一下就颤,青涩得不像话,但孟行玉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发酸。 孟行玉想了半天,给出一个自认为很合适的形容:“你看起来,很爱热闹。” 宋时铮上翘了一整晚的嘴角拉平了。 她凭什么这么揣测她? 她喜欢谈男朋友,不过是喜欢这些男人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她身边,为她驱使,为她发疯,任她予取予求。 “那孟大教授家设了客房,是不是夜夜有人留宿?哦,我忘了,孟老师习惯喝醉酒,一喝醉,就喜欢拉人回家,是不是?” 宋时铮一生气就叫她孟大教授,四个正儿八经的字被她念得抑扬顿挫,阴阳怪气。 “翻旧账是不好的行为。”孟行玉心平气和地提醒她。 “今天早上的账也算旧账吗?” “那是个意外!”孟行玉急眼了。 “张枫是意外,我也是意外,孟大教授的意外,会不会太多了点?”宋时铮瞥一眼她,幽幽唏嘘。 “你之前,还喝醉过多少次?”宋时铮吊着眉毛看她,语气凉凉。 “一次也没有。” “哦?”宋时铮学她说话,语气娇娇。 针尖对麦芒一阵,孟行玉终于败下阵来,她终于承认,她不是宋时铮的对手。她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啄一下。“我错了,我不该翻旧账。” 成年人,谁没有过往? 不计前嫌,才是正理。 宋时铮像只打了胜仗孔雀,轻哼一声,小声道,“没有旧账。” “什么?” 宋时铮声音蓦地大了起来,“来我家的,除了你,没有别人。所以没有旧账。你以为我家是谁都能来的呀?”说着,声音又小下去,“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你而已。” 还跟我别扭上了。 宋时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指责。 第62章 孟行玉怔了片刻,愕然:“你是说……” “说什么?”宋时铮飞快打断她,“问你晚上吃什么,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要你何用?” 大小姐的娇蛮劲上来,一般人真受不住。 孟行玉却大步走向冰箱,好像背影都在鼓快乐的泡泡:“我给你做三文鱼芦笋意面好不好?” “你会?”宋时铮看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直觉孟行玉做不出什么好吃的饭菜。她在家已经领教过,她的冰美式,她的燕麦碗,她的水果酸奶捞,还有华夫饼早餐。 简而言之,生命维持餐。 宋时铮有时候觉得,如果这世界上可以靠打营养液活着的话,孟行玉一定会是殉道先驱。 什么早上不能摄入过多碳水,不然会影响精力。晚上吃沙拉最好,易消化还不发胖。有时候她会怀疑,孟行玉到底是不是人类。 她似乎是极致的目的追求者。 在高强度的脑力工作下,一天还能就靠一盘沙拉活着。 效率,效率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 厨房升起袅袅香气,是白葡萄酒、稀奶油和烟熏三文鱼的味道。 宋时铮在后面的吧台上托腮看孟行玉厨房忙活。 她家大是大,布局却相当简单,一间卧室,一间衣帽间,然后奇大无比的浴室与客厅,还有作为摆设存在的厨房与餐厅。 如果宋时铮一个人的话,她更愿意将外卖拿到茶几上吃。在高空城景下看电视。 可现在是两个人。 两个人吃着吃着,手指就勾缠在一起。 桌下,腿也绊着腿。 宋时铮发现,在孟行玉身边,自己就像一根麻花,不知怎么的,就想和她拧在一起。 孟行玉埋头吃饭,宋时铮却心不在焉。 氛围这么好,要不要接个吻? 可是由自己主动,又好像有一点怪。 毕竟小宋公主向来都是等别人伺候她的。 目光滑过碎发、额头,再顺着高挺小巧的鼻子,落在那张嫣红的唇上。灯光下,唇上沾了一点奶油。 似乎是个绝佳的借口。 宋时铮心跳如鼓,却极力轻描淡写,“你的……” “我吃饱了!” 孟行玉一抹嘴,发出舒服的喟叹。她又不是真的机器人,平时为了效率牺牲生活,偶尔放纵一次,她也会感到舒服的。 宋时铮气得踹了她一脚。 “嗯?”孟行玉不明所以,催她,“快吃呀,吃了我洗碗。” 现在重要的是吃吗!? 吊灯下,孟行玉像被光线淋上了一层稠稠蜂蜜。 宋时铮又踹了她一脚,恶狠狠地盯着她。明明是她先勾引的她,现在她倒成了无辜的那个。 宋时铮抢过她的柠檬冰美式喝了一大口,似乎这样,才能稍稍平复她从胸腔一直烧到小腹的燥热。 冰美式真苦。 不仅苦,而且涩,只有那么一点柠檬的香气诱人。也不知道孟行玉是怎么喜欢喝这种东西的。 这一口下去,冰美式直接少了大半杯。 孟行玉目瞪口呆:“喂,你不睡觉呀?” 宋时铮狠狠将玻璃杯摔在桌上:“我不睡,你也别想睡。” 第50章 说到睡。 孟行玉:“我睡哪儿?” “睡沙发。”宋时铮没好气道。 孟行玉:“?” 宋时铮眼咕噜转了一圈,故意抬高了语气,“不满意呀,那睡猫窝吧。” 团团:“?” 宋时铮对上傻猫的傻脸,笑了。 “那就只有一张床呀,你说你能睡哪?”宋时铮拖长了声音,戳她胸口:“明知故问。” 宋时铮一甩头发:“洗澡去了。” 水流倾斜而下,宋时铮今天没心思泡澡,只站在花洒下,感受水流遍布全身,热气氤氟,玻璃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薄雾。 明明那个可以纾解的人就在门外,宋时铮却忍不住想自摸。摸着摸着,又忍不住怨恨起门外的人。 傻子,呆子。 就知道看文献和做科研的二货。 她都暗示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连一个进一步动作也没有。 宋时铮转眼又心生一计。 一条蜜色手臂颤巍巍从门缝里伸出来,声音娇得能滴水:“孟行玉,我忘记拿浴巾了,帮我拿一下。” 然而门外却没了声音。 “孟行玉?” “孟行玉!” 宋时铮只好重新裹着自己刚刚扔进脏衣篓的浴巾,走出浴室。 “喂,让你帮我递浴巾呀,你在做什么……”待看清楚孟行玉手中拿着的东西时,宋时铮一下变了脸色,霍然夺过,“谁让你动的?” 孟行玉飞快向后一退,手轻飘飘往桌上一放,仰脸,“哦?那你倒说说这是什么。” 桌面上摊着一张卡片似的白纸,上面血红两个数字,触目惊心。 25. 宋时铮咬唇不语。 “可不是我要动的。”孟行玉说,“是你洗澡时,有快递上门……” 宋时铮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怖:“他们今天也来了?” “什么叫也?”孟行玉敏锐捕捉。 手中卡片颓然掉落在地,“就是说,自从美国回来后,在今天之前,我已经每天都收到这些东西了。” 孟行玉看着桌面血红色的字,沉默不语。 饶是她不懂,也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突然,宋时铮眼中仿佛有亮光,扯住孟行玉的袖子:“你一定看清楚送快递的人长什么样了,是不是?” 面对宋时铮希冀地目光,孟行玉却摇了摇头:“没有,那人帽檐压得极低,将盒子往我手中一塞就走,我根本没有看清。” 其实,就算看清了,又如何呢? 那一定是一张极普通的面容,令人过目即忘,就好像大街上游动涌过的任何一个人一样。 只是经过,却不会往心里去。 宋时铮颓然撒了手,喃喃:“我本来不准备和你说这些的……” 孟行玉却怒了:“为什么不准备说?既然你一回国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为什么却一句也不和我提?如果不是我今天恰好撞见,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预备告诉我?” 今天那快递员将瓦楞纸盒极快的往她手里一塞,孟行玉还没接稳,纸片便滑落出来,再抬头,那快递员已是无影无踪。孟行玉手往那纸盒里探,却摸到空荡荡一片。 孟行玉直觉不好,连忙追出门,却见电梯早已下至一楼。 那快递员必定早无踪影了。 是谁,费尽心思,只为送一张卡片上来? 孟行玉拿着这卡片端详好一会儿,发现没有微信二维码,也没发现有好评返现的字样。 那这便是存心了。 宋时铮静默一会儿,像是想通了,又像是放手了,身上有一种破罐破摔的索然。她转身进房,摸索了好一会儿,就在孟行玉快要等到不耐烦时,她端着一叠快递盒出来了。 宋时铮轻描淡写道,“就是这个。” 这是一叠和今日的瓦楞纸盒完全一模一样的纸盒。 木色、方形,从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 孟行玉怔了怔。 宋时铮从最底下抽出一个盒子,苦笑:“这就是我回国那天,收到的第一个盒子。” 宋时铮朝她努嘴,“打开看看。” 孟行玉依言打开,只看了一眼,又狠狠扣上:“这是谁开的玩笑?” 这般恶毒。 宋时铮:“你知道这不是玩笑。” 孟行玉眼神便更冷了,嘴角绷得又平又直,好像地球仪上的水平线一直蔓延开去,无边无际。 “最近,一直有怪事发生在我身上,如果是之前,我理都不会理,但现在,由不得我不信。” 这两个月以来,以小猫的形态在孟行玉身边生活,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开始有紧张、厌烦,也有无所谓的坦然,到后来,所求便越来越多,觉得还是做个人好。 欲望虽然让人痛苦,却也着实滋养人。 “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有忙想让你帮,才和你在一起的。” “即使没有这件事,我想我还是会选择你。” 宋时铮尽量轻描淡写,可却言语间的颤抖却终究难掩心绪。 那溏心色的灯光也变冷了,琥珀般滴落下来滞在两人身上,渐渐凝固。 客厅内陷入久久的沉默。 下一秒,孟行玉开口。 “那你想不想让我帮这个忙呢?” 一瞬间,千百个念头在脑中转过。眼前闪过酒吧里的那杯酒,小猫在孟行玉家中撒泼打滚的时刻,在美国巡演时孟行玉破门而入的样子,两人格里菲斯天文台天旋地转的夜晚,还有那颗一直挂在她脖颈间的蓝色宝石…… 宋时铮鼻尖酸了。 “想。” “很好,”孟行玉冷笑道,“这个忙,你便是不让我帮,我也是非帮不可的。” 第63章 孟行玉拿起那叠瓦楞纸盒细细端详。 蜜糖色的灯光包绕着那纸盒流淌,半晌,孟行玉说:“依我看,这不像是要置你于死地的样子。” “倒像是一场恶作剧。” 宋时铮的心提起来了,“怎么说?” “如果真的存心要害你,需要每天给你送号码牌来提醒你吗?他巴不得你无知无觉,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永远以猫的形态生活下去,直至死掉。” “——会不会是凶手的恶趣味?” “不像。”孟行玉翻过瓦楞纸盒,指给她看,“这卡片这么薄,一张纸片而已,为什么要郑而重之的拿盒子装着?直接塞在你门口不好么?” “这个样子,倒像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宋时铮几要惊呼起来,“你是说,他故意的,故意制造一种恐慌。” 孟行玉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此刻,他一定渴望得不得了,渴望你能够尽快找到他。” 宋时铮心神俱震。 孟行玉:“这个人,一定是你认识的人。” “你好好想想,你得罪过什么人?” 宋时铮捂了脸:“我……我不知道。” 如果说她得罪过的,那可太多了。乐团的李老师,每次发微博那些在屏幕背后阴暗窥视的,还有那些被她当成狗甩掉的无数前男友…… 这怎么找? 如大海捞针一般。 孟行玉屈起手指叩了叩桌面:“那么,你告诉我,每次都是有人送到你手里么?” 这宋时铮倒是能回答,“那不一定,有时候是飞快地递到我手里便跑了,有时候是端端正正的放在我门口……” “端端正正?” “是,端端正正。”像份礼物似的摆在门口,打开后,里边却是让人想要尖叫出声的东西。 阴魂不散。 “我也去过保卫室,”宋时铮辩解道,“可奇怪的是,监控和保安都说,没这么个人,这东西说是快递,却全无快递单号,连查也无从查起。” 孟行玉“唔”了一声,这却难办了。 瓦楞纸盒好像乐高一样,越摞越高,然而纸盒的累加,却意味着时间的减少。 而这样的纸盒,再普通不过,普通到上面没有任何痕迹。 突然,孟行玉好似灵光一现,意识到了什么。 “这不怪你,他既然有心想,自然不会留下痕迹,”孟行玉微微一笑,“但也不是全无把柄。” “明天的快递,照样我来收。” “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孟行玉不解。 “为什么帮我?” “宋小姐,”孟行玉捏了把她的脸,“这可是你的命,有人来帮你,只管接着就是了,还管为什么?” 孟行玉侃侃而谈,那股子孟教授的劲又出来了,“就像有人向你打开好运之门,你要问为什么这个人是你?为什么有这份好运?不,你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你直接走进去就得了。” 这是《傲骨贤妻》里diane的经典理论,宋时铮听过,也自然懂得,过往几十年,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却不想被她糊弄,仍是问—— “为什么?” “不为什么。”