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变》 第1章 《猫变》作者:溟洞小满【cp完结】 文案: 桑星得了一种新兴疾病:“有猫病综合征”。 他的身体从四肢末端开始猫化:人手变猫爪,人腿变成猫腿,直到蔓延全身,彻底变猫。 治疗方案:得到爱,越早越好。 - 桑星不想捉老鼠,不想变太监,不想喝护城河里掺了屎尿的水,更不想喵喵喵的说不出半句人话。 在一段寻爱之旅宣告失败后,桑星看到捉着猫脖子、凑到猫脸前、同猫温柔说话的褚洄。桑星当即决定:让他爱我。 - 当桑星第三次“无意”碰到自己的手时,褚洄方觉不对:要干嘛? 褚洄放任,观察,思考。 直到某天小河边,桑星别别扭扭。 褚洄倒是干脆:要在今天表白?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这样做? 桑星呆滞:啊…… 褚洄:难道你还惦记那个姑娘? 桑星不敢说自己现在不人不猫:是啊,我不会追人。 褚洄:我教你。 - 褚洄天生会爱人,他认真教桑星追人,桑星却沦陷在了他的眼睛里。 褚洄希望桑星所得皆所愿,可被褚洄认定为“弟弟”的桑星,最终也未能如愿。 - 桑星变成了猫,他拖着打结的尾巴去流浪,褚洄成了等在原地的人。 - 桑星x褚洄 天然呆乖巧小怂猫x外冷内热钝感力酷哥 ps: 缺爱猫猫和英俊男大的故事,变猫在后面,很快变回来。 很甜很宠,守护从未掉线。 一句话简介:你不爱我,我就去捉老鼠了 标签:甜宠,救赎,彩虹捕梦网,小甜饼,he 第1章 -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联播》。" 周五傍晚,桑星放学回家,刚进门就听到电视里传来严肃庄重的浑厚男音: "12月起,一种新型特殊病症——'有猫病综合征'引发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据中科院联合卫健委发布的报告显示,该病症呈渐进式异变,患者的四肢会逐步出现猫科动物的体征变化……” 听到这里,正在玄关弯腰换鞋的桑星猛然回头,顾不上半脱的袜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视画面看。 “包括但不限于呈现猫爪指端、猫毛化变异、肢体猫化等,下面是图片示例。” 那是一张拍摄于夜晚的照片,一个面部被打码的年轻男性患者做出右手举手发言的姿势。只不过他右手手腕上不是人类的手掌,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灰色猫爪。 爪上,粉色爪垫、收拢的白甲都清晰可见。猫爪比手腕腕围小很多,因而那毛茸的灰色在摄像闪光灯的映耀下,像被截肢后的疤痕增生,也像一场观感诡异的恶作剧。 桑星因为这张照片呆滞在玄关处。 第二张图片还是这个人,不过“猫化”程度更进了一步:他的整条胳膊变成了一只完整的猫前腿,还是灰色的,像蓝猫的腿。 猫腿又细又短,以一种灰色毛绒加肉色粉色黏连的诡异状态长在他的肩头,乍一看,就像杨过那被郭芙砍掉的胳膊,只是砍得不彻底——残留了半根骨头在暗色背景里支棱着。 桑星抬起左手看,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全身都在发抖,体温也在极速流失。 “桑星!” 舅妈司梅自厨房传来的吼声,打断了他难以置信的惊慌:“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晚上喝西北风啊。” “就来。”桑星牙齿打着颤,强迫自己从荧幕上收回视线。 他匆匆忙忙的换鞋,换好后又脱下,左右交换。走出几步后再折回去,把玄关处舅舅桑永利和表哥桑兵乱甩的鞋都捡回来摆好,换鞋凳也塞回柜子里,这才洗手进了厨房。 一番动作下来,桑星吝啬的没再施舍电视荧幕一眼。 “土豆削皮切丝,辣椒,还有这个茶树菇都弄干净。” 舅妈司梅流利的下达命令,只不过,她发现桑星今天并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帮厨:才接过刀两分钟,那手指就汩汩冒出了鲜血。 “你猪啊连个土豆都不会弄,好好一个生日见了红,真是个灾星,不知道桑永利这个傻比当时为什么收养你,除了克死爹妈你还会做什么?滚。” 四个人坐到餐桌上时,新闻联播已经播放到尾声了: “发病原因和治愈方式尚在调研,神奇学病专家徐主任通过现有病患陈述总结:目前,该病通常高发于社会关系断裂、长期缺爱、自我封闭、生存价值缺失的群体……” “啪——” 电视屏幕闪了一下,彻底黑下来。 桑永利丢开遥控器,把盛鸡肉的盘子挪到眼前,夹了一只鸡腿放进自己碗中:“现在这年轻人真是什么病都敢生,我看就该丢到田里垦上两亩地,还变猫?大概率变牛了。” “爸,我生日呢,吃饭就吃饭,别喷。”桑兵皱着眉,筷子伸过去翻了两下,找到最后一个鸡腿夹进碗中:“我们老师也讲了这病,平常大家开玩笑都想变成猫,现在‘有猫病’一出,你看那图片,不人不猫的多吓人。” 桑星瘦瘦的,坐在远离食物的餐桌另一端,盯着碗里的米饭,没说话,也没动筷子。 桑永利说:“变成猫也挺好,省得花钱,桑星,你要是变成猫了就可以自己抓老鼠吃,我也不用累死累活的去工厂打工养你了。” 桑星愣了一会儿,抬起头,轻声道:“明天周末,我会去胖婶店里帮忙。” 桑永利点点头:“你知道男人要挣钱就行,当年你妈妈跟我最亲了,舍不得我受苦,可惜她儿子克他。” 他淡淡瞥了桑星一眼,看到对方的鼻尖快贴到米饭上了,这才话锋一转:“只不过你正在高三,那个女人嘴又不牢靠,她要是问起来……” “学校要求学生社会实践课,我这门功课没及格。”桑星的声音更轻了。学校根本就没有这门课。 “菜齐了。”舅妈把土豆丝和炒花菜端出来,看到桌上大盘鸡已经下去一半了,忍不住瞪桑星:“干活不勤快,吃的倒是多。” 她转身,从冰箱里端出一个10寸大的蓝莓慕斯蛋糕放在桌子中间,笑的很是慈爱:“儿子,21岁生日快乐。” “谢谢妈。”桑兵笑,把鸡腿放下,拿出纸巾擦手。 一转脸,司梅看到桌角的桑星,像看到苍蝇一样立马皱了眉,说:“桑星,你哥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周末生日,你也不知道给他买瓶饮料,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给的,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现在去……” 桑星原本就想找个借口出去,他还有很多疑惑。 关门的时候,桑星看到舅妈把生日帽围好,亲自给桑兵戴上,桑兵笑着插蜡烛,而舅舅则掏出了一个绿色的打火机。 火光一亮,门关闭。桑星被楼道里的阴风吹了个透骨。 舅舅家在三楼,没有电梯,楼下是一片小花园,花园里长满杂草。 草丛里经常有流浪猫出没,桑星见过好多次,有时候他会蹲在花池边摸摸它们,和它们唠上五毛钱的,有时也会拿自己仅有的食物偷偷喂它们。 但这会儿,桑星的视线没有在任何一只猫身上停留,甚至怕看到它们一样,抬起一只手遮了遮眼角,然后径直往小区街口对面的步行街上走。 步行街上有很多便利店,也穿插着一些有古建农家的七拐八拐的小巷子。 桑星走到一条巷子口,往四周看了看,忽然闪身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巷里,靠墙站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同桌孟常发微信。 【你知道有猫病综合征吗?】 想了想,删掉,重新编辑。 【同桌,电视坏了,今天有什么时政新闻吗?】 发送。 两分钟后,孟常的电话过来了:“周五晚上还关心时政新闻,宝宝你真不愧是年级第一。” “别废话。”桑星说。 他透过巷子细长的天空看夜幕下的星星,它们一闪一闪的,看起来隔得很近,其实两两间的间距很远,看起来凄惨又落寞。 “好好好。”孟常清了清嗓子,“我也没仔细听,都是听我妈说,说是有一个什么新病种,就是人变猫成真了,一开始还是晚上变猫,白天是人,之后会越来越严重。” “怎么严重呢?” 桑星的声音在夜里虚无缥缈。 “说是到了后期就完全变成猫了,但是会有人的记忆和习惯,好像还有个晚期,晚期就再也变不回人了。” “……” “……好、神奇。”桑星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若无其事的慨叹,又追问:“新闻还说什么?有治愈的办法吗?” “应该算有,我妈说根据新闻的字面意思理解,应该是缺爱的人比较容易得。就那新闻里采访的那个女人,她说她变成猫流浪了七八天后,她多年以前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突然回来寻亲,到处找她,她就又恢复了人形。” 第2章 “哦。” 桑星没有这样的亲人。 “她被采访,说以前大家都羡慕猫生,但只有成了猫之后才发现,做人难,做猫更难。因为你本来是个人,要吃主食蔬菜牛肉鸡肉,但成了猫你就什么都没有,只能自己找吃的,还听不懂喵星人的话,你跟人说话,也只会发出喵喵叫的声音,会憋死着急死。” “啊。” 桑星发出一字音节,听到孟常跺了跺脚,说出来的话让桑星不敢深想: “最后饿的她去翻垃圾桶,却因为驾驭不了猫身,掉了进去。并且,她猫变第三天,渴的不行了到处找不到水,被丢弃的矿泉水瓶里倒是有水,但她是猫爪子,根本开不开。最后只好去喝护城河的水,结果刚喝了两口,旁边来了一个大爷,扯开裤子就往里边撒……” “……” 桑星觉得自己的嗓子黏到了一起,说不出一个字。 “算了,说这些干嘛,现在的社会,什么病都有,前段时间那函国不是还有丧尸病毒吗?最后不也出了疫苗?这些距离我们太遥远了,唯一跟我们相关的就是考试,时政新闻,就是你关心的这点。” 孟常的声音和他的大脑一样无忧无虑:“退一万步讲,这种猫病是缺爱的人才会得,我一点都不缺爱,你这样学习好、脑子好使长得好看的乖宝宝更不会缺爱,那么多人排队呢,年级第二都想给你写情书……” 后边的话,桑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低着头,后背贴在墙上,一条腿曲起来划拉脚下的小石子,感觉到它们一颗一颗的、被蹂躏着陷进尘埃里。 缺爱…… 如果不缺,就不会得这个病,但桑星的爸妈被自己害死了,亲人……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联系过他。 他浑身冷透了,估摸着表哥的生日应该庆祝完了,桑星收掉手机,进了一家24h便利店。 “您好,我要一瓶可乐。” “大瓶小瓶?”老板面无表情的问,这是多年来,他经营这家超市一惯的风格。所幸,人来人往都是同样的表情,谁也不介意谁。 桑星看看价格,指了指:“大桶。” 大桶的性价比高,够桑兵这个周末喝,不用再来买第二瓶。 出了便利店,舅妈的电话过来了,催命一样的铃声。桑星的心一哆嗦,拔腿便冲出步行街,慌乱中没看车,直奔马路对面而去。 “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桑星被驶过来的自行车轻轻搡了一下。不重,只是力道带着他转了个圈,空荡荡的胃飘起来,让他头晕又恶心。 紧接着,桑星听到自行车摔在地上的声音,抬头的时候,一个人影矫健的跳了一下,弯着腰擦着地,狼狈的往前跑了几步,站稳在马路中央后又赶紧跑到路边。 “放着人行道不走,看也不看就冲马路,你有毛病啊?” 桑星饿到弓腰,但对方“有猫病”三个字一入耳,让他全身变僵直。 他惊慌抬头,看到一男生站在不远处,宽肩窄腰,身材修长,线条利索,黑色外套的袖子挽起来露着一截有力的胳膊,寒冬腊月里,一点都不嫌冷。 逆光的缘故看不清脸,只觉那眼神深邃,眉梢也淡漠,是比寒冬还要凛冽的冻人气场。 桑星突然意识到,刚才这人只是在骂人,并不是发现自己得了那个怪异的病。 慌张后又淡定,心情过山车般起落,令他忍不住回道:“你才有猫病,那么黑的路奔丧都没你快。” “……” 男生静止了一下,如同暴风雨前的沉默,一言不发的将自行车扶起,落下撑子。似乎两步也不想绕远,直接按着车把,双腿一跳,轻盈的越过自行车,直奔桑星而来。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跟他的眼神一样,冷又淡,不断靠近的姿势像一名捕猎者。 几步路里,桑星被他淡漠的眼睛盯到缩脖子,老鼠躲猫般随他的靠近而后退,一直退到路边的花池边缘,身后只有一颗扎人的大松树了。 无可再退。 很快,不断压缩的空间里,桑星的下巴被对方的大手略微粗暴的卡住,身体被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道按到松树上,下巴也被抬高。 凶完那一句,看清在路上乱跑的人是个拎可乐的少年后,褚洄原本想问问对方就打算走了。但这少年的嘴巴竟这么恶毒,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奔丧…… 褚洄今天确实差点奔了丧。 幸运的是,对方及时被发现并被抢救成功。 这会儿,他简直听不了那个词,也确实想给口不择言的少年一个教训,好给他爸妈省省心。于是手上继续用力:“再说一遍?” “……” 桑星被他捏的脸颊皱起,呆了一会儿后才抬起细细的手腕掰他的胳膊。 钢铁一样,掰不动。 他又往一边走,想绕着松树退出去,好解救自己被钳制的下巴。结果对方预判了他的动作,步子一迈,桑星便没路走了。 松树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松花味儿的气息喷到桑星脸上。 很久没吃胖婶做的松花糕了。 桑星心中拂过一点温暖念想,却还是做不到与这人对视。他的目光虚虚的落在落寞的自行车上,睫毛垂下来,嘴唇软软的动了动,很小声的骂: ”……你才有猫病……” 褚洄放开手,退出安全距离。 才这么一会儿,少年的眼角便红了,下巴也红,有很清晰的手指印子。 少年不矮,约么到自己嘴巴高,但实在瘦,发育迟缓稚气未脱的小孩一样,半个身体缩在松树里让他显得更薄,似乎风一吹就能散。 那白净的脸只有巴掌大,衬的大眼睛和粉红嘴唇格外显眼。 “再急也不能口无遮拦。”褚洄放低声音教训一句,又上下打量一遍,问:“刚才有撞到吗?” 回答他的是咕噜咕噜的肚子叫声。 “你……” 少年飞快看了他一眼,顺着松树退了两步,撞落簌簌一层灰尘后,慌慌的转身跑走了。 -------------------- 想好久想出来的“有猫病”——愿你在经风历雪回眸时,心有所归,永有人爱。 期待收藏和小海星,关注一下作者专栏鸭~蟹蟹。 第2章 - 午夜,桑星缩在狭小的房间里,瞪着眼观察自己左手。 其上,一只白色猫爪连接在手腕上,被月光照着,怪异又骇人——已经连续三晚猫化了,第一晚还只是半个手掌,第三晚便成了一整只手掌。 就像在外漂泊的人生了病不敢告诉家里人一样,桑星也从未想过告诉舅舅舅妈,不同的是,别人不说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 桑星不说,是为了不被赶出去。 桑星是杨城人,9岁被舅舅收养,改姓桑。那时候他随舅舅住在杨城郊区的老房子。 某天晚上桑星被耳朵边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然后看到两只老鼠在枕头那乱跑。他惊声尖叫,大一点的那只不仅不怕,反而跳起来咬了他小拇指。 桑星吓的魂不附体,舅舅舅妈却将他一顿骂。 大概4年后,舅舅做生意发了一笔横财,来省会南城买了现在的房子,桑星这才有了自己的房间。 它很小,背阴,只够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旧书桌,但关上门,这里就是桑星的全世界。 他所有的情绪,成绩上的付出与成就,对于故人的惦念,心里深藏的自己,都可以在这儿沉默释放。 舅舅家不是自己的家,这个房间才是。 浑浑噩噩熬到早上,桑星最早起床。 他悄声洗脸刷牙做早餐。以前会给他们煮面条,但面条会坨,桑星会被骂不懂节约吃白饭。 于是,他学了做粥和水煮蛋。 水煮蛋是桑星最喜欢的食物,虽然有点腥。 桑星在初中时,有段时间夜里总抽筋,经常痛的半宿睡不好。后来听老师说一个鸡蛋能满足人体一天所需的大部分营养,桑星就乖乖听话,偷偷摸摸吃了二十多个后,症状缓解,从此爱上了鸡蛋。 最重要的是,舅妈每次买鸡蛋都会买一堆,就算少几个也看不出来。 昨天晚上没吃饭,桑星饿坏了,吞了三个蛋,并把蛋壳带到外面毁尸灭迹。 胖婶面馆就在步行街侧口的路边,门店不算大,但装修的很漂亮,大大的红色灯牌,白色的“胖婶面馆”四字,没有多余装饰。 桑星到的时候,店门口成排的杨树下停着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货车后箱门大开着,里面堆满食材。门口台阶前,胖婶正挺着身子搬一筐绿油油的油麦菜。 筐子不大,但胖婶的额头仍然挂上了汗珠。 “小星又来这么早。”她放下一筐,转身去搬另一筐,看到桑星下手,连忙喝止他,“不用你干这个,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老规矩,你去三楼看电视。” 胖婶是桑星课余时间做兼职的老板,却时常照顾桑星。 第3章 “长得好学习也好,你要我儿子啊我得把你供起来,”她笑着,把桑星推进门,“听话去休息,到点了我叫你。” “好。” 桑星答应着,但还是挑了几筐白萝卜,冬瓜,南瓜等有重量的搬进店里,最后在胖婶儿的催促里上了三楼。 三楼是生活区。 桑星没见过胖婶的老公,听舅舅说那人去外地打工了,一年回不了几次。胖婶还有个儿子,桑星也没见过。 生活区比二楼的用餐区小一点,不到百平的样子。 楼梯旁是洗手间,进门是客厅,沙发电视冰箱齐全。原本放餐桌的地方摆了一些货架,放了饮水机,水机旁边有一个短走廊,那里分布着三间卧室。 进了屋,桑星轻车熟路的打开窗户通气,把茶几上的垃圾丢进垃圾篓,垃圾袋系好放门边,换了新垃圾袋后才窝进沙发。 他用遥控器打开小屏幕电视机,正好,电台在播放“有猫病综合征”的新闻。 房子靠着街道,有点吵,桑星把电视机声音调到最大: “目前,该病征多发于夜晚,天亮后会自主恢复人身。专家推断,出现这一变化的原因与患者长期的心理情感缺失有关。夜晚是情感缺失的‘马里亚纳海沟’,容易病发。白天人的社交恢复正常,感情重新联结,因而得以从猫身恢复人形……” 桑星看到了第三张图片以及病患采访: 那个年轻男人两条腿加一条胳膊全部猫化,只有脑袋、躯干和一条左侧胳膊还维持着人形。 这样的他,夜里无法上厕所,无法喝水,所有人能做的动作,他必须要等到天亮恢复人身后才可以。 他笑着,眼神里布满苍凉:“说不定哪天,我就得去抓老鼠了……” 外面晴天朗日,身后沙发柔软。桑星却脊背悚然如坠冰窟。 房间里依然充斥着桂花味的香甜,他却感知不到了。 “大姨。”不知是谁在楼下喊。 “大姨……”声音又闷闷响起来了。 桑星略微回神。 “姨,怎么早——” “吱呀”一声,次卧的门开了,一个浑身上下只穿着平角内裤的男生走了出来,他应该是刚醒,一指长的头发乱成一窝,睡眼惺忪的揉着脖子,看清人后手放下来,语气也变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桑星愣了一下,这人眉眼冷冷的,看起来有点熟悉。 “昨晚。”褚洄眉头一皱,小孩年纪轻轻,记性够差。 “噢……” 桑星昨晚魂不守舍,加上一晚上提心吊胆,对方不说,他都没有认出来:“我来这里打工,不知道你在屋子里。” 男生长得高,腿部肌肉线条修长流畅。平角内裤被撑得满满,人鱼线和腹肌的沟壑也明显,胸也一样…… 桑星将视线调整到他脸上,同时纠结要不要提醒他先去穿上衣服,毕竟,十二月天气,屋子里并不十分暖和。 “来生活区打工?” 对方疑惑并命令:“电视关掉,大清早声音这么大,家里没人教你基本的社交礼仪吗?” 桑星一怔,跟那道冰冷不耐的眼神碰了个正着。他立马想起昨天晚上对方很凶的模样,于是不由自主的偏开视线,投向电视机。 新闻镜头正好切换至街头采访。被采访者是一个近40岁的中年男子,他呲着大门牙,笑的开心又丑: “我最近症状减轻了,原本四肢都猫变了,现在就还有两肢。大概因为我谈了个恋爱,我女朋友很……” “你先别……” 对方不耐,自己拿了遥控器。 桑星赶忙伸手,但仍然阻止不及。 世界静下来了。 桑星愣愣的盯着黑下来的荧幕,上面映着自己空洞的大眼睛和单薄的身体。 没有猫变,没有患者,没有声音,没有爱。 褚洄烦躁的丢开遥控器,转身时候看到他表情。 突然觉得,电视机像小孩身上的某个串联的开关,关掉一个,另一个的某部分也关上了。他落寞的站在那儿,巴掌大的脸刀一样瘦,怎么看怎么……可怜。 好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褚洄想了想,没想起来。 “小洄!你怎么光着出来了?” 胖婶走进来,端来一碟松花糕:“小星,快来吃你最喜欢的。我忙的忘了跟你说这是我外甥,来这儿住一段时间。他就在本市南大上大二,20了,你多大来着?17?” “18,婶婶。”桑星看到胖婶白白圆圆的脸,觉得心里好过一点了,随她坐在沙发上。 “那也是虚岁,明年高考完过了生日你才18。” 胖婶刚说了两句话,手机就响起来了,对面不知说了什么,胖婶问:“什么社区活动?……每个人都要吗?……对,正好是周末。” 电话挂断,胖婶起身要走,“社区有活动,我得过去一下。对了小星,”胖婶回过头,介绍道: “他叫褚洄,你叫哥就行。” “褚——” 听到这个名字,桑星猛然站起来,心跳开始加速,就像死去的灰烬马上要复燃了一样,“褚——”他跟着胖婶走了两步,忍不住拽她衣袖,在胖婶奇怪的目光里,将重音落到第二个字上: “回吗?是褚、回?” “对……” 桑星对着无人的门口发呆。 9岁那年,桑星一家三口去郊游,半路发生车祸,爸妈当场离世,只有桑星一个人幸存下来。 从那之后,桑星对于9岁前的记忆只剩两个画面。 一个是一栋老旧的、爬满爬山虎的别墅,红红的瓦,破旧格调的墙。门口高大的白桦树下,爸爸搂着穿红裙子的妈妈,低头亲亲她,然后两人一起笑着回头看桑星。 还有一个总在门边等待的高高瘦瘦的身影。 那人背着双肩包,腿很长,比自己高出很多。桑星不记得他的模样,只记得自己喊他什么回哥哥,两个字,不确定字眼,叫x回。 然后小桑星雀跃着、在距离对方三五米远的时候摔过去——那个某回哥哥一定会接住他,把他搂进怀里。 那是个十分温柔的哥哥,给过他十分温暖、经常让桑星在午夜梦回后觉得无比委屈的拥抱。 “某回……” 桑星歪着头皱着眉喃喃自语,套公式解应用题一样尝试:“……褚洄、褚洄哥哥?” “嗯?”听到这个称呼,褚洄心里又浮现那种奇怪的熟悉感。 不过,尽管桑星叫自己哥哥,还叫的挺好听,这也不妨碍褚洄觉得桑星有点神经兮兮,才见两面,不是发呆就是犯傻,要么就是自言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回应,桑星回头,看到褚洄已经穿好了衣服。 灰色棉服,黑色裤子,白色运动鞋。他的头发不知用什么弄了,弄出一个形状,有些好看。他的瞳孔是黑色的,睫毛不长,杂乱的交织着,显得眼神更深邃。高挺的鼻梁也是棱角分明,眉眼间更没有温度。 加上不好的初印象,这一切都让桑星觉得陌生又害怕。 所以,只是名字听起来像而已……桑星闭了闭眼睛,无可忍受的悄声骂自己:“你傻呀。” “为什么又骂人?”褚洄冷脸抬起眼。 桑星慌慌摇头,连忙往门口走:“……楼下来顾客了,我去看店。” “站住!” 忽然变高的声音绑住了桑星的腿。 “过来。”褚洄伸手唤了一下。 “……” 逗小狗一样。桑星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褚洄冲干净牙膏沫,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再次洗手后,走到茶几那,端起了那碟松花糕。 他的脸色依旧淡,眉头轻微皱着,一双手很大,手指也长,分明的骨节屈起来,捏着薄如蝉翼的盘子。 快被他捏碎了。 桑星忍不住将身体往墙后藏了藏,而对方却将那碟松花糕递到自己脸前,冷着脸命令: “先吃再忙。” -------------------- 褚洄:他好可爱,怂又乖。性福.jpg 小满老师:严禁剧透,撤回。 褚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溟洞小满:怂又乖。 第3章 - 桑星眼巴巴盯着松花糕上金黄色的花蜜,小小的喉结吞咽两次后才摆着双手推拒:“你吃吧……” 桑星听到一声笑音,但他移不开落在甜点上的视线。 “我不吃甜食,”盘子被塞进手中,脚步声响起,“你高中生?” “嗯嗯。” “高几?”刮胡刀响了。 “高三,明年就高考了。” “常来这里?” “是啊,我就住在对面小区,周末会来这里给婶婶帮工。”对方的声音有点模糊,桑星抬头瞄了一眼,正好看到镜子里的褚洄。 还是那张脸,周正,淡漠。还是那种眼神,冰冷,幽深。但桑星却敏锐的觉察,那眉梢的寒霜化了一点。 第4章 “小孩。” 褚洄突然走过来,两个字给他定性。 他将手指摆在桑星面前,正色道:“以后再过来,一定要记得,早上八点前不许开窗,不许打开电视机,不许发出任何超过60分贝的声音,记住了吗?” 三根手指晃完,修长的手臂垂下去,距离拉开。 桑星喘了口气,略微后仰的身体回正,捧着松花糕匆匆下了楼。 “记住了……” 一碟子松花糕被桑星蚕食殆尽。 最后一口咽下去的时候,门口的欢迎光临猴子唱了起来,桑星赶紧起身迎客。 进来的是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伯伯,他点了一份猪肉白菜馅儿的水饺。桑星松了口气,胖婶不在,如果顾客点手擀面的话,桑星就不会了,但煮水饺可以。 伯伯吃水饺的时候桑星就坐在远一点的椅子上,玩儿贪吃蛇。 一份水饺24个,伯伯剩下六个要求桑星给他打包了。出门的时候桑星看这伯伯走路不是特别利索,于是起身送他到门口。 门还没打开呢,伯伯隔着玻璃就喊了起来:“啊,我儿子呢,我儿子不是拴在这里了吗?怎么不见了,谁拿了我儿子?” 他急得脸红脖子粗,拎水饺的手都在颤抖。 桑星听得一脸莫名,后边才明白——是伯伯的狗儿子,于是慌忙安抚:“伯伯别着急,你跟我说你的狗、儿子长什么样,我去给你找回来,千万别急。” 桑星一边安慰一边拍他胸口,并拉他坐下。他是真担心,老人在店里吃了水饺,并在这时丢了狗,万一着急生病,这件事就大了。 伯伯的狗是一只法斗。 其实很好找,法斗比较凶,看到它的都不敢靠近,一问就知道了。 “绳子没系好,狗子自己挣脱了,它追着一只小老鼠、往那边,那,电线杆那里,拐到了右边的胡同里,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一姑娘说。 “好,谢谢。” 桑星拔腿就往电线杆那奔,果然,巷子尽头有一只狗,还有一个人蹲在那儿不知道干嘛。 怕是狗贩子,桑星抓紧时间跑过去,近了才发现,大叔蹲在那儿欣赏表演:狗和猫在打架,中间还绕着一只老鼠。 “……” 桑星也蹲在一旁,对狗说:“狗,你别玩了,伯伯在等你呢。” 但法斗不理,追着猫跑。 猫是只狸花猫,身上的毛很乱很脏,应该流浪很久了,身体也很瘦,每次一靠近那老鼠,法斗就扑上去阻拦它。但猫目标专一,还是追着老鼠走。 就这样你追我赶它夺的,三角之间甚是眼花缭乱。 “狗啊……”桑星无奈了。 大叔歪头瞅他一眼,乐了:“你愁啥,一会儿玩够了它就自己过来了,你喊这些没用,它听不懂你说话,又不是人变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桑星对“人变”这两个字很敏感,于是重复道:“人变的?” “对啊,你没有看最近的新闻吧?”大叔上下打量他一下,“你应该还在上学?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就是新闻,有些人变成了猫。” 他说的慨叹:“说不定你眼前这只流浪猫就是人变的呢,你看它为了一口吃的多拼命啊,都被法斗咬破了,还在那儿抓老鼠,这得饿了十天半个月了……” “……” 饥饿,一种都2024年了,桑星依然会经常体验到的感觉。 凄厉的猫叫在桑星的大脑中忽然炸开,带着嗡鸣不断地噪音,像晴日里突如其来的一场海啸,而桑星单薄孱弱的站在岸边,没有一丝抵挡的力量。 如果前两天他只是为那些图片和阐述而惊慌,那此刻,桑星觉得自己清晰预见了自己的未来——被舅舅舅妈赶出去,流浪,挨饿,为了最厌恶的老鼠而头破血流…… 一碟松花糕带来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桑星的五感在此刻突然相通,共情能力前所未有的卓越。 他缓慢站起来,捏紧沙袋,没再召唤狗,也没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那只猫上。 那只猫在飞奔。它从角落跳到石头上,然后扑到对面墙上,留下一行白爪印后又返回来轻盈落地。它的动作矫健,反应灵活,爪子很厉,瞳孔十分专注。 但它还是没有吃到那只老鼠。 他的尾巴缺了一块皮,像棉袄露出了白色棉絮;耳朵应该是被狗咬破了,有一些血迹;他和桑星一样瘦,身上的毛也薄,愤怒而哈气的时候,爪子上的指甲全部露了出来。 很饿。 饿到呼吸不畅站不住,心跳非常缓慢,咚——咚——咚。 桑星弯腰,手撑着膝盖。 “……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跟着希望在动……” 刺耳的音乐由远及近,是老伯伯。 “儿子,你怎么跑到这里了,怎么还在这里抓起老鼠来了,咱们有狗粮,爸爸给你买的都是贵的,真是太贪玩儿了,谢谢你啊小伙子。” 于是,法斗低吼两声,颇具气概的将那只老鼠施舍给猫,跟着疼它的爸爸离开。 狸花猫一直待狗走远了,才低沉的“喵”了一声,扑过去叼着老鼠飞奔上墙,动作迅捷如猎豹。他顺着墙头跑,无声无息。 就在桑星以为他马上会跳下去、消失不见的时候,他又突然停住前行的脚步,回头—— 青锈眼睛,黑线竖瞳。 他给了桑星一个亘古又幽远的凝视。 “你……” 桑星被震在原地。 三只动物一场戏,主角之三全不见了,大叔觉得没趣儿,拍拍屁股走了。 临走前,他看到桑星在那儿愣愣站着,目光似乎聚焦在墙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桑星终于有了动作。 他迅速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手在行动,脑子却还是懵的,仿佛灵魂去到另一个荒原,直到孟常聒噪的声音响起,才将他拉回人间。 “同桌宝宝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怎么,今天充话费了?” “没有。”桑星的声音很哑,咳了一下才继续问,“以前,我塞给你的那些情书你还留着吗?” “咋啦?”孟常的声音很惊喜,“太多了,我看过就丢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桑星想了想,艰难的说,“我看了一场……电影,觉得,想谈恋爱了……” “我的天呐!铁树要开花了!你等着没关系,有同桌在呢。虽然那些信我都丢了,但是谁给你写的我还是有概念的,你等我,我会在最快的时间给你一个交待!” 电话里响起了嘟嘟声。 “高中生早恋?”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桑星转头对上一双凝而冷的黑眼睛,几乎近在咫尺。他余惊未定的尖叫,蓦地跳出几步远,手机都甩飞。 “你……” 桑星睁大的眼睛里装满了褚洄看不太明白的情绪。褚洄缓缓皱起眉,奇怪道:“有那么吓人?跟受惊的猫一样……” “你才是猫呢!你全家都是猫!” 桑星的眼睛红了,胸膛剧烈起伏,喘息急促,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能晕倒那样:“就是猫生了你,就是你有猫病……” “?”褚洄满头问号,眼睁睁看着桑星被踩了尾巴一样再一次跑走。 “……这不就是猫吗?我说错了?” 回答他的,是巷子口吹进来的一阵阴风…… 第二天周天,桑星还是6点多就到了胖婶那儿,但当胖婶让他去楼上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点头却没有行动——站在点单台前看手机。 桑星已经打定主意不要理褚洄那个人了,因为他真的又凶又冷还毒嘴,很讨厌。 并且褚洄应该很晚才会起床,等到那个时候,桑星就已经在店里忙起来了,这真是太省心了,于是他便安心玩手机,只等工作时间到。 但是,才过了不到10分钟,楼梯上就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桑星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转眼间,褚洄已经站在了旁边的楼梯口,还是高高的个头,冷峻的鼻梁,然后冷冷撇过来一眼,视线一落,定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 同桌还没起床呢,没有恋爱相关消息。 桑星低头,把手机屏幕按熄,手一缩,一起揣到了袖子里。 像冷天里藏起爪的猫。 褚洄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昨晚巷子里的阴风吹成了这会儿的起床气,于是瞄着他凉凉道: “谈个恋爱鬼鬼祟祟,你偷老鼠啊?” -------------------- 1 桑星:不要不要找褚洄这样的当对象啊…… 褚洄:为什么?委屈.jpg 溟洞小满:会被气死 2 溟洞小满:啊啊啊啊啊原本打算开文发3w,但,审核卡在5章了! 褚洄:为什么 桑星:因为w我思索了一些么么哒的事情。 第4章 第5章 - 桑星瞪着大眼目送褚洄离开,气的十分钟没说出一个字。 大二,褚洄选修的是心理课。 为响应国家号召,导师准备启动一个“防猫变心理干预诊疗中心”。在这之前,他需要了解各段年纪的心理状况。 恰巧,褚洄被分到15—18岁这年龄段。 褚洄决定去离家最近的育峰高中。 走前舍友唐斯童跟上他,说要去回忆一下当年和男友“高压下偷偷摸摸的恋情”。 褚洄看他一眼,半冷半不屑。 “唉唉就是这个眼神、这种角度。”唐斯童歪着头,想用手指戳他脸,被褚洄啪一下拍掉,“简直超级无敌酷又帅,哎,我高中时候要是不那么瞎眼,就该喜欢你才对。” “那就现在换。”褚洄目不斜视。 赞美是真,玩笑却假。 唐斯童看起来爱开玩爱看帅哥,其实对他那个高三开始谈下来的男朋友用情很深。 说着闹着,两人就来到育峰高中。 登记之后进了门,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寒冬腊月里,操场上火热的青春气息——一群男生穿着短裤短袖打篮球,周边,女生啦啦队时而鼓掌时而欢呼,满是朝气。 “再过两年,他们就知道,这种欢呼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唐斯童嫌弃道,但他还是停下脚步,满满兴味的驻足观看。 褚洄也停下脚步,他看到了认识的人——高大的光秃秃的杨树下,热闹的人群边缘,桑星穿着黑色羽绒服和蓝色校服裤坐在双杠上。 他的手撑在身体两侧,膝弯搭着,细长的小腿垂下来,套着白色运动鞋的脚偶尔在寒风中晃。 实在是过于孤单。 唐斯童显然也看到了,掏出手机取景:“嘿你别说,虽然很中二但真挺帅,配上没了叶的老树,整个一即将失恋的忧伤少年。” “别乱拍人。”褚洄伸手制止。 但“咔嚓”一声过于响了,惊的桑星回了头。 他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又回过去发呆,顿了两秒又猛的回头,眼睛瞪的圆溜溜。 那天被褚洄说成偷老鼠,桑星便坚持着把“不理他守则”贯彻到底,一天都没同他说话。 偏偏傍晚时候下了薄雪,桑星走出面馆,因为过于兴奋而脚底打滑——被褚洄顺手提溜了一把。 别扭的“谢谢”还没说出口,褚洄又补刀:“汤姆是笨死的。” “……” 桑星在雪地里冒烟,对着远去的人影恶狠狠: “再理你我就是臭老鼠!” 褚洄自然听到了他的信誓旦旦。 于是此刻便站在这里原地不动,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想看看桑星到底是何物种? 冷风一阵吹来,光秃秃的杨树杆乱晃,哗哗的;不远处,男生女生的尖叫呼喝也随风荡过来,呜呜哑哑。 世界上这么喧嚣,偏偏双杠附近一片死寂。 桑星坐在高处听风声,又听鸟儿饥饿的哀鸣,一切听过一遍,最终,在同褚洄对视10秒后,轻巧的跳下双杠,慢吞吞走近两步。 只有两步,再多一厘米也没有。 褚洄下垂的手指动了动。 今天,他已经做好当陌生人的准备了——他无所谓桑星的态度,毕竟那是个可有可无的、姨家的邻居,是个有点神经质的高中小孩。 但当桑星一番挣扎之后,真跳下来,明明不想打招呼,却笨的当起了臭老鼠——那瞬间,褚洄有一种被一直抗拒靠近的小猫,突然抬爪子触碰了一下的舒心感。 唇角勾了勾,褚洄和颜悦色了: “上体育课?” “……”桑星点点头。 两人之间又刮过一阵冷风。 桑星的右脚动了动,突然弯腰,把皱上去的裤腿束脚捋下来。再起来后,鼻头便有点红红的。他又伸手,“哧拉”一下,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挡住了尖尖的下巴。 褚洄忍不住皱眉:“穿太少了。” 刚才桑星在双杠上,半条小腿都露在外面,单薄的袜子显得跟腱格外高,脚腕太细。他跳下来的时候,褚洄都怕他会崴到自己。 “记得晚上回去加衣。” 桑星不嗯了,拿黑黑的眼睛看他,过了一会儿才迟钝的点头。 “这谁呀?有点可爱。”唐斯童好奇的问。 “社区里的邻居,”褚洄说,“名叫桑星。” “你好,桑星。”唐斯童跟谁都自来熟,笑着跟桑星打招呼。 “……你好。”桑星声音很低,大大的眼睛弯了弯,睫毛颤颤。他把手背在身后,打完招呼后,视线很快看向别处。 “走。”褚洄对唐斯童说,又转向桑星,“上课吧。” “嗯。”桑星转身,很快跳回双杠上。 他探手拉杠的时候,褚洄看到他很细的手腕,白白的,青色血管好明显,一直蔓延到指骨。 褚洄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碰见,自己抓住他下巴的时候,他就用这双手腕反抗,掰来掰去很努力,却猫一样没什么力气。 为什么不踢腿呢?真的有点笨,还怂怂的…… “哎洄哥,你发现没有,我跟他打招呼他竟然在不好意思啊,是不好意思吧?怎么会这这么可爱的男生,好纯。” 唐斯童一步三回头,有些怀念道:“我刚喜欢吴初渭的时候也这样,那会儿也高三,跟他对视一眼就会脸红。” 褚洄瞥他:“装的?” 心里却想,唐斯童是没看到桑星的另一面,有点神经质,猫一样胆小容易跳脚,嘴巴毒,还小气记仇…… 不过刚才倒是乖。 唐斯童想逛校园,于是褚洄一个人去找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很认可他们的活动,跟他定好时间,让他到时候挑一个班级发卷子调研就行了。 事情很顺利,褚洄很快回到跟唐斯童约定的集合地点。 没想到对方在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着了魔一样。 褚洄问他怎么了。 唐斯童便讲起自己看到的场景。 他跟男朋友打完电话后便到处逛,在经过一间自习室后门时,唐斯童看到了桑星。他和一个女生并排坐在靠墙那倒数二排的位置,女生正在看桑星,眼神里脉脉含情。 小帅哥谈恋爱了。唐斯童感叹,好奇心作祟,退了一步,歪歪靠在门边。 “……你有没有喝过校门口的厚芋泥奶茶?”那女生问。 “没有。”桑星的语气闷又软。 “那你想不想尝尝吗?我都很久没喝了?” “不想的。”桑星回答的认真,还对女生笑了一下。 女生低头玩起手机,过了会儿又靠近他,两人肩膀挨在一起:“《魔法坏女巫》上映啦,我们去看好不好桑星?我期待好久了。” “先不看了。” 桑星没抬头,过了一会儿,把答满题的卷子合起来,说:“不然我先帮你看看上次的数学模拟?你不是说很多题不会做,想要进步吗?这样你爸爸妈妈就会认可你了。” 女生石头一样静止了一下,然后低头翻找卷子。 “这个很简单,你看连接ac、af,延长af交ac的平行线de于点e,连接ce,且acae……” 桑星讲的很认真很仔细,连唐斯童这个旁观者都记起了高中的知识点。 最后桑星问女生:“会了吗?不会我就再给你讲一遍。” “……会了,”女生的热情降了190度,冷言冷语,“我都被你熏陶聪明了,不愧是学霸。” 桑星刚出锅的白面小馒头一样温柔而礼貌的笑,瞳孔被窗口的光映的像蓄水的湖泊:“没事,只要坚持认真学习,你一定会取得进步。” “哈哈哈……” 唐斯童讲完了,捂着肚子笑:“太不解风情了,你的小邻居真的是学霸吗?语文阅读理解不会被扣分吗?” 褚洄简直看不得他这么得意,又想到桑星那怯生生的模样,明明是乖的,于是忍不住教育唐斯童:“谁不是从会到不会一路过来的?” 唐斯童却终于逮住他: “你也是吗洄哥?那我怎没见你谈恋爱?话说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你不会是无性恋吧?还是潮流到要跨物种了?什么物种?兔兔还是猫猫……” 褚洄烦不胜烦,扫了个共享单车兀自骑走了。 巧合的是,骑回去的路上,他又看到桑星。 他果然和一个女生并排走,女生穿的比较单薄,冷风一吹,肩膀缩在一起,看的褚洄想把自己的外套给…… 桑星。 骑车经过两人旁边时,褚洄听到女生发抖的声音:“好冷啊,我快被冻死了……” 桑星缩着脖子,带一点鼻音闷闷的说:“这时候冻一冻,更冷的时候不容易感冒,我比较有经验。” “吱——” 褚洄的车把一歪,来了个急刹。 这时,褚洄只是跟唐斯童一样,抱着好笑的心理“围观”一个奇怪小孩。 后来,当褚洄知道,桑星只是在认真而实在的讲述自己的生活心得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6章 -------------------- -小猫求推文,求海星,求收收,不给会一直喵喵叫…… 第5章 - 又到周五。 “经基因组测试发现,猫化的患者体内会出现与家猫基因序列高度吻合的dna片段,并会随着猫化程度增多。” “目前,医学界研制出了一种基因测试试纸,正在大力推向市场,暂定的初步售价是560元/支。” “560一支,抢钱啊!”桑永利关掉短视频新闻,对着手机咒骂。 舅妈和桑兵都不在家,没人跟桑永利搭话。 但桑星患有“密闭空间恐惧舅舅症”,很怕自己会像初中三年级那次,因为冷落桑永利而被暴打。 于是他纠结一下,还是对桑永利表达了关心:“什么560?” “还什么560?把你卖了也不到560。”桑永利没好气,“自从养了你我就越来越穷,你说你不是灾星是什么?” 桑星沉默的擦桌子,心里骂桑星活该。 “之前的工钱给你了吗?”桑永利突然问。 桑星摇摇头:“胖婶会给我记工时,到时候一起算。” “别人那儿一小时15块钱,到她这儿就给你8块,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暗地里就是个黑心的死胖子。” “……” 胖婶从来不让桑星多干活,还会给他做松花糕,别说8块,就是免费桑星也愿意。 “她只是微胖,而且很好看。” 桑星忍不住反驳,为防不测,他绕着桌子转了下,将桑永利的一行一动尽收眼底。 没想到桑永利没有暴怒和恶毒,只是沉默一下,突然换了个语气:“微胖……也是,嘴巴又红又厚牙尖嘴利的……” 他直视桑星,问:“你也觉得她长得好看?” 也? 桑星本能的不喜欢那个也字,并且这种目光让他浑身不舒服,但他讲不出不舒服的缘由,只好找借口离开:“我去扔垃圾。” 褚洄大一时和一学长合作成立了服装工作室,工作室主营时尚男大装和中性情侣装,除了线下售卖,还有网络直播销售。 一切都忙完,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褚洄沿着马路走,走到步行街路口的时候,听到花池的冬青树后有动静。 是桑星。 他蹲在那,跟一只黑猫说话:“喵喵喵~” 褚洄忍不住捂嘴,身体隐到白杨树后面。 “小黑,我很久没看望你,你别生气。”桑星把火腿肠掰成一小块一小块,自己吃一块,给猫丢一块。 “我最近……其实也不太好……”他自顾自嘟囔,“人类都是善变的你知道吗?” 同桌孟常挨个儿咨询了曾经写情书给自己的那些女生,问她们还想不想和桑星谈恋爱? 她们有的说学霸太高冷,先算了吧;有的说我要先学习才有资格配得上桑星;还有的早已找了一个成绩当名次对的人在一起了。 曾经的信誓旦旦眨眼间便成镜花水月。 就像刚进舅舅家的时候,他们也是温和过的,会给他买零食,给一点零用钱。 但后来某一天,爱就消失了,甚至开始拳打脚踢。 桑星递火腿的手伸的稍微有点长了,占了别猫领地,小黑立刻对他哈气,并摆出攻击性动作。 桑星连忙摆手:“放心,我在这儿吃,你在那儿吃,谁也不打扰谁。” 他继续弄火腿,问猫也不懂的问题: “你说,王燕燕爱我吗?她能爱我多久啊?” 排除一切可能,只剩一个年级名次422的王燕燕表示还喜欢桑星,愿意同他谈恋爱。 这是桑星第一次恋爱,也是得了“有猫病”后,第一个爱自己的人。 但他的病情好像没有改善——除了恋爱第一天晚上猫化程度没有继续扩大,但第一天过后,他的猫化程度又开始继续了,现在他左手半条胳膊都会在夜晚猫化。 问题出在哪里? 桑星揪了一根枯草,在指尖捻来捻去,叹息:“人类的爱情真愁人……” “恋爱了?” 褚洄又悄么声站在了身后,不过这次没有贴脸吓人,保持了很讲究的距离。 桑星看他一眼,再回过来时,倾诉对象已经跑了。 “遇到问题了?” 褚洄今天对小孩有了点改观,这会儿也不吝做一个类似于导师的形象,于是问:“可以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解答。” 确实遇到问题了,桑星看着褚洄。 他还是有点不想跟褚洄说话,但此刻似乎也没别的猫可说,于是想了想,问:“不让亲近就要生气吗?” 王燕燕想贴着桑星,但桑星更想做题。 褚洄诧异。 一方面诧异于桑星问题的直白,但这小孩确实脑回路奇怪,便也能理解;另一方面是诧异于他的恋爱进度,明明白天的时候似乎手都没牵过的样子,这就要亲近了? 于是问:“已经接吻了吗?” “接吻?” 桑星突然抬头,王燕燕想跟自己接吻? 桑星从没想吻过谁。除了记忆里的那个某回哥哥,他也从没想抱过谁。 桑星看着褚洄,不知是月亮衬的还是灯光显的,褚洄脸廓柔和,眉端目正,肩宽手长的站在花池砖边上,看起来像图画中教堂里的雕塑。 跟讨厌的桑兵不一样。 桑星见过桑兵跟人接吻。 那是一个寒假,近年关,桑永利和司梅去乡下参加婚宴,桑兵邀请女同学回家,一进门,就急切的把人按在玄关那。 桑星在柜子旁拿着扫把看。 他记得很清楚,桑兵双手捧女生的脸,压力下,女孩的嘴唇嘟起来。桑兵也噘嘴,先是碰了一下,肉贴肉,女生没有动,然后桑兵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有点狰狞,有点变形。他松开女生的脸,歪着头,用力凑上去,一手还往下,摸着女孩的胸。 桑星看到桑兵探出来的红舌头,还有女生那种平淡却勉强沉醉的表情。 有点恶心。 但是今天,桑星再次见到了那种表情:“也是,嘴巴又红又厚牙尖嘴利的……” 是桑永利! 所以,桑永利对胖婶…… 那么可爱的胖婶!对桑星很好的胖婶!一道闪电劈中了桑星的天灵盖,劈的他脸都白了,忍不住开口骂:“龌龊!” 褚洄一愣,神色立刻冷了:“接吻也龌龊?” 一个17岁的高中生,又不是7岁小孩,说个话谈个心这么费劲,褚洄开始反思自己站在冷风里当大哥的傻缺行为。 他没了耐心,近乎冷酷的问:“你是不是不会谈恋爱?” 然后直视桑星,下很干脆的定论:“或许早该分手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桑星跑偏的思维顿时被拉回来。他不能失去王燕燕的爱。 褚洄冷笑:“我为什么告诉你?” 桑星一怔,眉目微凝,声音也弱了:“告诉一下又不累……” “……” 小神经病。褚洄一个字不说,转身气回面馆。 到三楼时,胖婶正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 “记账呢姨。”褚洄拉过椅子坐在旁边,带进来一身寒气。胖婶看他一眼,伸手把旁边的小棉被递给他。 褚洄十二三岁的时候生过一场病,很严重,断断续续治疗了一年才算恢复。 那时候褚建军忙着天南海北的做生意,母亲郭少菱的律师事务所也耽误了太久,两人一忙,怕褚洄旧病复发,便央着大姨郭小年住在家里照顾他。 这一照顾,就是三年之久。 “看你这如花似玉的字,”褚洄确实觉得冷,于是把小毯子披好,拿过计算器,笑说,“我帮你算。” 胖婶点头:“这周社区很忙,快月底了,我先把小星的工钱给算好,免得到时候顾不上。” “行。”一整页上只有最右上角的桑星两字写的格外清楚,其他的都要褚洄努力辨认,“一小时8元,这是……6百2十5小时?” “……62.5小时,”胖婶嗔怪,“一个月才多少小时。” 褚洄笑了笑:“好,62.8乘以8,是500元。” 一行算好,褚洄往下看,突然顿住:“15¥/84≈800星,什么意思?” 第6章 - “就是1小时15块钱,84个小时呀……”大姨的声音缥缈又柔软。 “那怎么得出800?” “不得减去上边的500块啊……” “……哥哥” “小星是个好孩子……” 梦里光影幢幢,有些零碎的光片和声音一直浮现,如同岩片里偶尔冒出的水泡似得,不成句也不成行,闹得褚洄一宿没睡好。 6点一刻。 桑星竟然已经坐在大姨家的沙发上了。他白白的脸上挂了两个超大眼袋,熊猫一样呆愣愣。 客厅没开窗,没开电视。 原本胡乱放着杯子和零碎垃圾的灰岩板茶几变得光可照人,一边的垃圾袋都被束好口打包好了。 第7章 见自己出来,桑星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过来。褚洄擦着头发,走近几步,试探着问:“没睡好?” 桑星不说话,还是收着下巴,猫盯老鼠一样盯他。 “你……” “……你有毒。”桑星手一抄,垂下视线,底气不足的将王燕燕的分手结语赠给褚洄。 昨天晚上11点54分,褚洄的诅咒生效了。 “分手吧学霸弟弟,虽然你长得赏心悦目,但除了分数之外其他你都没开窍,就跟洋桃花一样,你有毒。” 王燕燕发来这行字后,连个解释机会都不给,就删了桑星微信。 其实桑星也无力解释。 当时他正举着手电筒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左臂。那里,就像新闻上放的那张图片一样,已经“被郭芙砍掉了”——只剩下一根“骨头”支棱着。 看图片,是危险的怪异,等真长在自己身上,则成了身临其境的恐惧。 像随时会嘶鸣的午夜凶铃。 “真分了?”褚洄诧异,“第、五天吗?” 桑星静静坐在沙发上,垂着睫毛轻声反问:“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在“有猫病”上,王燕燕没有治愈桑星太多,却给过桑星一份“不用捉老鼠”的希望。 桑星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两人情到浓处,自己其实可以鼓起勇气,把生病的事情告诉她。但她跟桑星世界里的其他好东西一样,全都很短暂。 桑星的头发呈深褐色,边缘带了点黄,脸小而白净,睫毛长而乖的下垂,在黑眼圈上落下更浓的阴影。 “小星啊,很早就没有爸爸妈妈了……”昨晚,大姨的叹息犹在耳边。 此刻,看着桑星的样子,褚洄突然想打开电视,让小孩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但褚洄没碰遥控器。他走过去,坐在桑星旁边,怕吓到小猫那样缓缓伸手,轻拍他后颈。 这次真是一个类似于导师的形象了,而桑星沉浸在失恋的情绪里,没有闪躲。 “没有幸灾乐祸。” 褚洄的目光还是冷,但薄而锋利的唇角带起一个柔软的弧度:“好了,失恋虽然难受,不过一切都会变好。如果你有想说的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不取笑你怎么样?” 桑星看着他。 他闻到浅淡的松花香味,也听到褚洄抬胳膊时灯芯绒衣料相互摩擦的闷音,还有那掐过自己下巴的手,越过高领毛衣,无意碰到了自己的后颈。 有点烫。 桑星不认可褚洄说的那句一切都会变好,但最终还是对着那道平静深邃的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走,出去逛逛。”褚洄拍拍他膝盖,示意他跟上。 胖婶面馆家出来往北走,掠过7家底商,第8家就是阿水。 桑星坐在门外不远处的长条椅上,手指交缠在一起,透过干净的窗户看那对恩爱的小情侣。 马路上人流如织,映在玻璃上,像在他们胸口上疾驰。 但这些沸腾的景象没有影响两人纠缠的视线,他们在这种喧嚣里共喝一杯奶茶,岁月静好。 桑星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给王燕燕买一杯厚芋泥呢? 褚洄拎着两杯奶茶走近,手伸出“啪”地打了个响指:“回神,小少年。凡是过往,皆为序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桑星接过奶茶,眨眨眼睛:“字面意思理解。” 褚洄点头:“理解就好。” 桑星插上吸管,低头喝了一口,感叹:“这就是厚芋泥啊?” “没喝过?”褚洄问。 桑星摇摇头,喝过奶茶,但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好喝吗”褚洄拆开柠檬水。 桑星仓鼠一样动了动脸颊,黑黑的大眼睛眯缝起来,眼尾弯了一个微小弧度,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好像慕斯蛋糕。”桑星说。 桑兵生日那天,他拎着可乐回去后,那蛋糕已被蚕食干净,只剩下一点点边。桑星用指尖抿住尝了尝,奶油已经有点融了。 褚洄点点头,一侧脸便看到不远处的小马彩虹甜品店,突然觉得大姨家这地方很不错,虽然不在cbd,但至少靠着一条老旧步行街,生活十分便利。 没一会儿,褚洄听到空管声。 桑星正晃着纸杯,撕开塑料膜,往里面看。 褚洄皱皱眉,手指动了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桑星把那些残余吃干净,想说以后要喝再给你买,现在买都行。 但他好像没什么立场说这句话,于是眼睁睁看着桑星用吸管将芋泥一点点捣出来。中间有两次,芋泥湿滑的从吸管上掉下来,桑星很执着。 “……” 好、节俭的少年。 桑星喝饱了,他舔舔唇上的奶沫,感受到舌尖味蕾的回甘,觉得浑身暖洋洋。 不同于半夜猫化的关节发热感,而是血液松缓流动的舒畅。他看了一眼太阳,今天天气很好。 但一侧头,就发现褚洄正盯着他,目光深沉,脸色肃穆。 “……”桑星后知后觉的耳朵发热。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他突然说,“学校食堂上贴着的。” 褚洄愣了一下,继而轻轻笑了:“好学生。” 桑星双腿舒展地伸开,手撑着座位,上半身前探。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玻璃窗后的情侣身上。但奇怪的是,他已经没有那种低落的情绪了。 “谢谢你。”桑星真诚的说。 他不知道为什么褚洄突然要请他喝奶茶,但既然喝了,就说明两人既往不咎,并且好意是要回馈的。同时,桑星想给自己的第一段恋爱划上一个无疾而终的句号,于是说: “婶婶快给我发工资了,下次我请你喝吧。” “就当是给王燕燕了。” “……” 我谢谢你。褚洄又想说说那些猫和老鼠的事,还想拆开青少年的大脑看看。 但他忍住了,将空包装拿起来,冷着脸起身:“回去看店!” 怎么还阴晴不定呢。桑星立刻站起来。 “小星小洄,别往回走了,过来帮忙来。” 胖婶穿了一身白色塑料服,在不远处的卫生院门口站着同两人打招呼。 “你回去把门锁上。” 褚洄支使桑星。 再回来的时候,褚洄已经忙起来了。大概因为个子高,桑星在来去匆忙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褚洄把棉服的袖子挽了起来,胳膊因为受力,上面的肌肉绷起来,完整而流畅。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忙的时候专注看路,嘴唇也轻轻抿着,认真又犀利。 “小星,把这个搬到厅里,那走道旁边有个仓库,放到里边摞好就行。”胖婶也在忙活,额头出了很多汗。 “好。”桑星走到画着红十字的白色货车旁,搬起一个塑料箱,觉得有点分量,外面有卫生条贴着,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但褚洄刚才一次性搬了三箱,于是桑星也摞了三箱。 “小星不……” “婶儿,街道那边有急事找你。”一个女人跑过来,拽着胖婶就跑。 “这里面有液体,不用一次性搬这么多。”褚洄补全了胖婶要说的话,顺便从桑星垒好的“桑星堆”里搬出一箱,“两个就行,别摔坏了。” 桑星冲褚洄瞪眼睛,不太服气,又想着确实赔不起,便听话的搬着两箱跟在褚洄身后。 往返三次后,桑星便觉得胳膊有点酸了,鼻尖也冒出汗珠。但反观褚洄,腰背直挺,步履轻盈,气不喘力不虚,简直健壮如牛。 桑星咬咬牙,上半身后倾,尽量节省力气。 把仓库里的摆放好,再往回走的时候,桑星被自己发软的脚绊了一下。 褚洄明明在前面,却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回头递来一个瞧不起人的冷眼。 “……” 桑星要大度。 桑星来到车前,又摞了两箱货物,搬起来转身要走的时候,褚洄突然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说:“大姨找你,你去店里看看。” 交接东西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缠在一起。 褚洄的手真的很烫。 “那……” “快去快回。”褚洄忙的心无旁骛。 桑星不疑有他,跑出去十分钟后又气喘吁吁的回来:“婶儿没回店里啊?门还锁着呢。” 这时货车已经清空了,桑星在仓库外的卫生间找到褚洄。 褚洄正在洗手,薄薄的眼皮垂下来,一手手指弯曲半握,指背放在另一手的掌心旋转揉搓,然后双手交换,标准的七步法。 “嗯?”他头都没抬,漫不经心的,“没回去吗?一会儿问问。” “嗯。”桑星站在一边盯着他的手看,在褚洄的洗手步骤将近尾声的时候,忽然将一根手指伸到水龙头下,碰到水后又收回,在半空中甩出一点水珠,说,“好冷。” 褚洄从镜子里看他,眼神凉凉:“小猫洗手啊?” 第8章 桑星忽然板起脸,身体也站直了。 小神经质。 褚洄收回目光,抽纸擦手,团了一个团扔进垃圾桶中。 桑星的视线跟随那团卫生纸划抛物线,心想:好圆的球。 午饭时间到了,来面馆吃饭的人越来越多。 桑星围着白色围裙,一边低头致歉“不好意思,今天做不了面,可以点水饺和凉菜。”一边期盼着胖婶快点回来。 甚至想自己应该学一下怎么做面,这样才能真正帮到胖婶。 毕竟,桑星扫了旁边系着同款围裙,跟紫色萝卜大眼瞪小眼,似乎在考虑怎么下刀的褚洄一眼,觉得,对方距“8元/小时”还差很…… 不小的一点。 只是手忙脚乱的两人不及等到胖婶,却等来一位不速之客——桑兵。 桑兵很挑食。 在每月的固定限额外,他会问舅妈要更多零用钱到外面吃,甚至告诉他们:臊子面涨价了,38元一碗;黄焖鸡米饭涨价了,46元一碗;还有各种同学聚会…… 然后他会在舅舅对社会的咒骂声中,面不改色的接下舅妈多给的几百块。 但他没来过胖婶的店里。 这还是大年初一头一次。 “吃点什么?”桑星拿着小夹子本走过去,笔尖在上面戳了戳,几不可闻的叫,“……哥。” 桑兵扫他一眼,跟不认识一样:“西红柿牛腩打卤面,要加双份牛腩。” 桑星说:“抱歉,胖婶不在,没法做面。有水饺和凉菜,凉菜目前有酸辣土豆丝、凉拌腐竹,金针菇和拉皮。” 褚洄还没有切好萝卜,桑星便把最后一道清口凉菜掠过,补充道:“熟食也有。” 桑兵除了偶尔动手揍人,其他时候倒是从来不屑于跟桑星多说一句。这在此刻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桑兵要了两碟熟食,猪头肉和耳朵,还要了一份牛肉水饺。 点菜的是桑星,上菜的却是认识的人:“褚洄?你怎么在这儿?” 褚洄茫然的看了桑兵一眼,觉得有点不熟:“你认识我?” “我也南大的,大三了,我宿舍在你楼下,我们都在学生会。” “噢。” 褚洄点点头,放下盘子:“吃好喝好。” 这句还是跟桑星学的,略带点乡土人情世故的四字,自怂而有礼的桑星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让褚洄一下子就记住了。 “……” 桑兵见褚洄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便也不自讨没趣,低头开始吃饭。 备餐间里,桑星把调好的酱汁均匀的撒到大拉皮上,然后把不锈钢大盘推到褚洄面前,说:“你调吧,我来切。” 褚洄握刀的手顿了顿,让开位置:“小心点,别受伤。” “嗯。”桑星点头。 褚洄等桑星把第一个紫萝卜切成小块儿后,才收回视线忙自己的。 一会儿后,褚洄将盘子移到桑星旁边,问:“这样差不多了吧?” 桑星歪着头打量:“颜色好漂亮,一定好吃,你尝一下,换根筷子。” “不。” 褚洄言简意赅。倒是转身拿了双长筷,夹了一根辣光油亮的萝卜喂给桑星:“怎么样?” “啊——”桑星眉毛眼睛挤在一起,嘶嘶哈哈地,“又酸又辣,开胃下饭……” 桑兵隔着不小的取餐窗看两人的互动,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笑: “俩个穷鬼,还挺搭。” -------------------- 噢摸,桑兵眼神不错。 - 今天阳光很好。叶脉稀疏的绿菊小坨在水里吐出连续而密集的泡泡。小鱼很悠闲。白檀毛毛虫在鱼粪的灌溉下爆了很多崽。 世界很可爱,我想念的人也很可爱。 2025/04/15 第7章 - 桑星没等到胖婶,胖婶却在晚上八点来送工钱了。 她拿着夹有复印纸的收据,让桑永利确认签收。签字期间,桑星一直在旁边盯着桑永利,直到胖婶离开,桑星才松了口气,关上门。 “多少钱?”舅妈从卧室里出来。 “500块。”桑永利把钱塞到钱包里,见桑星立在一边,大方的抽出一张十元的递给他,并嘱咐:“干就好好干,别偷懒。” 舅妈板着脸走过去,掰开桑永利捏钱包的手,从里边抽走三张,顺便拿到那张白色收据。 看了会儿,便刻薄道:“就说她是个黑心的,找过她一次,给桑星的工资就每个月比以前多了20块,还整上个破收据,怕我再找她啊?” 舅妈把那三百塞给了沙发上玩吃鸡的桑兵:“看来之前那一年的就是被她克扣了,个死胖子,难怪没男人,每天抹个红嘴唇勾搭谁呢。” “她男人去外面打工了。”桑永利烦躁的抽烟。 “打不打工跟你有鸡扒关系?街上那么多招工的,我就说别让桑星去她家,你非不听,一小时才给8块钱,顶什么用?学费都交不起,还有比你窝囊的吗……” “麻痹的高中有什么学费?” “那个灾星不吃饭不交书本费啊傻比……” 见势不妙,桑星赶紧转身进房间写作业。 这时候桑兵开口了:“桑星,褚洄在胖子店里是干嘛的?跟你一样?怎么以前没见过他?” 桑星摇摇头:“他刚来。” 桑兵若有所思:“他一小时也是8块钱?” 桑星还是摇头。褚洄是胖婶的亲外甥,应该不需要付他工资:“可能吧,没问过这些。” 桑兵翻了个白眼:“什么都不知道还跟他那么近,真是其蠢如猪,怪不得都聚在一个小破店里,真是上天赐予你们一家三口的猿粪!” 桑星早已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高超武艺,也从不施展自己的好奇心,这会儿却顿了一下,问桑兵:“你认识他?” 桑兵睨了他一眼,不屑道:“校友,也进了学生会,没什么存在感。听说他大一就创业卖衣服了,整的风风火火,但据说现在快破产了,难怪会去小破店打工……” “破产?”桑星凝眉。 “你少跟这种无能的人来往。”舅妈快把电视遥控器按烂了,“交朋友就交有用的,以后上了社会这就是你的关系,关系就能带来资源……” 桑永利补充:“这倒是句人话……” 桑星进了房间,坐在窗前的小书桌那写作业。 写了一会儿后抬头往窗外看。 在两左两右四栋楼的夹缝中,越过马路昏黄的残边和零星的黑色树杈,一联排的三层小楼就在寒风里舒展着。 夜黑,小楼的粉色外墙是暗沉的,一楼写着“胖婶面馆”的牌子也是暗的,但那被高处的树杈分割的小窗口却是亮的。 桑星短暂回忆了一下胖婶家三楼的房间布局,确定那个窗口就是褚洄的房间。 真是好巧啊,帮工快两年了,才突然发现,从自己房间能看到小面馆。 桑星为这个发现雀跃,撑着腮往夹缝处望——褚洄拉上了窗帘,窗帘很薄,透光不透人。 桑星从前更喜欢开着窗帘,但最近不行了,每天睡前,他都会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想到这里,桑星赶紧低头学习——在午夜到来之前,他必须要多写一些。 因为桑星是世界上另一个品种的辛德瑞拉,12点左右的时候,他猫化的左胳膊会像漂亮的南瓜马车一样风雨无阻的出现。 只不过,作用完全相反。 桑星没见过王子,他不配走进星光璀璨爱意欣然的宫殿。 第二天早上,桑星一早就进了面馆三楼。 褚洄竟然已经起床了。 他在抽烟。王子一样,褚洄倚在窗边,修长的腿交叠着,像山雨倾来时的冷锋。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夹着烟,烟雾晦涩缭绕,遮住了那双深邃冷峻的眼睛。 见桑星进来,褚洄伸手将烟按灭,把窗户打开:“今天不营业。” 桑星点点头。 昨天胖婶说社区有活动,忙,就暂停营业一天。但桑星已经习惯了在每个周末早早来到这里。 “看电视吧,作业做完了?”褚洄说。烟雾散去,他棱角分明的脸清晰了,像覆了冰雪的远山。 电视里播放的还是“有猫病综合征”的相关消息。 桑星把声音调到刚刚能听清的高度,让这片空间别过于安静: “……响应国卫委号召,健安药业已将集团首批“有猫病综合征”的基因测试纸免费开放,并分排到地区……先到先得……” 听到健安药业四个字的时候,褚洄冷冷瞥了一眼屏幕,唇角勾起近似嘲讽的笑,然后背过身去,双手平直的抬起,撑在窗页上。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夜幕里的冰川一样,散发着凛然而压抑的气息。 突然,褚洄的手机响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把电话挂断,腿交错一下。但电话铃声锲而不舍的,响起一次又一次,褚洄同样都是挂掉。 第9章 四次。 最后一次挂断后,他伸手摸到烟盒,但只是捏了捏,又放下。 “可以抽的。” 桑星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他。褚洄抽的烟味道独特,跟桑永利和桑兵的臭烟不一样。 褚洄摇头。 手机持续在响。 “操……” 良久的静默后,褚洄自胸腔里发出一种非常低的声音,持久而闷,像夏天暴雨来临前天边的滚雷。 “他大一就卖衣服了,整的倒是风风火火,但据说快破产了……” 桑兵的声音适时出现在桑星的脑海中。 破产。 这两个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舅妈酷爱看的八点档狗血电视剧。 里边英俊的霸道总裁总是会经历这样的人生低谷,动辄公司被查封、资金流断裂,导致集团破产,亏损百亿千亿…… 这是褚洄现在面临的问题? 难怪愁的他周天早上不到6点就在这抽烟,看水罐露出的烟头,应该抽了好几根了,甚至抽到咳嗽,喉结不住滑动。 桑星站起来,从饮水机的抽屉里拿出一次性纸杯,兑了一杯温水端过去,说悄悄话一样问:“喝不喝么?” 褚洄看他一眼,接过水咕咚咕咚两口喝掉:“谢了。” “桑兵说你在卖衣服。”桑星靠着窗户站立,双手整齐的搭在横栏上,乖而有礼,猫里猫气。 “桑兵?” “就是昨天来店里吃饭,点了熟食的那个,”桑星侧过脸来,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像含着一块奶糖那样,软而模糊,“你不是给他送餐了么?他是我表哥。” “他啊。” “嗯。” 褚洄不在意这个人,心思也不在跟桑星的对话上,只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随口问:“还说我什么了?” 桑星能感觉到褚洄游离的状态。 经过几天相处,桑星已经不怕褚洄了,甚至莫名的想亲近他。 桑星心情不好的时候希望有个人可以说说话,褚洄应该也差不多,至少至少,比闷着抽烟强吧?于是想了想,说: “桑兵觉得你很厉害,很早就创业,还进了学生会呢。”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桑星不会、也不可能跟桑兵一样,拿破产这两个词捅人心口。并且他觉得褚洄确实很厉害——差不多的年纪桑兵还在骗钱花,而褚洄竟然可以破产。 想到这里,桑星又补上一句:“他说褚洄是万人迷啊。” 这话也是真心实意。因为连桑星这样的都能收到好多女生的情书,更别说褚洄。可能褚洄都有女朋友了,就算现在没有,之前应该也谈过。 褚洄突然笑了。 无可抑制的转过头去,后脑勺对着桑星,宽阔的肩膀一直耸动。 良久后,他才摆正脸,眼角的痕迹都深了点,瞳孔中似乎有泪光,被阳光照耀的深潭一样,反问:“是吗?” “是的。”桑星深深点头。 还是有点神经质的感觉。 褚洄想,桑星看着冷怯怯,其实是个自来熟的笨猫,一杯奶茶就可以骗过来,变成没有距离感的小话痨。 是少年特有的傻,又格外真挚坦率。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你、并表示肯定的时候,某个瞬间,会让褚洄觉得,心眼儿很多的桑兵就是说了那些傻透的话。 “对了。” 褚洄说话的声音都清亮了,他进房间拿了个信封出来:“之前那部分工钱送到你家了,这800是她帮你扣出来的,你自己收好,用的时候就用。如果再交女朋友呢?奶茶总是要请人家喝的。” “800块?” 桑星惊讶的张开嘴,心算了一下,还是迷糊:“怎么算的?不可能有这么多?一个月也就四个周末八天……” 某次,胖婶看到桑星连两块钱都拿不出来,这才知道了他的真实处境。 学校里吃的是食堂,跟小超市统一饭卡,余额消息连通着舅妈的手机,书本费也都有通知单,桑星想攒点零用钱几乎不可能。 于是,胖婶便把他的工钱分成了两部分,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桑星很感动。 桑星把钱推回去,连连摇头: “我知道婶婶对我好,她不让我干很多活,还总给我弄吃的,这么多钱……工钱都跟肯德基一样了。她、她一个人看店不容易,我不能要。” 胖婶送工钱那晚,桑永利嘟囔说她一个人看店怪不易。舅妈就冷笑:咋地你想去帮她啊,不撒泡尿照照看你个比…… 桑星觉得,这次舅妈骂得很对。 “就知道你这么说,大姨都准备好了,你是觉得咱们家的店不如肯德基吗?”褚洄把大姨写好的白纸拿出来,并故意曲解桑星的意思。 “不是不是……” 桑星看白纸:15块84个小时,扣掉送过去那500,另外多给40块钱。而一个月84小时,一天胖婶就给他按10.5小时算…… “真不行,我不能要,太多了。”桑星觉得沉甸甸。 褚洄将信封塞到他手心:“拿着吧,你不还经常帮大姨收拾家?要这么见外,她会把这个也给你算,钱就更多了。” 桑星推拒不成,手指虚虚握着那个信封,丧眉耷拉眼。 新闻还在不停播。 企业集团领导人被拉了几个专门的特写镜头,然后又展示一些社区服务画面。 手机又响起,褚洄干脆关机。 桑星不小心看到备注着的“褚建军”三字。刚才电视上被采访的药业集团的董事长好像也是这名字。 “是我爸。”褚洄淡淡道,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那怎么不接?刚才也是叔叔打的吗?”桑星问。 