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将友谊升华一下》 第1章 那个女孩叫梁久（1） 林别第一次见到梁久是在刚升高二的那个秋天，已经开学了一个多月的一天早上，班主任领着一个瘦高的女孩走进教室，一贯严肃的脸上难得和颜悦色。 “这是新转来的同学，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梁久。”女孩声音并不明亮，兴趣淡淡的样子。 “梁久是么，哪个久呢？” “长久的久。”她的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意思，仿佛完全没有将班主任放在眼里，倒是很不客气地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周，然后就发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林别。 梁久舒了一口气。 关于林别的传闻很多，早在梁久被送回国的那一刻起，林别这个名字就时不时地出现在耳畔，不单单是因为这所百年历史的省一级重点中学是林家祖辈兴建的，更因为林别此人出类拔萃到让人无法忽视。 这个家世背景一流，学习成绩顶尖，智商超高，相貌出众的林家少爷的美誉，已经是让校门口奶茶铺的小妹说起来都滔滔不绝的程度了。更不用说那日崔秘书带着梁久来校领导处打招呼的时候，那校长办公室的一面墙上的奖状里，十个就有九个都是写着林别的名字，还有……他的照片。 “林别是我们学校的骄傲。”老校长说这句话的语气，可不只是表扬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那么简单。 只要稍微对林别这个人上点心，你就会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传闻，什么林别是林家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啦，什么他早就拿到了清华大学免试入学的通知书啦，什么市里乃至省里的文化资源都掌握在林家手里啦…… 有句话怎么说的，你可以有钱，但你不过是个暴发户。 这句话对于林家来说就是笑话，这个家族从清代末年至今源源不断地在历史上留下痕迹，新中国成立后林家更是人才辈出，无论是在科技、文化还是政坛上，都少不了林家的子弟。 可以说，林家这些年汇聚了中国最强的一批大脑。 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他们究竟有多有钱，没人可以说得清。 然而林别引起梁久的注意不仅仅是这些，作为林家这一代的继承人的他竟然是个绯闻绝缘体，这对梁久来说太具诱惑。 林别就像一个高不可及的神，是省一中乃至所有同龄少女的暗恋对象，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敢去将他据为己有，因为神仙是不会下凡和芸芸众生发生情感联结的。 毕竟林别亲口说过，恋爱是无知的人类打发时间的幼稚游戏。 听听，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说出的话吗？ 梁久坚信这种矫揉造作的言论搞不好是他看了青春伤痛文学的后遗症，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对于她的计划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要将林别拉下神坛，很简单，让他喜欢上自己。 然后再摧毁他。 毕竟，只要林别不再是那个传说中的林别，她就有机会离开这里了。因为她那位最重视权贵关系网的母亲大人一定不愿意看到林家的继承人落入叛逆少女的虎口，最后导致家族间的破裂。 因此，如果省一中是她这小半辈子的一个坎，那么将林别拉下神坛就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既然已经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梁久的视线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指向了角落里的那个空位，“我就坐那吧。” 像提议，更像命令。 她看见班主任的表情有一秒钟的震惊。 要是在往常，班主任恐怕早已绷起脸数落一番，然而今天她却只是愣了片刻就应许了，“那……你就坐林别同学旁边吧。” 所有人晒然，因为林别从未有过同桌，也从不允许任何人坐在他旁边。 梁久慢慢地走到了最后一排，大家的视线也随之从梁久和林别两个人身上来回反复。 她穿着松松垮垮的帽衫，略显破旧的牛仔裤，反观坐在那里低头看书的林别，校服穿得整洁又服帖，领口的纽扣没有丝毫的松懈，一颗都没漏地扣着。 精力也没有丝毫的松懈，完全当这个新来的同学为空气，专注地看书，一如既往。 就在大家感到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梁久将墨绿色的书包往林别旁边的桌上一甩，随即潇洒地拉开椅子，也不在乎两人毫无交流的眼神，就那样坦然坐下了。 