孟行玉道,“今日若不是你,便是旁人,我也会帮。” “真的吗?” 宋时铮逼视下,孟行玉一哽,垂下脸,“我爱你,自然不想看见你死。” “你为什么爱我?” 宋时铮痴痴问,仿佛今日不纠缠到一个答案,便不罢休。 “宋小姐,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孟行玉拿那卡片往桌上一拍,怒道,“你就剩25天,600个小时的生命,你还有时间花在这上头?” “我去洗澡。” 孟行玉的转身后,宋时铮垂下眼。 是了,孟行玉不是不想跟她吵,不是心里不介意,而是因为,没时间了。 她不能浪费多一分钟在除了拯救自己以外的事情上。 第51章 孟行玉湿着头发上床。 “明天,你就把这瓦楞纸盒给所有可能的人都寄一份过去。” “那可有好几十人……” “没关系,”孟行玉轻描淡写道,“你只管寄,这种盒子要多少有多少。” “他一定会露出马脚。” 这便是孟行玉想的法子,但是这样一来,就将自己放在了明处,是要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了,宋时铮不免有几分担忧。 “听见了?” “嗯……” 宋时铮躺在床上刷手机,无意识地窝进孟行玉的怀抱里。 微博底下还有人在恶毒诅咒,说一些不合适,看多久会分之类的话,甚至还有可怜孟行玉的。 宋时铮反手就点了个举报。 她已经容不得别人诋毁孟行玉了。怀抱沉甸甸的,带着杉树的清冷香气,她仿佛踏入了一片北欧森林。她有感觉,她会和孟行玉纠缠很久、很久。 不然不会连一个开始都如此郑重。 孟行玉把着一卷书在看。 她又往孟行玉怀里拱了拱。 “别闹。” 孟行玉一手摁住她,把玩她的发丝。 “嗯?” 宋时铮扭头看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很是无辜,底下皮鼓却蹭了她两下。 孟行玉的眸色深了。 她总是这样,总是一副天真娇俏无辜的样子,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浑不在意似的,任你发生什么,她都能那般懒洋洋的在太阳底下摊开肚皮。 然而表面不在意,实则却又无比残忍。或许正因为什么都不在意,才能无所谓的抛掉一个又一个。 她也同章以新一样,如此这般缱绻过吗? “别闹。”孟行玉说。 “闹什么?” 宋时铮嘴上这么说,底下却将腿搭在了她的腿间。 “看什么书呢?”宋时铮撇嘴,“有我好看吗?” 半天不翻一页,宋时铮就瞧不上孟行玉假作正人君子的那样。装什么呀,都在一张床上了,还看什么书? 她转了个身,抱住孟行玉的腰,抬眼看她。 孟行玉垂下脸。 片刻后,书掉在了地上。 房间里响起闷闷的声音:“你是不是早盼着这个了?” 宋时铮正一根一根地舔/过/她/的/手/指,含糖一般将她指/尖/含在唇片间亵/玩,闻言,宋时铮便狠咬了一下。 “你没想,你高尚,你高尚你带我上/床做什么?” 孟行玉“嘶”一声,一把捏住她下巴:“你属狗的呀?” “哼。”宋时铮张嘴便咬,“谁叫你带坏我。” 带坏。 这两个字似乎极大地取悦了孟行玉,她终于埋首下去,干脆地堵住了小猫这张坏嘴。手也往下探。 然而这一摸,却使孟行玉又气又笑—— 操,她没穿内-裤 孟行玉再好的修养,都在此刻化为虚无,她捻了两下:“还说不是?嗯?” 宋时铮还在嘴硬,然而喘息声却出卖了她:“我、我本来在家就不爱穿。” 孟行玉低低笑了。 “那以后都不许穿。” 手掌“啪”地一声打在她背上,宋时铮本来真想打她,也真的这么干了,但巴掌声响起的时候,还是吓了自己一大跳,她觉得自己打重了,有心想囫囵囫囵她背后,又觉丢脸。 打一个巴掌摸两下,什么意思嘛。 正在宋时铮一只手进退为难时,孟行玉伸手将她往下重重一按,将宋时铮揉进她怀里。 宋时铮在她的怀里,声音渐渐小下去。 夜半时分,两人相背而眠,然而各自的手机屏幕却闪着亮光。 孟父:“上次相亲完,那边觉得还不错,可以再帮你们约下一面。”然而他话锋一转又是责怪:“怎么见了面,微信都不加一个?” 孟行玉:“不用了。” 也不知道是说不用见面,还是说不用加微信。 孟行玉不知道的是,那边,宋母也给宋时铮发来消息。 “铮铮,感觉怎么样?是再见一面,还是约下一个?” 宋时铮手指缓缓在屏幕上滑过,定了定心,敲下几个字,“我觉得可以定下来。” 这条消息发出后,那头久久没有回复。 宋时铮盯着看了会儿,心下觉得自己冲动,什么叫定下来?订婚吗?昨天不是还说,建立唯一的排他性关系吗? ——除了结婚。 但是她调出来了撤回按钮数次,又没真点下去,如此反复几次,宋时铮再次长按消息,撤回选项已经消失。 她咬着唇,心道,这可不是我不愿意撤回,是微信不让我撤回。 不管了。 宋时铮将手机往旁边一甩,不多时,便睡着了。手机从枕边滑落,砸到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直至她睡着,那头也没再回消息过来。 宋时铮不知道的是,其实孟行玉也是她微博粉丝的一员。只不过没有关注她,而是记住了她的id,时不时点进去刷一刷,看一看。 第64章 好像生怕点了那个关注按钮,就会被她发现似的。 孟行玉回完孟父,又点进去看宋时铮那条官宣微博,这条微博,她看了无数遍,甚至截图下来,还在相册里点了个名为个人收藏的爱心键。 却还是忍不住点进去看原博。 然而这次点进去,她却发现有些不同。 评论第一条仍然是点赞数最高的那句“99”,然而底下其他的嘈杂声音,都已经不见了。 孟行玉:“?” 她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能做宋时铮的女朋友,这些闲言碎语就不会少。以前章以新不也是这样吗?院里私下里,关于他的闲话,从未少过。甚至他一条爱马仕的皮带,也会引得人侧目半天。 仿佛跟宋时铮这样的人在一起后,他们就再没有自己。 然而她一直往下翻,一直翻、一直翻,然而直到翻到末尾,她也没再看见一句诅咒又或者是冷嘲热讽。 孟行玉颤抖起来。 她再笨,也知道这是有人清理过了。会是谁呢?宋时铮乌黑柔软的发丝碰在她的手臂上,软软的,痒痒的。月光照进来,她睡颜天真,眉目舒展,脸上写满了不在意,然而孟行玉却明白,她什么都做了。 孟行玉眼神柔软下来,手在她乌黑的发丝上轻轻抚摸,然而宋时铮似乎很不满似的,是哪个王八蛋扰她清梦? 她一掌挥在那条作乱的胳膊上。 孟行玉闷哼一声,无声勾了勾嘴角,用指尖虚虚勾勒她的面容。 有这一刻的在意,也够了。 她又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孟行玉帮她掖了掖被角,摩挲着手机壳后盖。取出那张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来看。因为日久而泛黄的纸张被好端端地保护在精心压制的塑料薄膜里,孟行玉拇指一摸,竟锋利得割出一点血珠来。 孟行玉含在口里吮了,拿着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没有音讯时,她多希望能和这人碰上一面,等知道了她是谁,又希望能离她更近些,而到了现在…… 孟行玉将照片贴在自己胸口,幽幽叹一口气。 她早知道自己是高欲望人群的。 表面的清心寡欲,不过是骗人骗己罢了。 * “你等会,把这些盒子都挂到闲鱼上去。” 宋时铮:“你想刺激他?” 孟行玉:“嗯。” “他既然希望你发现他,就是在求得你关注。那么他一定也在关注你的一举一动。” 闻言,宋时铮揪紧了她的袖子:“那是不是你住进来,他也知道了?” 孟行玉:“当然。” 宋时铮深深皱眉。 孟行玉挑起她的脸:“怎么了?” 宋时铮心下纠结。她当然是希望孟行玉来帮她的,她也是这么做的,现实情况也表明,孟行玉有能力帮她。可事到临头,她还是不希望孟行玉卷入这种危险复杂的情况来。 谁知道那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有什么手段?他摆明了是针对她,又跟孟行玉有什么关系? 如果孟行玉因此受到伤害的话,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甚至那画面,她想一想,都会觉得心痛。 而更恐怖的,是她们在明,那人在暗。她们根本不知道,那人会对他们怎么样。 “怕了?” 宋时铮咬了唇:“嗯。” “要不我们报警吧。”宋时铮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这事根本骇人听闻,人变成猫,从未有过,她也压根没有证据证明她曾经变成过猫。 那些纸盒与卡片,又无甚意义,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堆植物纤维,即使是报了警,又能怎样? “别怕,”孟行玉笑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可没强迫你来帮我。”宋时铮狠狠咬了下后槽牙,这般说。 “嗯,是我自愿的。”孟行玉摸她头发。 “别担心。”孟行玉说。 宋时铮抬手打了她一下,“你真讨厌。” “嗯,我讨厌。”孟行玉捏了她的手,附和她,却顺势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宋时铮明明在她怀里,却还在锤她,后背传来一声声闷响。 “我最讨厌你了。” 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看破她的伪装,一丝一毫的余地都不给她留。就像科切拉,就像在美国,就像她还在她家时一样…… 宋时铮在她怀里又踢又打。 “行了,”孟行玉将她放在座位上,摁好,“你知不知道,你打人很疼?” 宋时铮愕然。 明明眼里还有泪光,可望着认真蹙眉的孟行玉,宋时铮却又噗嗤一声,笑了。 作者有话说: 爆炒小辣椒。 第52章 宋时铮很快便按孟行玉所说的,给她认为所有认识的、有过接触的人都寄去了一份快递。 连她远在美国久不联系的老爸都没忘。 孟行玉也光速下单,当日达了一个摄像头,让若有人在门外逗留超过15秒就会立即报警异常逗留的那种。 然而从这天起,她们却再没收到过快递。 瓦楞纸盒、血红色字的卡纸、身着深蓝制服的快递小哥,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孟行玉家那边还在修修补补。 她们时不时回家看一眼进度,这水管不好修,要先拆开吊顶换管道,再修复天花板,铲掉被水泡坏的墙皮、腻子,重新打磨刷漆,如果石膏板吊顶变形严重的话,还要换新的石膏板。 孟行玉只得先暂住在宋时铮家。 而这段时间,则彻底改变了宋时铮的作息。 以往没有早课,宋时铮一般都睡到十点才起。现在有孟行玉在边上,也陪着她一起过上了晚睡早起的牛马生活。 宋时铮深深怀疑,按孟行玉这样的作息下去,是不是会迟早猝死。 23点睡,5点起床,总睡眠6小时。这放在宋时铮身上是不可想象的,她从来都是睡够十小时的那种主儿,孟行玉却浑不在意,亲了她就下楼跑步。 真不知道她那么充沛的精力都是哪儿来的。 宋时铮观察了,她也不总是跑步,运动要占去孟行玉的一大半时间。早上跑完之后,上午十点还要去健身房做半小时的力量训练,crossfit和hiit她也很喜欢,听她说,是效率高。 “练那么好的身材干嘛?” “招你喜欢。” “呸,”宋时铮啐她,“不要脸,谁喜欢你?” 孟行玉只是笑。 宋时铮现在街也不逛了,就喜欢黏着她。孟行玉在健身房举铁,她就在边上捧着脸看。回味着那个冰美式味道的吻。 带着柠檬和杉树的香气。 明明她以前最喜欢喝抹茶拿铁,现在也生生能欣赏冰美式了。偶尔的偶尔,她还能撺掇孟行玉去选那个佛手柑味道的豆子。孟行玉听了她的,一口下去,直说这辈子没喝过这么酸的咖啡。 宋时铮笑得前仰后合,就是不知道,这笑能笑到几时。 孟行玉也想拉她一起健身,可宋时铮却跟屁股焊在了凳子上一样,纹丝不动。 “真是奇了,”孟行玉捏她腰,“又不锻炼,怎么这么细?” “天生的。”宋时铮扭了两下,腰像水蛇一般,白得晃眼。 孟行玉不动声色的放了个1kg的哑铃在她手上,哄她上举,说这样可以练直角肩,可没两下,宋时铮就将哑铃往地上一扔,“不举了,好重。” 孟行玉“啧”一声嫌弃:“体力太差。” 也不知道是在说健身,还是在说别的事。孟行玉嘴上嫌弃,手却帮她按摩脖颈,一下一下用力。 她做推举时肩胛骨没压住,很容易代偿到斜方。 健身房的镜子很大,早上人又不多,两人一立一坐,交叠的身影映在镜中,仿佛就会这样一直勾缠到天荒地老。 然而这却根本不可能。 “还没回音?” “没有。”宋时铮摇头,她们按孟行玉的想法一一照做之后,不但身边没任何异样,反而之前那些快递盒的线索也都断了。 有几个人给宋时铮发来一个问号,然而更多的却是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等。”孟行玉说,“他一定会比我们先沉不住气。” 然而话虽这般说,可谁都知道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是不是2012那部灾难电影?灾难是不是真会到来?谁都说不清楚。 只有焦灼的氛围却在两人间流淌。 是冰美式也冰镇不来的躁郁。 宋母倒是第二天就回了电话给宋时铮:“你是认真的?” “说着玩玩罢了。” 