褚洄不想聊这个话题,随口否认:“不是,是别人。” 噢,那就是“破产”相关电话。桑星点点头,视线落向窗外的花池边。 800块钱,胖婶儿的心意,其实这个好找补。桑星可以去跟胖婶学做面,并且还要跟她谈一下,以后的工钱还是按照以前的12元每小时而不是现在的15每小时发。 如果胖婶不同意,他可以以不再在面馆工作要挟,那胖婶一定会顺着他。 然后就是褚洄。 褚洄其实只是看着凶,实际也从来没让桑星痛过。反而经常令人觉得温暖亲切,就像记忆中的“某回哥哥”那样。 但,为了破产的事儿,褚洄心情好差,浑身染满冰霜,让两人之间的相处氛围都凝滞起来,桑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不能再倒一杯水吧? 又纠结一会儿,桑星突然把手里的信封塞进褚洄的外套口袋里,在对方一脸问号的注目下,磕磕巴巴道: “这这个钱给你吧……我基本不花钱,女朋友也分手了,饭卡里的钱和手机话费足够用很多日子,你、你你拿着,你如果用就用进去……” 桑星的病需要的是爱而不是钱,那就把钱给更需要的褚洄。这样,万一以后变成猫了,这点“遗产”也算有了个去向,毕竟,桑星身边可堪托付的人寥寥无几。 “给我?” 褚洄的下巴突然变得好长,像总也放不完的电影。 -------------------- “我们的开始,是很长的电影。”周杰伦 第8章 - 两人还没相识多久,甚至前几天还冷眼相对呢,这会儿小孩就能交付金钱了?褚洄是个商人,不太懂桑星的这种亲近。 但褚洄很快有了自己的理解:“怕他们找到拿走?” “啊,”桑星张开嘴,声音卡顿一下,应了,“是啊,他们不可信。” “我可信?” 褚洄微微勾起唇角,显得有点坏,偏偏一张脸很周正,淡漠里带着斯文:“万一我拿着你的钱跑了呢?桑星同学,这是你所有的家当了吧?” “那怎么会呢?” 桑星眼睛里的光细细碎碎,似乎很开心。 但还是有点神经质。褚洄总这么觉得,因为桑星的脑回路好像不能用正常人的来衡量:“行,那我帮你收着,如果我要走的话,就让大姨帮你管。” “你要走?”桑星一下子不笑了,抓紧了扶手。 “不走,学校不远,我在这里还要待几年呢。”褚洄说。 “噢——”听到否定的回答后,桑星紧绷的小脸松了,细手腕拉着围栏,身体前后晃,十分孩子气。 褚洄看着,突然想起他在双杠上时的样子,细腿半露在冷风里……于是弯腰,撩起他的裤腿看了看。 “……” 这么冷的天,黑色单裤里只套了一件薄秋裤,还是屎黄色老大爷款的,奇丑无比。 “我不冷的。”桑星收回裤脚,浅淡笑意里带了点认真。 看眼神是真不冷,是不知道心疼自己,或者说,早已习惯了。 “这时候冻一冻,更冷时候不容易感冒,我有经验……”——难怪跟女孩谈恋爱的时候这样说话。 “没人教你基本的社交礼仪吗?”——这是某人说的话。 第10章 褚洄“啧”了一声,觉得心脏有点不大舒服,好像被仙人掌扎了一下:“你穿多大码?” 桑星摇头。 “这也不知道……”褚洄干脆往他脖子后面伸手。 “啊,有点凉啊。”桑星喊,脖子鹌鹑一样缩起来。 “别动。”褚洄捏了捏他,修长手指灵活的找到外套内侧的商品标签,s码。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褚洄的左手按在桑星的肩上,右手擦过他右耳,伸到毛衣领子后面。褚洄的头往右微侧着,呼吸声就缠在桑星的额角上方。 有点像记忆里的拥抱,半个。 “是松花香啊。”桑星眨眨眼睛。 “又馋?大姨这几天没空做。”褚洄淡淡扫他一眼,“你属猫啊什么都想吃。” 桑星的脸又白了,然后开始发呆。突然想到,记忆里的某回哥哥抱他的时候,身上也带着很淡很淡的幽冷松香。 桑星一再回忆,确定是幽冷松香。 “桑星!桑星!” 窗外传来女人含着怒意的吼叫。 “是我舅妈啊!”桑星突然警惕起来,手忙脚乱的,如果他真是只猫,那此刻褚洄应该是能看到他炸了毛又竖起来的尾巴。 “手机怎么关机了,明明早上已经充满电了!”他语速很快,“我要回……”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出门,噔噔噔的楼梯声越来越远。 但没一会儿,踩踏楼梯的声音又翻上来。 褚洄转过身,恰好看到桑星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身体半歪,眼神明亮: “你的名字怎么写啊,褚洄哥。” 褚洄一怔。 两人认识这么多天,除了第二次见面,桑星神经兮兮念了个“褚洄哥哥”后,就再没喊过他了,不叫名字,也不叫哥。 而现在这仓促的一声,让褚洄又有了那种被一直抗拒的小猫认可的感觉。不过这次不是小猫爪的轻微试探,而是扑上来、随时可以四脚朝天翻肚皮的那种。 褚洄弯起眼尾,在明亮的高窗下笑: “衣者褚,溯洄从之的洄。” 褚洄哥,褚洄哥哥。 褚洄简单对比了一下,觉得自己更喜欢后一种称呼。 但,前一个也差不多令人愉悦。 “好的!” 桑星旋风一样跑走了。 “你猪啊出门不知道给手机充电……” 桑星跟在舅妈后面,任凭咒骂。他还在想褚洄刚才站在窗边笑的模样,好看的像画,这让桑星觉得自己这八百块钱花的太值了。 “去哪里啊舅妈?” 桑星很少跟司梅一起出门,这条路也不是回去的路。 “让你跟你就跟着,瞎叽歪个屁啊。”舅妈骂完,又低声说,带了点神秘兮兮的得意:“街道卫生院前两天不是进来一批货,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桑星和楚洄一起去搬了,但是看不到里边的内容:“不知道。” 褚洄。 衣者褚,溯洄从之的洄。 “没点眼力价儿!”舅妈笑的像在侮辱全世界的屎,“我跟你说,那个可贵了,就是测猫基因的试纸,前段时间新闻上还播报560块钱一支。” “现在每条街道前500位免费,一人一支,趁天还早那边人少我们赶紧去领,晚了就得交钱了……” 桑星整个人僵在原地。 方才他还在充满松花香气的甜美世界,现在突然要面对一匹饿狼。 一瞬间,桑星的脑子里掠过千百种想法,也只能苍白着脸抗拒:“舅、舅妈,我突然想起来,我得去学校一趟,学校有……” 他想回到三层小楼。 “大周末的学校有个屁事儿?这东西多贵?去领了到时候四支一转卖,小两千块到手……” 舅妈拽着他,往卫生院那儿走。 旁边有人骑车掠过,正在跟人打着电话:“弄点血当场就验出猫基因了嘛……” 小楼不见了。 褚洄不见了。 桑星浑身开始发抖,觉得自己表情都控制不好了,他挣扎:“我、我真得去学校……” 舅妈狐疑的盯着他,“你在怕什么?”她眼珠一转,“你不会得了那个病吧,桑星?” “你去学校有什么么事儿?谁通知你的?你手机不是关机了吗?” 舅妈发出了一连串的问话,每一串都像在鞭尸:“嘿!桑星,你要是真的了那个病,你就跟舅舅舅妈说啊,哎呀舅舅舅妈不会嫌弃你的。” 要变成猫了! 桑星的脑子里只乍着这一个想法,他耳中嗡鸣视线模糊,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舅妈还在喋喋不休: “虽然说天天在电视上看到图片,但是真实生活中还真没有呢,桑星,你是真的会变成图片上那样吗?” “还是你整个人已经变成猫了?” 她已经确定了! “我、我不……” 桑星似乎已经看到他们幸灾乐祸的拍自己在深夜时候“不人不猫”的照片。 他们会扒光自己,看到自己左胳膊变成了猫腿,甚至、甚至右脚——桑星的右脚在周五的晚上变成了一个好小好小的猫爪——他已经是个残疾人,他无法并着脚站起来了! 他被恶毒的“郭芙”砍掉了左胳膊,又砍掉了右边的整个脚掌。 “……我、我要去学校啊……我去学校,我就是学校有事……” 桑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血液在倒流,他的脑袋止不住颤,像要即将发疯。 “啪”一下。 舅妈甩了他一个耳光:“装什么疯!你必须要跟我去!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她不由挣脱拽着桑星走,桑星一个劲儿挣扎,在力气渐渐消退,绝望的泪水蔓延的时候,他突然爆发:“放开我!” 他赤红着眼睛,恶狠狠的,一头撞到电动车上,也不嫌疼。电动车压到舅妈身上,桑星也不管她,转身拔腿就跑。 桑星似乎看到了那只捉老鼠的狸花猫,就在他眼前,它带着他来到猫的世界。 满地垃圾,腥臭的老鼠尸体,黄黄绿绿的护城河水……桑星没有见到死去的爸爸妈妈,没有见到某回哥哥,没有见到胖婶和疼爱法斗的老伯伯。 更没有褚洄…… 这是一片暗黑的沼泽——桑星只能变成最凄惨的流浪猫,没有退路,更没有生路。 桑星跌跌撞撞,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撞到一个黑东西上,那个黑东西也有黄花花的狰狞的脸:“哦吼!看啊,我们家桑星得了‘有猫病综合症’,你们看他变成这个模样了,他的胳膊变成这样的猫了,哈哈哈哈哈真是恶心啊……” 桑星伸手划拉那东西一下。 “嘿,你敢打我!老子就问了你一句你竟然敢打我!” 桑永利的五官都扭曲了,他一脚将桑星踹翻在地,然后冲过去揪着他的头发扇耳光。 桑星耳朵里嗡嗡的,眼前全是幻觉,一会儿是狸花猫,一会儿是臭老鼠,一会儿是桑永利和司梅…… 他疯了,崩溃了,只知道拼命挥舞,却意识不到自己挥舞是为了什么。 “桑星!” 一个黑色人影飞速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桑永利的脸就是一记标准的左勾拳! 第9章 - 桑永利被褚洄这一击逼的松了手连续后退三步。而桑星被惯性甩出,歪躺在路边。 “桑星,你怎么样?” 褚洄蹲下查看他状况,只见刚才还清秀白皙的脸红肿起来,那含满泪水的大眼睛直愣愣的,脖子上也多了一片巴掌类的红痕。 褚洄捏桑星的膝盖脚踝等关节,检查他的胳膊和腿,确认没有哪处骨折后才听到桑永利躺在地上叽叽歪歪的声音,快要成仙一样。 褚洄眼冒怒火,胸腔被一种憋闷的感觉冲撞,起身就要去揍桑永利。 “褚洄哥,”桑星恢复了神志,连忙拽住他,拨浪鼓一样摇头,“别打他……” 如果打了,桑永利和司梅一定会讹上褚洄,两家又住的这么近,极有可能给面馆带来麻烦。 褚洄平静的注视桑星。 褚洄是在二楼窗边的餐桌那打扫卫生时看到的桑星,只见他慌慌张张的跑进一个巷子拐角处,没了身影,没一会儿被一个男人暴力的拖出来。 当时隔得远,褚洄不知道这就是桑永利,打了一拳后才发现,他有张跟桑兵很像的脸。 “桑永利就是个畜生,那年他们刚搬进来,我不是住对面那楼吗?晚上开着灯,我看到他们打他……”大姨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小星那么乖,却被他们虐待……” 是啊。 桑星那么乖,怂怂的,这样的小孩跟年少时的褚洄不一样。年少的褚洄一直呼风唤雨风头无两,活脱脱横行的小霸王。但桑星内向沉默,身体瘦弱。 若今天褚洄摆不好桑永利一家,桑星以后只会更艰难。 第11章 “好了。”褚洄强忍怒气,把他本就凌乱的头发揉的更乱,“别担心,我不揍他。” 桑星微微点头,垂着脑袋往他身边缩了缩。 褚洄看到他怯生生的样子,心里一软,手忍不住下滑,顺着桑星曲起的脊柱轻拍,安抚小猫一样。眼神却盯着桑永利,冰凿子一样冷硬凶狠。 “啊——打人了——” 舅妈司梅追上来,电动车也不管了,随手丢在路边,死了娘一样扑过去,“天哪,老公啊……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啊……” 桑永利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哈斯哈斯疼死我了……” 周边围上几个人,有认识的邻居。 司梅开始抽抽噎噎诉苦:“我养了一个白眼狼,竟光天化日之下联合外人对他亲舅舅动手……”她把目光转向褚洄,“你在这打伤我老公,胖婶就在那克扣桑星的工钱,一个月克……” “不是……” 桑星红着眼睛,颤颤的站起来,抖着嗓子说:“不是褚洄!是我,是我打了舅舅!” 桑星不能连累胖婶和褚洄。他们是对桑星最好的人。 想到这里,桑星鼻头一酸,一种置之死地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大声说:“婶婶没有苛扣我工钱!她给我做吃的,她还……” “桑星。”褚洄伸手环住他的肩,让他依偎着自己。一件事归一件事,这时候说的多,事情反而乱。 “行了,你说,想怎么解决?”褚洄看向司梅,冷冷道。 司梅一楞,眼睛转了转:“把我们打成这样,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 “报警吧。”褚洄打断她,“报警,查监控,验伤,该出多少钱自然有人来评判。” 褚洄顿了顿,目光越过人群,问边缘处站着的人:“你说呢桑兵?同在南大,我认为你应该比他们更懂法。” 桑兵扫了桑星一眼,拨开人群走近:“爸妈,你们干什么呢。” “儿子,你看看你爸被人打的,你说这好好……”司梅跟见了救星一样,又开始嗷。 “儿子,疼啊……”桑永利哼唧。 在所有人都看热闹的时候,褚洄将目光放在桑兵身上,只见他从头到脚一水儿的名牌,这个家庭的资源肯定全部都倾泻在他身上。 两个混蛋都很重视唯一的儿子。 而他之前说进了学生会,一脸趾高气昂的样子…… 褚洄心里有了主意。 桑永利和司梅就是欺软怕硬。照褚洄的想法,既然捏到了他们的小辫子,那就把他们狠狠揍个够,揍到他们怕干脆揍进医院,然后该甩钱甩钱。 保证以后他们见到他像老鼠见到猫。 但桑星不行,他还要回到桑家,如果今天不好好处理,他会因为褚洄任性的一拳备受刁难。 最好,桑家能有人站在桑星这边。 不管主动还是被动。 “有哪里疼吗?”褚洄突然问桑星。 桑星摇摇头。 褚洄嗯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肿起的脸:“那你先回去,冰箱里找个冰袋敷一下。” “不。” 桑星一摇头,一颗泪珠晃到褚洄手背上,蕴开了圆圆的一块,很烫。褚洄笑了笑,手指捋他额前的碎发。 桑星抬起湿润的眼睛。 褚洄一向是冷漠事不关己的样子,要么是高雅斯文的凛然正经。只有这个笑,像看透一切的预言家那样雅痞中带着神秘气质。 “听话,你在这儿影响我发挥。” 不知怎么,褚洄不想让单纯的桑星看到自己世故的一面:“我会把这事弄明白,省得你以后担惊受怕跟个小猫似的。” 他微微低头,漆黑的眸子中有不容反驳的坚定和霸道:“相信哥哥,回去。” 桑星几番抗拒不成,最终被褚洄推出去。 奇怪的是,桑星这个矛盾中心点的离开没有引起桑家夫妻的一丝注意。褚洄心中明了,忍不住暗自嘲讽,却站在一边不说话了,看起来似乎很好摆弄。 在司梅的哭诉下,一行人来到医院,司梅张口就要给桑永利做全身检查。 但褚洄却在这时候报警:“喂,110吗?我要……” “别别,褚洄,别。”桑兵丢下他爸妈,几个大步过来,拉着褚洄想要他挂掉手机。 “桑兵,刚才人多,有些话不好说。” 褚洄用三分讥讽七分凉薄的眼神看他,收起手机问:“上次面馆没跟你多聊,你进学生会,是要准备入档吗?” 一般进学生会,都有这样的目的。桑兵这种人那么活跃,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估计也费了不少劲。 桑兵浑身一凛,立刻明白了褚洄跟着来医院的目的。 他看褚洄,褚洄也目不转睛的看他,黑漆漆的眼神如凛冽刀锋。两人争夺地位的头狼一样,在人潮中无声对峙。 褚洄是风雨不动安如山,而桑兵却在一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 桑星素来就是团受气的棉花,自己爸妈的德行桑兵也有数,必定是褚洄阻拦犯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桑永利,才见义勇为出了手。这要是喊警察来,监控一调,他爸妈还想拿医药费?不进去待几天都不算完。 何况,褚洄是校学生会的人,万一他把自己爸殴打未成年的事添油加醋传出去,他怎么在学校混? 褚洄直勾勾盯着他,似乎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商业街摄像头很多,任何事从头到尾都有记录,我刚才是替桑星阻止不法侵害的正当防卫,你觉得呢?” 这种半威胁半吓的手段其实不太光彩,不是褚洄惯用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桑星的事迫在眉睫又特殊,没办法讲究。 桑兵没办法不承认:“你希望我怎么做?” “很简单,”褚洄提出要求,“管好你爸妈,动手打人的事,别再出现第二次。” “你做这一切是为什么?”桑兵问。只为了桑星吗?他不信桑星能有这样的份量。 “与你有关?” “……” 桑兵顿了顿,抛出底线:“你别乱说,我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动手。” “可以。” 褚洄点头,但他不会相信没有力度的保证,口头上的威胁也没有约束力,他还要在天平上加一点砝码:“你邮箱地址给我一个。” “要邮箱干什么?”桑兵莫名其妙。 “地址。”褚洄重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达成了交涉。司梅和桑永利自然不同意,桑兵板着脸把他们拉到一边说了半小时,两个人才悻悻而出,神色皆不自然。 桑兵的脸色更是黑。 只一味压迫会适得其反,况且桑兵总有不在家的时候。褚洄看着桑永利肿成一条线的左眼和涨成面包的左脸,想着他不去工作,心里怨气定然多。 最终褚洄退了一步,给了司梅500块钱。 果然,看到钱,这对夫妻的气儿都顺了。 褚洄冷笑一声转身准备离开,但司梅突然拦住了他。 她看着卫生院专门建立的“有猫病综合诊疗中心”的牌子,那里,赠送活动已经结束了。 原本,她可以拿到免费的猫基因测试棒…… -------------------- 桑星:啊啊啊哥哥不要啊…… 第10章 - 桑星魂不守舍的往回走,一步三回头。 尽管褚洄非常笃定,像一个兄长或稳重如山的父亲那样让桑星心安。但桑星还是在脱离他们的视线后,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卫生院门口。 褚洄没有受伤。 桑永利没有联合桑兵和司梅一起打褚洄。 并且,远远看气场,倒是褚洄一直淡定的手插兜,即冷眼旁观又胸有成竹。 只不过褚洄拿现金给司梅的时候,桑星的心提了起来,不知道褚洄被讹了多少钱。钱倒是次要了,桑星可以慢慢还,只要褚洄不被连累就行。 桑星呼了一口气往外走,转头看到不远处“有猫病综合诊疗中心”的牌子,心里咚的一声,之前被扰乱的旋涡一样的恐慌再次浮上来。 他悄无声息的靠近,看到领了检测棒的几人兴高采烈的路过身边: “一会儿测一下,没猫化就没问题。”一个说。 “国家的政策还是蛮好的。”另一个说。 桑星看了看远处仍然在交涉的褚洄一眼,鼓起勇气拦住两人,怯生生的问:“请问一下,还能免费领取吗?” “不能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你应该早五分钟来,还能领到最后一个。”那人回答。 “好,谢谢。” 桑星点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500多块钱一个的话,桑永利是不会愿意出钱买的。 “我可不可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桑星再次开口。 桑星告诉孟常桑永利的手机号,并让他三个小时后给桑永利打电话,帮自己圆今天学校有事儿的谎。还掉手机后,桑星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的破绽了,而褚洄那边好像也到了尾声。 第12章 躲过一劫的桑星赶紧往回跑。 快到面馆的时候,桑星不小心将迎面走来的人一头撞进路边的花池里。 “哎呦!” 桑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人。 那叔叔倒是很包容,笑着开玩笑:“赶着去谈恋爱吗,小伙子?这么急。” “没有没有对不起。”桑星慌乱的摇头,看到大叔的钱包掉了,俯身捡起来。 大叔接过钱包,无奈离开。 转身的时候,桑星突然发现,花池的灰砖一旁,立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面馆三楼。 听到有上楼梯的脚步声,桑星噔噔噔从沙发上起来跑到门口:“褚洄哥,我舅舅跟你要了多少钱?” 褚洄眉头一挑,优雅的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不是让你回来?你躲哪里看的?偷感很重。” “我没有偷。” 桑星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跟小猫眼一样执拗又认真。他的脸红红肿肿,看起来狼狈又傻。 褚洄走到冰箱那翻找冰袋:“就给500块钱,大人的事你不懂,不过放心,以后他们不敢随便跟你动手了。” 桑星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跟着,好像听不到后半句话:“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褚洄哥?就要了500块?没有别的你不好答应的条件吗?” 他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就像在说桑家一群人是十恶不赦的混蛋那样,而不是他的监护人。褚洄莞尔:“可能是我把你养大?” “褚洄哥。”桑星播音主持一样一脸严肃。 “真的。” 褚洄说。没有冰袋,没有雪糕,最终,褚洄拿了一块平整的冷冻鸡胸肉出来,又去拿毛巾,“原本500我都不打算给,没有几个钱,你不要有负担。” 褚洄眉端目正,好像没有撒谎,桑星缓缓点头,放心了。 忽然又想到,被桑永利打的神志混沌泪眼朦胧时,褚洄冲过来的样子非常帅非常酷,桑星心里浮现迟来的感动,就像是大冬天里突然啃了一口热呼呼的烤红薯那样。 褚洄这个、兄弟,在为桑星两肋插刀啊!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褚洄的话,桑星今天将是何等凄惨,他将会因为一时的反击,而被桑永利持续暴揍,然后会被他们拖到医院,去验证“有猫病”。如果当场验出来,那桑星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继而被抛弃,被赶出那间房子。 “谢谢你,褚洄哥,那个500块,我会赚了还……啊凉!”桑星龇牙咧嘴。 褚洄笑,示意他自己按好裹着鸡胸肉的凉毛巾:“不要你还,动手的是我,这钱不需要你出。” 桑星把毛巾取下来看了看,是天蓝色的,上面有可爱的小猫,他又捂住脸,很干脆的拒绝,说话一板一眼的小商人一样:“那不行。” 褚洄不会让贫穷的桑星出一分钱,但考虑到小神经固执而跳脱的想法,于是随口安抚:“行行行,你不有800在我这儿?我给你算着扣不就行了?” “不算这个。” 桑星连忙摇头。这个是给褚洄、帮他破产用的,给了就是给了,桑星不会再收回来。 褚洄没听懂他说的也没再管他,自顾自往房间走,走了两步之后回头。 “哦对了。” 褚洄不想让桑星有心理负担,但桑星迟早会回去,也许会问桑兵这件事最终的解决方式,于是说:“那个建安药业是我爸的企业,你不是知道吗?” 桑星点头,懵懂的大眼睛对着他缓慢眨了下,睫毛在空中划了个问号。 褚洄说:“你舅妈想要几只猫基因测试棒,我就去拿了,这个不需要还。” “……” 桑星对着空荡荡的客厅独自懵圈。 怎么还插兄弟一刀啊? 育峰高中最近在流传着一个谣言。 说高三年级第一名的学霸学长是个连厚芋泥奶茶都买不起的穷鬼。并且还有学妹在呼吁,千万不要同这样的人谈恋爱,会很惨。 这样的人注孤生。 传着传着,谣言就传到高三(六)班。 “同桌,你跟王燕燕怎么回事?”孟常非常郁闷,毕竟这是他牵线的一对。 “就是你听到的,分手了。”桑星一手托腮,笔在卷子上漫无目的的划,看起来低落又惆怅。 “行吧,”孟常安慰道,“没事,总会有个不嫌你穷的喜欢你。” “真的还会有吗?”桑星放下手。他从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前些天的那场一波三折让桑星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认识褚洄,如果不是褚洄出手,如果没有跟去卫生院…… 不知道那天会怎样收场。 那天,桑星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六道审视的目光。 桑兵冷笑:“舍得回来了?褚洄呢?” 桑星沉默。 又是一声冷笑:“果然白眼狼,上次问你的时候你还说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他还挺为你出头?威胁的手段都用上了。” 桑星不知道什么威胁,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桑兵直接道:“验了伤,褚洄给了500块算结了。”然后桑兵眼神奇怪的注视他,过了一会儿招招手:“过来。” 完了,要说测试棒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主场成了桑兵,但无论是谁,都足够让桑星的心又提起来。 他按照桑兵的指示僵硬的坐到沙发上。 “别紧张,”桑兵吸了口烟,“我就问你,你今天跟爸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卫生院?” “我要去学校。” 桑兵笑了一声,从桑星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按,八年前的手机,开不了机了。 桑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上面写着“猫科动物dna检测棒”:“我和爸妈都测试了,也给你留了一盒,对了,这还是褚洄给的,你测测,好让我们放心……” 桑星的瞳孔一下放大,手指纠缠在一起,脸上没了任何血色。 “接着啊!” 桑星已经处在了悬崖边上。 “好。”良久后,桑星像是摸毒蛇一样缓缓伸手,并问,“怎么用?” “弄破手指,把血挤到刻度框和黑线框两个地方,一会儿就会显示。” “什么样的显示?”桑星不知道什么样的才是确诊。 桑兵滴水不露:“你弄,我给你看。” “……我去洗手。” 桑星捏过那个小盒,慢吞吞的进了卫生间。拆开,里边的检测棒是近似于立方体的那种形状,底下一层有一些液体,中间有一个夹层,最上边有两处类似于棉絮类的压脂层,是滴血的地方—— 跟他不久前碰倒叔叔后捡到的白色盒子一模一样! 桑星手指颤抖着从兜里掏出那支使用过的看,叔叔检测过,盒子上的黑黑的线框里有满满的蓝色显示,这是有猫基因还是没有猫基因? 不管了。 褚洄哥哥,请保佑我。 纠结许久后,桑星把一切都交给运气。 刚出卫生间的门,桑星就看到桑兵“操尼玛!”一声,然后“哐”的踹翻茶几,钢化玻璃跟茶几底盘脱节“啪”一声拍在地上,茶几的四条腿也横了过来,上面的茶果点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桑星浑身一抖,退到卫生间门后。 “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在外边我不说你是给你留点面子,在家里你还想翻天……”桑永利被儿子数落一路,这会儿气的不行了。 桑兵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他,瞪着眼压着狂躁,怒问:“不然我明天就退学?正好给你省学费!” 桑永利一下子不说话了,接过手机看了看,立马恶狠狠的看桑星。 “怎……怎么了?”桑星再勇敢,在面对桑永利这样的眼神的时候也忍不住瑟缩了肩膀。 桑永利快步过来,手机一递:“你现在有靠山,是不是很得意?你这个小兔……” “行了!”桑兵制止,走过来拿桑星手里的猫基因测试棒。 桑星呆呆的站着,脑子里混乱成一片。 桑兵的手机上是一个邮件的界面,而视频是一段不算十分清晰的监控,是步行街的巷子口那,桑永利拳打脚踢,揪头发,后肘打背部,拖着桑星走那段。 邮件主题字很大:这小孩是你弟还是老洄的弟?老洄有弟?老子怎没听过? 这是褚洄做的啊?桑兵口中的威胁? 桑星低头,揉了揉自右食指伤口溢出来的血,垂眸不语,没一会儿,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褚洄、褚洄怎么拿到监控的啊?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来到桑星的世界?桑星从没遇见过这种人,像突然间飘到头顶的一朵云,帮他遮挡了烈日,又在他枯萎的时候滴下雨滴。 整个儿一恰逢其时。 褚洄真厉害。 桑星一时间忘记了猫基因检测棒。 直到桑兵质疑司梅的冰冷声音响起,“这不是没猫化吗?”转头对他笑了笑,“没事儿,我就说你不会生病。” 第13章 桑兵放低声音给桑星讲解:“你看这里,蓝色红色。” 刻度框是猫基因展示框,框上标注着5道刻度线,代表人体血液里五种不同浓度的猫基因——没有红色呈现,桑星没有猫变。 倒是黑线框里的蓝条浓浓的,这是桑星“生为完人”的证据。 这时候桑永利的手机响起来:“什么?孟常?……学校有事?” 那天凌晨一点,桑星跛着脚,从床底板上撕下那个干净的检测棒,伸出右手食指,大拇指使劲儿掐了一下,鲜血流出来。 一边一滴。 没一会儿,刻度框里有了变化:一个血红色柱状体从绵层底下缓缓升起,最终停止在第二条刻度那儿。 二级猫化。 桑星静静站了一会儿,拉开抽屉,翻出角落的破棉布条,用棉布条将刻度框轻轻一卷,放进不锈钢小盆里,然后掏出从客厅顺来的火机,慢慢引燃棉布。 棉布很好着,不一会儿,盆里剩下了一块黏糊糊的黑色软体。 桑星打开窗户,将盆子丢出去。冬天的风冷冷吹进屋子,塑料味儿散了很多。 桑星犹豫很久,打开手机电筒,对着镜子脱光上衣。 那是一具妖怪一样的身体——左肩有根很细的猫腿支棱着,一巴掌长。桑星盯了一会儿,试探抬手碰了下,礼貌的同它握了握后又捏了捏,毛茸茸的,有点暖和,爪子也很软。 真的是小猫爪。 右脚腕那里空荡荡的,像被砍掉了脚掌,而在被脚腕粗度挡住的下方中心位置,也有一个会动的小白爪…… 桑星不忍再看,他闭上眼睛,一天经历的惊心动魄曲折辗转突然在午夜时分一起涌上心头,惊恐,慌张,后怕,感激,痛恨…… 桑星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哭泣:如果还有下一支检测棒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最近一直萦绕在桑星心头。 而此刻,桑星看着同桌孟常的脸,突然间福至心灵——如果有足够的钱,那就可以提前囤一些检测合格的猫基因棒,每天随身带着,以应对那天那种无助的困境。 “……你也会为情所困,”孟常在那念叨,“没零花钱确实不大行,最近爸妈因成绩扣我零用钱,小绵羊就不……咋啦?同桌,怎么这样看我?” 桑星迟疑的眨眼,神神秘秘的问:“你有没有办法赚到钱?不能做错事,不能叫家长,不能被家长发现的那种?” “呀,你对王燕燕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孟常痛心疾首,“关于这个问题,”他眼珠转了下,“你等我两天,我去做一个可行性报告,到时我们一起发大财!” “好!” 既然没人喜欢他,那桑星就想办法去赚钱,从根源解决问题。这样既能解决自身需求,还可以帮助面临破产的褚洄。 “……” 想到褚洄,桑星又变得低落。 褚洄消失9天了。 -------------------- “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热势褪尽,还我寂寞的健康。” ——木心《眉目》 第11章 - 这周六,是褚洄消失的第12天。 桑星还是一早就起床做饭,偷吃三个鸡蛋出门。他跑到小区对面的步行街口,胖婶的店依然挂着“暂停营业”,褚洄的房间也拉着窗帘。 褚洄和胖婶一起“消失”了。 桑星靠着白杨树呆呆站了很久,然后返回进小区,顺着小区主路一直往里走——舅舅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他换了一份工作,是跟胖婶面馆完全相反的方向,在小区后门。 是一家专门做黄焖鸡米饭的店,桑星主要负责除了收账的所有。 “桑星,趁着还没客,把水池都刷一下吧,还有这个案板,也得弄弄,到时候剁鸡用。” “好。”案板是个非常厚的木头,很重,桑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弄到水池边上。 店老板是个精明强干的小胡子男人,每个小时给桑星的工钱是10块,是桑永利亲自跟他谈的。这也是桑星让孟常想办法赚钱的原因,他是一点零花钱都找不出来。 他还欠着褚洄钱呢。 赔500块,还有四只基因测试棒的钱,虽然褚洄说那个是用他爸爸的钱,但毕竟不是桑星自己的爸爸。何况,褚洄那么骄傲的人,连他爸爸的电话都不接,会用爸爸的钱? 桑星为褚洄这么低端的谎言而暖心。 褚洄真是外冷内热的人,只不过桑星做的就很差了,不仅没有在褚洄面临破产的时候帮到他,反而还连累他倒付好多。 中午渐至,餐馆里人也多了起来。 桑星开始点单,上菜,收拾桌子,处理碗。 “一份小份黄焖鸡,不要辣。”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桑星正侧对入口收拾桌面的纸巾呢,扭头一看,眼睛都亮了。 桑星已经两周没看到褚洄了。 这是多种原因造成的。 首先舅舅舅妈和桑兵一起勒令他禁止跟褚洄来往;然后桑星周末在反方向的黄焖鸡店忙工作;第三舅舅舅妈现在虽然不那么冷嘲热讽,但更多家务活都落在桑星身上。 最重要的是,胖婶家关门好几天了。 桑星甚至阴暗的想,褚洄是不是嫌弃自己累赘,就连胖婶也是,所以他们没有告别就走了。 也就是这几天,桑星突然发现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就是那么遥远,只隔着一栋楼却也可以好久见不到面。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好像也很近,一个转身的功夫,便又见到了,就像一些奇怪的情谊那样,褚洄在桑星的生命中出现的独特又猝不及防。 “怎么,不认识了?这才多久没见?” 褚洄穿着一件墨蓝色的修身羽绒服,领口拉链拉得很高,里边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毛茸茸的,显得他很柔软。 “褚洄哥,”桑星小兔子一样开心的跳了两下,“胖婶的店开了吗?” 褚洄点点头,问:“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人难为你?学校或者别的?” 桑星把小夹子撑在桌上,摇头:“没有。” 最近舅舅舅妈的嘴巴都没那么恶毒了,就连桑兵对他好像也比之前好了一些,这些都跟褚洄有关。 “对了褚洄哥,”桑星问出了纠结了好几天的问题,“你最近都不在三楼吗?” “你去找我了?”褚洄问。他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弹钢琴一样点着桌面,略微仰头的姿势冷而帅。 “桑星!雇你来是来闲聊天的吗?你不看看那个桌子的碗都快堆成山了!” “就来……”桑星冲褚洄眨眨眼,转身便忙起来。 桑星瘦了。 褚洄一眼就看出来了。 店里暖和,充斥着肉味儿,桑星脱了外套,里边穿着一个老款暗红色毛衣。黑色红边的围裙系在他腰间,让他的腰显的非常细,一只手就能抓过来一样。 桑星长得白净清秀,低头敛目认真专注的时候神色上就带了点没有脱尽的稚气。 他细又长的手指上沾满油污,正捏着一块灰灰的抹布擦桌面,那手熟练的将那些碎骨头,烂卫生纸划拉到垃圾桶里,又将黑色的砂锅碗摞到一起端走。 转身的时候,桑星突然侧过脸来,对着褚洄笑了一下。 这笑容跟这环境十分不配。 为什么在大姨店里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 褚洄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这次,褚洄有被桑兵这家人气到。 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因为生病休过学,再回学校后学业压力大。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把头发弄成金黄色,贴上纹身纸,很是流氓的当混混。 那时候就打架,揍人,看谁不爽就干。 但是那种麻木的干。就像大脑需要一种刺激,但里边的电路并没有联通,所以褚洄找不到放纵的快感,于是自觉收了心。 但这次揍桑永利,他竟然感受到一种大脑的淤堵被疏通的刺激,以至于手总是很痒,还想去揍几拳。 这种刺激让他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关于小时候,还有一个小孩子。 但都是隐约的,一点都不具象。 大姨怕他出问题,就汇报给自己姐妹,然后褚洄妈妈赶了飞机,这几天和他们住在褚洄学校附近的房子里。 褚洄问妈妈自己当年为什么生病,他妈妈说是因为学业压力。褚洄隐约觉得不对,只是这过去很久了,那些碎片化的记忆也不影响现在的生活,他也不想去想那么多。 但现在,坐在一盆滚着沸腾油水的黄焖鸡米饭前,那些碎片又开始在脑子蹦了。 尤其看到桑星捏夹子夹砂锅的那双手,看到他半个月就瘦了那么多的身影,看到他对自己露出笑容,软声说:“褚洄哥,你好好吃。” 然后一步三回头…… “……” 真的不舒服。褚洄眼角轻垂,戳了两口米饭,米香浓郁,褚洄却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第14章 他起身去付钱,然后状似无意的问:“大姨给你打过电话,你怎么不接?” “啊,我手机坏了。”桑星惊讶的张开嘴。 “好吧。” “你给我打过电话啊褚洄哥?”桑星反应过来了,满心惊喜,有一种这么多天的想念没有错付的踏实感。 “我那么闲?”褚洄皱眉,似乎很嫌弃,“看你脏的,臭老鼠一样,我先走了。” “好快,还没有几分钟……” 桑星都不介意被他骂了!只惊讶的望着他,又好像不只有惊讶。 那眼神让褚洄更不舒服了,心头又浮现那些光影幢幢的碎片,非常熟悉,从第一次见桑星的时候就觉得熟悉。 可能这家店有问题,褚洄以后都不想来了,桑星也不该来。 桑星要打工也该回到大姨的店里打工。 褚洄被一个电话叫到服装工作室。工作室里被退回来的衣服快要堆成山了,而徐学长去酒吧泡妞,两耳不闻窗外事。 褚洄心里更赌,喊了唐斯童过来帮忙整理。 “我准备下午去开会呢洄哥,学生会又要交会费了。”唐斯童说。 说到学生会,褚洄就想到桑兵,于是问:“什么时候开会?” “就四点呀,4点要开到6点。” 褚洄进学生会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他在最后排随便坐下。 台上,桑兵正在激情发言。而旁边,有两个女生在讨论桑兵: “……长的不错啊,你看他全身名牌,家庭条件一定很好。” “他叫桑兵,跟学生会长冯惜群关系很不一般。” “对,我也听说了,他一进学生会就当了主要干部,拿了好几个奖,最近正……” 褚洄想了想,唇角淡淡勾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不然为什么突发奇想要来参加会议?他又坐了5分钟便提前离场,没想到桑兵也跟着出来了。 “今天怎么想起参会了?之前都没见你过来。”桑兵跟他并排而行。 “没事做。”褚洄简单回答。 “你那服装店怎么样了?” “要倒闭了,”褚洄停下脚步,侧过头,说,“不用这么刻意。” 桑兵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是让他安心,只要家里不动手,就相安无事。 一辆车停在两人身边,桑兵先看车牌,然后瞪大眼睛。 双r标,劳斯莱斯幻影。 车后排玻璃缓慢放下,一个气场沉稳又带点锐气的中年男子扫了自己一眼,然后看向旁边的褚洄:“上车。” 褚洄态度冷淡:“你怎么来了?” “褚洄……这是你……”桑兵知道打断别人谈话不礼貌,但此刻他忍不住。 “上车。”男人再次催促。 褚洄看了桑兵一眼,见到他震惊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灰扑扑的黄焖鸡店,原本打算转头就走的脚还是顿了一下,在桑兵震惊的目光中上了车: “我爸。” 桑兵目瞪口呆。 -------------------- 褚建军:这时候知道叫爸了? 桑兵:爸! 第12章 - 小区黄焖鸡米饭店。 桑星今天被小胡子老板骂了,还被砂锅烫了一下手指,起了一个指甲盖大的水泡。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中午,褚洄没怎么吃饭就走了,但很快又折回来,说要加桑星微信好友。 桑星从黄焖鸡米饭店下班后直奔手机维修店。钱桑永利已经付过了,手机也被店家充满电。 桑星开机,点开微信,果然联系人里有一个红标。 他点击同意。 我是褚洄> 这是他们聊天框里的第一句话。 回到舅舅家,家里静悄悄。桑星直奔自己房间,关门,落锁,点开聊天对话框,认真喊人: 褚洄哥> 他突然很想发一个表情,于是点进表情商店,搜了一套很苗条的长条小狗。手机还是卡,一套表情包就下载了半分钟。 下好后,桑星每个都按着看看,最后挑中一个发过去: 开心狗刨.gif> 褚洄的头像是他自己的背影,灰灰蓝蓝的色调,从气氛看,就像自己初次见到他那样,在夜幕下,有些冷,带了一点凶。 不过褚洄一直没回复。 “咚咚咚”房间门被敲了几下。桑星赶紧把手机丢到一边,摆好书本卷子后才去开门。 桑兵斜倚着站在门边,问:“爸妈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这话问的很怪,且桑兵竟会礼貌敲门? “没有。” “那行,”桑兵自顾自进了门,“功课怎么样,有不会的题吗?”他找出几张桑星的测试卷:“分数不错,这样坚持下去,考个好学校没问题。” 桑星点点头,心中警惕。 果然,没一会儿,桑兵放下试卷,问:“你知不知道褚洄家里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了?我只知道他快破产了。” 桑星一下子紧张起来,突然联想到之前两周,褚洄和胖婶都没在小楼里的情况。今天问褚洄,他也没有回答。 “你真不知道?上一次你就骗了我……要知道我才是你亲哥。”桑兵问,能开那种车的家庭怎么可能破产? “我真不知道……并且从上次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桑兵还是狐疑地看他,桑星以沉默对峙。 桌面上倒扣的手机“嗡”地响了一下。 桑星浑身一紧,脑子僵了一下,生怕桑兵摸他的手机,于是赶忙说:“还有别的问题吗?我还有好多作业……” 好在,桑兵对他的破手机提不起一丝兴趣,只是略带威胁的说:“再被我发现你骗我……” 他留了个“哼”的余音离开。 桑星拿起手机后,先设置了一个密码锁,然后才点开微信: 用这套> 褚洄发来的是一只胖猫,灰色白色的,圆滚滚的趴在那儿,尾巴随意的动动,一副半委屈半高兴的样子。 这个也要管。 桑星撇撇嘴,不太喜欢。这会让他想起自己身患“有猫病综合征”,说不定哪天就要变成不能说话的流浪猫了,根本做不出表情包上这可爱的模样。 但他还是动动手指,顺着褚洄发来的猫猫点进去,下载,又把小狗卸掉。 好的> 小猫知道.gif> 想了想,又发: 褚洄哥,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你前些天好久不在> 如果有,可以跟我说说> 小猫倾听.gif> 还有,基因测试纸具体多少钱呢褚洄哥?> 桑星觉得自己有点话多,他以前从来不这样,对孟常也好,对别人也好,向来都是惜字如金。但面对褚洄,他有点忍不住。 就像小狗相信主人那样,桑星觉得褚洄真心对自己,那桑星也一定全心全意对褚洄,会卸下任何防备,给与全心全意的信任。 不是桑星想这样做,而是褚洄太好,赢得了“猫猫狗狗”的全部信任。 这时候的桑星,做事说话全凭本能,心里想就去做,想说什么就开口。 这时的桑星还没意识到,很多很多的感情从最初就已经注定了。就像蜜蜂与花瓣的纠缠,像鱼儿长于清潭,还像注定羁绊的云和雨。 同一片天空下,遥远的米其林餐厅内。 褚洄放下手机,对着低调奢华的餐具冷脸:“我不转专业,我不喜欢医药行业,你的事业做再大也是你自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就守着个破服装店混日子?跟你没关系?你不是我生出来的?”褚建军的脸都青了。 褚洄不为所动,唇角挑起了一个讥笑:“那你可以跟你情人再生一个,怎么,这么多年了,没有动静吗?” “……”褚建军摔了餐具。 褚洄避了一下,一言不发的同他对视,然后擦擦手离开餐厅,打车回胖婶面馆。车上,褚洄想起桑星的消息,随手搜了搜,发了个截图过去: 猫基因测试棒,市场价73元/支> 桑星回复很快: 真的吗?不是560一个吗?> 褚洄哥你不要骗我> 猫猫生气.gif> 烦闷的心情被小猫尾巴一扫,褚洄对着桑星发来的一堆猫猫gif图勾唇,认为还是自己推荐的这套表情更适合桑星,而那条瘦又开心到发贱的狗跟他一点都不像。 那时刚上市,笨> 褚洄引用了“你前些天好久不在>”回复:我妈过来看……> 想了想,全部退格,重新输入:有人来学校看我,无事> 好鸭> 小猫安心.gif>桑星突然对这套猫猫表情免疫了:褚洄哥你吃饭了吗>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回到婶婶店里了吗?> 发完,桑星抬头看了一眼,楼体之间,胖婶店的牌子是亮的,只不过三楼还没开灯,褚洄还没有回来。 第15章 外边有开门声响起来,桑星锁掉手机,出去。 “马币的你个小兔崽子,早回来不知道早点做饭?”舅妈一脸烦躁,“非要等我吗?就是个混吃等死的……” 桑星满脸免疫,垂着脑袋轻手轻脚进了厨房。 晚上餐桌上,桑兵一直很沉默,胃口也不是很好,甚至连夹了一口最讨厌的姜都没吃出来。 舅舅关切的问了他两句,得到一个冷冷的瞪眼。舅妈也察言观色的噤了语,只是不住给他夹菜。 在就餐快要结束的时候,桑兵放下碗筷突然说:“这两天在学校看见褚洄了。” 舅舅舅妈抬头看他:“怎么?他找你事儿了?” 桑星一顿,也抬起头。 “要是能找上就好了!”桑兵最近对桑永利的态度很不耐烦,他急急的吃了口饭,食不知味,“他上了一个劳斯莱斯幻影……那人是他爸……” “劳斯……” 桑永利混过社会,当年跟那些街头混混到处吹牛逼,甚至有段时间以自己能识别各种品牌的车为豪。听到桑兵说的他非常吃惊。 年华老去,他现在都四五大十了,还都是在图片上见到这车。 舅妈不太认识车,但也从桑兵口里听过,知道这个很贵,但至于多贵,她其实不太有概念:“那怎么了?” “他不是那小胖子的亲戚吗?”桑永利问。 桑兵一脸无语。 而桑星在听到“小胖子”三个字的时候忍不住轻轻皱眉,手里的饭是半口都不想吃了。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3个人6只眼睛齐齐汇集在他身上。桑星紧张的吞咽了一下,眼神随时懵懂:“幻影是新上的电影吗?” 吃完饭,收拾厨房。一切忙完后,桑星才进了房间。 褚洄哥,我吃完饭了,在房间写作业了> 之前的问题也没有回复,褚洄应该在忙。 桑星放下手机,不一会儿又拿起来翻看聊天记录,觉得自己那一大片绿色的气泡框多少能证明自己的话痨属性了。 褚洄,就像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新鲜又美味。 半夜,桑星从发热的关节痛里醒来,他没继续观测自己的猫化状况,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枕头边的手机。 微信上有个消息,是半个多小时前,褚洄发来的: 在几班?> 桑星有点疑惑,但还是回复:我在高三(六)班,怎么了?> 然后单手点按按钮:褚洄哥,你睡了吗?> 等了好一会儿,对方也没有回复…… 第13章 - 桑星放下手机,默默思索。 可能是舅舅舅妈他们的态度缓和了一些的缘故,桑星的猫化程度最近都没有继续增加。 他现在也习惯了在夜晚看自己的身体,或者说麻木了,不会太过恐慌。甚至觉得只要不继续恶化,不被舅舅他们发现自己生病,就维持这个样子也行。 并且按基因测试棒上的刻度来说,桑星距离彻底猫化还有三个阶段,就像是癌症也分为三个阶段那样,每个阶段之间其实都有好几年的路可以走。 想到这里,桑星的心稍微安稳了,注意力还是回到微信上。 他真是太喜欢跟褚洄在微信上聊天了。 在现实生活中,桑星无法做到每周跟褚洄见两次面,所以微信就是他最好的沟通方式,在这里,他毫无负担,可以尽情说很多话,然后从褚洄偶尔的回复里感受内心的充盈。 桑星点进褚洄的朋友圈。 近期褚洄都没有发新状态,最近的一个是去年冬天了,褚洄发了一个雪花表情,配图是穿着专业滑雪装疾速下滑的他。 细碎的雪在他身后翻起,又被阳光映着,一片星闪。 褚洄好帅呀!赞。 桑星一条条往下看。 褚洄去过欧洲,赞;褚洄坐着热气球,赞;褚洄跟一个海角的红色灯塔合影了,赞;褚洄面目狰狞的吃了一个奇怪的虫子,桑星哈哈笑,赞;褚洄在沙漠里骑骆驼,赞;褚洄坐着轮船…… 桑星看着汪洋的大海,心里浮上一点恐惧感,他不忍看下去,顺手点赞,并转发这张图片给褚洄: 褚洄哥,轮船会沉吗?会不会晕?大海好吓人> 直到周天下午三点多,桑星把黄焖鸡米饭店里的最后一个顾客送走后,才收到了褚洄的回复,只不过这次聊天聊的莫名其妙。 褚洄关心了他的成绩: 最近有模拟考吗?总成绩?> 有的,上个月刚刚考过,总分678> 桑星突然觉得成绩好似乎是一种勋章,他想了想又发了一个emoji表情: 企鹅跳跳> 褚洄“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 不错,再努把力多考20分,就可以报考b大的考古专业了……> 考古专业?褚洄哥考古专业可以赚很多钱吗?> 猫猫茫然.gif> 桑星一脸疑惑,但褚洄没有再回复他了。 褚洄压着心中的烦闷一件件解决问题。 服装店里乱七八糟,主推款、平价款,衣服色调搭配的那叫一个车祸现场;里面的仓库里也是,服装号系散乱一地;最内侧的直播间里灯都没开。 “洄哥,徐学长很久没来了。”唯一的店员小明在整理那一堆退货。 褚洄从上一次跟徐学长闹了不愉快之后就打算撤资了,他想寻找另一种行业,可以持久做下去并且有蓝海空间的那种。 只不过因为妈妈突然过来,心理导师那边的调研也还没完成,再加上主修专业和桑星那边的事…… 门推开,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褚洄不无惊讶:“桑兵?” 桑兵好像是来视察的,背着手,带着一种硬拗的熟稔:“你这里怎么乱成这样……想着我们都认识了,来支持支持你生意。” 褚洄伸手不打笑脸人,来者都是客:“进。”自从上次自己上了褚建军的车之后,这几天,褚洄碰见桑兵的频率有点高。 桑兵刚进门,后边又跟进来一个瘦小的可爱男生,怀中还捧着一大捧带着露珠的烈焰玫瑰。他推推搡搡把桑兵挤到一边:“不好意思学长,别挡着我。” 店员小明看到他就乐了:“小满啊,你又来跟我们店长告白啊。” 褚洄脸发绿。 这个学弟叫郝满,刚进大一没多久就开始在表白墙跟自己告白,然后死缠烂打了半年,被拒绝后消停了一下,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休了个暑假又开始了: “洄哥,我来看你,好几天不见很想你。” 褚洄冷脸:“别影响我陪客,没看到我快倒闭了?” 郝满瞥了桑兵一眼,往前递了递玫瑰花,说:“我就是送个花,希望你收到可以开心,并且也非常感谢你曾经帮我……” “我玫瑰过敏。” “那我下次换……” “我对所有的花都过敏。” “那……”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褚洄盯着他,一字一顿:“帮你只是举手之劳,我不喜欢男生,不是同性恋,已经跟你说很多遍了。”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快速往下翻,然后举到小学弟面前:“看。” 几乎是严厉的语气:“我当时出手相帮,不是为了给自己造成今天的困扰,你明白?” 郝满盯着他的手机屏幕,是褚洄和一个女孩子的照片,两人挤在一处,非常亲近。 褚洄认真拒绝他很多次了,也从来不给退路,只是他见褚洄从来没有女朋友,尽管也没有男朋友,便始终怀揣侥幸。 但现在这个社会,跨物种恋爱都有,人都能变成猫了,他就想再努努力,万一有希望呢? 现在,照片清楚的摆在眼前,郝满觉得自己终于死了心。 门关上,店里一片清净。 褚洄终于有空理一下桑兵,但见对方神色有异,就问:“怎么?” 桑兵顿了顿,问:“你讨厌同性恋?” 褚洄皱皱眉,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回答,但还是耐心道:“没有,个人取向而已。你随便看看,有需要问他。” 一连串的事情,让褚洄头有点大,但多麻烦都需要一件件解决。他把桑兵安排给店员,走到一边,准备给徐学长打电话。 点开手机,先看到的却是桑星。 对面搞不懂自己说的“考古”的意思,还发了一个猫猫哀愁的表情。褚洄忍不住勾勾唇角,心里的烦躁就像掺进了清泉的烈酒,酒精浓度瞬间变适口。 选专业,首先要考虑赚不赚钱? 褚洄想到那天那盆没吃的黄焖鸡米饭,手指飞快点了一下。 裤兜里“嗡”一声。 桑星神色一喜,扭头看看正在玩手机的小胡子老板,说了一声,擦干净手进了卫生间。 真的是褚洄! 先是一个橙色框框:褚洄转账500元给桑星> 下配一个绿色气泡框:你寄存的零用钱> 并叮嘱: 第16章 不够记得喵一下> 桑星心里浮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洗澡的时候,满身的泡泡随热水流下来,痒痒暖暖,只留下一身的香。 只是手机真的很卡: 褚洄哥,我没有要花钱的地方,并且加上测试棒,我还要赚好多钱呢> 最重要的是我还没帮到你> 褚洄不知道桑星寄存800元在自己这里的真正意思,也从未想过,自己在困难的桑星眼里,俨然已经成了他要重点帮扶的“破产”对象。 他盯着最后几个字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桑星可能因为那天的事愧疚,那脏兮兮的黄焖鸡店不可能跟大姨一样,给桑星留出一份零用钱。 他又心思单纯敏感,褚洄给他钱一定会令他有负担…… 褚洄抬头,看到一边的桑兵,他在小明的帮助下已经挑了好几件衣服。 褚洄这个服装店的定位是学生,每一件均价300左右,不高不低。 但对于满身名牌的桑兵来说,他并没有来这里买东西的必要,只他脚上的一双鞋子就够买店里的四五件。 他以前也从没进过自己的店,但今天,他来了。 想到桑星的老头儿秋裤,褚洄低头思索一秒,给唐斯童打电话: “姨,怎么了?”褚洄神色平静。 “…………你打错了洄哥。” 褚洄继续问:“忙不过来?忙不过来就再找个帮工的。” “……” 褚洄数到合适的秒数,站起来背对桑兵,压抑着声音,又足够清晰的耐心开解对面的人: “姨,现在的人工费用都很贵,一小时10块可以了。” 唐斯童超小声:“给我30我都不做……” 褚洄嗯了一下:“面试的那些都不行吗?确实,主要是工费,他们又不像高中生那样好满足。” 唐斯童开始大声:“是啊,那怎么办?我也忙不过来。” 好室友。 褚洄难为的说:“你别急姨,我帮你想想办法,不然招个大学生吧……” “行,记得帮我提高狼人杀胜场率,爱你,洄哥。” “……好。” 褚洄挂断电话,回头,跟桑兵对视了,淡淡的冲对方点头,留下一句“认识的,给7折”就继续低头看手机。 桑兵看到他冷淡的态度,有些后悔和失望。 后悔在于当初认识褚洄的时候,以为对方只是个穷打工的,于是自己态度非常平淡。后来又因为家里的事情,两方起了冲突,自己受制于人,更是不愿意深交。 但是那天看到那辆车,桑兵这才刻意问了一下——原来褚洄是一个连冯惜群都要退避的存在。 确切说,不是褚洄,是健安药业,褚洄爸爸的集团,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型医药上市公司,猫基因测试棒的研发者。 桑兵的专业就是生物制药。 这几天桑兵晚上都会回家,但是回家也没有什么机会,因为他从来不去胖婶家吃饭,就连之前一直在胖婶家打工的便宜弟弟也不再过去了。 桑兵在心里叹气,为什么越有钱的人越爱装穷? “学长,七折后是1419元,就收你1400吧。” “行。”桑兵扫了微信支付。 “走了?”褚洄适时的站起来,看到小明正在帮他包装衣服,一二三四五六件。于是走近了,顺嘴问:“这么多?给桑星买的?” 桑兵愣了一下,半点不点的点头:“……有他的。” 褚洄云淡风轻的送他出门,并说:“谢了。” 桑兵觉得今天好像比之前好点,于是笑了下:“都一个小区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行,不过暂时没有。” 褚洄返回店里,点开微信,接受唐斯童的狼人杀邀约。 进入争抢身份牌的页面时,褚洄突然想起某天失恋的桑星幽着眼神对自己控诉:你有毒。 于是手指一点,花金币抢了张女巫牌,并在首夜盲眼开毒。 等待天亮的间隙,褚洄临时离开游戏页面,去微信回复桑星: 专心打工> 周二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不过数学老师在结束自己课程时带了个消息给大家:体育课改自习课。 教室里一阵鬼哭狼嚎。 其中却不包括素来爱运动的孟常。 “同桌,我找到最好的赚钱方式了,”孟常凑过来跟桑星咬耳朵,“上次你成绩是全市第三,这是最好的招牌,我已经加了几个群,很多学生都愿意购买你的学习笔记。” 孟常两眼放光:“不光是学习笔记,还有一些考试总结重点总结,你都可以整理成册。然后你这边搞前端,剩下的复印,宣传,售后等都由我来负责。” “我们五五分账,你想想,一科一份就算只卖5块钱,有那么多科目,全市有那么多学生……” 孟常说了个数字。 桑星难以置信:“真的能赚这么多钱吗?” “当然!”孟常说,“并且这项事业是可持续发展的,以后我们上了大学也可以继续做,就做高考的垂直细分领域,专业,靠谱!” 桑星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觉得蓝图壮阔充满希望。 “这个很快,元旦后不久就是期末考试,我们现在着手准备,到时候大赚一笔。” 孟常伸胳膊搂着桑星,豪气的拍了拍,声音都忍不住放大了:“这样一来,你就完全可以放心的谈恋爱了,把王燕燕追回来都行。” “又谈?” 一道声音响在桑星头顶。 “褚洄哥?”桑星惊讶的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偷老鼠,”褚洄笑了一下,“果然。” “什么偷老鼠啊同桌?这是谁?”孟常疑惑,却很社会的伸出手,并叫,“哥。” 褚洄挑挑眉,同他握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呆在一旁眼睛熠熠闪光的桑星。 别说,这种目光令人身心舒畅。 “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现在需要大家填一份调查问卷。”教导主任走上讲台。 褚洄也跟上去。 桑星这才发现褚洄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纸。 桑星坐好,眨眨眼,突然想到,他跟褚洄的相识好像跟猫和老鼠脱不开关系。而且自己对褚洄爱突然吓人的作风已经免疫了。 甚至,只有桑星知道,褚洄说的“偷老鼠”是什么意思。 这是桑星和褚洄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 调查问卷是导师针对“有猫病综合征”这一社会热像,为15-18岁的青少年专门设计的。 通过量化问题,识别这阶段的心理风险等级,没有那种直接问是否缺爱等容易规避的防御性选项。 褚洄讲解完后把卷子发下去,然后像监考老师一样,在教室的走道里来回踱步。 偶尔走到桑星旁边,脚步便稍微顿一下,看看桑星填写的答案。 调查问卷的第一部分是基本信息,其中包括与父母/监护人的关系,他们是否经常表达对你的关爱等问题。 第二部分是情感体验与家庭关系,如我感到父母/监护人真正理解我的情绪和需求,或家庭中经常出现争吵或冷战。 答案采用5级量表,分完全、比较、一般、不太符合到完全不符合。 当时跟教导主任确定调查班级时,褚洄没经过任何思考就选了桑星所在的班,但他现在突然有些后悔。 -------------------- 郝满:借了我的名的咱妈——溟洞小满 - 褚洄:兄弟,劝你聪明。 唐斯童:必须。 桑兵:麻痹。中指.jpg 桑星:猫猫累瘦.gif 第14章 - 桑星拿到卷子后很从容,肩背挺得很直,像胸有成竹无可畏惧的小战士,大概就是他平常考试的模样:下巴一收,微微低头,睫毛乖顺垂下来,小小鼻尖下是轻轻抿着的微粉的唇。 他捏笔的手指细又长,骨节屈起来,尖尖的,延伸着的青筋很明显。 但他心里真的像表面这样从容吗? 褚洄走到桑星旁边,顿住脚步,看到他在某个跟父母/监护人有关的问题下勾上“完全不符合”,然后执笔的手利落下移,进行下一道。 就在他抬脚准备往前走的时候,桑星突然仰起头跟他对视。 他的脖子仰的很开,几乎是垂直的角度,一颗小喉结凸了出来。他的目光专注的拢到褚洄的瞳孔中,在同他纠缠两秒钟后,蓦地绽开了一个明亮到晃眼的笑容。 “……” 褚洄看到了他的小尖牙,两颗。 行吧,是个没心没肺的小神经。 褚洄也笑了,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果然把人冰的缩脖子,直挺的脊背都弯了。 问卷最后一部分是开放性问题,类似于简答题,比如当你感到孤独时你会怎么做等。这其中的最后一道、也是整个调查问卷的终点: 你最希望父母对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第17章 其他的题都很顺,但到这里,桑星对着纸面愣了好久。 他的脊背不再挺直,神色也不是要打胜仗的小战士了,就像遇到一个世界难题一样,他需要慎重考虑。 直到下课铃响起,卷子开始从后往前传的时候,他才终于睡醒般,松了腰,头垂的很低,眼睛距离纸面很近。 他笔尖落下,一划一顿。 褚洄叫了个车。 “我们步行25分钟就到小区了,不要打车了吧褚洄哥?” 桑星觉得褚洄不会过日子,事业面临重大问题了还这么铺张,但涉及到男人面子的问题,他是不会指明的。 但等到车停在某达商场门口的时候,桑星呆了:“来这里做什么?” 桑星跟随的脚步停滞在一家灯火辉煌的内衣店前。店里各色女士内衣整齐的陈列着,门口,站着着装和笑容都很统一的店员。 “褚洄哥……”桑星很不自在,他没有逛这样店的经验,并且也不理解褚洄来这里的动机。 褚洄收回往店里走的脚步,回头,脸色冷淡,神情却揶揄:“不学习一下吗?” “学、学什么?” “上次恋爱谈了5天,这次不知道能谈多久,难道不该吸取经验?” “那为什么……”觉察到有人看,桑星红着耳朵尖瞄了旁边一眼,说悄悄话一样放低了声音,“要来内衣店——” 褚洄挑挑眉,扭了一下外套的猫眼石纽扣,慢条斯理地难为他:“不吸取就算了,大不了5天后再分手,就跟猫一样,长得不大,毛掉的倒勤……” 两个店员齐齐捂住嘴。 桑星脸红了,两只爪子抓着护栏发狂:“褚洄哥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啊……” 褚洄瞟他一眼,勾着唇进店,转身的时候留下懒洋洋的一句:“那就是偷老鼠上瘾……” “……” 他喵喵喵的,又是偷老鼠。 桑星原地凌乱,觉得这种默契不要也罢。 但是。 褚洄来内衣店只是为了给桑星买一件毛茸茸的绒裤。 他付完款后就出来,强硬的拖着脸红的桑星进店,带他掠过层层叠叠的商品展示架,然后把人推进试衣间,命令桑星把凳子上的裤子穿上。 桑星呆呆的执行,在被褚洄捏来捏去看来看去,又被冷脸打趣比猫漂亮后,最终被拐带上车。 桑星穿着绒裤坐在出租车后座上,觉得两条腿怎么放怎么软,面条一样被顺溜在暖呼呼的温水里。 这是一件新绒裤,黑色的,外面的衣料光滑,里面布满了柔柔的绒毛,像小猫爪一样软。 桑星很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除了廉价到划红身体的硬内裤和定制的校服,他的所有衣服,包括秋裤秋衣都是捡桑兵或桑永利的穿。 至于尺码,反正有校服遮着,没有人在意。 “褚洄哥……” 桑星靠在后背上低着头,声音糯糯的,他的心开始变得跟绒裤一样,想长毛。 “嗯。” 褚洄这个搅乱了桑星生活的始作俑者在专注的看财经频道的新闻资讯。 “如果我不曾见到太阳,我本可忍受黑暗,”桑星突然朗诵了一个句子,眼睛注视着前车的尾灯,“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的更加荒凉。” “什么?” 这又是什么星球的奇怪行为?褚洄从手机里抬头,觉得这句子很熟悉,“你在背艾米莉狄金森?” 桑星眨眨眼,手指轻轻揉搓着裤子,点头:“是的,我写作文会用。” 要不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告诉褚洄吧?褚洄这么好,这么温柔,他会帮助桑星,他在做“有猫病”的心理调查。所以,告诉褚洄应该没事。 褚洄跟别人不一样。 “小伙子也太用功了,学习都不用催促的多给大人省心,这你弟吗?”司机大哥在后视镜里笑。 褚洄一愣,笑了下,说:“是啊。” 他跟桑星对视了,觉得桑星的瞳孔颜色变浅了,是小猫眼那样的琥珀色,亮亮的。想到今天教导主任在提到桑星时的满口肯定,褚洄就觉得当家长这种事也不全是麻烦。 不过,在车上还要考虑学习…… 褚洄一边看手机,一边随手揉了揉他脑袋:“不累吗?歇会儿,今天的问卷题目不少。” 那些题已经够难为这个猫脑袋了。 褚洄的手指长手掌大,用的力气也不小,把人脑袋弄的歪来歪去,绝对是个糙糙的动作,但却让人的眼眶热乎乎。 桑星静静感受,直到热度散去,才转过头但不直视褚洄,轻声问:“褚洄哥……你觉得这个病怎么样?就是新闻里的这个‘有猫病’?” “哎呀,这个很可怕啊。”司机大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及时插了嘴。 “人活一辈子,有啥别有病,不然下场可就惨了。老家那边有个叔叔,人很好也有钱,平常家里人来人往,后来脑溢血,尝尽了人情冷暖,谁也不愿意被一个生病的人拖累不是?” “再说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偏偏变成了猫,这不就是猫妖了?多吓人啊!” 桑星忽视心中的涌起的担忧,眼睛专注的看褚洄。 褚洄也看他,想着是不是今天的调查问卷让小孩不舒服了?毕竟今天,他实在太镇定了。于是褚洄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生病。” 褚洄这样说,是把“有猫病综合征”跟其他的任何病,比如感冒或者肺炎以及更严重的病种作为同一类比较,并不是觉得“有猫病综合征”多怪异。 并且所有的病,都应该被重视,尤其是桑星这种小孩——习以为常的镇定恰恰能说明桑星的不在意——不在意别人,也不在意自己。 可能连生病都不会在意。 不在意别人这点很好,但后面这点,褚洄想吓吓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他上心一些: “有什么都不要有病知道吗?认真学习好好吃饭,不高兴告诉我,现在不是有微信了?并且你还可以来店里……” 这周末就到元旦了,褚洄想。 三天前给桑兵撒的毒也该毒发了。毕竟周一那天,讨厌的褚建军给学校捐助的那批医药用品是由学生会统筹处理的…… -------------------- 孟常:我是外人。 司机:我是内人。 溟洞小满:我是中间人。 第15章 - 车窗外嘈杂声一片,褚洄看了一眼即将沉没的夕阳,将注意力投到手机上。车厢里,司机师傅不说话了,小片的空间里静悄悄,连清浅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得到。 继失去左胳膊之后,桑星在这晚失去了整条右腿。 午夜深重,玻璃窗上的冰凌花被手机电筒照的绚烂,街上两旁挂着的贺新年红灯笼也熄了大半,两栋黑黢黢的楼体夹缝中的小楼早就没光了。 桑星单腿撑地,下身,褚洄送他的绒裤都是去年的了,它陪着桑星和手机上的数字一起跳到新的纪年。 只是,桑星摸了摸,绒裤的整条右腿是空的。 桑星觉得褚洄都快破产了,他不该这么奢侈给自己买绒裤,只需要买一双厚一点的棉袜子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套到身体右边支棱着的十来公分长的猫腿上。 另一只套在左肩头的猫腿上,正好。 甚至,如果褚洄给自己买两双棉袜子,那桑星的四肢以后就都不怕冷了。 哦,不对,还差一只。 桑星盯着自己松垮垮的内裤,想:褚洄得买2.5双棉袜子给自己才行呢…… 桑星一宿没睡好。 元旦假期第一天是他必须要忙碌的日子——步行街上游玩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爆满,就连小区后边的黄焖鸡米饭店也挤满人。 “老板,黄焖鸡米饭什么时候好啊?” “老板,来两份儿大的,加辣,另外加鱼豆腐和腐竹!” “老板一份小的,不放辣,不放香菜,不要洋葱,谢谢。” “老板,还有座吗?老板,把这个桌子清一下吧。” “好嘞好嘞,这就来。” 桑星忙的脚不着地,这会儿满脸慎重的夹着夹子,打算把这份大的黄焖鸡米饭送到6号桌那。这桌的客人已经等半小时了,催促了两次,语气都有些不耐烦。 “抬一下手,我把这个放下,小心别烫到……” “哎老板……” 身后有个人估计没看到桑星在忙什么,突然伸手拽了拽桑星的胳膊肘。 桑星一个没抓好,砂锅从夹子上滑脱,还冒着滚烫油水的砂锅眼见就要落到6号桌的客人身上,情急之下,桑星只好用空余的右手去抓砂锅柄。 但也没抓住,手上却用了力,将滚烫的黄焖鸡连汤带水带锅子一起掀到地上。没烫到顾客。 “啪”一声。 伴随满地狼藉一起散开的,还有右手手掌传来的刺痛,桑星低头一看,指腹和掌心都已经起了好几个水泡,并肉眼可见的壮大。 第18章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小胡子老板听到声音赶紧出来,一看桑星搞的这些事儿,不禁怒从中来。店里本身就这么忙,他还在这里手脚不利索,当即就开骂: “你怎么做事情的?如果烫到客人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桌边那客人一听,只觉这老板太不地道,不关心人,两句话就把责任推给了打工的少年。 他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小伙子人不错反应也快,没烫到我倒把自己烫伤了,你看看这手啊,老板这得去医院处理下才行。” “是啊……天哪都起水泡了……”旁边桌的客人也在附和。 众目睽睽下,小胡子老板也没法做得太苛刻,于是跟在厨房忙活的厨师交代了一下,让他帮忙照看店,这才带着桑星出门。 出了门小胡子就没什么顾忌了:“真是倒霉!今天是赚大钱的日子,你非得给我整这一出,耽误我一天的生意!” “我,我自己可以去医院。”桑星哆哆嗦嗦的说。他觉得浑身都很冷,只有爪子好像伸到了火盆里。 平常身体上有任何疼痛桑星都不上心,但这次他觉得实在有点忍不了,疼的脑子都有点发懵,巨大痛楚中依稀记得最要紧的事:“但但是,我没,钱……” 小胡子老板瞅了他两眼,从钱包里抽了3张100的递给他,说:“你自己去看,把那个药单子都拿回来给我,到时候和工钱一块儿算。” 桑星应了,自己去医院。 