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女的样子，连看都没有看林别一眼。 然而桌子移动的声音倏然响起，林别将桌子拉开后重新坐下低头继续看书。 梁久的眼睛一撇，原本并在一起的书桌空出一条缝隙，他显然是在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梁久也不在乎，直接将书包塞到那个空隙中，然后就自顾自趴在桌上闭上眼睛。 她需要养精蓄锐。 第2章 那个女孩叫梁久（2） 梁久这一睡就是一上午，这期间无论哪个老师的课她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就连上下课的起立都不应和，奇怪的是从任课老师到班主任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一样。 能够空降到省里排名第一的高中这件事情已经说明梁久大有来头，但是她的特权大到上至校长下至门口的保安都恨不得跪舔的地步，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关于梁久的传闻就在校园里变出好几个花样，不着边际的猜测愈演愈烈，终于在晚自习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此时梁久已经离开学校，或者说晚自习这件事根本就不在她的忍受范围内，这就给了那些八卦的人肆意谈论的机会。 据说梁久下午是被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接走的。 据说校长亲自赶到校门口相送。 据说那辆黑色的轿车前后都是警车开路。 据说…… 啪—— 书本被重重扣在了桌上，林别细长的眼睛写着不耐烦，淡然道，“要说出去说。” 那几个人再不敢多言，毕竟梁久再深的背景也不过是借读在此，而林别在这所学校是绝对碰不得的，不说这所学校就是他家兴建的，就林别自己学霸人设永远不倒，为学校赢了那么多奖项的份上，就已经够资格被大家供着了。 事实上，学校从上到下的人都没有敢对他说句不的，更不敢对他动任何歪心思。 看到那些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林别转而看向窗外，水墨色的双眸忽明忽暗。 初来乍到就这样招摇，他绝不愿和这种人成为同桌。 第二天，梁久悠哉悠哉迈进教室的时候，林别看了看时间，十点一刻。 他最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在林别的意识里，自控力和执行力是他最重视的，可惜他这个新同桌刚好代表了这两个词的反义。 梁久是从后门进来的，穿着件黑色的帽衫和同色运动裤，今天她倒是精神得很，直挺挺坐在那里一上午也没打瞌睡，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节课一下，班主任将梁久叫到了办公室，几分钟后，就见梁久黑着脸回到教室。 “你什么意思。”她口气不爽，样子更不爽，手指在林别的桌面上轻叩。 班主任竟然让她换座位，简直莫名其妙。 林别不屑地撇了一眼她绿油油的指甲，映衬着白皙的手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审美。 “我不喜欢和别人同桌。”林别很是实事求是。 “你不喜欢？”梁久的脚踩在凳子上，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我偏要和你同桌。” 然而下一秒她又缩了缩脚，雅不雅已经是其次，她可不能给林别留下粗鲁的印象。 于是将脚放了下来，表情也缓和许多，“你不喜欢没关系，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嘛。” 林别将书合上，皱着眉头看她那副谄媚的样子，“理由？” 因为我要和你搞对象啊，当然这只能是梁久内心的独白，在人前她很会伪装，“我是新同学，班长昨天说了，同学间相亲相爱不好么？” 众人抽了一口气，替梁久捏了把汗。 自从上学期林别莫名其妙地被转学来才半年的程方圆挤下了班长的位置后，这件事就像针扎在林别的心上一样，是不能当面说的。 梁久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见原本气定神闲的人忽然就沉了脸，然后也不说话，就像一尊大佛一样看着她。 她倒是把班长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林别盯着她看了片刻，梁久这幅信誓旦旦又自来熟的样子，让他立即联想到程方圆，内心即刻产生了反感，吐出三个字，“我没空。” 梁久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是她认为还没到无法补救的地步，于是把身子微微前倾低声说，“我才转学过来就被你嫌弃的话，以后日子会不好过的……” “你是穿越来的么。”林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冷热不进，软硬不吃，梁久一愣，她用手一推，两人课桌间的缝隙就消失了，“班主任说了，让我们好好相处。” 林别紧抿着唇不说话，他一向不发脾气，甚至没有任何喜怒哀乐，上课铃响了以后，两人再没说话。 