接到电话,宋时铮心下一紧,生怕宋母追问。但那头,宋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宋时铮反倒不乐意了。 好什么?什么叫做那就好?不是宋母最希望她结婚、早点定下来的吗?怎么她真说要安定,宋母又不愿意了?她不是应该……劝劝她吗? 第65章 孟行玉,有什么不如意之处?既然不令人满意,又怎么会在那份千挑万选的pdf里面? 宋时铮一时心乱如麻,收了线。 “谁?” 听到孟行玉的声音,宋时铮又是一颤。“没谁,”宋时铮强作镇定,勾了她的脖子,她刚刚洗完澡,发间还有奶味的沐浴露香气,“什么时候去上班?我送你。” 孟行玉刮了她鼻子一下,“说的好像你不上班一样。” 宋时铮笑。 如果宋母知道,她已经和孟行玉同居了,不知会怎样……虽然这也不是同居,只能算借住。宋时铮这样骗自己。 “孟老师,你看谁来了?” 学生鬼兮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行玉转脸吓了一跳,手一抖,将试剂全部倒进了烧杯。 孟行玉:…… 几个学生捂着嘴嘻嘻笑。 来人身形窈窕,浅笑兮兮,手里拎着一大袋咖啡。 孟行玉见了鬼一样:“你怎么进来的?” “没人拦我不就进来了?” 怎么会没人拦?实验楼底下有保安值守不说,实验室还都是要刷脸才能进的。孟行玉脱了橡胶手套,又反复揉搓涮洗了三四遍,还是在宋时铮要来牵她前避开了。 “别过来,脏。” 两人转到办公室,孟行玉才将手摊开,伸到宋时铮面前。后者鼻子动了动。 宋时铮:“?” 孟行玉:“没闻见吗?死老鼠味。” 宋时铮立马皱眉一脸嫌恶地转开脸,以手扇风。惹得孟行玉沉沉笑起来。 “让你别牵,你还不乐意。” 宋时铮不甘示弱,“要知道是这样,你打死我我也不牵!” “打死你我怎么舍得?”孟行玉收了手,绷着脸,“还是以后都别牵了吧。” 孟行玉哎哟叫一声,是宋时铮率先一巴掌拍到她身上,孟行玉龇牙咧嘴地囫囵胳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打人?” 几根柔弱无骨的手指强硬挤进了她的指缝间,宋时铮扣紧了: “以前我们也不是唯一的排他性关系。” “这么说,谈个恋爱就要被你打了?你以前也这么打章以新?我是你对象,又不是你沙包!” “毛病!” 孟行玉斜眼飞她,结果又挨了一下。 雪白的肌肤上顿时红了一片。 宋时铮怒目圆睁,什么叫谈个恋爱?她那头都快谈婚论嫁了,她还在这儿谈个恋爱。 孟行玉想气死她呀! 孟行玉抽着气,干脆伸出一条胳膊去:“你打,随便你打,打死你去守活寡。” 宋时铮忿忿又拍了她一下,故意气她“不就是谈个恋爱么,打死你了我好赶紧找下一个呀!” 话毕,孟行玉却笑了,恶作剧般扣着她的脑袋,贴近,就在宋时铮张着长长的睫毛,一瞬不瞬地眨眼时,低头咬了一口她小巧微翘的鼻尖:“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笑闹着出门,却迎面撞上章以新。 孟行玉手不自觉松开了,宋时铮脸上笑意也微敛,两颊的飞红一点点褪去。 当着前男友的面和现对象亲热,总有点怪怪的。 章以新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有那双毒蛇一样冰冷的目光从宋时铮揽在孟行玉腰上的手上滑过,章以新怎么求她的,仿佛还在昨天。 宋时铮指尖不自觉颤了颤,然而很快感觉肩膀一紧。 是孟行玉将她揽住了。 心这才落回远处,她收回投在章以新身上的目光,头靠向孟行玉肩膀,佯装统筹大局:“等会吃什么?” 孟行玉觉得好玩,捏她嘴:“猫粮。” 两人只当章以新不存在。 “喂。” 章以新喊住她,无名无姓的,一个称谓也没有,无理极了,然而两人却脚步一顿,无他,因为这条漫长又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 “你们很开心啊。” 孟行玉神色不变:“那要多亏你了。” “多亏我什么?”章以新的嗓音沙哑暗淡,像砂纸磨过一样难听。 孟行玉:“多亏你将她让给我啊,小宋自己也说,经过这一遭相比以前成熟很多,这要多亏了你。” 宋时铮没忍住,差点噗嗤笑出声。 孟行玉也太毒了。 她分明就是将章以新比成了“吃一堑长一智”里面的那个“堑”,就差没直说宋时铮之前是摔坑里了。 一句话,又损了宋时铮,又损了章以新。 宋时铮悄悄在后腰拧了她一把,却被她躲开了。 “听说你很快就要去美国了,什么时候走?”章以新脸上挂着阴险的笑意。 宋时铮一愣,猛地转脸看向孟行玉,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后者神色倒是一如既往淡淡的。 “不劳您操心——不过这也多亏了章教授,多亏您在选拔的最后关头相让,才给我这样的机会。”孟行玉谦逊道。 章以新逼近:“你很得意?” “说实话,的确,”孟行玉微微颔首,“谁让我我这人没有远大志向,得到一点儿就满足了呢?” 空气中硝烟味儿浓得都快化不开了。 宋时铮紧张地看了一眼走廊上方挂的摄像头,不知为何,明明挂着无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可章以新现在的神色却总让她联想到家暴男。 宋时铮心头泛起一阵恶心,明明章以新一句话也没说,但却令她想吐!她以前到底怎么跟这种人谈的恋爱!? 宋时铮不自觉上前了一步,拦在孟行玉身前:“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想干嘛啦!” 这句话,令章以新的眼珠慢慢转到她身上,那眼神,粘滞冰冷,仿佛跗骨之蛆,一旦沾上,就再也甩不掉了。 “哦,对了,怎么忘了你。”章以新露出微微的笑意,缓慢道:“宋大小姐。” 第53章 “你觉不觉得,章以新怪怪的?” “他那人一贯就这样,”宋时铮摇头,扼腕叹息,似乎是在说自己以前瞎了眼,怎么找个这种对象?这种人别说玩玩,就是当狗也嫌多余。 玩咖第一守则,绝不拖泥带水。 “那你还留着他微信。” “一个学校的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朋友圈屏蔽他就是了。” 孟行玉轻哼一声。 宋时铮连忙调出她和章以新的对话框来,自证,“你看,我和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个多月前!” 玩咖第二守则,绝不在关系存续期间和其他人暧昧。 玩咖,也就是有品味的。 孟行玉本不想看,但是奈何不过宋时铮一脸认真,只好抬了抬眼皮。 这一看不打紧,目光正好章以新最后那几句苦苦哀求上。 “铮铮,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只要你别不要我……” 大概是没得到回音,章以新转而又阴狠发怒起来,“宋时铮,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恨你,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孟行玉若有所思。 走神间,迎面撞上一个学生,那学生手中抱着的东西散落一地,孟行玉连连道歉,然而眼神很快就凝住了。 她若无其事地将那些纸板都帮学生捡起来,放回她怀里,“这是往哪儿去?” 孟行玉和宋时铮都是学校里的名人,学生没有不认识的。孟行玉才开口搭话,学生便红了脸。 天边月竟然落在自己身边。 学生抱怨:“去章教授的办公室呀。” 章以新很喜欢使唤学生做这些杂事,拿快递、寄快递、打印文件、帮他老家姨妈的孩子写作文…… “哦。”孟行玉轻飘飘一句,将最后散落在地上的那个瓦楞纸盒也拿起来,放在那学生怀里,顺便报以同情的眼神,“那快去吧。” 学生又叹一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心想,要是当初导师没选章以新,选的是孟行玉,不知道多好。听说他们组时不时就有咖啡奶茶,且孟行玉一门心思都在科研上,根本懒得克扣学生那几百块的劳务费。现在人家要走了,也都给学生们安排了去处。 明明是一起入学的,室友已经发了两篇二区了,再看看自己呢? 每个月就500不说,天天听导师吹水,到头来干了两年的课题还得让给学弟。 哎!导师!哎!导师! “你故意的哦?”宋时铮斜眼看她。 没想到这人看上去冷冽,其实也挺心机的嘛。 孟行玉却仍在沉思,“你觉不觉得,他手里的那个纸盒很有些眼熟?” 宋时铮一愣,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你是说……” 对视间,两人心下都是一沉。 “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宋时铮慌乱道。 孟行玉静静看着她。 宋时铮一噎,“我是说,他没那个胆子。章以新虽然为人不算正派,有点虚荣,也爱使唤学生做事,但到底,不是坏人。” 第66章 孟行玉仍是静静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宋时铮破罐破摔了,干脆松开她的手:“你想怎么样?” 孟行玉心下一片寒凉,好像心上被人生生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空荡荡地漏风。她担心她的性命,但人家却根本不以为意。 好,很好。 是她自作多情。 孟行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往前走,她想,或许宋时铮过一会儿,就会来拉住自己,娇滴滴黏糊糊地趴在自己身上撒娇,吐气如兰,“我错啦”。 但直到她走出校门,这双手也没有出现。 孟行玉一直走回了家。 六月的天燥热,但孟行玉却如坠冰窖,直到走回家,身上竟然一滴汗也没有出。 看着敞开的大门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孟行玉方意识到,自己的房子还在修缮,她气糊涂了,才在这时候回家。 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儿呢? 孟行玉又气闷了会儿,抬脚进门。 - 宋氏大楼里,宋母面对坐在对面椅子里气鼓鼓的宋时铮,头也不抬,“你今天倒有空了,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宋时铮坐在椅子里转着圈玩儿。 “我要说,我前段时间变成猫了,你信吗?” 宋母批文件的手一顿,“是不是想去冰岛玩了?想去就去,别编瞎话。” “没编!”宋时铮双手撑上办公桌,脸蓦地凑近了,“我是说真的!” “哦?”宋母终于抬眼了,手挠了挠女儿下巴,“喵一声我听听。” 摆明了不信。 宋时铮气馁地倒回凳子里,以手捂眼,别说她妈了,在眼见为实之前,自己也不会信这种事。 除了孟行玉。 宋母呷了口茶,“听说你最近总往医学院跑啊?” 听说?听谁说的?宋时铮瞬间像炸了毛的猫,“我没有!” 宋母:“嗯?” 宋母一反问,宋时铮立马萎了。 “好吧好吧,是偶尔去一下。”宋时铮挣扎了两下,还是说,“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和医学院的孟行玉好上了。” 面对这个问题,她本想否认,后来转念一想,自己那样高调,又是开车又是接人的,学校这么多人,总有好事者会拿这个做话题,和宋母聊起来的。 与其别人胡言乱语,还不如自己先认了再说。 宋母:“嗯。” 宋时铮一脸惊奇:“你怎么不吃惊?” 宋母:“我早就想过你是弯的。” 宋时铮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瞪着她:“你这是亲妈说的话?” “怎么不是?”宋母老大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有我这样开明的妈,你不是应该很高兴?” 宋时铮一直觉得自己也算直接,此刻和母亲一比,干脆拱手认输。 “你前几天说想定下来的人,就是她?”宋母轻描淡写地又抛下来一枚重磅炸弹。 宋时铮刚想矢口否认,就听宋母悠悠道:“想好再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什么叫过了这村没这店?她前几天不是还说,幸好不是她吗?可这句话看起来好像是个机会—— 宋时铮又把话咽了下去。 可万一这真是个机会呢?看着宋母埋头批文件,宋时铮突然道:“好吧好吧,我是动过那么一点心思。” 声音沉沉,嘟嘟囔囔的,像小猫在咕噜。 宋董却不睬她,只唰唰批文件。 “喂,”宋时铮的声音甜腻腻的,像小猫伸出的试探之爪,“你说,我真跟她定了,怎么样啊?” 宋董很久没有说话,宋时铮也不催她,就翘着腿脚尖晃来晃去,很久之后,宋董终于说:“可以啊。” “——想什么时候定下来?我跟孟厅长定日子。” 这一下像是把宋时铮推醒了,小猫原本只是朝人伸出了试探的爪子,谁知道却被人猛地抱在怀里狠狠蹂躏。 这超过了小猫的承受能力。 