走到急诊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辆救护车呼啸着从医院门口冲进来,一个紧急刹车,刹到了桑星眼前。 紧接着车门就开了,几个等在旁边的医护人员集体冲上去,把一个担架从上面弄下来。 桑星看了一眼,上面躺着一位眼睛紧闭的大叔。 “快快快搭把手,急救室手术室已经清场!”其中一个女医护人员大声喊。 “来了!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另一个过来帮忙,“怎么到处都是血?” “是自杀!”那个女医护人员匆忙解释,“他得了有猫病综合症……” 桑星一怔,僵立在原地,手似乎消失了,没有任何痛感。 寒风冷静地划过脸前。 大叔的眼睛闭着,脸色发青,眼袋很浓很黑。他无声无息的躺在担架上,身上的衣服很薄,还都湿了,淅淅沥沥滴着水。 他垂下来的手腕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伤口,鲜血从那儿流出来,弄得到处都是。有一些血已经变成暗红色。 这是新年第一天,所有人都绕着他奔忙,似乎都是关心他的。 只不过不知道他感不感应的到。 最重要的是,大叔没有右边的腿。 那里,空荡荡的裤腿布料垂下来,在寒风中甩出一道水痕…… 世界和人群都远去了,桑星只看得到自己和那个担架。 怎么会这样?不是都在夜里猫化吗?白天就会变好了?那大叔怎么在白天没有腿了?还有他为什么是那个样子的?不是应该直接变成猫吗?又为什么流了满身血呢? 他一个人进了抢救室?也没有人陪他? 对,得了这个病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陪着呢? 所以除了变成流浪猫,被饿死之外,其实好像还有另一种死法,那就是残缺不全、不人不猫的孤独死? 冬天的氧气稀薄冷冽,太阳吝啬的发出森冷光芒,照的那些血迹瞬间干涸。大气层似乎被低温凝固住,就连腥味也一起干巴到人的鼻尖,空气不再流通。 桑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手里抓着的几张百元大钞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他跟幽魂一样,顺着人群走。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然后被一个人抓住。 桑星又愣了好久,反复定神,目光才聚焦到那人脸上:“桑兵?” 桑兵非常不耐烦:“我叫你多少遍了,大老远就开始喊你,你在想什么呢?耳朵长毛了?” “……” 桑星用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桑兵在说什么,嗓音沙哑道,“我在想那个,叔叔,我在……” 桑星顿了一下,说:“我在医院。” 桑兵打量他,抓过他手腕看了看,一整张右手上面,起了七八个水泡,最大的那个都赶上他手掌厚了。 “你这是在店里打工被烫到了?那老板怎么没送你来医院呢?” 桑星又不说话了,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兵看到他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破老板,员工烫成这样还不管……” 突然间,桑兵想到几天前,褚洄的服装店里,他接的那个电话。于是当机立断:“咱不给他干了,以后换个地方干,不然还回胖婶儿面馆吧!” 胖婶儿?桑星眼睛很缓慢的眨了一下,抬起眼来看桑兵。 桑兵摸了摸鼻子,说:“褚洄这个人不错,他们家又很忙,你看今天步行街上人那么多,我带你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呢……” 桑星飘零的神魂被一个人名摄住,很快回答:“好啊。” 然后转身,影子一样跟在桑兵身后。 很快,桑星就看到了褚洄。 褚洄在马路对面巷子边拐角处的花池里蹲着,白桦树挡了他,桑兵的角度看不到。 褚洄在喂猫,喂的是小黑。 小黑全身都黑,性子很凶,爱哈人,有时也会挠人,不让人靠近。当初就连桑星都被它喝退过好几次。之前那次桑星拿火腿喂它,褚洄一过来,它就吓跑了。 但现在,他们已经很熟了。 小黑愿意被褚洄玩。 褚洄捉着小黑的脖子,凑到小黑脸前。他的手指很长,拢在猫头上,把猫整个遮住,然后左右旋转着不停“蹂躏”,又夹着猫的前肢,把它举得很高跟自己对视。 褚洄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桑星听到那只黑猫“喵——”了一声,很长,很娇气的声音。 褚洄笑了,侧脸的弧度都变得柔和,柔到让这世界都加了一层温暖滤镜。 桑兵进胖婶面馆转了一圈又回来,自顾自的嘟囔着: “奇怪,今天面馆这么忙,褚洄竟然不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桑星没说话,还是在看马路对面花池里的那个人。 褚洄掏出手机,给小黑拍照。他先是站起来拍,横着斜着好几张后,又蹲下,撅起屁股把头垂得很低,似乎在给小黑拍特写。 一只流浪猫有什么可拍的呢? 这么多年了,桑星从没有拍过写真照,除了身份证和学校里的寸照外,也就是校园大合影里有定格的他。 如果有一天桑星死了,可能全人类都找不到能烤到他墓碑上的照片。 褚洄拍完了,站起来看手机,大拇指一动一动。 他看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就把手机收起,放到了外套口里。 “叮叮——” 桑星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像刚从喵星球穿越回来,呆滞的眼珠转了转,表情突然有了点鲜活的反应。 这是桑星专门为褚洄设置的消息提示音。 桑星习惯用左手干活,用右手写字。 因为他觉得写字更重要,所以重要的事情就交给同样重要的右手来做。 掏手机、按手机键盘也是一样的。 但这次,他乍一触碰裤兜,右手便痛得不行,就像死过一次那样。他赶紧收回来,扭着身子用左手去掏右口袋里的手机。 掏了半天才掏出来。 桑兵不知道到哪里了,桑星不管他。 他单手输入密码解锁,点进微信,看到褚洄给他发了一张小黑的照片。 小黑猫,是一只流浪猫,很丑也很凶。但他在褚洄的眼里,竟然非常漂亮。它的眼睛是冷墨色的,像深邃的大海,里面有星辰点点。 小黑那么瘦,但在照片里竟然是圆滚滚的,它侧脸的弧度很可爱,小鼻子翘起来,小嘴巴粉嫩嫩一点,像是被珍视着养大的宠物猫。 桑星用一根拇指艰难的点,想给褚洄回复一个消息。 如果到了晚上怎么办? 突然,这个想法跳到桑星眼前,覆盖住他想给褚洄回复消息的欲望。 是啊,到了晚上怎么办?桑星的左手会变成猫爪,而右手现在烫伤了……他根本摸不了手机。 -------------------- 褚洄:这么久前,我就欠下了5条棉袜子的巨债。 褚洄:不堪重负…… - 很多年后,南城郊外的乐安墓地中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坟茔。上面,叠成小花儿的黄纸被一个金属猫盘压着,旁边,黑色石碑正中央,镶嵌着一张漂亮的小猫头照片。 阳光很亮,照在碑面上,陶瓷质感的小猫头黑到油亮。 桑星蹲下来,把打包好的美味仔细拆开,一块块放进坟头的猫盘里。 “这是哥哥亲手给你做的猫粮,加了超多大龙虾,要分给小伙伴吃噢。” 第19章 第16章 - 不止是晚上。 也许突然有一天,他的手就都不能用了,就像医院那个叔叔一样,不能点看褚洄发来的消息,更没有办法回复。 “叮叮——” 手机又响了,还是褚洄发来的小黑。 桑星息屏。 一种倔强的不甘心涌现在他胸腔里。 他没有继续用左手开手机,而是抬起长满水泡的右手,偏执而疯狂的点按按键。下压的力度让指腹的水泡像气球一样就快要爆破,但桑星浑然不觉,彷佛是个没有痛感的智能人。 但是水泡太大了,怎么点都点不好,桑星额头出现细密的汗,眉头皱起在精致的小脸上。 如果到晚上呢?晚上可以用小猫爪发吗?以后可以用小猫爪给褚洄发微信吗? “诶那不是在那儿吗,那不是就在马路对面!” 桑兵回来了,扫了一眼桑星,对方分明早就看到褚洄的样子,于是又生气:“看到也不早说,你哑巴呀,走!” 桑星又被桑兵带着,慢吞吞地过了马路,一直走到花池边上。 桑星跟褚洄简单对视一眼,然后把受伤的右手背在后面,蹲在小黑眼前。 褚洄在和桑兵说话,桑星没有管他们,他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想试试猫爪到底能不能发短信? 幸运的是,小黑这次竟然非常配合。 在桑星伸出左手的时候,它竟也伸出了自己的左爪——好主动,好贴心,于是桑星轻柔的带着小黑的爪子,把软软的爪垫按在了手机按键上。 好可惜。 桑星心里的沟壑突然变得像一万只猫爪那样厚那样大————爪垫好大,根本无法精准点清那么小的屏幕按键。每点一次,屏幕上都会蹦出好几个字母,完全无法输入一段完整的话。 “喵——” 小黑突然叫了一声。桑星顿了顿,跟它对视。 但桑星听不懂小黑说了什么,他转而想到,如果真到了那天,就算自己用语音给褚洄打电话,这边对着手机喵喵喵喵叫的话,褚洄估计也不会听懂。 那时候,他们不仅不是朋友,连同类也不是啦! 怎么办? 桑星非常心慌,很害怕。如果他再长大一点,就知道现在这种情绪是在为未发生的事内耗。 这是任何人都会犯的傻傻的错误,但可惜没有如果。此刻,明离的太阳当空照,褚洄就站在前边不远处,桑星却觉得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他想到很久以前看的电影,一个人非常爱女孩,但他突然意外去世了。不过他执念很深,化作鬼魂仍旧守护在她身边。 但女孩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啊!女孩伤心欲绝,不吃不喝,男鬼非常着急的照顾她,拿杯子接水,盖棉被,找退烧药,拥抱,亲一下…… 事实上,杯子没有动,水没有流,棉被还在一边,他穿过了女孩的身体。 男鬼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日渐消瘦下去…… 桑星现在就是那只绝望的鬼魂,他存在在虚空里,触不到那个现实里的人。 不能变成猫。 还是要找爱,桑星想。 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找到一个人,让他爱自己。 无论什么样的方式,只要有爱,褚洄就可以一直存在。 “你在做什么?” 褚洄一脸惊愕的问蹲在自己两步远外,低着脑袋、把小猫爪按在亮着屏幕的手机上动来动去、不知干嘛的桑星。 桑兵的意思非常明确,褚洄在看到桑兵带着桑星一起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于是趁着节假日压价,说,面馆其实不缺员工了,褚洄从隔壁大学里找了一个贫困生,人家8块钱一个小时很愿意干,甚至今天都已经上岗了。 桑兵当即就表示咱们毕竟是认识的人,桑星也不太会干活,给他7块钱一小时也可以啊,以后就得拜托照顾了。 于是褚洄就非常勉强的将自己撒的这个毒网收回来。 “那行吧。” 桑兵达到了初步目的,神情轻松地走了。 而褚洄一转头,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宝宝,你在,勉强小猫,学习吗?” 褚洄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可能也跟桑星一样坏掉了,竟然一字一顿的问出这么惨无人道毫无天罡的话。 他迟疑的走过去,每一步都轻悄,似乎不愿意惊到眼前这幅诡异又可爱到爆炸的画面。 桑星,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褚洄蹲下来,不可思议的趴近手机屏幕,看到小黑猫已经在桑星的“勉强”下给自己回复了好多话: “4哥994很v帖9和他df玩游eznw……” “厚呢词s讼那没事v什fd科……” “fdskjp看ll买买……” “……” 这个世界怎么了?是我不认识了?褚洄不由得望天。 但很快,他就觉得不对了。 一颗水珠砸在屏幕上。 褚洄再次看了看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因为有雾霾笼罩。但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没有雨。 “桑星?”褚洄蹲的更低,一手扶着桑星的肩一边试探着叫了一声。 桑星跟之前不一样,一点反馈都不给。 “嗬!怎么哭了?” 褚洄大惊,拉着桑星的手腕把他拉起来,却听到一阵极为压抑的痛楚声。 “怎么弄的?”褚洄看到他的手,瘦瘦的掌心水泡遍布,红肿一片,十指连心哪!他胸腔里蓄积起暴怒,眼前闪过一串串金花:“是谁?桑兵吗还是桑永利还是你舅妈?” 桑星摇摇头,嗓子有点哑,像被迫吞进了一吨委屈馅儿的流心包:“……我自己,店里烫的。” “……” “好了好了……”桑星那只手简直惨不忍睹。 褚洄不忍再看,不敢说笨也不能碰,弯腰捡起手机,绕到桑星没有伤的那边,环着他低声道:“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很快就不疼了。” “嗯。” 桑星闷闷的,眼角也红,湿漉漉的睫毛垂着。 而旁边,褚洄素来好看的俊脸皱成了一片,像瞬间苍老了10岁。 桑星啊,真是个,能牵起人的各种情绪的小孩。 “你们这当家长的是怎么回事,才放假一天就烫坏手,还是右手,学习这么紧,马上就高考了……”给桑星处理伤口的医生有个准备高考的女儿。 “是我自己不小心……”桑星垂着头,小声帮褚洄狡辩。 褚洄像没听到这些话,他坐在桑星左边,胳膊长长的伸开,搭在桑星身后的椅背上,身体则微微前倾,眉头锁紧,看医生清除创面,然后进行无菌穿刺引流。 针头一刺,导管一吸,大水泡们渐渐变小了。 桑星像没有知觉一样,白着小脸乖乖呆坐,任凭医生摆弄,喵都不喵一声。 褚洄却觉得那个针头应该很痛,让他的心尖一直缩,让他忍不住把桑星的左手紧紧握住,另一手则拍他后背,好像疼的受不了的人是他一样。 “褚洄哥,我没事。”桑星眼巴巴的看过去,被捉着的手动了动,觉得掌背又热又潮,褚洄的指骨也僵僵的,有点硌人。 “嗯嗯嗯,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褚洄目不转睛盯着引流管,嘴上随意敷衍着,也不知道在安慰谁。 “行了,看着吓人,水泡一去就还好。”医生把无菌布包好。 “罗兴软膏早晚各抹一下,抹完继续缠无菌布,抗生素红肿化脓了服用,否则不用吃,饮食清淡别碰水。” “那这些呢?”褚洄看到桑星的手上还有些发红的地方没有包裹无菌布,且医生也没做任何处理。 医生给了他一个早干嘛了的眼神:“愿意抹药就抹抹。” 褚洄去护士站拿了个凳子,要了几根棉签,坐在桑星身前帮他往手上发红的地方抹药。 他很小心,每次只蘸一点点药膏,推开的时候也只是轻轻碰到掌心的皮肤。其实那里是常用的位置,有一层厚茧,根本不会疼。 但褚洄还是抬起眼睛柔声问:“疼吗?” 桑星呆呆的回看。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一双眼睛,他无比漆黑,却像太阳一样明亮;他万分深邃,却溢满了易懂的关心;他没什么温度,却烫到了桑星。 被二次烫伤的桑星浑身一哆嗦,突如其来的情绪汹涌而至,那些不听话的眼泪立刻充盈了眼眶。 就像在炎热里晃动着的夏日傍晚,那街边的米花机轰然爆裂,浓烈的冲劲将香喷喷热腾腾的米花冲开,最终却被温柔的拢进一个密封的布袋里。 那些白白胖胖的,银子一样闪亮珍贵的米花啊,它们全部安全降落。 褚洄的脸逐渐看不清了,但桑星心里的声音却突然清晰起来—— 爸爸妈妈某回哥哥,就让褚洄爱我好不好? 褚洄那么好,他不嫌弃流浪猫,他还买猫粮给猫吃,他给桑星抹药,握桑星的手,他在替你们问桑星疼不疼…… 第20章 就让褚洄爱桑星好不好?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因为褚洄,真的是一个,值得托付猫生的人啊…… 桑星呆坐一旁,泪眼朦胧,很快,那些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圆滚滚的一个个砸下来,砸的褚洄措手不及。 “弄疼了?对不起,桑星……啧多大了还哭……” 褚洄手忙脚乱,却接不住那些泪,只好胡乱的袖子和手一起,抹墙一样抹他的脸。 他没有看顾过别的小朋友,也没有哄女朋友的经验。他从前总是觉得室友们在女生哭泣的时候心慌意乱是装,是假。他嗤之以鼻。 但当桑星这样沉默着、绝望的落泪的时候,褚洄觉得,他之前真应该不论哄谁,都去攒点经验,这样才不至于在这时候兵荒马乱。 可是没有如果。 褚洄的眉头高高隆起,褶皱一样,像为桑星而生的绵亘山脉。 “褚洄哥哥。”桑星突然举起双手探身抱住他,在他耳边抽噎了一下,像喘息,也像哀求:“你可不可以……” 桑星打了个哭嗝。 -------------------- 今天褚洄参加颁奖典礼,荣获“猫生值得奖”。 主持人溟洞小满:养猫的宝宝们请注意,下次放假出去玩的话,可以把猫猫寄养在褚洄这里,免费养胖三斤噢~ 第17章 - 可不可以爱我? 但桑星又抽噎了一下,并打了第二个哭嗝。 命运会在各种事件的通导下将人推到一个早已注定的位置。 这是桑星很早就悟出的道理。 就像他最近感觉到的:虽然生了“有猫病综合征”,又因为这个病受了很多苦,承担了一些额外的情绪,但不去设想糟糕结果的话,其实这不完全算一件坏事。 至少,因为这个病,他冲出马路撞到褚洄,又因为各种难受,两人继续产生一些交集。直到今天医院外,桑星在茫然中又冥冥般被讨厌的桑兵带到褚洄面前。 然后到现在,他在打嗝。 不止打了一个,是连续的三个。 气氛被破坏了,原本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 桑星突然想,幸好没有说出来,不然这么奇怪的要求肯定会被褚洄问为什么,那自己猫化的事情岂不是瞒不住了? 毕竟生病很可怕,不论是什么样的病对于身边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所以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注定要桑星不告诉褚洄有猫病的事,然后让桑星想办法,主动让褚洄爱自己,最后悄无声息的就治好了“有猫病”。 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轮回。 于是,桑星把下巴搭在褚洄肩头,在泪眼迷离中转了话音,猫一样哀声: “……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爪子真的好痛啊……” “哎,这姿势……” 桑星坐在座椅上,撅着屁股上半身趴过来,带的褚洄只能前倾身体,脖子前探,胳膊举起来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你小心手……” 褚洄不习惯跟人这样近距离接触。 除了妈妈和大姨,桑星是第一个这样挂在他身上的,还在他耳朵边说委屈幼稚的话,气息潮潮热热钻进耳道,带着一种半边身子都饼干化的奇怪的痒。 真看不出来,冷又毒舌的小神经质竟然是个黏人精,也是只会拿捏人的变色龙,让人的情绪跳楼机一样受影响。 明明褚洄刚才还是沉成一片的疼惜,这会子他的心就像揉皱的纸团被猛起的烈火烧干净那样,瞬间从满面的揪心怜爱变成了现在的哭笑不得。 “吃个止痛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褚洄纠结一下,抬起胳膊环住桑星,架着他站起来。 这个姿势让桑星的“纠缠”变得更紧密,但想到他刚才的眼泪,褚洄还是忍住了自己的那点点不适。 “嗯……” 桑星又在耳边很轻很轻的答应了。 他把脑袋搁在褚洄肩头,一只手扒着他肩膀,受伤的那手举起来抬高。他的棉服很薄,里边的羽绒都已经凝结成块了,毛衣也是薄的。 褚洄并不需要刻意收紧胳膊就能感受到桑星很细的腰,几乎一条手臂就能环过来。他的身体也是薄的,纸片一样。 褚洄想,若自己用力一点抱,手下的身体一定又顺又服帖,跟小猫一样属于流体动物。 褚洄突然想起幼年记忆里的那些碎片,其中有一桢是他抱住一个小男孩,跟抱桑星的感觉很像。 他稍微走了一下神,这些碎片不影响生活,但也会偶尔困扰人,比如现在。褚洄想,记忆里那小孩到底是谁?实在不行就去问问妈妈,找一下当年的心理医生,把那些记忆搞搞明白。 “你真该多吃点。” 如果褚洄不松手,可能桑星会抱到天荒地老。于是褚洄拍拍他的背作安抚,放开他后,微微退了一点点。 “回去让姨给你做好吃的,我还给你买了坚果,这两天就不学习了,先养手。” “好。”桑星连连点头,看着褚洄收拾药品后又站在自己右侧,护着受伤的手带着他往外走。 “你什么时候给我买的坚果啊褚洄哥?” 褚洄微微皱着眉,看着迎面走来的人群带他躲来躲去,最终问了个跟答案毫不相关的问题:“桑兵有给你买衣服吗?” “没有,他从不给我买东西。” 打着车快到步行街的时候,徐学长给褚洄来了一个电话,说新年快乐,我们的合作就终结在元旦这两天吧,问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工作室聊聊。 褚洄冷着脸挂断。 “怎么了?”桑星问,并伸手抓了一下褚洄摊在膝盖上的手。 确实比自己的热,还很干燥。 “工作室那边有事,”褚洄对着手机皱眉,似乎没觉察桑星的小动作。想了一会儿,他说,“等下你自己上三楼,乖乖呆着,我得出去一趟。” “我也去。”桑星眼巴巴,他想去看看褚洄濒临破产的事业,并且他觉得褚洄这会儿的心情有点不好,于是举起受伤的手连连保证: “我已经不疼了,今天会很小心,不会碰到。” 褚洄看了他一眼,想着假期楼下那么忙,桑星这扫遍小面馆的性子,搞不好要带着伤下楼帮忙。 “好。” 工作室就在南大南门外的底商处,不小的门店,店牌是黑白色的简约风格。 室内面积很大,一入口就是服装陈列处,约么七八十平,其上各种样式颜色的衣服挂着;角落有三处试衣间,旁边厚重的深褐色门上镶着直播间的牌子,另一侧还有一间屋子,应该是办公室。 “小明,找几件新款,厚的,还有之前断码的衣服,要最小号,适合高中生,让桑星挑喜欢的。” 褚洄一进工作室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语速提了一倍,脸部轮廓不温柔了,说话声音也染上了冰冷的金属质感。 他拉着桑星的手腕大步前行,脚下扫过凌乱的衣堆,让他坐到懒人沙发上,居高临下命令:“试衣服小心手,在这等我。” “嗯嗯。” 桑星郑重点头,又伸手拉了拉他手指,很快放开。 桑星觉得这样的褚洄酷毙了。 “?” 褚洄抬起自己的手指看了看,又垂眸看桑星,不太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义在哪里?为了证明自己像猫、因为无聊了去扰一下人? 但褚洄没说什么,很快进了直播间。徐学长在那等他。 “你叫桑星?”小明笑问,“是老板的弟弟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桑星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直播间里压抑的吵架声。 “……不要丢一句债务共担就觉得可以过了,账上剩下的钱呢?” 是褚洄的声音,桑星能感觉到他的怒意,因为这声音太平静了,平静到发冷: “私自挪用公司资金,6万以上构成刑事犯罪,转账明细在这儿,学长,你觉得你有多少胆量承担这样的后果?” 桑星想了想,把小明拿过来的衣服放到一边,找出手机给孟常发微信: 有多少人想买我们的复习资料?> 孟常回复很快:不少呢,我正在整理> 紧接着,他发了一个奥特曼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表情,并说: 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要求小绵羊爱我惹……> 桑星对小绵羊不感兴趣,他关掉手机。 “我不是故意的褚洄……我真是应急用,再说你也不缺那点钱……”那学长说。 “我有钱,所以你就可以犯罪并赖着不还?”褚洄似乎笑了,“求人比被求的还理所应该,我跟你有那么深的情谊?” “……我是为了救我女朋友,她心脏……” “她不是我女朋友。”褚洄淡淡的说。 听到这里,桑星眉头一皱,顿了好一会儿,又拿出手机跟孟常发微信: 你怎么让他爱你?> 就追呀使劲追,她就会爱我了> 第21章 怎么追> 就是频繁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嘘寒问暖多多夸赞,有机会就肢体接触,摸摸手,碰碰脸……> 孟常发了一个有点下流又非常真情流露的动态表情过来。 “我会拟定一个分期还款协议给你。” 应该是要谈完了,褚洄的声音小了不少:“这么久了你知道我,若你还想赖,那我可以民刑并行,这才大二呢,时间有的是。” “……行吧,有钱还这么吝啬……” 褚洄没回应,里边响起了脚步声。桑星收掉手机站起来。 对上桑星黑黑的目光后,褚洄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只顾着生气,已经把这条小尾巴忘了。但小尾巴显然很关注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人。 “试衣服了吗?”褚洄走过去,细长手指在那些漂亮衣服里挑来挑去,好矜贵的样子,最后拈出一件克莱因蓝的收腰短款棉服贴在桑星身上比划。 “试一下我看看。” 桑星的目光在羽绒服帽浓密顺滑的白毛毛上停留一秒。 为什么褚洄总给自己挑一些毛绒又暖暖的东西?挑的桑星很难抗拒…… “不了。”桑星吐出两个字。 第18章 - “?”褚洄不解。 “……你快点把衣服卖出去吧。”桑星把身上黑色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挡住了一部分下巴,并抬着眼皮眼巴巴的看人。 褚洄突然觉得桑星这个行为真是猫气的很,就像忍不住蹂躏猫一样,褚洄也忍不住想勉强他做一些事情。 “脱了。”褚洄严肃道。 小明抬头往这边看了一下。 褚洄等了一会儿,人没动,于是干脆上手,灵活而修长的手指“咻”一下把桑星外套的拉链拉开,手掌一探,旧旧的羽绒服顺着细肩滑下。 褚洄小心避开了他有伤的手,掏干净口袋,把旧羽绒服丢给小明: “放到准备运去凉山的那批衣服里。” 然后拿过新羽绒服帮桑星穿上。 桑星乖乖的,让抬胳膊抬胳膊,让抬下巴抬下巴。褚洄站在他身前,时而脊背微弯低头,时而小心避开他手伤,那仔细又认真的酷酷的模样,吸住了桑星眼巴巴的目光。 “好看。”褚洄后退几步端详。 棉服是短款,底部用松紧束起来,衬的桑星的腿长又直。克莱因蓝色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更白,大眼睛乌溜溜的,摒弃冷漠表情后,眼神里便带了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像一只漂亮懵懂的小猫。 褚洄忍不住赞叹,眼神欣慰而惊喜,心里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听到褚洄的夸奖,桑星从镜子里看他。 明明是深邃有神的眼睛,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平直宽阔的肩,挺拔匀称的身——桑星只看到“肢体接触”四个字…… “真的?”桑星举着手往褚洄那蹦了两下,嘴上说南辕北辙的话:“难道不胖吗?像面包一样。” “难道你不该胖点吗?”褚洄的目光堪称慈爱,“这样正好。” “好!” 桑星笑了笑,最后跳了一下,抬着手扑过去,像在医院那样挂在褚洄脖子上。 “谢谢褚洄哥。” 褚洄的身上有一种非常冷冽的松香,就像雪后的青松,被风一吹,抖落一身清凉。桑星觉得自己有点着迷了,拿下巴尖往他衣领里戳,希望自己的皮肤能最大限度的跟他贴在一起。 “唉唉干吗呢怎……” 么动不动就抱人啊这个桑星。褚洄被他的动作弄得僵硬,愣了一会儿,才提起双手握着他腰外推,却没推动一点。 小明在旁边一脸姨妈笑:“你弟是在表达对你的爱,没看到他很喜欢那件衣服吗?” 褚洄从镜子里看桑星的后脑勺,半个都隐藏在帽子的白色绒毛里,剩下的那半好像确实写着“高兴”两个字。 再淡定不也就是个上高中的弟弟?心智能成熟到哪里去?何况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一件衣服,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褚洄突然想起在学校里,孤独的坐在冷风双杠上的桑星,蓦地觉得心口发酸发软,便也伸手,略微用了力气的搂住他。 桑星瘦瘦的,身体软软的,他的侧脸还在一直动,像爱往暖和地方钻的小猫,于是褚洄伸长脖子歪了歪,给桑星空出靠近的余地。 由此,褚洄的侧颈被桑星凉凉的脸颊和冰冷的耳朵尖蹭过,脖子也贴上了桑星的脖颈,温的。这让褚洄突然想到八个字:交颈而卧,耳鬓厮磨。 “啧……”褚洄突然出声,像是对谁不满一样,推开他喊,“小明。” 小明赶紧收掉手机。 “拿个袋子,把这两件也装进去,还有那个灰色毛衣和裤子。”褚洄说。 尽管桑星的拥抱让褚洄浑身不大舒服,心里也怪怪的,但他还是不予计较,大方的打包了好几件。 既然开心,那就多开心一些吧。 “不要了哥哥,太多了……” 桑星眨着眼睛慢吞吞的制止,他伸手,手腕被褚洄冷着脸捏到一边。 褚洄突然不搭理他了,直到三两下把衣服装到袋子里后,才抬起眼瞄了他一眼,表扬道: “叫的很好听。” 一边叠衣服的小明顿了顿,继而没听到一样继续忙。 “什么叫的很好听?”桑星问。 “叫哥哥。” “哥哥。” “……” 打包好了,褚洄跟小明说了一声准备离开,还没走出门呢,就感觉自己空余的那只手被握住了,还是四指并拢手心相贴的那种。 “?”褚洄甩了一下没甩开,莫名其妙道,“干嘛?” “……牵手。”桑星说。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你不会走路?” “会啊。” “……”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小明笑成一朵花:“弟弟是为了表达对哥哥的感谢所以才想牵手,老板你就牵着呗,就当哥哥牵弟弟。” “……” 褚洄顿了顿,强硬的放开桑星的手,也不管他脸上的表情了,严肃教育:“不可以,长大了就应该独立,牵哥哥的手算怎么回事?” “嗷。” 桑星低头答应,手板正的垂在身体两侧出门,出门前又回头跟小明挥手,“再见。” “再见。” 小明笑眯眯挥手。等到门关上,他迅速拿出手机将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发送到“遗世浪鬼”群里,并附言: 天呐我老板的雄性桃花又开了,这次是和他可爱的白袜高中生嘤嘤怪弟弟……> 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天哪这就抱在一起了?还当你面?> 天啦撸黑衣服的好帅!抱的时候面无表情但好宠!> 刚坐上出租车没三分钟的褚洄突然侧头打了个喷嚏,又掩嘴咳了一下,回过脸来就看到桑星专注的目光。 “……手疼了?”褚洄同他对视。小猫眼又黑又亮。 桑星摇摇头。 “哪里不舒服了吗?”鼻尖也小小的。 桑星还是摇头。 “……” 那是又发什么神经了?褚洄想了想,感觉桑星今天奇奇怪怪。可能确实是受伤疼坏了,只不过自己憋着不说,一个人忍着罢了。 褚洄轻轻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发现,桑星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坐到后座的另一个位置,而是卡在两个座位中间的凸起处。 如此一来,两人就靠得很近,腿也贴在一起,车里的暖气很足,似乎在给两人的体温加双重保险。 “……” “座位那边有鬼?”褚洄伸脖子往桑星旁边看了一下。 桑星也跟着看了一下:“没有啊。” “那你坐这里舒服吗?” “嗯。”桑星连连点头。 “……”褚洄觉得无语,皱起眉,“去那边点,挤。” 桑星就这样被赶到一边去,两人之间空了个不大不小的缝。 “真的没有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褚洄再次问桑星,小神经质神经的他连手机都看不进去了。 然而桑星还是摇头,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于是褚洄便郑重叮嘱:“总觉得你奇奇怪怪,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我们可以去医院。” “没有的。”桑星否定。 褚洄不说话了,视线凝聚到手机屏幕上后,突然想到桑星拿着小猫爪按手机的模样,一下子觉得这些奇怪的行为都能被理解了。 好吧。 回到胖婶面馆,褚洄制止了桑星去帮忙的建议,在跟大姨打了招呼之后,带他直奔三楼。 褚洄要拟定分期付款协议,就拿了零食出来,让桑星自己在沙发上看电视,吃东西。 很多电视台都在播放纪实纪录片,有排队购买猫基因测试棒的,有当场滴血测验的,还有更多拍摄于深夜的画面,黑乎乎的,那些无一不是患有“有猫病综合症”的患者。 第22章 里面好几个人都说自己勇敢求爱之后,症状减轻了很多。至少在夜里上厕所的时候是有一条腿支撑着走路的。 桑星看了一会儿,又看满桌子的碧根果、开心果、夏威夷果等,还有各种小甜点,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褚洄对他很好,桑星能感觉到。 那么,基础的量变已经在积累了。 桑星把电视调到动画频道,频道正好在播放《猫和老鼠》,这个动画的背景音乐轻柔而跳脱,没有嘈杂声音显得有序而安静。 他吃着东西,津津有味的看。 褚洄进了他的房间后就关上了门,所以一直听不到动静。过了大概半小时后,他拿着一个杯子出来,接了一杯水。 他看了桑星两眼,视线落在他面前的那堆小吃上,顿了一下走过去,捡了几个好看的小蛋糕,撕开塑料膜,放下,然后把碧根果和夏威夷果这些需要两手操作的收起来,这才起身又进了屋子。 这期间桑星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 桑星不说话,褚洄也没有说话,只垂着视线剥小吃,跟不认识桑星一样,没一会儿,就起身进了房间。 这次房间门没有关严,所以桑星能听到褚洄噼里啪啦敲键盘打字的声音。 桑星拿起褚洄最后剥开的那个小蛋糕吃了一口,觉得非常甜,也觉得酸酸的,眼睛有点热。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给他穿衣,买新衣服,管理他肚里的饥荒,带他去医院,给他剥开小零食…… 仔细,沉默,安稳,专注,好像桑星非常值得被珍视。 他突然变成了拧不开瓶盖的公主,穿不好衣服的小孩,突然做明白题了的笨蛋,只因为身边有一个“褚洄”。 褚洄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想让人把他变成叮当猫装进口袋偷走…… 第19章 - 桑星吞了吞喉结,把卡在嗓子眼儿的蛋糕和稀奇古怪的情绪一起咽进肚子里,然后把电视声音调到更低。 褚洄好像在给他妈妈打电话咨询一些法律问题,桑星听到了什么“民事诉讼”“立案审查”“高效率”“协商合同”等字眼。 褚洄妈妈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褚洄一直在安静的听,然后很礼貌很温柔的说知道了妈妈,又问妈妈的身体怎么样最近忙不忙。 最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但是声音有一点低了,桑星只能依稀听到什么“记忆”“小男孩”之类。 《猫和老鼠》正演到杰瑞跑回老鼠洞,在洞门口看到汤姆放在那儿的捕鼠夹那里。 杰瑞小心的把上面的奶酪取下,结果捕鼠夹播放起好听的音乐——捕鼠夹其实是个音乐盒,是汤姆给杰瑞准备的圣诞礼物。 很可爱。 汤姆为了偷老鼠,送出了真心,也换回了真心。 桑星一边吃一边看一边漫无目的的想。 不知道褚洄的妈妈是一个多么漂亮温柔善良聪明的阿姨,才能生出褚洄这么好的人。可能跟自己的妈妈一样,不,可能她比自己的妈妈还要好。 桑星咯嘣咯嘣啃开心果,一不留神就吃了很多,吃到有一点腻了,手开始痛,胃也不太舒服。 主要是在他嘎吱嘎吱吃坚果的时候,褚洄又忙了很久很久很久。 桑星不耐烦了,弄了点小动作发出声音,褚洄也没有听到。既没有出来上厕所,也没有出来喝水,更没有出来看桑星一眼。 桑星又等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孟常的微信还没回: 这样真能追到?> 当然,这可是deepseek教的方法,又结合了我的经验> deepseek是什么> 桑星卸载了几个不常用的软件后,又等了十多分钟才把deepseek下下来。 一个“小蓝鲸”图标,孟常说它是个长脑子的机器人。 桑星想了想,输入问题: 【我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男生,想让褚洄哥哥爱我,哥哥在上大学,我该怎么追求他?我没什么特长,长得也普通。请帮我出一套追求方案。】 “小蓝鲸”深度思考了36秒后开始回答: “嗯,用户是一个高中男生,想……” “首先,我需要确认用户是否已经明确自己的性取向,并且确定对方是否有同样的倾向。因为如果对方是异性恋,那么追求可能会遇到困难……” “用户可能需要先了解对方是否为同性恋……” 傍晚,桑星一进舅舅家就觉得气氛不是特别对。 舅妈的目光跟刀子一样割过来,却没有出言讥讽,紧接着桑兵就迎上来,跟着桑星进了他房间,然后问: “我妈非常生气,黄焖鸡米饭的老板来结算你的工钱,才给了40多块钱的薪资,你这个手今天去医院花了多少?” 桑星突然记起来今天去医院的钱是褚洄给自己付的,至于多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褚洄给你付的钱?”桑兵猜中了。 桑兵好像对褚洄非常感兴趣,会通过自己打听褚洄的消息,这让桑星心里很不舒服,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褚洄亲密的关系: “黄焖鸡老板给了我300,不够的是他帮我付的。” “你今天都跟他在一起?” “……没有,他在店里忙。我,写作业。” 桑兵哼了一下,目光扫了眼他书桌,冷漠戳破:“今天出门书包都没带吧?看不出来你这么会撒谎。” 那个褚洄跟这个小鬼待在一块儿玩,自己给他发消息和电话都不接不回。想要探听出他爸爸的消息真是难上加难。 桑兵想了想,说:“我今天在妈面前帮了你一下,你要感恩,知道吗?” “知道了。”桑星点点头。 桑兵提醒的对。 门关上之后,桑星从抽屉角落翻出一个藏了很久没舍得用的小本子,翻出扉页,写上记账本,然后在第一页写了个标题:【胖婶面馆工时记录】 手上缠着绷带,捏笔是痛的,但写出来的一笔一划,反而有一种拙朴的认真。 写完这几个字后,桑星翻到最后一页,然后倒着记录。 【褚洄哥哥】 他写完标题,想写“欠褚洄的钱”这几个字,但桑星觉得不好,不适合两人现在的关系,“报恩”两个字好像也不对。 纠结半天,就提笔在这4个后字后面画了一个心,并且涂成黑黑的实心。 然后是正文。 桑星写了几个词,一行一个,有基因检测棒,绒裤,衣服(抱一下),看手等,后面没有相对应的价格。 写完这些,他又隔行另写,这次写的长了些:小蛋糕和开心果很好吃——元旦第一天。 最后,桑星看了看自己的记录,确认没什么要补充的,于是合上笔记本,盯着尾页发呆。 其实相对于正着用,桑星更喜欢倒着用笔记本,然后把觉得很重要的内容放到最后一页上。因为只有最重要的才需要藏起来。 做完这些,桑星开始整理期末考试的重点。 这一部分对他来说原本没什么难度,只不过他现在右手有伤,写起字来就格外吃力。 一直到晚上11:30的时候,桑星感觉身体关节开始发热。 他知道辛德瑞拉的南瓜马车又要来了。 桑星赶紧洗漱完,躺到床上,等到将近12点的时候,果然左胳膊和右腿变成了猫腿。 这时候手机突然“叮叮——”响了一下。 桑星看了一下锁屏上的提示,是褚洄,但屏幕锁着,看不到内容。并且裹着纱布的手写字捏笔可以,要触屏的话就做不到了。 桑星费劲的坐起来,尝试用腿上的小猫爪点手机。他的身体好像还不太能掌控这只小猫爪,所以爪子很难舒展开。 他现在既不能像人一样正常,更不能像小猫一样可以把5个爪子完整分开。 他连回复褚洄的消息都不能。 桑星满头大汗,眼睛里也急出了汗,最终也没点开屏幕。 “叮叮——” 手机又响了。 以前褚洄都是桑星发七八句,他才会回复一个简单的。今晚一下子发好多,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桑星不管那些了,他用嘴咬着,拆开手上的纱布,然后露出一根指头。 那些钻心的疼痛却还是让他在暗夜里浑身发抖。 褚洄问: 手抹药了吗?> 不回复?睡了?> 桑星盯着这几个消息。第二条和第一条的时间间隔有半小时,也就是褚洄在等他回复等了半小时。 桑星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下巴抵着枕头,手机立在眼前。 他戳着发痛的手指头,一点点回复: 哥哥,抹完了,还没有睡。> 你在干嘛呢?睡了吗?> 等了一会儿,褚洄没有回复,于是桑星给孟常发了一个短语音:“你给我写封情书吧,手写的那种,有信封,有我名字,有落款的告白,要说明你是个男生。” 第23章 孟常自然各种尖叫疑惑,桑星随意解释几句就睡了。 晚上,桑星做了很长的梦,还是那个熟悉的高高的背影,等在红色别墅门口的树下,桑星见到他就喊哥哥,然后飞奔过去。 那个人转过头,笑着弯腰,双手伸出来,桑星一扑,身体腾空,没多久便被一双大手接住,继而被抱进一个清冷幽香的怀抱。 桑星欢快的捧他的脸,想借着梦中的靠近看清他。 冷冷的轮廓,寒星一样的眸子。记忆里的“某回哥哥”突然有了一张具象的面孔。 “褚洄哥哥……” 醒来后,桑星认为这是一种来自神明的启示,就像变得更红肿的手指那样,虽然痛,却可以被温柔抹药,这也是人生的一种关于“失去和得到”的轮回。 “怎么还更肿了?”褚洄皱着眉嘟囔,一边用棉棒沾了药给他抹。 就像尔康给被夹了手指的紫薇抹药一样。想到这里,桑星突然笑了:“褚洄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这其实不算夸赞了,只是实心表达而已。 褚洄淡淡看他一眼:“帮你抹药就好了?这些随手可做的事并不是爱的表现。” 桑星心里咯噔一下,褚洄想表达什么?他不爱?还是他…… “那什么才是爱的表现?”桑星的很轻,似乎饿坏了,有点底气不足。 褚洄想到自己老爸。 小时候爸妈感情是很好的,但没多久不该出轨就出轨? 他觉得这时候也该给桑星树立一个正确的恋爱观,于是说:“一直陪伴支持和鼓励,付出时间代价、用心给与给不了的,才是真正的爱。有些爱看着真,但大都是一时激动,只是荷尔……” 跟一个没高考的小孩讲这些干嘛? 褚洄转了话音:“要分得清什么是糖衣炮弹,什么是真正的关心,不要脑袋一热就被这些廉价的关心骗到,尤其是你这种傻猫。” 幸亏桑星以为他说的是傻帽,如果知道是“傻猫”的话,可能立刻又要炸毛了。一炸毛就会忘记自己的初衷。 他借机问:“褚洄哥,你有女朋友吗?” 第20章 - 药抹完了,褚洄开始给他缠绷带,头也不抬:“你想要个嫂子?” “不想。” 桑星很快的接话。想着褚洄没有女朋友,这可真是太好了。又想着,难道褚洄对自己的这些是廉价的关心吗? 桑星觉得不是。 绷带还没有缠好呢,孟常的电话进来了。 褚洄帮他接听,但是手划了好几次才点开,于是忍不住对这破手机皱眉。 “同桌啊我到胖婶面馆这里了,你在哪里?我把你要的……” “啊!我这就下去!”桑星赶紧打断孟常的话,生怕他说出什么情书等“两肋插刀”的话。 “你急什么?” 刚挂电话,褚洄就凶他了,并给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好好的手被你弄成这样,还能更笨吗?” 凶归凶,褚洄还是不放心他拎着那么大的书包,哪怕桑星再三推辞,他也决定跟他一起下去。 “你们不会在做坏事吧?怎么鬼鬼祟祟?”褚洄一句话让桑星熄了火。 “偷老鼠?” “……” 桑星这次不敢说自己是臭老鼠了,乖乖的下楼,任由褚洄跟在自己身后。 有时候,被过度保护好像也不是特别好。 桑星边走边在心里祈祷,希望孟常不要一见到自己就兴奋的说漏了,于是一出面馆的门就跟他眨眼睛。 还好孟常眼尖,先看到的是满脸冷漠的褚洄,那双冰山脸配一对寒夜眸,当即让孟常一个激灵,立刻伸手上前:“哥您好,又见到了。” “嗯。” 褚洄简单打了个招呼,转身想离开,留给两人谈话的空间。 “这是全科的重点资料,”桑星背对褚洄,声音轻飘飘,“我还在里面放了一张……保密协议。” 褚洄顿住。 看到孟常明显愣了一下,问:“什么保密协议?” “……”桑星停了一下,声音更轻了,“……就是资料,电子档一传,不会有人要第二份……” “?” 褚洄怀疑这两个小孩在做什么坏事。 “这个管用?”孟常疑惑脸。 “……就是仪式感。” “嗷!一种偷感!”孟常一拍脑袋,神情亮了,“学习就该偷偷摸摸,一个人进步才叫进步!宝贝你可真聪明!” 褚洄轻咳一下,跟孟常对上眼睛,孟常立刻收敛神情变得奇怪起来。 他眼神躲闪着左右看看,手要抬不抬,最终还是伸进口袋飞快拿出了一个东西塞给桑星,并飞快的说:“……有人让我给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伸手想握一下桑星,被褚洄“嗳”了一下,连忙收回来,“对不起,我忘了你受伤了!我走了,哥再见!” 桑星看着孟常一溜烟儿跑走,才觉得自己的心脏也砰砰砰跳的很快。 一场“你给我复习资料,我给你情书”的正常交流,因为褚洄的“旁观”而变得暗潮汹涌。大概就是、猫偷老鼠的感觉。 “唔……” 桑星刚紧张出一口气音,转过身对上褚洄审视的目光:“你们在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坏事吧?” 真的奇奇怪怪,两个小鬼的对话和动作,让褚洄觉得3岁确实是一道不小的代沟。 “没有,”桑星摇摇头,假装听不到自己重新快起来心跳声,举起手中的东西说,“他是来拿资料并且顺便给我这个……” “情书?”褚洄对着粉蓝色的信封凝眉。 没多久后,两人排排坐在三楼沙发上,对着这封情书一起凝眉。 《写给桑星的告白信》 dear桑星: 展信开颜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但我从高一就知道你了。我听同班女生说起你,说你疏离的黑色的眼睛,说它们像星星。 后来在篮球场边,我看到了星星。我看到你孤独的站在人群边缘,像阳光下随时会飘走的透明泡泡,但你身上有着忧伤的彩虹的颜色。 我很想靠近你,和你说说话。也很想像12班的那个女生,红着脸当面跟你告白。 但是我不敢。 喜欢你,我原本应该快乐,但我是一个男生,喜欢同为男生的桑星。 我记得你高二4月底的语文作文里引用过《杀死一只知更鸟》里的一句话:“真正的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 我私心拿他当你鼓励我的话,于是写下这封告白信。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赢,但我知道,你是我青春里无法剥离的星星。 ——from:16班排名有点靠后的男生。 - 桑星凝眉。 他觉得这封表白信写的真得很好,言语诚挚,令人感动。如果不是知道这封信的来源,他会想要珍惜这些文字后面的情谊,可能会考虑和“他”在一起。 褚洄凝眉。 他觉得这封表白信写的真心不错。对方似乎很认真的观察过桑星的眼睛,很了解桑星孑然独行的习惯,用词恳切,情谊真挚,是少年特有的纯真感情。 孟常应该是看过信的内容,也许还跟桑星透露过,不然两人刚才不会这样别别扭扭鬼鬼祟祟的打哑谜。 褚洄想到去学校做心里调研的时候,桑星还是打算谈恋爱,会找个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的人,虽然这次恋爱,可能会把老鼠换一个性别…… 褚洄突然觉得3岁的年纪不止是一条代沟,而是“马里亚纳海沟”里的深沟。 但。 “褚洄哥。”桑星突然愣愣的开口,神情寡淡,似乎觉得了无生趣。 褚洄听到他问:“你不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吗?就是给我写情书的。” “……” 褚洄忽然卡了壳,他没想到,面对这样观者为之落泪的表白,桑星竟是这样想的。 褚洄有好几个朋友都是同性恋,宿舍里关系最好的唐斯童就是。所以他早已经习惯,感情观里已经没什么“同性恋”“异性恋”这样的概念了,就是恰巧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但是桑星不一样,有桑兵和桑永利那样恶心的人在身边…… 褚洄的心逐渐沉重起来。 “你……” 看到褚洄逐渐严肃的表情,桑星的心慢慢提到嗓子眼儿,“小蓝鲸”说的那句“如果对方是异性恋,那么追求可能会遇到困难……”开始在心头徘徊。 他干咽了好几口,抱着最后试探一下的想法涩声道:“他是男生啊?” “……” 褚洄又愣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讨厌他?” 没有等到桑星表态,他就调整了一下坐姿,半朝桑星,说:“一个人,不管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是自由的,是个人的选择。” 第24章 桑星也转身,专注倾听。 “只要他不做出伤害你的事,就算不理解也要做到尊重,明白吗?”褚洄神色很认真,似乎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一样。 “并且我也有同性恋朋友,他们人是非常好的,也很可爱。所以不要有偏见,好吗?” 桑星心里的气球咻一下就破了,飞了。 “好的。”他认真点头,看着褚洄,觉得他温柔又强大,他有一颗包容的心。 并且。褚洄没有女朋友。褚洄觉得同性恋的朋友很好。褚洄是同性恋。褚洄是可以爱自己的。 “褚洄哥,我没有有偏见,”桑星说,脸上的笑容荡开,看起来暖暖的,“我觉得这封信写的很好,很真挚,更没有讨厌这个人。” 毕竟孟常在很用心的帮助自己。 褚洄缓缓点头,但心里却没有因为桑星的“没有偏见”而轻松起来,反而多了一种感觉。没有偏见会答应吗?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之前的教育:“但你还是要记得最重要的,有些爱看起来美好,但其实是最浅的那种,流于表面。真正的爱比这个厚重多了。” “所以你不要被某些小把戏感动,要分得清一个人对你好的背后逻辑,就是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明白吗?” 褚洄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私心,全都是为了桑星好,毕竟他还没有高考。 所幸,桑星非常聪明,很快就懂得了他的话,并且还跟小猫一样听话,不论褚洄说什么,都会认真点头,似乎真的记在心里了。 “好,你这手机用多久了?” 褚洄换了个话题。 “不知道,我舅舅给我的时候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褚洄搜搜型号,9年前的。 “就这还能下载deepseek……”褚洄起身进房间,拉开桌子抽屉,把自己三个月前刚换下来的旧手机拿出来。 转身出门,却一下子碰到桑星。 屋子里很暖和,褚洄穿着薄薄的毛衣,所以非常明显的感觉到桑星在撞过来的时候两只胳膊搂了搂他的腰,又因为低头的动作,额头撞到了自己的锁骨。 他的呼吸拂过褚洄的下巴,一种微甜暖香扑面而来,像蛋糕的味道。 “怎么了?” 褚洄扶了他一下,微微后退一点,拉开了距离。 桑星也没有穿外套,里面打底的是褚洄给他的灰色毛衣,高高的绒领衬的他脖子长又细,似乎勾一下,就能稳稳勾住别人的肩头,然后被托起来抱走一样。 “……没有,”桑星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有点委屈,垂着脑袋找理由,“……手疼。” “我看看。” 褚洄握过他手腕,仔细观察了下,“伤口没有露出来,可能会疼两天,如果受不了,我们可以吃止痛药,不过我不建议,这种药片吃多了不好。” “给你换下手机吧,转移转移注意力。” “换手机?”桑星抬起头,很坚定的摇头,“我不要换手机,手机里,手机很多重要的东西不可以换。” “同步换机。”褚洄无奈,“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复制过来。” “全部吗?包括聊天记录吗?” “对。”褚洄笑了笑,问:“跟谁的聊天记录让你这么紧张?” 突然又发现自己似乎好久没有“欺负”桑星了,从他手受伤后,于是忍不住道:“桑星,你到底藏了多少只老鼠?还藏了不一样的品类?” 说的桑星像个渣男。 桑星忍不住瞪眼睛:“褚洄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总说老鼠和猫的事?你知不知道老鼠可以咬坏燃气管道导致爆炸?老鼠真的很讨厌会咬人很吓人!” 褚洄觉得他像生气的河豚,想让人拿筷子戳一戳。 换手机的时候,桑星就坐在褚洄身边,靠他很近。侧身探头的时候,褚洄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在自己手上。 褚洄觉得有必要帮桑星明确一下关于人和人之间“社交安全距离”的认知,不要动不动就“贴贴”,自己也就罢了,不会占他便宜,如果是外人呢? 但当他无意间看到桑星的通讯录时,所有的想法全都哑了火…… 第21章 - 桑星的通讯录里人不多,但排在最前面的只有两个,一个备注为“褚洄哥哥”,另一个备注为“婶婶”。这两个名字前面都加了一个大写的字母a。 a褚洄哥哥。 褚洄觉得感动,更多是心疼。 一个17岁的少年,最信任的两个人是跟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尤其是自己,才认识多久? 桑星确实不懂社交距离这件事。 不过,这也是他最可贵的一面。 “褚洄,洄哥……” 门外传来踉踉跄跄的上楼声。 “唐斯童?”褚洄伸手拉了他一把,一身酒气扑面而来,浓的褚洄立刻皱眉,“大中午的喝了多少?你不是去找吴初渭了?” 唐斯童高三时候追上吴初渭,大学后两人异地。但唐斯童每个假期都会去对方的城市,甚至有时周末也会高铁往返9小时。 南城——逐城的车票,唐斯童攒了十多张了,那个男人却从没来过南城。 “洄哥,他来南城了……”唐斯童的眼睛很红,手使劲儿抓着褚洄,都把他抓痛了。 “……” 褚洄没有把那句“这不是很好吗?”说出来,要是好,能看到唐斯童这幅鬼样子? “先进来。” 褚洄去给唐斯童沏蜂蜜水。 桑星则陪着唐斯童坐进沙发里,担心的看着他。 他对唐斯童的印象很好,但当时操场边笑意盈盈的人现在浑身都在抖,冰凉的手抓着桑星不放,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那样。 褚洄过来,把蜂蜜水放到唐斯童面前,看到他的动作,眉头一皱,说: “别抓他,他手有伤。” 沙发是l形,唐斯童坐在长边靠近拐弯处,桑星坐在他身边,褚洄只好坐在短边这里。 “他来南城了,但他没有来找我。”唐斯童吸了吸鼻子,目光陷进回忆里。 “你怎么知道他来南城?”褚洄问。 唐斯童嘴一撇,转身就想抱着桑星哭。 “啧……” 褚洄非常了解唐斯童,他是个黏人性子,爱胡乱抱人。这几年褚洄已经对他免疫了,但桑星不行,桑星还是个有伤的、情窦初开的小孩。 “桑星,去大姨房里拿那个熊猫抱枕来。”褚洄道。 桑星很快拿过来,原本想直接递给唐斯童,顺便坐到他旁边,没想到刚走近,褚洄就站起来,接过抱枕,并拉了桑星一下。 于是桑星就坐到沙发的短边边缘,跟褚洄靠在一起。 桑星很同情唐斯童学长,但褚洄身上时不时飘来的雪后青松的味道也让他心里有种很饱胀的满足感。 “我去了他学校想给他惊喜,给他打电话不接,联系了他朋友,他朋友说他到南城找我,我就赶紧回来……但是,在隔壁模特学校,我看到他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唐斯童失魂落魄。 在一起? 唐斯童的描述非常不具体,褚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先别乱斯童,他们……”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唐斯童急忙抬头,满眼通红,不知是在说服褚洄和桑星还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他的手无措的握在一起,声音微微颤抖:“没有接吻没有拥抱,他们、他们就是就是看起来有一点点亲密,就就、他们去了餐厅,坐在一起挨得很近,很融洽。” 唐斯童双眼无神:“就像你们这样……” “……” 褚洄跟桑星对视了一下。 唐斯童说的亲密是一种暧昧关系上的亲密,这跟褚洄和桑星之间的亲密完全不一样。 因为自己对于桑星来说是独一份的“a+哥哥”,而桑星也跟别的小孩不一样,这几天受伤还哭了,整个人徘徊在跳脚边缘,黏人可能会让他有安全感。 所以,褚洄虽然发现自己跟桑星的腿几乎贴在一起,这让他有些微僵硬,但他还是没有挪开,并说:“行了,别在小孩面前乱说,你现在怎么打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洄哥……”唐斯童有点乱。 褚洄注视他一会儿,残忍道:“我觉得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唐斯童举手捂头脸埋进抱枕,像快要崩溃。 “哥哥。”桑星担心的拉了一下褚洄的胳膊,希望他不要那么直接。 褚洄拍拍他手腕让他安心。 “好了,斯童……”他声音柔下来,“既然不知道,那就去弄个明白,我们不要稀里糊涂的感情,明白吗?” “好。” 唐斯童最终打通了吴初渭的电话,并约定晚上八点,在南城两人初次约会的餐厅吃饭。 “洄哥,你陪我去吧,我担心,我担心……” 褚洄知道他担心最坏的情况发生,自然点头,转头想跟桑星说一下,让他自己在家,就见他眼巴巴的看过来、一根手指戳弄自己的外套,很小声的说:“我不可以去陪学长吗?” 第25章 “当然可以,多一个人更好,万一我喝醉了洄哥一个人不好弄我。”唐斯童说。 桑星抑着高兴换衣服。 他确实想陪唐斯童,希望他的爱恋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最重要的是,deepseek说想要追一个人就要利用现有关系创造亲近的机会,还要避免刻意,这样才能创造记忆点培养好感。 所以桑星要抓紧一切时间跟褚洄待在一起。 穿好外套,唐斯童围着他转了一圈:“桑星,怎么觉得你比上次在学校遇见的时候漂亮很多?是新衣服吗?” 褚洄听到后转头。 桑星穿着白色帆布鞋,微微宽松的休闲牛仔裤,克莱因蓝的棉服,里面是浅灰色高领毛衣。 他的皮肤很白,深褐色碎发在额边微微勾着,葡萄样的黑眼睛像宝石,加上小巧的鼻子和微薄的嘴唇,整体呈现一种精致的温和小猫感。 很乖,很好看。 好像昨天他还是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卖报纸的小孩,现在则变成了有模有样的漂亮少年。 “嗯,褚洄哥哥送我的。”桑星扬着下巴回答,说完还是低了头,稍微别扭的躲了躲。他不习惯有人围着他夸赞。 看到他骄傲又躲闪的样子,褚洄不觉笑了。 上了路,褚洄才发现这个餐厅一点都不近,几乎是从南城的这边跑到另一头去了。 按照原先说好的,褚洄和桑星会在餐厅里找一个位置,能远远看到唐斯童就行。除非必要不用出面。 于是,唐斯童先进了餐厅,褚洄过了一会儿才带着桑星往里走。 走了两步后褚洄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发现桑星竟然还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跟上来,于是褚洄退回两步,问:“怎么了?” 桑星犹犹豫豫的,靠近后,伸手牵住他的手。 “……” 褚洄的手指麻了一下。从医院那个拥抱开始的这两天,桑星已经可以非常自然的牵褚洄的手。 褚洄不知道这小孩怎么定义这个行为,在大街上牵手其实比拥抱还奇怪。并且,褚洄觉得桑星根本意识不到这些。 褚洄心里有点怪,桑星再是小孩儿,身高也超过1米75了,才比自己矮十公分,两个男生在马路上牵手,着实会让人误会。 但自己又是对方的“a+哥哥”,且桑星的黑眼睛全神贯注在自己脸上,似乎,只要褚洄一个不同意,他就会一边难过一边乖乖放手一样。 怯生生的。 “怎么了?”褚洄靠近低声问。 桑星不说话,也不直视褚洄了,手却抓的更紧。 第22章 - 桑星不说话,也不直视褚洄了,手却抓的更紧。 他确实想和褚洄牵手,但这会儿不是纯粹因为想追他。桑星的眼睛看着高档豪华的餐厅门口,那里是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别人的领地。 这里是新建的经济cbd中央区所在,马路太宽了,好看的车来来往往,桑星从小到大每天三点一线,连舅舅家所在的区都很少出过。 “紧张?” 褚洄问。桑星的嘴唇紧紧抿起,视线低垂,像课堂上害怕被老师提问的学生。他攥自己的手指那么细,冰棍一样凉,血液永远循环不到四肢末端一样。 褚洄的心像被针尖刺了一下,忍不住暗骂桑兵,然后勾着桑星肩膀温柔而不可抗拒的带他往里走。 “好了,哥哥在,乱想什么?” 褚洄找了一个靠近窗户,视野广阔又能看到唐斯童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来点单的时候桑星还是有一点拘谨,对着硕大的菜品图案直发愣。在翻了两页之后超小声的对褚洄说:“好贵啊哥哥……” 衣着得体的女服务员轻轻看了他一眼,非常快的一眼,没有任何感情。 但桑星还是非常敏感的捕捉到,于是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坐端正了,把菜单推给褚洄。 “哥哥?”桑星提醒他。 褚洄正面无表情的盯那个服务员,直到对方轻咳了一声,露出一种讨好的笑容,礼貌的问桑星:“小弟弟想吃点什么呢?” “哥哥你点,我不会。” 桑星对着褚洄摇头,褚洄还是把菜单推给他:“没什么会不会,别看价格,哪个漂亮吃哪个。”又让服务员先去忙,一会儿会喊她。 外人走了,桑星没那么拘束了,开始看菜单。但是菜品的图片都太漂亮了,桑星点了一个最便宜也很好看的沙拉大碗菜。 褚洄无奈而宠溺,拿过菜单很快勾了好多道,说:“喜欢吃哪个告诉我,下次还带你来,但是不来这里了,这里太远,我们家附近就有。” “好。”桑星连连点头。 褚洄又突然勾勾手,唤小狗一样示意桑星靠近。这次,桑星没有像上次那样抗拒不动,而是乖乖前倾,一脸懵懂的倾听:“怎么了哥哥?” 褚洄笑了一下,又淡漠又温和,明明是矛盾的两个词,却在他脸上结合的很好:“以后,如果感觉对方的行为或者目光让你不舒服了,记得要回击,不论他是谁。” 褚洄目光定定,充盈着自信和鼓励:“桑星现在要学习的第一课,就是保护自己让自己开心,知道吗?” 桑星注视他很久,直到褚洄皱起眉,似乎不耐的再次问听到了没有,桑星才连连点头说听到。 等餐的时候,褚洄拿手机玩,桑星则到处看。 看屋顶漂亮的星星灯,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桌子上旋转的小王子无声音乐盒,还有一旁插的很漂亮的蝴蝶兰。 以及花后很帅很英俊的褚洄。 褚洄低着头,睫毛在鼻梁上方落下一点点阴影。 桑星突然觉得自己对于褚洄的追求根本没有落到任何点上,反而每天借机牵手拥抱,还伪造假情书试探,像是在占褚洄便宜,多少有些不诚恳。 而褚洄对自己真的很好,不光生活上照顾,还教自己做人做事的道理,扮演了好几个桑星生活中缺失的角色——哥哥,爸爸,或者爱人。 “哥哥,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没有。”褚洄顿了一下,这还是桑星第一次说起以前的事。 于是放下手机往前探了探身体,认真注视桑星,“像谁?”想了想,问,“是第二次见面叫了褚洄哥哥的那个?” 桑星点点头:“我其实都不太记得了,就只记得,他的名字和你很像也有个回字,不过不知道是哪个回。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应该是我小时候的事,那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死。我还没有到舅舅家。” “不记得了?他的名字样子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吗?” “嗯,我记得的东西很少,可能是因为我不聪明吧,舅舅说我不、”桑星把配咽下去,说,“就是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不记得了。” “那你的爸爸妈妈你还记得吗?” 褚洄觉得有点难以问出口。桑星可真是一只流浪的小猫。 “不怎么记得了,只记得一个模糊画面,他们一起转头对我笑,妈妈穿着红裙子很好看,其他没有了。”桑星简单的说。天顶的星星映在他的眼睛里,像落下了一个寂寞的小宇宙。 褚洄没想到桑星的过去跟他这个人一样,是一张白纸,但不是纯洁的白,而是一种空洞和茫然。 “但我遇到你了,我觉得你是最好的!” 寂寞小宇宙突然变成星光闪闪的笑脸。 桑星顶着那张脸,表这种最字开头的白,这让褚洄有些惭愧,也有点不甘。原来最初那句令人心头一动的“褚洄哥哥”喊的是另一个人?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桑星这样念念不忘? 但一想到桑星那认识两个月都不到就给人加a的性子,可能那个哥哥跟自己似的也不怎么样,否则桑星怎么会在桑家受苦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褚洄又觉得平衡了。 正好菜也上来了,褚洄开始给桑星仔细介绍每一道菜。松鼠鳜鱼和芙蓉虾仁是苏菜,脆皮乳鸽可以清肺顺气,金汤肥牛本该酸辣爽口但这次没加辣…… “这里没有松花糕,给你要了桂花藕和玉米汤,都是甜口。” “谢谢哥哥。” 桑星喜欢褚洄点的每一道菜,所以风卷残云的吃。等到打嗝的时候才抬头看了看,觉得大家都吃相优雅,只有他自己跟饕餮一样。 “哥哥,”桑星咽下去一口,接过褚洄递过来的湿纸巾擦嘴,小声问,“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怎么会?”褚洄看过来,有点意外,但很平静,“想吃就吃想笑就笑,做真实的自己,不要去介意别人的目光。再说,你这样很可爱。” “好。”桑星被夸得高兴了,问,“不知道学长什么时候结束?褚洄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 “对。”褚洄也抬头看了看唐斯童那边,那两人的气氛从一开始的僵持到现在又融洽起来了。唐斯童给那个人夹了菜,对方笑着吃了,也给唐斯童夹。 第26章 褚洄的眉头动了动。 “怎么了哥哥,你为什么生气?”桑星坐在星光下问。 褚洄一愣:“很明显?” 他确实是有点生气。褚洄以前提醒过唐斯童,玩笑说怎么总是你跑去看他,他也不来看你。唐斯童就帮对方找各种理由,看似没心没肺,其实呢? “嗯。”桑星的注意力不在吃上之后,大部分都放到了褚洄身上,所以对方有任何变化他都能感应得到。 “没事,”褚洄为他的聪慧莞尔,心情轻松了不少,“就是觉得你学长还有苦日子吃呢。” “为什么?”桑星回头看了看,“他们好像很好了,没有在吵架,你看另一个大哥还给学长夹菜。” 褚洄看了桑星一会儿,突然清清嗓子,手指屈起来关节扣了扣桌面:“桑星,重复一下,这两天哥哥都教了你什么道理?” 他像教导主任一样严肃,桑星缓缓坐正了,飞速思索这两天褚洄说过的话: “要开心,要会反击?” “嗯。”这是刚教完的。 “还有,要尊重唐斯童学长。” “也算对,还有呢?”褚洄的声调平平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桑星最容易犯错的一点。 “还有,还有,”桑星想到那个关于真好还是假好的问题,犹豫了半晌,才小声反驳,“可是我觉得你对我很好啊,衣服裤子还抹药,都是我需要的……” “……”褚洄瞪眼,“我是让你分辨我吗?” “可是,”桑星更小声了,双手放下去,缩在桌子一边,“我也没有别人了啊。” 我只想要你爱我。 “……” 褚洄看了看唐斯童,他把吴初渭夹给他的东西送进嘴里,然后笑的像花一样。 正说着,褚洄这边来了一条消息,是唐斯童发来的,一个酒店的名字和房间号: 洄哥,太晚别回去了,这附近有个香火不错的寺庙,咱们明天一起去吧,正好陪我去还愿。> 褚洄手指动了动:还什么愿?> 和好如初的愿啊,他解释了,那个是他远房表弟,今年十月走亲戚才知道,他原本是想过来找我,结果远方亲戚那边给他打电话说表弟有事,这才先过去。> 你自己相信吗> 输入完这几个字褚洄又删掉。明显,如果唐斯童完全相信就不需要跟自己说这么多,他在本能回避,也可以说是自我说服。 也罢,唐斯童的“需要”得靠时间来戒掉,而桑星的需要……桑星的“需要”不太一样,桑星这边没必要戒掉“需要”,而是要满足。 不然,以他的性子,没过多久,可能到处都是a哥哥。 行,那我先带桑星去酒店> “对,你没有别人,你只有别的老鼠。”褚洄终于回复了之前桑星的话。 说完,他起身去前台结账,桑星来不及回怼,着急忙慌的穿外套快走几步跟上,等褚洄刷卡的时候,好奇地伸着脖子去看,结果被那个数字吓得目瞪狗呆。 很蠢的河豚。 褚洄忍不住伸指尖戳了戳他脸颊,然后长臂一捞,勾着肩膀把人带走了。 “傻。” “怎么那么多钱啊褚洄哥!” “吃的时候干嘛了?钱都进你肚子了。” “可是那么多……” “好吃就行了,别在街上喵喵叫。” 桑星带着一种既激动又兴奋又开心又震惊有些自责还充满勇气的心情坐上出租车。 他还是坐在后座的中间,紧挨着褚洄,然后又非常自然地把手伸过去同他握着。他觉得其实自己也不是在占褚洄的便宜,而是真切的喜欢和他靠近的感觉。 尤其是褚洄握着他的时候,桑星觉得自己被一个最美的世界牢牢的包裹住,再也不惧任何风霜。 褚洄看了他一眼,没抽回手。 褚洄今天对自己格外耐心,他的心很柔软。 天有点晚了,路上车水马龙,新区cbd两侧的写字楼灯光屏全都亮了起来,有的楼体在演动画片,有的在播放一些恋爱通告,还有一些是水墨画样子的,灯效非常漂亮,简直美轮美奂。 但是。 当出租车停在一间超豪华的酒店门口时,事情开始不妙了。 桑星的快乐逐渐僵硬,他从美梦中回归现实。 “这、这是哪里啊褚洄哥……” 第23章 - “这、这是哪里啊褚洄哥……” 桑星结结巴巴的问。 褚洄看了眼那么大的笑来登酒店五个字,说:“你学长今晚很忙,给我们订了一个房间,太晚了先不回去了,明天带你去景点玩。” “房间……”桑星喃喃道,虽然、但是,桑星没有想过和褚洄同住啊? “我不要。”桑星立刻说,“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回去。” “为什么?天很晚了。”褚洄非常诧异,桑星几乎没有这样清晰而迅速的表达过自己的抗拒,“你不想跟我住?