这节数学课梁久又是睡过去的，看来要想让林别动心还需要费点功夫，那么就先从朋友做起吧。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映入眼帘，差点把她吓了一跳。 “转学生，你真能睡。”桃花眼眨了眨，笑得又甜又腻，“该吃午饭了。” 梁久揉揉眼睛，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仰头一看正是中午十二点多，她怎么睡得这么死？ “你是……？” 桃花眼有些惊讶，“你不认识我？我是程方圆。” 程方圆……“所以你是谁。” “我是班长。”程方圆严肃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不相信她真的不认识自己，“昨天欢迎你的到来我还特意致辞了，你不记得我？” 梁久想起来了，那是第一节课的课间，是有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唧唧歪歪来着，她就记住了一句话，同学之间要相亲相爱。 “我记得，我记得……”梁久自己心虚索性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去吃饭？” “我来关心你。”程方圆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然后笑了笑，“我能帮你。” “你……帮我？” “是的，帮你追林别。”他眨了眨眼睛，妖娆得让人迷惘。 第3章 那个女孩叫梁久（3） 梁久从不轻易相信人，更不认为这个笑得跟狐狸一样的人会那么好心，最重要的是…… “你觉得我喜欢林别？”梁久用手撑着下巴，观察程方圆的表情。 程方圆毫不犹豫地摇头，“你只是想得到他，并不是喜欢。” 梁久一愣，他的描述如此准确，“你调查我？” 程方圆再次摇头，嘴里的话却是截然相反的，“我只知道你的母亲梁闲云是当今最出色的外交官，你在杭州出生，从三岁起就跟随你母亲生活在欧洲，八年前梁闲云出任英国大使，一年后就和英国的珠宝大亨阿德勒结了婚，这件事情在当时无论是在商界还是政坛都颇有影响……” “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适合做情报。”程方圆挑了挑眉毛，“所以你需要我。” 梁久心里掠过惊讶，但是不露声色，这种反应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并不平常，程方圆看在眼底，继续说，“你是被你母亲遣送回国的，对么。” “从哪儿听来的？” 他的笑容收敛得很慢，他并不想吓着眼前的人，“梁久，你如果想如愿回到英国的话，就一定会需要我。”程方圆说得相当诱惑，“因为我也是为了林别才转学来到这儿的，你和我，一个阵线。” 程方圆眯起眼睛的时候看着善良多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你长得还行。”观察了许久，梁久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在程方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急转直下地冷了脸，“可惜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偏见。” 梁久勾起地上的书包站了起来，“还有，你对林别有什么企图都与我无关，拉帮结派这种事儿我没兴趣。” 她说着就往门口走，程方圆叫住了她，“你去哪儿。” “回家。”梁久侧过身子撇了他一眼，“我。回。家。” “课不上了？” “不上了。“梁久笑了笑，“你看，所以我和你不是一个阵线。” 梁久果然逃了课，这对林别来说是个好事，一下午的清净更让他坚定了不能同桌的想法，所以放学后他来到办公室找班主任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要求。 班主任刘芸是个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她从批改的作业里抬起头，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飞快地写了两行字，“我会传达给林董的。” “刘老师，我爸让你监督我的学业，你不必事事都向他汇报。” “这是林董事长的命令，我必须服从。”刘芸将笔放下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知道，我的父亲是看着林董长大的，林董在一中读书的时候父亲精心教导，所以林董事长才将培养你的重任放到了我肩上，我必须对林董事长负责。” 林别皱着眉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梁久……她影响我。” 刘芸露出一丝为难，“这要看林董事长的意思了。” “你是老师，不是我爸的员工，你就不能尊重下我的意见么？” “林别，整个学校都是林家的，你想让我尊重你，只有等你坐到了林董事长的位置上，而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就必须接受我的监督。” 