宋时铮马上道:“喂喂,我只是说着玩玩而已。” “想玩我不管你,”宋董声音平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冷酷无情,“我只提醒你,恋爱要做好分手的准备,结婚要做好离婚的准备。” “没有结束的准备,就别开始。” “至于要跟谁恋爱,又要跟谁结婚,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也从来不管你。” 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静默,似乎是想到了过去无数次恋爱,又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父母、小姨的婚姻,宋时铮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宋董,你这样可不像一个企业家。” 宋时铮认为的企业家,应该是开拓,应该是进取,应该是为最大的利润冒最大的风险,应该是眼睛只盯着山巅,只手脚不停地向上攀爬。 而不是像宋母这样,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结果往最坏处想。 “这恰恰是我的成功之道,”宋母合上笔盖,带着一片寒芒,“不做自己无法承受损失的投资。” 她们都知道互相在说什么。 “宋成兰女士,你这样很无聊,你知不知道?” 宋母仰脸看她,明明坐着,却比站着的人气势还要强大:“我们这样的人,首先就需要这样安全的无聊。” “所以,父亲的损失,也在你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宋母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本来就不需要回答。 宋父的离开,当然没有影响到宋母。不仅对宋母和宋时铮没有丝毫影响,她俩还越过越好了。 宋父的到来,帮助宋母得到了集团话事人的位置。而宋父的离开,所带走的,也无非是那么一点财产。那点东西,对普通人来讲或许是天价,可对宋母来讲,不过是沧海一粟。 而以宋母的心胸,对于一个无关的人,当然无所谓他过得好与不好。甚至,宋母是希望他过得好的,这样,他就可以少来找她麻烦。 只有又蠢又坏的人才会去对没有利益干系的人使坏。 宋时铮一瞬间记忆被拉回到那些父亲红着眼拍桌子,与母亲粗着脖子争吵的日子。宋时铮想起来,明明父亲激动得不得了,而母亲却总是淡淡的。 原来母亲不是累了,也不是疲倦,她是真不在意。 宋时铮突然有那么一点同情父亲了。 她站在那思索半晌:“那我呢?你投资我,成功了吗?” 平心而论,宋时铮太清楚自己有个几斤几两,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成为宋时铮是一种梦想,但对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讲,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你?你是我女儿,不算投资。” 宋时铮:“是吗?” “我宋成兰的女儿,只希望她这辈子恣意的活。” 宋时铮突然就懂了,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宋母从不管她,只偶尔淡淡点拨几句。 每个人都在下一辈身上,寄托自己。 宋母同样。 她寄托的是那个无法自由自在的自己。那个被事务、资本、权力捆绑,无法想和谁恋爱就和谁恋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自己。 董事长这个位置,将她狠狠绑在原地。 什么是恣意? 宋母说,是随时随地可以拒绝,可以离开。这条准则,宋时铮也曾经奉为圭臬。 可现在宋时铮不这么认为了。 宋时铮离开前抛下的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那我就偏不信你的,我偏要跟她过一辈子。” 第54章 宋母看着窗外静静出神,半晌,蓦地低头笑了,喃喃道:“思南,你看到了吗?我的女儿跟你一模一样。” 订婚的事很快定下来,并进入紧锣密鼓的准备程序中。 在这场婚姻中,宋母是淡淡的,孟厅长是热切的,宋时铮是偏执的,只有孟行玉……是茫然的。 那天的短暂争吵并没有给她们留下太多痕迹,实在是因为,不管两人怎么恶心章以新,那都是个过去式。 为过去式影响现在进行时,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过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宋时铮脸靠在孟行玉身上:“你什么时候走?” 孟行玉淡淡翻一页书:“我不走,你别听他瞎说。” 宋时铮勾着手指玩孟行玉的头发:“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也查的到。” 孟行玉没有再否认,那就是承认。 宋时铮追问:“你真要走?” 孟行玉仍是淡淡的:“开春就定下来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 宋时铮反手抱住她的腰,脸蹭了蹭:“知道是一回事,事到临头又是一回事。” “真舍不得你。” 孟行玉只是静静抚摸她柔软弯曲的头发。 或许宋时铮是很舍不得,但她对她的喜欢,也就到舍不得为止了。 宋时铮不谈异地恋,她早就知道;宋时铮也从来不为别人付出一点点,她也早就知道。 第67章 公主从不下神坛,只有世人顶礼膜拜。 她又何德何能成为她生命中的那一个例外? 她自问没有这样的好本事。 所以她不挽留。 不仅不挽留,也不说任何一句让宋时铮等她之类的话。她只贪片刻宁静,这一刻,能呆在她身边,就是一种幸运。 她调查过,宋时铮平均更换对象的频率是三个月,不管是人形也好,猫咪状态也好,她们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也快到保质期了。 现在,便是最佳赏味期。 “晚上吃什么?”孟行玉抽了口烟,又将这口清凉气息渡给她。还是在美国买的那一支电子烟,柠檬黄色的烟杆。 宋时铮劈手夺过,自顾自吸了一口,像上瘾的人。 可明明电子烟不成瘾,至多只有一点清凉气息。像猫吸猫薄荷,可偏偏一口烟吸猛了,凉得她头疼。 “晚上喝酒去?” “嗯?” 孟行玉拨弄她项链的手一顿。 宋时铮和她在一起之后,两人便没有去过酒吧了。与吃完饭一道散步相比,去酒吧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拖着手悠悠漫步,傍晚的风吹来,混杂着江水与泥土味道的气息,比酒精醉人。 因此这是在三个月之后,宋时铮和孟行玉再次踏足学术酒吧。 酒吧内,谭最和张枫早已坐在吧台前等候。一见两人便笑,说这两个家伙终于现身了。 孟行玉拥着宋时铮坐下,要了杯酒:“你俩倒是聊得到一起去。” 谭最与张枫对座而笑:“俗话说,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正是一见如故。” 宋时铮嘴角抽了抽:“好好说话。” 孟行玉帮宋时铮理了下裙摆,就听张枫说:“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的主讲人是章以新。” 孟行玉:“?” 自己很久不来酒吧了,今天是宋时铮指的地方,她说是哪就是哪,孟行玉到了门口才发现是她们“初见”的酒吧,还和宋时铮笑呢,怎么今天想起来这? 孟行玉瞳孔紧缩。 再回头看宋时铮,后者正一脸神色淡然地喝欢迎酒,孟行玉捏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磋磨,她贴近她耳边:“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嘘。” 宋时铮用一根手指封住她的唇:“等下你就知道了。” 章以新在圆形追光下登场,他的演讲精彩动人,娓娓道来,以旁观者来看,水平竟丝毫不逊色于孟行玉。 可吧台前四人却说说笑笑,注意力全然不在演讲者身上。 直到章以新下台,宋时铮提着亮片色的鱼尾裙起身,四人的话题才被打断。谭最捅捅孟行玉:“喂,听说你要去美国呀?” 孟行玉:“嗯。” 谭最:“你知道,宋时铮可不会和人谈异地恋。” 没等人回答,她就自顾自往下讲,“别说异地恋了,就是跨区,她都不愿意。宋大小姐最喜欢心血来潮,有次她五点钟突然说要下楼吃个饭吃晚饭,可她当时的对象工作在三环,下班赶过来少说要一个半小时,宋时铮就烦了,当晚就把人踹了。” 宋时铮的原话是:“谈个恋爱,一起吃顿饭都做不到,还不如不谈。” 谭最沉默了。 宋时铮周末能飞到东京去逛街,拍个证件照都能飞一趟首尔。s城那么大,跨区如跨国。可世界又那么小,跨国如跨区。 财富并没有让她变得天涯若比邻,而是让她更加无法忍受哪怕多一点点的距离。 所以别说异地了,宋时铮连跨区都不会接受。 谭最说的口干舌燥,孟行玉神情却淡淡的,谭最不满道:“喂,我说的话你听没听?” 张枫笑着打哈哈:“她俩正好呢,你跟她说这个干嘛?” 谭最却不依不饶。 半晌,孟行玉说:“我知道,没想跟她谈异地恋。” “那你这是……”谭最说了一半的话被孟行玉打断。 孟行玉竖了一根手指在唇前,只不过动作虽然是对谭最做的,目光却仍追着宋时铮。 那条亮片色的裙子正接过话筒试音。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孟行玉仍能从章以新的肢体动作中看出惊愕。 她当然知道,宋时铮不会谈异地恋。她也从没想过,要和宋时铮谈异地恋。这一点,并不需要谭最来提醒。只是她仍愿意放自己沉沦,就这么一小段的时光,也要有人喋喋不休地提醒吗? 谭最嘟嘟囔囔的:“我只是看你人还可以,不想你受伤,宋时铮这人你是没见过的,别看现在跟你好得不得了,翻脸起来那可真是……”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做舔狗时追着跑的辛酸,谭最摇头不说话了。 物伤其类。 她只是不想世界上再多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伤心人,明知道面前是个大坑,却还是甘愿一脚踩下去。 只是她忘了,就像宋时铮喊不醒她一样,她同样也喊不醒孟行玉。 “喂喂。” 宋时铮拿着话筒拍了两下,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然而姣好的面容,灵动的身姿很快吸引了在场其他人的目光。 酒吧内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那不是s大的宋时铮吗!” “不会吧,她大小姐不是一向只去那种高级卡座的吗?” “快翻微博,我感觉台上的人好像她!” “这是在干嘛呀?” “翻到了!宋时铮和刚刚那个讲者谈过恋爱!”有人一脸吃到大瓜的神情,“有好戏看了!” 宋时铮实在太有名了,台下很快骚动一片。 “喂喂,大家安静两分钟好吗?” 宋时铮清清嗓子,冲很远的地方眉毛动了一下。今天脖子上的蓝宝石和她亮白色的鱼尾裙礼服莫名地很相衬。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又无比好奇,只得依言安静下来。 只有谭最紧张地抠手指。 每当宋时铮做出这种举动的时候,她就要搞出个大事情来了。种种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宋时铮最喜欢在分手时搞仪式感,有在土耳其的热气球上分手的,有在顶级的悬崖海景餐厅分手的,还有…… 谭最喃喃道:“孟行玉,你完了……” 联想到宋时铮今天那反常的打扮,谭最猛然抓住孟行玉手臂:“喂,孟行玉,你快出去……” 孟行玉:“?” 谭最只一昧推搡,妄图赶紧将孟行玉弄出门去。实话说,她一贯不怎么喜欢宋时铮踹开对象的态度。要分手就好好分手,干嘛要先给人家一个巨大希望,然后又狠狠戳破? 她以为这样很酷? 谭最以前不管,一是不在现场,二是她也认为那些臭男人与她无关。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孟行玉。 她不喜欢孟行玉……也被宋时铮这样玩弄。 可奈何谭最今天晚上的无礼行为已经太多,孟行玉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人,更不喜欢别人胡乱扒拉自己。 她伸手和谭最两人推搡起来。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地制住了谭最。 而那边,台上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要说,简单试音后开口就直奔主题,因此谭最还没来得及将孟行玉推出门,就听到一句—— “孟行玉女士,请问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两人的动作双双顿在原地。 谭最:“啊?” 那声音很大,通过话筒传来,带着破罐破摔的勇气。 “我想过了,虽然你脸臭傲慢又自大,但是我还是愿意钦定你为我的后半生伴侣,你觉得怎么样?” 