还是担心什么?” “我……不是不想和你……” 桑星满脸惊恐的看着褚洄。 他在担心什么?他在担心他会在半夜变成很丑很丑的丑八怪,现出妖身。 他需要单腿跳着去上厕所,如果不小心身体失衡,那他一定会狼狈的摔在地上,因为他没有两只手可以撑住地面保持身体的平衡。 如果他想重新站起来,也要非常愚蠢的先在地上滚一圈…… 那些猫爪,那些桑星和褚洄都摸过的猫爪……它们原本非常可爱,可是它们长在了桑星的身上。 “我不要住。”桑星眉眼耷拉下来,委屈而又清晰的表达自己的立场。 “?”褚洄疑惑的看着他,似乎在思索什么。 “哥哥,回家好不好?”桑星突然走近两步,晃着他的手哀求,声音都染上哭腔,“我不要住这里……” 桑星觉得,褚洄那么温柔,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大叮当,那么这么点要求应该一下子就答应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褚洄的心突然不柔软了,变的好坚硬。 他们之间的所有默契都荡然无存。 “听话,只住一晚,不要怕。” 褚洄握着他的肩膀,循循善诱:“桑星在担心什么?告诉我,看看哥哥能不能帮你?不是同你讲过?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说出来?” 桑星连连摇头。残缺的身体,人不人鬼不鬼的画面开始在眼前闪,那些幻想过的来自桑永利和司梅的嘲笑又在耳边响起。 他面无血色,目光空洞无神,使劲儿拽着褚洄的手,拉着他小步小步往远离酒店门口的地方后退,仿佛那灯火柔和静谧安逸的酒店门口是一张血盆大口,一旦靠近就会把他吞噬掉一样。 “是不是担心家里那边不好交代?” 褚洄顺着他走了两步,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原因了。 桑星学习好,手又受伤,不需要回去写作业。大姨的面馆也不用他晚上帮忙。他的社交圈很窄,周末除了和自己在一起,工作日也就是学校和桑家。 学校里,他的同桌孟常是个缺心眼儿的机灵鬼,教导主任对他赞不绝口,并且他能收到那么多不论性别的情书,学校谁能让他受委屈? 只有桑家。 上一次让桑星猫一样应激的也是桑家。 褚洄心里突然涌起很多很多怒气,手也开始发痒,想冲回之前揍桑永利的那天,那一拳实在太少太少。 到底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待一直纯良无害的小猫? 褚洄觉得,那些虐猫的人都该被车裂腰斩凌迟宫刑。也就是他没有听妈妈的话跟她学法律,否则,褚洄可能一生都将致力于推行《中华人民共和国猫猫保护法》。 刑法! “好了桑星别怕……” 万种滋味涌上心头,褚洄上前两步抱住桑星,把他按在胸前抚背轻拍:“我现在就给桑兵打电话,你听好了。” 说完,手机就响起外放的电话声。 电话接通之前,褚洄的视线一直落在眼前这张苍白的小脸上,晚上吃饭时候还灿若星辰的眼睛里,此刻装满了害怕和担忧。 妈的死桑兵。 “喂,褚洄?” 电话一接通,怀中人便抖了一下。 果然是他! 褚洄没有立即说话,反而把手机拿远了,低头问桑星: “桑兵在我那里给你买的衣服你为什么不穿?你家里最近对你怎么样?有让你不舒服吗?不舒服会不会影响学习?” 桑星仰头看褚洄。 他的手环着褚洄的腰,整个人被半抱在温暖的怀里。 事实上,从被褚洄抱住的那刻,桑星所有的恐惧和挣扎就全都平息了。不知道为什么,相较起那些被看穿的害怕,他其实更眷恋褚洄的拥抱。 这个拥抱会让他忘记所有的不幸。 “……什么衣服啊哥哥?” “咳咳……我忘记给他了。”电话里,桑兵的声音略带尴尬。 第27章 “哦,这样啊……”褚洄冷笑一声,把电话拿近,阴阳怪气: “桑兵,你不行啊,说话跟放屁一样,记性也差,你这样怎么进健安药业?别说健安药业,就连它旗下的子公司你估计也够不上吧?” “……”桑兵停顿了很久的时间,直接问,“你说,怎么做?” “第一,桑星必须全身心、无干扰的投入高考;第二,你的大学学费都是跟你家里要吧?那桑星呢?他大一报道完毕那天,我把我爸助理电话给你,在这期间,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褚洄认为自己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凭桑永利和司梅那个让桑星高一就出来赚钱的尿性,他不信他们会乖乖给桑星出大一的学费。 甚至极有可能不让桑星继续上学。 桑星已经为他的狗屁监护人省了太多钱了。 “只是助理……能拨通电话吗?”桑兵知道大企业递消息都是一层层往上,第一关就卡死的话,这个号码就是个废号。 “你以为我给你的助理电话是公司的电话吗?” 褚洄抬手揉了揉桑星的脑袋,气定神闲:“除了相信我你有别的选择?或者你干脆去选。” 桑兵沉默一会儿,想着大一呢,桑星还有大二大三大四的学费需要自己爸妈出,这也算一个筹码,于是答应:“行。” 褚洄的手从桑星后脑勺绕过去,揉捏他冰凉的耳朵尖:“还有,桑星今晚和我在一起,该怎么办你知道吧?” “……好。” 挂了电话,褚洄观察桑星,觉得他的脸色确实比刚才好多了。 “还担心吗?” 桑星把他环的更紧,觉得褚洄的唇纹很淡,唇形也好看。 在褚洄接电话的时候,桑星突然就不怕了。 褚洄想的那么长远,把自己未来一年的生活都规划好了,不就是住一晚上吗?有什么可怕的?并且他只会在后半夜猫化,而现在是冬天,需要盖很厚的棉被…… 最重要的是,桑星真想和褚洄住一起,虽然在今晚之前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这也算deepseek说的创造亲近机会吧? 毕竟如果回去了,他只能去舅舅家。 “哥哥,我不想要桑兵的衣服……” “不要白不要,拿来擦脚。” 褚洄冷冷的回答,却捏着桑星脖子把人拐进酒店。 到了房间,一切并没有桑星预想的那么可怕。 唐斯童订的是双床,褚洄洗完澡就靠在床头看手机了,他披着酒店的割绒浴袍,露着v字胸膛,腰间带子松垮垮的和大长腿一起隐没进棉被中。 桑星也穿着同款浴袍,摊着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吃零食看夜景看褚洄。 酒店的芝士烤榴莲非常香,肉桂苹果派的颜色也漂亮,一旁沙发上还放着金黄的蛋挞和一小碟水果拼盘。 一天下来,桑星几乎没住嘴,好像把这几年缺失的美味都补上了。 “褚洄哥,我长胖了,肚子都有肉了。”他把最后一口芝士榴莲吃掉。 “有肉好,摸起来软。”褚洄顺口接话,视线还黏在屏幕上。 “你的肚子有肉吗?” 第24章 - 桑星躺了一下,觉得酒店的地毯非常毛非常软,浴袍也是毛绒料子,只不过这种款式的睡衣他没穿过,裙子一样,光裸的腿面总有小风拂过。 还好室内温度适宜。 “没有。” “怎么可能,谁的肚子没有肉?” 桑星有点吃不下了,就站起来活动一下,走到褚洄床边,说:“给我看看。” 他总想贴身触碰软软的地毯,于是扑通一下跪坐在床边,想趴在那仰头跟褚洄说话。 “唉受不起这么大的礼——”褚洄把他拉起来,“你猫啊,刚洗了澡,又滚脏了。” “哥你在看什么?手机这么好看?”桑星的手往被子下摸,但是褚洄的肚子被浴袍遮着,摸了一手毛。 “别乱动,”褚洄抓住他的手,眼不离手机威胁,“再动挠你。” 桑星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怕痒吗褚洄哥?我都不知道我怕不怕痒,我自己摸也没有感觉,孟常说我是无感动物。” 说着他便伸手挠褚洄腰侧,褚洄反应很大,几乎从床上蹦起来,手机丢一边抓住桑星反击:“说了别乱动!” 但桑星只是哈哈笑着翻倒在棉被上,身体却没有大的挣扎。 褚洄不信这个小鬼一点都不怕痒,恰巧一条白皙小腿伸到手边,褚洄便一把握住,然后在桑星脚心挠了挠。 “啊!哈哈哈……褚洄哥!”桑星像活虾一样弯来弯去,笑到肚子抽痛喘不动气,褚洄也不放过他。 一逮住机会,桑星便挣扎着扑到他身上反击。 褚洄哪能让小鬼得逞?一只大手捏着两只手腕,另一手下探继续挠。像被打开开关一样,桑星的腰侧也变得十分怕痒,腿缠到褚洄身上,没有手了,就用脚扣他肋下。 棉被被踢下去,床单枕头一片乱糟糟。中间桑星一不小心拿脑袋撞了台灯也不罢休,两个人笑哈哈搂成一团。 手与手交握,四条腿光裸着缠在一起,肌肤在摩擦里带起不一样的温度。 褚洄的浴袍散了,桑星的衣服在挣动里全部卷到肚子上。两人的呼吸跟体温相互流窜,他吸入了他的味道…… 跟谁也不愿饶过谁不同,他们没有在意这些又滑又软、肢体交缠的亲密细节。 直到一个翻滚,两人齐齐摔到地毯上,这才各自有空隙对着天顶的水晶灯急促喘息。 褚洄学桑星,放空一切,在一片毛绒里把自己呈大字捋平,不再顾虑脏不脏,只觉得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单纯轻松的快乐了。 应该是从十二三岁病好之后,耽误了一年的学业压力,不知前路的堕落,然后是褚建军出轨,拼命努力高考,妈妈和褚建军离婚,上大学创业…… 一年跟着一年,一月压着一月。整个人在24小时的轮回里如同失明的瞳孔,看起来完整,其实早就找不到焦点。 直到遇到桑星。 一个瘦弱的像猫、聪明又笨、单纯又神经兮兮的邻家弟弟。 桑星时常给褚洄带来一些奇怪的情绪,这些东西告诉他:你还活着,你是个完整的人,拥有敏锐的感知力。你跟掉进钱眼儿里的褚建军不一样,你拥有稀奇古怪多姿多彩、而非冰冷死水般的生活。 一种奇怪的猿粪。 想到这里,褚洄低低的笑了起来。 等他笑完,侧过脸一看,桑星正歪着脑袋看自己。他的眼睛乌黑又明亮,里面是全然的欢喜。白白的脸颊因为闹腾了的缘故有了些许血色,嘴唇也因急促的喘息红红的,似乎浸润了水光。 一定非常软。 褚洄被他的目光吸住,一时忘记了周边的一切,等意识到自己用非常低哑的声音说了一句“漂亮小猫”之后,才突然警觉不太对。 他蓦地坐起来。 “怎么了哥哥?” 桑星也跟着坐起。他神色专注,瞳孔鎏金,一手撑着地毯,双腿微屈上下交叠,膝盖朝着褚洄。他的浴袍带子早就松了,细腿纤腰,乳粒的颜色浅到模糊,锁骨从明晰走向晦涩,直到隐进袍领。 褚洄移开视线,皱眉催促:“穿好衣服起来,闹出一身汗,去重新洗澡……” “好。”桑星很听话。 褚洄看他进了浴室,原地发了会儿呆,甩甩脑袋,很快把这点异常抛诸脑后,变回一位合格的哥哥,监督那只一直在笑的小猫注意手伤,别碰水,仔细刷牙,手机别放枕头边…… 桑星在11点多醒来,被窝里,关节位置开始发热,倒是左边肩膀的热感不像以往强。他给自己裹好棉被,确认全身都掩藏好了才放心。 今天的亲近值满到爆棚,桑星和褚洄的记忆点又多了好几个:手机,餐厅,酒店……这些都可以细分下去,比如松鼠鳜鱼地毯蛋挞等…… 并且还有明天。 桑星侧过身看陷在棉被里的褚洄。酒店窗帘遮光性很好,桑星只能看到褚洄黑黑的脑袋和隐隐约约的侧脸轮廓。 桑星用眼睛描摹,觉得自己在虚空里画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水墨山青。 早上,桑星还是5点多睁眼,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身体。 又是完整的人类了! 于是放心的蹬开棉被,任由腿光裸在空调暖风中。 褚洄还在睡觉,桑星躺的无聊了就悄么声下床跪趴到褚洄床边,借着窗帘释放的吝啬天光观察他。 棉被很白,褚洄像睡在云朵里的王子,下巴都被云团团住,只有乱糟糟的头发和五官露在外面。他的睫毛不算长但整齐,眉间到鼻骨的弧度刚刚好。 桑星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又凑近嗅了嗅,闻到了薄荷牙膏混合沐浴露的味道,没有雪后青松的香水味。 桑星有点不满意,转眼看到褚洄的嘴唇,红红的,跟昨天看到的一样,几乎没有唇纹。 第28章 桑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抬起一根手指在唇中间轻轻戳了一下,粉色棉花糖一眼,很软。 “……” 桑星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嗯?”褚洄皱皱眉,发出了轻而长的鼻音。 褚洄起床后看到桑星在厅里沙发前玩手柄游戏。 他细长的腿伸直,紧密贴在地毯上,右手只露着一根指头,“身残志坚”的操控一只ai胖橘骑摩托。 等褚洄洗漱完出来,桑星的表情已经从平静变为抓狂: “褚洄哥,这个摩托怎么这么难啊!” 他左手手指乱按,右手又残缺了四指,配上急切的表情,整个人显得跟呆瓜那样笨。 但又很勤奋。 褚洄一脸愉悦的坐到他身后的沙发上,桑星抬起下巴仰面看他,摩托撞死了一只路过的老鼠。 “哥哥,”桑星按着褚洄的膝盖翻身跪直身体,语气软软的,“你教我好不好?” 褚洄爽快:“拿来。” 但桑星没有松开手柄,反而挪动一下,坐到他脚间,胳膊碰着他大腿,往后仰头看褚洄:“这样教好不好?”实际上褚洄靠在沙发背上,仰翻了脖子也看不到,于是桑星的视线落在天顶。 褚洄叹气,没有办法抗拒娇气小猫。 只是刚想伸手,门铃就响了。 唐斯童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游魂一样荡进来,一头扎进珊瑚绒面的懒人沙发里:“你们忙,不要问我,不用管我。” 桑星担忧的看褚洄,不知道学长现在是什么状态。 “没事,先让他调整。” 褚洄坐回来,不过没有继续之前的姿势,而是跟他排坐到地毯上,拿过手柄来操控,橘猫骑着摩托很快到达小卖部后,褚洄开始给他讲解按钮的功能和隐藏的技术。 “会了吗?” “……”桑星其实没有听。他在胡乱想事情。 他觉得deepseek实在是体贴,要求桑星真心夸赞对方,这一点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情:“哥哥你的手很好看。” 说着,伸手捋了捋褚洄的食指。 “……” 摊在一边的唐斯童睁开眼睛,扫了两人一眼后,神情哀伤:“大清早让我这个不性福的人看这种戏码,真是残忍。” “你们……” “为什么不幸福?”两人同时开口,桑星问,“不是和好了吗?” 褚洄止住疑惑,让唐斯童别胡说。 “没有啊,”唐斯童胳膊盖住眼睛,有点灰心,不管不顾的说,“他想要,但我不想给了没有办法心无芥蒂,”他突然又问褚洄,“是不是我苛刻又多疑?我是不是精神洁癖到过分?” 桑星听的云里雾里,睁着懵懂的眼睛看褚洄。而褚洄想了想,低头对桑星说:“我想像桑兵一样欺负你。” “?”桑星满脸迷惑:“你怎么可能像他?你又不是他。” 褚洄满意的点头,转过来对唐斯童说:“明白了吗?足够的安全感根本不会让你在这里自我怀疑。如果有,一定是对方的问题。” “……” 是是是,但是,自己和吴初渭跟面前这兄弟俩有什么相关性? 唐斯童看了紧靠在一起的两人一眼,觉得不应该一大清早就过来找罪受:“啊疯了,我为什么喜欢吴初渭啊!” 纵然感情不顺,唐斯童还是决定去言因寺还愿。 桑星对言因寺的灵验程度进行了私下批判,但只要跟褚洄呆在一起,他无可无不可。 在去寺庙的出租车上发生了两件让桑星高兴的事。 孟常给他转了332块钱,并说这是昨天奋战一宿的收获,一共664,两人五五分。桑星当即就决定要找机会把自己的追求落实下来。 车厢里同时响起的另一个手机铃声是褚洄的。褚洄接通电话,电话里,徐学长说会往公司账户里转一笔钱,让褚洄报一下账号。 挂了电话后唐斯童从前座回头,问:“这就解决了吗,是不是还没签协议?” 褚洄点头:“协议电子版给了他一份,他估计被那专业名词吓到了。” 唐斯童看着他,不禁感叹:“洄哥,为什么你长得好看脑子还好,世界真是不公平!” 桑星听后忍不住莞尔。这下,褚洄的“破产”现象有所缓解,资金压力没那么大了,并且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的话,自己也可能会帮上他。 于是忍不住践行deepseek的夸夸原则:“是啊褚洄哥,你为什么这么聪明?” 褚洄忽视微信里褚建军的消息,转而把徐学长事件截图给自己妈,想让她放心。对于身边两个人的夸赞压根没上心,随口回复:“因为我妈生的好。” 桑星一顿,蓦然安静下来。 第25章 - 唐斯童笑着接这话:“也是,我也多亏我妈,否则就凭我爸那基因,我必定得孤独终老,更别说蝉联两届南大的gay圈天菜……” “……” 褚洄被他的厚脸皮震撼,视线短暂脱离屏幕,余光扫到桑星挺直脊背看向窗外若无其事的脸,心里倏然涌起后知后觉的悔。 桑星的a+哥哥开启了一个桑星永远接不上的话题。他不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他的记忆缺失那么多,他没有快乐无虞的童年。 褚洄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是没带脑子,才让高兴到几乎幼稚的小孩突然变得忧伤和安静。 想了想,他抬起手臂轻轻环住桑星的肩头,一个保护的姿势。 桑星觉察到,立刻放软身体靠过来,严丝合缝的贴到他身侧,笑脸和语气都软绵绵:“哥哥怎么了?” 褚洄低声回答他的问题:“可能,因为我不喜欢藏老鼠吧。” 唐斯童听到,问:“藏老鼠是什么梗?” 但是没人回复他。 桑星全心沉浸到褚洄的目光里,那里有一种桑星看不懂的情绪。但他还记得问:“不谈恋爱就会聪明?” 褚洄一板一眼的点头:“所以你得专心学习准备高考。” 褚洄说这话其实掺杂了一点私心。他并不希望看到桑星谈恋爱,耽误学习是其一。主要是他无法想象这小孩跟别人谈恋爱的样子。 就这么个敏感小神经,要去心疼别人,关心别人,把钱给那个人花? 桑星应该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他自己。 这大概就是爸爸看女儿的心态——谁都配不上。 元旦假期,但凡是个能看的景点,都是人挤人。 原本桑星一直拉着褚洄的手,被他拽着往山上爬,但是走着走着,到一个平台处转眼间就找不见褚洄了。 桑星一转头看到旁边有个在卖围脖的,五颜六色的毛茸茸飘在灰白调子的冷风中,很好看。 在山脚下的时候风小不感觉冷,现在到了近山顶突然觉得风大了起来,并且褚洄刚才那一直牵着桑星的手都变凉了。 “你想买围脖?”唐斯童站到摊子前。 “学长,我给褚洄哥哥买这条你觉得好看吗?”桑星被一条红橙色的格子围巾吸引住。 唐斯童看了一眼,点点头:“褚洄长得偏冷感,皮肤也白,适合这种颜色浓烈的。” 桑星很高兴,伸手去触摸围脖的材质。 唐斯童看着他给情人买东西那样的劲头,问:“跟你小女友分啦?” “你怎么知道啊学长?” “去学校无意看到了。” 桑星点点头,“是的。”然后专心挑围巾。 唐斯童开玩笑:“我和褚洄是同学,你叫他哥哥,为什么叫我学长?” 桑星捏着围巾想了想,知错能改,“斯童哥,”顿了顿又补充,“你笑的时候很好看,希望你早点高兴起来。” “嘿,从善如流倒是。” 唐斯童笑了。桑星身上有一种真挚的傻气,让人觉得熨帖。他当即忍不住宠爱,帮桑星把300元一条的围脖砍到250,又被商家以250很难听拒绝,最后255成交。 然后跟桑星勾肩搭背,说想吃什么斯童哥给你买。 唐斯童买了一套酥油灯去寺庙还愿。 桑星捏着围脖在观景台边缘找到褚洄,他正面对萧索荒凉的山景抽烟。 他的身后,桑星身前,人影红红绿绿幢幢闪过这片空间,只有最边缘的褚洄一人,被那件沉稳的灰调大衣拖进了更远处的荒莽里。 上次见他抽烟,是在胖婶家窗前,褚洄面临破产心情不好。 那时候桑星只能递一杯水给褚洄。而今天,桑星觉得,这件颜色跳脱的毛茸围脖买的刚刚好。 他猫手猫脚的靠近,举着围脖,献哈达一样虔诚,从后往前把它搭在褚洄的脖子上。 “给我买的?”褚洄回过头。 “嗯。” “有零花钱了?”褚洄微微惊讶。 上次,他给桑星转的500块他没有收。当时想这个年纪的小孩大都自尊心强,于是周转着把他弄回大姨店里。但这还没工作呢,哪里来的零用钱? 第29章 “是我自己赚的!和孟常一起。”桑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褚洄想了想:“你们那个保密协议?” 桑星点点头。 桑星看起来傻傻的其实比较有自己的想法,孟常也是个正义感中二少年,两个小孩凑在一起应该搞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褚洄没问他们钱是怎么赚的。 只问:“赚了多少?” 褚洄想知道桑星现在的经济状况,需不需要另外想个办法给他一点零用钱,这样他就不用操心额外的事,专心学习就行了。 “332!” 桑星兴奋的举起手机给他看和孟常的转账记录。 “围巾多少钱?” “255!斯童哥帮我砍价了,砍了好多!” “……” 桑星一边跳脚一边笑。他穿着克莱因蓝的外套,在一众露红烟紫的羽绒服背景里不算显眼,但那双专注的眼睛实在过于明亮,又兼眼笑眉舒到冒傻气。 褚洄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心里这种浓烈的感觉。 一个刚刚吃饱穿暖没两天的小孩,自己赚330块钱,然后花255给一个刚认识不到俩月的褚洄买一条围巾。 这条围巾颜色虽然好看,料子摸起来也软,但其实没什么弹性。褚洄去广城批发市场拿衣服时见过,这大概就是那堆批发价100元就能买到的、注定会起球的东西。 255块钱,只是褚洄一条内裤的价格。255买不到褚洄妈妈的一根口红,更买不到褚建军签字用的黑墨水。 255块真的非常廉价,但此刻它挂在褚洄的脖子上,却让他觉得沉甸甸的,是无与伦比的珍贵。 甚至胜过刚才电话里褚建军花二百万买给他的车。 褚建军先发了图片,然后打过来视频。 他再一次强硬要求褚洄转专业,说转了之后就可以给他集团的股份。甚至可以给他几百万让他尝试在医药行业创业,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褚建军说父子连心可以为公司创造更高的价值。 褚洄只觉得褚建军的人生跟面前苍茫的山体一样枯燥乏味,暗沉昏黄,那是一种来自八荒之外的空虚,除了金钱,一无所有。 当年,褚建军为了拿到一个重要关系而出轨有权势的女方,并同人有了一个女儿。 褚洄想,如果那女人生下的是儿子,不知褚建军会不会在今天给他打这个电话,说这辆价值200万的车和集团都是他的。 褚洄不想要分了心的爸爸。有杂质的爱,不纯粹。 而桑星会因为自己高兴而高兴。 这么好的弟弟到哪里找?妈妈和褚建军早已离婚了,他们没法给自己生一个。 褚洄笑了笑,把歪七八扭的围脖摘下来重新戴好,问桑星:“好看吗?” “很帅!” “是吗?”褚洄跟着他笑,说,“很暖和,我很喜欢,谢谢桑星。” 如果不是人太多,褚洄其实很想抱抱他。小暖炉桑星。 桑星不错眼的盯着褚洄。 他一直觉得,说出口的话并不值得相信,只有做了之后才能证明诚意。但此时,看到褚洄的目光和笑容,他还是忍不住许了一个作为男人的承诺: “我会赚更多钱给你!也会给你买别的礼物!” 褚洄被他突然抽风的热血逗笑:“好啊,我等着。” 他们身边依旧人来人往笑语喧哗,而两人相视的画面就像屏蔽了外太空的蓝色星球,天然一套大气层笼罩下来,兼覆无遗。 还愿回来的唐斯童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神情慢慢复杂。 新年伊始,到寺庙参拜神佛、点灯、系许愿绳的人比比皆是。 桑星对这些没有概念,但他在一直自拍的唐斯童身上发现了新的兴趣点——给褚洄拍照。 第26章 - 褚洄的旧手机跟新的几乎一样,像素高清,灵敏又好用。桑星用它拍了很多张褚洄,看风景的,皱着眉躲避人群的,还有他被桑星刻意牵着的手。 “别拍了,看路。” 褚洄被来来往往的人挤的有点不耐烦,皱着眉想帮桑星把手机收起来。 “可我还没拍完。”桑星说。 周边好多小情侣都在拍合照,在一颗非常粗大的系满了红绳的许愿树前轮流排队。有的还做出两人合抱一棵树的傻动作,当然,没有抱过来。 “哥哥我们也拍一张吧?”那颗许愿树长得沧桑又古老,枝桠上充满时光故事感,让人不禁深信,你对它心悦诚服,它就会帮你实现一些愿望。 “不拍,人很多。”褚洄很快回答。 “你的褚洄哥哥不喜欢和人拍照。”唐斯童在一边说。 “噢。” 桑星听后立刻收起手机,像只懂得服从将军命令的小兵。他悄悄看了一眼褚洄,想自己刚才拍了好多照片,褚洄看到了,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没刻意配合,原来是不喜欢。 “没事。”褚洄瞧见了他的谨慎。 桑星很乖,完全不知道原因,却克制了内心的需求。褚洄又想到出租车上自己不过脑子的话还有让他暖和了不少的围脖,便忍不住想成全。 “就拍一张。” “好!” 从山上下来后,唐斯童心情不好,觉得很累,不想继续玩了,也不想扫两人的兴,谢绝护送后一个人打车离去。 而桑星不想回家,决定继续落实追求手册,在路过一间电影院的时候,说要请褚洄看电影。 “你是要把所有的零用钱都花光吗?”褚洄笑问,还是花给自己。 “不可以吗?”桑星傲娇的反问。给褚洄花的话,这些太少太少:“我还会再赚的!” 真是小神经。褚洄心里这样想,却欣然前往。 但是桑星剩余的零用钱不够买两张电影票了,缺的那13块还是褚洄帮他补上,并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那好吧……”桑星“勉强”接受了。 检票时间一到,桑星就拽着褚洄进去,兴奋的拉着他往台阶上走,一直找到5排7、8号后坐好。 没过几分钟,过道那边就来了三个女生。她们也往第5排这里走,最后坐到4、5、6号那里。 “褚洄?你是褚洄吗?”隔一个坐在三个女生中间的7号女生惊喜地探头。 褚洄歪过头好一会儿没出声,从桑星的角度看,他一定是在凝眉回忆,然后不确定的问:“许佳琪?” “是啊是啊!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都不认识我了。” 确实,褚洄哥哥差点就认不出你了。桑星很安心。 “我一进来就看到你,还以为眼花……”她拍拍旁边的女孩,换了位置,跟褚洄挨在一起,“我听说你考上了南大,我现在在明市的一个二本师范学校,你学什么专业啊?” 桑星听到褚洄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个他听不懂的名词。 “哇这个专业录取分数挺高的,你那时候在学校就学习好……”女生坐下之后就一直兴奋的跟褚洄说话,说的大都是高中时候的事。 桑星能听出来,褚洄大概是出于礼貌,一直简洁又不失热情的应答。 桑星抓抓褚洄的手,想要不要跟哥哥换个位置,但是这样直接好像不太好。 “对了你还记得孟强吗?你高一时候的同桌。”那女生问。 桑星对着黑黑的大荧幕吃爆米花,心理不住嘀咕,孟强又是谁?听起来像男生的名字,这种名字让桑星很有安全感。 “当然记得……” 桑星听到褚洄回答。 观影厅里突然进来一大帮人,声音很嘈杂,桑星听不见两人说话的内容了,但他知道他们一直在聊,并且似乎聊的越来越热切。 从孟强这个名字之后。 桑星喝着可乐看褚洄,褚洄调整了坐姿,有点倾向那个女生,并且他低着头,好像跟女生很亲密,女生也很认真的注视褚洄,柔和低声的说话。 两人旁若无人。 电影在放广告了,声音很大,他们两个还在聊。 桑星拽了拽褚洄的手,想提醒他广告也很好看,有一个关于猫的预告片,桑星想等上映后带褚洄来看。 但褚洄只是回应性捏了捏他,头都没转过来,依然在跟那个女生说话,并且神色非常认真。 到底聊什么能聊这么久啊,刚才客气的打招呼不是都已经过了吗? 褚洄比桑星大三岁,他们的高中也不是同一个学校,并且,他们的过去没有任何交集。 他和桑星才认识两个月,桑星觉得他和褚洄之间其实落差很大,连共同的话题都很少,只能围绕着日常问候,面馆和桑家。 这对于deepseek提出的“找出共同记忆点”非常不利。 褚洄却和这个女生有很多共同记忆点。 “哥哥你吃爆米花吗?”桑星又拽了拽褚洄的手。电影开始了。 “你吃。”褚洄仓促丢下一句,又回过头跟女生聊天。 “……” 第30章 桑星抓了一大把爆米花,把嘴塞满,腮帮子鼓起来,像塞了两朵气球。 电影都进行10分钟了,他们两个还在聊。 非常不懂礼貌。 桑星咕噜咕噜把可乐喝完,觉得肚子里太多气,很胀。 其实褚洄和那个女生的声音都非常非常低,就连坐在身旁的桑星都听不到。但是褚洄靠近女生、低头跟她咬耳朵谈话的动作却好像比大荧幕都大。 这让桑星的眼睛非常不舒服。 他再次拉了拉褚洄的手。 褚洄却有点不耐的收回了手! 桑星怔住,嘴里的爆米花忘记嚼了,呆呆的看自己空了的手心,那里冷风拂过。 元旦这三天他一直和褚洄黏在一起践行他的追求原则。 他抱过褚洄,褚洄也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大部分时候,褚洄都顺着他,可以说是纵容了,最不过也是将牵手变成勾肩,半抱桑星。 这还是第一次,褚洄果断地抽回手。 为了一个女生,褚洄抽回手。 女生一看家庭条件就不错,人也开朗大方,笑起来很甜美,她的背包上挂着一个小猫钥匙扣,应该是个会对流浪猫好的姑娘。 但桑星还没有变成流浪猫。 桑星觉得自己的心脏倏然缓缓而又沉重的跳了起来,也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 比起天生就是流浪猫的猫猫来说,那些被爱过、被精心照顾了一段时间后又被抛弃的小猫其实更为可怜,下场也更为悲惨。 那只搭在座椅扶手上被放开的手,因为觉得特别冷,所以痛感相通的传递到纱布包裹的伤手上,让桑星忍不住嘶了一声。 褚洄没有听到。 桑星又放大声音嘶了一声。 褚洄还是没听到。他的手搭在扶手上,女生的手也在那。 它们碰到一起了。 桑星胸腔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他从没有拥有过的情绪。 就像恃宠而骄的小猫从自己主人身上闻到了别的小猫的味道后,忍不住伸出爪子想教训教训讨厌的主人。 桑星攥了攥两天以来才感觉到痛的迟钝的手,不由得出言提醒: “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说话?” 真是几近吆喝……桑星话音一落,前边两三排的十几个人都回头看过来,他们没有看一直同女生说话的褚洄,而是在看桑星。 褚洄也诧异的看他。还有那个女孩和她旁边的两个朋友,她们探着头。 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质疑和责备。 桑星僵硬在座位上,不敢同褚洄对视。 甚至后排的人,桑星的后背能感觉到他们的眼神。 这是在公共场合。 桑星先是觉得很委屈。他只是在提醒说话的女生,只是不小心声音很大了。他想解释一下,但不知道该跟谁解释。 很快,他们都收回了目光,褚洄也坐正了,不再和那个女生说话。 桑星盯着怀里的爆米花愣了很久,然后僵着脖子悄悄斜眼看褚洄沉默的侧脸。 看着看着,心里的委屈便化成了难以言说的愧疚。 对不起哥哥。 他想跟褚洄道歉,他不是故意大声挑开褚洄的行为让他不舒服。事实上褚洄是一个非常有修养的人,非常懂礼貌,有正义感,尊敬女性,对自己的朋友也很好。 尤其是对令人讨厌的桑星。 褚洄安静的看电影,没有同桑星说话,没有吃爆米花,也没有喝可乐。 没有过来牵桑星的手。 桑星不敢动了,爆米花冷了,然后慢慢黏在一起。影屏上的景色和人物万花筒一样乱闪,却一桢都没有闪到桑星的心里。 回去的车上,褚洄也很严肃,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他的脸形轮廓冷峻,像夜里的山峰,遥远又疏离。 愧疚变成担忧,担忧生了恐惧。褚洄会不会讨厌他了?会不会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理他,不会再对他好了? 但褚洄应该不会吧?他是一个很宽容的人。 “哥哥……” 桑星超小声的呼唤,他的手慢慢挪动,越过后座中间凸起的那部分,然后试着牵褚洄的手。 褚洄手一翻,把他的手整个握住。就在桑星心里一喜时,手又被褚洄塞回来摆放到桑星的腿上,低沉又平静的命令:“乖乖坐好。” 褚洄最喜欢他乖。 完了。 桑星的心里咕噜咕噜直冒冷气。 第27章 - 桑星魂不守舍的下了车,进了小区然后爬到三楼。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听到里边舅妈尖利又市侩的声音:“……真的说可以让你进他们家公司啊?” 桑兵很得意:“那可是他爸的公司能有什么假……” 门开了。 桑星进来,屋子里突然没有人说话了。 只是一个晚上没回来,桑星却觉得好像在外面呆了一年,而这一年这么漫长又这么美好,美好到他不想回到这里,不想见到这里的人,对自己的那个屋子也没那么眷恋了。 “舅妈,舅舅,我回来了。” 桑星跟以前一样打招呼,舅妈舅舅虽然没搭理他,但是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说“扫把星回来了回来祸害人”这样的话。 晚饭的餐桌上,桑星尽管还是只吃米饭,但是舅妈突然给他舀了一勺鸡肉放在碗中,虽然那些鸡肉大部分都是骨头肉。 甚至,在饭后,桑星刷完碗,刚打算拿拖把拖一下地的时候,舅妈阻止了他。 桑星进了房间,桑兵敲门进来给了他一件衣服,黑色的卫衣,有点过于宽松,袖子那有一个口袋拉链。桑兵说这里可以放身份证公交卡之类的比较重要的小东西。 说完,他就出去了。 突然间,舅舅舅妈一家开始对桑星和颜悦色的释放善意。 这是桑星梦寐以求的,但现在的他却不想要了。 褚洄回去后也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 桑星在书桌前守着书本看楼体夹缝里的三层小楼,褚洄开着灯,没关窗帘,但距离太远,什么都看不清。 桑星暗自决定,卖学习资料的下一笔钱收到后,要去买一个望远镜。 他点开手机看今天在寺庙前给褚洄拍的那些照片。 褚洄不光长得好看,还非常上相,不笑的时候是个酷哥,一笑起来就温柔宠溺的不得了,桑星的心时常会被他的宠爱融化。 那张两人的合照也好看。 褚洄的长胳膊把桑星搂了大半,而桑星仰着小脸缩在他怀中,手在镜头外亲密的抱着他的腰。两张脸挨得很近,桑星的笑容很灿烂,褚洄的笑容相对来说微淡。 桑星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长得真的很好看,就算被褚洄衬托,也没有太过跌分。 他手指滑动,把这张照片设置成桌面。 然后又点击图片,转发到微信,手指在褚洄的头像上空顿住。 “如果我不曾见到太阳,我本可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的更加荒凉。” 桑星突然想起自己在出租车上朗诵的这句话,觉得很蠢。现在,再让他当着褚洄的面重复,桑星应该没有这份勇气了。 “转发吧就是转发一下照片……” 桑星念叨着给自己打气,手指落下。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个乖乖趴着的小猫表情。 猫猫害怕.gif> 褚洄一直没有回复。 桑星在暖和的屋子里等到手脚发凉,身体僵硬,有两次甚至穿好了外套,想跑到胖婶家去找褚洄,但几次反复最终没敢。 “褚洄哥哥……”一声非常轻非常轻的叹息漾出。 不知不觉间,褚洄早已经成了桑星身边那个可以呼喊的人,每次念到这名字,桑星的心就会像午夜时分身上的小猫爪一样软。 褚洄是一个,时常能回应他的人。桑星不想失去。 他头脑混沌,闭着眼睛背诵写作文要用的名言名句:“院中的桂花开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场盛世。” 直到十点一刻的时候,手机突然叮了一下,桑星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点开。 是褚洄用短语音回复的:“好看。” 像是徘徊雪夜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落脚的温暖小木屋一样,桑星过于激动,很快打字回复:哥哥!> “怎么了?” 还是短语音,褚洄的声音低沉,因为凑近说话的缘故,桑星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 桑星忍住心中涌起的各种情绪,按住语音输入键,很轻很轻的说:“我害怕……” 很快,褚洄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为什么害怕?他们有人动你?” 褚洄的声音比刚才高了,含着急切和些微怒意。桑星连连摇头,想到褚洄看不到,才说没有。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褚洄关切如初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委屈,鼻子酸酸的,有点哽咽,他说:“我怕……怕你不喜欢我了。” “……猫里猫气,”褚洄似乎笑了一下,轻言细语,“怎么会?我很喜欢,你是最乖的弟弟。” 第31章 “真的吗?”桑星的心被喜欢两个字狠狠撞了一下,不再理会它的后缀语。 “当然。” 桑星有点放心了,发出软软的笑声,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剩余的难过:“对不起,哥哥。” “为什么对不起?”褚洄好温柔。 “我不该在电影院大声喊你,我不是故意的。” “?”褚洄顿了一下,疑惑道,“这也要道歉吗?” “可是你不跟我说话了……”桑星低声说,像褚洄的宠物那样,在感受到主人的愧疚时,第一时间撒娇,流露出脆弱换取更多怜爱。 褚洄这次有了更久的停顿,然后认真解释:“抱歉,是哥哥的问题。晚上看电影时,我突然得知以前关系还算要好的朋友去世了,他还年轻,在大一下半学期开学的那天,刚才也是跟家里通电话,聊的有点久。” “……”桑星很诧异。 褚洄清了清嗓子,说:“今天确实心里不舒服,就跟你这个可爱鬼讲一下吧。是高一的同桌,叫孟强,白羊座,人很热心,经常给我带早餐。” “高三跟他不一个班了,就少了联系,上了大学更是渐行渐远。没想到再次听到他名字,竟然是这样,所以心情很差。” 突然得知旧友生死事,褚洄记忆里的一些碎片也像龙卷风一样刮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很重要的事,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还好有桑星,将他暂时从那片乱糟糟的情绪里拽出来。 桑星是一个非常好的倾听者,他安静又恬静,你讲话的时候,他会目不转睛的望着你,尽管他可能会疑惑,却像云朵一样全部包容接受,还试图去理解。 隔着虚空,褚洄能看到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藏着星星那样近在咫尺:“哥哥忽视你了,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黑夜里,褚洄的声音格外低沉,电台主播一样讲他的故事和过去,非常有魅力,却让桑星的心软到发痛。 “哥哥你觉得好些了吗?”桑星反问,顿了顿,命令道,“哥哥你站到窗口来。” “嗯?为什么?”褚洄疑惑,但还是站到了窗边。 果然。 “哥哥我看到你了!我窗户这里能看到你!”虽然只是一个很远很小的黑色身影,桑星也兴奋的招手,“你能看到我吗?我在三楼,就是夹缝里的这个楼。” 褚洄大概在找。 桑星干脆打开窗户,又把纱窗拆下来,站到书桌上招手。 “唉快下去,看到了看到了……”褚洄无奈,“你的爪子还没好,别再笨的摔到腿。” “好。” 桑星乖乖下去,对着那个身影说:“哥哥,见到你真好。” “嗯,”褚洄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些缱绻,“见到你真好。” 桑星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大眼睛,猫一样,褚洄想了想,补充道:“桑星,你怎么这么可爱。” 得到褚洄的表扬,比考全市第一都高兴。 桑星乐呵呵:“哥哥你好点了吗?命运就是这样的总是无常,经常过着过着就稀里糊涂走远了。朋友也好,亲人也好,好像没有什么一成不变。” “是啊,”褚洄叹息,“被桑星教育了。” “嘿嘿嘿。”桑星的笑声格外清脆好听,他说:“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哥哥,我会陪着你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陪着你一天。” 桑星想说我做鬼也会陪着你,变成猫也会来找你,变成……不管变成什么,都会。但是这样说好像不太雅观,于是没说。 褚洄很久没说话,像午夜浓稠时,突然被消了音的电台。 窗外万籁俱寂,月光明亮冷清,隐在晦涩的云层后面,让夜色夜的恰到好处。 桑星听到了褚洄平稳安静的呼吸声。 挂了电话,桑星满腔的柔软无处诉说,于是决定告诉deepseek自己的新进展,以便他日后更精准的为自己出谋划策: 【hi小蓝鲸,跟你说一下我的进度:我牵了哥哥手,他没拒绝。昨天,哥哥请我吃饭,餐厅很漂亮,我们晚上住了酒店睡在一个屋子,吃了一天美食。今天我送哥哥围巾,拍了合照,请他看了电影。我犯错,哥哥没有介意我。跟我谈心了。】 发过去后,deepseek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朋友,立刻开始深度思考…… 第28章 - 但桑星只是想找个地方表达一下,没想看它回复,于是拇指一动软件切到后台,去相册看起了褚洄的照片。 看了一会儿后,桑星拿出账本记好这些关键词,最后单独翻了崭新的一页,标注好日期后,一笔一划的写: 褚洄哥哥说很喜欢我。 周二下午四点多,桑星生平第一次翘课。 是最后一节体育,他让孟常帮他打掩护,从学校侧边翻墙,然后坐公交车跑到南城大学,并在大学门口买了不加糖的清爽果汁和半糖厚芋泥。 出奶茶店的时候,桑星又返回去,给唐斯童带了一杯。毕竟唐斯童在山上帮他砍价,还给他买了糖葫芦和烤冷面。 原本想靠缘分逛逛学校,如果碰不到褚洄,再用手机联系他。 没想到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就看到褚洄在打篮球,似乎是什么预备赛,球场边挂着和其他学校的联动条幅。 褚洄不光帅,身材也很好。 他跳起来的时候,腰在半空中屈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似乎极具韧性。落地时也是轻盈的,稳而不乱。夺球时目光很专注,像准备获取猎物的狮子。 桑星拿出手机,放大画面拍褚洄。可惜因为距离远,并且褚洄一直在运动,所以拍出来的画面都是糊的。 桑星慢吞吞起身,走到球场边缘最显眼的地方等待。没想到刚一站到边上,一个篮球就蒙头砸过来,吓得他举起伤手一挡,一阵尖利的痛楚穿心而过。 “桑星?!”褚洄下场查看他伤口。 “没事哥哥,就疼了一下。” “怎样才叫有事?”褚洄严肃道,跟队友打了个招呼想带他去校医务室。 褚洄严肃的时候好吓人。 桑星举起果汁:“真的没有事,特意给你买的哥哥,顺便给斯童哥带了一杯。” 这个偏爱就很明显了。 “并且我给你转了200块钱,你帮我收着,和以后打工的钱放到一起。” 跟孟常一起做的小生意在元旦假期卓有成效,褚洄的破产危急虽然临时解除,但桑星还是想能帮一点是一点,毕竟他们来日方长。 褚洄点开手机,果然看到桑星转账200元的红包提示:“你还有零用钱?” “还有60多足够用了,昨天桑兵给我20,我没要。” 褚洄被他口中一个个的特困数字震惊,桑星却一脸平静,看起来可怜又可爱。褚洄忍不住把他头发揉乱:“叫上斯童,晚上哥哥请你吃饭。” “好!” 桑星咕噜噜喝奶茶,看到他跟自己聊天记录里的合照,说:“哥哥,我刚才看你打篮球了,很帅,身材也是学长里最好的,我给你拍照,不过都糊了。” 桑星趁机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拍呢?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桑星想收集很多两人的合照。 “好多彩虹屁。”褚洄呛了一口果汁,却被夸的高兴: “小时候家里有台徕卡,我妈妈给一家人拍了很多照片。但自从发现褚建军出轨后,她就把所有照片都烧掉,从那之后我就很少拍照。” “好的。” 桑星点点头,决定以后都不给褚洄拍照了。 但是褚洄问:“你喜欢拍?” 桑星点点头。 “来。”褚洄干脆。 于是桑星举起手机,咔咔咔对着两人一口气拍了好多“亲密照”。 “咳咳。” 唐斯童下了场,赶到最后一张照片前挤进半个正脸。 周五晚上,褚洄从菜鸟驿站取了一个包裹带回宿舍。 唐斯童正在跟吴初渭打电话,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大意是吴初渭分了太多空余时间给那个远亲表弟,而吴初渭觉得很正常,毕竟那是亲戚。 电话挂断后,唐斯童满腹委屈的从上铺爬下来,问:“洄哥,你说吴初渭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我要不要跟他分手啊?一提起这个,他就跟我道歉,讲道理说我多疑,我感觉我好像陷进一团棉花里,怪不了他,只能自耗。” 褚洄把快递拆开,将里面的两本书拿出来,又从桌子上抽了一本心理学读物,打开,找到目录上的一节,划了一下,递给唐斯童: “读完这章自己判断一下,看他是不是在pua你,然后再做决定。” 唐斯童一下子怔住,手半伸不伸,似乎在害怕一样,最终还是接了过去。看到褚洄的新书,凑过去问:“什么书?高中物理?” 唐斯童惊讶:“咱们专业要开设物理课?” 褚洄看傻子一样:“桑星周一问我问题,我都快忘记了,就咸鱼买来温故知新一下。”然后意有所指,“物理,增强逻辑思维能力就不会被困在棉花里。” 第32章 “……” 唐斯童觉得自己被羞辱,更生气了,想了想,问褚洄:“你和桑星什么关系?” 褚洄看了他一眼,“邻家弟弟,不是跟你说过了。” “你对他什么感觉?喜欢吗?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种。” “喜欢。”这倒是回答的很坚定,“小孩很可爱,很乖。” 唐斯童觉得褚洄不似作伪,又想着以他的智商应该也不至于搞不清自己的感情问题,于是问:“那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 “你不觉得他在追你吗?” “追我?” 褚洄停下手中的一切动作。 唐斯童越来越确定:“是,追你。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桑星对你绝对跟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他在双杠上都不想理你,现在呢?” “你想想他做的事,给你买围巾,请你看电影,请你喝奶茶,来学校看望你和你拍照,这不都是追姑娘才会做的事吗?” “并且他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啊,虽然不够你一顿饭的,但上交财政大权,多少现实婚礼上的必备桥段,他却主动让出,这不是一个优秀男人的最佳心意吗?” 唐斯童摸着下巴,神算子一样做最后总结:“我看,他是想当你老公。” “……” 褚洄凝眉沉思,很久不说话。 “怎么,你这个表情是……”唐斯童若有所思,“惊讶、还是惊喜?” 褚洄缓缓摇头:“你别扯。” 其他的倒是多一个字也不说了。 “?” 唐斯童不再问了,端起一盆衣服去洗衣房,刚跨过门槛又突然回身说:“你其实可以试试,不论哪方面。” 说完怕被揍一样端着盆子跑走了。 只有褚洄坐在那,盯着桌上的高中物理课本沉默,两指缓慢地摩挲着课本页角,良久后,目光变得幽深又缥缈起来。 像暧昧不明的夜色。 夜半时分。 “啊……恢复了半条胳膊……天呢……”桑星惊讶的对着镜子喃喃低语,回想这几天夜晚身体的猫化程度。 先是那天和褚洄同住酒店时,觉得左边肩膀的热感不像以往强烈,但他当时只想着把自己藏起来,所以没多关注。 这种感觉持续了两三晚,关节热感一晚比一晚淡,直到今天,桑星的左胳膊突然恢复了半条! 没有小猫腿了!只有一个圆圆的毛茸茸的小猫爪长在胳膊肘那里! 桑星用意念控制,小猫爪五指伸开,控制力变强了! 可能很快,桑星的胳膊就要好了! “……你是我的神,褚洄哥哥……” 周六一早,桑星就钻进面馆后厨间,拿着面粉让胖婶教他做面。 他决定要更加努力,赚更多钱全部给褚洄,把追褚洄事业进行到底,他也可以恢复的更快。 并且,通过“有猫病”这件事,他希望自己能像褚洄一样大学就创业,到时候赚了钱,除了对褚洄和胖婶好之外,还要照顾一些流浪猫猫,以此感激这段神奇经历。 这是他作为一个男子汉给自己规划的未来蓝图。 “哥哥,你醒啦!早上好!”桑星今天的嗓门格外洪亮。 “……嗯,早。” 眼睛也格外亮。 “哥哥,你看我和的面团,很软,面很好玩,你也来学吧?” “……哦,我先洗手。” 褚洄有些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 胖婶看到两个少年站在一起的样子,忍不笑道:“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挺搭。” “搭?”褚洄回了头。 “是啊,你小时候没个兄弟姐妹,沈青嫌你冷不带你玩,现在好了,有了小星,你高兴多了,你妈前几天还问我呢,说你最近没那么冷冰冰了。小星也是,最近都活泼了。” “青哥鬼心眼儿那么多,我被他欺负坏了。”褚洄说,然后看了全心扑在面团上的桑星一眼。 “小青就是这点不好,”胖婶对自己儿子也是无奈,“还好有你妈管着他。” “也就我妈能治得了他。”褚洄也认可,拿起碗接水。 “加太多水会很软啊褚洄哥。”桑星的伤手带了塑胶手套,另一手满手面疙瘩,从自己盆里伸过来帮褚洄的忙。 他握着他把那些黏糊糊的稀面一点点弄下来,连指缝里的都不放过,像疼爱媳妇的小老公那样仔仔细细。 指缝敏感,有点痒,褚洄动了动,被桑星抓住:“你的手指好长啊哥哥,怎么长得?真不适合揉面。” 多夸,创造机会,创造共同记忆点,多多接触。deepseek是拯救人猫的天使。 而褚洄是桑星的天使。 “你应该去弹钢琴哥哥。” “小洄家有钢琴呀!”胖婶说。 褚洄刚上大一,他妈妈便交了新男朋友。褚洄不愿回家住,于是他妈妈就在大学旁边给褚洄买了个房子作为他临时歇脚的地方。 只不过比起满室冰冷的精致华丽,褚洄更喜欢有生活气息的大姨家,所以很少过去。 “进来。” -------------------- (-。),没动力了,想着缓一段时间再来更? 第29章 - “哇~好大好漂亮,真的有钢琴!”桑星站在玄关处就看到了客厅一角,巨大绿植旁边被黑色遮罩套住的乐器。 “褚洄哥哥……”桑星把立在一边一身冷酷似乎事不关己的褚洄拉过去,意思很明显。 移除布罩,掀开盖子,放好琴凳,调音,回弹测试。 “好久没弹了,你简单听听?”褚洄让桑星坐在一旁,但桑星挤到他身侧的琴凳上跟他挨靠着。 “……” 这样贴太近会影响他动作,但褚洄看了桑星一眼,没说什么。 看起来,桑星只是天真烂漫的想听钢琴曲而已。 一首《clairdelune》弹完,桑星坐在一边好久没出声,不错眼的盯着褚洄的手指。 这套房子属于高端学区房,建筑质量非常好,褚洄妈妈在装修时也毫不吝啬建材等级。因而哪怕在2楼,窗外的喧嚣也一点都听不到。 屋子里,钢琴的余音缭绕,逐渐变成虚无的烟丝,再也捕捉不到。 褚洄看着身边安静呼吸的桑星,数着他微微下垂的睫毛,想到的却是唐斯童的话。追求?喜欢?好像全都是问号。 褚洄不禁带了点诱导与暗示,主要还是试探:“德彪西的《月光》,曾经在网上被评为最适合告白的曲目之一。” 飘渺、梦幻、神秘而不可探究,是浪漫的皎洁《月光》,也像一张白白的、真挚的脸。 零碎记忆里的,和现实中的,交叠在一起。 “好好听啊。”桑星从诧然中回神,捧起褚洄的手,抬到离眼睛很近的地方,像在细数上面的纹路,“哥哥,你真是、好神奇……” 桑星找不出词语来形容了,他痴迷于研究褚洄的手:“为什么你什么都会?” “……” 褚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抬起姆指微微用力、但很慢很慢的拂过他的嘴唇,热,软:“嘴巴抹蜜了?” 褚洄用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暧昧的动作,且他们距离很近,褚洄发现了一些他以前从没注意过的细节。 比如桑星脸上的细小绒毛,缓缓眨眼时,右边薄薄双眼皮的折叠线上很浅很浅的痣,还有他逐渐弯起来的好看的唇角。 “哥哥,我上一次就发现了,”桑星靠近一点,与褚洄同时换了观察对象,“你的嘴唇很好看,唇纹很淡。” 褚洄顿了顿,喉咙发紧的嗯了一声,也看着桑星的唇,试探着问:“所以呢?” 如果真的如唐斯童所料,那这种气氛、这样密闭的空间,这是很恰当的机会。 但,下一秒,桑星豪气的总结:“所以,比女生的都漂亮!” 褚洄咳了好几声,然后把窗户打开,散散房间里的尘土味。他靠在窗边双腿交叠着,拿出烟点了一支。 烟雾遮住了他的脸,也将桑星自由参观的欢快身影遮的模模糊糊。 刚才,从大姨家来这里,他们没有打车。褚洄拒绝了褚建军的车,转头买了一辆看起来很酷也很好座的摩托。 桑星见后果然非常喜欢,一脸惊喜的爬上去紧紧贴着褚洄的后背,双手还围在他腰上。像情侣一样。 “哥哥,你在不高兴吗?”烟才点燃,桑星猫爱鱼一样,闻到味就过来了。 褚洄决定再试探一下,于是低低嗯了一声。 “为什么?”桑星靠近了些,微微仰脸,担忧的看着他。 “有些问题,不太明白。”褚洄说。 “是你的工作吗?”桑星努力理解,“上次那个徐学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褚洄将错就错的摇头。 “哥哥你别担心。”桑星靠的更近了,双腿微微分开,把褚洄交叠的脚放在中间。 第33章 他伸手拽着褚洄腰两侧的毛衣,好像要拥抱他:“我会努力赚钱的,孟常那边的资料在期末考试前都会有收入,婶婶那边的工钱也会给我,我知道我能帮你的很有……” “等下,等下桑星,”褚洄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你是说,上次那个800,你觉得我会用到所以给我?不是怕他们拿走?” “啊,也不是。”桑星皱眉,有点苦恼,没想到一不小心说漏了,“……他们确实会拿走。” 但是拿走不拿走对桑星来说不重要,有没有钱对当时的桑星来说也不重要。 “为什么,”褚洄想问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但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于是换了种问法:“为什么像电视上演的要结婚的人那样把你所有的钱给我?” 桑星不加思索:“因为你是褚洄。” “褚洄对你来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褚洄就是哥哥,哥哥就是褚洄,很重要,当然不一样。”桑星理所当然。他早已把记忆里的某回哥哥置换成褚洄,毕竟某回哥哥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但褚洄这里什么都有。 “咻”一下,心里有一个小气泡破了,说不出是破掉还是愈合。 褚洄注视他,心里很感动,这种整颗心的来自弟弟的“爱”他其实没有得到过。褚建军就不用说了,他的爱早就碎成了好几瓣,妈妈也有新的爱人,也会有新的小孩。 褚洄因为经历的缘故,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全心全意”的东西。但偏偏遇到了,真诚,可贵,熨帖,很满很满。 却隐隐若有所失,勉强算“小满”吧。 褚洄说:“谢谢桑星。” 然后把在言因寺山上的时候和几天前夜晚的冲动落实——他伸手搂过桑星,一手按着腰,一手抚上脖颈,将他珍惜的抱在怀里。 确实是个小暖炉。 褚洄在心里叹息……把自己当哥哥,又做出这些让人误会的动作,确实是个搞不清楚界限感的笨弟弟啊。 褚洄很香,雪后青松的味道,也很暖和,因为斜靠窗边的缘故,只能把身体重量贴到他身上。非常安全,非常喜欢。 桑星猫一样用下巴蹭了蹭,脖子一伸勾在他颈边,肌肤相贴,舒服透顶。 桑星的心怦怦跳,觉得,褚洄在爱自己。 可能、到了该告白的时候了……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又激动,以至于一回到面馆,桑星就先跑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让他的“好朋友”小蓝鲸给他出谋划策。 由于上次给deepseek汇报过追求进程,这次,桑星便直接问ds要一个评估结果: 【哥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感受到了他的爱,我可以告白了吗?】 等待小蓝鲸深度思考的间隙,桑星想往上翻一下上次的回答。 这时候,褚洄在外面敲门:“肚子不舒服吗?怎么火急火燎?吃坏东西了?” “没有哥哥!”桑星慌忙收起手机,出去,和褚洄一起下楼帮忙。 元旦假期的时候,褚洄帮面馆招了两个兼职大学生,但过了假期,面馆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尤其到下午,顾客更少。 正好褚洄周五晚上从网上购买的东西到了,巨大的一个。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胖婶面馆的三楼换上了85寸的电视机,跟电视机配套而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就非常朋克的游戏手柄和一个很毛很软的地毯。 桑星瞅着这些东西,觉得这都是褚洄为他而买的。 褚洄还让桑星去超市买了一些爱吃的,等回来的时候,电视机上的游戏软件都装完了,桑星一看,竟然是自己那天在酒店很难通过的《胖橘骑摩托》的游戏。 褚洄已经坐在沙发上,光脚踩着地毯玩了起来。 看到他进来,褚洄招手:“过来。” 不知为什么,桑星突然觉得有点羞涩,心怦怦跳,像揣了小兔子一样。这在他以往的经历里是从来没有的。 “急什么?跑的脸都红了。”褚洄看了他一眼。 这次桑星如愿坐到褚洄膝盖间的地毯上,软软的,很暖和。不同于上次在酒店,他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坦然了,走过去坐下的时候别别扭扭的很奇怪。 但很快,这些情绪都没有了。 褚洄把手柄给他,双臂越过他肩头,倾下身、手把手的教他按游戏手柄。 好像爱的圈禁。 不知道被褚洄囚起来疼爱是什么感觉啊?桑星乱七八糟的想,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意念,努力集中到大荧幕上。 游戏里,那只橘猫一开始很笨的开摩托,走出来的路线歪歪扭扭,老鼠冲过来时会笨拙的撞到石头上。慢慢的橘猫的车技变丝滑了,开始灵敏的躲开一只只老鼠。 在褚洄突然低头,贴到桑星耳朵边夸他的时候,一股电流从桑星耳朵一直通到尾椎骨那儿,让他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手指也跟着僵硬。 然后胖橘就在桑星的操控下突然摩托失控连续撞死了3只老鼠,最终一头撞到树上,吐着舌头逗着眼死掉了。 游戏结束声响起,是一种非常挑衅的声音:"oh,wemicelookdownuponyou,pitifullittlecat!" -------------------- “喔~我们老鼠瞧不起你,可怜的小猫!”游戏结束声。 这本真写的我很开心,感谢文字,感谢长佩,感谢遇见,所有。 2025.4.28 - 写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是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下发布…… 哈哈哈,但感谢依旧,尤其一直给我支持的我的菜…… 2025.8.13 第30章 - “……真笨哪桑星。” 褚洄跟老鼠一样嫌弃他:“汤姆附身了?” 这让桑星当即就决定要赶紧落实自己的表白行动。 周一下午,褚洄去上心里选修课。 课上导师讲起最近迅速蔓延的“有猫病综合征”,说现在有些国家和地区已经出现了“全猫化”群体,比如函国的浮山市和日笨国的鸣骨屋,就出现了全员“猫化”的敬老院,问题非常严重。 国内虽然还没有出现,但国家已针对这个病全面行动起来,创立了很多义务性质的“防猫化心理咨询室”和“问猫陪伴团体”,主在拯救那些缺爱群体。 褚洄听的认真,突然想起之前去育峰高中给桑星他们做心里调研的时候拍下的照片。他翻了手机相册,看到桑星在最后一题“你最希望父母对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之下的回答: 我爱你。 三个字,一笔一划,认真又笨拙,好像通过这三个字就能看出桑星内心的渴求一样。 褚洄略微走了个神,想桑星这个元旦节之前可能有“猫变”的风险,但从现在起应该不会有了,尽管他本身就猫气浓郁。 下了课,褚洄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拿起手机给桑星发微信: 小猫,你觉得哥哥做宠物行业怎么样?> 以后猫猫会越来越多,那猫粮猫条猫用品等也是必不可少。虽然不可能,但褚洄忍不住想,如果桑星变成猫了,那褚洄希望他能吃的好一些,永远不会挨饿受冻。 就算变成猫,桑星也得是那只被褚洄养着的胖猫。 所以这行业是个蓝海市场,也是褚洄很想做的。 桑星应该在上课,很久都没有回复。 褚洄便继续发呆。 “干嘛呢?吓唬谁呢?”唐斯童推开门就看到他一尊思想者雕塑的模样。 褚洄无动于衷。 “嘿,”唐斯童好奇了,“感情受挫了洄哥?还是你小老公移情别恋了?” 褚洄白了他一眼,觉得唐斯童白谈了好几年的恋爱,纯纯恋爱脑,必须要补足高中物理知识才能让他聪明一点,否则怎么会用“移情别恋”四个字来形容桑星? “我给你买全套的《固体地球物理学》吧,就当友情赞助你医疗费。” “……” 尽管无语,唐斯童仍旧关心他,“怎么啦?” 褚洄顿了顿,长长舒了一口气,郑重地说: “桑星在其他方面的选择很少,比如过去,童年,现在的家庭,甚至物质,这些他都是缺失的,没得选。但在其他路上,我希望他有多一种选择。” “……” 唐斯童觉得自己的智商再次受到侮辱,因为他整整用了10分钟来理解褚洄这句话,却依然没有搞清楚。 但褚洄不给他解释。 正闹着呢,桑星回复褚洄了。 我不是小猫!!!> 猫猫害怕.gif “……” 猫气真的很重,褚洄想。干脆变成猫得了,抱着玩更方便。 转瞬间,桑星又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哥哥,明天傍晚你有时间吗?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唐斯童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颠颠的:“你的小老公不会要跟你告白吧洄哥,你的春天快来了噢~” 褚洄准备回复的手指顿在半空。 第34章 褚洄值得最好的。 但桑星身上剩余的零用钱已经不够买最大最艳丽的那束玫瑰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几张带星星的包书皮的纸和一小卷蓝色丝带。 想了想,又去超市买了一瓶红星二锅头,在周一晚上忐忑的敲开小区里一个爱种花种菜伯伯家的门。 “伯伯……我可以、摘你家的花吗?就几个就够了……” 一句话被桑星说的磕磕绊绊,但伯伯收到桑星的酒很高兴,带他进了花房。 都一月多了,外面寒风料峭,伯伯的花房却温暖如春,各色品种的花开的无比绚烂。 桑星一眼爱上了蓝色的月季,觉得蓝色月季比红色玫瑰更适合褚洄,因为他们一样冷淡又柔情似水。 摘花的时候,月季花上的刺刺破了桑星的手,血珠冒出来,桑星随意抹掉,突然想起桑兵生日那天,他不小心割破手,舅妈骂他是灾星的画面。 就是那天,他遇见褚洄。 哥哥,我在步行街后面的小河边等你> 褚洄好像很喜欢穿灰色的大衣,灰色的羽绒服,灰色的毛衣。 灰色跟冬天非常适配,跟他的脸也适配。桑星眨也不眨的看他靠近,搜肠刮肚酝酿告白的话。 “小鬼。”倒是褚洄,走近之后一看到花就笑了。 他伸出手指捏了捏包书皮的纸,还揪了一下桑星系了半天才系好的歪歪扭扭的蝴蝶结,直白的问:“你今天要跟我告白吗?” 褚洄双手插回大衣兜里,脖子上戴着桑星送给他的红格子围脖,唇薄薄弯起来,目光包容又宠溺,像溺爱小孩的兄长。 桑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张了张嘴,未出口的话被突然靠近的手堵回去。 褚洄摸上他冰凉的脸,双手捧着,微微提起来,很近的距离里问:“这样,有什么感觉?” 这还是褚洄第一次主动对他做这样亲密的动作。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令人忍不住依恋,桑星高兴的鼓了鼓脸颊,自然而流畅的半搂住他的腰。 “很暖和。” 褚洄忽视他情侣般依恋的动作,又牵住他的手,牢牢握好,问:“什么感觉?” “舒服,”桑星眯起眼睛,忍不住夸赞,“哥哥你的手很大很温暖。” “那这样呢?”褚洄又抱住他了。 “……真是太暖和啦……”桑星单纯懵懂的将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出来。 最后,褚洄低头问他:“心在跳吗?” 桑星瞪大眼睛撅起嘴,猫气横秋:“当然,不跳就坏了……” 褚洄放开他,后退一步,同他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阳光给褚洄的碎发镶了一层柔边,让他戴上了一圈神性光辉。他还是笑着,问桑星:“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 桑星被问愣了,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褚洄说:“喜欢一个人会紧张,会心跳加速,会想牵手但不敢,需要鼓足勇气才可以换回一个接触。” 并且喜欢会掺杂情欲。 桑星对褚洄没有情欲。 “啊,是啊……”桑星觉得褚洄说的对。 看到他呆头呆脑的样子,褚洄伸长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个脑瓜崩,像是原谅了他无知的冒犯: “我知道你的成长环境让你在感情的事上很懵懂,也知道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对哥哥的依赖,并且我对你有一种天然熟悉的感觉,所以很愿意做桑星的哥哥。” “是很亲很亲一辈子都不会变的那种,跟亲哥哥一样。” 桑星被“一辈子不会变”几个字迷惑,张口就喊:“哥哥。”喊完才发现他找回了自己的思路,只不过这条思路并不怎么明晰。 “是啊。” 桑星念叨,目光放到蓝色的月季花上,迷茫的嘀咕,“……怪不得没有买成玫瑰呢,就是注定的选择……”都是命,他顿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褚洄,肯定他,“你说的对。” 确实是哥哥,很亲很好的哥哥。 桑星觉得褚洄聪明又博学,讲的道理都很有道理,他说什么都很对。 又有什么不太对? 桑星抓不准心底深处的那点微痛感。 褚洄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帮小孩解了惑,心里放松了一点,问: “既然知道了,那为什么跟哥哥告白?” “因为……因为……”桑星再次陷入茫然的混沌中。 褚洄看着他的神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实,当唐斯童提出桑星有可能在追自己这个假设的时候,褚洄的第一反应不是排斥,不是反感,不是抗拒,而是复杂和疑惑。 桑星对他的态度,褚洄一直能清晰感受到。从畏惧和排斥到全身心接纳和信赖,他作为当事人,很多时候都会为这份宠物般的真挚动容。 但在钢琴旁,褚洄试探几次后,也能确定,跟他以往感受到的一样,桑星对他没有情欲。所以褚洄才可以没有太多顾忌的纵容他,不然就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暧昧和诱导小孩了。 褚洄不能也不会这样对待桑星。 当然,除了这些情绪,可能在内心深处,也有一些些高兴,但褚洄并没有分析这些情绪出现的原因。因为那时候,摆在他眼前的,最重要的,是桑星。 不喜欢却告白?他的想法?他的动机?他的缘由?他困惑的地方?还有他缺失的东西——那些原本可以让他不这样困惑的来自“家人”的引导。 所以,为什么跟哥哥告白呢? 第31章 - 因为我想要你爱我。 桑星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奉为圭臬的这句话有多自私。 曾经,桑星想,虽然患了“有猫病”,两肢猫化,但发作的时间都是在午夜,只要自己在半夜谨慎一些,多准备几个合格的猫基因测试棒就好。 但是,就像没有一个人不会不担心身体里的良性肿瘤一样,桑星还是希望它们消失。 所以为什么要褚洄哥哥爱自己呢?是因为想用他治好“有猫病”,因为桑星把褚洄当解药,为了达到目的,桑星故意靠近,制造“接触”,甚至还让孟常帮自己伪造情书欺骗…… 比起褚洄对待他的真诚宠溺,这很自私,很不纯粹。 而桑星又是怎样回报的呢? 桑星是一个被丢弃被嫌弃的人,是一个不吉利会给别人带来灾难的人,是一个在夜晚会变得残缺可怖的人,是一个充满心机只想占便宜,贪心的想要很多的人。 他想要干净漂亮的家,想要温暖的怀抱,这些都满足不了——他还想有人陪着他给他永恒不变的宠爱。 可是,明明买花前,桑星还在想,褚洄值得最好的,他绝对配得上那捧最热烈最漂亮的玫瑰。 但最终,桑星选了没有花钱的蓝色月季。 那只是桑星一厢情愿喜欢的花,尽管同样诚挚,却与褚洄不适配。 所以,他凭什么认定褚洄一定会爱他?世界上更好的人更可爱的人更漂亮的人家庭过得更幸福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是桑星呢? 这样的心真是太丑陋了,和他残缺诡异的身体一样。 “对不起,哥哥……” 桑星好像除了低下头诚恳道歉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桑星无意中得知,如果玫瑰是爱的象征,那么月季其实是友情与爱情并重。那他和褚洄之间,应该是前者更多才对。 只可惜,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这时这刻,褚洄接过被他笨手笨脚包到臃肿的花,靠近了轻嗅,笑的比弯弯的月亮还好看:“很香很漂亮,还是蓝色,哥哥很喜欢。” 然后他倾身过来,再次给桑星一个简短的拥抱:“谢谢桑星。” 褚洄永远不会让桑星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 电话灵灵的响起来,桑星跟梦游一样按了按键。 “同桌救我——”孟常号丧一样,桑星这才发现手机不知怎么外放了,“我完了!小绵羊说没有我这样追人的我把她惹哭了?咋办?我身边都没有能教我追人的学长,你学会了吗?学会就教……” 桑星手忙脚乱的把电话挂断。 “……” 小河边的风呼呼吹过来,把光秃秃的枝桠吹的乱撞。桑星觉得脸在发热。 “孟常让你教他追人?”褚洄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重音落在“你”字上。 是当时让孟常帮忙写那封情书,孟常一脸懵逼,问他十万个为什么。桑星难以解释,随口说要让学长教他…… 桑星胡乱点头。 “可你自己都不知道,还傻傻分……”不清界限。褚洄停住,不想打击小孩的积极性。 “啊是啊,确实。”桑星觉得褚洄处处说的都对,但总有地方不太对。但他永远都会相信褚洄,于是睁着茫然的大眼睛,问:“那哥哥,我该怎么办?” 