林别无声地走了，今天是周二有法语课所以不需要上晚自习，他走到校门口就见司机早早就在候着了，看到他后恭恭敬敬地开了门。 林别上了车，车开得很平稳，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林家位于半山腰的宅邸，冰冷的铁门徐徐打开后，司机将车开进院门后就停了下来，然后从后车厢里拿出折叠的单车。 林家的这个宅子占了半个山头，从入口处到主宅还有三公里的山路，这段路虽然不长但是却有些陡峭，骑车是很吃力的。 但是林别必须骑车回去，这是林董事长吩咐的，事实上如果不是林别这个少爷路人皆知，林董事长会要求林别从学校骑车回家。 林家的少爷从来不是吃闲饭的，这个认知从林别懂事起就深扎于心，他一声不吭地踩着单车，天色渐晚的秋天，他这背影让人看了都心酸。司机叹了口气，就没见哪个富人家的孩子活得跟变形记一样。 林别其实很享受这难得的清静，他的生活从早到晚也只有这三公里的路是自由的，他想怎么骑就怎么骑，甚至在中途休息片刻呼吸下山林间的清新都能让他高兴片刻。 再过一个转弯就能看见主宅的屋顶了，林别悄悄放慢了速度，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远在美国读博士的表哥林显然最近的一条微博来，那是一张林显然站在峡谷中张开双臂的图片。 林别慢慢松开车把将双臂展开，车有些不稳，他调整了下平衡，重新松开车把，想象自己站在沟壑连绵的山脉中，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的刺痛，那是秋天的感觉。 林别将自行车停在了门口后，管家就迎了出来，告诉他林董事长正在书房。 爸爸难得在家，林别赶紧到洗手间将汗擦干，又换了件衬衫这才来到书房，他轻轻敲了门，里面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推开门，房间里很暗，只有案台那里掌了盏橘黄色的灯。 “爸爸。”林别走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父亲了，他心里是高兴的。 “林别啊，你知道梁久是什么人么？” 林别立即就明白刘老师已经和父亲汇报过情况了，他也明白父亲这样问的意思，于是坦然以对，“如果梁久是爸爸认为很重要的人，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林父微微点了点头，又说，“班长竞选落败是怎么回事。” 林别抿着唇，眉头紧皱，“新来了一个转学生，他……很会搞关系。” “做不做班长其实并不重要，但是竟然有人在你眼皮底下抢走你要的东西，你就这么没警惕性？” 林别低下头，“我会注意的。” 林父看着儿子认错的样子，提醒道，“你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除了你自己。” “我明白。”林别重新抬头与父亲对视。 “梁久的母亲是重要的外交官，我们很多海外投资项目都要仰仗她的支持，所以你不但要和她搞好关系，还要成为朋友，官场商场的事情，你要慢慢建立起关系网了。” “是。” 第4章 什么鬼的电竞社团 第二天林别来到学校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他那个同桌竟然已经到了。 梁久说了声早安，然后就见林别将并在一起的课桌拉开，维持着课桌之间的缝隙。 梁久心里不快，但是她不想再和林别闹不愉快，于是不声不响地掏出本小说看了起来。 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和平共处的上午后，程方圆又在午休时间出现了，他将一叠试卷塞给梁久，然后云淡风轻地问道，“学校生活适应得怎么样？” “我不需要写作业。”梁久将那些东西推开，“我适应得很好。” 当然没什么不适应的，全校上下就没有人敢对梁久摆臭脸的，除了林别，这个家伙一上午不止一次摆出厌烦的表情，想到这里梁久不由疑惑，“林别为什么那么讨厌和别人做同桌？” “你希望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吗？” 梁久哼了一声，看程方圆一副得逞的样子，“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问别人。” “别人只会告诉你林别性格孤僻高傲，他从不喜欢和人接近，尤其是女人。”程方圆笑嘻嘻地看着她，“但是我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你想知道么？” 梁久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你如果不想说，我也不想听。” 她再次将试卷退回去，程方圆看着空白的试题笑了笑，“作业你可以不做，想必老师也不会管你，但是像上次那样逃课走掉，你母亲也好奇你去了哪里吧？” 梁久听出他话里有话，于是等着他继续说。 程方圆将试题收好，“你知道么，如果我不将你旷课的事情汇报给班主任……她又怎么会知道然后告诉你的家长呢？毕竟任课老师可不会管你在不在，他们从不过问借读生的出勤率。” 