高岭之花的孟行玉还是第一次被人在公众面前这样评价,底下响起阵阵哄笑。 孟行玉的睫毛眨了一下。 好像蝴蝶扇动它的翅膀,扑棱扑棱。 然而眼看孟行玉不说话,台上人变得更加凶巴巴了。 “喂,孟行玉,我问你话呢。” 小猫红着脸叉腰,一派气势汹汹的样子,她全然忘了,她穿着名为高雅的亮片色鱼尾裙,这样的造型配上这样的造型,无比滑稽。 孟行玉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小猫更是跳脚:“孟行玉!!” 话筒被一浪一浪地从台上传到吧台前,孟行玉咳了一声,接过话筒,正色道:“愿意啊,一直都愿意。” 众人一阵抽气。 不少人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宋时铮脸上一片酡红,她知道用不了多久,今天晚上这场求婚就会被传到社交平台,刷爆校园网与朋友圈,然而她还是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宋时铮喃喃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她就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 她就知道,两个人最终能走在一起,不是靠随时抽身的底气,而是因愿托付给你的勇气。 “孟行玉,”她一字一句唤她,娇娇滴滴,“抱我回去。” 第68章 与此同时,一只玻璃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卧槽!章以新还没走吧,特地选在前任面前和现任表白啊!” “章以新要气死了吧!” “666,不愧是宋大小姐,说话做事从来不考虑人家感受的。” “有人别那么自恋成吗?都分手了还能有什么感受?说不定人家章以新早就走出去了!” “嘘!” 几人回头,连忙噤声。 章以新正像个阴湿的男鬼一样的站在他们身后,脸上神情可怖,怎么……都不像早就走出去了的样子。 第55章 孟行玉还是那一身黑色西装,在人群目光的注视下走上讲台,稳稳地抱着宋时铮一路走回去。 但不是公主抱,是过肩抱。 银色亮片鱼尾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好像银色流苏一样挂在孟行玉身上,一颠一颠地起伏。 宋时铮整个人腾空了,皮鼓被托在肩上,孟行玉温热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大腿,宋时铮闹不清孟行玉是什么想法。 她想,孟行玉应该喜欢她。 毕竟在床上,那可是热情的不得了。 她又想,虽然孟行玉一贯爱装低调,但应该没人能拒绝当众求婚。 好吧,虽然是求的是订婚。 但对宋时铮来讲,也和求婚差不多了。 毕竟她是第一次对人做出这种长期承诺呢。 宋时铮偏头去看孟行玉,却只看到她圆圆的后脑勺,短发随着行进路程轻微晃动。 孟行玉稳得仿佛被告白的人不是她一样。 宋时铮心下突然涌现出强烈的不甘。她想,凭什么呢?凭什么只有她心情紧张,又联系酒吧经理又定位置的,跟个大傻子一样呢? 孟行玉一直介意章以新,她就特地挑一个章以新在的时候向她表衷心。她为了孟行玉做了她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 可孟行玉呢? 她竟然没有丝毫表示! 宋时铮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蛮力,将自己拧麻花一样在她身上用力拧起,双手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恶魔一样低语:“满意吗?” “要是还不满意……” 孟行玉没有回答,只大掌有力地托着她,稳稳前行。 然而下一秒,在转角的阴影处,那只手掌在她臀上狠拍了一下。 这一下,丝毫不留情。 宋时铮咽了口唾沫,完、完了。 这下肯定是要大炒特炒了。 直到被孟行玉放在椅子上,宋时铮的脑袋还在宕机。 被孟行玉击打过的地方还火辣辣地发热、发烫,凉丝丝的吧台椅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块火红的烙铁,让宋时铮坐立难安。 “够行的啊你,”谭最狠狠一拍她肩膀,雀跃的语气:“你家宋成兰大人知道吗?” 随之而来的是谭最的喋喋不休:“我还以为你又要玩你以前那些把戏呢,什么在最高潮的时候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你知不知道这样对我们来说真的……” 宋时铮伸手捂了谭最的嘴。 这个死谭最。 她好不容易才哄好孟行玉的,能不能不要再这个时候添乱? 可孟行玉已然听见了。 下一秒,她听见孟行玉沉沉的嗓音:“哦?还有这一出呢?” 所以这就是她在格里菲斯天文台跟她分手的理由?给恋爱对象最极致的浪漫体验,然后在浪漫的巅峰期,击碎她? 就好像往空中扔一个玻璃酒瓶,就在酒瓶升空到最高点时,狠狠往它身上开一枪,在空中摩擦出枪药与碎玻璃渣的火花。外人看着,好像是在放烟花,实际上,早就碎成渣了。 “不是,”宋时铮像被掐了脖子的鸡,“你听我说……” 孟行玉扛起宋时铮便走:“回去慢慢说。” 然而没走出两步,就有人拦住她们的去路。来人的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还没恭喜你们啊。” “又是你,章以新。” 孟行玉语气沉沉,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客气,“做人纠缠到这个份上就没意思了。” 她手松了。趁这个空挡,宋时铮赶忙从孟行玉身上拧下来,收拾裙子站好,连连附和孟行玉:“对啊对啊。” 章以新的眼珠从孟行玉转到宋时铮身上。 “铮铮,只要你回到我身边,这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你。” 宋时铮的眼光像在看一个外星人,章以新到底是怎么念到博士的?中学语文真的考过了吗? 她需要章以新来原谅她? 好新奇的笑话。 她的手指在章以新和孟行玉间指了半天,然后狠狠一跺脚,牵起孟行玉的手给他看:“你没看到,我已经和孟行玉求婚了吗?” 章以新:“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 宋时铮愣在原地:“你想当小三?”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变态。 章以新桀桀地笑了。 章以新:“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孟行玉和宋时铮此刻都双双陷入无言,这个人明显是脑子不好使。看看宋时铮现在是在牵谁的手?是谁不被爱? 孟行玉伸手拨开章以新:“麻烦让让。” 谁知章以新还不罢休,竟然伸手要去捏孟行玉的手腕。 可孟行玉多灵敏呢?常年健身的人手上带着薄茧,察觉不对,孟行玉一个过肩摔就把章以新摁在地上了。 和孟行玉相比,章以新是纯粹的文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就躺在地上捂着腰哼哼唧唧起来。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便围了一圈人上来查看。 率先冲来的就是酒吧经理,他的场子,有人在里面打架闹事,最先吃亏的就是他本人。酒吧经理也是冷汗涔涔,我这不是嗨吧呀,只是一个偶尔拿学术当噱头的清吧,承受不了你们这恨海情天啊。 怎么你们学术圈的也这么暴力? 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抢先上来按住章以新。宋时铮做事高调,引人注目,讲座虽然结束了,可还有许多人等着看戏呢,根本没走。 不多时,边上就围了一圈人。 章以新这下面子丢大了,他被钉死在地上的时候,还在不依不饶:“宋时铮,你一定会后悔的。” 宋时铮接过酒吧经理递来的湿纸巾,一根一根地擦着她那水葱一样的手指,末了将纸团扔在他身上,嗤笑一声:“白痴。” “你说,真的会是他吗?” 车里,孟行玉正帮宋时铮系安全带,冷不丁听宋时铮问这么一句。 宋时铮正呆坐在副驾上吸烟。 吸的孟行玉的电子烟。 薄雾从唇中吐出,没有温度,也没有气味。孟行玉敛眉,只一心帮她系安全带。只听锁扣“咔哒”一声,宋时铮捧了她的脸,深深吻上去。 她好像发了疯,一昧纠缠,口腔里还带了白朗姆酒的气味,孟行玉推了两下都没推开。推不开,孟行玉干脆就不推了,捏了她的面颊,反过来加深了这个吻。 宋时铮最近对她的亲吻太熟悉了。 孟行玉一吻上来,宋时铮就自动张开了唇。冷杉气息幽幽侵吞着她的领地,只是这个吻格外温柔,比起之前在床上要将她生吞进去的暴烈,反倒是缱绻的舐舔,好像是在安慰。 宋时铮那藏着隐秘疯意的身子在那热切的吻中便慢慢软了,双手放在身侧,不知所措的垂落。 车里的空调温度很低,只有她们两个人是热的。 宋时铮的肌肤带着温暖的热意,背部大片的肌肤裸露,如绸缎一般吸附着孟行玉的手掌。孟行玉真恨不得将她揉化在自己身体里。 舌头从她的舌尖一直快碾到喉咙口,宋时铮嘴都合不拢了,只一昧的喘,像呜咽,又像呓语。 “小玉……” 宋时铮不自觉低低喊她。 回应她的是一下轻咬。 孟行玉咬了她的舌尖一下。 宋时铮尖叫一声,手一松,柠檬黄色的烟杆落在了车子的地毯上。 车内小小的灯光照亮着两人。 那天自迎面撞上章以新和他的学生后,孟行玉便心生疑窦。宋时铮虽然当时为他辩护,后来却不得不承认孟行玉说的有些道理。 变化,的确是她和章以新分手后才出现的。 甚至那天晚上在学术酒吧里,她第一个碰见的也不是孟行玉,而是章以新。是章以新非拉着她要喝那杯酒,只不过是没喝成罢了。 宋时铮脑子一激灵,自那天晚上以后——她说的是和孟行玉共饮一杯酒又上床了以后,她便变成无法离开孟行玉的小猫。 如果那杯酒,是她和章以新共饮呢? 她是否也会变成无法离开章以新的小猫?又真的是那杯酒出了问题吗? 宋时铮浑身一颤,不敢往下想。 可这样推断,也太荒谬了。 那个瓦楞纸盒那样普通,普通到可以在任何一个快递驿站发现一百件和它一模一样的瓦楞纸盒。 第69章 怎么能通过一个学生捧着一沓一模一样的纸盒就推测这件事和章以新有关。 可那天晚上,孟行玉找到她。 她将一沓装订整齐的a4纸递到她面前,上面是章以新所有未发表的研究项目,还有和国外一些研究机构的联系邮件。上面用词大多专业,涉及基因编辑和转基因研究。 宋时铮:“你想说什么?” 孟行玉沉沉看着她,其含义不言自明。之后,两人便合力演了这出戏,为的就是刺激章以新。看他是不是会真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她们时间不多了。 而今天章以新的偏执,也不得不令宋时铮相信,章以新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曾经选中的恋人,竟然是这么一条毒蛇,即便到今天,宋时铮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孟行玉指腹擦过她的唇,带着几分黏腻:“别想了,他不值得。” 宋时铮垂脸道:“我知道。” 一股无由来的暴怒席卷了孟行玉,声调冷冷:“那你还在伤心什么,就他那么一个烂人,值得你为他伤怀?” “不是为他。” 孟行玉烦躁道:“那是为什么?” “为你。”宋时铮低低道:“我晚上说的话,是真心的。” “我们订婚吧,孟行玉。” 第56章 孟行玉一愣,抱着她的手都僵了,半晌才放开。 “怎么了?”孟行玉道,“不是才确立唯一的排他性关系吗?” “是呀,”宋时铮掰着手指头,垂着脑袋,仿佛小学生在很认真的计算加减法,“订婚,不也是唯一的排他性关系吗?” 头顶,孟行玉幽暗的眼神在盯着自己。 久久没有回应。 这时间甚至久到让宋时铮觉得孟行玉不会回应自己了。 她勇气突如其来,好像草原上的一簇微弱的小火苗,一阵风来,就会熄灭。刚刚在台上那么一瞬,她觉得,如果是和这个人订婚的话,也不错。 毕竟她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如果是孟行玉的话,说不定真能和她共度一生。不像半途而废的宋成兰,也不像有始无终的宋小姨,她突然就对结婚后的人生有了那么一点期待。 不是全然利益交换的,也不是全然凭激情冲动驱使的。 不会天天吵吵闹闹,也不会天天你侬我侬的,但是却携手相伴着,走完这一生。 车内还是静静的。 比刚才更静了。 宋时铮仰脸,眼里有小心翼翼又无法掩盖的期待。 或许是自己有点冲动了。或许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是她在自作多情。又或者,是孟行玉在报复她?她在格里菲斯天文台拒绝过她一次,今天就是她反过来拒绝她的时候? 还是自己求婚地点选的不对?以往再怎么说,都是在海边悬崖的顶端,在土耳其升空的热气球里,自己怎么会傻到在车里告白? 什么事情碰上孟行玉,总会跟以前不大对。 上次也是,在一个潦草清晨,她急吼吼的跑过去,冲着扔垃圾的孟行玉一阵表白。 宋时铮掌心一阵阵浸出汗来。 