怎么弄清和褚洄的关系?褚洄不能接受自己的告白,那桑星怎么处理自己的“有猫病”?还有褚洄,褚洄他…… 第35章 褚洄成了桑星世界里的最大的问号。 褚洄默默注视桑星,良久无言。他的目光在蓝色月季和桑星白茫茫的小脸上来回移动,最终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样,说: “我教你。” 褚洄的恋爱教学生涯在认真中带了很多漫不经心,而桑星是最没有资格评价对方散漫的人,毕竟他是整个链条中的唯一受益人。 “想吃甜点吗?” 褚洄双手插兜,走在小河边。 从上次桑星告白之后,两人就经常到这里来散步,尤其是在店里忙完之后的冬日傍晚。 迎面走来一对小情侣,女生手中端着一块儿三角蓝莓蛋糕,男生帮她拿着包,看着女生边吃边笑。 桑星想了想说,“好啊。”然后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褚洄,“哥哥,上次在酒店吃的那个臭臭的榴莲,甜品店里有吗?” 他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以至于声音越来越小,褚洄都要微微倾身探耳过来才能听到。 桑星后来又给了褚洄300块零花钱,但一共也才500块钱。从告白到现在都半个月了,褚洄已经请他吃了好几顿美食。 但桑星战胜不了自己的嘴馋。 “馋猫,怎么都吃不够。”褚洄在说责备的话,却伸手勾住他的肩,带他去路边打车,“这里没有,带你去六里河那边。” 褚洄有些高兴。 最近,桑星小猫一样会偶尔提出一点点小小的要求,比如,想吃松鼠鳜鱼了,想吃蛋糕了,还想穿一下褚洄那个灰色的大衣,因为他觉得褚洄穿很好看。 桑星穿上很肥大,倒是衬出了一种骨肉匀停的性感来。褚洄看了好几次,几乎要错不开眼了,最终却勒令他以后不许穿自己衣服。 桑星不高兴的噘嘴,很快又乐呵呵了。 好像有褚洄在,他便有了一些选择,尽管是很小的事,褚洄也乐见其成。 “不过你要追人的话,不用事事都满足对方,不要过于听话,要看对方提出的要求合不合理、你能不能做到,不可以盲目答应。”褚洄教育他。 “好。”桑星连连点头。 他庆幸,告白前和告白后的生活几乎一样,他跟褚洄的关系也是,所以他好像只是忙了一场寂寞。 六里河第十二条胡同最里端。桑星坐在一扇古香古色的玻璃窗下大快朵颐,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照的他全身暖洋洋。 “为什么这么好吃啊三文鱼,哥哥好嫩。” 褚洄不纠正他的病句:“喜欢吗?” 刚才买完甜品,手中就被塞了一张广告纸,是巷子里新开的一家刺身店。褚洄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想着桑星还没吃过,便带他来尝一下。 “嗯嗯。” “猫就是喜欢吃鱼。” 褚洄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他夹了一片三文鱼,坏心眼儿的多挤了些芥末酱,卷吧卷吧藏进去,蘸蘸料夹给桑星:“喜欢就多吃点。” “哥哥,你先放下。”桑星嘴里塞不过来了。 “先吃这个,”褚洄冷着脸,“哥哥亲自给你夹的。” “好。” 然后褚洄在一片若无其事里看桑星被芥末呛到红耳朵吸鼻子伸舌头流眼泪。 隔壁桌是一对30岁左右的情侣。他们原本吃饭的氛围挺融洽,但吃着吃着突然吵了起来。 “你就非要做那份工作吗?从早忙到半夜,家你不管,孩子也不想要,你对我们未来怎么打算的?”那个男人说。 女人这会儿还算耐心:“但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啊老公,我愿意为它付出时间。” “但我们是一个家庭啊,一个家庭你就不能只考虑你自己,还有我,还有我妈……” “你妈关我什么事啊!” 男人一提到的自己的妈妈,女人就立刻变了脸色。 周边的几桌都看过来,俩人意识到这样不妥,于是声音都低下来。 褚洄想了想,低声对桑星说:“和别人在一起要考虑很多事,有的时候难免要做出让步,但是你要记得,先保护自己,先想自己想要什么。” 褚洄不想同桑星讲什么男人要包容体贴之类的,他觉得桑星本身就很具备这样的道德了,他想要桑星可以在两人的关系中更游刃有余一些,而不是作为受气的那方。 甚至,稍微渣一点也行,但褚洄身为哥哥,不能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好的哥哥我知道了。” 褚洄满意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教的压根不像追人的恋爱教学,更像是笨猫必备的防诈骗手册。 毕竟在他眼里桑星真的很好欺负好哄又好骗。 周一。 桑星背着新书包去学校,拿出来的文具盒也是新的,是那种手感很好的磨砂质感的半透明盒子,上面的图案是猫猫追老鼠。 桑星有点不喜欢这个图案,但是褚洄坚持说这个更适合他,所以桑星也就勉强接受了。 从元旦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周,马上临近期末,孟常那边来购买资料的同学渐渐少了,最近的零花钱回收的非常慢。 但是桑星和孟常凑到一起密谋,想着开拓一个“帮做寒假作业”的业务。 针对不同学校,一到三年级的不同的寒假作业,他们可以按份收钱。桑星只要做完那几套,然后和孟常一起帮助学生们抄上就行了。 主要做数学英语物理化学,语文政治和地理之类那些需要写很多文字的,就把价格开的高一点,或者看业务量拒接。 孟常欢天喜地的去咨询群里的同学们,他现在已经有五六个群,每个群里都几十人,多的还有几百人。 放了学,王燕燕突然拦住桑星,说: “那些话不是我说出去的桑星,我只是跟我一个关系比较好的闺蜜说了一下咱们两个的恋爱进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全学校就那样传了,对不起。” 桑星摇头:“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从来没有介意,并且我很感谢你,你是个很好的女生。” 两人一起往校外走。 到校门口的时候,桑星看到阿水,就说:“不然我请你喝奶茶吧,其实之前就该请你的,但我那个时候确实没有钱,虽然现在也不多。” -------------------- 桑星一脸感激:褚洄哥哥的,迟到的,引导。 褚洄连连称赞:敏而好学,乖巧可爱。 溟洞小满无语:任务量剧增,完结之路漫长…… - 不好意思跳的是老年迪斯科广场舞(bushi) 从这里开启新篇章啦!开心,让ai帮忙做了好多褚洄和桑星的漫画图,真是好美好棒好搭好有爱的两人。 2025.04.30 第32章 - 王燕燕很感动,她觉得小学霸虽然谈恋爱的时候非常冷淡,只知道学习,但最近好像变化了不少,人也很可爱。 王燕燕最初的那个心动好像又回来一些,于是问:“那你现在还想谈恋爱吗?你、好像还没有女朋友……” 桑星摇摇头,想起那次失恋,褚洄请他喝厚芋泥的样子,冷冷的酷酷的,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褚洄对桑星越来越好,桑星也很喜欢褚洄了。 很喜欢。 “我哥哥让我专心学习,快要高考了,我们要抓紧时间,等毕业之后再说这些。”桑星说。 并且,虽然上次跟褚洄告白被褚洄拒绝了,但是桑星的病情并没有继续加重,反而维持了之前的状态,还是半条胳膊上长着一个圆圆的猫爪,甚至连猫爪都有变小的趋向。 桑星很感动,觉得可能褚洄作为哥哥也是爱他的。那桑星就不需要为了治病而去谈恋爱。 “好的谢谢你啊桑星,我以后有题目不会可以问你吗?”王燕燕说。 “当然可以,有什么学习问题尽管问就好了。” “那好的,再见。” “再见。” 桑星背着新书包喝着奶茶往回走,走着走着感觉身后有几个人快步跑上来,桑星还以为是路上超过他的行人呢,直到几人跑到前面之后停下,拦住桑星。 “小兔崽子,来,拿点儿钱儿给哥哥花花。” 是三个红头发绿头发黄头发的小混混,开口的这个脖子上有刺青,他双手插着站在中间,似乎是他们的老大。 “我没有钱。”桑星说不上害怕也说不上不害怕,更多的是陈述一个事实。 “没有?你给小妞买奶茶的时候,哥哥都看见你藏的零用钱了,你看你背的这个牌子,穿的这个鞋,你当哥哥没有见过世面吗?快点拿出来,不然有你苦头吃。” “……” 桑星腿紧张到发僵,因为过于忧虑所以又吸了一口奶茶。 包里夹层里是褚洄给他的500块钱。 当时桑星不要,说自己有零用钱,褚洄就说,不希望桑星为了钱而分心影响学习,他为了让桑星放心,还特意下了个账本记好,说:以后上了大学赚了钱可以再还给哥哥。 桑星不收,褚洄就硬塞,还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第36章 两个人推来推去的时候,桑星突然觉得有点滑稽。他赚钱给褚洄,褚洄再想办法给他零用钱,两个人不知道在干嘛。 但这种推推拉拉的行为衬的素来冷酷的褚洄都有点可爱,桑星心一软就收下了。 褚洄给的钱不能给任何人。 桑星连连摇头,背着书包往后退:“我没有,我不能给。” 这个被勒索的小孩是个傻的,就这样被吓了一下就承认了。三个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凶,没有了之前还能商量的语气,前面两个后边一个,三个人堵着路,让桑星没有地方躲。 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才一会儿功夫,路上行人都少了,仅有的几个,路过看到这场面也赶紧低头走人,没有人来帮桑星。 褚洄原本周一到周五都会住在学校宿舍,但最近唐斯童心情很不好,什么都不愿意吃,只想吃大姨做的面,于是,褚洄就回去帮他打包一下。 骑车走到路口的时候,听到小路往里,黑黑的地方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们不要拽我的书包……这是哥哥给我买的……不要拽我书包我没有钱……” 很委屈满满畏惧,怂怂又勇敢的、桑星的声音。 褚洄赶紧往黑暗处跑,过去一看,三个青年混混正围着桑星拉扯,而桑星则蹲在地上死死抱着怀里的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抱了一筐832元/g的金子呢。 “桑星!” 见有人来,三个人直起身体收敛了一下,结果看到是褚洄一个人来的,并且来人衣着不凡,腕间还带了一个夜光表,一看就很名贵。 三人一顺眼神交流后,嚣张起来: “怎么,这是你弟弟啊?正好啊给点儿钱儿花花,现在生活不容易,人都变成猫了,哥们儿体贴一下救济救济,不然以后……”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不给他们钱,他们以后就来找桑星的事儿;给他们钱就会狮子大张口;褚洄当即决定采取以暴制暴的办法把他们打到害怕。 就跟教训桑永利似的。 褚洄脱掉不方便动作的大衣丢给桑星,让他去路边灯下。桑星担心,不肯去,褚洄便没管他,反正只有三个混混而已。 直拳,摆拳,肘击,膝击,格挡。 褚洄真的非常厉害,打架的时候动作流畅的就跟李帘杰成陇一样,横扫千军,所向披靡,很快战斗完毕,又跟上海滩里的周闰发那样,手一扬,气场满满的穿上大衣。 转身的时候,他浑身暴戾散尽,冷漠而霸道的伸手,搂住桑星的肩。 桑星觉得自己像个被大哥疼宠的小媳妇,小鸟依人的被一步步带到路边暖洋洋的灯下。 “哥哥你有受伤吗?”桑星围着他转,蹦蹦跳跳的,没发现手上有伤,于是一脸惊喜,“哥哥你真的太帅了,你真应该去演电影,真的太棒了。” 褚洄还是满脸冷酷,理都不理,下巴高高的抬着往前走,就差吹一个口哨了。 桑星觉得他哥这表情像一只刚吃了美味的大狮子,即冷漠又傲娇,让桑星很想贴上去,抱着他撒更多娇。 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但被褚洄嫌弃的推开: “还傻乐还傻乐,刚跟你说了保护自己,不就是问你要点儿钱吗,这些书包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丢了都没关系,你自己不要受伤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我知道哥哥。” “知道知道你知道什么?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不明白的?”褚洄反问他。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答应,但是做的时候就是另一件事了。褚洄突然发现桑星还是那个逻辑固执己见、脑回路自成一套的小鬼。 “哥哥你不要凶啦,再凶都不可爱了。”桑星贴到他后背,胳膊挂在他脖子上。 闹了一会儿,桑星又突然问:“哥哥你有没有旧衣服,这些新衣服被他们看到就觉得我很有钱,不然你把你的旧衣服给我穿吧。” 桑星借机说出自己的渴望。自从上次试穿了褚洄的大衣后,他就特别喜欢穿褚洄的衣服,上面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宽宽松松的感觉也让桑星心里熨帖。 褚洄想了想,桑星作为一个高中生确实不能穿太好,也不太符合他的身份,甚至,像今天这种情况反而给他带来了危险,这也是他的疏忽。 于是答应。 “一定要记得,桑星,不管是谈恋爱还是跟任何人相处,不管遇到什么事,必须、必须、”褚洄几乎是严肃脸了,“必须、一定要先保护自己。” “就像老鼠见到猫,一定会第一时间拔腿就跑一样,明白吗?” “………” --------------------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三个小混混也很可爱。 剧情和人物一直在蠢又幼稚的小学生边缘徘徊,但是,生而为人已经耗费了溟洞小满所有的聪明,所以,只能写出这样的无脑文了。 介意的宝宝请别介意鸭,感恩的心。 2025.4.30 第33章 桑星被教育的没话说,最终气鼓鼓:“哥哥你讲道理就讲道理,不要拿老鼠和猫说事好吗?我真的很不喜欢老鼠。” “怎么?因为你抓不着啊?”褚洄道。 两人越来越熟悉,桑星在褚洄面前也越来越自我,时不时展现幼稚那面,偶尔小猫爪露一下,挠的人的心总有乍惊乍喜的软。 这已经是褚洄第n遍听桑星说不喜欢老鼠了,但是,褚洄又觉得他不喜欢老鼠的样子比猫还萌,于是暗自决定还会有下下下次。 尽管桑星表示没有问题,但褚洄还是每天跟他一起上下学。 周四这天,来接桑星的,除了褚洄,还有唐斯童学长。 “斯童哥,你怎么了?” 见到唐斯童,桑星着实惊讶了,周一时,唐斯童还活泼开朗,今天乍一见竟憔悴了好多,人像一下子猛然瘦了20斤那样。 “失恋……”唐斯童双目无神,中气不足。 桑星跟褚洄没像之前那样说说闹闹,三个人一起静默着往面馆走。 唐斯童到了店里也不吃饭,直奔后厨去洗碗,这几天胖婶儿已经知道这个同学的情况,就任由他发泄自己的情绪。 “哥哥?”桑星担心的问褚洄。 “他这几天就是这样,失恋,总是需要时间恢复的。” “斯童哥和那个哥哥在一起多久了?前些天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吗?”桑星问。 “什么那个哥哥?你怎么到处都有哥哥?”就没有褚洄呛不出来的话。 “不是……” 桑星皱着眉,不知道这么遥远的关系还需要跟褚洄辩解一下。 “前些天挺好现在就一定会挺好吗?” 褚洄的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可能是觉得教桑星的那些都白费了。转眼间看到桑星的连衣帽上落了一只枯叶,褚洄伸手,很不温柔的把它拿下。 “高三在一起的。”褚洄简单的说。 话音刚落,后厨水池边“哇”一声的大哭传来,两人赶紧跑进去看。 唐斯童红眼睛红鼻子,面对水池槽里的一堆碗筷,手上油乎乎的也不嫌,直直往眼睛上抹。 桑星眼疾手快的抽了纸递给他。 “行了都哭了快一个小时了,”三楼,沙发上,褚洄放了心,“能哭是好事,前几天你不哭才吓人。” “斯童哥,有什么难受的你可以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好很多的,我和哥哥就是这样的。”桑星安慰他。 褚洄看了桑星一眼,“对,有什么说出来,正好教一下桑星这只傻猫,别让他重蹈你的覆辙。” 说完褚洄就下楼了。 唐斯童撬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下,他喉结不断滑动,喝完后眼角垂下来,万分伤心的样子,他说: “弟弟,你叫我一声哥我可得好好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是长久的,再好的爱情也终将会过去,专一的心总会变。” 唐斯童开始讲他和吴初渭的爱情,在高中三年级,两个人怎么突破重重阻碍走在一起。上了大一之后异地恋,却情比金坚。 但上了大二开始就慢慢变了,出现了一个所谓的表弟。 前几天唐斯童才突然发现,吴初渭竟然有另一个qq号,上边全都是聊骚的对话,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在隔壁学校的所谓的表弟。 “你说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心啊,明明人前是那样的,背后又是这个样,爱情有什么好啊?” “都不如兄弟长久啊,你看洄哥对我,从上大一到现在我们都住一个宿舍,平常他虽然总爱冷言讥讽,但只要遇到事情,他就是最靠谱的人。” 唐斯童抹着眼泪感慨。 桑星听的认真,听到最后连连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再不能更认可了。 唐斯童一边诉说一边吹酒,桑星拦都拦不住。没一会儿,四瓶清岛唠山就倒在茶几上。 唐斯童喝醉了,眼睛看不清,记忆也混乱,认不清人,双手握着桑星的肩膀晃来晃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第37章 “吴初渭你这个混蛋,你出轨你劈腿你绿了老子,你他妈的这张破嘴只会甜言蜜语,我现在就、就给你咬烂了,看你以后还骗不骗人!” 说着张开嘴就要去啃桑星。 “斯童哥!我是桑星啊……” 桑星大惊,仰着头往后躲,又被唐斯童一鼻子撞到锁骨上,痛得他呲牙咧嘴,还不敢真的丢开,生怕唐斯童一不小心撞到茶几上,撞的更傻。 褚洄拎着蜂蜜柚子茶和奶茶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吓得他把奶茶随手一丢,赶紧扑上来架走唐斯童,脸跟被西伯利亚来的暴风雪突然袭击了一样,冷的不能再冷。 “你疯了你,能不能看清楚到底是谁!逮着桑星乱来什么?“ 又转过头凶桑星,脸色拉的比一卷胶卷还长:“你也是,不知道躲开吗?”又拿了湿巾,凑过来问,“被啃到没有?” “没有的。”桑星很小声,拉着褚洄的胳膊卖乖,“哥哥。” 桑星非常喜欢褚洄凶他,喜欢他瞪着眼巴拉巴拉说好狠的话,但动作永远截然相反。这跟桑永利和舅妈的凶完全不一样。桑星觉得自己愿意永远被褚洄凶,甚至希望他更凶一点。 “好了,”褚洄横眉立眼,冷冷道,“你先回去写作业,马上就期末考,不要受影响。” 见桑星迟疑,补充说:“有我在呢。” 从胖婶家回舅妈家不过三分钟的路程,桑星跟舅舅舅妈打了招呼,收获了两个阴阳怪气的眼神和两句不冷不热的嘲讽后进了自己屋子关上门。 他开始复习功课,然后准备写一套预测期末题。明天,把这个预测题交给孟常,说不定在期末考之前还能赚一点点零用钱。 写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看,两个楼体夹缝之间的窗户,那里是亮着的。 桑星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进过褚洄的房间,也不知道晚上唐斯童会睡在哪里,是和褚洄睡一张床吗? 桑星想起之前和褚洄住酒店,两个人玩玩闹闹,互相挠痒,真是非常开心非常开心的时光。 那时候,桑星能感觉到褚洄让着他。每次,自己要摔过去时,褚洄的双手都会搂着他或是腿盘着他,生怕他跌太远受伤。 连中间自己撞到台灯上,褚洄都用一种让桑星觉得此生足够了的目光看桑星。 这就是哥哥对弟弟的爱吗? 桑星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 于是拨通语音消息。 褚洄隔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进屋里写作业了吗?” “是的哥哥,我现在能看到你的窗户。” 褚洄嗯了一声,然后脚步声响起来,没一会儿桑星就看到黑黑的人影站在窗户前。那个影子很小很小,但对于桑星来说却像木星那样巨大又绚烂,绚烂了他的一整个青春。 “斯童哥怎么样了?” “吐的到处都是,”褚洄无奈道,“大姨给他洗衣服了。” “婶婶真好……” 桑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竟然不太愿意让婶婶对别人好。但是唐斯童也是对自己不错的哥哥,所以桑星暗暗鄙夷自己。 但嫉妒使人发狂,桑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褚洄:“哥哥,斯童哥晚上和你睡一起吗?” “他没洗澡又臭又脏,给放到次卧了。”褚洄真的好嫌弃。 桑星的心里不冒泡泡了,蓦地安静下来。 两人之间的谈话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以前,两人聊天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往往都是褚洄换话题或者干脆率先结束对话,但这次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 桑星想了一会儿,突然问:“哥哥,你还会想起孟强吗?” 桑星很喜欢跟褚洄谈心,他想了解褚洄更多。 “会,”褚洄很快回答,“虽然很少但也会想起,并且我还会想起另外一个人。” 褚洄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天然的沙哑,他没有等桑星问他是谁,就自顾自的说:“是一个幼年的玩伴,小男孩。” “他现在怎么样了?”桑星第一次知道褚洄心里还有一个这样重要的人。 “我小时候生过病,因为这个病忘了很多事,包括他,很多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的哥哥,他一定过得很好。”桑星安慰褚洄。 褚洄没有说话,桑星就说:“我觉得,斯童哥说的好像是对的。”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世界上大多数关系都是不牢固的,尤其感情,反而兄弟情会更长久。” 这是桑星今天得到的感悟。 桑星记得褚洄的爸爸妈妈原本感情很好后来离婚了;舅舅舅妈又是恨不得对方能死的那种爱情;现在唐斯童也被出轨;还有自己跟王燕燕那短暂的恋爱关系…… 这些通通都告诉他一个信号:哥哥和弟弟,是比恋人更牢固和长久的关系。 这一天的夜晚没有月亮,大片大片的夜云被隐藏其后的清辉镶了一道暗暗的光边,这让桑星想起一首词,正好能对应现在的景色和心情: 惜霜蟾照夜云天,朦胧影、画勾阑。人情纵似长情月,算一年年,又能得、几番圆。 桑星望着夜云想,这番景象是不是命运的另一种启发呢? 而手机那边的褚洄沉默了很久。 “哥哥你在听吗?”桑星问了两遍。 褚洄终于低低嗯了一声。 这天晚上,桑星写作业写到凌晨三点——他的右手恢复了,是完整的双手。 他激动又兴奋,还对镜自拍了一张比耶的照片发给褚洄。 褚洄凌晨四点回复他: 小帅猫> 周五傍晚,褚洄从学校门口接到桑星,两人买了胡萝卜汁边喝边往回走。 “哥哥你这几天起这么早,好勤快。” “是啊,为了你这个小鬼我都不能睡懒觉,还有唐斯童,我看你们是来索命的。”褚洄恰逢其时的打了个哈欠。 “我会报答你的哥哥,会一直喜欢你。” 从点破他的告白后,褚洄已经对他的“喜欢”免疫了,于是从鼻子里哼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 桑星看到路边的广告在宣传新上映的电影,是一个动画片:“哥哥明天周末,今晚我们可以约上斯童哥一起去看电影吗?” “不可以。”褚洄目不斜视,“下周三期末考。” “是啊,你哥哥说的对,”一道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看什么电影啊,省下点钱儿给哥哥们耍耍不好吗,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褚洄回头看,眼神倏然冷下来:“又是你们三个,上次没挨够揍?” 那个脖子上有刺青的混混还是鼻青脸肿的,呲呲牙: “兄逮,知道你厉害,上次把我们哥仨揍得可惨,也不说拿点医药费慰问慰问,所以今天啊,哥们儿就主动来找你了,嘿都过来!” 刺青混混话音刚落,边上一个店里忽然涌出了五六个混混青年,把桑星和褚洄团团围住。 “……” 真是疏忽大意。 褚洄久不混江湖,连走江湖必要的防备法则都忘记了。这要他自己,打一架挂点彩输赢都无所谓,但现在,桑星在他身边。 褚洄收起满身的冷漠,把桑星挡在身后:“我家小孩还是高中生,下周考试,祖国的花朵哥们不能摧残吧?按你们的方式划条道,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看怎么样?” -------------------- 过了一个人情繁复比日常更累的五一假期,像现实与梦想的割裂。 再回来写文,怎么都找不到感觉,脑子也混混沌沌。梦里故人音容如旧,却烟一样握不住。醒后慌张伤心,痛苦。 2025.05.06 第34章 - “嘿兄逮,你早点儿这态度哥们儿还用这么费劲吗?” 那位脖子有刺青的青年不仅长得跟喇叭花一样,说话也是:“哥儿几个不是小肚鸡鸡的人,这样,你怎么揍我们兄逮的,原样、不,给你打个75折还回来。” “另外,你看这劳动我们兄逮八个,怎么不给个医药费辛苦费啥的?” “可以。”褚洄爽快。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桑星被两个小混混按在路边路灯灯柱上。不一会儿,就听到巷子深处嘭啪的击打声,是肉与骨的搏击,是血与痛的对抗,很闷很闷,像夏天暴雨来临之际,天边闷闷的滚雷。 “哥!” 桑星喊出了一个破音,又惊又急又怒。他使劲儿挣扎,对身边的两个小混混又踢又咬,但他怎么可能是两个人的对手?手腕一拧就被禁锢住。 “放开我!不要打他一个人!” 褚洄为了不让他受伤,选择一个人挨揍。桑星痛恨自己,如果当时把那500块给那几个人不就没有事情?是自己连累了褚洄。 “小朋友你乖一点,你哥哥让我们看着你,就说明他心里有数。我们大哥这么多年混社会也不是吃素的,不会让你哥受伤的,就是痛一下,教训一下。” 第38章 其中一个青年,跟他说明情况。 结果桑星回头来就骂:“你这么不听话!小小年纪就敲诈勒索,怎么不让你爸教训你一下!” 他急的直瞪眼,气喘吁吁,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睛里的泪水像洒满了星光的湖,可能随时就会倾泻下来。 “大男孩……还哭。” 小混混有一点无措了,毕竟把桑星弄出来的时候被老大交代不许动他,不许把人惹急。 这时候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从巷子口传来,然后是非常难受的呻吟声。 桑星倏然静下来,专注的往那片黑暗处看,但是人影一团一团,黑雾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 桑星觉得褚洄的骨头一定断了,可能胳膊腿也会断,然后就会变成一个残疾人,这都怪自己。 “哥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哥……” 桑星的嗓子一直在抖,心像被丢进了油锅里面,被高温烫的浑身瑟缩。他颤啊颤,好像再拉扯一下,这祖国的花朵就能碎掉一样。 两个混混不禁松了手。 桑星跌跌撞撞的往褚洄那边走,中间被石子绊倒,立刻又爬起来踉踉跄跄:“哥哥……” “我没事。”褚洄靠墙站着,看起来没有很狼狈。但他的声音很低,似乎压抑着一种痛楚,这让桑星的心像夏天被晒融的冰块一样滩成了一堆。 “小朋友你放心,你这哥哥办事儿仗义。这事儿就算了了,以后哥们儿不会动你,如果碰到你被别人欺负也会帮你。” “谢了。” 褚洄转头,看到桑星的眼睛里的泪像快要碎掉的琉璃,在暗夜里光彩夺目。 但桑星没说话,收敛了一切表情,轻轻靠过去,拉着他手臂搭到自己肩头,另一手环着他腰帮他施力,半扛着他。 “哥哥,我们回家吧。” 但刚回到面馆不久,褚洄便硬着语气将满眼忧虑的桑星赶回他舅舅家。 褚洄确实有点不舒服。 方才,几个小混混还算讲究,说打75折就真的没下黑手,只有其中一拳,不知怎么怼到褚洄后颈上方,让他短暂的失力了一会儿。 那几人见状赶紧停手,甚至还商量着要把他送医。 褚洄觉得这帮混混很好笑,比起当年的自己真是善良太多,并且这么多人要钱才要1000块。褚洄想到自己上次动手动的毫不客气,一时愧疚就给那刺青多转了200,并要求他不要跟桑星说。 只是,因为这一击,褚洄总觉得眼前偶有黑影划过,脑海里一直闪现的碎片更多了,头发胀,他想起了很多幼年的事情。 “连星,我去上学了,再见。” “不不要……” 幼年褚洄背着书包离开,身后那个瘦瘦的大眼睛邻家弟弟连星就在后边追,他才五岁,跑的不太稳,边追边哭,哭的鼻涕泡冒出来,气喘吁吁:“褚洄哥哥……” 后来连星也上学了,他们在同一个学校,一个一年级,一个四年级。 褚洄每天都起来很早,出了院门,在一排青松下等连星。而连星是个喜欢赖床的小鬼,除非以褚洄先走威胁,他都会想办法能赖一秒是一秒。 没多久一个大波浪卷发、带着珍珠耳环、笑的柔和又亲切的女人拉着连星出来。她穿着红色的碎花连衣裙,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闪闪发亮。雍容华贵,很美。 “褚洄哥哥!” 连星被女人打扮的像一个小王子,漂亮干净的脸,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小小红红的嘴唇,很酷的牛仔背带裤和一走就会闪灯的小皮鞋。 他一见到褚洄就挣脱女人的手,灿烂的笑着,黏人的小猫一样张开双臂奔褚洄而来。 “褚洄哥哥,你不要跑太快……” “褚洄哥哥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哇!褚洄哥哥又又又考了第一名!” “连星永远爱褚洄哥哥!” “哥哥……” “连星!” 褚洄从梦中惊醒,似乎仍旧能看到那张璀璨而天真的笑脸。他在病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歪头,然后看到妈妈郭少菱和大姨郭小年,她们坐在一边担忧的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妈,”褚洄看着洁白的天顶说,“那个叫连星的弟弟,跟我们做了四年邻居,就在杨城的枫山别墅那儿,28号和29号。” “我是因为目睹了叔叔阿姨和连星的车祸现场才受刺激的对吗?”褚洄平静的问,“后来呢?” “后来,你晕过去了,直到三天后才醒来,但醒来后开始胡言乱语,医生说你受到刺激,我们就给你请了一个心理医生。”郭少菱凑近,帮他调慢了点滴速度。 “大概是因为药物和治疗手段,你忘记了一些事,不过都过去很久了,就算记起来,我们也不要多想了。” 褚洄点头,说:“我不是问我,我是问连星,连星去哪里了?” 桑星不知道褚洄又去哪里了。 微信语音不接,电话提示关机,就连胖婶也跟着一起失踪了,电话打过去总是盲音。 桑星点开小程序给褚洄冲了50块钱的话费,显示充值成功后,桑星等了十多分钟,再打,还是关机的状态。 桑星又给胖婶的手机充了30的话费,依然不通。 他茫然的看着胖婶面馆暂停营业的牌子,又看看面馆前面的大白杨,一只新的流浪猫躲在树下,是从前没见过的三花猫。 它也看到桑星了,躲躲闪闪的探头,它们对视,谁也不知道谁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褚洄受伤了吗?昨天打发自己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又失踪?伤怎么样呢?为什么关机了? “哥哥!” 桑星突然大叫一声,抬起手脚张牙舞爪,故意把三花吓走了。 他在台阶上蹲下来,有点生气,有点郁闷,有点伤心。他垂头丧气的撑着腿在面馆门前坐下,不一会儿,灰白色的台阶上落下了一滴雨。 颜色很深的圆。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星的手机响起来了,是胖婶回过来的。 “婶婶……”再开口的时候,桑星有点哽咽。他想问褚洄呢,褚洄去哪里了?怎么样了?但他嗓子被棉花塞住一样,问不出口。 “小洄没事,小星担心了吗?你马上就考试了,不用担心,是他妈妈过来看他,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胖婶说。 她很匆忙,那边好像有事情,于是很快挂断电话。 可是褚洄为什么不开机啊? 为什么不亲自给自己打电话? 回一个短信那么难吗? 还是他的情况很严重但他不要告诉自己?怕影响自己考试? 大概是桑星太没用了,如果他能处理好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不让褚洄操心的话,那他可能就不会受伤,今天也不会消失。 桑星就是灾难。 直到考完试,放寒假的第二天,桑星才在胖婶面馆见到褚洄。 这时候将近傍晚,桑星从后厨端着一碗西红柿盖浇面出来,就看到褚洄坐在入口处的餐桌旁,手撑着下巴看窗外夕阳。 冬天的夕阳是浓郁的橘红色,饱和度拉到了极致,它们越过干净明亮的玻璃窗,斜斜打进来,正好落在褚洄眉目分明的脸上。 但褚洄好看的脸被那么暖的颜色包裹着,却第一次让桑星觉得遥远。 褚洄可以对桑星很好,却很少让他参与进他的内心事故里。 两个人以前也是这样,褚洄对桑星好,桑星通通接受,也用自己的方式对褚洄好,一切都很平衡。 但最近好像不行了。桑星会着急,会生气,会嫉妒,会想知道更多。 这几天,桑星给褚洄发了很多微信,褚洄都是简单的说别担心好好考试我很快就来,其他什么都不说。 桑星觉得自己心里有怨气,又认为自己以怨报德,小心眼。 像有毒的河豚,谁吃谁倒霉。 第35章 - “褚洄哥,你没事吧?”桑星放下面,摘下围裙走过去,却冷着脸低头看桌面。 “怎么不叫四个字了?”褚洄抬头看桑星,这会儿很想听到他像最初见面时那样叫自己。 桑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拿黑黑的大眼睛看他,小声回怼:“以前也很少叫四个字啊……” “噢。” 褚洄怔了一下,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缓缓凝眉,睫毛垂下来,似乎沉浸到一个桑星看不懂的时空里。 褚洄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浅浅的琥珀色,里面像湖水一样,泛着一层一层的涟漪。 很好看,却让桑星觉得有点奇怪:“你有受伤吗?” 尽管没有看到他的伤口,桑星还是再次问了一遍。 褚洄摇摇头:“考的怎么样?”再次抬起眼睛时那涟漪变的幽深如井。 “还好。”考试的时候桑星满脑子都是褚洄和为什么,他已经忘记考的内容,等成绩出来就会知道了。但成绩不重要。 第39章 桑星的心头像笼罩了一层乌云,沉甸甸的。 “你叫我四个字好不好?” 褚洄望着他,再一次提要求,声音低沉又非常非常温柔。 桑星觉得褚洄好像被一种名为悲伤的东西笼罩着,让他跟着一起难受,但桑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自己被隔离在褚洄的内心世界之外,就不想满足他这么丁点儿的心愿。 “我不要……” 桑星低声嘟囔,想着,如果褚洄再要求一次,他就答应他,毕竟这一句真的很微不足道,也是他喊惯了的。 “?”褚洄观察桑星,从这个角度看,觉得桑星好像微微撅起了嘴巴。褚洄笑了一下歪头看他,问,“桑星在生气吗?” 褚洄笑得跟冬天的夕阳一样暖,是惯常的、逗桑星的神情。以往,桑星就嗯嗯啊啊讨个乖卖了,但今天,桑星想到联系不到褚洄的那瞬间,当时真觉得心被突如其来的茫然掏空了。 可这个人为什么还在笑? “就是不要……”桑星低声对抗。 褚洄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好吧,不勉强你了,都忙完了吗?”桑星今天有点不乖,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还没有。”桑星有点负气。明明是自己不要,却在褚洄说好吧的时候,心里又开始失落。为什么褚洄不能强硬一点呢?他可以不那么顺着自己的。 “……” 褚洄看他:“那我先上去,你忙完可以去找我。” 尽管桑星这只猫好像被惹毛了,不愿意满足褚洄的要求,但他在抗拒着回答完褚洄的问题后仍然站在桌边,像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不转身离开。 如果褚洄继续坐在这里,那桑星肯定也会老老实实站在这儿。 这样的画面多少有点奇怪,毕竟店里还有客人在。 桑星眼巴巴的看着褚洄上了楼。 等到一切忙完已是晚上八点多。桑星洗干净手,推开三楼的门,听到褚洄的房间传来一首熟悉的歌声。 “……窗外回忆满天,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这是孟常曾经单曲循环很久的歌,桑星都会唱了,但对歌词理解的并不深刻。 他听了一会儿,走近,敲敲褚洄房间的门。 很快,里面响起脚步声。门开了,褚洄让出位置,桑星呆呆的站着不动,对着褚洄的房间发楞。 跟褚洄那个学校附近放了钢琴的精致房子不同,这间屋子满是宜室宜家的毛茸茸——毛茸茸的海蓝色的床单被罩,毛茸茸的金色抱枕,毛茸茸的墨西哥风床边毯,毛茸茸的床头墙面挂毯,就连毯子上的内容都是毛茸茸的猫,还三只。 “……这是、婶婶给你装修的?” 桑星都快震惊了,这绝对不是会弹琴、爱冷脸的褚洄喜欢的风格。倒是自己非常非常喜欢。 褚洄没搭理他,伸手把人拽进房间,安放到转角书桌一侧。褚洄则坐到拐角内的转椅上,手指对着鼠标轻点,音乐暂停。 两人对视片刻。 “……不然,听一会儿吧……” 桑星垂下头提出建议。主要是觉得有点尴尬,桑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种情绪,明明之前跟褚洄手也牵过,抱也抱过,从来相安无事。 褚洄没说话,重新点开音乐。 两人隔着桌子听歌,过了15分钟,桑星记得很清楚,因为墙上挂着一个原木风格的时钟。他从脖颈酸痛中坐立不安的抬头,却发现褚洄仍然在看他。 很专注的眼神,幽暗的深潭一样,让人的心一直往下坠。 “……” 桑星突然没来由的紧张,觉得这房间尽管比自己的房间大三倍却也还是太小了,呼吸都有点不通畅,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又咳了一下,说:“我该走了褚……” “晚上要不要住下?”褚洄突然问。 桑星呆住。 褚洄走近,抬手抚抚他的脸颊,笑了笑,眼角却是下垂的:“住下吧桑星?” 一个“好”字溜到唇边,桑星突然想起自己是一个身患“有猫病综合征”的人,晚上,他的右脚会变成小猫爪。这里只有一张床,不像酒店那样,两人各睡一张。 很容易暴露。 “……不了吧。”桑星低着头难为的说。 “是担心他们吗?我可以给桑兵打电话。” 桑星连连摇头,“不是,他,他们现在不管我了……” 褚洄沉默着,一反常态把桑星送到楼下。 桑星一直低着头往前走,越过好几棵杨树,拐弯,等了13秒红灯,抬脚,一步步踩着人行横道的白杠边缘过了马路。 然后才有勇气回头看。 褚洄竟然还站在那里,在凝望他。 他们之间隔着树木、花池、马路。一辆大翻斗车轰隆隆靠近,刺眼的前车灯在此刻成了瞭望塔上的探照灯,将一切隐匿的情绪照到无形。 褚洄情绪不对。 桑星立刻停住脚步,转身。 这次他没有再低头了,一直跟褚洄对望着,一步步又折返回去。 直到他走近了,褚洄也没说什么,只是唇角轻轻弯了一下,勾过他肩膀,亲昵的带他上楼。 桑星用新牙膏牙刷洗漱完,又简单冲了澡,穿上褚洄的棉睡衣,钻进了深蓝色的毛茸茸里,超级轻柔暖和,不像自己的棉被,都是陈年旧被,又重又硬。 褚洄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新棉被出来自己盖。 这让桑星放心了不少,一人一床棉被,他的脚怎样变都不会露馅,并且,在钻进被窝之前,他还跟褚洄要了一双棉袜子。 “我喜欢穿袜子睡觉哥哥。”桑星仰着脸用一种糯糯的声音说。他早已经忘记之前的委屈和那些奇怪别扭的情绪了。 褚洄关门,留了一盏小夜灯,也钻进被窝里,然后侧躺着,跟桑星面对面。 他还是在看桑星,用一种深沉的、海一样的目光。 “哥哥,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桑星挪近一点,枕到枕头边缘,也侧躺着,被满是松香味的棉被包裹到下巴。 他聚精会神的看褚洄。 褚洄不说话,桑星听了会儿他的呼吸声,然后递了个话题:“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我觉得你一定受伤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不要教我担心。” 褚洄莞尔一笑:“是的,不过没事了。” 桑星又问他这几天去哪里了。 褚洄就说住院了,然后伸出手臂按住惊讶到要掀开被子蹦起来的桑星:“乖一点,哥哥有事想跟你聊聊,身体没事,别担心。” 桑星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也伸出手臂,夹住棉被,肩膀稍微前倾,是一个乖而认真、很愿意倾听的动作。 “还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幼年的玩伴,一个小男孩吗?”昏黄的夜灯下,褚洄的声音像编钟的尾音那样好听。 “嗯,你忘记了跟他的很多事情。” “那天打架,我突然全想起来了。” 褚洄动了动,将好看的正面容颜变成了山峦般起伏的侧面轮廓,说出来的话像一阵冰冷的风霜自山间掠过,呼啸着咆哮着,席卷到两人之间,带走美好的一切。 褚洄本是杨城人,家里从爷爷开始做实体经济。褚洄7岁多不到8岁时,爸妈在杨城枫山别墅买了房子,29栋,于是认识了住在28栋刚刚5岁的邻家弟弟连星。 他们做了四年的邻居,两人天天黏在一起,比亲兄弟还要亲。 可是命运那么残酷,4年后某天,两家人一起出去玩。上车前,连星想和褚洄坐一起,而褚洄那时感冒刚好,怕传染连星于是没同意。 连星很听他话,两人各自上车,连星家的车先行,褚洄家的车在后。 在一个拐弯路口,突然来了一辆载满钢筋的卡车。两车相撞,前车的钢筋因惯性前滑,有一捆直直捅碎前车玻璃,将前座的两个大人当胸穿透,尸不成型,血液喷溅四散。 褚洄跟爸妈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满车都是血,那么红,那么耀目。邻家弟弟连星在后座被安全带束着,红色粘稠的液体糊了他一脸。 -------------------- 歌曲《如烟》by五月天 第36章 -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从破了的侧窗和褚洄对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过来,黑漆漆的,在红色遍布的血色命运中,盛满了对未来全然无知的天真懵懂…… “他和你有点像。”褚洄望着虚空笑,然后重新侧过来,面对桑星。 “名字有点像,只是姓氏不一样,和你一样被亲人收养,也是杨城人。就连长得也像,大眼睛长睫毛,不过邻家弟弟长得有点胖,白白的很软,像招财猫那样,也像福娃娃。” 褚洄看到邻家弟弟小时候的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背面写着一行温暖的纪语:【34岁的温良爸爸带刚满6周岁的星星和32岁的圆圆妈妈到长安看兵马俑。】 第40章 最后还仔细的注明日期。 “那些字写的不太好看,”褚洄看着桑星的大眼睛温柔评价,“但能看出一笔一划很认真。” “真是、好幸福的一家人啊……” 桑星听到呆住,他的心脏被一种剧烈的情绪抓住,像被拧的毛巾一样,呼吸都快消失。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家人起了莫名而突兀的强烈共情。 或许因为有差不多的经历——桑星不知道,自己爸妈当时的车祸现场是怎么样,但想来一定不会有好的画面,车祸啊,一定是惨烈无比的。而那时候自己又是怎样活下来的呢?会不会也有人前去查看,然后看到侥幸活下来的自己? 桑星想了又想,完全想不起任何相关画面。 “那后来呢?”桑星问。既然自己活着,邻家弟弟连星当时也侥幸活下来了,那现在他去哪里了? 褚洄注视桑星很久。 然后突然闭上眼睛,垂下眼睫,睫毛在昏黄的虚空中缓慢的滑了一个弧度,荡起层层涟漪之后,安静的阖到一起。 按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么多年困扰褚洄的也不过是一些碎片化的记忆,甚至连困扰都算不上。 但当一切都想起来,褚洄越过时光的长河,想起邻家弟弟那张被血染红的脸和镶嵌在血液中的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想到他全心全意的信赖喜欢自己…… 想到他仰着小脸,说想和褚洄哥哥在一起——如果答应了,会是另一种人生吗? 4年的欢乐啊。 褚洄不敢多想,他有些受不了。受不了时间的残酷,受不了命运的捉弄,受不了疾风骤雨般袭来的快乐童年和无法挽回的遗憾。 他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久,久到桑星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推推他,小声喊:“褚洄哥哥……” 褚洄蓦然睁开眼睛。 “他死了。”褚洄说。 事故之后,褚洄晕厥,妈妈郭少菱在医院守着他,邻家弟弟的后续事情被爸爸褚建军接管。 报警后,警方联系连星爸爸那边的亲戚,但他们都是远亲不愿意过来。于是又联系连星妈妈那边的亲属,各种推诿后,一个43岁的女人自称是连星表姨的人出面办了丧事。 那个表姨看起来很和善,说自己丧偶,至今没有孩子,愿意养连星。 于是褚建军出钱办丧事,将恩爱的邻家夫妇二人葬在杨城西山墓地里,临走时还给了连星表姨两万块钱,并互留了联系方式。 半年后,褚洄妈妈梦到连星妈妈,说不放心连星。醒来后,褚洄妈妈想领养连星,并且那时候,褚洄的状况也很不好,想两个孩子总归能做伴,于是给表姨打电话。 电话接通,是一男人接的,说连星早死了,从车祸后就精神不正常,生病没钱治,火都没化直接埋了。 妈妈重复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不无遗憾,甚至向来理性的人眼里都闪了泪光。而褚洄躺在病床上安静的听,心里似乎没有多大起伏。 但现在,他讲给身世出身都差不多的桑星听,看着桑星漂亮哀伤的大眼睛,不由得悲从中来,难以抑制。 “妈妈说,如果能领养连星,家里就有两个儿子,也许有了更多负担的褚建军就不会在那时出轨,只可惜,一切都太迟。” 邻家弟弟曾经也和桑星一样,又软又暖。他是个招财猫一样的小胖孩,如今早已长眠于地下,变成了黑暗中的一具凄惨白骨,与虫卵为伍,寒来暑往,经风透雨。 而拒绝他的邻家哥哥褚洄,虽然不算一帆风顺,却至少健康平安的长到了现在。 岁月如斯,人生如此。 褚洄沉默了很久。 久到桑星一个失神,再看回来的时候,发现褚洄流泪了,在昏黄的灯光里。 桑星震惊又悲恸,即为自己,也为连星。 并且桑星心里还有另一种无法描述的难过,那种难过有些自私,只因为,褚洄的眼泪是为另一个小孩而流。 褚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小孩了,褚洄对那个小孩有无限的亏欠和后悔。那个小孩,差点成为褚洄的家人。 桑星的心痛的像裂开了一个缝。痛得他想代替那个弟弟,去亲一下褚洄,亲吻他阖紧的眼睛,亲他湿润的颤动的睫毛,亲他的鼻梁还有唇角平直的唇。 桑星希望他不要这么难过。 “褚洄哥哥……” 桑星翻身趴到褚洄脸前,手指轻轻抚去他眼角的泪痕。 褚洄睁开湿润的眼睛看他,他们无声无息的对视。 温暖湿润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带着棉被里透出的暖,带着身体辐射出的温度,带着命运的嘲弄和轮回的供养,带着久远前的生离死别,桑星忘记姓氏,此刻他就是连星。 “不要想如果,希望你开心,褚洄哥哥。” 没有主语,桑星猫一样悄声,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凑近,然后很软很轻的嘴唇亲到了褚洄的脸颊。 像凉润的果冻,像小猫湿润的粉红鼻头。 褚洄闭上眼睛,伸出双手抱住他,把他压到自己胸前。 咚——咚——咚。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第二天一早,桑星不到5点就醒了。 一方面是前一天晚上心情太过沉重;另一方面是第一次跟别人同床共枕,还是褚洄,他潜意识里总觉得“猫脚”不安全。 但醒来之后桑星发现自己睡觉真的很老实,他整个人维持着睡前的姿势,半趴在褚洄胸前,脚藏在被窝里好好的,动也没有动。 而褚洄也就着这样的姿势睡着了,只是脸偏向了一边。 桑星盯着褚洄的耳朵看,突然想到昨晚那个吻,心里变得非常柔软。他想,邻家弟弟已经回不来了,那么桑星愿意代替他,好好爱褚洄。 于是,他又悄悄凑过去亲了亲褚洄的脸颊,亲完脸颊目光又被褚洄的嘴唇吸引。 好像不是一次了,桑星觉得褚洄的嘴唇很好看。 正打算偷偷亲一下的时候,桑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有了反应。 桑星虽然17岁了,但他在马斯洛需求层次里依旧处于最底层的生理需求中。 而在这层里,他可能也就实现了空气、水、睡眠的需求,至于食物……他从认识褚洄后才达到温饱线,更别说排在食物之后的性。 可以说,他整个人,除了在学习分数上成长的很好以外,其他的全都被硬生生耽误了。 但被耽误并不能说他没有,可能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像一个等待点燃引线的沉默礼花。 桑星突然想起上次决定跟褚洄告白前,在厕所里扫了一眼跟deepseek汇报“追求进程”的答案,里边有几个容易让人产生莫名联想的词组。 但当时褚洄来敲门,他匆忙中把手机关掉了,从此忘记看。 这会儿,褚洄呼吸平稳,房间里静悄悄。 桑星点开手机,翻到那个汇报,认真读了一遍,脑回路拐了个弯,想起自己的“感恩”手账好久没记了。 然后看到“小蓝鲸”深度思考15秒后的回答:两人进展很快……住酒店可能暗示发生了更亲密的关系……如果发生过性行为……确保安全措施完备…… 后面是一些中肯的建议,比如用沟通明确关系性质。小蓝鲸建议选择平静的时机直接询问:哥哥最近和你相处很开心……但我想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个桑星已经实践过了,褚洄也不是“小蓝鲸”担心的“渣男”。他很负责任,很优秀。 桑星心里涌起迟到的暖意,觉得“小蓝鲸”不止是个冰冷的超机智硅基生物,而是个非常合格的良师益友。 但是。 “性行为”和“确保安全措施”几个字能理解,又为什么说他和褚洄之间?他和褚洄是哥哥和弟弟的关系…… 啊? 桑星看着褚洄好看的睡颜,隐约觉得不对。 这种不对似乎是各方面的,褚洄不对,桑星不对,两个人的关系不对,通通都不对。但到底具体怎么不对,桑星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5点一刻了。 桑星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在现在这个阶段,赚钱更重要,尤其趁着寒假,在面馆工作既可以帮到胖婶,又可以天天见到褚洄,还能把赚到的钱给他。 第37章 - 上次褚洄给了小混混多少钱桑星问都没有问,因为哪怕他用自己不灵活的小猫爪想想也知道,那是一笔桑星付不起的巨债。 且褚洄给了桑星太多,那些东西早已不能用钱来偿还。 桑星猫手猫脚的穿衣,出门,关门。转身走了几步,路过胖婶卧室门口的时候,听到里边有低低的呜咽声和抽搭声。 桑星静止在那儿听了一会儿,确定是胖婶在哭,但是他没想多,只以为胖婶是不是在做什么噩梦,于是礼貌敲了敲门,轻声问婶婶你醒了吗? 呜咽抽搭声立刻止住了,却没有人回话。 第41章 桑星按下心中的疑惑等了一会儿,悄声下楼进了后厨。 没一会儿,褚洄竟也起床了,他一改昨夜的消沉,又变回了冷冰冰的面瘫脸,还瞪着微红的鱼泡眼对桑星颐指气使: “点单台这么早打开干什么?不浪费电吗?” “?” “和面为什么要戴那么松的塑料手套?不能戴这个橡胶的?” “?……” “桑星你看看这个水池,面洒了一堆,会堵掉下水孔的你知道吗?” “……” 褚洄无所事事的在后厨转了一圈,好像挑不出其他合理的毛病了。 桑星忽闪着长睫毛看他,一大早的负分心情摇身变成了满分的晴朗:“褚洄哥哥,你今天起好早,并且你怎么这么多话?把你一个月的都说完了。” 褚洄顿时噤了声。 桑星揉着面团偷偷笑,觉得褚洄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对喜欢的女孩展露软弱之后开始用“恶劣习惯”欲盖弥彰,盖一种名为娇羞的情绪? 褚洄不说话了,却不离开后厨。 于是风水轮流转,桑星开始对他颐指气使了: “哥哥,土豆的坑一定要弄掉,里边全是泥,影响口感。” “哥哥,萝卜不是教过你怎么切吗?太厚了不能入味。” “啊褚洄哥哥,面盆里不能再加水啦……” 褚洄生气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黑猫警长啊什么都管!” “啊,我黑吗?”桑星立刻抬手想摸摸脸,奈何手上全是面团,于是作罢。 等到休息的间隙,桑星洗干净手,去三楼卫生间照镜子,一边歪头侧脸,一边嘀嘀咕咕:“黑吗?这不是比孟常白多了?孟常都是抹油抹的,我从来不抹。” 他从镜子里看到褚洄上了楼,于是回头问:“褚洄哥哥,你觉得黑一点好还是白一点好?” 褚洄鬼一样凉凉的飘过去:“我喜欢胖的。” “……” 桑星撅起嘴,想起褚洄内心深处的邻居小男孩,觉得今天的太阳也没有很明朗。 再一再二不再三。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桑星已经可以坦然的住在褚洄床上了。他熟门熟路的刷牙洗脸冲澡,换毛绒睡衣,然后带着微潮的热气钻进被窝。 但是,褚洄却依然持续“别扭”着,具体表现在不搭理桑星,冷脸相待,对桑星的话语表示鼻孔轻哼,让桑星气呼呼想炸毛。 等到褚洄也躺在床上之后,昏黄的小夜灯让桑星想起昨夜的褚洄,于是忍不住动起脑筋,想递出一个台阶,帮褚洄从别扭的情绪里解脱。 他想起上次在酒店两人玩闹的样子,于是手指食指和中指交错“前行”,一直行驶到褚洄的被窝里。 “干嘛?”褚洄果然很凶。 桑星笑嘻嘻,对准目标认真伸爪子:“挠你!” 褚洄板着脸,手机一丢,扑身而上,这次一点都没谦让。一只手按住了桑星的两只手腕,翻身隔着棉被骑在他腿上上下其手。 桑星动弹不得,挣扎不开,笑的快要断气,连声求饶。 褚洄好狠的心,不理会他。 反倒胖婶敲敲门:“小洄,你不要欺负小星啊。” 褚洄大声喊“我没有”,直起身松开他手腕的同时,顺便又在桑星腰侧挠了一下。 挠的桑星拐着弯“啊嗯”一声,弹坐起来,然后一头撞进褚洄怀中。 褚洄也洗了澡,是柠檬味的沐浴露,跟桑星身上的香气一样。 但桑星却从柠檬清香中品出一种特别诱人的味道来,好像被褚洄的体温一烘,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的不流畅了一样。 一股热流顺着四肢百骸往一小腹涌,桑星动动腿,褚洄还在他大腿那虚虚坐着,桑星能看到他绷紧的腿部肌肉,流畅的线条被束在揪紧的衣褶中,贴着自己的腿中间的,是很大很鼓的一团。 桑星突然觉得脸热起来,无法面对一样,“躺尸”下去,抬起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 褚洄还在笑,甚至撑着他两侧探身过来看。 桑星感受到自己身体迅速起来的变化,忍无可忍,又怕被觉察,于是麻花一样拧身,膝盖一屈,不知道碰到哪里,只听到褚洄轻轻“嘶”了一声,很快翻身下去。 “乱踢。”褚洄责备他。 桑星不理他,挡着眼睛闷声说“我累了”,然后被子一掀,把自己蒙头盖住。 但是,他的棉被是褚洄盖了很久的,里面的味道全都是青松味混合柠檬香,火燃烧的更烈了,桑星曲起腿,跺脚又捶床。 怎么回事啊到底…… 桑星把褚洄解救好了,但自己被困进了一团只能意会的棉花里。 “你喜欢叮当猫还是汤姆猫?” 褚洄突然问。 “什么啊?”桑星不明白,倚靠着坐起来,探过头去看。 “……你、你干嘛要看内裤?”桑星被手机上夸张的画面和一脸理所当然的褚洄震惊。 “你内裤过于劣质,会影响发育。” “……” 一句“你才影响发育呢”憋在嗓子眼儿。 桑星没办法做到面不改色的跟褚洄争犟有关“发育”的话题,且注定会输。于是被子一掀,钻进被窝不理人了。 褚洄这样的人怎么当哥哥啊? 桑星脑浆沸腾,心脏失了节奏,整个人都烧了。他在被窝里猫了好久,也没有把前面翘起来的尾巴猫下去,于是只好保持安静。 良久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桑星突然翻身抬头,定定的看褚洄,冲动的说:“哥哥你不要想邻家弟弟了,我替他好好爱你,可以吗?” 褚洄放下手机看着桑星。 一天下来,他都在为自己昨晚的失态别扭,尤其一大把年纪还在小孩一样的桑星面前哭。 但此刻桑星一脸傻气说爱人的话,褚洄又突然释怀了。想着可能命运就在无形中指引他,让他想起童年的邻家弟弟,然后又早早派桑星来到身边,让他代替他,柔软他的心,填充缺了玩伴的孤独的少年时代。 也给了他一个对那份遗憾的弥补机会。 “好。”褚洄低声但郑重的答应,他伸手关了小夜灯,面对桑星侧躺,“睡吧。” “嗯!” 桑星也躺下来,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在黑暗里弄出了动静。 忽然,褚洄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靠近,然后一个轻吻,热热的唇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心像被撞了一下的钟,嗡嗡的,鸣声不止。褚洄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伸出胳膊,托着桑星的脖子,把人拉过来,抱住。 “睡吧。” 第二天一早。 尽管非常眷恋褚洄的怀抱,但桑星还是恪守自己打工仔的本份,睁开眼就起床。 进到后厨时,看到胖婶对着干净到锃亮的水池发呆。 “婶婶?” 桑星疑惑地走过去,却看到胖婶儿在哭。 胖婶一直很爱笑,像珠圆玉润的白珍珠一样可爱,乍一哭,吓的桑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不能直接转身去喊褚洄。 左右张望,只好先抽了纸巾给她,然后站在她旁边轻拍她肩。 桑星想,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应该也是这样安慰吧? 上午9点多的时候,期末成绩出来了。 这次成绩是桑星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不仅掉出了年级前5,甚至连10都只差1分就保不住。 当天下午桑永利接到班主任电话去给桑星开家长会,出了教室之后就给桑星打电话把他叫回家破口大骂: “别以为现在桑兵向着你,还有那个叫什么洄的混小子,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么多天了打工赚的钱也不拿回来,成绩还哗哗掉让我丢人,真是白养你了!” 桑星就当自己聋了,什么都没听到,站在那一言不发。 他还惦记着胖婶儿的事,没想到桑永利跟知道他所思所想一样,话题一转,问:“那个胖子最近怎么样?你不是整天在面馆里?就没听说什么?” 桑星心里一咯噔,面上直摇头,却在进了自己房间后立刻给褚洄打电话。 但褚洄占线,直到晚上才回过来。 桑星这才知道,第一次碰见褚洄的时候,自己骂他“奔丧”,褚洄生气的原因就是因为胖婶的老公。并且褚洄住到胖婶家的目的,就是为了陪伴她。 胖婶的老公前几年出去打工,因为被哄骗参与了电信诈骗,又被警察抓住。 这案件一直在审理中,是褚洄的妈妈亲自负责。胖婶没跟社区里的任何人说过这事。 但那个叔叔不久前被判刑了,11年,他很爱胖婶,不想耽误她,铁了心要跟她离婚,胖婶自然不同意。 第38章 - 绝望的叔叔想到在牢中自杀以求两个人的解脱,只是自杀不成被救回,受尽苦楚还吓坏胖婶,才有了桑星和褚洄的“奔丧”初见和两人后续的故事。 褚洄的声音低沉悠远,每一个字都像敲击在桑星的耳膜上,让桑星不禁沉浸进这个活生生的故事里。 第42章 这是个与众不同的故事,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有的爱情是糟粕,是妥协,是得过且过。但还有另一种永恒的感情,那段感情里,风雨同舟同甘共苦都不是虚的。 “哥哥,”桑星的声音低而软,“如果我的爸爸妈妈还活着,他们会不会很恩爱呢?” “会的。”褚洄肯定。 他蓦地想起不久前心理调研问卷最后,桑星希望爸爸妈妈对他说的一句话,又想起邻家弟弟挂满血水的脸,心里一揪,郑重说: “桑星,他们都很爱你,哥哥也是。” “我也会一直陪你的,褚洄哥哥。” 桑星说。 挂断后,桑星看了一眼两人的语音记录,竟在不知不觉间聊了五十多分钟。 第二天醒来,桑星就看到褚洄发给他的微信: 我和大姨去看姨夫,棉袜子和内裤记得签收,店和斯童哥一起看> 不想营业就关门,不想回去就住三楼,其他你都知道> 别的事情等我回来,要乖> 这还是褚洄第一次给他发这么多字。 好的,哥哥,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猫猫想念.gif> 褚洄和胖婶一出去就是十天。 这期间,桑星严守打工仔本分,和唐斯童还有一个大学里的帮手一起推出了打折活动,把小店经营的有声有色,10天流水的营业额都顶得上以前20多天的。 并且桑星还让唐斯童帮忙长眼色,给胖婶买了一双运动鞋。 胖婶收到鞋子后高兴又感动,嘟囔着“小青和小洄都没给我买过鞋子,还是小星有心”,然后悄悄到一边抹泪,说要给两人发奖金。 褚洄笑意盈盈,不住的看桑星,看得桑星心里潮乎乎的,发红的眼睛里充斥了特殊的柔情。只是十天而已,桑星却觉得两个人有10个月没见了。 这期间微信发了无数个来回,褚洄随时给他汇报胖婶的状况,叔叔的情绪,事情的解决方式,也随时监督桑星的学习和小店的经营状况。 只不过,他都是劝桑星趁着寒假多休息,面馆关几天都没事。 q 与此同时,棉袜子,叮当猫内裤,远处餐厅的美食外卖,还有各种小甜点和零食,也都络绎不绝地送到面馆,让桑星和唐斯童原本就忙碌的生活变得更加混乱,却也充满了奇怪的期待和甜蜜。 桑星的目光黏黏的,小步小步走近了,大老远就伸开手臂。 但店里门一开,伴着冷风进来了一个拎着车钥匙的年轻人。 “小星,斯童,这是我儿子沈青。”胖婶看到了,给他们介绍,“他一直跟着小洄妈妈在律师事务所忙,这次特地陪我解决事情回家过年,就比小洄大两岁,这下面馆里可热闹了。” 胖婶介绍完,就去了后厨,兴高采烈的说要给孩子们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叫青哥。”褚洄提醒盯着自己傻看的桑星。 桑星点点头,腼腆的跟沈青打招呼。 沈青长得跟胖婶有4分像,身材昕长,细眉凤目薄唇,一双眼睛扫过来像能看透人心似的,让桑星不敢直视,非常符合律师的身份。 只不过,他的脚微微有点跛,尽管不是很明显,却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程度。 唐斯童也叫青哥。 沈青应了一下后,就盯着唐斯童看,像要在他脸上盯个血窟窿似的。唐斯童也皱眉看他,一脸疑惑。 屋子里的氛围因为两人纠缠的视线变得微妙。 倒是褚洄一片泰然,他了解沈青,也了解唐斯童,这两个都是不需要他操心的人精,只有一个傻的,时刻令褚洄惦记:“过来。” 他对桑星勾勾手,桑星乖乖跟他上三楼。 随着一步步踏楼梯的咚咚声,桑星的心跳也咚咚咚的,手脚开始发热,血液在身体里到处乱撞。 等在褚洄身前站定,桑星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一点都不敢直视。这种不敢直视跟不敢直视沈青的不敢是不一样的。 桑星觉得身体内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让他被电了一样浑身发麻,想抱着想亲吻。甚至,这些都不够。只是桑星此刻还不得章法,不知道怎样抒发那种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 “怎么?才十多天不见,连哥哥都不会叫了?” 褚洄问的自然,声音依然清冷,还伸手扶到他的肩上,像大哥一样左看右看,倏而笑了,说:“营业额这么好,还没把自己累瘦,真乖。” 哄小孩呢。桑星喉咙吞咽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嗓子很渴,渴到说不出一句话。 “嗯?一点都不想吗?” 褚洄明知故问,看桑星低头无言的乖巧模样,心里涌起无限柔情。 这几天的事情太多了,先是遇到小混混围攻,自己又突然间想起曾经的记忆,接着就是大姨和姨夫的感情。 在监狱,隔着那道小小的探视窗,褚洄看到姨夫看大姨的目光,心里备受震动。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爱大姨,也不知道大姨有多爱这个男人,他们可以坚守十一年的等待,去换取余生的相伴。 可是余生那么长啊,多少变故等在前方? 但他们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得。 褚洄想,如果邻家弟弟连星还活着的话,褚洄会不顾一切的找到他,弥补他生前最后的心愿,补足他生命里缺失的爱。转而又想到经历差不多的桑星,于是忍不住把那些迟到多年的东西稍微移情。 “好了。”桑星不动,褚洄自己动,拽过他手腕,把人拖到了怀里。 桑星觉得自己整个儿都巧克力一样融化了,猫那般挪挪蹭蹭,终于和褚洄的脖颈贴到一起。 这样近的距离,桑星闻到了褚洄身上的松香味,带着凛冽的风尘,给这个人增加了一些沧桑的故事感,让他跟那颗古老的许愿树一样变得厚重了一些。 也让桑星心里那个隐约的答案清晰了一点点。 “我好想你啊褚洄哥哥。” 桑星忍不住呢喃,胸腔里因为思念和乍见的欢喜而涌起无限的委屈。他鼻翼开阖,嗅着褚洄的味道,慢吞吞的,把嘴唇贴到褚洄的侧颈。 “小奶猫吗?” 褚洄笑,捏着他的脖颈让他站好。 桑星面团一样黏糊糊软塌塌,不好好站,伸着胳膊挂在褚洄的肩上近距离盯着他看。 褚洄觉得奇异,以前桑星的眼睛是黑漆漆的,但也不是全然的黑,而是带了一点琥珀的深褐色。而现在,他的目光却黑的像一潭幽湖。 褚洄忍不住凑近了仔细瞧,却在那小小的瞳孔中间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只有自己。 “啵”的一声,桑星借着褚洄靠近的姿势,迅速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但命运让他亲错了。 桑星其实想亲的是褚洄的唇,他已经垂涎那里太久了。这10天里,有很多次,他梦到它,总是浅尝辄止的品尝,像叼住一颗棒棒糖,或是含住了一口奶油蛋糕。 最后,桑星伸出舌尖舔舔,尝到的是回味无穷的香。 但褚洄靠近之后很快又退回,这让桑星的目标变低,于是亲到了不太想亲的脸颊。 行吧,桑星勉强接受了。 “咳咳。” 门口,两道视线将两人之间亲密的气氛打破。沈青和唐斯童站在门口,两人脸上皆是微妙神色。 桑星心里有鬼,脸色忽然间爆红,头低低的,看起来像想找一个地方钻进去的老鼠。 倒是褚洄光明磊落,处变不惊地解决最重要的问题:“哥,你还睡你屋里吧,晚上我和桑星住我那边去。”又看向唐斯童,“你不想回家也可以去住次卧。” “不用,我住次卧就行,只呆几天。”沈青说,顿了顿,问,“你们俩住一间?” 褚洄点头。 沈青看唐斯童,唐斯童则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的说晚上自己会回家。 傍晚时分。 五个人一起吃饭,但好像自始至终吃的开心的只有胖婶一个人。 她一边数落着自己的儿子沈青,一边教育褚洄,又表扬桑星和唐斯童,尤其说起桑星给自己买的鞋子,几次红了眼睛,因为桑星的情况胖婶最知道。 她一边不停唠叨,一边给这个夹菜又给那个夹,一人忙活四人却忙的十分开心。 倒是沈青,数落起自己妈来也不含糊:“小老太太别没良心,你那些项链首饰都是谁给你买的?你那个羽绒服和好几件外套不是褚洄给你买的吗? “你懂什么?小王八羔子谁是老太太?”胖婶嘴一撅凶沈青。 沈青笑笑,好脾气的不跟她计较,目光往褚洄和桑星身上打量。 “是啊你看什么?”褚洄觉察,毫不客气的回怼。 沈青自小就眼毒嘴毒性格独,从来不肯带褚洄玩。年少的褚洄为此伤心过,后来有了连星就不理他了。 第39章 - 再后来,褚洄没了连星,便也渐渐变得跟沈青一样冷言冷语。 几个人有来有往,只有桑星,被沈青的目光盯的只敢埋头吃饭。 第43章 一张小圆桌,褚洄坐他右边,胖婶坐他左边,两个人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甚至,桑星自己夹菜的时候也只夹脸前的,根本不敢往远处伸筷子。 沈青是律师啊…… “好了,”褚洄伸手摸了摸他肚子,硬邦邦的,于是拿掉筷子,不让他继续吃了,“晚上会不舒服。” “嗯。”桑星听话的放下手,但还是怂怂的不敢抬头。 后来在沈青说话的时候,他谨慎的看了一眼,却发现沈青的目光落在唐斯童身上,而唐斯童也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沈青。 不知道为什么桑星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好像有事情。 第一次来褚洄家的时候,桑星着重参观了钢琴。 这次进来才发现褚洄家没有电视机,而是在沙发前不远处装了一个超级大的投影屏,是从天顶被缓缓放下。 褚洄找了一个跟猫有关的电影让桑星看,桑星很不乐意。内裤是猫的,被褚洄骂的时候也是猫,玩游戏也是猫,桑星自己就是五分之一的猫。 “为什么我只能看猫?” 褚洄认真想了想,“我不记得有什么跟老鼠有关的电影,有的那些都比较吓人,不适合你看。” “……”桑星不跟他起口舌之争,问,“我可以自己选吗?” 褚洄把遥控器给他,桑星按来按去,突然被界面上的一个封面吸引。 是两个男生坐在一起对望的竖条背景的图片。桑星眯起眼睛也没看清第一个是什么字,只知道后面的三个,罗之恋。 