梁久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她最讨厌母亲远程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她在学校期间可以有更多的自由那是再好不过的。 “放学后来401教室，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 “最近学校有什么新鲜事么？”林菲菲打了个哈欠，一双美目眯成一条线就像只贪睡的猫儿，作为借读生的她从来不上晚自习，一般这时候她早就在回家的路上了，她晚上还约了人去蹦迪通宵，可没空在这儿耽搁。 “程老大，我们这个社团成立的时候不是说过么，不开会不活动，不过是我们借读生凑一起的幌子，今天突然召集我们干什么？”绰号为齐胖子的男生刷着手机，他是知名五星级酒店的大财团的独子，除了吃以外没有别的爱好。 程方圆靠窗户站着，“今天有新人到来，难道不值得一起欢迎下？” “新人？”林菲菲来了兴趣，这所学校的借读生一双手就数得过来，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该不会是你们班新来的那个霸道女吧？”齐胖子在手机上給昨天吃过的日料店写了个差评，然后撇了撇嘴，“最近这些网红店没一点真材实料的。” “你是说那个梁久？”林菲菲理了理精致的发梢，她的父母因为炒股票发了横财后就把她塞进了这所学校，然而她却不是学习的料。 “就是她，老师对我们爱理不理，对她简直顶礼膜拜。”齐胖子说到这里瞥了眼程方圆，“不过她的关系是硬，她妈可是首席外交官，新闻联播上都能看见的那种大人物，她爸是个亿万富翁，我爸跟我说了，和梁久搞好关系就等于政商两界都搞定了，这姑奶奶可不能得罪。” “这么厉害的背景，所以连你都怂了？”林菲菲是他们的眼中暴发户的女儿，从来都被他们看不起，这下好了，梁久这座大山来了也能把他们压一压。 奇胖子笑出了声，“我怕她？一个黄毛丫头而已。” 然后教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细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梁久缓缓走入。 “不是电竞社团么，怎么连个电脑都没有？”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401的门上确实贴着“电竞社团活动室”的牌子。 林菲菲噗嗤笑出了声，“你就是新来的人吧，这个社团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程方圆将门带上，表情就像个叼了块肥肉回窝的狐狸，“欢迎你啊，梁久。” 梁久视若无睹地再次问，“所以这里不能打游戏咯？” “这个破社团带着这个名字能够获批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真以为学校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学生去打游戏？”奇胖子摇摇头，“我听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你还是不懂……” “打游戏怎么了，难道你们不爱打游戏？”梁久侧头看他。 “没有一个学校会同意学生在学校里打游戏的。”林菲菲走上前伸出手，“顺便说一句，我是高三二班的林菲菲，我的教室就在你的上面。” 梁久这才注意到林菲菲，眼前的女孩相貌出众，可以说冰清玉洁国色天香，而且肤若凝脂气质芝兰，清纯中带着一点女人味，这不就是每个高中男生的初恋对象吗？ 梁久脑里闪过了千万种可能性，片刻后她紧紧握住了林菲菲的手，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欢喜，“菲菲，我觉得我们很投缘。” 林菲菲没想到会受到梁久的这么热情的招呼，倒是一愣。 梁久摸着美人白嫩的手，越摸越欢喜，顺带着连程方圆都看得顺眼多了。 她对程方圆摆摆手让他过来，然后压低声音问，“希望我入社团？” 程方圆不吭声，然后就见梁久清澈的眼睛亮了亮，“我有条件。” “你说。” 梁久眯着眼睛，“电脑，网络，游戏，还有我的个人自由。” 程方圆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学校那边你搞定？” “那是自然。” “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我还需要知道关于林别的一切。” 程方圆看到了梁久眼里的算计，真不知道将她拉入伙是羊入虎口还是……引狼入室。 “你才刚入社团，这个我们从长计议。” “你想耍我？” “你那么在意林别，这个筹码我自然要慢慢地用。” 梁久盯着他放肆的笑容看了会，忽然问，“那你呢，你的条件是什么？” 程方圆的笑容还在嘴角，语气却很肯定，“我只想和你做个朋友。” 梁久知道程方圆不会那么好心，但是他不说，她也不想去追问，因为她现在觉得林菲菲这个人……大有用处。 第5章 你们只能做朋友 梁久加入电竞社团的事情一下就传开了，直接的后果是这几天她走在校园里被围观得更厉害了，梁久没想到这个社团这么受关注，程方圆则一副她捡了便宜的样子。 至于这个社团有什么是引人注目的，也许是因为全部成员都是大有背景的借读生，又或许是这些人都很不受教，当然这两者之间也有某种关联，不过这也不是梁久在意的。 