可孟行玉却真的犹豫了:“我……” 和那个说“我愿意啊,一直都愿意的人”全然不同。 这份犹豫被宋时铮敏感捕捉,她掌心的热意冷下去,那簇微弱的火苗就要熄灭。 “不想订就算了。” 她抱着孟行玉侧腰的手慢慢滑落,眼神也开始躲闪逃避,“我就是说着玩玩的,别当真……” “谁说我不同意了?”孟行玉反扣住她的手,忽略宋时铮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孟行玉眼神中透露出危险狎昵的意味:“说着玩?” 宋时铮躺在她的怀里,抬手玩她的扣子:“我是说去哪玩,你说我们订婚是去冰岛好还是去大溪地好……” 孟行玉:“别当真?” 宋时铮一噎,直接把她的扣子揪了下来:“冰岛地貌震撼,我姨和姨夫,哦我是说前姨夫,就是在那儿遇见的,不过他俩现在离了,感觉有点不太吉利。大溪地倒是很温暖,你有多少人想请……” 孟行玉努力压平嘴角:“算了?” 宋时铮“嗷”一声爆发,反骑在她身上,恨不能抽她两巴掌:“还不是你一直不应声,你是哑巴呀聋子呀?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孟行玉反手捂住眼,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是真把人逗急了。 “你还笑!你还笑!”宋时铮狠狠拍打她,那簇草原上的小火苗终于经风一吹,燃成燎原大火。 “哎呀,别打了。”孟行玉愈叫她住手,宋时铮却拍打的愈欢,把她当成了一尾鱼,仿佛要把她打死在这车里,带着明天就上社会新闻的架势。 孟行玉眼看制不住她,索性一捂肚子,蜷缩起来:“哎呀,好痛!” 这么一装,宋时铮那巴掌还真就没打下去,手一转,小心翼翼地扒拉她,“真打痛了?哪儿啊?我看看,”嘴里还嘟囔,“我明明没用力啊……” 孟行玉心里一动,也不耍赖了,用手轻轻地拨开她的额发:“傻子。” 宋时铮身子一软,叶片一样合在她身上。 “我那儿修好了,今天去我家。” 孟行玉还是不习惯去别人家,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在寄人篱下,以至于到了今日,她只有呆在自己家里才舒坦。 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却处处都随自己心意。 在这儿,她舒服。 小时候在农村,孟行玉和奶奶住一间破瓦房,门口养鸡养鸭。后来她妈把她接到城里。在城里,房子大了,可地方却窄了,门口种花种草,也终究没有哪一隅适合她。 她总是静悄悄的,恨不得走路都贴着墙根。 孟父的宽和,母亲的责备,还有继兄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嫌弃,无一不在击打着孟行玉那颗脆弱敏感的心。 她想逃。 逃回农村也好。 虽然那瓦房破,但起码是自由的。 不知道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孟行玉握着宋时铮温热的手,突然心生一股强烈的,想带宋时铮回老家去看看的冲动。 她非常,想把这个人,带给她奶奶看。 奶奶你看,我现在有了我的小房子,也有了我的爱人,我还是顶尖学府的副教授,你不必再担心我过得不好了。 但是想起那黄色的土地,破旧的瓦房,门前的鸡鸭,孟行玉目光落在宋时铮的名牌鞋子上,连水也不能沾的娇贵羊皮底。 她想不出这样一双脚,如何踏上那样的土地。 两人的脚步勾缠着踏入家门。 纷乱中,蓦地踢到一个什么东西,宋时铮嘟囔嫌弃一声:“什么东西……” 这一下,倒把孟行玉踢醒了。她放开她,捡起那个盒子:“是你爸给你的。” 宋时铮厌恶极了傅文远,一叠声的嫌弃:“拿走拿走,他的东西我看都不要看。” 孟行玉默默道:“其实看看,也没什么。” 宋时铮捂耳:“说了不看就不看!” 孟行玉:“……你不看捂耳朵干嘛?” 宋时铮捂着耳朵瞪她。 孟行玉咳了一声:“好吧,不看就不看。只不过一碰到你爸,你反应就这么大,我会以为你放不下他。” 宋时铮的脸色很不好看。 孟行玉说对了,她本来就没放下。谁能放下自己的亲生爸爸这么对自己?放下,是无所谓。放不下,才是避如蛇蝎。 孟行玉又将盒子往她面前递了一下:“看不看在你,我去洗澡。” 很快,浴室内便响起哗哗水声。 看这架势,孟行玉一时半会出不来。屋内静静地,只有门廊处开一盏灯,共皎洁月光照进屋内,一地银华。 宋时铮咬了下唇,还是揭开了那个盒子。 在这个无风无幡的夜里,好像有那么一点心动,也是允许的。 会是什么呢?电视里面一般这种情况都怎么演?某封剖白心迹的手写信?某个她童年的玩具?还是什么傅文远的随身首饰?宋时铮在心里无端哂笑,这个盒子不大,总不至于是财产转让协议。 只是她一打开盒子,目光就凝住了。 和她想的完全不同,盒子里面装的根本不是那些东西。 “小孟!小孟!孟行玉!”宋时铮扯着嗓子一叠声地喊:“你快来看!” 孟行玉本来就是借口洗漱给她腾空间的,此刻听她叫唤,连忙裹了浴巾出来。只是头发还湿着。 “怎么?在一起了,不叫孟大教授了?”孟行玉擦着头发调笑,可目光落在那电脑上的一瞬,笑意消失了。 “这是什么?”孟行玉凝重道。 “傅文远把这个给你的时候,到底说什么了?”宋时铮目光逼视着她。 那已经是数天前的事了,那时候孟行玉正忙着追乱跑的猫咪宋时铮,根本没心思注意傅文远的话,此刻宋时铮这么一说,她才从记忆的夹缝中回想起那天的情形。 第70章 她一出酒店门,戴草帽拄拐杖的男人就拦住了她。 而那个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如果最近她身上有发生什么怪事的话……” 孟行玉喃喃重复道。 没错,这个玩具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u盘。上面印着一串电话号码,而这个号码很显然,并不属于国内。将u盘插进电脑,上面赫然跳出某个实验室的产品介绍手册与联系方式。 代号atp890,一种仍在实验中的药品。根据不同的方向,能够将人变成不同的动物,有效期三个月到半年不等,过后人就会恢复原形。 而这个产品,或许就和宋时铮变成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么说你爸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宋时铮摇头,真实情况现在谁都不得而知。当务之急,是先联系u盘上这个电话号码。 因为宋时铮身上出现的情况实在和产品描述手册太不符合了。 上面写着,人会随即变成不同的动物,以动物的视角度过一段体验期,过后便会恢复人身。 而宋时铮,却是反复在猫与人之间变化。 另外,宋时铮收到的信息,并非是她会变回人类,而是除非找到解药,否则她将会永远以猫的形态在这世界上生存。 ——而茶杯猫的寿命,只有区区两年。 从今天开始,她的时间只剩不到两周了。 宋时铮拨通了u盘上的电话:“请问是某种物质实验室吗?” “yes.” 对面传来冷冰冰的机械女音。 宋时铮:“很好,我想知道最近半年内向您购买atp890的订购人名单,特别是地区在华国的部分。” 第57章 冰冷的机械女声顿了一瞬,一字一句道:“对不起,这属于客户隐私……” “我爸爸叫傅文远。”宋时铮毫不留情打断她。 “什么?” 宋时铮深吸一口气:“我爸爸是傅文远,据我所知他是你们实验室的大股东,而你们正在开发的产品或许与我有关,它被人贩卖、滥用,然后危害我的生命安全。现在,你能明白了吗?” 机械女声:“……” “如果你能明白,就他妈的快点把名单发给我!” “对不起,我需要核实一下。” “请尽快。” 宋时铮的语气中有一丝骄矜。 她是看不起她爸,傅文远在宋成兰面前也的确算不得什么,但这依然无损于,如果放到更广义的社会上,他依旧是一个从事高端研发的博士学者,一个生物科技领域的成功投资人。 离婚的时候他分了她妈那么多财产,现在也是该回报的时候了。 机械女声中断,一阵嘈杂后,她说:“请查收您的电子邮件,客户个人资料请勿外传……” 宋时铮迫不及待地掐断了电话。 她还记得孟行玉拿给她看的那沓a4纸上的项目名单,太像了。 章以新的项目和这个名为atp890的药剂。 宋时铮立马将表格飞快地扫了一遍,然而,却并没有在表格上看见章以新的名字。 宋时铮睁大了眼睛。 她心中已经几乎认定章以新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只是还缺乏一个确凿的证据。 而这个证据,恰恰就是最重要的。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昧莽到章以新面前,除了打草惊蛇,就只会让他死不认账。 宋时铮又将表格从头到尾细读了一遍。 没有,还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 正在这时,宋时铮电话响了。 “铮铮,听说你今天在酒吧有大动作。”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和的笑意,“这就是你说的,偏要跟她过一辈子?” 宋时铮对着电脑,手指动作不停:“您怎么知道?” “好几个下属都发转发社交媒体上的照片给我了,”宋母轻笑着:“你够行的啊。” 宋时铮压根没心思跟她妈讲话,敷衍道:“承让承让。” 真是奇怪,无论是从上到下翻,还是从下到上翻,又或者是精确搜索筛选,怎么都没有章以新的名字。 而且不要说个人买家了,上面绝大多数都是以公司的名义购买的,甚至连一个带edu的学术机构的邮箱地址都没有。 难道真的不是他? 宋母:“准备什么时候办订婚礼?” 宋时铮随口应和道:“都行,我随便,您定吧,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话一出口,宋时铮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妈!您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个人?” 这句话硬生生打断了宋母的好兴致,宋母语气急转直下:“怎么,鸭子飞了你知道追了。现在想起来调查人家小孟,订婚之前干什么去了,还好我早有准备……” “不是小孟!”宋时铮急忙道:“她的事我自己会问,您别插手!” 对上孟行玉错愕的目光,宋时铮朝她安抚性的一笑,缓缓道:“是章以新。” 宋时铮走到阳台去讲电话,与此同时,孟行玉这边的电话也来了。 “小玉啊,宋氏集团的宋董跟你爸打过电话了,”孟母微微笑着,“进展这么好,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呢?要订婚了我们都是从别人口里才知道,这是哪门子礼貌?” 孟行玉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什么事情只要跟那个家扯上关系,就有无尽的麻烦。 孟行玉手攥紧了电话:“我跟她不是相亲认识的。” “哦?”风轻轻拂动孟母的头发:“那很好啊。那证明你们很有缘分,自己喜欢,家里也同意。” “其实您想说的是门当户对吧。”孟行玉没忍住刺了孟母一句。 明明平日里是个淡泊平和的人,但却总在面对孟家时忍不住变得尖刻。 “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吗?”孟母淡淡道。 门当户对?这简直要笑掉孟行玉的大牙,凭她妈也配讲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吗?孟行玉几乎是恶劣地说:“哦?是吗?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农村出身的穿着打补丁裤子的小姑娘也配和宋氏企业的大小姐门当户对了。” “小玉,别这么说。” “您还记得,我本来不姓孟吗?”孟行玉两眼通红,“您还记得我有个奶奶在乡下,而您也根本不是什么厅长夫人,只是护工。我爸也根本不是孟厅长,而只是一个农民!” “孟行玉!” 孟母喝止了她,暴怒让她的发丝变得有些凌乱,她拂开那些枝枝蔓蔓,多年养尊处优已经让她完全不复当年那战战兢兢的样子,现在身上多了一份如娇花照水般的娴静。 她轻按额头:“好了,今天我们都累了,不要再多说了。” “记得,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姓孟。” “订婚愉快,孟行玉。” 过去不重要吗?那么她连那些从厨房里端着盘子坐上桌都会被保姆嫌弃的日子算什么?那些她在幼儿园里被人家拳打脚踢却被勒令不许还手的日子算什么?那么那些……孟义拿一派仇视的目光看着她,连她路过都要踢她两脚的日子,又算什么? 孟行玉低哼一声:“您死了这条心吧,告诉您,我根本没打算和她订婚。” 孟行玉没再管她妈的呼喊,径直掐断了电话。 此刻,她胸口还微微喘着,心情还没平复。这就是她不喜欢那个家的原因,每一次,但凡和那个家里的人接触,哪怕是多说一句话,她都会感到无比恶心。 “怎么了?” 宋时铮握着手机进来,转身合上玻璃门,“刚刚是在和谁吵架吗?”宋时铮新奇道:“你也会和人吵架?我还以为你只会阴阳怪气呢!” “说谁呢。” 孟行玉捏她脸。 