他点进去,刚想看文字简介,褚洄却说:“这个你不能看。” “为什么?”桑星不乐意,眼睛仍然盯着屏幕,手却很乖的往下按遥控按钮。 他又被另一个封面吸引住,在“猜你喜欢”模块的第一位。 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好像也是两个男生,不过一个微长头发的背对着人看不清。这张图的背景像面馆三楼的小夜灯那样,是暖暖的黄色。 桑星的选框已经选到这个电影上,电影名为《蓝鱼》。 “这个也不能看。” 褚洄又开口,这电影是未删减版的,有一大段两人缠绵在一起的画面。褚洄直接拿过遥控器,说:“你明年才成年,现在不能看乱七八糟的。” “那我能看什么啊!”桑星嘴一撅,歪坐在沙发上,蜷着的腿顺脚踢了踢褚洄的膝盖。 褚洄一笑,按住他的脚腕,恐吓他:“不乖挠你。” 桑星立刻收回脚,上一次被挠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想到上次,桑星又换了方向,身体靠到褚洄那边,脚盘在扶手那,低声要求:“哥哥给我放一个爱情片看行吗?” 褚洄瞅他一会儿,突然不阴不阳的笑:“你想看什么爱情片?纯爱情片还是爱情动作片?以前看过什么样的?” 桑星不知道他为什么露出那样的笑容,只茫然摇头: “上次我们一起看的那个是我第一次看电影,以前都是桑兵在看,我忙家务的时候会顺便看两眼,也没看出什么剧情,只有一个跟守候女朋友的鬼有关的,是爱情片。” 褚洄心头一动,想起连星的那张全家福照片。 好像都是被迫无知的小孩。 褚洄伸手揽桑星的肩,桑星就自然而然的靠在他身上。褚洄已经习惯做这个动作了,是大哥保护弟弟的动作,但是桑星还希望他们更亲近一点,于是抬起一条腿,搭到褚洄的膝盖上。 褚洄看了看,倒是没说什么,遥控器按了几下,搜索到一个青春校园爱情电影。褚洄记得他看过,是很清纯有点逗的电影。 以前,桑星的信息非常闭塞,很多人生道理,都需要他自己慢慢感悟,所以现在不适合给他看任何引导性信息。比如刚才那两部都是讲同性恋的,褚洄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去看护性向未定的桑星。 同样的,如果邻家弟弟连星还活着,褚洄相信自己也会担任这样的角色。 这个电影确实好看,高中三年级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坐前后桌,两个人互相欺负,闹来闹去,再加上其他同学的配合,显得整个班级的气氛欢快又热闹,丝毫没有那种临近高考的紧迫感。 但是,电影演到2/3的时候,男主和女主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接吻了。 褚洄用余光看到桑星侧过脸来看自己,又继续看电影,过了一会儿又侧脸。 褚洄有点无奈,他压根儿没记得这个电影里的两个小孩接吻了,并且还接这么长时间。 “看什么呢?” 在桑星第三次转头的时候,褚洄终于问他了。他觉得如果再不问,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会变得奇怪。且桑星一直是一个脑回路比较奇特的小孩,褚洄还是关心一下更好。 桑星好像就在等他开口,话问完,桑星就侧了侧身,把搭在自己膝盖上的腿滑到了大腿那儿。一幅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桑星鬼鬼祟祟凑近,看着褚洄的嘴唇,浅粉色,薄薄的,唇峰弧度诱人,有一点点干,桑星想帮他润一下,像梦里吃棒棒糖那样。 他低声问褚洄:“哥哥,你接过吻吗?” 褚洄,是桑星的哥哥,他的引路人。在感情方面,褚洄曾任重道远的说:我教你。所以此刻,作为一个老师,褚洄不能对学生提出的问题说我不会,于是他模棱两可的点点头。 接吻片段终于演完了,如果再不演完,褚洄一定会给它快进10分钟。 但演完也没用了,桑星还是盯着他,不盯电影了,猫言猫语:“哥哥,你说教我谈恋爱,但是你还没教我接吻呢?” “你是在怪我没有教你点有用的?” 褚洄唇角微微勾起。 “可以算是。” 桑星仰着脸。刚喝过牛奶的缘故,他的嘴唇润润的,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奶霜色,唇峰处的高光随着电影画面的变幻而流动,波光潋滟。 他问的那句话也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所以嘴唇是微微嘟起的。 漂亮小猫。 褚洄心里再次浮现这个词,并且是诱人而不自知的小猫。 褚洄按下心中的某些想法,却脑回路大开的想到了另一个严肃而重要的问题:“如果是其他人,你会让他教你接吻吗?” 这个假设好像不太成立,褚洄换了一种问法:“如果唐斯童或沈青等你比较信任的人在你身边,你会让他们教你接吻吗?”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桑星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最信任的人只有褚洄,费尽心机想吻的也只有他一个。并且桑星不是deepseek说的渣男,怎么会随便就要跟别人接吻? 褚洄放了心:“知道就好,这种事情不可以邀请别人教你记住了吗?” “你也不行吗?” “不行。”褚洄底气十足的拒绝了他。 桑星不高兴的坐回去,猫头猫脑嘀嘀咕咕:明明说过教我,骗人…… 褚洄认真看完了电影,字幕呈现的时候,却看到桑星板着小脸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想到了毕业的事?” 这个电影最后还是难以避免的讲到了毕业。而毕业是高中生涯的终结,曲终人散后大家各自奔向不同的命运,这样的节点总是令人慨叹唏嘘。难怪桑星不笑了。 “走吧,去睡觉。” 桑星不说话,褚洄就不继续问了,却不想看小孩不高兴的样子。想到以前抱连星的样子,于是计上心头,揽着桑星,托着双腿,把他抱到身上。 “哥哥!” 桑星惊呼,只觉眼前一花,身体腾空,然后自己的双腿已分开在褚洄的腰侧。 他紧紧抱着褚洄的脖颈,自高处低头看。 褚洄目光柔和满是宠溺,笑着用桑星没感受过的姿势抱着他前行,一步一步,很稳很安心。 桑星心里放了很软的烟花,手指抚上褚洄的眉梢,那里被一片海阔天空点缀着。桑星注视他,问:“哥哥,你可以永远这样抱我吗?” 等到桑星躺好,褚洄也换好睡衣,跟他躺在同一张棉被里的时候,桑星突然从满腔柔情的童话故事中醒了过来:“只有一床被子吗?哥哥!” “炸什么猫?”褚洄被他吓了一跳。 “别的被子都有一种霉味儿,这个也有但比较轻,勉强盖一下吧,明天我拿去晒一晒就好了。” “不行不行。” 桑星摆着双手拒绝。 “怎么?我都答应永远抱你了,一起盖床被子还不行了?”褚洄凝眉,觉得桑星又开始神经兮兮。 “……好吧。”桑星跟他对峙5秒后还是妥协了。 大概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很快就想好了对策。他可以睡在床左边,这样左胳膊就不会被褚洄察觉。右脚的话,他可以压在左边膝盖下,这样应该也不会被发觉。 于是桑星就这样一边忐忑一边幸福入睡。 睡前还迷迷糊糊的想,褚洄说的果然没错,棉被和枕头上确实有一点点霉味,都掩盖了褚洄身上的香气了。 第44章 第40章 - 早上醒来的时候桑星发现自己又躺在了褚洄的怀里。 他赶紧掀开被子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还好虚惊一场。觉得这个“有猫病综合征”真是很有礼貌很有教养,每天准时准点的来,准时准点的走,不给人造成特别大的困扰。 “怎么了?” 褚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迷迷噔噔地睁开眼,看到桑星拉开被子往里看,睡意朦胧中以为他发生了什么情况,毕竟是17岁的少年了,感情上再不开窍,生理上的问题也不可避免。 “如果需要,可以自己去卫生间解决。” 随口交代完这句,褚洄翻了个身继续睡着了。 桑星在那儿躺了足足有三分钟,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我没有啊——”桑星对着褚洄的背影用气音呐喊,喊完又觉得心虚。同时他也想知道褚洄是不是有和他一样的情况。 但褚洄已经背过身去了。 桑星挠了挠脖子,再一次躺下,窸窸窣窣挪过去,上半身贴在褚洄背后。 “怎么?” 褚洄鼻音浓重的翻身,眼睛睁也没睁就伸出胳膊把桑星抱进怀里。 桑星瞬间没有那些下流的想法了,乖乖躺在那儿,和褚洄一起进入梦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10点多了,桑星很惊讶,他从没睡到过这个点,但是睡懒觉好舒服,他伸了个懒腰起来穿衣。 下床后,桑星总觉得自己的脖子不舒服,痒痒的。 “什么情况?” 褚洄敏锐的看出他的异常,分开他衣领看了看:“怎么起红疹子了?” 然后二话没说拉着他出门,找了一个诊所。 医生阿姨拿放大镜看了一下,说:“没事,很久没晒被子了吧?有些螨虫还有一点细菌,开一个药,抹两天就行了。记得回去把被子晒透。” 褚洄拿了药就拆开,挤出很多,一直按揉到药物都被脖颈皮肤吸收了才放开桑星。 “兄弟俩感情真好,还没见过你这么仔细的哥哥呢。”医生忙乱之中注意到两人。 褚洄笑了笑:“谢谢。” 桑星也跟着学舌。 两人打车回胖婶家,但刚进通往商业街的红绿灯时,桑星就接到了桑永利的电话,说今天是舅妈的生日,让他中午回家吃饭。 尽管非常不情愿,那也是桑星的家人,不回去吃饭总归是不对。况且他们现在对桑星的态度比以前好太多了,桑星也不像以前那样害怕。 只不过这个生日过得并不是多单纯。 餐桌上,舅舅和舅妈一直在讨论小区里的八卦。 说起胖婶儿的时候,舅妈说:“听说她男人出事了,根本不像之前对外宣布的出国打工,据说是犯了事儿被抓起来了,判了20多年呢,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真的吗?”桑永利一下子瞪大眼睛。 “那还有什么假,你在这小区里又不是住了三五个月,你见过她男人吗,17号楼的那个和19号楼的那个,人家老公也是去国外打工,那不去年过年就回来了?” 桑永利点点头,若有所思:“二十年这就相当于一辈子了,这得是什么事儿啊?不会是强奸什么的吧?” 他看了看桑星,问:“你说呢?你天天在那儿,肯定知道消息,跟我们讲讲。” 对上桑永利那张脸,想起他之前说胖婶儿的那些话,桑星就觉得所有的饭都难以下咽,他抬起头来冷冷的:“叔叔就是去国外打工了!一年赚30多万呢!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别胡乱说!” “嘿你个白眼狼,仗着桑兵不在,有人给你撑腰翅膀硬了是吧?”舅妈先看不下去了,事实上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桑永利也一样:“你到底吃谁家饭长大的,小兔崽子!” 大概是褚洄真的把自己宠坏了,桑星看着舅舅舅妈的脸只觉得一阵阵犯恶心。 他像一个吃过山珍海味,住过辉煌宫殿的王子,再回过头来让他吃野菜,睡茅屋他就觉得有些忍不了。 也是褚洄的托举,给了他勇气和冲劲,让他“腾”一下站起来,冲进房间,随便收拾了一点重要的东西,背上书包就跑了出来。 “你们休想打胖婶的主意!” 门砰一下被甩上,桑星头也不回地冲下楼。 桑星过了小区对面的马路之后,没有拐到胖婶面馆那条街边,而是带着一股怒气一直顺着步行街往里跑。他觉得非常生气,恨死了桑永利恶心的为人。 胖婶和叔叔的爱情对于桑星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这件事发生在知道了连星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之后,寄托了桑星对自己爸爸妈妈的哀思,也是桑星对于爱情的美好一面的最初认知。 可偏偏,桑永利竟然觊觎胖婶。 就像白花花又美味的米饭上落下一颗巨大的苍蝇。应该把这丑恶的心思告诉桑兵或者舅妈,因为只有他们俩才能治得了桑永利。 但这样会危害到胖婶。 桑星无比烦闷的想着,突然,一声低哑的嘤咛声从旁边的巷子口传来。 桑星侧过脸去看,然后忘记了一切悲愤和所思所想,整个人如同守望长城的石头一样呆滞在冷风中。 沈青和唐斯童在激情热吻。 犹如两条水蛇痴缠的交媾,犹如融化的奶糖的黏腻,犹如缠在手上无缝不入的湿面…… 情色又火热,却十分美好。 确实是美好,哪怕是象征情欲的蛇,也十分美好——桑星见过桑兵和别的女生亲吻,而眼前沈青和唐斯童的画面比桑兵的尺度还大,但桑星根本没有觉得恶心。 他只觉得美,艳,觉得热,后背在出汗。灵魂在出窍。 唐斯童踩在一块砖上,胳膊挂在沈青的脖子上,歪着头。 沈青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从他衣服底下探进去。桑星不知道他探到了哪种程度,只看到唐斯童拧了眉,然后嘴唇辗转着灵活的朝另一侧歪头,跟沈青的脑袋默契的换了一个方向。 这期间,四瓣嘴唇交叠着深入了对方。他们的吻很乱,很用力,很迅速,很湿,很涩。像饿了一辈子的人乍然见到美味食物那样亟不可待。 他们的身体紧紧叠在一起,从上到下,甚至脚尖都是交错的。紧到桑星觉得他们身上的衣服是这幅画面里最累赘的东西。 唐斯童从胸腔里发出了一种黏黏的声音,他微微推了推沈青,沈青便搂着腰带着他转了一个圈,自己靠斜靠在墙上,将唐斯童带帖在自己身上。 唐斯童的腰很扁,在旋转的空隙,桑星能看到他们几乎抵在一起的凸起。 桑星心里浮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想起曾经褚洄也有过这样的姿势,斜斜地靠着,在钢琴旁的窗边,而桑星一脸懵懂的贴在他身上。 桑星甚至想,如果昨晚和褚洄看的那个电影里,那个教学楼的天台上放着一张床的话,唐斯童和沈青一定会比电影里的男女主先行十步的、率先躺上去。 那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再次在桑星心里清晰起来。 为什么想抱褚洄,为什么思念褚洄,为什么故意靠近褚洄,为什么对褚洄有反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一张存在于虚空里的床。 唐斯童和沈青躺上了。 沈青又带着唐斯童交换了位置,一手捏着他两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掀开唐斯童的毛衣。这一系列动作火辣而放纵,位置交换的时候,丝毫看不出他微跛的脚。 沈青低头脸贴在他胸前。 而唐斯童则仰起脖子张开唇,后脑勺抵在墙上,不住前挺。 头顶,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被阳光一打,像一群因发情而不断翻飞纠缠起舞的瘾蛇。 桑星的心怦怦跳,他悄悄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距离巷子口一米远的墙边。 他靠在墙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呼吸急促,脸也很热。那画面在他眼前,搅的他眼晕。 为什么总是在巷子里看电影呢? 上一次,在巷子里看到猫、老鼠还有狗的三角大战;这一次,桑星觉得自己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爱情动作电影。 难怪昨天褚洄那样笑着问他看哪种类型的片子。 “都看到了?” 一个很冷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桑星一惊,心跳差点失了度。 “青哥……斯童哥……” 他们的嘴唇都好红,尤其唐斯童,眼睛都是湿润的。桑星感觉没法直视,只能低着头看他们的鞋子。但是那交错的鞋尖在眼前晃,也没法直视,于是只好偏开头看路边的青松。 “你不要吓到他,这个弟弟很乖。”唐斯童笑着说。 “乖?”沈青笑了一声,意味不明,“能把褚洄这个大冰块搞到手,是一个很乖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昨天吃饭的时候沈青就看出来了。褚洄绕着桑星给他夹菜,三句不离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素来冷冰冰的人变成了那样殷勤的蠢蛋。而桑星则是有什么吃什么,对褚洄的一切好意都却之不恭安之若素。 第45章 沈青有一种自己家的臭白菜弟弟,被别人家更臭的猪拱了的感觉。 虽然桑星看起来是一只还算漂亮的臭猪。 -------------------- 褚洄黑脸:千防万防。 沈青黑脸:防屁。 - 天哪,昨天憋憋憋憋到头紫一天只写1章,今天一下子码3章,内容也很喜欢,开心。溟洞小满爱溟洞小满。 2025.5.8 第41章 -- “……什、么把褚洄搞到手啊?” 桑星鼓了好几次勇气才问出口,他觉得沈青说话很不礼貌。这就是一个律师的毒嘴吗?刚才还觉得很美的画面,瞬间就打了一点点折扣。 并且这个青哥很奇怪,好像对自己有点敌意,桑星不明白为什么。 “没搞到手吗?”沈青顶着一张冰山脸问,又伸手点了点,歪头问唐斯童,“你看,这么一大片吻痕,是不是比我们激烈?” “什么吻痕啊?” 桑星一脸莫名。 唐斯童拽了拽沈青:“你不要欺负桑星,他不是你理解的那种人。” 然后凑近了,看桑星的脖颈,问:“这些红草莓,不是褚洄给你吸出来的吗?” “吸……” 桑星想到刚才沈青趴在唐斯童肩头的画面,突然明白了这个字的意思。然后脸色瞬间爆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盼望能有老鼠来帮自己打个洞。 “……是螨虫过敏啊斯童哥。” 沈青打量桑星的神色,不似作伪,于是表情渐渐裂开:“你们还没有上床?” 唐斯童也疑惑地看桑星。他从上次跟褚洄开玩笑之后,就没有再问过褚洄的感情进展,并且唐斯童前不久失恋了,也没这个心劲儿。 “褚洄是我哥哥啊……” 桑星声若蚊呐,脸和脑子都快冒烟儿了,不光是为直白的“上床”两个字,还有怎么上床,以及和褚洄的关系…… 那层隐约的感觉,就像乌云蔽日下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突然间彻底清晰。 沈青狐疑地看他,又看唐斯童,在唐斯童肯定的眼神中很快明白,眼前这个小孩不是自己之前理解的那种心机小狗,而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傻猫。 想到褚洄在餐桌上的表现,两个人都睡在一张床上这么久了,竟然还是友达以上的关系,沈青瞬间觉得这间面馆风气不好。 除了自己妈之外,褚洄、唐斯童还有桑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感情上的糊涂蛋。 沈青想了想,决定帮一下自己的弟弟,于是坏心眼的问: “你喜欢褚洄吗?想亲他吗?想抱他吗?想跟他做爱吗?” “喂,这是一个毕业生啊。”唐斯童连忙阻止他。 “啊……我不会影响学习的。”桑星红着脸急忙说,这次他掌管感情的脑子突然跟上了,知道沈青好像在教他一些冥冥中他很想学,但学不到的知识。 那些知识,褚洄不教他。 “那算了,”沈青却说,“我的确不知道你在高三。” 桑星只好点头,既有逃过一劫的侥幸,又有没有学到新知识的失落。 之后沈青被一个电话叫走。 “斯童哥,你和青哥……” 桑星不太理解两个人的关系。明明前几天唐斯童还为前男友伤心哭泣喝醉了,现在就可以和另一个人吻在一起。虽然桑星为他的变化而高兴,但他还是有点疑惑。 唐斯童无所谓的笑笑:“觉得可以就去做,喜欢心动就可以啊,暧昧也好,一夜情也好,只要安全措施到位,干嘛要用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自己,难道你没有想被褚洄抱的时候吗?” “并且,我跟沈青也不是没有过去。我大一暑假去南方旅行,住了一个酒店,那个酒店的游泳池是通的,我那会儿自己学游泳嘛,游到别的房间河道里,差点淹死,当时有人救了我。” “我都忘记他的脸了,但沈青还记得,并且他人不错,看胖婶和褚洄就能看出来啊。毕竟,身体里的某些东西需要释放,就这样喽。” 唐斯童顿了顿,问桑星:“对了,你知道两个男生怎么上床吗?” “啊——”桑星拉长音。 桑星其实没有问清楚,唐斯童给他推荐了一个叫夸壳的软件,但下载好后,面对着一个大大的对话框,桑星不知道该搜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去问自己的老朋友小蓝鲸:【两个男生怎么上床啊】 发完之后桑星就甩开手机,紧紧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 光是打那两个字,他就已经红温出汗了。 桑星足足把自己蒙了半小时,才重新摸到手机点开,看deepseek的回复。 小蓝鲸果然很专业,各种分析,逻辑,注意事项,全都列举的清清楚楚。 桑星觉得自己看懂了,却在晚上的梦中,在跟褚洄一起实施的时候,姿势梦的不具体,他着急的醒过来。 这次,他已经无师自通了。 桑星下载了孟常推荐他的大眼睛软件,搜索小蓝鲸列举的那些关键词,就出来了好多推荐博主,那些博文下的评论里有动态图,链接和网站的名字。 一个小时之后,桑星的世界突然变得昏黄,像快下大雨了。 “明天不工作了,陪我出去吧。” 褚洄在点单台前问桑星。现在晚上8点32分了,按照之前的作息,两人该上楼洗漱,准备躺下玩手机了。 “去哪里啊哥哥。” 桑星低着头算今天的营业额,但是今天他的脑子跟生锈了一样,怎么算都算不明白,尤其褚洄的气息就在自己脑袋边上缠绕。 “郊外有家专做宠物粮的工厂,去考察一下看看他们的产品。”顿了顿,褚洄补充,“有点远要走的早一点。” “好。”桑星点点头,看都没看褚洄,只知道写写画画。 褚洄突然感受到,桑星上次跟王燕燕谈恋爱的时候,女生看他做试卷的感受了。 “难怪5天分手……”褚洄低声念。 “什么?”桑星抬头问,对上褚洄的视线之后立刻转移掉。 鬼鬼祟祟的,褚洄凝眉,提醒他:“到点了该睡觉了。” 桑星的表情突然从茫然变成了……严谨?还是谨慎?褚洄形容不好。但看到桑星开始收拾,把计算器收进书包,然后背上。 “你还是要回桑家?”褚洄非常诧异,最近桑星一直跟他一起睡一起玩,突然间几晚都捉不到人,褚洄觉得自己觉都睡不好。 “昨天前天你就回了桑家,今天为什么还要回去?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他们对你不好了?” 褚洄的脸色变得严肃,甚至掏出电话,手指点点就找到了桑兵的手机号。 “不是不是……”桑星慌忙阻止。 褚洄握住他的手,桑星指尖一麻,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很快出汗了。 褚洄不解:“那为什么?被子我都晒好了不会再有螨虫。喜欢看什么电影你都可以随意看,只要不过分,我都不会制止。” 褚洄觉察到这两天桑星跟他有点疏远,他反思自己,想着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让桑星不舒服了? 桑星觉得自己的脸很热,心也热,也有一种难过在里面:“不是的哥哥。” 褚洄这样温柔,但自从桑星去大眼睛博主评论里的蓝色网站观看了那种电影之后,他就没有办法直视褚洄了。 甚至连唐斯童和沈青都要躲着。 桑星很想和之前一样,被褚洄抱着,和他睡在一起,甚至一个被窝。 只是他的身体里出现了一个焦躁不安的黑洞,它吞噬掉褚洄给予的触碰、拥抱都还不够,还想要像唐斯童和沈青那样的吻,甚至想更进一步,像那些片子里那样,和褚洄紧密的缠在一起。 他想要褚洄。 而生活里,褚洄对他越好,他的心理负担越重。他给两人之间的感情划出了一道不再亲密的缝。 桑星记得大概14岁的时候,小区里有一个慈祥的老奶奶给了他两块点心。他很开心。因为太甜吃不下,他剩了一块儿放在袋子里。 晚上放学回家,骑着自行车和同学并排走,不知怎么回事,车把歪了一下,点心就掉到路边的小沟里。 桑星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要把点心捡起来,但车速太快了,后边又有好几个同学跟着,他想反正那个点心自己也不喜欢吃,就算了吧。 转念之间,自行车已经骑出去百米,桑星更不可能回去捡了。 但是,在到家放下自行车的脚撑之后,突然间有一种剧烈的情绪将桑星淹没。那种情绪叫后悔,他后悔为什么一时懒惰没有捡起那块点心?那是一个老奶奶对他的关爱。 桑星被那种感觉席卷,很久的时间里,心脏都缩紧在一起。 那是桑星人生中,第一次认识了“后悔”。 这件事放在这里,重要的不是后悔这个情绪。而是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对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的东西印象格外深刻。 第46章 甚至那个东西是极具破坏力和渗透力的,它的影响遥远又深重,以至于多年过去,桑星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块点心。 同桑星迟到了多年的欲望一样,这些欲望曾经只是平平淡淡若有若无的溪水,没有目标,没有指向性。 但它积攒多年,在桑星碰上褚洄之后,突然洪水一样决堤,带着滚滚破坏力和渗透力席卷而来,让桑星无力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褚洄。 “我就是……就是想回去睡……”桑星眼神躲闪着嗫嚅。 褚洄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却让开路。 第42章 - 桑星低头抱着书包,“嗖”一下从他身侧滑过去了。 “……?”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坐上了去工厂的出租车。 他们还是坐在后座,但桑星不再像之前那样挨着褚洄,反而紧靠着门。 褚洄怀疑两人中间坐满了鬼,他们把桑星挤到了门上。但褚洄侧头看看,除了桑星这小鬼的后脑勺,有什么鬼影? 褚洄凝眉,不喜欢他这样:“桑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有的话,希望你能坦诚的告诉我,我之前有事不是也同你说了?” 桑星看了褚洄一眼,眼神乱乱的,嘴唇动了动,又飞快低下头。 “没有的哥哥。” 桑星否定的嗓音有点沙哑,褚洄拧开手里的麦冬饮料递给桑星。桑星轻巧的接过,没有碰到他的手指。 “?” 礼貌的有点过分,不再被占便宜的褚洄觉得十分不适。 桑星拧开盖子喝水前,眼睛盯着瓶口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喝。不知为什么,褚洄看到他耳朵尖有点红。 褚洄想了想,可能是外面太冷而车内太暖和,血液循环过快造成的。 工厂里。 褚洄跟随介绍人员进加工间参观,加工的机器运作,轰鸣声有点吵,褚洄让桑星在外面等。 这间工厂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非常专业。 粉碎机,混合机,双螺杆膨化机,多层烤箱等整套系统一应俱全。还有一些辅助设备如肉泥机、破骨机等。 褚洄查看了干粮湿粮和零食的分区,又去储粮仓看了制作宠物食品的原料。 褚洄想找天然没有添加的宠物粮,所以制作原料就非常重要,比如玉米粉的成色,豆粕的陈旧,还有那些鸡蛋、鹌鹑蛋以及各类生骨肉是否新鲜。 参观完出来之后,正好看到桑星在工厂对面的平房前蹲着,看笼子里的猫。 褚洄走过去。 “这些是工厂附近的野猫,快开春了,到了发情期,这几只年龄合适,我们就把它们引诱过来,准备带去做绝育。”工厂的工作人员介绍。 桑星忽然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刚才只以为这些脏兮兮的小猫很可怜,是被关在笼子里没人管的那种,还在忧愁如果自己变成猫被捉住了怎么办。 但似乎未来可能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绝育?”桑星迟疑的问。 “猫猫发情得不到满足的话,会变性格,危害健康,这是保护猫猫的一种方法。”褚洄解释。 “是啊,这里的野猫越来越多,并且最近‘有猫病综合症’也在蔓延,如果猫过多的话会造成一定的混乱,猫猫得不到满足还会乱攻击人呢。” 工作人员说。 桑星缓慢点头,视线落到一只翻肚皮的狮子猫上,猫猫尾巴前不远处有个毛茸茸的可爱的小器官,那就是猫猫即将被割掉的地方。 想到自己有可能面临的一种假设画面,桑星忍不住抖了一下。 “烧得厉害了吗?”褚洄伸手探他额头,“温度倒是降下来了,为什么发抖?难受还是冷?” 桑星站起来,摇摇头。 工厂在比较偏的地方,回城路上他们遇到两个搭车的男人:“我们就在这附近工作,这里很难打车,方不方便拼个车带我们回城里啊?” 司机很乐意多赚点钱,期待的征询褚洄的意见。 褚洄看了一眼坐到天边的桑星,点头同意了。 两个男人一个坐副驾,一个坐后座,褚洄自然就往桑星身边挪。 偏偏过来后座的男人长得比较魁梧,占地很多,一个人就几乎占了后座一半的空间。并且他的体味有点大,褚洄有些后悔同意拼车。 但也没法了,他只能使劲儿往桑星那边靠,恨不能将他抱到腿上,以拉开空间。 “冷吗?”褚洄很低的问,并附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桑星缩着肩躲闪,又点头,脑袋不小心撞到窗玻璃上。他伸手按了按窗户,裂开一个缝隙,帮褚洄、也是帮自己散味儿。 桑星被挤在褚洄和门之间,松香味道霸道的往他鼻孔里钻。他身体僵硬,腿不自然地收着,脑袋垂得很低。 桑星混沌的想,猫发情需要得到满足,那人呢?人是不是也在性情大变? 某些反应凸显,桑星忍不住往前挪动,试图离褚洄远一点。 “别扭什么呢?”褚洄有点不高兴,冷着脸,没了耐心,干脆随心所欲,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身体转向他,握住他放在大腿上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责备: “最近怎么了?能不能乖一点?问你不说,我也不是你肚里的虫啊?” 丝丝拉拉的电流顺着耳廓蔓延到四肢百亥,几乎是瞬间,桑星被握着的手就出汗了,脸也热了起来。 “发烧了?” 褚洄放开他的手摸了摸额头,觉得确实有点烫,了然道:“是不舒服啊,还以为你别扭什么呢,很快就回去了,吃了药就会好。” 他伸手把窗户关掉。 没了冷风的吹拂,褚洄身上的青松味道更浓了,熏的桑星满脑袋黄色想法,他非常想像视频里那样,拉过褚洄,让他面对面坐到自己腿上。 桑星再次开窗,比之前的裂缝更大,翁声翁气:“没烧……” 以前没躲褚洄的时候,褚洄也没这么关注他,现在他想躲了,褚洄却不给他一点点空间。桑星扭头看窗外,庆幸自己穿的外套是中长款的,就算有反应也不会被褚洄看出来。 但被褚洄抱习惯了之后又觉得,似乎很久没有跟褚洄靠近了。 虽然只是三天而已。 这刻,冷风从窗户吹进,跟车里的暖风撞到一起,而桑星就是它们相交的锋面,一面逃离,一面沉迷。 桑星对褚洄的体温心里生出无限眷恋,快乐又难受。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想到告白那天,褚洄说喜欢一个人是想而不敢牵的手,才发觉褚洄说的真的很对。 但也明白了褚洄说的不对的地方:心动源于最初时刻,只是桑星跟过完了冬天才发情的猫一样,很久之后才迟钝觉察。 桑星喜欢褚洄了。他懂得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原来量变后的质变在这里。 “哥哥……” 桑星很低的喊了一声,抬手小心翼翼地捏褚洄的手,犹豫了一会儿,又慢慢试探着,把脑袋靠到褚洄肩头轻轻蹭了蹭。 蹑手蹑脚,猫头猫脑,所想如风,所行莫名。褚洄精准的评价桑星,皱着眉把人搂紧。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褚洄已经习惯身后有个小尾巴跟着。 就在褚洄以为桑星这股别扭劲儿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桑星又又又又又回到了桑家,并明确表示不跟褚洄睡在一起。 桑星不跟褚洄回去,褚洄就随便住在胖婶家的沙发上应付,从窗户那看桑星走远的背影,无奈叹气。 沈青从他身后掠过,观他所观,随口哼一句因为爱情,但褚洄像耳道不通的理石雕塑,动也不动。 于是沈青接了一杯热水,站在褚洄身边,喝一口,被烫到咧嘴,放下杯子,意有所指道:“只能冷冷再喝了。”然后转头走掉。 这天桑星还是一早就到面馆忙活,而褚洄没有像前两天那样,也下来帮忙。 桑星责怪自己,褚洄出现的时候他就躲,褚洄不在,桑星就想念。真的很贱。 直到下午三点,楼上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桑星连忙抬头看,是沈青从楼上下来,他把一摞资料递给桑星:“我有个案子要忙,这资料年后要用,帮我送到人民法院吧。” 这会儿店里没顾客,桑星刚把一切都收拾完,又迫于一个律师锐利目光的威压,不敢拒绝,只好怂怂的接过来。 “到那儿之后给这个人打电话。”沈青叮嘱。 “好,”桑星点头,顿了一下,鼓起勇气问,“褚洄哥哥在楼上吗?” “不知道,”沈青瞄了他一眼,转身上楼,“你不是跟他关系最好?” “……” 就多余问。 在自己刻意的努力下,桑星跟褚洄竟然有点疏远了! 这不是他的本意。 桑星拿出手机搜了搜人民法院的位置,发现这里很远,坐公交车过去的话要24站。他看着阴沉的天叹了口气,背好书包,出门,刚迈出几步,就看到了褚洄。 第47章 褚洄也盯着他,走到他面前站定,两人生气的斗鸡一样,谁都没有说话。 “哥哥。“僵持一会儿后,桑星嗡声嗡气开口,视线从褚洄的嘴唇落到他手上。 “你怎么受伤了哥哥!”桑星大惊,也不顾及那些小心思了,连忙拉过他的手查看。只见左手中指背面凸起的骨节处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尽管用碘伏做过处理,仍然有血珠溢出。 “哥哥你去哪里了?”桑星捧着他的手问。 “你关心?” “我、我当然关心。” “……” 褚洄想说你关心个屁哦,但他不想骂自己,又看到桑星满脸着急,话到嘴边还是没忍心:“褚建设,去我那儿,跟我说他老婆怀孕了……” 桑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这句话,看着褚洄满脸冷淡的表情,知道他越是这样,其实越是不开心,于是也忍不住难过。 第43章 - “是,是叔叔弄的吗?昨天?怎么弄的啊?”好狠的心。 褚洄无言,看到桑星背着书包,问:“你去哪里?” “青哥,让我帮他送一份文件到人民法院。” 褚洄皱眉:“那里很远,你一个人可以去吗?” 桑星其实很想让褚洄陪自己一起去,但褚洄受伤了,于是他点点头,说:“可以的。” 褚洄凝视他,眸子黑沉沉的,不言不语。桑星不敢跟他对视,就低下头。褚洄又沉默了很久,然后轻飘飘地说:“弟弟长大了啊……” 桑星的心突然像被高空掉落的秤砣砸了一下,闷痛闷痛的,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做那样的梦,为什么这么贪心,导致褚洄受伤,导致他心情难过。 导致两人的疏远。 桑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很轻很轻的说再见,然后蚕蛹一样慢腾腾的转身。 走了几步,桑星觉察到脚步声,回头发现褚洄竟然影子一样跟着他。 “哥哥。” 桑星的眼睛亮了亮,但褚洄面无表情的看着其他地方,没有回应。那样子,就像一个不放心小孩儿的家长冷着脸装不认识偷偷尾随一样。 公交车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坐着。 过了几站后上来好多老头老太太,于是两人起身让座,站在一根杆子面前。又过几站,来到市中心,这次呼啦啦涌上好多人,褚洄拉着桑星站到窗边角落处。 褚洄一手撑着玻璃,另一首扶着旁边座位的把手,为桑星撑起一个不小的空间。 “哥哥你手疼吗?” 桑星一直低着头,视线从褚洄的下巴挪到脖颈修长的领口,又从领口挪到他的大衣口袋上,最后落到旁边、他抓着扶手的手指上。 手指的伤口有点红肿。桑星眉头皱起来,思索自己躲避褚洄的意义。 下一站又上来好多人,褚洄被挤了一下,撑直的胳膊一屈,被迫贴近桑星。 熟悉的气息一入鼻,桑星什么都想不了了,身体瞬间发僵,脑海里突兀的想起昨天晚上梦到的,褚洄坐在他身上吸锁骨和胸口的感觉。而自己,进入到一个非常温暖非常紧致而柔软的地方,魂销梦销。 不知道梦里的感觉和真实体验到的感觉是不是一样。 褚洄却用跟梦中一样的又冷又炙热的语调问:“最近在躲我吗,桑星?” 车厢里人很多,噪音嘈杂,但受伤的褚洄把桑星护在一个边角处,用他的身体挡住了那些杂音,让桑星清晰的听到了他的问题。 但桑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好像在两个世界,一个蓝色,一个黄色。 “为什么躲?”褚洄又问,身体往前挪了几厘米,气息喷到桑星脸上。 “怎么不抬手呢?”褚洄看到桑星的手动了。 以前只要褚洄一靠近,桑星都会很自然地举起手,半搂住他的腰,但这次他只是动了动,克制住了。 天知道,他多想抱着褚洄,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但是他的身体好像整个都僵硬在一起,脑子里想的是快动快动,但胳膊就是不听使唤,像锈了十年的机器。 桑星听到一声很低的叹息,然后褚洄的脚尖往后退了半步,给他撑起的空间更大了。 但是,冷风吹进了两人之间。 距离拉远。 到了法院门口,桑星给那个联系人打电话。不一会儿对方就从法院大楼里出来,接过文件,对桑星表示感谢之后,又匆忙返回。 都年底了法院竟会加班吗?褚洄看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突然想起沈青的话,立刻明了。 送完文件,褚洄看到对面有个商场,于是转进去,第一家就是卖电脑平板的水果店。 “你有电脑吗?”褚洄问。 桑星摇摇头。 “那你前两年疫情怎么上网课?” “就是去桑兵房间,”桑星左右张望,花团锦簇的世界消除了他那些色气的想法,他现在可以很自然的跟褚洄站在一起,同他对答,“有时候我其实也不用上网课,自己学就行了。” 为什么有网课,却要自己学。 褚洄突然原谅了这几天桑星对自己的疏远和躲闪。 不是听不懂沈青的“冷冷就好”,但褚洄不会这样对桑星,他舍不得桑星哪怕有一秒,在回眸的时候,落进找不到路的不安里。 试想一下,如果邻家弟弟连星还活着的话,褚洄也一定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他。 有一些心机和手段,不能用在桑星身上。 “褚洄哥哥,你看那只猫真好看啊!”桑星的眼睛变得好亮,伸手指着前边不远酷乐吵玩的门口。 褚洄看过去,是一只缅因猫,被主人打扮的霸气又漂亮。 它身材堪称魁梧,头上带着孔雀羽毛的小黑帽,穿着西式花边的裙子,一脸冷漠的蹲在一辆婴儿车里,高高抬着头,好像在视察自己的领地。 “你去看吧,我进店里逛逛。”褚洄把桑星支开。 他没给桑星买电脑,而是给他买了一个平板,尺寸既不算大,也没那么正式,游戏看电影都方便,尤其是匹配的平板笔,最适合桑星作学习笔记。 他还要求店员在背面刻了几个字。 从店里出来后,褚洄发现桑星正弯着腰逗那只缅因猫。 那缅因猫也是贱兮兮的,看起来霸气又威武,生人勿近的,但桑星一伸手它就四脚朝天的躺下,喇喇唧唧,很是蠢。 跟桑星很搭。 过了一会儿,褚洄看到桑星鬼鬼祟祟的抬头看了看,露出安心的神色后,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一下缅因猫的蛋蛋。 “喵呜——”缅因猫发出了很娇气的一声。 因为戳了猫蛋,桑星这几天愁眉苦脸的小脸放晴了,对着一只蠢猫笑的猫气冲天。 一次偷袭得逞,他上了瘾一样,再次伸出手,这次不是一根指头了,而是整个手伸过去,摸着缅因猫的蛋蛋揉了两下。 “喵喵唔——”缅因猫仰着脖子叫唤。 “……” 褚洄笑出声,阴沉了几天的心突然明朗。 神奇的桑星。 他一笑,桑星立马觉察,倏然直起身,把手背在后面,没一会儿整个脸都通红通红的,变成了一只红辣椒。 “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来。桑星觉得万分丢脸,恨不能立刻变成穿山甲遁走。 他只是一时好奇,想到猫猫还没有感受到情欲是什么就要被迫太监,真的很替它们难过,没成想自己这下流动作被褚洄看到,桑星死的心都有了。 “走吧,去吃饭。” 褚洄知道他脸皮薄,只好故作寻常,率先前行。 餐桌上,褚洄不经意问了一句:“晚上跟我回去吗?” 桑星一怔,依然摇头。 褚洄想了想,说:“我心情不好,手受伤,你回去也行。” 桑星顿时心软。 抛开一切外因,他其实很想去。但他今天出门没有带内裤,且这几天每天早上第一件事,除了检查自己的身体变化之外,就是起床洗内裤。 以前和褚洄住在一起,睡觉都直接空裆穿毛绒睡衣的,如果明早没有内裤该怎么办? 桑星眼神乱瞄,突然想起这里是商场,而刚才电梯二楼的拐弯处就有一家卖内衣的。 “去吧,”桑星改了主意,褚洄的精神和身体都需要他,并且这样躲避下去的后果桑星自己都承受不了,“去照顾哥哥。” “这下有哥哥了?” 虽然桑星别扭的莫名其妙,但褚洄心情舒畅了,又开始呛呛人。 饭后,当褚洄看到桑星扭扭捏捏的推开自己,命令自己在站着不许动,而他红着耳朵进了一家内衣店后,褚洄蓦然福至心灵。 想到几天前的早上,他看到桑星的生理反应之后,随口说了句去卫生间解决。也就是从那天之后,桑星才疏远自己的。 再加上刚才商场看到的那幕桑星戳猫蛋的行为,不就是因为初懂人事所以好奇的表现吗?褚洄更加确定,桑星就是因为自己取笑他,自尊心受损觉得丢脸,所以才每天红着脸躲躲闪闪。 第48章 症结找到了,褚洄的心情更加舒畅,连着思路都走通了。之前自己说要教桑星感情上的事,结果中间因为大姨而耽搁了许久。 褚洄想,这件事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教学点,让桑星能正视自己的生理需求,而不是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对猫的鸡鸡蛋蛋好奇。 出乎褚洄的意料,当他把平板放到桑星面前的时候,桑星没有像他意料中的那样开心,反而委屈上了,嘴撅起来。 “哥哥你干嘛又花这么多钱啊,你不用给我买这么好的东西……” 褚洄给他买一个平板的本意,不是想让小孩有任何负担,更不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施舍,而是真的希望桑星可以无忧无虑,不必为任何事情担忧。 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退一万步讲,褚洄真心愿意把那份对邻家弟弟连星的遗憾,转移到桑星身上。 “这不是给你买的好东西,这是我生气的证据,你看。” 褚洄把平板翻过来让桑星看清那几个字: 【说好的呢?小骗子】 第44章 - “怎么是小骗子了?”桑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褚洄看着他,凉凉道:“你说过什么?这几天又是怎么做的?” “……” 桑星想起来了,他说会替邻家弟弟好好爱褚洄,转眼间就开始躲避,让褚洄这几天也心情不好,但他依然对桑星好,甚至更好,不光陪他去很远的地方,还给他买平板。 虽然找了个借口塞给自己,但桑星知道,褚洄就是特意给自己买了平板。 桑星觉得自己可能用两辈子都报答不了褚洄。 眼眶热热的,桑星捉着褚洄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动了?感动还不理我?”褚洄笑,觉得自己在哄猫。 “我不是故意的哥哥。”桑星垂头耷拉眼,看起来非常愧疚。 “那是为什么?” 褚洄问。他认为自己已经猜到原因了,并且这件事不好直接挑破,话题也有点敏感,需要找个机会才能开口。 “因为因为……” 桑星因为了半天也没因为出来,只不过脸色慢慢变红,很不好意思的一头拱进抱枕里。 这时,褚洄的手机响了,是工厂打来的电话。 褚洄接起来:“还不错,产业链完整,用料干净,只不过产品有点单一,我还需要考虑。” 挂断之后看到桑星询问的目光,就说:“工厂那边咨询我的合作意向。” “你不喜欢他们的产品吗?”桑星问。 “没有,我很喜欢,”褚洄答,“他们的产品挺好,质量上等,价格也公道,但我不能直接表达对他们的认可,并且他们家产品单一的问题确实存在。” “为什么?” 褚洄突然想到可以暗示一下,就说:“很多事情都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就像有的需求不能正视,而有的需求必须要正视,你能明白吗?” “什么需求?”桑星压根不明白。 这个该怎么解释?解释深了,商业上的逻辑桑星听不懂,更不会联想自身。于是褚洄想到了一个非常浅显的例子: “就跟小猫钓鱼一样,想吃大鱼就要把线放的长一些,耐心一些,想吃鱼就是正视先天的生理需求,这都是人的本能。” 桑星若有所思。 正好孟常给桑星发了一个视频商业号文章。 桑星点开看了看,里面通篇就讲了两个词语:欲擒故纵和围魏救赵。虽然讲的是赚钱,但这两个词语用到桑星现在的困境里好像也能行得通。 小猫正视自己的生理需求,所以欲擒故纵、围魏救赵的钓鱼? 孟常又发来一些文字: 同桌!我发现你真的很有商业头脑,我们这个寒假作业计划还是蛮有希望的,现在有两个学校一共四个年级需要我们帮他们做作业。> 做出第一套模板后,我们批量抄作业,如果抄不过来,我就雇佣一个信得过的同学,同桌你觉得怎么样?> 并,[孟常转账487元给桑星] 好> 桑星收下,止不住开心。 褚洄洗完澡,一出门就看到桑星站在卫生间门口,抱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哥哥我给你转了……” 话音止住。 褚洄洗完澡,但没有把睡衣穿好,而是围着一条浴巾,光着上半身出来了。 大概水温比较高,他的脖子红红的,闪着光的水珠从他湿湿的发梢凌乱的滴下,划过脸颊和脖颈,有的流进锁骨,有的顺着胸口滑到小腹。 褚洄的胸肌饱满但不过分,线条是恰到好处的流畅,肚子上的腹肌算不上块块分明,但也光影明暗纵横,那隐约的人鱼线顺直往下,被浴巾强硬的挡住。 “……” 围魏救赵。桑星眼神直了,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不说完?” 褚洄拿着一条毛巾随意擦头发,边问边去卧室找衣服。 桑星的手指下意识抓了抓,不太明显的喉结跳跳糖一样上下滚动,在褚洄被水珠打湿的潮湿脊背上找回了自己的声音:“……4百块褚洄哥哥。” “话都不能说连贯,傻不傻?”褚洄拉开衣柜。 桑星同手同脚的走过去,拿过他的毛巾,殷勤道:“哥我给你擦头发吧?” 褚洄的右耳朵后面长了一颗很小的痣,他的脖颈很长,线条流畅的连接着宽阔的臂膀。肩胛骨因为放松并没有太突出,反而锁骨深陷,里面还盛着一汪水珠,那水珠被灯光一映,色白而浓厚,似乎散发着特殊的香味。 “桑星——” 褚洄止住桑星给他擦锁骨且继续往下擦胸口的奇怪行为:“擦头发是擦头发的,擦身体是擦身体的,毛巾不能乱用。你看电视,我自己来。” 毛巾被夺走,那具漂亮的身体也远走了。桑星嘴唇动了动,最终嘟囔了一句: “哥哥你真事儿……” 褚洄的手机响起来了,是他妈妈给他发了语音电话,桑星把手机送到浴室。 褚洄已经穿好衣服,正弯着腰收拾卫生。他不方便拿手机,蓝牙耳机也不在,于是开了外放。 “小洄,在忙什么?” “妈,我回学校这边的房子了。” “和那个跟连星很像的小朋友吗?” 桑星突然从平板里抬起头。 褚洄妈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跟创业相关的,褚洄介绍了宠物食品厂的情况,又说了一些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拒绝了妈妈的投资之后挂断,进客厅,打开投影仪。 桑星缩在沙发上盯着平板背面的文字看,过了一会儿,突然郑重说:“我没有骗你,褚洄哥哥。” “知道了。”刻个字好像还错了,褚洄隐约自责。 他应该认真的给桑星写一个寄语,比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哪怕是顺顺利利发大财,都比这几句应景。这才是桑星需要的,也是身为一个哥哥该做的事。 但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心情郁闷几天,脑子似乎跟着坏掉,一抽风就写成这样了,现在后悔也抹不掉了。 “哥哥,阿姨是不是也知道我?”桑星把平板抱在怀里,盯着大荧幕问。 “嗯,知道。” 褚洄翻找电影,想找一个能启发桑星但又不太露骨的。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看的那些片子的内容。 “以前,阿姨是不是也很喜欢连星?”桑星又问。 “是啊,那时候我们两家关系很好。” 桑星突然对他们的过往好奇起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褚洄一边回答,也渐渐沉进回忆里:“因为住的是别墅,两家挨着,天台是半通的,我妈妈和连星的妈妈一商量,就找工人把天台中间围着的那堵墙打上一个门,方便我和连星见面。” “这么好啊……” “是啊,有时候家人忙,我去他家吃饭,或是他到我家吃饭,吃完就干脆睡一起了。连星很黏人,很爱哭,一哭就冒鼻涕泡,睡觉的时候一定要人哄,不像你,很乖很听话。” 说到这里褚洄看看桑星,伸手捏住他下巴左右端详一下,问:“饿不饿?这几天都没给你买好吃的,脸都瘦了。” 桑星摇头:“哥哥,如果连星不听话你也会教育他吗?” “会,不过那时我也小,很多事不懂,通常会把他往歪路上教育。” “歪路?” “对,比如,我很想要一个玩具,但是褚建军觉得有失男儿气概不给我买,我就让连星跟他妈妈要,他妈妈很疼他,立刻就给他买了,连星就送给我玩。后来他知道后会偷偷摸摸问我,褚洄哥哥你最近有什么喜欢的吗?” 说到这里,褚洄忍不住心酸。 那可爱贴心的邻家弟弟,连星,早已被命运丢弃在时间的长河里,永远不会回来了。 桑星听着听着有点听呆了,他完全可以感同身受连星的想法,因为褚洄就是这样100分值得。他的心再次裂开一个缝隙。 第49章 良久良久后,桑星注视褚洄的侧脸,感慨:“连星弟弟对你很好啊……” “是啊。” 褚洄伸手揉桑星的脑袋,注视他的目光悠远而专注。 “看电影吧。” 褚洄选定了一个片,还是校园青春电影。这个比上次那部的尺度稍微深入一点,只不过接吻的时间没有那么长。并且这个故事是倒叙,开头不过10分钟就演到了两个人真情告白的地方。 真情告白之后两人就住在旅馆里,这是很纯洁的一晚,男生对女生有冲动,起了反应,女生也发现了。 两个人羞涩又别扭的一边一个,贴着床边入睡。 演到这里,褚洄按了暂停,然后转过身面对桑星,很认真地说:“对不起。” 桑星惊讶:“为什么道歉,哥哥?” 褚洄想了想,缓缓说:“你是不是因为哥哥上一次随意的敷衍你,不高兴了,所以这几天躲着哥哥?” “上一次?”桑星不明白。 “那天早上,哥哥让你去卫生间……” 褚洄低声提醒他,双手用力按住他肩,提前预防他炸毛。 “去卫……” 桑星突然明白了,脸一下子烧起来,刚才因为褚洄和连星那些无法被旁人介入的故事而升起的不愉,如云烟般消散,桑星脚一踢就准备穿鞋子跑路。 第45章 - 褚洄把他禁锢在沙发上,满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跑什么,你乖一点,听我说。” 桑星躲无可躲,也不敢看褚洄,更不要让褚洄看到自己这模样,只能一头拱到褚洄怀里,把脸埋他肩上。 褚洄回抱着他安慰:“没事,听哥哥说几句就不害羞了。” 桑星趴了很久才直起身,跟红萝卜一样依靠在沙发椅背上,低着头,耳朵却支棱起来。 “我知道你学习好,生物课也学得好,但教科书毕竟讲的不够全面,我担心你身边没有正确的人引导你。” 褚洄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循序渐进,娓娓道来。此刻,他还不知道沈青和唐斯童对桑星的世界观产生的影响。 “上一次,哥哥睡的迷糊,所以态度敷衍,让你觉得不舒服,但哥哥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因为这都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褚洄把平板拿过来点开: “这个公开课app里,我给你下好了一节,是国外针对十五六岁的高中生进行的性教育演讲,晚上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听一听,语言很幽默,教育理念很端正。” “以后和哥哥相处,如果再有让你不舒服的,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因为这个躲避,知道吗?” 褚洄专心的讲,但讲到最后,他突然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想给桑星上一场教育课,还是担心桑星再次因为类似的事情而疏远自己? 脑海里有一闪念的疑问,但很快被另一种想法所取代——必然,褚洄更希望桑星能有一个健康端正的成长环境。 桑星脸上的浮红渐渐褪下,眼睛黑玛瑙一样亮亮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褚洄。 过了一会儿他把平板放到一边,跪坐起来探身,抱住褚洄,在他耳朵边悄声说感谢的话:“哥哥,你怎么这么好。” 看得出来,褚洄讲这个话题也是不自在的,但他为了给桑星上一节生理教育课,可谓煞费苦心,既找了电影又买了平板还下载好课件。 桑星突然觉得自己前几天的躲避真的非常傻。 褚洄像大海一样,看起来冷冰冰又深邃,不好靠近的样子,其实他平和又宽厚,内里宽广兼具生物多样性和包容性,稳稳的容纳了桑星的一切。 好的和不好的。 “好,睡觉了。”褚洄圆满的结束了教学任务。 “嗯。” 桑星乖乖的把自己融进被太阳晒过的柔软棉被中,一点都不会担心暴露自己猫化的部分身体。 只不过在褚洄关掉所有的灯光之后,桑星突然又想起连星,于是,探出小半个身,靠近褚洄,小声说:“我哄你睡觉吧褚洄哥哥。” 褚洄鼻子里发出两声轻松又沉闷的鼻音,说好啊,然后闭上眼睛背过身,任由桑星举着胳膊拍自己肩头。 桑星窸窸窣窣的动,没一会儿,褚洄后背贴过来一具温暖的身体,并有一只手绕过胳膊拍着自己的心脏部位。 窗外,落雪无声,房间内温度适宜,松香和柠檬味的香气被棉被烘的暖暖,又被桑星的手轻轻拍散,一切温情都隐匿于静谧之中。 过了很久,桑星的胳膊都酸了,用气音悄声问:“褚洄哥哥你睡着了吗?” 褚洄不想打击他,但听到桑星主动问,终于忍无可忍的说:“能不能别打心脏,刚才快睡着又被你打醒,迟早心衰……” 桑星真诚而小声道:“我是第一次做,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会比连星对你更好。 “好。”褚洄的声音带上很多睡意。 “哥哥。” 桑星的思路慢慢飘远,有些画面不住闪现在脑海,他动来动去,忍了又忍,悄声问:“你也会教连星那个吗?” “什么?”褚洄意识朦胧。 “就是他早上也……” 不对!那时候褚洄和连星都很小啊,桑星及时收住话音。并且这话题没有意义,因为连星已经死了,反复提起只会让褚洄难过。 桑星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蚕食掉连星在褚洄心里的位置,直到有一天,褚洄内心深处全都贴上桑星的标签,所有的回忆点,所有快乐的时光,满满的,都是和桑星一起。 这很小肚鸡肠,也有些阴暗。 但桑星看着褚洄黑暗里宽厚的背,忍不住往下出溜,一手轻轻抱上他的腰,将脸贴近。 他控制不住的这样想。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月亮不知洒下了多少清辉。 喘息的水汽和张着的红唇一起凌乱嘈杂,衣料摩擦在一起,似乎能钻木取火般自燃。 “别乱你别紧张……” 褚洄仰着性感的脖颈遄息着安慰桑星。 一堆手指纠缠着,连指缝都黏黏热热,像最炎热时节,山中雨后的松林,呼一口,满鼻满眼都是掺着水腥味的潮湿。 “好紧呢。”桑星红着眼睛呢喃,探进去的手指快被褚洄的身体绞断。 褚洄的身体肌肉线条流畅,泛红的胸口沁出细密的汗水,如同抹了一层亮油,让人忍不住抚触揉捏。 再往下,是急促起伏的腹部沟壑,微风吹起麦浪一样带来一波一波分区的光影。光影尽处,墨色一片,只有一根深粉色巨石耸立着,不断吐露日之光泽。 桑星抽回手,嗅了嗅,觉得周身的火更热。 眼前屈起的双腿和耸立的粉色巨石一起摇摆着,像为了接纳桑星而迎合。 “睁开眼睛好不好……”桑星要求。 视线相接的时候,桑星附上去,两具身体一丝不隔的贴在一起,软,热。 他忍不住闯进更幽深处,紧到呼吸被攥住,桑星低叫一声,继续锲而不舍的挺近,然后,霎时间,就像一条闯进温泉泉眼里的蛇,围绕着的,是蚀骨销魂的软腻与炙热。 “啊……” 桑星深深叹息,叹到胸腔中的氧气一丝也没有了,想要换气时,鼻腔却被堵住。缺氧带来另一种极端的感觉,和那处温暖一起索取他,顿时,眼前白光四射,如燎原烈火。 “唔!” 桑星浑身一抖,突然睁开眼睛,天顶绚丽的水晶灯如梦里乍开的烟花一样,让他不住晃神。 “醒了?” “!” 桑星猛然坐起来。 褚洄穿着灰色的绒毛睡衣,正倚着床头软包,被子搭在腰上,低头玩手机。 两人对视一眼,褚洄先下手为强:“昨天已经教学了。” “……” 说是这么说。桑星顾不得内裤不内裤了,蒙上被子就把自己藏起来。棉被底下,他是烧开的水,热到声音发闷: “您你你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在您捏我手的时候。” 褚洄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淡定。 “?”什么时候捏手? “我我说梦话了吗?”桑星继续闷音,仔细回忆梦境,好像没有叫过褚洄的名字也没有叫哥哥。 “没,”褚洄肯定,“支支吾吾什么都听不清。” 桑星半是放心半是自暴自弃的一把掀开被子,跪坐在那,像戏曲里的大红脸一样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那个,做那种梦……” 几乎是有动作的瞬间,褚洄收敛了一切表情,变成冷漠的冰山脸:“呼吸不一样。” 并且脸会发红,润润的嘴巴会张开,褚洄能看得到桑星藏在白白牙齿后轻动的小红舌。他还会发出声音。 “……” 桑星瞪褚洄,瞪了半天才凶:“你你你听我呼吸干嘛!” “我的错。” 褚洄淡然的瞄他一眼,继续看手机,好像这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第50章 或许因为褚洄昨天给自己上的课有用,或是今天早上他的表情太过淡定,也或许因为很丢人的事情都被褚洄知道了,桑星突然觉得没有那么羞耻了。 他瞪了褚洄一会儿,然后叹口气,慢吞吞下床,去衣柜那拿自己新买的内裤,又慢吞吞地走进卫生间。 不一会儿,桑星从阳台返回来,擦干手,磨磨唧唧爬上床,压着被子膝盖前行,然后跪在褚洄身前。 褚洄从手机里抬头,见了他的动作顿时扶额:“怎么又是这种动作啊。” 是大礼,也是脚跟贴在屁股外侧、脚掌摊平的鸭子坐。 这种动作猫气过于浓重,惹人怜爱也惹人蹂躏。褚洄不知道桑星的骨头是怎么长的,不短的骨架为什么还能这么软? 桑星眨眨眼,双手撑在他腿边,屁股微微撅着,脸缓缓靠近,探讨学术一样问:“那你呢哥哥?你都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那种梦,你……怎么办?”一句话被桑星说的艰难。 褚洄理解了一会儿:“你是说硬了?” 桑星脸上露出一种想听又不好意思听的表情。褚洄笑了下,说:“起床,看会儿书,或者看手机做锻炼,转移转移注意力就好了。” “是吗?” 桑星不太相信。“哥哥,你上次跟我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我知道了。” “……” 褚洄不知道桑星具体知道了什么,是想牵不敢牵的手还是别的——在这个话题下应该跟欲望相关。 抛出这个可能,褚洄不能继续问了,毕竟他的责任是作为一个哥哥引导桑星正视自己的生理需求,而不是跟他深入探讨情欲话题。 第46章 - 这两个字需要桑星自己去延展,去尝试,在未来的某天、和某个人。 想到这里,褚洄愉悦的心跳兀的平缓下来,觉得自己对桑星似乎有一种快变态了的占有欲——作为哥哥,他竟不希望桑星谈恋爱。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桑星也不说话了,只垂眸,盯着褚洄的右手若有所思,想到某些博主下面的那些评论,第一次觉得褚洄不大坦诚。 还有,桑星在想,什么时候能有一个机会,落实围魏救赵的事情? 这个新年过得一点都不自由。 除了正在流行的“有猫病综合征”之外,年前,又出现了一种新型肺炎病毒,这个病毒跟“有猫病综合征”的隐匿又缓慢的特征不同,它爆发的迅疾又猛烈,几乎在几天内就席卷全国。 于是整个春节大家都被封锁在家,不得外出。桑星正好趁机把“帮做寒假作业”的业务完全落实,并跟褚洄闹来闹去,倒是忙的不亦乐乎。 这天,桑星在书房做作业,褚洄则看新闻: 【继函国和日笨等老龄化比率高且生育率较低的国家之后,我国成为世界第7个出现“百分猫敬老院”的国家……目前,55岁以上的“有猫病综合征”群体约占整个群体的40%,也就是空巢老……】 一墙之隔的桑星听清之后立刻放下笔,跑到沙发那观看,但新闻已经播放到下一个要点: 【值得关注的是,很多人已经通过积极的“防猫化心理咨询”和“寻爱之旅”或者“报团取暖”等手段将“猫化”值降到了最低,甚至有些已经完全恢复了人形……】 听到这里,桑星重重的呼了一气。 这些天他都住在褚洄家,身上的猫化程度很小了,只剩下右脚的两个猫指甲没变回去。 他相信再和褚洄呆几天,更亲密些,他就会完全恢复人形了,到时候就算晚上和褚洄睡一个被窝也不用担心。 “小大人一样,整天叹气做什么。”一旁,褚洄凉凉的呛呛他。这几天,两人24小时腻在一起,你来我往的怼来怼去,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桑星噘嘴:“我一点都不小了好吗?都快跟你一样高了。” “是啊,超过我了,毕竟新鞋子内增高5厘米。”褚洄绝不退让。 “但我尿的比你远。”桑星快嘴的说。 这些天将两人的关系急速拉近的,除了朝夕相处,还有几个没什么下限的玩笑。 这个下限主要是由拿捏不好社交分寸的桑星来突破。 因为,这十多天里,除了做作业和褚洄玩闹之外,某些睡不着的时候,桑星都会浏览一些网站,还看了各种奇怪的小说。 他的同性理论知识正在呈指数级增长,并因脑子好使,可以举一反三而地基稳固。 那天早上,桑星刷牙时候牙龈出血,褚洄说他只爱吃肉所以缺维生素,于是外卖订了好些水果,加了蜂蜜,给桑星榨汁喝。 果汁比水好喝,还比水果吃起来省力,桑星一杯一杯喝了很多,连带着褚洄也多喝了几杯。 大概是和桑星呆久了,褚洄也变得幼稚,两个人小孩儿一样,为了争夺距离沙发最近的卫生间,在门口差点打起来。 最终桑星眼珠一转,让褚洄先进去。等听到声音之后,桑星又突然闯进去,没羞没臊的要和褚洄共用。 褚洄总不能中断自己,无奈被迫答应。 但桑星突然想起一个小说,里面两个人为了争当1而比赛撒尿远近。桑星脑袋一抽,要求跟褚洄比赛。 褚洄尽管幼稚,却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失了分寸。本身,桑星冒冒失失闯进来,两人一起尿尿已经不太好,于是连声拒绝。 桑星跟他闹习惯了,角度一转,越过马桶尿到了褚洄裤脚上。 气的褚洄换好衣服后,逮住他按在床上一顿挠,挠到桑星快哭了,然后教育他:“做事要尊重别人,不可失了分寸,尤其恋爱的时候,那些借着玩笑说出来的表达,其实都暗含私心,记住了没有?” 因为褚洄有点严肃,桑星被他吓住,垂头丧气地说知道了哥哥,然后诚心诚意的道歉,表示以后不会了,希望哥哥可以原谅自己不要生气。 也真心觉得尿人这种行为确实不礼貌,很没教养。 桑星一道歉,褚洄就心软了,连忙摸着脑袋安慰:“跟哥哥闹一下就算了,在学校里可不能跟别人这样。” 褚洄一想到桑星跟别人可能有一些奇怪的过界的行为,就觉得不能接受。 小孩撒野,最好是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这样就算玩笑过了界,有什么桑星收场不了的,褚洄也能帮到他。 桑星低声答应着,又抬着可怜的小脸,跟褚洄要了一个很久的拥抱。 在这个拥抱里,他把嘴唇贴到褚洄耳侧,借着姿势碰吻了很久,并说:“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褚洄早对他搞不清分寸的哥哥性依赖免疫了。 毕竟有些玩笑开多了就是真玩笑,跟吃大米饭那样普通。 褚洄嗯嗯啊啊继续教育,只不过放柔了声音。 他不知道桑星已经从一只小奶猫进化成了一只在无人处可以扯着破锣嗓子嘶叫,而当着主人面只会嘤嘤怪的心机大猫。 褚洄见桑星依然不开心,生怕他下次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撒欢,于是前后矛盾的肯定他的行为:是你尿的远。 “谢谢哥哥。” 经过这次,桑星想开了,觉得褚洄的恋爱教学很有趣,很容易让桑星借机亲近。 桑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围魏救赵。 从此,桑星打开了跟褚洄讨“爱”的开关,说一句我比你尿的远,换来褚洄一顿冷着脸的胖揍,然后桑星故作委屈,褚洄就会来哄他。 这次也不例外。 褚洄把桑星挠成一只虾子,挠的桑星从沙发滚到地毯上,褚洄依然上下其手不停止。 后来,膝盖一不小心碰到哪里,桑星发出了一声格外辗转的哼唧声之后,两人登时石化般的凝固住。 褚洄还压在桑星身上,一只腿屈起来扣住桑星的膝盖,另一条腿卡在两腿中间抵着他有反应的地方。 而桑星双脸红扑扑的,一双黑色眸子含了潋滟的水光,手勾着他脖颈,空余的那条腿则绵软的搭在褚洄腰上…… 桑星很漂亮,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漂亮。软,媚,又清冷。纯,善,却有些可爱的小心机。此刻,他湿润的眼眸和微翘的红舌染上了另一种较为浓烈的颜色。 “起来,弄脏了。” 就在桑星满眼迷离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褚洄突然出声,跟在酒店时候那样,拉起桑星,把他推到卫生间门口:“洗手。” 褚洄坐进沙发继续看新闻。 桑星站在洗手池旁静静地看镜子里的自己。 新型肺炎病毒跟六月的雨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封锁十来天后的正月12,解封了。 这病毒其实还没有过去,但网络上有些博主分析,国家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最新的全猫敬老院的新闻预告: 被冷待,被迫孤寡,会让老年人的“有猫病综合征”极速恶化。 就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消极情绪传播,加上这10多天的封闭,全世界的“百分猫敬老院”一下子从十几家变成了上百家。 第51章 胖婶所在的街道因为这个组织了宣传活动,作为妇女主任的胖婶一定是积极响应。 好在,家里的四个孩子都比较闲,于是,胖婶派他们去街道附近和隔壁区街道分发关爱老年人的传单。 中间,传单存货告罄,褚洄骑摩托回去取。 桑星就坐在路边等他。没一会儿,他发现,原本应该在下一个红绿灯街边发传单的沈青和唐斯童竟然从马路对面的酒店里走了出来。 那个酒店很熟悉,就是褚洄和桑星住过的那个笑来登。 不同的是,沈青一脸铁青,整个人像被裹了一团寒潮。倒是走在前面的唐斯童依然愉悦,一行一动间都是满不在乎的从容,像游戏人间的花蝴蝶。 两个人越过马路朝桑星这边走来。 经过桑星时,沈青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去,只有唐斯童过来,蹲在桑星旁边,手托腮,看着沈青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斯童哥?”桑星闻到唐斯童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他的脸也红扑扑的:“沈青跟我告白了。” “啊,真的?”桑星很惊喜。 沈青是胖婶的儿子又是褚洄的哥哥,还是一个很牛的律师,尽管脸色很臭,但人品应该可以,唐斯童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遭遇之前那种事。 “那不是很好?” “但我没想好。”唐斯童道。 “沈青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后来离开酒店之后也找了很久,都没再遇见我。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喜欢我,但我现在这个状态啊……” “暧昧调情上床做爱还可以,如果真刀实枪动感情,我还不行。” “并且感情这个东西,”唐斯童叹了口气,垂下头用树枝划地面,“我更倾向身体上的欢愉,想要就要,想做就做,及时行乐,青春就是挥霍嘛。” 第47章 - 桑星已经完全能听懂他的话了。 大概就是小说里写的那样,唐斯童在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后,还没从创伤中走出来,所以面对一份真挚的感情会忍不住退缩。 只想保持肉体愉悦,根本原因是怕再次受伤害。 桑星突然想起自己上次跟褚洄告白后,那时,褚洄理解桑星的无知,于是两人以哥哥和弟弟的关系走到现在。 但后来,桑星对褚洄有了情欲,他爱上了褚洄。然后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无法自控的,会忐忑,会嫉妒,会在快乐与痛苦中反复拉扯。那种强烈的占有欲会让人变得疯狂而丢失原则…… 可是,忍不住想更进一步。桑星纠结,还要不要再次跟褚洄告白呢? 如果再次被拒绝呢?两个人要怎么相处下去?不知道褚洄怎么想,桑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高的修为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桑星怕打破这种平衡。 但他纠结很久,又犹犹豫豫问:“斯童哥,做那件事,真的很舒服吗?” 唐斯童连连点头:“当然,等你和褚洄试试就知道了,老祖宗都说了,食色性也,还有那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啊……” 想到大眼睛上那张108对小人的动态图,桑星脸又开始发热了。 “洄哥什么时候来啊?”唐斯童百无聊赖。 “可能需要点时间。” “那我们去走走吧,旁边就有一个公园。” “好。” 