反正这个社团在学校里算是势力团体，梁久这个红人去了也不是什么新奇事情。 只不过对于一心想讨好梁久的校长来说，答应给电竞社配上电脑和网络的事情，却是万万不能到处声张的。 “梁久同学，我是看在你要搞研究的份上才允许你在学校上网的，你可不要乱来，否则……” 梁久乖巧地点着头，顺着校长的话往下说，“您放心，这事情你知我知就可以了，社团里我会交代清楚的，这事情是我逼着你做的。” 毕竟梁久最怕的就是母亲知道这件事。 校长这才放下心来，他一边想顺着林家这颗大树往上爬，一边又不敢得罪了这帮借读的学生，毕竟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现在是梁久提出了这个要求，他就赶紧找了台阶答应了。 电竞社配上了电脑的第一天，梁久就给大家开了会把事情说得再严重点，“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传出去，我想谁的家长都不愿意听到这个消息的。” 奇胖子第一个不配合，“我家里又不管我玩不玩游戏，再说了电竞社没有电脑还像话吗？” “我本来就无所谓，回家还不是一样玩。” “就是，我们可不能保证什么。” 梁久看着靠在窗口吸烟的程方圆，歪头问，“不管管？” 程方圆熄灭了烟头走到他们中间，然后拍了拍奇胖子的肩膀，“我们社团成立初就跟学校说过要配电脑，可惜因为违反规定一直没批下来，现在梁久把这事儿办妥了，不管你们乐意不乐意，都给我把嘴封严了。” 那几个人看奇胖子的眼色，奇胖子深深望了眼程方圆，声音是老大的不愿意，“就按他的意思做。” 散会后梁久问程方圆，“菲菲呢？她怎么没来？” “跟男人跑了呗。”程方圆理了理头发，撇了一眼，“不感谢我？” 梁久知道他是指刚才开会的事情，但是她就不想夸他，追问道，“菲菲有男朋友了？” 这回程方圆却笑了，潋滟的眼波发亮，“她有好几个男朋友呢。” 梁久知道被他取笑，索性不再理他，她打开电脑登陆了自己的邮箱，然后就看见新邮件旁边的数字，0。 她回到中国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找到机会登陆邮箱，可惜方寻却没有来任何消息。 梁久关掉浏览器沉默了。 “梁久。” “有话说。”她心情很糟糕。 “你使了这么大劲儿得来这个电脑，是你自己要用吧？”程方圆眼神飘向显示器，目光灼灼。 梁久心情非常糟糕，因为程方圆说得一点没错，在她账户手机通讯设备都被监控起来的时间里，方寻竟然没有给她发过一封邮件。 他是不是压根就不在乎她的离去。 梁久感觉心口闷得就像压了一口铁锅。 “菲菲到底去哪儿了？” 程方圆一愣，她的表情是从没有过的严肃，“你找她有事？” 转念一想他就懂了，“别白费力气了，林别不会看上林菲菲的。” 梁久抬眼看他，“那你告诉我，林别能看上谁。”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林别，你觉得得到林别事情就结束了吗，你就能回英国了？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梁久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然后点开一个网页，那是今日早报最新的消息，关于驻英国的首席外交使者梁闲云昨日在白金汉宫和女王共进午饭的报道。 新闻上的配图是一个高贵典雅的中国女人对民众摆手微笑，那种与生俱来的沉稳和内敛，还有十几年的外交生涯养成的不卑不亢的气质，这就是梁久的母亲。 “你告诉我，如何让这样一个女人感到不安，或者感受威胁？” 程方圆盯着梁闲云优雅的微笑看了会，反问，“这样一个官居高位的女人，会因为一点点不安和威胁就向你妥协么？” 梁久秀丽的眉毛皱起，摇摇头，“所以不能只是一点点。” “所以你才选定林别，因为他雄厚的家世背景。”程方圆的话带着点自嘲，“我们这种人，恐怕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呢。” “程方圆，如果你想让林别做点出格的事情，如果你想看他被学校和家族的人嫌弃，你就应该帮我。” “你让我帮你什么？” “让林别喜欢上我，然后为我做一切不可能的事，林大少爷不应该一直坐在神坛上，不是么？” “我倒是喜欢你的这个想法，只不过，我还不能百分百地和你站在一起，因为我更希望林别成为我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朋友？” 程方圆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压低声音告诉她，“我必须告诉你，你和他……也只能是朋友。” “我不信。” 他笑了，用非常肯定的口吻说，“你都不愿意相信我，我们又如何合作呢？” 梁久和他对视了许久，忽然问道，“你让我相信你，那你告诉我，菲菲去哪儿了？” 程方圆摇摇头，这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倔，他说了一个酒吧的地址，梁久就已经抬腿走了。 他重新打开电脑，按照刚才记忆的密码登录邮箱，没想到却登不进去。 手机收到短信的提示，他点开。 “什么时候你能不随便登陆我的邮箱，我才愿意考虑相信你——梁久。” 