也真是神奇,孟行玉暗暗道,怎么会无论多烦躁,对上宋时铮那猫一样亮晶晶的眸子,一切烦恼好像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她总能让她感觉到舒适。 孟行玉揽着她进屋,“和你妈都说好了吗?” “都说了,我妈对我俩一点意见没有。我看呀,她早就看中你了。” “别贫。”孟行玉笑,“我都听见了,明明跟你妈说的是章以新。” 宋时铮摊手:“说的是章以新,主角却是你。” 说罢,宋时铮便话锋一转,问:“刚才你在和谁打电话?” 孟行玉很想告诉她,这件事孟家也已经知晓。但又想到刚刚和她妈说她不会和宋时铮订婚的事,孟行玉神色微微一滞。转眼对上宋时铮的眸子,她又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没什么,先处理你和章以新的事吧。” 然而事情却不像孟行玉预想的那样,反倒是她和宋时铮的婚事率先提上了议事日程。 两个这种体量的家族要举行订婚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时间地点信物宾客名单……以及最重要的,双方家长会面。 “铮铮,”孟行玉捧着她的脸,“我绝不是不愿意和你订婚,而是我认为先处理章以新的事情更重要,毕竟这关系到你的生命安全,不是吗?” 第71章 宋时铮拿下贴在脸上的她的手,将脸主动埋进她的掌心里,“小玉,在我这儿,这两件事的优先级根本没有差别,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和你在一起,你就是我的生命之一。” 宋时铮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借此机会,一箭双雕!” “所以这并不是我们的订婚宴对吗?”孟行玉说,“而是你对付章以新的手段之一?” “当然不是啦!”宋时铮惊呼起来,“你在说什么呀,这当然就是我们的订婚宴!所以才叫一箭双雕嘛!” 孟行玉不说话,只是揉捏着她的手。 宋时铮从她怀里坐起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逐渐转冷:“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孟行玉也跟着坐起来:“当然不是啦,我只是……” 宋时铮逼问:“只是什么?” 孟行玉脸色一瞬间变得很不好,她揉了揉自己头发,“算了,以后再说。” “为什么要以后?”宋时铮语气冰冷:“现在就说。” 要怎么说呢?说自己那么多年埋在心里无人诉说的委屈?还是说自己根本不是孟家的女儿,她是个外来的冒牌货!只是现在孟家没人了才把她捧出来! 又或者,是告诉宋时铮,她根本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是什么学界精英,光明磊落,什么别人口中天边月一样的人物。 她统统不是! 她可能只是月光下瓜田里的那只猹。 可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卖惨吗?还是主动向人露出自己脆弱的腹部? 孟行玉讨厌这样。 自从15岁开始,她就是那个独立、强大、自信的孟行玉了。 只是时至今日,要和恋人赤膊相见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那份独立、强大、自信,根本就是装的。 孟行玉摸着宋时铮柔顺的长发,镜中,两人的头发一短一长,一同映照在镜子里,看似是一样的乌黑亮丽。 可很久以前,她的头发也根本不是这样的。 第58章 婚纱店的镜子里,映照出两个人光洁顺滑的肌肤。一个是铃兰花一样的白嫩晶莹,另一个则流淌着淡淡的蜜色。 一站一坐,不远处,坐着一个气质高华的夫人。 孟行玉觉得透不过气来。明明婚纱是v型的领口,她却好像被人攫住了脖颈一般。 她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想吸烟。 “我看这件就很好。”夫人啜了口店里特地准备的玫瑰花茶,开口道。 几个店员围着那夫人在一团侍立陪笑,嘴里不断说着溢美之词。 按店里的规矩,若来陪着试纱的是女客,店里就会上玫瑰花茶,加一点红枣和桂圆,正好符合这些贵妇人们喜好养生的理念。 而按她们的工作习惯来看,这种事情,最终主导权还是在长辈手上。因为能自己做主的人,从不在这种场合叫长辈来看。 “妈,”宋时铮娇道,“那我这件呢?” “自然是好。”夫人答道。 孟行玉脸色一变。 这妮子改口倒是快,她都还没叫上妈,她反倒先叫上了。 像是她从来不知道孟母的身份,只以为这位气质高华的夫人是她妈妈一样。 可她又怎么知道,她和她妈妈一样,那些气度都是装出来的。 孟行玉一语不发,进去褪下了那身婚纱。 平心而论,这身婚纱她很喜欢,简洁,流畅,辅以碎钻点缀,像白昼的星夜。 宋时铮跟进来,以手描她的眉毛:“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 孟行玉摇头。 那是什么呢?是她别扭?她看不惯她妈那假装的做作样子?是她今天跟宋时铮来试纱前,她根本不知道孟母也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她才跟孟母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和宋时铮结婚,她们就一同出现在了婚纱店里? 还是在她的眼前! 宋时铮顺势坐在她怀里,哄她:“哎呀,你不要不开心嘛。我妈不是不想来,她是觉得,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她没必要插手。” “你不知道,要是我妈来了,即使她坐在那一句话不说,店员也会全围着她转的。” “到时候就不知道是她结婚还是我们结婚了。”宋时铮玩笑了一句。 她能感觉到,孟行玉不开心。但任凭她怎么猜,也猜不到,孟行玉不是因为宋母,而是因为自己的妈妈! “不是这个。” 孟行玉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两人在狭小的试衣间里纠缠在一起,呼吸交缠良久后,孟行玉说:“我想和我妈单独聊会。” 宋时铮被她弄得有点愣神:“哦……好。” - 咖啡店,窗边。 孟母还是那样自持,静静端坐着,仿佛一尊维纳斯雕像。岁月没有在这个美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更看不出她在孟家忍气吞声多年的样子。 她就是这种人。 人家打她左脸,她能微笑着从容地把右脸送上去给别人打的人。打完,还要一派温柔地问你,手疼不疼? 然而此时,孟母脸上永不褪色的微笑淡去了,下午两点的阳光正盛,而这给她玫瑰色的面庞增添了一抹厉色。 “我知道你不高兴。”孟母淡淡道。 孟行玉瞥向窗外,明明是她要求谈一谈的,可真到了对座下来的时候,她却又无话可说。 “你觉得我是个护工,抛弃了你爸,攀了高枝儿,你打心底里看不起我,我都知道。” 那股喉咙被扼住的感觉又来了。 孟行玉想说不是,她没有这么想她。可她却又甚至没办法否认,因为她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又喝了一口水。 “可出身能决定什么呢?”孟母平静地说。 孟行玉浑身一震,她抬头望向孟母,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这个从来她认为爱慕虚荣、装模作样的母亲。 孟母的语气仍是淡淡的: “凭什么呢?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大小姐,而我就得一辈子当护工?凭什么我已经当上了厅长夫人,在我自己的女儿眼里,我还一辈子就只能是个低贱的护工?” “又凭什么,他们没有我勤劳,没有我聪明,也没有我美貌。但凭什么,因为出身,就比我过得好这么多呢?” 说到最后,孟母的平静的声音中已经泄露了一丝颤抖。 她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别人可以不理解我,孟行玉,你不行。”孟母颤抖着道:“你是受了很多委屈,可是你一点点好处也没有享受到吗?” “如果,如果你今天还在那个山村里,你会变成s大的副教授吗?能在距离你们学校车程不到三十分钟的地方买得起房吗?” “忍一时之气怎么了?我没有教导过你要好好学习吗?在这些绝对资源的目标下面,受点委屈怎么了?难道我受的委屈,就比你少吗!?” “孟行玉,”孟母说,“不要以为你当了s大的副教授,就有多么高尚。” 孟母道:“你是这个世界最没有资格恨我的人。” 孟母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我已经拼尽全力给了我能力范围内,所能给你的最好的。 孟母拎着包走了,顺便付了账。 孟行玉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宋时铮还在婚纱店里等着自己接她回去,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起身,推门而出。 只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回去时,宋时铮竟然根本不在店里了。 “宋小姐呢?” “刚刚跟着一位男士走了。”店员道。 “男士?” “是啊,就是一个戴眼镜的、西装革履的男士,宋小姐一看见他就追出去……”店员越说声音越小,直到后来,话干脆断在喉咙里。 “她走了多久?” “大概一刻钟?” 话音刚落,孟行玉便风一样的追出门外,留下店员面面相觑,生怕自己是说错了话,卷入这些天龙人的是非里。 因为孟行玉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别是一出什么你爱她,她爱他之类的情感大戏吧?店员们这么揣测着。 她们不知道,孟行玉的脑子里根本想的不是这些。 她担心宋时铮的人身安全。 这几个月来的古怪,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是章以新所为。宋时铮那么恨他,恨到看见他惊鸿一瞥的身影,都忍不住追上去,可毕竟章以新是个男的。说不定还是个变态男的! 宋时铮就一个人。 一个人。 她的手紧攥着,宋时铮因为走的太匆忙,手机也落在了店里。店员又转交给了她。这意味着,宋时铮现在身上竟然连一件通讯工具也没有! 孟行玉追出店外,却一片茫然,车流滚滚,人流如织,大厦高耸入云,地下铁四通八达,她根本无从知道,宋时铮奔走的,是哪个方向。 孟行玉仓皇张望,她从没有哪一个瞬间,像在此刻一样惴惴不安。 第72章 一瞥间,她望见婚纱店的橱窗里,石膏像穿着精美的婚纱,脖间的宝石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宝石!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孟行玉福临心至般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她怎么忘了这茬! 那串深蓝色的宝石项链,附带定位与通讯功能的高科技宝石项链!自从她送给宋时铮以后,宋时铮便再也没有摘下。 孟行玉几乎是狂喜。 她飞快地打开定位,却颓然地垂下手,因为她绝望地发现,两人的位置,竟然重合了! 这意味着,宋时铮就在这幢高耸入云的楼里。 可是,在这幢楼里的具体哪一层,哪一间呢? 而这次,她甚至不敢说话。 万一,章以新就站在宋时铮对面呢?这会不会刺激到他,令他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孟行玉不敢赌。 楼上。 宋时铮正和章以新对峙。 而和孟行玉想象的场景不同,章以新才是落入下风的那一个。 “我知道是你。”宋时铮说,她和他做了男女朋友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在校外还有这样一间实验室。 “某种物质实验室的产品购买名单,里面有你。”宋时铮平静地说,“你大概不知道,我父亲是这间实验室的投资人。” 正如她的校董母亲一样。 章以新瞳孔紧缩,一种痛苦和解脱的感觉同时降临了他,从下药以来,从他期盼着宋时铮以动物形态再也离不开他,到发现他的阴谋竟然成就了死对头的嘲讽愤懑,再到他根本就绝望地希望着,宋时铮能早点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为。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宋时铮:“你今天也是故意的吧。” 她老早就在微博上发了,今天要和孟行玉来这家店试纱。这条微博,就是发给章以新看的。按照章以新那种阴暗的性格,即使从没留下过访问痕迹,也一定在暗地里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吧? 她想,章以新一定会来。 她赢了。 猫最擅长的,是引诱。 