公园里,一群爷爷奶奶淡妆浓抹,在春寒料峭里唱《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位两鬓斑白的奶奶深情的唱着,周围几位爷爷丝竹乐,打锣鼓声,还有间或的赞叹鼓掌声掺杂在一起。 唐斯童嘴上说着无碍,却在这戏曲中渐渐沉静下来。 桑星尽管听不清全部词语,也因为其中几个字眼而听入迷。 刚才,发传单之前,社区着重讲传单一定要发给老年人,尤其是孤单的老年人。 桑星想,眼前的这些爷爷奶奶肯定不是要发传单的对象,因为他们应该都是有爱的爷爷奶奶。 真正的孤独和寂寥是隐藏在暗处的,不会存活在阳光下。 唐斯童好像也有同样的感悟:“我就说嘛,沈青傻,还说我说的不对,活着就是得及时行乐啊,不然以后后悔都没有地方。” “你们这两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悟性倒是挺高。” 一个穿着蕾丝花边大衣,涂着红嘴唇,秀了眉,烫着卷发并染成酒红色的奶奶站到了他们身边。 “就是要及时行乐,人生是很短暂的,尤其你们这个年龄好像觉得时光很漫长,眨眼间就十年过去了。再过个十年就跟我们这老头老太太一样啦!” “所以你们现在就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爱什么人就去爱……不然,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我们这还算是好的,你看那些变成猫的老人,不能说话,不能吃饱穿暖,人生还有什么呀?” “对啊,阿姨你说的对。”唐斯童嘴甜,一个阿姨就把对方叫得心花怒放。 那阿姨忍不住拉着他:“小伙子有没有女朋友啊?长得好帅,是本地人吗?哪里毕业的?我有个外甥女……” 桑星被人捉着胳膊肘拖走。 “哥哥。” 褚洄把他拖到路边:“找了你们半天,怎么跑这里了?” “斯童哥觉得无聊就过来转转。”桑星一看到褚洄就眉开眼笑,刚纠结过的事全忘了,只有本能的忍不住靠近他,手伸着想挂到他脖子上。 “唉——靠这么近干嘛。”褚洄不自然的躲了躲,捏着他把他手腕摆放到腿两侧。 “自己好好站好。”想了想,褚洄说,“这两天不许靠太近了。” “为什么?”桑星不高兴了,他还想跟褚洄及时行乐呢。 “你快开学了,现在就应该提前戒断,不然上了学会不适应。” “戒断什么?” “当然是假期,不然会患假期综合征,忘了上次期末成绩落后了?” 桑星撇嘴,经过这一寒假的作业训练,桑星有把握下次一定还会拿回第一。 “我们要走吗?斯童哥还……” “没事,他一会儿就从相亲魔爪里逃出来了。”褚洄把安全帽递给桑星,“传单没了,今天的任务就到这里,斯童自己打车回去。” “好。” 桑星认真戴好安全帽,然后坐上摩托车,树袋熊一样,整个人牢牢贴在褚洄背后。 “桑星,桑星……”褚洄把桑星在自己腰上环了一圈的胳膊掰下去,教育他,“现在天气暖和了,少搂搂抱抱,并且这是在大街上,影响不好。” “那我放到哪里啊,手。”桑星在安全帽里嘟嘟囔囔,之前骑摩托车也从来没有被这样教育过,“好奇怪啊褚洄哥哥你。” 桑星警觉。 是不是褚洄感觉到了什么? 昨天下午,两个人玩玩闹闹中,桑星被褚洄碰到有了反应,整个人红通通,脸丢的围绕地球赤道转了十圈,最终破罐子破摔般坦然。 然后褚洄却开始别扭起来了,好像要跟桑星疏远。 桑星有点慌,想如果能回道之前的平衡就好了——褚洄也丢丢脸,心里防线放的低一点。 并且有些小说上说,兄弟之间是可以及时行乐的。 这也算是围魏救赵、 吧? 晚上,褚洄组了个局,叫唐斯童一起吃饭,唐斯童说累了,不肯来。 褚洄就说这是沈青的送别宴,他明天要去外地做案子,可能很久不回来。 唐斯童顿了一下,同意。 但这顿饭吃的比上一次气氛更不好,上次好歹有胖婶吃得开心,褚洄配合着,这次,只有褚洄一个人吃的淡定。 沈青点了很多啤酒闷闷地喝,唐斯童跟沈青说话沈青也不搭理,只拉着褚洄和桑星让他们陪自己,好像要刻意孤立唐斯童一样。 见他这样,唐斯童也不再劝阻,于是沈青喝得更闷。 “你别喝,我陪青哥就行。”褚洄阻止桑星,并补充说,“没有我在,以后都不许喝酒。” 你夫、管夫严啊,桑星心里嘀咕但还是很快放下酒杯连连点头。 沈青冷冷的看桑星一眼,指桑骂槐:“胆小鬼。” “我没有胆小鬼。”桑星不高兴。 唐斯童“啪”一下放下筷子,不吃饭了。 褚洄不紧不慢给桑星夹菜:“慢慢吃,这个松树鳜鱼是专门给你点的,还有一个丸子酒酿,甜口的。” 散伙的时候,快9点半了。 褚洄站起来,有一点不稳,桑星赶紧扶他,把他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 褚洄不看唐斯童,说:“我和桑星回去了,青哥你自己打车回面馆,没问题吧?” 沈青看旁边一语不发但没离开的唐斯童一眼,说没事你们走吧。 上了出租车之后,褚洄跟司机说先去一趟面馆。 第52章 “去面馆取东西为什么不把青哥带回去?” “傻。” 褚洄不欲多说,闭上眼睛,后知后觉的感到晕:“很久没喝了,乍一喝有点不适应。” “哥哥我回去给你煮解酒汤。”桑星紧紧的挨着褚洄,近距离跟他说话。 “乖。”褚洄眯起眼睛,看桑星红红的嘴唇,突然说:“忘记今天怎么教你的?马上就开学了,还挤。” “记得呢,但是哥哥你不是喝酒了吗?我想照顾你。” 褚洄没再说话,也没再赶走他。迷离的目光从桑星脸上收回,转头看向窗外。霓虹灯红红绿绿黄黄的闪烁着,留下迷乱的影子,像路人行色匆匆下难言的心事一样。 桑星让褚洄在出租车上坐着。 很快,他从三楼取了蓝牙耳机下来,刚出面馆的门,就看到桑永利在不远处转悠。 “没事,我就是下来给桑兵买点饮料。”桑永利欲盖弥彰。 桑星紧紧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桑永利摸了摸鼻子,凶:“这些日子你倒是不着家了,一个小白眼狼,你以为人家是真心对你吗,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天生倒霉像,你爸妈都被你克死了,你还想把人褚洄祸害了吗?” 桑星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转头看开着灯的三楼,又进面馆,从里边打开插销,再出来,“啪”一下关门,锁的死死的。 “桑星。” 褚洄站在车边喊。桑星不再搭理桑永利,快步跑过去:“哥哥你怎么下来了?我已经取到了。” “那是桑永利么?看着像?怎么?是为难你吗?” “没有。” 桑星想到褚洄现在喝了酒,不是特别清醒,便想等他清醒后再告知。 “别管他,桑兵有把柄在我手上,他不敢对你太过分。” “嗯。” 桑星点头,桑永利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无非就是打打骂骂。但桑永利这个人有时候自私起来连桑兵都不管。并且,小区里人多口杂,流言蜚语最是杀人于无形。 后来的事实证明,桑星的担忧是对的。 褚洄纵然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手段,但他对桑永利的了解,还是不如从小见惯人之恶劣底线的桑星。 第48章 - 褚洄一身酒味,又在餐厅被烟熏火燎的油烟沾染,进了门就受不了直奔浴室。只是热水一冲,酒精四散,更晕了。 桑星在外面敲门:“哥哥你没事吗?不然我进去帮你?” 褚洄理智道:“不用。”他慢慢清理,围上浴巾出。 “我给你擦,我还给你煮了加蜂蜜的果茶,一会儿擦干净你喝一杯就不会难受了。” 桑星围着褚洄转,按褚洄要求的拿擦头发的擦头发,擦身体的擦身体。在他转到褚洄身前帮他擦胸前水珠的时候,褚洄制止他。 “我自己来,你也去洗澡,把牙刷干净,今晚吃了甜的。”桑星有一点龋齿。 “好,那你等我出来之后给你倒蜂蜜茶。” 桑星飞快跑进浴室,战斗一样把自己冲洗干净,洗漱完后睡衣都来不及穿,围着半身的浴巾出来,看到褚洄刚穿好睡衣,动作慢吞吞的,像一只反应迟钝的树懒。 就跟着急的动作一样莫名,桑星倏然间慢下来,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有毛茸茸的东西划过,桑星的心变得软又潮湿。 他接了一杯沏好的果汁,端到床头放好,然后扶褚洄。 “哥哥躺下吧。” 桑星看着褚洄把睡裤脱掉,穿着内裤躺在床上,盖好棉被。 褚洄的睡衣上衣扣子系错了,第二个纽扣扣到第三个扣眼里,裸露着一大片胸膛。洗过澡的缘故,褚洄锁骨上有几道红痕,比脖子上因酒精泛起的那片还要红一些,冒着潮湿温热的水汽。 几乎瞬间,桑星的身体就起了剧烈的变化。紧紧裹在身上的浴巾让身体的起伏更明显。 褚洄抬起下巴慢慢扫了他一眼,像傲慢骄矜的孔雀一样。他的嘴唇动了动,应该是想说什么,却因为脑筋迟钝没说出来。 此时的桑星没有为自己难堪的反应炸毛,也没有第一时间去穿睡衣,而是站在褚洄的床边,慢慢低下头,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 “没有说你,怎么这副委屈脸?” 褚洄语速慢腾腾。 桑星摇摇头,伸手关闭主灯,打开小夜灯。 室内这片空间瞬间变得昏黄,厚重,氧气聚在一处,想要呼吸一下,就要主动靠近那样,桑星顺着床尾绕了一圈,从另一侧爬上床,还是鸭子跪行到褚洄身前。 “哥哥。” 他微微仰头,目光专注,紧紧缠着面前的人。 褚洄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一下,直起身缓缓靠近,轻声问:“怎么了?不是上过课了?不高兴什么?” 桑星垂下睫毛,小心翼翼的瞄他光裸着的干净的胸膛,一眼,又低下去,很低很低的提醒:“你没教我这个。” “教什么?”褚洄问。 桑星的脸红到滴血,胸腔咚咚咚的跳。他耳鸣眼晕,听不到一切声音了,只有体内的血液呼啸流窜。 “怎么不说话?”褚洄又问,这次他带着笑意。 只是关心和包容的笑,并没有任何意味,但桑星还是突然难为情,又突兀的感觉到一阵伤心。 桑星的反应全都是因褚洄而起,但这一切的惊涛骇浪,都发生于海平面之下,褚洄不知道。 体内血液高悬的速度带给他一些无畏的勇气,让他看不清未来,看不清那些暧昧的关系,只看得到眼前这个人。 “教我,哥哥。” 桑星不管不顾地破罐子破摔,又对眼前的人充满无限贪恋渴求,他冲动地往前凑,紧紧抓着褚洄的手,微仰着头像意欲勾人的堕落天使。 “……” 褚洄很久没说话,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注视桑星的目光从柔和变幽深。 褚洄深邃的眼睛、轮廓分明的脸、薄而性感的嘴唇、褚洄白而宽的肩和骨节分明的手指——桑星在这样的注视中清醒,血液慢慢凝固,赤摞的上半身在温暖的室内微微发抖,头低的不能再低。 真是很龌龊的想法。很肮脏的心机。桑星对褚洄。 人真的会在某些时刻,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东西,比如老鼠,比如蟑螂,比如屎壳郎。 就在桑星准备掀开棉被将碎了一地的自尊藏进去的时候,绞在一起的手指突然被握住,桑星一怔,抬起头。 褚洄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温暖的手落在桑星的头发上,柔声问:“不高兴了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说完,倾身,双手环过桑星细软的腰轻轻用力,把他抱过来,侧放在自己大腿边:“不要不高兴……” 褚洄的右手从桑星胸前绕过,勾他肩让他依靠过来。褚洄毛绒的睡衣染上了他的体温,让桑星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更渴。 “哥哥教你。” 褚洄似乎醉了。他的身体很热,呼吸间带着刚刚酝酿好的清淡酒香。他附在右边的手垂下去,灵活的手指一动,打开了围在桑星腰间的浴巾。 褚洄握住了桑星。 “啊。” 桑星低低喘息。像滚烫的油锅里侵入一滴水,所有的感觉都集中于一处。原本并拢的双腿忍不住微微分开,偶尔抖动。他蹙着眉张着唇,低头看褚洄不住晃动的手。 “哥哥——” 桑星忍不住叫了一声,尾音绵长。 褚洄的手突然紧了紧,以至让桑星发出更黏连的哼音。他忍了又忍,最终用唇峰轻碰了碰桑星圆润的肩头,在他耳边下了一道极为压抑又沙哑的命令: “闭嘴,不许出声。” 距离太近,带着酒香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桑星看到褚洄的唇,拧着腰抱着脖子探头吻。但不知怎么回事,褚洄的身体微微一动,像是来抱他,因而错过了那个吻。 褚洄的动作加快,桑星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感觉而僵硬。 最终,他哑哑的喊出声,一下子松在浴巾里。整个人也像漂浮在云端,浑身透着空乏绵软的幸福感。 很久后,桑星回神,脸还是红的,目光像得了糖果就要奉献出来那样,细语轻声:“哥哥,我也可以……” “学会了吗?” 褚洄突然开口,声音很哑,他的手在浴巾上擦了擦,将桑星微微推离开,安抚性揉了揉他脑袋:“学会了去卫生间清理,太晚了,早些休息。” “嗯。” 桑星还沉浸在一种震惊和飘然如云端的感觉里,脑子嗡嗡嗡耳边也是嗡嗡嗡。除了能听到褚洄的声音,其他任何事物,包括褚洄眼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都感觉不到,愣愣起身进了浴室。 等收拾干净再回卧室,桑星看到地上的几团卫生纸,应该是褚洄擦手用的。桑星闻到了很浓很浓的腥味。 他一个人的味道就能这么重……桑星后知后觉的脸红,想,自己真的太色了。 第53章 “哥哥,想要你抱着。” 盖好棉被,桑星自然的倾身凑过去。两人的关系已经很紧密了,桑星非常懂得顺杆往上爬。 褚洄却沉默着,没立刻回应他。在桑星抬头问询的时候,才缓缓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把人搂过来轻拍。 不一会儿,桑星的气息就均匀了,眼睛乖巧的闭着,呼吸小猫一样清浅。 褚洄看着他,却久违的失眠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褚洄倏然发现,他和桑星之间的相处模式俨然如恋人,甚至感情上,比恋人还要多一些厚度。 桑星是褚洄的弟弟,是褚洄难过时候的倾听者,是褚洄的开心果,也是褚洄内心深藏的憾然——他和早夭的连星那么像。 像到,褚洄不愿意拒绝他的任何请求,吃穿用度,生活烦恼,这些力所能及的,还有牵手拥抱,和今晚、这个有些越界的“教学”。 褚洄伸手,轻点桑星圆润的鼻头,眉头却皱得紧。 “教学”吗? 开学后的第一周,桑星在完全的兴奋中度过,因为他的“有猫病综合征”似乎康复了! 从褚洄教他的那个深夜起,桑星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部位猫化了。 他激动的半宿没睡,第二天,褚洄看到他的黑眼圈,自责说自己不应该教他乱七八糟的。 那时候,桑星眯着眼睛,偷腥的猫一样继续实施之前跟ds学的夸夸原则,他表示很舒服,还悄声提建设性意见:“我学会了,以后可……” “不可以,”褚洄及时扼杀他剩下的话,“学习最重要。” 沈青离开后,桑星和褚洄又搬回了面馆三楼。 只是,褚洄不知道忙什么,这几天都没回来,正好方便桑星偷偷买来猫基因测试棒检测体内的猫基因。 虽然格子里显示了一小段红线,表示体内猫基因依然存在,但桑星的身体已然没了任何猫化表现,这就说明,他得到了褚洄的爱,而桑星也爱褚洄。 他们是相爱的。 这个接近100%的结论让桑星欣喜若狂,想到褚洄对自己小心翼翼倍加呵护的样子,桑星就觉得自己可以立刻融化。 但,生活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有起有落。 在开学两周后的周末,桑星悲伤的发现那只狸花猫死了。他的尸体就躺在距离胖婶儿家不远的花池里。 空气里传来的微微臭味让路过的桑星发现了他。 第49章 - 桑星通过他被法斗咬破的耳朵和身上秃掉皮毛确认,他就是那只让桑星在患有“有猫病综合征”最初,下定决心“寻爱”的狸花猫——在巷子深处为了一只老鼠跟法斗狗打架,努力获取食物,临走前回看。 青锈眼睛,黑线竖瞳。 他曾给过桑星一个亘古又幽远的凝视。 但现在,他死了——在春三月,猫猫们闹着春花、争相繁衍的时候。 褚洄从工厂带了猫粮试吃装回来,和桑星一起,将狸花猫埋在刚刚抽芽的柳树下。盖土之前桑星洒了很多猫粮进去,希望他下一辈子永远不要挨饿受冻。 “或者投胎成人吧?然后找到那个很疼你的人,再也没有烦恼。” 就像桑星找到褚洄一样。 “好了不伤心了,你的牵挂他收到了。” 褚洄揉猫一样揉着桑星的脖颈。桑星身上有种十分天真的幼稚,那种幼稚执拗充满傻气,却是褚洄最喜欢、也最想守护的。 “哥哥,你说这只猫会不会是某个人变的?” 桑星的病好了,开始不忌讳“有猫病综合症”。如果狸花猫真是某个人变的话,那这件事就太让人难过了。 一个人变成一只猫,因为吃不到食物,所以,好不容易熬过冬天,却突然死掉。 “不过,就算变成一只猫,来这世界上走一遭,看看太阳吹吹风,看看绿树和人群好像也是值得的。”桑星又说。 “是啊,来人间一趟总是一场经历,这个经历就是人生的意义,不管是苦是乐,结局是好是坏,都是收获。空也是一种收获。” 褚洄说。 他蓦然想起,年幼的邻家弟弟连星。 如果连星能变成猫就好了,至少至少,还活着。 “如果我变成猫的话,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哥哥。那时候你会认出我吗?” 桑星靠在窗边说很幼稚的傻话,天尽头最后一抹夕阳打在他脸上,显得他的睫毛长又翘,像极了幼年的连星。 “会,一定会。”褚洄唇角的弧度缓缓绽放,像湖面烟火,美丽又温暖的盛开,倏而,它们散在湖底,成了桑星的青春里,最为盛大的成人礼。 他说:“哥哥会给你做世界上最健康的猫粮,会好好护你、爱你。” 桑星凝视他。 桑星被那个最好听的字眼迷惑,忍不住想到开学前不久的晚上,那个心跳凌乱,手指黏腻,混合着麝香味道的夜晚。 那是桑星和褚洄不足为外人道的亲密,标志着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那是只属于桑星和褚洄的夜晚。它,让桑星湿了又湿。 此时黄昏昏的恰到好处,阳光、飞尘和空气一同静谧。桑星被最美的妖精迷惑了一样,扶着褚洄的肩,仰头盯着那双唇,眯着眼睛慢慢凑近。 桑星的嘴唇是粉色的,微微薄,唇纹浅浅。叫“哥哥”的时候,它们一开一合,嘴角止不住挂上一个弧度,很好看。 连星也是这样叫自己。 褚洄看着桑星凑的越来越近的脸,他黑漆漆的瞳孔中那种兵荒马乱、想藏却藏不起来的情动,心里忽然涌上一种没来由的悲伤。 最初,褚洄想给充满熟悉感的、天真可爱又可怜的桑星多一种选择。后来,幼年的邻家弟弟连星的遭遇令褚洄心痛且深感遗憾。于是褚洄为这份遗憾找到了一个倾泄的出口,把它们统统加诸在桑星身上。甚至连桑星自己都说,会替连星好好爱你…… 但这时这刻,褚洄看着桑星专注的眼睛,觉得自己非常失败,甚至大错特错。 桑星对褚洄的依赖和爱炽烈又纯粹,甚至可以说是盛放的唯一、全部的交付。而褚洄呢?他三心二意,他似是而非。 褚洄想给邻家弟弟的,给不出去,要给桑星的,却被那份隔着生死的“遗憾”打了折扣。 褚洄没有给出与桑星完全对等的感情,甚至,他用移情欺骗了桑星,误导了桑星,让桑星对哥哥的依赖变了质。 褚洄做错了,虽然这完全不是他本意。 很短的时间里,大概只有0.1秒,褚洄咬了咬唇,歪头顺势前倾,巧妙的避开这个吻,然后把桑星抱过来让他依偎在自己肩头,轻声道:“忘记教你了,亲吻是恋人才能做的事,知道吗?” 说完,褚洄放开他,微微低头,在桑星的额头落下一个礼貌又轻柔的吻。 很珍惜的样子。 桑星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几乎不假思索的开口:“哥哥,那你不——” 不想吻我吗? 但是,桑星的话音突然止住。 褚洄的目光依然幽深,像藏了星星那样。他对自己很好,解决问题、关心情绪、满足生活、给与爱。桑星可以列举无数物品和事件来证明褚洄的千般小心万般呵护。 但,就像有人从30楼轻生,身体飘零着划过眼前窗户,半秒后“咚”地——坠落在地上一样,那声巨响如滚雷突然炸裂,桑星最近一直飘着的、冒粉红泡泡的心脏突兀的、落地了。 几乎是瞬间,桑星明白了。 褚洄不想亲吻桑星。 否则为什么拒绝桑星? 桑星也明白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他想到之前有好几次想吻褚洄,但褚洄都“状似无意”的躲开了。 还有那天晚上,桑星借着“教学”的名义勾引褚洄,但是,褚洄回应他的也是对等的“教学”。事后,桑星撒娇,他想说,哥哥,我也可以帮你,在你有需要的时候。 但这句话,同样被褚洄用包容的态度截掉——褚洄对桑星没有欲望。 而桑星对褚洄有欲望的根源是,桑星爱褚洄。 褚洄不爱桑星啊。 原来是这样。 那桑星的病为什么好了啊?桑星几乎在止住话音的瞬间就涌起了很浓的愧疚感——干嘛要吻褚洄?这让褚洄好为难。 但褚洄却道歉了:“对不起。” 桑星的睫毛在空气中学游泳一样划着很慢的弧,看起来呆呆的,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懵懂又无措,似乎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褚洄为自己给桑星造成的错觉而道歉。 毫无疑问,褚洄也喜欢桑星。 但这份喜欢太复杂了,是心疼、是怜惜、有心动、有情动,自然,也带着对连星的遗憾和弥补。 这对感情纯粹而热烈爱自己的桑星来说极为不公平,会委屈他。 所以褚洄不能坦然接受桑星的吻。 褚洄沉默很久,咬着唇组织语言:“我、哥哥本来想给你最正确的指引,想对你好,你也是个乖弟弟,很好很纯粹,只是中间……” 第54章 褚洄的话进行的艰难,他不想伤害桑星,希望桑星所愿皆成真,但到头来,褚洄却成了伤害他最多的那个。 明明,桑星是那么可爱纯良的小猫啊。 “我明白的哥哥。”桑星突然善解人意的说。 他笑着,笑的很可爱,很干净,像阳光下无暇的白玉。 “……”褚洄一怔,眉头缓缓皱起,迟疑的问:“你明白?” 褚洄想说,他需要时间理一下,需要将桑星和连星区分开,要在一起就正式在一起,要给桑星最完整的百分百真心。但好像,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对眼前这双眼睛的侮辱。 没想到,桑星竟然说他明白。 就连褚洄自己都才想明白,甚至还没完全明白。 “嗯。”桑星眼睛亮亮的,不住点头,非常自信的样子。他甚至倾身过来,抱了抱褚洄,温暖而友爱。 褚洄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真的哥哥,我不会骗你的。” 桑星拍着胸脯保证。 怎么可能不明白呢?桑星真的见多了…… 桑星曾经一目十行,在好几本小说里,看到类似桥段:褚洄发给自己的“好人卡”,连星这个“白月光”,弟弟哥哥的“骨科”阻碍,竹马之间的“兄弟情”…… 很多很多。 但尽管这样,桑星也一点都不介意,只要褚洄还“爱”自己,不管是什么样的“爱”,桑星都欢天喜地。 毕竟那是桑星唯一的褚洄哥哥啊…… “谢谢哥哥,你怎么这么好。”桑星眉开眼笑的践行夸夸原则。 桑星笑的纯稚明媚,像瘦身成功的招财猫那样心无杂事眉梢弯弯。褚洄注视他良久,尽管满肚子狐疑,最终还是点点头:“乖。”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桑兵突然进了桑星房间,这次他没敲门。 “你知道吗?建安药业出事了。” 桑星正在桌前盯着楼体中间昏黄的小窗户发呆,听到这个陌生的字眼后刚想说不知道,转而想这家药业是谁的公司,而桑兵又为何那么关注。 “什么事?”桑星捏紧手中的笔。 “枪打出头鸟你知道吧?猫基因测试棒那么大的利润,褚建军一个人哪能吞得下?动了别人的蛋糕,自然要被人设局调查。”桑兵道。 是被谁调查,又怎么个调查法,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星刚想问,桑永利又闯进来了,他满脸怒容,举着电话质问:“小兔崽子!你又闯了什么祸?” 看到他这模样,桑星有一种本能的畏惧,不自禁的站起来…… -------------------- 好好好,连溟洞小满都想不明白的事,桑星先明白了。 告退。 第50章 - 还没站稳便被桑永利狠狠一推,大腿磕在桌面边缘。 “你跟你那个同学搞了什么玩意儿,怎么就被别的学校举报了,说要把寒假的钱还回去,什么钱,你整了什么钱?”桑永利横鼻子怒目。 这时,桑星的手机突然来了一个弹框,是孟常发给他的微信: 同桌不好了咱们的生意被举……> “这是谁的手机?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是不是自己换了一块?”桑永利瞪着牛眼,拿起手机按了按,水果手机,他不太会用。 “不是!”桑星脑子一乍,伸手夺过手机,“是褚洄哥哥给我的,这是他换下来的旧手机。” “行了爸,”桑兵劝阻桑永利,“一个破手机你管他干嘛?” 然后他问桑星:“褚洄的爸爸被药监局的人带走了,你知不知道后续的消息?褚洄对你那么好,你要不去面馆打听一下吧?” 桑兵顾忌褚洄手里的那个视频,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发愁,毕业在即,他满心想进建安药业这一流企业,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弄了。 桑永利来劲了:“呦呦,就说你这个小混蛋是个灾星,你看,人家褚洄和你才好了几个月,他爸爸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再和你待下去岂不是要家破人亡……” 桑星焦急的心被家破人亡四个字刺了一下。 他看了桑永利一眼,默不作声出了门。 桑星有五天没有见到褚洄了,从那天傍晚的窗边,那个没有接成的吻之后。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可能是微妙的尴尬,也有一些逃避。 毕竟,桑星真的有一些自以为是,他处心积虑,又是撒娇又是蓄意靠近,连自蔚都敢让褚洄教他,却后知后觉的,在这种时候难堪起来。 被主人摸了鸡鸡蛋蛋的小猫会有这种感觉吗?桑星的思绪短暂的偏离一下,很快偏回来:褚洄的爸爸出事了,他一定很不开心。 那么,桑星就不能再躲了。 很快,桑星噔噔噔地上楼,杂乱的脚步声就像他失了节奏的心跳声一样,桑星像是在赴一场注定会失望的约。但他还是忍不住心底的雀跃,只为迎接心上人探看过来的那一眼。 “桑星?”褚洄正要下楼。 “褚洄哥,我我、我是……” 桑星突然发现,他现在来找褚洄都需要想理由了。但他脑袋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合理借口。 他想问你爸爸的事是真的吗?集团现在怎么样了?你又怎么样呢?但桑星不敢问,他怕褚洄难过,褚洄一难过,晚上就会睡不好觉。 这是桑星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得出的经验。 桑星卡了壳。 而褚洄、褚洄也不像以前那样,总能接住桑星的尴尬。 他安静的注视桑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褚洄和桑星之间,因为5天未见,于是,过往的所有欢乐就完全静默了。桑星沸腾的心慢慢的,变成冰块。 “褚、褚洄哥哥,我那个,微信转给你300块,你,你还没收吗?” 桑星终于想到一个借口。这应该是他高考前能赚到的最后一笔钱了,他被举报了,不知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褚洄的神色有点意外,但他先走过去把桑星拉进屋子,问:“你的零用钱够吗?” “够的,”桑星顿了顿,安慰他,“别担心哥哥,都会好起来的。” “你……” 褚洄突然间在桑星面前失语了,就像一个未长成的小孩面对一个成年人那样,褚洄有一种躲避的心思,又升起很多很多愧疚,因为桑星望向他的那种目光,实在是太令人动容。 让他忍不住想要紧紧拥抱他。 褚洄一卡壳,桑星更是发愣,两人之间氛围前所未有的压抑。 呆了一会儿,桑星磕磕绊绊地说:“那,那褚洄哥我就先走了。” 意识到褚洄真正的想法后,桑星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留在这里和褚洄一起睡觉谈心。他不能耍一些小心机来占褚洄的便宜,不然实在太不够尊重褚洄。 就在他转身,下了第一阶楼梯后,褚洄叫他。 “桑星。” 桑星立刻回了头,被抛弃的小猫一样眼巴巴。 褚洄的心像被攥住了。 这几天桑星不怎么来找他,他也犹豫着,很想找桑星。 但想到桑星对自己的感情,而自己没有对等的回应。目前就只能像哥哥,或很好的朋友和家人那样对他好,而这种好对于桑星来说最残忍也最不公平。 褚洄想尽快整理好自己,他想给桑星的,必是桑星想要的,也得是最好的。 “别着急。” 褚洄心里所有的条条框框都敌不过桑星的一个垂眼。他的手提起又放下,最终放任般凑近了,抱了抱他:“别不高兴,再等一等好不好?” 什么别着急? 桑星一点都不着急。桑星是褚洄的弟弟,是褚洄很重要的人之一,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 但现在有一点,他有点着急——桑星不喜欢褚洄现在说话的样子。褚洄说话应该是霸道的、命令式的,自信的,或者是……总之不是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 像在哀求桑星一样。 这让桑星突然想起褚洄道歉的模样,他低着头,眉眼很淡,睫毛垂下来,脸色也白的像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 怎么会错呢?褚洄怎么会错?褚洄为什么要要道歉?褚洄不应该低着头。 桑星突然觉得很难过。 多年来,他被舅舅舅妈说成灾星,说他不配得到任何好东西,他害死了爸妈,失去了唯一记得的某回哥哥,这些其实都已经没那么要紧了。 但现在,连这么好的褚洄,也被他搞得要低头说道歉。 甚至褚洄的爸爸出事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桑星不敢问,他害怕听到那些承受不起的答案。 万一呢? 万一桑星真的是一个灾星呢? 桑星听到褚洄试探的询问:“学校组织了百分猫敬老院活动,明天九点,你要不要跟我去?” 桑星怎么可能会拒绝褚洄的邀请? 桑星又着急了,褚洄这种小心翼翼让他心里不舒服,像要长骨刺那样痛痛的,很陌生,桑星却只能装作高兴的样子欢呼跳跃:“去的,褚洄哥哥!” 第55章 手机响起来了,褚洄看了看,是褚建军的贴身助理。 “小洄,什么时候来集团一趟?” “周一吧叔。”褚洄说。 “好。”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哥哥,你……”桑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桑星躲了好几天,微信也很简单的回复,今天突然出现,应该有什么其他的事。 桑星点点头。 “我爸没事,只有集团有点事。”褚洄心里一暖,解释道,“别担心,就是例行检查,风口浪尖上,媒体都会把事情渲染的很严重。” 桑星放了心。 小猫是为自己而来啊。褚洄伸手揉了揉桑星的头发,笑意深深:“对了,明天活动完,我要回老家杨城,过段时间才回,这期间让斯童陪你,乖乖等我好不好?” 不好不好,褚洄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礼貌。桑星连连点头,笑如云开见日:“好。” 褚洄眼神柔软。 他的想法很简单。 他想,他需要空间理清自己对桑星和连星的感情,再加上褚建军那边的事情可能不会太短。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杨城老房子看看,跟过去做一个切割。 没想到,就因为这个时间差上的疏忽,桑星就出了大事。 桑星有些懊恼。 这段时间每天和褚洄黏在一起,文字性的聊天记录变得很少,多了些你来我往的语音通话。 但桑星已经分不清这些通话的内容了,当时他应该截图,然后输入文字记录下通话的内容才对。 桑星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抱着一种平静又怅然若失的心情渐渐进入梦乡。 光影重叠中,桑星突然觉得双腿在发烧,非常烫,骨头里总有一种刺刺的痛感。他在混沌里伸手挠了一下,想要驱赶这种不适。 下一秒,就像弹簧一样,他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只是没坐住。 他没有双腿了……桑星的两条腿都变成了猫腿! 桑星惊恐的尖叫一声,因为没有腿,他的上半身只能以腿中间的器官为支撑点往前摔,一阵钻心的痛感拂过后,桑星面朝下,狼狈的趴在床尾巴的大熊上。 那是褚洄送给他的熊,在他和胖婶儿去其他城市看望胖婶儿老公之前。 “大半夜的号丧啊,被你吓死了!” 舅妈迷迷瞪瞪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来。 桑星睁大眼睛,双手捂着嘴唇,惊恐的往门边看——还好,昨晚睡前落了锁。 并且舅妈嫌弃他,从来不进他的屋子。 “我我、我做噩梦了……” 桑星面朝棉被呆了很久,然后慢慢侧过身,手撑着,半坐。 猫腿太瘦太小,根本承担不了他上身的重量,他不能坐得太过直立,因为蛋蛋会被挤压,很痛。 没有腿,桑星没法下床,没法去照镜子,也没有办法去上厕所。 他只能呆在床上。 第51章 - 房间很黑,沉沉的压下来,微弱的手机灯光像漆黑旷野上的一根蜡烛,随时会被一阵轻拂而来的风吹灭。 为什么? 桑星靠着墙,浑身发凉。 桑星看着自己的猫腿,突然想起前几年的某次,他跟着桑兵和桑永利回老家。火车站的地下通道里,两个乞讨的小孩儿躺在一辆简陋的板子车上,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七八岁的样子,本该是天真的眼神,却装满了乞求和卑微。 他们没有腿。 不知是生病还是车祸,或因为别的,他们齐齐没了双腿。 桑星跟那小孩一样,他们只有一半的身体。所以,每天出现在褚洄面前的桑星也是那种很丑很可怜、用眼神诉说祈求的样子吗? 对了,之前因为有了褚洄的爱,猫化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什么突然又这样了? 为什么不跟之前那样慢慢变化呢?之前猫变,是一点一点,像肿瘤那样,有时间,分阶段的变化,这次为什么突然一下就缺了两条腿? 今天缺了两条腿,那明天呢?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是猫化进程加快了吗? 还是褚洄对自己的爱正在减少? 桑星被一系列的问题席卷,身体忍不住发抖,他睁大眼睛想透过密闭的窗帘,看楼体之间的小房子,却怎么也看不到一丝丝光亮。 如果爬过去,拉开窗帘,也许就能看到了。 但如果,那个光熄灭了呢? 没关系,天上有光有星星,桑星绝望的想。如果那个光熄灭了,桑星就从窗户那儿蹦出去,飞起来,去追逐星光…… “叮——叮——”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在暗夜里发出耀眼的微光。像无边无际的窒息里突然倾泻进了氧气那样,桑星被一种莫名的力量从牛角尖里拖出。 褚洄发来微信,在半夜一点: 桑星,不要学太晚,早点休息,明天见。> “唰”一下,眼泪流下来。 一股巨大的热流伴随着一种深刻的恐慌一起涌上桑星心头,让他一下子双手捧着手机,捂上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可以像以往一样,贴在褚洄温暖的怀里。 然后得到来自全世界的善意。 “好痛啊褚洄哥哥我好害怕……” “桑星?” 褚洄低而焦急的声音自桑星鼻子附近传来:“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桑星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到屏幕上正在通话中的提示,“唔,”满身的冰凉散去了一半,桑星得救了一样哽咽,“哥哥、我……” 我生病了。 几乎就要说出口,但桑星眼前突然浮现乞讨小孩那又可怜又丑陋的样子。 “我做噩梦了……梦到你、你、”两行热泪再次滑下,桑星用缥缈如烟的声音捕捉最后一丝希望: “你不喜欢我了吗褚洄哥哥?” 第二天一早,桑星跟着褚洄去全猫化敬老院做素材收集。一路上,手都被褚洄紧紧牵着,像普通情侣那样,无论到哪里都没放开。 桑星看着,感受着,觉得心情跟曾经纯粹的快乐不一样了,没有那么欢喜,而是酸涩甜蜜中带了一些空茫的疼痛。 桑星不再是未经风霜的小松树。 “怎么会?哥哥很喜欢你,梦都是相反的。” 昨夜,褚洄用很好听的声音说很好听的话。 而桑星听着听着,却走神了:小说里,很多男主在告白的时候都会说这样的话,但其实,他们都暗藏着另一份心思,要么是“打赌”,要么有“白月光”,要么…… 褚洄不会“打赌”,但褚洄可能有别的,他的心分给了“别人”。就像原本褚洄给与桑星的爱是100分,现在只有60分了。这60分,不足以维持桑星的“人形”。 不然桑星为什么突然没有腿了? 敬老院坐落在高新黄喜镇两山之间,是全国第四家“百分猫敬老院”,因此敬老院门口有很多来参观的人。 但警戒线已拉上,除了社会工作者和来认猫寻亲的,绝大部分都不允许进入。褚洄出示了学生证和志愿者牌子,才被放行。 敬老院的房子一间一间,在东侧南侧,呈两排分布。 中间是种了植物,修了小路,装了老人运动器械的广场。小路上,座椅隔几米就有一张,每一张,都被一两只猫霸占。 原本是猫和太阳的大和谐的场景,可有些座椅上某些地方分布着死猫,一旁还有几只已经开始腐烂的猫尸体堆积。 那些已经离开的猫猫,它们有的僵硬的挂在椅背上,有的呲着牙,空洞着眼,仰面从座椅上半吊下来。阳光暴晒着这个场景,空气里是腐朽的臭烘烘的味道。 而不远处,偶尔有个工作人员匆忙经过,对这场景习以为常。 这些老人、老猫,当了几十年的人,最后以猫身死去,一句遗言都留不下。 桑星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身体被太阳刺出了冷汗,他白着脸仓皇低头,跟在褚洄身后。 褚洄停住脚步,转身,抬手摸摸他眼角,柔声道:“不然,你去门外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出来。” 桑星摇头。 “爸,你是哪只猫啊?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爸,他变成了什么品种的猫啊到底是,这个灰色的还是这个黄色的?” 一个女人在不远处,一一分辨座椅上的猫。 “你自己爸,都变成猫了才来找他。”旁边一人出言讥讽。 女人委屈:“不是啊,我周三才来看过他,那会儿还好好的,怎么这周就变成猫了?” 褚洄跟着女人的视线看过去,座椅上的猫太多了,眼睛要眯不眯,显得老态龙钟,冷天里,它们都窝着爪子,不理人。 不知怎么,褚洄突然想起刚认识不久,桑星藏手机的样子,那时,他也那样窝着手,鬼鬼祟祟的很可爱。 褚洄向来活的随心,对很多事情都不介意,发生了就发生了,他会很快忘记。但涉及到桑星,他发现,原来自己的记性这么好。 第56章 褚洄回头看看,把一直低着头的桑星牵的近一点,一手搂住他的腰。 如果桑星变成猫了,褚洄一定会把他随身带着,给他打专属的小镣铐铐在脖子上,走到哪里都不放开。 当然,桑星是不会变成猫的,褚洄想,因为有人爱桑星。 “不然你去那边的猫亲寻觅咨询处,找工作人员喊一下广播吧。”褚洄对那个女人建议道。这些猫分别对应哪个人,也许只有长期在这里工作的人才知道。 而路过的工作人员冷着脸:“你没关注新闻吗?患了“有猫病综合征”的人,体内的猫基因无法根除,那些基因会一直存在,随时都会复发。” 桑星低垂的耳朵动了动。 怪不得自己虽然之前短暂的康复了,昨晚又突然变了。 “所以我爸为什么会复发?”那女人替桑星问出口。 是啊,生病是因为缺爱,而复发的诱因是什么? 是不是褚洄不够爱自己了?那他为什么还会给自己买吃的?还说暧昧撩人的话?还牵手?在过马路时候薅小猫一样薅脖子?还搂腰半抱着? 海王? 桑星满肚子委屈。 褚洄在太阳底下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上周末,你是不是没接你爸电话?他一宿都没睡,跟猫化的同屋哭诉说你不管他,说你没良心,不孝!”工作人员把女人骂哭就走了。 果然,是因为没有得到足够多的爱,所以残余的猫基因令人再次猫化,但第二次猫化是这样迅速吗? 那女人哑口无言,坐在一只死猫旁默默流泪。 “你别哭了,你都来找他了,伯伯可能明天就好了。”桑星忍不住开口。一个为生活而分心的人能有多少力量去爱呢? 女人摇头,终于抓到一个能倾听她委屈的人那样不住哭: “怪我,我爸当时极力反对,希望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但我不听,生了宝宝后我只能在家里,没有钱养爸爸,就把他送到敬老院来。我老公不高兴,觉得我爸是负担,我也是他的负担就厌弃我……” 桑星从女人的哭诉中渐渐走神。 不远处,一只橘猫从屋子里慢腾腾的挪出来,它要下三个台阶。应该是很老了,它对着那犹如天堑的台阶迟疑,爪子几次试探都不敢迈出一步。 身后,敬老院的工作人员端着一盆衣服经过,瞥见那只老猫,非常不耐烦的一伸脚——猫直直滚下去,一直滚到地上,很久没爬起来。 “喵——”一只白色的猫在挠桑星的裤脚。 褚洄伸手把它扒拉开,不让猫碰桑星,但是猫猫绕了一圈又开始抓桑星,并对着他喵喵叫。 桑星收回深思,蹲身,跟白猫对视。 “喵喵喵喵喵——”白猫是狮子猫,毛很长,有些已经打结了,黄黄的裹满了尘土。它一直在叫,只对着桑星叫,叫两声原地急急转圈,跟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小狗一样。 “喵喵喵喵——”它又抬头,看着桑星,然后,眼中慢慢蓄满泪水。 “你……” 桑星心惊肉跳,说不出话,他伸着手,却不敢碰猫,迟疑的问:“你你、认识我?” 第52章 - “喵喵!”白猫突然跳了两下,但因为年纪大了,事实上,没有一只猫爪离地。它连连点头,“喵喵呜喵喵喵喵喵呜——” 它喵了很多声,又转头又转圈,一会儿挪到这边,一会儿挪到那边,猫爪还在地上划拉,隐隐约约划出了一个椭圆的形状。 “哥哥,”桑星惊慌的抓褚洄,求助的看他,“它、它在说什么啊?它认识我啊哥哥……” 桑星的心里涌上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滋味,没想到,有一天,他的面前真的出现了一只无法开口说人话的“人猫”,仿佛命运的预言一样,它在桑星失去双腿的第二天警醒他。 桑星眼前阵阵发黑,语无伦次:“但、但我、哥哥,我怎么不认识它?我认不出他……” 听到这句话,白猫蓦然不动了,它还尚且抬着一只爪子,却如同被定格的小丑,忽然间静下来。 它不再看桑星了。它很失望,不知道对谁失望。 桑星的心直直坠到深井里。 某天,褚洄也会认不出桑星的。 “桑星,桑星,”褚洄抱紧他,心里尽管也为这一幕震惊,但他第一反应是后悔不该带桑星来,也疼惜他的惊慌失措: “我们去问问工作人员,也许有对应的老人照片,这样你就认出它了。如果是你认识的人,你可以抱回家,我们养它,直到他恢复好不好?” 褚洄泰山般镇定,稳稳的目光和恒久的体温很好的抚平了桑星的慌张。 “啊,我儿子呢,我儿子不是拴在这里了吗?怎么不见了,谁拿了我儿子?”——桑星至今都记得那个到胖婶面馆吃水饺的伯伯,因为狗子丢了而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猫、伯伯,你真是那个伯伯啊……” 怪不得猫猫画了个椭圆形,应该是水饺。 面馆里,桑星的手依然凉,脸白白的,双眼睁的很大,不住抚摸褚洄腿上的老猫。 “伯伯认识你,又认识了我和大姨,他会好起来的。”褚洄说。 “真的吗?”桑星问,伸手摸摸伯伯的猫头,却得不到任何反应。 “这是我们相识的面馆啊伯伯,你记起来了吗?” “猫伯伯”闭着眼睛,累极了的样子,一动不动。 上午的敬老院里,桑星跟着褚洄去问工作人员要照片,结果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伯伯。 工作人员一边解释一边嘲弄:“这王老伯儿子女儿和两个老伴全都被他克死了,连养了三年的狗也死了,敬老院有个棋友,才认识他两个月,竟然也死了。他是天煞孤星啊……” “你怎么知道你两年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天煞孤星?”褚洄当即一脸怒气的反问。 工作人员不敢说话了,带他们办理领养手续。 领养一只“猫人”的手续比街边抱养一只流浪猫还简单:“行,拿走吧,别再送回来。” 两人愣愣的抱着猫出门,看到门口乌泱泱的人群,褚洄转头安慰桑星:“不要想那个工作人员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评判他人的人生。” 桑星点头。 放下猫后,褚洄进了浴室,没一会儿,手机就响起来了。桑星跑到卫生间敲门:“哥哥,有个叫温岚的人给你打电话。” “满身泡泡,你帮我接。”褚洄的声音里搀着哗啦啦的流水。 “喂,你好。” “褚洄?你不是褚洄吧?”是一个女生的声音,“不管你是谁,你都跟褚洄说一下,我下月回国,他欠我的该还给我了!” 电话响起嘟嘟声。 桑星呆呆站在那,和“伯伯”大眼瞪小眼。 等到褚洄出来,他一字不差的复述女生的话,试探着问:“哥哥,这人是谁啊?” “一个讨债的。”褚洄淡淡回应,转头就把注意力放在桑星身上,“我明天走,你一个人照顾‘伯伯’可以吗?不然别回桑家了,我跟大姨说一声,让她帮你。” “好。” 尽管褚洄不放心,但褚建军那边的事也没办法拖,他只好按原计划离开。 在他离开的第四天,桑星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伯伯,你吃点东西好不好?不论怎么样,我们都要活下去啊。” 无论怎样劝说,“伯伯”四天来不吃不喝,精神萎靡,似乎一门心思要死去一样。 桑星预见未来般焦心又痛苦,他能理解“伯伯”自闭一样的行为,却又怀揣着一份希望,希望伯伯活下去,就像自己也要活下去一样。 桑星请了假,和胖婶一起带“伯伯”去医院,登录就医系统后发现,“伯伯”原本就患有冠心病,还有过脑梗史。 现在医院对“猫人”的治疗方案非常混乱——如果按照人的剂量医治,猫身就会出问题;如果按照猫的剂量医治,有一些严重的病就达不到治疗效果。 最后只能推荐人们去看心理医生。 人民医院的心理医生叫周叙坤,长得很帅,一双眼睛黑黑的,端正而严肃。他不像其他医生那样漠视病人,反而眉头紧锁,关切又愁苦: “他的基础病太严重,有些心理疗法不能对他做,药也不能吃太多,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他有求生欲,这非常难,你要做好准备。” 人终归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只猫的事实,这丧失了物竞天择赐予的优越感,是人性不能挑战之底线,跟“由奢入俭难”同一道理,只不过不在同一个痛级。 这也是患了“有猫病综合征”后,很多“猫人”很快死亡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周叙坤几不可见的叹息一声。 桑星的心揪起来。医生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 “让你打听的事儿呢?怎么样了。”桑兵打来电话。 第57章 桑星说:“那都是假新闻,我问过褚洄了,他爸爸没有事,公司也没事,你放心吧。” 桑兵顿了一下,问:“褚洄在你身边?” 桑星歪头看了看,身边,只有越来越奄奄一息的猫伯伯,还有在一楼后厨忙活的胖婶。 褚洄已经走了六天了,猫伯伯毫无起色。 “不在。” “哦。”桑兵嘲讽的笑,“去哪了?不会是去杨城了吧?” “你怎么知道?” “你猪啊,就说褚洄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瞧得上你?比猪都蠢,褚家完了!褚洄完了!你打开新闻看看吧,建安药业总部就在杨城!”桑兵满口的无药可救。 【突发!知名企业创始人被立案调查并留置。4月27日晚间,建安药业(465287.md.股价2.94元,市值xm)公告称公司董事褚建军收到省监委通知,对其立案调查并……】 桑星又换了一个台。 【“公司其他董事高级管理人员以及监察正常履职率降为38%,医药行业龙头建安药业将会何去何从?又会对医药行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敬请期待……】 桑星给褚洄打电话,拨出去的时候指尖都在抖,但电话里的忙音响了很久。 他翻看褚洄昨天后半夜给他发的消息: 桑星睡着了吗?伯伯怎么样?> 好梦> 直到晚上,褚洄才回电话: “我这没事,相信哥哥,不要相信其他人。” “褚建军今天都去打高尔夫了,他怎么可能有事?只是,我这里有的有些手续有点麻烦,可能要生日后才能回去陪你了。” 褚洄这样说,桑星也不敢问了,只能在刚刚挂断电话后对着老态龙钟的白猫倾诉:“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伯伯……” 五一假期中午,面馆人不多,桑星很快忙完,摘下围裙,想高赶紧上楼探望“伯伯”。 没想到这时候,桑永利推门进来了,他手抄在袖管里,昏黄的眼睛滴溜溜转,先是看了看店里,又往后厨张望。 “就你自己在?”桑永利问。 桑星从台阶上两步迈下,堵在后厨门口,警惕的问:“你来干什么?” “吃面啊,”桑永利说,并点了一碗,“你舅妈回娘家去了,我又没得饭吃,你以为跟你一样啊整天混在这里蹭吃蹭喝。” “哎,堵在门口做什么?”胖婶从后厨出来。 “婶婶,你上去帮我给猫伯伯喂药吧,我做面。”桑星把胖婶支开。 桑永利也没说什么,玩着手机等面上来,然后就大口吃,似乎真的来吃一碗面。 桑星的心渐渐放下。 但刚送走桑永利,桑星就听到了胖婶自楼梯上空传来的尖叫:“小星,你快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桑星最近的运气非常差,经历的事情都让他心力交瘁。 他已经非常认真努力的去做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好。 晚上他做梦,梦见“百分猫养老院”里,褚洄宠溺的笑,说桑星很善良,只要桑星愿意养伯伯,我们就把他带回家的画面。 但是伯伯跟养老院里的那些死猫一样,在绝食10天后,死掉了。 褚洄不知道这个消息,褚洄自己就深陷在麻烦里,桑星不敢告诉他,不敢给他添乱。 因为,桑星对褚洄面临的事情,束手无措。 桑星自身难保。 他身体的猫化程度也在急遽加速。 第53章 - 到了半夜,桑星的四肢都变成猫腿了,但他一点都不害怕,他麻木而安静的躺在被窝里,任凭夜色笼罩。 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他距离变成猫不远了。 但还是不甘心,对褚洄。 桑星可以豪不挣扎的放弃一切,反正命运的路线早就画好,但他不甘心轻易放弃褚洄。毕竟,褚洄还不知道他生病了呢。 才十天见不到褚洄而已,桑星就觉得自己好像渡了十年的劫。 好在有好消息传来。 5月4号早上,褚洄给他电话,说今天会回来。 桑星等到中午的时候,褚洄又打电话过来,说要去学校有点事,让桑星乖乖等在家,别乱跑。 但,五一假期学校全都放假,褚洄能有什么事? “不会是退学了吧?” 桑兵在电话里冷言冷语的嘲讽。 褚洄不接电话。 桑星全身冰凉,他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了,立刻穿好衣服,打车去南大校园。 学校里静悄悄的,压根看不到人影,树梢上一片叶子都没有,风从空荡荡的教学楼梯中穿过,呜呜咽咽,像是沉闷而悲伤的哭泣。 桑星在学校里徘徊了一圈儿都没看到褚洄的身影,最后,他茫然地逛到褚洄的寝室楼下,却被管理员拦在外面。 恰好有个学长拎着行李箱出来。 桑星急忙迎上去,开口的时候嗓子都哑了:“学长你好,你可不可以带我进宿舍,我去找人。” “找人?”郝满疑惑,“整栋宿舍楼除了我半个人都没了,你去找谁啊?” 郝满仔细打量桑星。自从在服装工作室被褚洄冷面拒绝后,郝满再也没遇见让自己心动的面孔,此刻,他见桑星长得十分好看,于是忍不住自我介绍。 “我叫郝满,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 “我、我找褚洄……” “褚洄?”郝满诧异,目光里忍不住生了敌意,“你找褚洄什么事啊,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弟弟,你、你见过他吗?”桑星像抓着稻草一样追问。 “弟弟?亲的吗?” “嗯嗯嗯。”桑星只管答应。 郝满放心了,神色缓和下来,点点头:“20分钟前还真见过,他路过我宿舍门口,我给他打了个招呼,他是和他女朋友一起来的,很快两人上了一辆豪车离开了。” “女朋友?”桑星呆住了,突然想到十天前的那个电话。 “……温岚?” “温岚?你知道她名字?温岚……还挺好听。”郝满评价道。他对桑星很有好感,就说的详细了点:“温岚长得可漂亮,挺有钱,一看就门当户对,之前褚洄拒、” 郝满话音一转:“褚洄就给我看过照片,我以为他蒙我,没想到真是女朋友,褚洄对她很温柔呢……” 桑星有点忘记自己是怎样游神一样从宿舍楼游荡到校门口,又在校门口的路边接到了褚洄的电话。电话里褚洄温柔取笑:“这么迫不及待想见哥哥?都跑去学校了,路边等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桑星浑身一颤,好似从梦中惊醒那般连忙拒绝,“我已经打上车了哥哥,很快就会回去……” “好,那你直接来三楼,”褚洄认真说,“正好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好。” 桑星颤着声音挂断电话,答应的时候,隐约听到女生的声音。 介绍,是、温岚吗? 让褚洄这么郑重…… 桑星在面馆旁边的步行街巷子口站着,盯着沈青和唐斯童接吻的那处墙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就是去见褚洄哥和他女朋友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桑星还是觉得腿抖,好像要奔赴刑场那样,从内到外冷冰冰。 进了面馆,胖婶正在后厨弯着腰忙活,她没有看到桑星,桑星也没有力气打招呼,轻手轻脚地上楼。 然后,脚步停止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拐角处。 桑星发誓他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褚洄没有关门,谈话的声音过于清晰。 “见到温岚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桑星的身影被这句话定住,他竖起耳朵,温岚不在吗?那说这句话的是谁? “见到了,”褚洄有些无奈,“妈,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是褚洄妈妈啊,桑星睁大眼睛。那个开律师事务所的女人,理性优雅知性。褚洄给桑星看过照片。 然后是褚洄妈妈带着笑意的声音:“温岚也是个大姑娘了,以前她、沈青,你们在一起玩的时候,还都穿开裆裤呢,转眼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褚洄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桑星已经很熟悉他的每一个发音的含义了。 然后褚洄妈妈叹息:“你们成长的太快,连星也离开很多年了。小洄,你姨跟我说你和桑星很好,那孩子的经历很像连星。” “是,”褚洄说,“确实很像,长的也很像。” 桑星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褚洄此刻温柔如水的表情。 但褚洄妈妈郭少菱看到了,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于是说:“小洄,不管你怎么想,妈妈还是希望你找个情投意合的姑娘,至少以后不会那么辛苦。” 她谆谆教诲:“不然,妈妈真担心你过于沉浸到跟连星的过去里,最终伤到自己。毕竟,桑星不是连星啊……” “……” 褚洄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58章 桑星悄无声息的转身下楼。 “我会替他好好爱你……”这是桑星亲口对褚洄说的。原本,桑星确实希望自己可以代替连星,甚至希望褚洄拿他当连星来爱。 但为什么,当这一切都成真的时候,桑星觉得身体像被劈开一样难过?可能,变成猫,去捉一只老鼠,也只是难以下咽而已,应该不会这样痛。 褚洄真的很在意那个邻家弟弟啊。他和连星在一起长大,亲眼看到连星最凄惨的画面,然后因为过于心痛而忘记了他们的记忆…… 爱一个人,爱到身体都选择性遗忘——连星是独一无二的,且不可超越。 就连素未谋面的温岚,也是褚洄的青梅竹马…… 桑星失魂落魄。 步行街上,成双成对的年轻人喝着奶茶吃着章鱼小丸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而桑星游魂一样直直穿过他们,一直往步行街后的小河边走。 爱一个人,就是有所求,有所求,便不再无坚不摧。所求得不到,自生卑心。卑,自卑也好,卑劣也好,都是因爱而起。 快五月了,河水变得碧绿,带着腥味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那层层的涟漪却在桑星的心里刮起滔天巨浪。 那激流滚滚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褚洄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我知道桑星不是连星,妈妈,我比谁都清楚。” 褚洄说:“但我喜欢桑星,不是移情,不是因为连星而可怜他。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没记得连星呢。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他,想一直一起的那种。” 想到见面最初的种种误会,褚洄向来冰冷的轮廓都变柔和。 对褚洄来说,连星很遗憾,但他已经过去,现在一颦一笑都牵动褚洄心肠的,是桑星。 大概有一些时日了,褚洄想把桑星变成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褚洄的小猫。 这些天,褚洄忙着在褚建军的集团里签各种文件,要么就参与他听不懂的董事会,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梳理和连星的过去,没有时间回到曾经的老房子。 所以褚洄并没有完全理清对桑星的感情。 但这些有什么关系呢?那些没有连星参与的回忆是真的,很多很多时刻的欲望是真的,想抱他,吻他,和他贴在一起。 一想到桑星最近似乎不开心,隔着远远的屏幕褚洄都能感受到他的消极。想到这个,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把桑星想要的东西双手捧给他。 不就是区区褚洄? 半个小时后,桑星还没有到,褚洄等不及了,一个电话拨过去: “怎么回去了?不来面馆了吗?” “……有一份很紧急的作业要写,哥哥,不能过去了。” “……好。”褚洄觉得桑星的声音有些异常,他站到窗边,寻找两栋楼之间的那个狭小的窗户,反光让一切都看不清楚。 “明天早点来面馆吧桑星,来参加我生日宴,哥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好吗?”褚洄对着那小窗口说。 桑星沉默了一会儿,答应:“好的哥哥。” 电话挂断后,桑星拿出画了一半的小画,一边想自己的礼物真的拿不出手,一边认真下笔。 生日宴呢,桑星从来没有参加过生日宴,应该是和小说里描写的一样,水晶灯,好看的气泡水,还有成堆的礼物…… 桑星不知道自己的简陋小画会被褚洄放在何地。他打开手机里的电台,随便调了一个频道,然后画画的手顿住。 耳机里,歌曲《如烟》正在娓娓道来一个名为“遗憾”的故事。 过往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幻灯片一样讲解的清晰透彻。 桑星倏然明白了,他把所有的灰色点全都串了起来…… 第54章 - 他想起那次,褚洄眉目黯然的祈求桑星喊他四个字“褚洄哥哥”,他祈求了两遍还是三遍。 当时桑星并不明白这4字的含义,还有那段时间,面馆三楼,这首被单曲循环了好几天的《如烟》:“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7岁,是褚洄认识连星的7岁,是没有桑星的7岁。 而桑星拥有的,只有遇见褚洄的17岁。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桑星找出音乐软件,单曲循环这首歌。 良久后。 “……57,58,59、00,”桑星默念着,“晚上11点了,还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12点,褚洄的生日,桑星的一半都会变成猫的时刻。在这之前,他把画收尾,并拿出小账本,在上面记录最近和褚洄的一切。 然后在账本的末了,写下很大的“遗书”两个字。 写完后,桑星觉得自己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他准备在明天、褚洄生日宴上坦白自己生病的事实,并最后告白一次。 这一次,不管温岚,不提连星,不提褚洄所有桑星未曾参与的过去。 桑星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未来。 他想告诉褚洄:“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只混的很惨的流浪猫,记得一定、一定、一定要收养他。” “还有,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割他的蛋蛋……” 5月5日,褚洄生日。 这天天气突然降温,天气预报说有暴雨,提醒人们出行带好雨具。 桑星找出褚洄送给自己的克莱因蓝外套和灰色高领薄毛衣以及浅色牛仔裤穿上,对着镜子左右看看,突然对自己的模样很满意。 下了楼,他顺着小路拐到通往小区门口的路边时,桑星突然看到了久违的小黑。 它正蹲在距离桑星不远的正前方,拦路。 好像在等桑星。 经过狸花猫和猫伯伯的事,桑星已经变得很敏感了。但小黑是远在“有猫病综合症”出现之前就被他喂过的小猫。所以桑星确定,小黑不是人变的。 “这么久了,你去哪里了?之前褚洄哥哥带回了好多猫粮,还有猫罐头。我都给你留着呢。”桑星慢慢的蹲身,探出手。 原本以为小黑不会靠近,毕竟小黑一直都很警惕,性子也比较野。 没想到它试探着靠近了,低头嗅了嗅桑星的手指。桑星心花怒放,想这可能是个好兆头,今天一定会顺顺利利。 他起身冲小黑摆手:“我要去参加褚洄哥哥生日宴,回来才能给你了,小黑要等我噢。” 桑星起身,急匆匆的往胖婶儿家走,没想到刚过了马路就接到了褚洄的电话。 褚洄的爸爸突然间来了,一大早就把褚洄接走。褚洄很抱歉:“我一会儿给你发地址,你打车直接到场地汇合好不好?” 这有什么难?不就是打个车?褚洄竟然还是这样小心翼翼。 桑星说:“好,你不要担心哥哥。” 褚洄笑了,低声说乖,补充道:“还有,我的蓝牙耳机又忘带了,你记得去房间帮我找一下带上,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桑星答应着,往面馆走。 胖婶正在一楼擦桌子,旁边有个抱小孩的女人同她说话。大概是褚洄生日的缘故,胖婶换上了一套褚洄送她的衣服,脚上穿的是桑星买给她的运动鞋。 “这是我们家小星。”见桑星进来,她亲切的介绍,开始细数桑星的成绩,还有多能干。女人听后很羡慕,说真希望我孩子大了也像你们家小星这样懂事。 胖婶就傲娇的说一定会像的。 “阿姨。”桑星跟陌生人打招呼。他的心被胖婶口中的“我们家”融化,好像他真的是面馆的一份子,有胖婶那样可爱又招财的妈妈,还有褚洄那样像朋友又像爱人的哥哥。 “那青哥是什么呢?”桑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旋转着在屋子里找耳机,“书桌没有,沈青应该是冷面严苛的大哥……啊,吓人的律师。” “但是褚洄哥哥的耳机去哪里了?耳机耳机……”桑星已经把褚洄的卧室翻遍了,没找到,“斯童哥就是、就是、大嫂吧?耳机快出来。” 桑星来到客厅,先到沙发那找。 突然,他听到胖婶大声说话的声音,于是歪头往门口楼梯处看了一眼。 想胖婶儿和女人聊孩子们又聊到高兴处了,桑星会心一笑,继续翻找。 “啊~沙发没有,阳台没有,茶几也没有啊~耳机,耳机……”桑星念叨着出了房间门,来到楼梯旁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一面非常大的镜子,是褚洄找人安装的,他每天早上不把衣服搭配好、发型整理好都不愿意出门。而镜子旁,有一个挂墙柜,桑星在那里看到了褚洄的蓝牙耳机。 “果然在这……” “你干什……唔……”胖婶含混的声音再次从楼下传来。 桑星凝神听了一阵,却仿佛听到了低沉的属于男人的声音,而胖婶儿没再有别的动静。 怎么回事? 桑星想到胖婶儿之前偷偷哭的样子,心中疑惑。他不放心的下楼,在走到二楼楼梯那儿的时候,胖婶儿又开口了: 第59章 “你这个混蛋!禽兽……” “怎么禽兽,我稀罕你很久了……”又是男人的声音。 怎么这么像桑永利的声音?一想到这,桑星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一步三个阶梯的快速下楼。 “婶婶!” 一楼没有那个女人和孩子了。所有的餐桌和椅子一目了然,没有一个人。桑星第一时间迅捷的跳到后厨,发现后厨的门自内锁着。 他快步绕前,掀开窗口的帘子往里一看,桑永利正把胖婶堵在水池边贴的很近。见他进来,桑永利一脸震惊。 而胖婶儿的头发都凌乱了,脸红到发黑,眼睛里急出泪水,脖子上还有清晰的抓痕,胸前的衣领也乱乱的开了个扣子。 胖婶是个多体面的人啊!什么时候都画着非常适合她的口红! “你不是去给褚洄过生…”桑永利说。 “桑永利!”桑星大叫一声,浑身都在发抖,怒气和恨意冲荡在他胸口,让他想杀人。他从来没有这么利索过,顺手抄起一个陶瓷大碗冲桑永利丢过去,然后手撑窗台一步跃上递餐窗口,掀开帘子矮身钻进后厨。 窗台上摆放的蒜末、辣椒油和盛香菜碎的碗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小星!” “小兔崽子!” “啪”一声。 “出去婶婶快出去!” 四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桑星第一时间把胖婶拖出来,一直拖到后厨门口,伸手拉插栓的时候,桑永利自身后一脚踹向他的肩膀。 “你个小白眼儿狼,仗着有人撑腰敢打老子,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 “桑永利你禽兽你别打小星!”胖婶喊,伸直胳膊拦在桑星身前,像老母鸡护小鸡崽那样。 桑星的眼睛唰一下红了,一言不发的扯过胖婶,用后背承接桑永利挥过来的擀面杖,脊椎好像被敲碎的同时,大力把胖婶推出门。 桑星气喘吁吁的转头,惹急眼的小狼一样跟桑永利厮打在一起。 太多年了。 桑永利对桑星的侮辱谩骂,给他的伤痛恐惧,齐齐涌上桑星心头。曾经幼稚而胆怯的自己,如今想来就像一个瑟缩的笑话一样,可悲可怜。 而如今,桑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失去的,更没什么可怕的。 桑星一还手,桑永利更生气,几次上手拳打脚踢,桑星也都一一还回来。桑永利觉得非常没面子,恰好脚边有一把实木椅子,他二话不说举起来,一边骂着“褚洄家都倒闭了,我看谁还敢护着你”,一边恶狠狠的朝桑星的脑袋抡过去。 “啊……”胖婶去门外喊完人,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大声呼喊。 桑永利被喊的清醒过来,脑筋一转转头就骂:“我教训我家儿子关你们什么事儿!” 说着粗暴的拖着桑星就往外走。 “你们快帮帮忙啊——小星——”胖婶阻拦,桑永利一把把她推倒在墙角,他像一头被惹怒的饿狼,浑身散发吃人气场。 而桑星被桑永利一椅子打到了后颈处,眼前一黑,顿时浑身失了力气,只能破碎的布娃娃一样,任由桑永利拽着,昏昏沉沉的不知往哪去。 等他微微清醒后,发现被桑永利带到了南城的西郊墓地。 “你今天就跪在你妈面前跟她说说,你是怎么打她弟弟、把你养大的人!”桑永利越恶毒越兴奋,狠狠一按,把桑星“哐”一下按跪在石头上。 桑星的爸妈离世后,原本草草葬在杨城不知名的某处。 后来老家那片墓地被政府征用,出台了墓地迁移补偿,当时刚在南城买了房子手头不太宽裕的桑永利就首当其冲签了同意书。 于是桑星得以每年的清明来南城城郊墓地祭奠父母。 说是墓地,其实就是一块非常简陋的碑石,连照片都没有,只有“连温良、桑圆圆之墓”八个字,底下有个日期,没有落款。 第55章 - 桑永利蹲身笑的阴狠,几乎是趴在桑星耳边,一字一顿的说:“你不觉得石头很凉吗?那你感受到你爸妈在地底下又多冷了?这都是拜你这个白眼狼所赐!你就是个灾星,会给人带来不幸!” “你胡说!”桑星倏然抬起头,瞪着桑永利,“褚洄哥哥说过我不是灾星,你也没有资格评判我!” “我没有资格?”桑永利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他站起来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不然我跟你说说你爸妈是怎么出的车祸吧?他们原本其实可以好好多活几年的。” 桑永利那种癫狂的红眼的表情跟丧尸一样可怕,可桑星还是忍不住看他,似乎好奇自己的人生能有多糟糕一样。 “他们都是为了你啊……”桑永利像在讲一个鬼故事。 “因为你吵着闹着非要吃一个冰激凌,你爸爸一个分神撞上了装满钢筋的大货车……你为什么非要吃那个冰激凌呢?为了你,他们就这样死了……尸骨都不是完整的。” “你、你胡说。”桑星不要相信桑永利。 “胡说?我胡说?当年连温良开的车可是豪车,那上面都有行车记录仪的……” 桑永利充满耐心的跟他讲:“还有褚洄,你看看褚洄,才认识你多久,家里就倒闭了,桑兵说他现在只能靠跟女人联姻才能撑下去,你还指望他保护你?” “你说说,靠近你的人全部都不幸,你不是灾星是什么?” “就跪在你妈妈面前,好好反省反省吧……”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桑星在沉默里变成日晷的指针,用投放在冰凉墓碑上的影子回放着过往所有幸福的画面。 