程方圆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比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所以梁久到底因为什么被送回国内了呢？他看着窗外随风摇晃的枝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答案。 第6章 气得牙痒 林别觉得最近自己仿佛被什么人给下了咒语，先是那个叫梁久的同桌忽然改了性子认真上课，还时不时地和自己交流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再就是他的身边出现个跟屁虫一样的尾巴，无论他走到哪儿，那个尾巴就能跟到哪儿。 就比如现在，原本午休来图书馆看书是他难得独处的时间，可惜…… 他的视线从书本上离开，对面的女孩就望了过来，一双秋水盈盈的美目眨了眨，林别轻咳一声，“我和你认识么？” “当然认识。”林菲菲细嫩的手指比划了两下，“你叫林别，我叫林菲菲，我们还是本家呢。” “我不认识你。” 林菲菲观察着林别的表情，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现在我们不就认识了吗？” 林别淡淡着看着她，长指轻抚嘴唇，“你……牙齿沾上口红了。” 只见对面的人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林别又加了一句，“以后离我远点。” *** 林菲菲在林别那里吃了瘪就将这笔帐算到了怂恿她去的梁久身上，她憋了一肚子火回到401教室就看见梁久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教室的一角已经被梁久改造成了茶水间，什么咖啡机热饮机锅碗瓢盆的摆了一排，这段时间梁久没少往社团搬东西。 所以现在满屋子都是咖啡的味道也不足为怪了。 梁久刚结束一局游戏起身喝了口咖啡，林菲菲坐到她跟前，梁久抬眼的一瞬间差点就喷了。 “你……穿得成什么样子！？” 林菲菲是个美人不错，但是美人再露肉，就真的…… “是你让我去勾引林别的，我不穿成这样难道穿成你这样吗？”林菲菲嫌弃地戳了戳梁久宽大的帽衫，气得跳脚，“不是你说的林别对我有意思么，我今天可以碰了一鼻子灰。” 梁久赶紧安抚她的情绪，“可是你也不用这么拼吧，穿这么少你就不怕感冒？再说林别一个中学生你至于么……” “梁久！你给我说清楚！” 梁久握住她的纤纤玉指哄着说，“菲菲，你不能因为一次不顺利就气馁，我可是林别的同桌，他的小心思我还不清楚？这大少爷矜持着呢。” “你不才转学来一个月么，林别都没理过你。”林菲菲忽然智商就在线了。 “虽然才一个月，但是我梁久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校长看了我都得点头哈腰，我……” “可是林别看都不看我一眼。”林菲菲从没有在男人面前栽过跟头，不管梁久的话有几分真，这次她说什么也要将林别拿下。 梁久看着她胸前波涛汹涌的盛况，笑了，“你穿这么暴露，林别哪儿敢和你说话啊，要我说，他矜持，你也跟着矜持。” 第二天林别刚来到学校就看见他那个同桌又在那儿冲自己笑，笑得特人畜无害，然而林别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拉开课桌留出空隙，这已经成为他和梁久每天的日常了，梁久不遗余力地想要成为他的同桌，他也绝不让步坚持课桌不能并在一起。 其实他本可以做得更绝，只不过是看在父亲让他和梁久好好相处的份上才默认了梁久坐在自己隔壁。 “我听说最近校花在倒追你？” 林别刚坐下，梁久不咸不淡的话就飘了过来，他转头看她，梁久正在剥茶叶蛋，跟她同桌了一个月，她这带早饭到教室的习惯还是没能改一改。 他最讨厌别人在教室里吃东西。 “校花是谁？”林别抽出纸巾擦了擦桌面，提醒道，“教室里不能吃东西。” “就是高三二班的林菲菲呀，肤白貌美大长腿，你不认识？” 林别回忆起昨天图书馆的一幕，皱起眉头，“不认识。” “别装了，情书都摆在跟前了还装不认识。” 林别一愣，梁久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伸手摸进书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信封。 然后想都没想就撕成了两半，投到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了。 “林别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的事情你少管。” “同桌可不是这么当的。”梁久擦了擦嘴，靠近他，“实话跟你说了吧，林菲菲托我给你传个话，今天放学后小树林里见。” 林别厌恶地侧过身子保持距离，梁久立即说，“你要是敢不去，我就把你欺负我的事情告诉班长，让班长收拾你。” 林别双眸一沉，他最不希望和程方圆打交道，更不能挂上欺负梁久的罪名，于是抿着唇阴冷地说，“以后不要靠近我。” 梁久切了一声，“行。” 然后又拿出一个油花花的袋子掏出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咬了一口，嗯，牛肉大葱，真香。 