她不想再问为什么,她只想要解药。她研究过了,某种物质给出的产品使用说明和她发生的事情不太一样。 因此,章以新一定改过配方了。 所以,解药,也一定在章以新这里。她只能找章以新拿。 章以新:“你都知道了。” 宋时铮:“是。” 章以新眼里涌现一股绝望的平静:“你不恨我吗?” 宋时铮:“我只想要解药。” 章以新眼里渐渐涌上疯狂:“解药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宋时铮看着他,不说话。 “你也知道,但凡你想离开孟行玉,你就会变成猫,对吗?”章以新突然好像找到了什么希望:“来求我啊,求我不要离开你,求我给你解药!想变成人,那就说你不要再离开我!” 章以新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几近嘶吼。 然而宋时铮却从她疯狂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什么。宋时铮秀眉微蹙:“离开?解决的方法是不离开?” 难怪……难怪从美国回来之后,她就再没有变成过猫。 原来,是因为她没再真正想离开过孟行玉。 宋时铮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秀美的脖颈在实验室惨淡的灯光下蜿蜒出一道美丽又脆弱的曲线:“原来如此。”她冷静道:“你原本是想把这个药下在我身上吧?所以你才那天那么着急的劝我喝下那杯酒。” 可惜,却被孟行玉喝了…… 章以新眼眶发红,他一拳锤在铁制的桌子上,铁皮哗啦一声发出爆鸣:“别再说了!” 宋时铮却偏要说,不仅说,还要嘲讽:“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章以新眼中射出怨毒的神色,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她有显赫的家世,数不尽的爱人,广阔的世界,然而,他只有一颗药。 一颗药也是能掌握人命脉的药。 “你不想要解药了?” 宋时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品出了什么,嘴角一弯:“有什么意义吗?既然我不离开孟行玉,就不会变成猫,那我一直不离开她,不就好了。” “你不是我的解药,孟行玉才是。” 章以新瞳孔大动,脸上浮现出痛苦神色:“你……你不是换了无数个人吗?不是平均交往时长,都不超过三个月吗?你,你真愿意跟她……” “为什么!”章以新痛苦大叫。 “是吗?真的吗?”瞧着她的镇定神色,章以新发出咯咯的笑声:“你就真这么确定,你能跟她过一辈子?一个从来没有在伴侣身上放过心思的人,竟然这么天真?” “要我提醒你吗?你的妈妈,你的小姨,你身边的哪一个人,又是婚姻幸福了?” “相信爱人?相信婚姻?”章以新上扬的尾音足够嘲讽。他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个铝箔纸包裹着的小药片:“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是希望哪怕有一次,你能主动来找我。” 章以新藏起那股蛇一样的怨毒,说出来的话却好像响尾蛇的哨鸣:“你要,我就给你。” 宋时铮瞳孔缩了一下。 似乎感受到面前人的动摇,章以新满心沸腾,继续引诱道:“只要你愿意,就是你的。” 宋时铮盯着他的掌心看了一会儿,上前一步,捏起了那颗药。 那颗薄薄的、凉凉的片剂。 “这就对了。”章以新微笑道。 下一秒,宋时铮面无表情地将那颗所谓的解药丢进了垃圾桶。 “呸。” 宋时铮没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章以新从背后叫住她:“为什么!” 为什么,他好像总在问这个问题。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为什么,”宋时铮转身欲走,事情已经明晰,再多纠缠已经没有意义,只不过,她可以让他做个明白鬼:“告诉你,自从跟孟行玉在一起以后,我就没想过别人。” “而你,不过是我玩过的一条狗。” 她不恨他了,她只是可怜他。 宋时铮走了。 孟行玉还在楼下等她试纱,也不知道她和她妈谈完没有,会不会等得太久。今天她们还没有确定下最终的婚纱样子。 她提着裙子奔向楼下。 她不想孟行玉等她。 宋时铮一股脑地向前冲,步伐越来越快,直至奔跑。奔至楼下,她撞进一个人怀里,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人到底是谁,就说,“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那人却圈住她。 “喂,你干什么……”宋时铮抬头的瞬间,自然转了话头:“你怎么出来了?” 她牵住她:“是不是我让你等太久?” “没有。”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丢丢。 第59章 阳台。 宋时铮靠在阳台上吸电子烟,烟雾缭绕。宋时铮家住在离天际线近的高层,吐出舞来,好像天边的云。 她吸的自然还是孟行玉从美国带回来的那款。 她后来才发现,孟行玉私藏的电子烟属实不少。 华国贩卖电子烟受限制,于是孟行玉去各个国家开会,就带回了当地特色的电子口粮。有韩国可以调冰度的elfbar,也有瑞典冰西瓜味的lostmary。 孟行玉轻巧的夺过,自己吸了一口,顺势装进自己兜里。 “别抽烟。” 孟行玉训她。 宋时铮娇蛮地瞪她一眼:“还不是你教的。” 这人怎么这么茶?引诱她抽烟,等她上钩了,又让她戒。电子烟没什么尼古丁味道,就是一股清凉凉的果味。她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喉咙里喊了一块儿果味的薄荷。 吸空气都是凉丝丝的。 孟行玉不理她,又施施然自己吸了一口:“我可以,你不行。” 宋时铮不满了:“凭什么!” “对身体不好。” “只对我的身体不好?”宋时铮抱住她,手摸进她口袋里,夺过她藏在背后的烟杆,强毒了一口烟雾给她:“不许双标。” “谁双标?”孟行玉苦笑:“我正打算戒。” 宋时铮圈在她怀里,一根一根地玩她手指,用她的手指在自己胸前画圈,“告诉你,你可要对我好点”。 “天地良心,我对你还不好?”孟行玉立马举手投降。 “不够。”宋时铮说,她将她的手拖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爱孟行玉的这双手。或许是这修长的手指给她带来过极致的快乐。 她一根一根地描摹,直到嘴唇贴上去,咬着指尖猛吸一下,眼睛却看着她。 又媚又欲的。 这是把她的指尖当烟抽呢。 “嘶。” 孟行玉倒抽一口凉气,这妮子开荤以后怎么什么都会?猫天生就知道怎么样勾引人,声音越来越夹,尾巴越来越烧,就会在她身上扭。 第73章 孟行玉最喜欢她无辜的神色。 明明什么坏事都干尽了,却偏张着那双大眼睛,一脸懵懂无知。好像底下那个动情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之前你想反悔。” 她知道?她怎么知道?那些隐秘的阴暗心思就这样被道破,孟行玉难得慌乱语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时铮还在说:“其实就算真订婚了,反悔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又没有昭告天下。” 孟行玉捂住她的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掌心。宋时铮被捂了嘴还在掌心叽里咕噜地说话,小妮子口是心非最有一套,孟行玉直觉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干脆用唇封住,手在腰上也越掐越紧。 宋时铮唔唔一阵,终于费力掰开她的手。 “对了,说正事。” 孟行玉眸色加深,声音沙哑暗淡:“这还不是正事?” “我是说真的呀,”宋时铮环抱着她,把她两只手圈在身后,强迫她听自己讲话,可即使这样,这人还在拿唇瓣不停地摩挲她的额头,弄得她好痒,只能不停地躲:“你的家……那个装修工有问题。” 孟行玉动作停了。 “你怎么知道?” 头顶的人嗓音沉沉,宋时铮气势弱下去,就差端出一个小人在她面前对手指:“我碰见章以新了……” 孟行玉声音瞬间高了八度:“碰见!?” “好啦好啦,”宋时铮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怀里,“是我看见他追上去的,好了吧?” “总要问个清楚呀,是怎么一回事。” 孟行玉:“你知道他可能对你不利吗?你这完全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万一呢?万一他是故意引你过去,想对你做点什么,你手机也没拿,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 宋时铮:“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他不敢的。” “他有什么不敢的?”孟行玉脸上浮出怒色,“他都敢对你下药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孟行玉哽咽了一下,“你让我怎么办?” “凉拌,炒鸡蛋。”宋时铮脸上鼓了个包,眼看孟行玉脸上神色越来越淡,她重新抱住她,“好啦,我知道错了嘛,以后我再不会和他见面了。” 孟行玉冷哼一声。 宋时铮讨好地用唇去亲她下巴,磨磨蹭蹭半天,孟行玉也没半点软化,宋时铮干脆嘴巴一撅,拧过脸去。 怎么哄都哄不好,这也太难哄了。 宋母向来冷厉强硬,宋父惯常阴阳怪气,因此宋大小姐平生还是第一次这么哄人,结果就造此拒绝,简直是奇耻大辱。 宋时铮心里胀胀的,眼睛里就蓄了一汪水,娇哼一声,就弹坐在阳台上的沙发里生闷气。 脚尖踢踢踏踏的。 孟行玉,小气鬼,稀巴烂。她有毛病才说要跟她过一辈子,才说不要那颗解药。明天就离婚,不对,她们还没结婚。 啊啊啊啊。 敲她奶奶! 宋时铮现在手里是空空的,如果要是有柄扇子或者花什么的在手上,早被她揪烂了。 “怎么这么没耐心?” 孟行玉站在她头顶上笑她,这一笑,宋时铮更委屈了。 “你欺负我。”她闷闷说。 “这就算欺负你了?” 宋时铮立刻翻脸不认人:“那你还想怎么样!我可告诉你,我妈妈是校董,我爸是投资人,你……唔!” 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 “抱歉,宋大小姐,”孟行玉笑说,“家庭背景在这事儿上不管用。” 孟行玉随意摆弄了她几下,她就软成一汪水,在她怀里眸子水润晶莹地看着她,娇娇的嗔意:“谁说不管用,我要告到中央!” “中央也不管这个。” 孟行玉怜爱地又啄了她一下,小鸡啄米一样的,谁知道宋时铮却抓住这个空档,伸了手来闹她,打闹间,手机掉在瓷砖地上,屏幕摔了个粉碎。 宋时铮自知闯祸,孟行玉没怪她,但她也有点怯怯的。 “我,我再送你一个。”宋时铮咽了下唾沫,马上揪住孟行玉衣角,“好小玉,你不要生气,马上九月苹果发布会,我送你一个最新款的iphone 17!” “或者我们现在就去提一个iphone 16!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个灵动岛吗?银白色的那个好不好?” 似乎是极怕她生气,宋时铮一股脑地说着解决方案,但孟行玉只是出神地盯着手机,半晌说:“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宋时铮:“?” “为什么!” 孟行玉:“因为我要取sim卡。” 宋时铮:? 这种事有什么好回避的? “我帮你取!” 宋时铮劈手夺过手机,一把掀开后盖,一张过了塑的、泛黄的照片掉出来。这张照片明显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即使是过塑了,边角也微微翘着。 更准确地说,那不是一张照片。 而是一张剪纸。 孟行玉难得的脸红:“还给我!” 不知道出于什么反应,宋时铮手飞快往背后一藏,两人扭打起来。打着打着,就缠到了椅子上。 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这次宋时铮占了上风,她压住孟行玉,顺带锢住她双手,捏了那张照片仔细端详。 总觉得熟悉。 好半天,什么东西才在记忆里重合起来。 宋时铮恍然大悟,坏笑道:“这不是我吗?” “原来你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喜欢我了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慢腾腾的作者终于写完啦,20w字,写了好久。虽然只有200个收藏,但也终于写完啦。 感谢一直追读的小伙伴,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