桑星因为一个冰激凌害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可笑的是,无论是与不是,桑星连爸爸妈妈具体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这份愧疚能有多少呢? 桑永利竟想用这件事击垮他。 倒是褚洄,褚洄才出现在他生命力几个月,就已经占据了桑星几乎所有的幸福记忆。 “不高兴了吗?别不高兴,再等一等好不好?” “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早点来面馆吧桑星,来参加我生日宴,哥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好吗?” 褚洄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对了,今天是褚洄的生日呢,桑星的生日礼物还没有送出去,桑星还有话没跟褚洄说…… 褚洄觉得恼怒而奇怪。 他原本很用心的选了这个安静又漂亮的场地,还预定了一大捧漂亮娇艳的红玫瑰,想在这里实现桑星的愿望。邀请的人也都是自己的好友。 没想到桑兵和郝满都来参加了生日宴,跟他们同来的还有几个不算熟悉的同学,所以精致漂亮的宴会厅一下子人满为患,吵吵嚷嚷,令褚洄厌烦。 隔着一道玻璃门,桑星看到的就是褚洄淡漠而严肃的面孔。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一个黄头发大波浪卷的漂亮女生同桑星擦肩而过时,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善意的笑:“不去处理一下吗?酒店前台服务生那里有紧急药箱。” 她说的是桑星耳边的伤口,那里正在溢出血液。 “不、不用了,谢谢。”桑星微怯的后退一步,退进走廊阴影里,视线落在女孩手中捧着的艳丽娇艳的玫瑰花上,玫瑰花从中间有一只戴着王冠的小猫,小猫手中抱着一张蓝色卡片。 真漂亮啊。 桑星目送玫瑰花和女孩打开旁边的玻璃门,进了宴会厅,然后、桑星看到褚洄的脸色变了——褚洄倏然笑了,笑的柔和又无奈,他喊“温岚”,然后跳下台。 褚洄朝桑星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接过女孩的玫瑰花,并抬起来在灯光下认真审视一番,才珍惜的轻放到一边,继而,同女孩拥抱。 厚重的玻璃门重新关上。 舞台四角崩出了漫天闪烁的晶彩喷花,水晶灯天顶闪闪烁烁,映着荧幕上褚洄的照片海报,台下,人群欢呼雀跃,他们一起举杯。 褚洄也在笑,有两次越过温岚看向门口,更多的时候,他同温岚对视。褚洄亲了温岚的左脸颊和右脸颊,然后和温岚一起背过身,往台上走。 褚洄始终没看到站在门边阴影里的桑星。 褚洄心里装着弟弟连星,身边有美丽大方的女朋友温岚。 褚洄不爱桑星,他的生活并不需要桑星。 “喵呜——” 桑星凄厉叫了一声,视野极速变矮…… 绚烂华丽的厅中。 “你不是我们洄哥的对象啊,那你为什么捧着玫瑰?”有人问。 “我是褚洄的表姐,在酒店门口碰到外卖人员,就帮褚洄带上来,至于他想给谁我就不知道了。”温岚笑的温婉大方,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褚洄无奈:“想给的人还没来。”说完再次看向门口。 众人又是诧异声又是起哄,而褚洄的眉头却渐渐蹙起来。 桑星在自己的事情上一向很认真,从不迟到,就算偶有事情也会打电话或者微信及时告诉自己。 第60章 对了电话。 褚洄突然想起来,他摸自己的口袋,问:“我手机呢?有没有人看到?” “在屏幕旁边桌子上。”温岚打电话找了一下。 褚洄跳下台拿手机。结果指纹刚识别开就被吓了一跳,大姨竟然给褚洄打了17个电话,而他因为忙来忙去场内音乐巨大一个都没有听到。 褚洄立即拨过去,接通后听了几句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挂断,褚洄拨桑星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没一会儿,倒是接听了,但接电话的是大姨。 桑星没带手机。 “你去哪儿,你是主场呢。”温岚拦住褚洄。 褚洄:“我急,找人。” 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冷冷的看了人群里的桑兵一眼。 褚洄先回面馆问了一下情况,紧接着跑到桑永利家。 桑永利正在那儿喝酒呢,一个人一杯酒喝的心情愉悦,恰到微醺状态。 “桑星呢?” 褚洄推开桑永利,进屋翻找,每间屋子找遍,最后推开了桑星的卧室,这才发现桑星的住宿环境,逼仄又狭小。他就是在这扇窗子前给自己打电话的。 “桑星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他伤得怎么样?” 褚洄拎起桑永利的领子,卡着他的脖子逼问。 “那混小子、那混小子仗着你就为非作歹,竟敢打老子……我就把他弄到墓地去,对着他妈妈好好反省反省……” “墓地?” 褚洄看看外边越来越阴的天气,额头青筋爆出,拖着桑永利往外走。 “现在,你带我去墓地找桑星,如果找到他他完好无损,那他的事我都不跟你追究,但凡他有任何的伤痕,桑永利,你就可以找个坑睡下了。” 于是,桑永利被褚洄拽着,在今天第二次来到西郊墓地,但是桑圆圆和连温良的墓前哪还有桑星的身影呢? “嗝……”桑永利打了一个酒嗝,含混地说,“混账,连墓都不好好守,我就让他跪一下,怎么就娇气的受不了混蛋……” “你他妈的!” 褚洄直接飙了脏话,只觉自己目眦欲裂:“你让他跪在这儿?你他妈凭什么让他跪在这儿?!” 说着,褚洄气急了,狠狠推了桑永利一把,桑永利酒后踉踉跄跄站不稳,一不小心,歪在墓碑旁边。 褚洄看向桑永利的时候,目光扫了一下面上的碑文,接着整个人就愣住了。 连温凉,桑圆圆之墓? 褚洄不自觉的读了出声,突然想到邻家弟弟连星的全家福照片后面,纪语就是温良爸爸圆圆妈妈? 褚洄神色一紧,浑身血液好像停止流动了,联想到一种可能,他难以置信的拖期起桑永利问:“告诉我!桑星姓什么,他们家原先住哪里?” “嗯嗯……”桑永利还蒙着呢,笑嘻嘻的嘲笑褚洄:“啥?你个蠢比,桑星肯定姓桑啊还能姓什么?” “我说他曾经的姓!” “嗯曾经,曾经姓姓连吧?连温良的儿子,话说那个连温良啊可真是了不得,一下子赚了些钱,买了个大奔,还买了个什么别墅,整的那叫一个狂啊,转头就把我们这些穷亲戚给忘了,哦,枫山28号,个没良心的,桑星就是随他……” “我操你m!” 枫山28号一出,褚洄疯了,就像武侠小说里经脉逆行的人那样,全身的骨头都痛悔到打结,他骂出此生从来没骂过的脏话,一句一句,同时,对着桑永利拳拳到肉的暴揍殴打。 肩膀,胸口,肚子,腰,腿,激涌的血液荡的褚洄看不清楚,但只要他手脚能够得到的地方,所有的拳脚,全身的力气他通通都不论死活般施加给桑永利。 桑星。 褚洄恨桑永利,更恨自己。 明明那么像啊,差不多的名字差不多的长相差不多的经历,为什么就没有仔细盘问清楚?以至于两个人都亲密到此了,褚洄才知道,桑星就是年幼时的邻家弟弟,连星。 那个让自己无限悔恨遗憾的小孩。 他曾在幼年时陪伴自己,又在长成后,爸妈离散、生活找不到羁绊的锚点后,再次来到身边成了褚洄可爱的弟弟,天真的桑星。 第56章 - “……有句话你真说对了。”褚洄气双目赤红,喘吁吁的直起身。 褚洄是傻b。 褚洄骂自己,又伸脚踹了下死猪一样的桑永利,指望他告诉自己桑星去了哪里是不可能了。褚洄面无表情的给桑兵打电话:“到西山墓地来接桑永利。” 说完,挂断。 褚洄再次回面馆。路上,他给沈青打了个电话,告知桑永利骚扰大姨的事情后,发现桑星没有回来,褚洄只好骑摩托一边走一边找。 他先去桑星的学校,翻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一个人。 桑星会去哪里呢?褚洄心急如焚,桑星的社交圈非常小,信任的人也非常少,除了自己和大姨……对了,还有那个叫孟常的小孩儿。 褚洄骑着摩托掉头,再次往墓地赶,然后跟桑永利要了桑星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又辗转要到孟常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间隙,褚洄开始自责。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深入的了解桑星的生活,只是在表面给他一些肤浅的物质上的安慰,却从来没有去探索桑星的内心。 没有问过他,失去了九年的记忆会不会恐慌?看到别人有爸爸妈妈会不会难过?到底因为什么才会愿意成为连星的影子?还有,生活中有没有非常无助、难过的想死的绝望心情? 这些褚洄一一都没想过。 “洄哥,这假期我还没跟桑星联系呢?他怎么了?”孟常问。 “没事,如果他联系你或者找你,你记得留下他,第一时间给我说。” 褚洄哑着声音挂掉电话。他顺着路把车骑到小河边,甚至,再次回到宴会厅。而宴会厅里所有的布置早已被收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温岚给褚洄打电话。 褚洄说了一下情况,温岚提醒他:“傻,给严默寻打电话,查监控不比你慢慢找强?” 心急则乱。 褚洄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留下一个红手印。 “寻哥,帮我找个人,高中生。” “上次那个被打的小孩?”严默寻还记得。 “嗯。”褚洄低声答应。 “行,法治社会,出不了乱子。”严默寻挂断电话。 乌云遮天蔽日的酝酿着下一场风暴,褚洄不甘心的再次找了一遍两人去过的地方皆一无所获。他魂不守舍的想,在认识自己之前桑星还会去哪里呢? 褚洄再次驱车来到桑永利家,进门的时候,桑兵有些警惕地看他。两人冷漠对峙后,褚洄径直进了桑星的屋子。 桑星的世界真是贫乏的一清二白。 褚洄越看越替他委屈。 桑星是个小王子一样的小孩,抛开清俊的外表和纯良的品质不说,小时候,他的爸爸妈妈都很疼爱他,甚至是纵容。 但9岁后的桑星就在这个逼仄阴暗的屋子里长大。这屋子除了一张坐上去吱吱呀呀的单人床、一个上个世纪的衣柜和一张小学生书桌外,褚洄找不出任何超出100块的东西。 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抽屉里,混乱的杂物,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只有一个还算能看的小本子吸引了褚洄的注意。 他从正面翻开,上面写的是一些日记有关的东西,都是两三年前的。 褚洄把本子合上,没有继续看桑星的隐私,只是随手把这小本收进口袋。如果找到桑星,褚洄不会允许他再回这屋子住一晚。 刚离开桑永利家,褚洄的手机就响了。 严默寻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你那小朋友,变成猫了……” “……” 褚洄原地石化。 桑星,变成猫了?! “‘有猫病综合征’的新调研说,人猫变的原因不只有缺爱、被冷待,被迫孤寡等外因,有些过度内因也会导致猫化。”严默寻帮褚洄分析现状。 “比如极度自卑,极端自我否定,甚至自我隔绝,这些心理因素都会加速或直接导致突然间的100%彻底变猫,你那小朋友应该就是这样。” 然后是一字一顿,令褚洄心里沉甸甸的问句:“你了解他心里的想法吗?” 褚洄确实从来没了解过桑星。 一个被自己看作小孩的人,一开始怯生生的羞涩,熟悉后又像小太阳一样软软糯糯,“吧唧”一下橡皮糖样呼在人身上,让人心里甜滋滋。 却从来不说自己是不是同样快乐。 难怪,曾经一说到猫他就急眼,一说到老鼠他就蹦;难怪,领猫基因测试棒那天他是那样激烈的反应;还有他谈恋爱,谈的那个不清不楚。 后来又开始追自己,这就是桑星为了治愈自己而想出的办法吗? 还有那天在百分猫敬老院他恐慌到不敢直视的眼神…… 17岁,面对一个新型疾病,桑星到底隐忍了多久,恐慌过多少次?那动不动脑筋抽风的小脑袋瓜,耗费多少脑细胞才能想到这点办法?有没有曾经想跟褚洄坦白,寻求一个庇护? 第61章 答案很明显。 严默寻说的都是对的。 褚洄从找人开始变成找猫,但监控的那片门后阴影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桑星变成了哪种猫。胖橘吗?还是狸花、三花?或是他曾经摸过蛋蛋的缅因?还有蓝白英短金银渐层…… 猫猫的品种太多,该怎么找? 褚洄骑着摩托车在街上乱转,太阳很亮,风也和煦,褚洄的心中却一片苍茫。 他对“有猫病综合症”的认知都是通过新闻,大概知道它有什么症状,因为什么会发病,却旁观者一样感受不到这个病的可怕之处。 直到它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介意的桑星身上。 “你认不认识一只叫桑星的猫啊?” 一天的奔波却一无所获后,褚洄蹲在长椅旁,挤了一根猫条,端给从路边草丛里跑出来的大蓝猫。 “喵呜——”蓝猫对着他叫,不知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褚洄注视它一会儿,然后用手轻轻拨弄它,蓝猫一点都不怕,给多少吃多少,还贴着褚洄的脚乱蹭。 “你觉得桑星有没有吃饱饭?”褚洄又问它。 回应他的是很短促的一声“喵”。仰头的时候,褚洄发现蓝猫胸前系着一个铃铛,褚洄捏近了看,拨通上面的电话。 电话接通:“你好,我碰见你们家的猫……” 蓝猫被主人领走了。 桑星却没有来找褚洄。 褚洄后悔,为什么不早早送一根印着自己手机号码的项链送给桑星?这样褚洄说不定也能接到陌生人的电话。 “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怎么认出你?小骗子。” 褚洄自言自语,转念想到桑星那么喜欢吃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寻到合胃口的食物。原本今天生日宴上很多菜都是给他点的,结果不该出现的出现一堆,该出现的却变成了猫。 还跑了。 “什么事儿啊?这是。” 褚洄从座椅上站起来,再次骑上摩托车,途经一家宠物用品店的时候,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办法。 褚洄联系了包装打印厂,把想说的话印在猫罐头上:“桑星,哥哥在找你,快点回家好不好?” 他发动朋友将罐头放在以前他们常去散步地方的草丛里。 想到桑星只认识面馆和学校方圆3公里内的路,于是又把罐头放在举办生日宴会酒店附近,甚至指路路标一样从酒店到面馆一路上都零零散散放了吃的。 但基本上这会儿放置好,一个小时后再去查看,发现吃的都没了,却没有停留在原地看字的小猫。 流浪猫太多了,桑星成了其中一只。 “医生想问下变猫之后还认字吗?” 褚洄冲进医院,问了指导处,又跑到心理咨询室,气喘吁吁的推开门。 穿白大褂的周叙坤推了推眼镜,皱眉看褚洄。虽然褚洄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但这么没礼貌……周叙坤冷脸:“挂号排队。” “抱歉抱歉……”褚洄双手合十,神色恳切,“我真的是、太着急,就一个问题……” 周叙坤仔细打量他一会儿,可能觉察到他的心焦,声音柔了几分:“认识。完全猫化后,除了身体是猫的形态,记忆、学识等这些形而上的东西还会维持之前的认知。” “那饮食呢?”会不会放错了食物,猫猫状的桑星不喜欢? “……”周叙坤被问住了。 倒是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病人开了口:“饿上几天,猫罐头都算顶级美味。” “好,感谢,”褚洄的心一边抽痛,一边感激,“十分感谢。” 褚洄骑着摩托继续把被流浪猫吃掉的食物,尤其是印着字的,一一摆好。 他咨询了养猫的朋友,打听了猫猫爱吃的,比如猫薄荷,分装好小碗的磨牙棒等,还买了一次性饭盒,打包了一些桑星爱吃的麻辣鱼。 真正的猫不会喜欢吃辣,只有桑星这只新晋小猫喜欢吃。 褚洄心里又软又酸,想象桑星变成的猫的样子,应该很软很可爱,一边慢腾腾骑车顺着路来回察看。 桑星变成猫的瞬间,没有被自己吓到,反而被路过身边的男服务生吓到了。 那服务生“啊”的一声尖叫,手中连盘子带红酒一起碎在地上,他连续后退几步,蒙克《呐喊》里的小人一样,一脸惊恐的捂住耳朵,呆滞在原地。 -------------------- 人物介绍: 严默寻,京圈低调内敛公子哥,政界太子手眼通天。 在《大道流年》里,严默寻帮才酩找佳人;在《千里追凶》里,严默寻会成为商哲的顶头上司(还没写);在《不渡》里,严默寻救梁雾,又帮梁雾救姜弗(完结,还没发) - 严默寻阴阳怪气:我老婆呢? 溟洞小满做小伏低:在小满第一本小说《醉清风》里。 严默寻冷心冷面:《醉清风》呢? 溟洞小满卑躬屈膝:第一次申签时被长佩佩杀了…… 严默寻若有所思:长佩佩是谁? 第57章 - “喵——” 桑星被溅了一身红酒,喵一声吓的往反方向跑了。 直到奔出酒店,奔到马路上,藏到还算干净的枯草丛中,桑星才得以借路边的落地玻璃窗看清自己的样子—— 一只小橘猫,半张脸和下半身都是雪白的茸毛,只不过被红酒溅脏,一滴滴流下来,像血液。它立在半凋零的灌木树旁,颤巍巍探着圆圆的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天真的恐慌。 桑星突然明白褚洄对连星的感情了——很像不是吗? 像到桑星都对猫猫模样的自己起了痛惜怜悯之心。 很快,桑星看到褚洄突然从酒店冲了出来。 褚洄哥哥!桑星眼睛一热,从草丛钻出来,隔着马路喊,“喵——” “滴滴滴!” 刺耳又尖锐的鸣笛声响起,不过半秒,一辆五凌红光擦着桑星的尾巴尖疾驰过去…… 后来,桑星有点忘记了。再次有意识之后,他已经晃着尾巴走到一家甜品店门口。 路过身边的人有些好奇的打量他,有些理都不理就过去。人类长的很高,目测有20只桑星那么高,他们每一个都很强壮,像巨人一样,还随身携带着碾碎机那样的武器——两只穿皮鞋的脚,随便一只落下来,就会把桑星踩死。 桑星胆怯的躲避,直到夜幕降临。 原来,猫猫的视野这么矮小又无助,而人类,那么庞大。 在夜色最浓的时候,桑星找到了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距离宴会厅不算太远的街边长椅——真正的流浪猫不敢坐在路灯下,但桑星此刻最需要光。 没多久,好多只流浪猫都从马路对面奔跑过来,好奇的打量桑星一眼后往他身后的小树林里跑。其中有一只橘不橘黑不黑的小猫还停下来对他喵喵叫。 但桑星听不懂猫语。 直到另一只橘不橘黑不黑的大猫过来,严厉的“喵”了一声后,小猫才不叫了,跟着大猫往小树林里去。 桑星有点忘记自己以前是不是跟变成猫后一样,好奇心这么强。 他从长椅上站起来,慢吞吞的跟着那些流浪猫往前跑,一步一步的,渐渐闻到一种带着腥味的肉香。 桑星饿了。 流浪猫争夺食物的样子很凶,桑星不敢靠近,等它们把罐头吃完了才走过去,然后整只猫愣在了那里。 “桑星,哥哥在找你,快点回家好不好?” 以前,桑星还不认识褚洄的时候,在某个网站上看过一个很火的视频:我家的猫咪哭了。 视频里,小灰猫一抽一抽的哭泣,满眼泪痕,看上去十分委屈。结果点开评论,排在第一位赞数最多的回答是: 猫咪不会哭,如果哭了,说明眼睛受到了异物刺激,或者过敏反应。视频中这样的,应该是猫猫肠胃不好导致的抽搐,建议博主立刻带猫猫去医院做检查,祝天下猫猫都健康。 然后加一个双掌合起的表情。 桑星当时看了就划过去了,但这时候,很想找出那个视频,去好好的反驳一下那位评论的人—— 细数桑星生命中曾有过的所有寂寞与伤痛,没有哪个比褚洄印在罐头上的这句话更有杀伤力。 为什么褚洄要把举办生日宴的酒店定这么远啊! 20厘米高的小短腿桑星走的焦急又恼火,气的浑身的毛都乍起来,全然忘记,褚洄是人类,而人类出门打车、半小时的车程都算很近了。 在经历饿到不行去路边小店讨了干净的水喝、被流浪猫群殴掉了一大片皮毛、跟一个饭馆老板讨到半块干瘪的馒头、被超胖的三花猫猫王驱逐、一脚踩进泥浆尾巴似乎被陶土凝固、甚至在深夜被一只大老鼠跟踪等一系列事件之后,桑星终于在猫变后的第三天清晨来到面馆所在的步行街上。 他是循着那些猫罐头一路过来的,只不过,桑星一直都距离猫罐头远远的,生怕哪只很厉害的猫以为他要虎口夺食而召唤群猫群起攻击。 第62章 桑星被它们揍怕了。 西天取经般,终于,桑星在九九八十一难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褚洄哥哥。 虽然时近5月中旬,但因为冷空气的关系,又是6点左右的早上,空气还是凉的,喉糖一样冷飕飕。 褚洄穿着一件白色卫衣,脸色有点发白,但状态看起来还好。 他站在楼下杨树旁,查看那些被放在草丛里的罐头,没一会儿就直起身呆呆的站在那里,看起来非常孤独。 不知道猫猫的心脏有多大,也不知道猫猫的心脏长在哪里,桑星只看到那张脸就能感受到一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桑星满眼热泪,抬起小猫爪准备飞扑过去。 这时候,生日宴上的那个女生温岚、竟然从面馆里出来,她站在褚洄身边说话。虽然褚洄一直低着头,但温岚抱上来的时候,褚洄伸手回抱了一下。 桑星看呆了,热烈的心跳迟钝了很久才慢慢变缓。 早上6点啊,说明这个女生住在这里,联想到生日宴上的场景,褚洄妈妈说过的话,桑星脑袋里不禁浮现了以后她和褚洄相亲相爱,而桑星作为一只猫夹在中间的场景。 最重要的是,温岚围着的那条格子围巾……是桑星送给褚洄的。 也是呢,褚洄印在罐头上的字都是以哥哥的名义。 桑星呆呆的站在风口看眼前场景,任凭凉风吹拂他脏兮兮的绒毛。 大概是被宠坏了,一路上看到褚洄为他布下的“猫罐头回家路”,桑星变的很不知足,他不要褚洄有女朋友,不要褚洄拿自己当弟弟,桑星宁可做猫也不要做连星的替身。 桑星只能是桑星。 桑星挣扎了一下,垂下尾巴调转屁股四条腿歪歪斜斜的跑走了。 温岚是来给褚洄送东西的。 前一天下午,生日宴会场地经理清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礼物,上面别别扭扭的写着三个字:给褚洄。于是就送来,因为天色较晚胖婶儿不放心就留宿了。 褚洄打开那个东西一看,是一个木片画,蓝色涂料打底,中间画了一只胖胖的猫爪,白色的,还有两块黄。 橘猫的爪子。 这两天,公园里,大街边,还有附近的小区。那些楼宇之间的夹缝,一些猫猫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找遍了,褚洄一无所获,连桑星是什么品种的猫都不知道。 现在,他有了一点点线索,心里也有了些动力。 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只尾巴裹满泥巴的小猫跳着脚走了,脏兮兮的,好像是一只灰色里夹着黄色和红色的猫。 大概是一只三花和蓝猫的串。 褚洄没追上去,骑着摩托沿路转到小河边,忽然听到一只小猫在桥底下喵喵叫,远远看就是一只橘猫,四个爪子都是白色的! 褚洄心中一喜,连忙喊桑星的名字,他喊一句,小猫就叫一下。 褚洄去找了竹竿和网兜,想把小猫捞起来。但小猫却很胆怯,一直躲避。褚洄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桑星是不会躲避自己的。 所以桑星跟这只小猫一样也遇到了困难吗? 褚洄不敢猜测下去,他给猫猫救援队打了电话,直到救援队来跳下水,摸到桥底,把小猫救上来,褚洄才喘出一口气。 通往宴会厅酒店的路上,褚洄眼睁睁看到一辆卡车撞飞了一只小黄狗,不是撞到人的那种骨头断掉的闷声,而是悄无声息的一下。 小黄狗像折断的筷子一样,身体屈成最小的锐角飞速旋转着飞了出去。 褚洄被那抹黄色吓到心慌,手脚冰凉浑身发麻,骑不了摩托车。他停到一边,不敢去查看小黄狗的样子。而停车的正前方,一个被泥巴糊到马路上的黄色塑料袋都让褚洄瞳孔骤缩精神紧张。 桑星那么懂事,都三天了,变成猫,为什么不来找他? 时间越长褚洄心里越慌。 现在,就连看到不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明物体,褚洄都会头皮发麻而紧张,生怕那是一只死掉的猫猫。 直到第六天晚上,褚洄一无所获后才回面馆,他坐在书桌前,查看自己的寻猫计划,想着还能通过什么办法寻到一只橘猫? 监控只能看到猫猫跑出去的方向,而唯一认识的人猫“猫伯伯”已经去世了,褚洄想来想去,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助。 无意中,褚洄瞥见桑星的那个小本子,犹豫再三,还是打开看了。 都是桑星记录面馆打工时录。中间有一部分是两年前记的一些关于考试成绩学习的苦恼,尤其疫情期间,他没有办法用电脑上网络课,心里非常难过非常着急。 褚洄一边看一边心酸,前面的看完了,他合上笔记本,随手翻到后边一页,结果,整颗心被大大的【遗书】二字捅了个对穿: 【我有预感我要变成猫了。 褚洄哥哥拿我当弟弟一样喜欢我,但是现在这种喜欢失效了。 我很害怕看到晚上不人不猫的自己,我不知道变成猫后的生活,会不会吃饱?会不会碰到坏人?会不会说猫话?能不能听得懂同类的语言? 第58章 - 看到伯伯的样子,看到百分猫敬老院里那些猫的样子,我害怕。 但我只能面对。 其实,此生已经很知足,也没什么遗憾,因为生病那天认识了褚洄哥哥。还有胖婶斯童哥,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尤其是来自褚洄哥哥的拥抱,至于其他的,没有太多心愿了。 我其实还是应该告诉褚洄哥哥我的情况,想在生日那天,跟他告白一次,但我还没有想好,也没有太多勇气,正在纠结中,这个就随缘吧。 至于猫后事,我所有的遗产已经交给最爱的哥哥了,平板也在哥哥家,所以没有别的事了。 只有一点,很想要褚洄哥哥抱抱我,非常想。 如果变成猫,他还能抱我吗? 2025年5月1日,桑星绝笔】 褚洄心如刀绞,坐在房间里沉默,一个人变成雕塑。 “当弟弟一样的喜欢?”温岚问,“不好意思,你太入神了,叫你两声都没听到,不小心看了前两行。”她放下一杯安神茶,“姨煮给你的。” 褚洄抬头看她,满脑袋乌云突然被一道闪电劈开。 对啊。 那天桑星想吻褚洄,而褚洄拒绝,只说让桑星不要着急,说自己需要时间,以理清对连星和桑星的感情,最终又决定生日宴上告白。 但这一切桑星不知道啊,桑星还以为自己把他当弟弟……褚洄沉思半秒,神色一震,立刻冲出去,直奔电子城。 他买了十多支录音笔,将自己想说的那些话录下来,然后将录音笔间隔均匀的绑在树上,放在以前他和桑星常去的地方。 又投放了最好的猫粮,还有各种猫条猫罐头南极磷虾什么的,还有桑星很喜欢的芝士臭榴莲。 一切都布置好了之后,褚洄静静地等在不远处的杨树下。 两天后的某个傍晚,褚洄正靠着杨树发呆,听到录音笔因为连续工作了多个小时声音变得飘渺喑哑即将消失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裤腿被拽了一下。 又拽了一下。 那天,桑星看到褚洄和温岚在一起,接受不了,跑走了。 他原本打算跑到不远的地方,观察几天,如果褚洄一直很想念他,不管有没有骨气他也可以再回来——但这次,因为过于悲愤一下子跑出去老远,桑星很悲剧的迷路了。 猫身实在太矮了,连马路牙子的灰砖都不如。桑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四周都是一米多高的灌木丛,有的还长满了刺。 桑星小心翼翼的躲避,累的时候趴在草丛休息,却因为看到了很多诡异的虫子和虫卵而浑身难受。就好像那些虫子已经钻进他体内一样。 桑星还碰上了一只黄鼠狼,迷信的停下来,跟它对视,想着能不能沟通一下让黄鼠狼保佑他找到回去的路。没想到黄鼠狼竟然冲他龇牙,还要冲上来咬他。 桑星躲躲藏藏,分不清路,分不清东西南北,也没办法开口问。因为过于饥饿,每走几步就跟醉了一样,四脚发软。 就在这时,桑星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小黑。 没想到,小黑的身形那么高大,跟现在的桑星对比起来,近乎威武雄壮了。 小黑刚看到他的时候也炸毛,很迅速的攻击他,往前一跳前爪一拍,拍小鸡崽一样把桑星“吧唧”一声拍在了一旁的树杆上。 桑星快委屈死了,喵喵喵喵喵喵喵——悲伤的叫个不停。 啊小黑你妹的!褚洄生日那天我还跟你说会给你吃的!以前也喂过你,现在你竟然揍我! 但后来,小黑就怔住了,攻击性不再那么强,而是缓缓走近,低头嗅了嗅他的味道,然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之后桑星就跟着小黑混了。 桑星心里无限凄凉,只觉世事苍茫,一切都瞬息万变。 第63章 曾经他是上位者,偶尔大发慈悲投喂的小黑猫,如今成了桑星的“大哥”,桑星跟着它,想着小黑一直在面馆附近出没,很快就会把他带回去。 没想到小黑竟先去了别的地方,它越过灌木丛,越过小阴沟,翻过半座山,来到一处偏远的农家,把嘴里叼着的鱼放在老院子门口后,才转头离开。 这么一来回,就是一天一夜的时间。 “喵喵喵喵喵?” 桑星问:你费劲千辛万苦是来看望谁吗?但小黑不知是不是听不懂,大摇大摆往前走,理都不理。 两猫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往回走。直到某一时刻,小黑四处嗅嗅,突然目光牢牢锁定一处,然后一直飞奔过去。 桑星吓了一跳,以为它要抛下自己,匆忙跟着跑,跑了几十米后,突然停下来。 因为,他听到了褚洄破碎的声音,它们随暖风一起飘来: “……哥哥反应很慢,才知道桑星就是邻家弟弟连星,原本打算生日那天同桑星表白,想说哥哥也爱桑星,谢谢桑星出现。” “现在,哥哥十分想念桑星、需要桑星,快活不下去了,球球桑星,能不能早点回家……” 再次靠近褚洄的那几步,桑星整只猫都是晕的,像踩在七彩白云上那样。 桑星就是连星?褚洄、也喜欢桑星?真的吗?不是幻听吗?褚洄不是、喜欢弟弟一样喜欢桑星吗?那温岚呢?温岚又是谁啊? 桑星低头看自己狼狈丑陋的绒毛,暗自给自己打气,喜不喜欢的先不说,身世这么巨大的问题,还是要先搞搞清楚的。 桑星徘徊着,脚步一再试探又收回。 而一旁的小黑突然发癫,飞跳过来,踢自家猫儿子一样再次把桑星踹出去——让他恰好滚躺到褚洄脚边。 这下猫猫桑星再想躲藏也没办法了,只好垂头丧气的伸爪子,轻轻刀了刀褚洄的裤脚。 第一下太轻了,桑星又刀了一下。 褚洄蓦然低头,然后看到一只脸上红红灰灰,又瘦又丑,身上脏脏破破、尾巴脏兮兮沾了不明物体、小圆眼不直视人、连拽他裤脚的动作都别扭的胆怯小猫…… 紧绷多天的神经蓦然松了,褚洄像被突然放了气的大红门一样柔软,胡子拉碴的唇角带上了柔和笑意,眼角慢慢变湿。 他轻轻蹲下,合拢双手捧起桑星,不嫌脏也不嫌臭的举到唇边亲了亲,深深注视他,哽咽道:“好想你,我的小猫……” 而小猫在他手上垂着圆脑袋不言不语,没一会儿,脏兮兮的眼角溢出泪水,打湿了那片毛绒。 “是不是累了饿了?别怕,回来就好,以后都不要离开了。哥哥给你准备很多吃的,有小鱼干,还有罐头。” 褚洄心如刀绞,低声细语,抱着完全猫化的桑星进了屋子。 小猫桑星非常非常乖巧。 褚洄给他洗澡,他就乖乖的立在盆中,任由温热的水将他打湿。 洗着洗着褚洄眼睛红了,但是忽儿伸手挠了挠垂头丧气的猫脑袋,又笑了,“真可爱。” 小猫桑星不言语。 拿吹风机吹毛的功夫,桑星竟然已经睡着了。毛茸茸蓬松的身体团成一个紧紧的团子,就窝在褚洄怀里。 “是不是吓坏了?也吓坏了我……” 褚洄摸着他低语,没一会儿,瞌睡也上来了。 这些天为了找桑星,他也没有好好睡过。 “没事,好好睡吧。等你醒了再叫给哥哥听。” 但没想到的是,桑星回到褚洄身边都三四天了却一声不吭,好像一只哑巴小猫。 除了睡觉时的轻微的呼噜声,他几乎没有任何自发的存在感。 并且他从来不跟褚洄对视。 褚洄把他举到脸前,亲他粉粉的鼻子,他的眼皮就耷拉着,不知道看哪里? 褚洄给他喂饭,他就吃一点,喂水他也喝,只不过喝完自己会窝到沙发角落盘起来团成一个球。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过于听话了。 “为什么不看哥哥?桑星就算是变成猫也是最可爱的猫,并且我都问过医生了,还会变回来的。别害怕。看看我,好吗?或者你想不想和哥哥出去玩?我带你出去散心,行吗?” 褚洄温声细语,对着一只猫说了很多话。但桑星还是窝在那儿一动不动。 几天下去,给褚洄急坏了。 “唐思童哥哥很记挂你,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褚洄问过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建议最佳的办法就是陪伴和开导,或者带他去想去的地方,见猫化前就愿意见的人。 “这是我宿舍。这张是我的位置,里边那个靠窗户是唐思彤的位置。” 褚洄给桑星介绍。 “桑星!” 唐思童“彭”一声撞开门。 然后看到一只小猫从褚洄背后的卫衣帽子里钻了出来,是一只非常非常蓬松的黄白相间的橘猫脑袋。 但也只是钻出来而已,它还是乖乖的呆在那,看了唐斯童一眼后,继续丧眉耷拉眼的蜷缩回去。 褚洄最近他心力交瘁,晚上很早就躺下了,把小猫放在胸前,对着他说话,语气低沉而温柔: “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说话?如果想叫哥哥,可以喵一声……” 而小猫桑星团成球不理他。 -------------------- (′Д`) 这本小说是在三个月之前写到了小猫回来这一章,也就是58章的一半处。现在来收尾。 但不管怎么写都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了,情节也好,人物也好,毕竟三个月没动笔,感觉现在写出来的是一团垃圾,很难看。 这也是我写文以来写的最痛苦的几章。 真的很抱歉,对不起一直支持我的宝宝~~~ o(╥﹏╥)o 第59章 - “好吧,不想说就不说,”褚洄凑近了亲亲小猫眼睛,“我在外面放的语音,你听到了吧?哥哥一直在找你,我其实也喜欢你,都怪我没有早点跟你说,也没有多问你几句,所以才没发现你就是连星。”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晚,以后哥哥都会陪你,把你没有的通通给你补回来……”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不要怕桑星,我会一直……” 褚洄一个人碎碎念着,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浑身酸痛,睡意忍不住涌上来,然后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在他睡着之后,小猫轻轻地从他胸口走下来,趴到他肩头,琥珀色的眼睛,乌溜溜的直直看着褚洄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他凑近了用粉色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褚洄的唇角,然后又团成球,趴在了褚洄脖颈处。 小猫桑星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到一旁褚洄通红的脸,额头冷汗密布。 桑星其实有点无法面对自己以猫身跟褚洄相见。但现在,褚洄生病了,桑星忍不住着急起来。 “喵——” 桑星发出一声猫叫,叫完之后自己都愣了一下,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又尖又细又陌生,他连这小猫的身体都还不适应,更别说这副猫嗓子。 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门被褚洄反锁了,他没有办法隔着两面墙壁叫胖婶,也不能自己照顾褚洄。 他着急的原地打转,一时间更恨自己生病。 他勉强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到一旁褚洄的手机。 桑星想起曾经还没有完全猫化的时候,他尝试用爪子点手机给褚洄发消息。 那会儿其实也能打字,只是打出来不准确。 桑星冷静下来,努力分开自己毛茸茸的五爪,然后一点一点的解锁屏幕。他尝试了好几次,点开后再翻到通讯录,拨打了记录里唐斯童的电话。 幸好我还能认字。 小猫桑星庆幸的想。 褚洄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茫茫,努力辨认后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唐思童守着他。 “怎么回事?小猫呢?” “还小猫,”唐斯童关掉和沈青的对话框瞅他一眼,“半夜接到你电话,听筒传来的却是凄厉的猫叫声,给我吓了一跳,赶紧给胖婶儿打电话,这才找到钥匙,把你送到医院,不然,你今天就被40c的高烧烧成傻子了!” 桑星一只小猫,不方便带到病房里来,就被留在家里,由胖婶照顾。 “猫叫?小猫开口说话了?” 褚洄蜡黄的脸一下子红润起来了,一个振奋,连院都不住了,就想着回去看桑星。 “行了,你也太不注意了,明明现在在照顾桑星,反而你是晕倒的那个还要叫一只猫来救你。” “我没事,就是最近没休息好。我得回去陪桑星,他从回来后正眼都没看过我,更别说喵喵叫,他的心理问题有点严重,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一只猫在家。” “有胖婶在呢,没事的。” 褚洄还是摇头,很快的换了衣服。唐斯童没办法,只好跟着他。 第64章 “你要不要带他出去散散心,猫猫不是都喜欢球类吗?正好学校开了一家台球厅,我们带着他去玩。多接触接触,就会好很多。” “嗯。”褚洄答应着。 等两人回到胖婶面馆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只黑猫对着胖婶面馆的门门口喵喵直叫,尾巴也竖了起来,神态颐指气使。 褚洄认识这只猫,是小黑。 在小黑连续不断的猫叫声中,还夹杂着几声很细的奶猫喵叫。 褚洄定神看,才发现胖婶面馆门口的角落里,桑星小猫就探着圆圆的小脑袋,而那几声又奶又甜的猫叫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桑星!” 见到小猫开口,褚洄喜闻乐见。 但当桑星看到他的,时候立马又低下头再也不肯发出声音,不看褚洄。 桑星可以直视大姨,跟唐斯童对视,对真正的小猫喵喵叫,就是不理褚洄。 褚洄又愁,毕竟,对桑星来说,自己是不一样的,是区别于其他人的。 因为重视,所以更介意。 心理医生说桑星不说话的原因跟严重的自我否定有关,也就是“有猫病综合征”的内因。越是在在意的人面前,越觉得无法面对的意思。 想到这点,褚洄也能从中品出一点欣慰来。 下午,唐斯童和褚洄走进台球厅。 褚洄换了一件连帽衫,小猫就藏在他的帽子里,这是小猫最喜欢的地方。 没想到那个曾经勒索伤心的刺青混混也在,并且他就是这间台球厅的老板。 “诶?你们来了?”见到熟人,他热情上前,毕竟对褚洄是有几分认可的。 “养猫了,这是?”刺青看到初回将桑星从帽子里掏出来放到桌上。 “不是。”褚洄一脸淡然的摇头,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 原本被放置在台球桌上的小猫,听到这句话,突然抬了抬头,就这一下,恰巧跟褚洄望过去的目光对上。 小猫忽然又低了头,但这次的低头不是扫眉耷拉眼了,而是一种羞,和一种微微的不自信。 其实,这么小的一只小猫做什么表情都分辨不出来,但褚洄就是能确定他看得见,感应得到。 于是忍不住微微勾唇,连日来,笼罩在心上的阴霾也消散了一些去。 刺青混混似乎是司空见惯了,毕竟现在得“有猫病综合症”的人遍地都是。 人变猫,人变半猫,新闻上的图片,各种样子都有,不足为奇,于是也没说什么,就招呼他们玩台球。 两人打斯诺克。 褚洄因为一直关注着台球桌上的小猫桑星,所以玩的不是十分投入。 而唐斯童又是斯诺克高手,眼见着他把桌上的球收的越来越少,幸而有一个小差错,给褚洄留了两个。 褚洄毫不在意的换了杆,掠过台球边的小猫时伸出食指,勾了勾小猫的下巴,不等他回应,就趴在桌上瞄准桌上的白球——几秒钟的停顿后,“硌哒”一声,准头失误,白球撞到了下篮口的岩壁上,又往回反弹了五厘米。 “好没意思啊,我打遍天下无敌……” 唐思童一脸无聊的吐槽,但接下来就看到原本蹲在台边的桑星小猫,慢吞吞地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伸出一只爪子,一拍将那个球拍进了洞里。 唐斯童:“……” 褚洄满脸惊喜,刚要刚把小猫抱到怀里,突然间,台球厅门口一阵喧哗,原来是几个穿校服的高中生进来玩球。 而怀里的小猫一眼望过去,便不动了。 桑星快要高考了,他成绩一直很好只有近期才耽误了一点课程。 原本没有生病的话,他会像别的同学一样正常顺利的去考试,去心仪的大学。 但现在不同了。如果他一直没有恢复,以他现在的猫身,是没有办法参加高考的,只能等下一年艰辛的复课。 “没事,别担心,就算是复课,哥哥也会陪着你。”褚洄第一时间安慰小猫。 然后他终于等来了小猫的回应:桑星小猫慢吞吞在他胳膊上掉了个头,一脑袋埋进他的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缝隙里,藏起来了。 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理的样子。 褚洄感动又感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来玩的缘故,还是他一颗苍老的心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一天,桑星小猫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 唐思童是一爱闹腾的,也许是刻意想帮桑星,在台球打完之后,又提出要去健身房,想让小猫在跑步机上跑跑步运动运动,美其名曰提升身体素质,更有助于病情进展。 小猫桑星依然是随意带哪里都行的态度,于是两人一猫又来到附近的健身房。 恰巧郝满也在这里。 郝满自从被褚洄拒绝之后,也渐渐的寻找起了其他目标,但是代餐就是代餐,总也比不过原本那束月光。 尽管褚洄的情况他也知晓,但此刻面对他,郝满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一些。 比如,他主动为褚洄和唐斯童买了水。他站在两台跑步机中间,而眼睛却热烈的盯着褚洄。 就连跑步机荧幕上蹲坐的可爱小猫都没有吸引他的目光。 桑星还记得郝满,也是通过他的视角,桑星才误会褚洄。 桑星在感情上已经启蒙过了,所以在此刻看到郝满看向褚洄的眼神,而视唐斯童和小猫自己为无物,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几分。 一定是褚洄的追求者。 小猫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太舒服,但没奈何,它现在是一只猫,什么都做不了,又不能开口说话,就算开口说出来的也不是人话,这样只会被人笑掉大牙。 褚洄中场的时候去了卫生间。 郝满没有目标了,就转头开始跟唐思童说话。但两个人没聊几句,沈青那边就来了电话,唐思童只好去一旁接。 郝满终于看到小猫桑星了。 他凑近了想伸手摸一下小猫脑袋,但是桑星躲开了,并跟他四眼相对。 “你是不是褚洄成立的新宠物粮品牌而请的猫猫代言人呢?”郝满问。 第60章 - 唔?小猫桑星歪歪头。 新宠物品牌? 郝满似乎很无聊,对着一只猫不断说话:“我舅舅也是做宠物粮的,不过他只做狗粮,他们公司也养了一只小狗,用作日常拍摄视频,有时候直播也会出现,现在都是一只小网红了。” “不过话说回来,”郝满话锋一转,对着远处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身影,喃喃道,“褚洄学长真的很厉害,不靠家里自己创业,还长的那么帅,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喵!” 你快住嘴巴!想的太美! 小猫桑星从蹲姿改成了站姿,浑身毛茸茸的毛炸了起来,尾巴朝天竖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瞪着郝满。 那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褚洄哥哥早就有男朋友了,他的男朋友就是我你知道吗! 郝满偏偏是一个没养过宠物的,见到一只乖乖的小猫,有了反应,还以为它非常认可自己说的话。于是继续自顾自的言语:“学长是……” “嗷呜!” 褚洄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小猫桑星原本坐在屏幕上乖乖巧可爱,他面前,郝满在跟他说着话,似乎是逗他。 但不知怎么突然间小猫的气场变了,浑身毛炸起来,身体后移…… 明显是生气了? 是很新鲜的小猫表情,区别于之前的任何模样。 “桑星。”褚洄快走几步,大手一抄,小猫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你做什么?”他一边安抚小猫,一边一脸严肃的看着郝满。 “什么?”郝满瞪大眼睛,一脸莫名,“我没做什么啊学长?” 郝满冤枉死了。 “没做什么,他为什么生气了?”褚洄用手揉捏桑星的小脑袋。 “他?生气?” 郝满低头又抬头,反复好几次,“你说猫生气了?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生气?”郝满看起来一脸不解,“不就是只猫吗?” “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他是我喜欢的人。”褚洄用陈述句说,不理会郝满满脸的震惊,“他还在恢复期,所以……” 褚洄的话断在了这里。 因为怀里的小猫伸出爪子挠他了。 很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记。 但褚洄感受到了。 变成猫的桑星非常喜欢趴在褚洄的肩头,并且要贴着他的颈侧动脉。仔细聆听的话,桑星甚至能听到褚洄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热烈又鲜活。 他现在已经能偶尔跟褚洄对视一下了,也不觉得发出很娇气的猫叫声是一种羞耻。 因为每一次褚洄都用非常惊喜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情不自禁的将它举起来亲亲。 这天,褚洄在胖婶面馆前的小花池里给小黑搭窝,桑星就蹲在一边看。 “喵~” 当初会把遮雨的油布,一丝不苟的贴在猫屋上边后,桑星发出一声非常轻微的猫叫声。 第65章 褚洄笑着看他,顺手把他捞起来塞进小腹前的卫衣口袋里——为了装小猫桑星,褚洄特意让胖婶给他缝了一个安全感十足的口袋。 “哎呦呦——这是桑星吗?” 一个尖利的声音扰乱了两人的好氛围,他们齐齐侧头看到舅妈司梅在一旁,目光里尽是算计。 褚洄双手摸着口袋,只剩下猫猫头在外面,然后冷眼看司梅。 司梅说着桑星,眼睛却钉在褚洄身上,出口的话是软的: “咱们都是邻居,小洄你也别生气,桑永利不懂事,喝酒喝大了就会没了脑子。不过幸好桑星没事,他回来了,你也找到他我就放心了……” 一句话说的千肠百度曲折婉转,就好像最关心桑星的人是她一样。 “桑星是我弟弟,也是我的恋人,以后他户口会落在我家,从此再跟你们没有关系。”褚洄食指和中指却夹了一撮猫毛来回揉搓着冷道。 “……哎说什么户口不户口的呢,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养大的小孩,不管变成狗啊猫的,都还是……” 司梅未尽的话被褚洄凛然的转身打断。 看着那道背影,司梅呸了一声,也离开。 但到了傍晚,原本应该顾客来往的胖婶面馆,竟然冷清的很。 褚洄抱着小猫桑星下楼看,却发现门关上了,胖婶一脸异色的看着表面客气的桑家夫妻两人。 你们来做什么?滚出去,储回开口不留余地。 “再怎么说桑星也是我们养大的户口,还在我们家呢,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想抱回去好好照顾他。”司梅放低了姿态道。 桑永利站在他身后,用鼻孔发出一个哼声。 “抱回去?” 褚洄满腔的怒意上涌,桑星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从前他不知,后来他知道了,现在怎么可能让他们把桑星抱回去,何况桑星现在还是一只破碎的小猫。 “滚不滚?” 褚洄直接拉开面馆的门,下了逐客令。 “别忘了,你们是怎么虐待他的我手里可有视频。” 这也是让桑兵投鼠忌器的地方。 “孩子说什么虐待不虐待的呢?是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我们当时领养阿星的时候也是一番好心,怎么到头来你说领走就领走?” 司梅理直气壮, 褚洄冷冷看着他们,想听她后边的话。 “你不是想挪户口吗?我们把孩子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小兵还在上学,我们两个身体也不太好,本来指望以后桑星给我们养老的,这现在也弄不上了你看这……” “想要钱?一分都没有。”褚洄笑了笑,低头亲亲怀里仰头看他的小猫桑星,“人,更不可能给。你们还有什么打算说出来,我可以立刻给你否决。” 司梅料想到褚洄一定不会轻易答应,但有可能为了户口的事还能有的商量,却没想到他油盐不进的这么厉害。 有钱人就是抠。 褚洄的告白社区很多人都听到了,司梅和桑永利自然也知道了褚洄就是桑星小时候那个同住富人区的朋友。并且桑兵是褚洄的同学,他知道褚洄很有钱,非常有钱。 并且不止他家里有钱,褚洄本人也非常有钱,他刚成立了一个新的宠物品牌,在网络上直播营销。 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营销,褚洄这个大boss也是被手底下的人临时抓过去,当一次主播。 但因为桑星被他随身戴在帽子里,一人一猫的互动暖心而充满爱,两人默契十足。加之小猫桑星又长的可爱,一下子引爆了直播间。 第一场观看的人数就达到数万。 工作室趁机注册了一个小猫桑星的账号,如果不是褚洄公开说不会让小猫单独营业的话,那么他们的品牌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那么多的钱呢。 用那点钱换一个户口这不是很简单的交易吗? 没成想这样没有退路。 司梅给桑永利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桑永利一把按住胖婶,而司梅一个箭步上来,上手就要把褚洄怀里的桑星抢走。 “喵——” 桑星叫了一声,整个儿缩进了口袋里。 “你竟然敢动手?”褚洄大怒。方才怀里的小猫明显是被吓到了! 但没想到司梅是个豁出去的,上手就来抓褚洄,而褚洄一边顾着照顾桑星,不让他受伤,一边又被司梅拉拉扯扯,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能对一个女人动手。 所以这场闹剧打得束手束脚。 “喵喵喵——” 这时,一只黄色的毛茸茸的橘猫“喵呜”一声飞出来,他踩了褚洄的肩头一下,然后借力飞出去,一下扑到司梅脸上给她挠了三条血印子。 然后,再落地的时候,桑星就恢复了人形,站在收银柜台旁边皱着眉头看司梅。 只不过他全身都是光溜溜的,一丝不挂。 几个人都被这场变故震惊了,还是处回首先反应过来,满脸惊喜地笑着飞奔过去脱下大衣将桑星罩住。 桑星的眼睛闪了闪,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褚洄,然后慢吞吞的往前迈了一小步,很轻的叫褚洄:“哥哥。” “乖,终于变回来了。”褚洄笑着,伸手把人抱进怀中,紧紧的。 “唉这不是恢复了吗?” 不知怎么,动了手的司梅竟然又和气起来。 “别再打桑星的主意了,”褚洄放开桑星,站在他身前,“你们想要钱对吧?” 桑家两口子一听这事,能商量的意思吗?急忙忙不跌的点头。 “但我记得我妈妈告诉过我,当时领养桑星的是他的表姨,应该不是你们吧?” 夫妻俩面面相觑了一下,司梅面露异色。 当时那个表姨想领养桑星,司梅夫妻俩觉得有利可图,就收了5000块钱,把桑星“转让”给了她。 后来发现,桑星身上还存着更多的利益,比如房子,于是又将人要了回来。 褚洄看到两人不做声了,冷笑一下,道:“不管过程怎么样,你们收养桑星之后,他的房子也由你们接手,还有桑星的爸妈留给他的遗产。” “现在,这些都去哪儿了?” 褚洄着急,想抱着桑星上楼,想跟他的乖乖男朋友温存,语速很快,目的也非常明确。 “桑星已成年,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归宿,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监护人,更有权利主张自己的权益。” “所以,你们拿走的,也到了该还回来的时候了吧?” 第61章 - “我会替桑星找一个律师专门处理这件事情,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一轮番的陈述论证,让司梅和桑永利的气势一下子跌落谷底。 这下两人很容易就被赶了出去。 “哥哥,婶婶。” 屋子里只剩自己人了,桑星乖巧的开口,一下子给胖婶叫到眼红,“以后都没有事了,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嗯。”桑星点头,然后拿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褚洄。 “看什么呢。”这一下褚洄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变成小猫的桑星看都不理他一眼。 “走,回房间。” 进了屋子关上门,两人四目相对,竟然一时无话。 年幼时候的回忆,那些欢声笑语,还有离别的痛惜,中间又夹杂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两人之间从始至终便暗生的情愫,终于将那些血色的过往打破。 褚洄眸光深深,凑近了亲吻桑星。 是很珍惜很轻的一下。 “哥哥。” 桑星身上的大衣掉下来了,身上不着寸缕,却被褚洄拉进怀里,然后迎来一个深切缠绵又热烈的吻…… 褚洄把桑星的身份和他的经历告诉了妈妈郭少菱,还询问了她当年桑星爸妈留下的遗产和房子的归属解决问题。 郭少菱想起当年好友桑圆圆那张明丽的面庞,又想到自己与她的孩子连星之间那错过的“母子缘”,自然怒不可遏,当即把财产问题包圆。 “太恶心了真是,我当年应该亲自去看看小星,而不是听信一个外人的话。” 郭少菱一做律师的已经见惯人性低谷,但听到桑星的故事,依然忍不住怒意。 转眼间,这怒意又化成了一片怜惜林星在吗让我看看转眼间,这怒意又化成了一片怜惜:“连星在吗?现在身体怎么样?让我看看。” “过段时间吧,妈。”褚洄说。 毕竟桑星刚刚恢复成人,褚洄已经带他去医院检查了,发现他的身体里还有浓度不低的猫基因,极有可能再次猫变。 褚洄很担心,分别问医生和心理医生解决办法,他们的建议是给桑星最想要的,不要勉强他。 于是褚洄问桑星现在想要什么。 桑星说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他要去参加。 “好,那我接送你,我相信凭我们桑星的聪明,一定会顺顺利利。” “好的,哥哥。” 第66章 在郭少菱的帮助下,褚洄把桑星家房子和遗产的事查了个清楚。 房子早就被桑家夫妇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出去弄不回来了。 侵吞他人资产等名目一放到桑永利和司梅眼前,他们便开始求饶,还让桑兵来帮忙说情,但都被褚洄一一挡下。 门一关,天地之间只剩了褚洄和桑星两个。 桑星就坐在窗边,碎碎的头发被光照耀,显得他像小猫一样毛茸茸,褚洄忍不住伸手揉他脑袋。 桑星就回头抬脸看他,眼角眉梢上是毫无遮掩的开心。 “怎么了?”桑星说话含着糖一样粘牙齿,像故意撒娇。 “没事。”褚洄挑着他下巴低头亲了一会儿,好亲到不由自主的把桑星拉起来,自己坐下,两人面对面拢进怀里。 “你爸爸妈妈的事情是意外,不是你的错,并且他们希望你开心,他们是最爱你的。” 褚洄低语:“桑永利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 桑星点点头,嘟着唇黏黏糊糊的凑上去。 他完全忘记了车祸的事情,他对幼年时期的记忆很少很少了,除了能记着褚洄的身影,就连他父母的模样都已忘记。 医生说这是个体自主的选择性遗忘,对于经受苦难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医生也说了,可以通过心理疗法,刺激记忆恢复,桑星无可无不可,但褚洄坚决拒绝了这个治疗方式,那些痛苦的忘了就忘了。 他的星星,只记得开心的就好。 虽然距离高考只有12天,但褚洄和胖婶还是绕着桑星忙碌起来。 每天褚洄都来回接送他,食材都要挑最新鲜的,胖婶负责掌勺,保证口口都健康。 晚上桑星就被褚洄抱在怀里,两人嬉笑放松一下便一同进入梦乡。 高考压力大,桑星身体上觉得稍微有点吃力,但精神上整体是愉悦的,因为在意的人都在身边。 唯一让他有点不太舒服的是,褚洄对他过于小心了,还有就是,两人亲吻很多次,每次吻到动情处,却都戛然而止。 高考完的那天晚上,桑星被褚洄抱着睡觉,半夜里觉得身体发热,转瞬间,身体缩小,又变成了一只猫。 但是桑星已经不害怕了,他就在夜里静静的窝在那儿,看着褚洄的睡颜,发呆。 这是褚洄。 他幼年时的哥哥。 后来重逢,也是桑星的哥哥。 忽然他想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他跑到了沙发角落里,钻到了一个抱枕下面,将自己藏好 然后桑星完整的看到了他从刚睡醒起床的迷茫,到跑出卧室也找不到桑星的惊恐,和看到它又变成猫身后的惊慌担忧。 褚洄害怕的时候,瞳孔是缩小的,喊桑星的名字的声音颤抖着,素来稳重的人步履会变得慌乱。 “喵喵——” 桑星看到之后,心里觉得异常难过,赶紧开口叫了两声,然后飞速跳到储回的怀里,任由他抱着抚摸自己。 这个玩笑真是开的有点大,桑星有点自责,但褚洄一句责备都没有。 事实上,自从桑星回来,楚回就从来没有责备过他,也没有说教师的语言,都是听之任之,随意桑星使性子。 桑星更想听褚洄的话。 这一下把褚洄吓到心惊肉跳,尽管天亮了桑星又恢复了人身,褚洄还是带桑星进行了一个全面的体检,他的猫基因相比上次并没有减少。 “是因为最近学习累了吗?” 褚洄牵着桑星的手,以为是这几天他准备考试压力大的原因。 “考完了,哥哥带你出去玩,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桑星想去动物园,想去美术馆,还想去人很多很拥挤的景区。 不管他提出任何要求,褚洄都同意。哪怕一下子吃3个冰激凌,吃到拉肚子了,褚洄也没有阻止他。 没过多久,高考成绩出了。 褚洄问桑星想去哪个学校上学。 桑星问:“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褚洄纵容:“只要你喜欢,想去哪里去哪里。” “默河也行吗?”桑星问。默河是最北边的小城。 “……可以。”褚洄顿了顿,还是同意,“我可以飞去看你。” 桑星点了点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没有说话。 桑星不说话,是希望褚洄能够否决一下他的任性。褚洄不说话是因为他有点紧张。他希望桑星报自己所在的南大,成为自己的学弟,希望他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但南大是重本,桑星的分数不如没生病前理想,能报的南大的专业也相对冷门。 照以后来说,桑星完全可以选其他市一所跟南大名气差不多的、录取分相对低一点,这样能填一些热门专业。 但最终录取结果出来了,桑星被南大的兽医专业录取了。 褚洄很高兴,兴致盎然的给桑星准备开学的东西。 倒是桑星,一直乖乖的平静着,直到开学了好像也没有特别开心。 正式开学一周后。 某天褚洄去桑星所在的教学楼接桑星,看到一个女生正跟桑星说话,女生拉了一下桑星的手,桑星笑着,没躲开。 褚洄心里不舒服,但他隐忍下来,没问那是谁。 没过几天的周五,晚上桑星说周末要出去同学聚会,褚洄就说我送你接你,没有问他跟谁出去,几点回来。 这期间,桑星又有过一次腿部猫化,但过程很短。 这也足够让褚洄害怕了,他总觉得桑星闷闷不乐,却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 褚洄焦虑,觉得衣食住行都全面监管了,不知道怎么样能彻底将他治愈? 褚洄束手无措。 恰巧,10月底,沈青回来了,他已经和唐思童确立恋爱关系,两人曾经源自于酒店游泳池的某一点缘分,终于续上了。 这天四个人凑在一起吃饭,聚餐,期间褚洄给桑星剥虾,给他夹各种菜,对桑星的口味了解的一清二楚,每一筷子都是桑星最爱的。 桑星点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褚洄,然后拿了一颗他剥好的虾又放回褚洄碗里说,哥哥你吃。 但褚洄没有吃,他把虾放到桑星面前,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饮料。 中间唐斯童和桑星进卫生间,桌上剩下褚洄和沈青。 沈青一语道破他的愁眉不展。 “桑星的经历和阅历注定他是一个高敏感人群,好依赖,自然会需要占有和被占有。你现在一脸温和,像老母亲照顾儿子那样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桑星说不定还以为你对他的爱还是亲人朋友那种呢。” 褚洄的眉头皱的更深:“我已经当众说过他是我男朋友啊?” “但你表现的不像男朋友的样子,关怀过度,太小心,适得其反。”沈青说,又开启吵架模式,“话说,你以前对你哥哥我那么霸道张扬的样子去哪了?” 第62章 - 褚洄继续凝眉,没一会儿眉头解开了。 桑星父母留给他的财产的问题也被郭少菱很快的解决了。 桑星的账户上多出了一大笔现金,这些都是他的爸爸妈妈留给他的。 桑星想给褚洄买礼物。 但还没想好呢,某天晚上,褚洄把桑星带到步行街那边的小河边,然后捧一大束蓝色月季,对桑星告白说喜欢。 桑星笑了,说我知道,你以前也说过喜欢我,我明白的。 桑星无意之间的话让褚洄心痛。 他开始回忆当初桑星追自己的时候做的事,找能借鉴的事情借鉴一遍。比如请教问题,打篮球,摩托车,送花。 渐渐的,桑星发现褚洄好像是在学曾经的自己。于是跑过去问褚洄:“你是在学我吗?” 褚洄说,是啊。 桑星说:“可是我当时追你,是因为想要你的爱。” 为了治病而想要一份爱。 褚洄说:“我也是。” 桑星突然很紧张,问:“你,你不会有猫病吧?” 褚洄浅笑着摇头:“不会,因为我有你,并且我爱你。” 桑星放了心,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让褚洄觉得十分心动情动,忍不住低下头同他接吻。 想到桑星刚才小猫一样藏不住的紧张表情,褚洄突然明白前段时间桑星一直不够开心的原因了:自己并没有在桑星面前表现出紧张的情绪,比如吃醋,比如因为着急而发怒。 但他真的没有吗?当那天半夜看到桑星变成猫,自己跑到了沙发上,褚洄真的又急又气,气他不吭声就“躲”起来了。 比如那天那个同校的女生,褚洄很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可以碰桑星。 甚至,褚洄想要桑星。 很想很想。 那些生理反应是没有办法遮住和消除的。 但是这么久以来,桑星一直在生病,桑星是受尽苦楚的邻家弟弟连星,是刚刚失而复得的桑星。 褚洄不舍得他难受一点点。 第67章 四片唇辗转黏连,桑星被褚洄抱得很紧,紧到两人明确感受到了对方的生理反应。 这时,桑星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桑兵打来电话,说舅妈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需要很多钱做开颅手术,并且手术结果不能保证。 桑永利一听,说没有钱,也不愿意为自己的妻子借钱负债。 桑兵很着急,希望桑星能给他点钱。 桑星想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没有犹豫的就说:“好。” “不行。” 褚洄的态度突然很强硬,他眼神很深、面色冷峻的盯着桑星。 桑星一怔,眼睛眨了眨,轻声问为什么。 这好像是这么久了,褚洄第一次反驳自己的决定。 褚洄看到桑星的表情,突然软下声音,给桑星讲道理,并且说要借钱也不能这样借,事实需要搞清楚,借条也都要打好,桑兵是一个成年男人。 于是两人去了医院,看了真实情况。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知道他们对你不好,我其实也没有对你很好,但你毕竟是在我们家长大,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帮我一下?我必须要救我妈。” 桑兵头一次在桑星面前放低了姿态。 桑星还是借钱给了桑兵,不过写好了借条收据,并会分期还债。 桑兵说感谢,桑星点头,而身边的褚洄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恰巧在医院,褚洄便带着桑星去做了猫基因的检查。 回去的路上,褚洄一路都不怎么说话,桑星打量他的神色,问他你生气了吗? 褚洄淡淡瞅他一眼。 他其实是在生桑永利一家的气,但想起这通电话之前的事,褚洄就借机给桑星讲说自己当然会生气,也会吃醋,会很着急,所以希望桑星能自觉一点,就算变成猫了也要在自己手边,还有那个女生到底是谁? 桑星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哪个女生?” “9月20号,周三傍晚6点半,实验楼前,她碰你的手了。”褚洄记得清清楚楚。 桑星眨眨眼,慢慢笑了,说:“不告诉你。” 褚洄瞪眼睛,然后看到桑星咯咯笑,面孔很漂亮,声音很好听。 褚洄忍不住抱住他,用力亲。从出租车上一直亲到小区门口。 这天,褚洄没有回胖婶面馆,而是带着桑星来到自己学校旁边的房子,因为他想要桑星,他觉得自己已经忍不住了。 匆匆开门,进了玄关,放下钥匙。 这期间,两人的唇都没有分开过。褚洄拖着桑星把他放到玄关柜上,眼神变得很深,像要吃人一样,他用很沙哑的声音问桑星同不同意。 桑星却笑着摇头。 褚洄一颗一颗的解他的纽扣。 手下滑。 桑星听到褚洄用极其沙哑的声音说:“现在,不同意也不行了。” “砰砰砰!” 箭在弦上,竟然有人在敲门。 “小洄,回来了吗?你姨说你今天回来。” 看没有人开门,外面响起钥匙的声音。 “是你妈妈!”桑星又惊又羞,忙不迭的从台子上跳下来整理衣服。 转身的时候又被褚洄拉过来狠狠亲了一口,恨恨道:“今天先放过你。” 褚洄妈妈郭少菱解决完手里的事情就迫不及待过来看桑星。 她给桑星带了从前两家人在一起的照片,并表示愿意成为桑星的另一个妈妈,以后会疼爱他。 褚洄妈妈逗留好几天,最后给桑星留了生日礼物,提前离开。 “以后都是顺风顺水了。”她说。 桑星18岁生日前一天,胖婶和唐斯童沈青他们陪桑星过了一个热闹的生日聚餐。 到了晚上,褚洄关上门,要给桑星过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生日。 蛋糕是蓝色的慕斯,上面有奶油裱花,中间插着18两个数字。 褚洄给桑星带上生日帽,点燃蜡烛,让桑星许愿。 烛光映着桑星的脸庞,垂下来的睫毛颤颤的,一直颤到褚洄的心里。 桑星像一个小天使,从内到外纯洁善良。 这样的时刻,褚洄却想把他弄脏。 “许完了哥哥。”桑星放下手。 “是吗?但我没有听到。”褚洄说,“许愿不要许给别人,要许给褚洄哥哥,句式是桑星此刻最想要某某。” “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样的愿望最灵,一定会实现。” 桑星笑了,眼睛很漂亮,猫的瞳孔一样水亮亮,专注的望着褚洄,说:“你。” 主卧的床上放着一个超大的盒子是褚洄送给桑星的礼物。从9岁到18岁,弥补了褚洄错过的9年。 但这一刻,褚洄没有让因为礼物分神的桑星得逞,他大手一挥,将礼物推到一边,然后把桑星放上床,倾身下去。 …… 两人变成连体婴儿,将所有过去分离的苦楚消弭。 第二天一早。 两人一对上眼,褚洄又忍不住给了他一番缠绵悱恻。 直接导致桑星发烧,且在未来两天里总不退烧。 褚洄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顺便将上一次的检查结果一起取了。结果发现,上一次桑星体内还有不少的猫基因,这一次竟然完全没有了。 诊断结果写了:【痊愈】二字。 医生也觉得很惊奇,说:“这个病最难攻克的就是最后剩下的这点猫基因。虽然它们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谁也不愿意有一个良性的瘤子在身体里不是?” 医生也很振奋,问最近他们都做了什么。 褚洄说没有什么,就是陪伴照顾疼爱,给了桑星一个家,并且解开了桑星心里的疙瘩。 桑星跟着连连点头。 医生也嗯了一声,转头问桑星:“对于你来说,这段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桑星想了想,突然脸红了。 褚洄一开始不明白桑星为什么突然变得羞怯躲闪,直到医生问桑星,什么时候有的性行为后他才恍然大悟。 两个人都红着脸离开。 于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医生拿出手机接着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那边也有一个总是反反复复的病例,一会儿变猫一会儿变人,总也消不掉最后的猫基因。 医生把他的所闻所见一一告知。 这边。 两个人像是突然明白了这几天的折腾,竟然齐刷刷害羞起来,路上虽然牵着手,却也是各看一边车窗。 直到回去后,刚一进屋子,鞋子都没脱呢,褚洄就恶狠狠的一把桑星堵到墙角,凶凶的捏着他下巴质问:“桑星最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桑星推他,推不开,反而被挤进角落。 他脖颈上尚未淡去的吻痕又变得红通通,但褚洄不依不饶,势必要让他开口。 桑星无法子了,往前倾身紧紧环住褚洄。 桑星在成年的这天,不仅做了最喜欢的事,还抱到了最爱的人。 . 不久后的某个周末,两人宅在家里的沙发上玩游戏,电视机的新闻联播突然开始播报: “中科院基因研究所王建院士特别指出,预防'有猫病综合征'最有效的疫苗是人间的温度与温情;而消除残余猫基因、彻底治愈有猫病综合征的最佳解药是信念相托毫无隔阂的爱。” 然后联播镜头切回了演播室: "今天的新闻联播播送完了,感谢您的收看。愿每个孤独的灵魂都能找到温暖的港湾,我们明天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