林别屏住呼吸，他的洁癖不仅仅是视觉，触觉，还有…… 嗅觉。 他啪地放下书离开了教室，五分钟后，梁久的第二个包子还没吃完，就见黑着脸的林别出现在门口。 梁久知道她又去班主任那里告状了，她笑弯了眼对他挥挥手，然后摸着肚子做出一副委屈又痛苦的样子。 林别斜靠在门边看着她，想起刚才班主任的话来。 “梁久啊，她胃不好又低血糖，课间总是要吃点东西的，这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她早上跟我报备过了。” 林别气得牙痒痒，他已经很少这么生气了。 第7章 恐女症？ 放学铃声一响，梁久抓起书包留下一句话，“你要是不去，后果自负。” 林别不吭声，梁久笑了笑，很有自信地走了。 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从办公室回来的程方圆，他捧着一摞试卷把梁久堵在门口。 “干嘛去，今天作业还没发呢。” 梁久懒得理他，甩手就要走，程方圆勾住她脚踝，“你约了林别？” 两人都回头看，林别已经从后门离开了，梁久回过神来说，“是菲菲约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程方圆挑眉，“你就有把握林别会去？” “那当然了。” 程方圆意味不明地笑了，“去了也是白搭，梁久啊，你这算盘可打错了。” 梁久哼了一声，程方圆就是见不得自己好，她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我得去社团了，你别挡路。” “你别不听我说，林别他……” 程方圆话说到一半，梁久已经转身下楼了，他摇摇头，走进教室。 *** 林别如约来到小树林，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树下，一头秀发掩住了大半个身体，显得尤其瘦弱。 如果不是梁久说是林菲菲找他，林别还真看不出眼前的女孩就是昨天浓妆艳抹的林菲菲。 他走近，踩着地上的枯叶发出了稀疏的声响。 “嗨，又见面了。”林菲菲姗然一笑，洁白无瑕的脸在夕阳下显得温柔极了。 “你找我有事？”林别将书包拢到一侧靠在了树边，几缕细发散在了额间，他和她之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抬头，就见对面的女孩定定地看着自己。 “不是你找的我……吗？”林菲菲说完就懂了，这是梁久把双方都骗了，高冷的林别又这么会主动找她呢，这么想来梁久说林别对自己有意思的话也是胡扯了。 “梁久说你找我，我就来了，怎么，你忘了？” 林菲菲摇头，坦然以对，“是梁久把我骗来的。” 林别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随即问，“你们打赌了？” 是打赌吗，林菲菲开始回忆那日梁久到酒吧找她的事情，与其说是打赌，不如说梁久说中了她的心思，她林菲菲在撩汉子这件事情上就没有失过手，林别这座大山说什么也得翻过去。 “梁久骗了你，也骗了我，不能饶了她。”林别淡淡一笑，也不生气。 “那你说怎么办。” “林……菲菲，是吧。”林别顿了顿，然后轻声说，“明天午休来找我。” 林菲菲愣住了，林别这是在约她？ *** 梁久直接来到401教室，她知道崔秘书和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所以她没有时间多做停留，但是每天来查邮件已经成为常态，她开机后熟练地登陆邮箱，然后惊喜地发现了一封新的邮件，方寻终于来信了，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一切安好。——寻” 梁久盯着屏幕直到眼角酸疼才罢休，程方圆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敲了敲桌子，看她失神落魄的样子问道，“大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你怎么不吭一声。”梁久不耐烦地关了页面，收拾收拾东西就要走。 程方圆凉凉地瞄了她一眼，“刚我话没说完你就走了，我是来告诉你，你想让林菲菲去追林别是行不通的。” 梁久最烦程方圆这莫名的自信，就好像学校里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林别没女朋友么？”程方圆慢条斯理地掏出包烟，只见梁久眉头紧皱，他又把烟放了回去，“他有恐女症。” “恐女症？”梁久显然不相信，“程方圆你能不能靠点谱。” “我舅舅是医大的教授，事情发生在五年前，据说林别受了点刺激以后就不能和异性共处了，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事情千真万确，我没必要骗你。” “国内的医生怎么一点职业道德都不讲，这是患者的隐私，你们怎么能让这种事情传出来呢？”梁久沉着脸站起来，然后又觉得可笑，“真的有人会得这种病？” 程方圆摇摇头，看她的眼神是轻松的，“梁久啊，国内的事情可说不准呢，再说林别的身份太特殊，他不能奢求什么隐私。话说回来，这事情也是我偷偷听来的，我父母都不愿意告诉我呢，林大少爷得了这样的怪病，他们家捂着都来不及，我也只告诉了你。” 梁久的手机响了，是崔秘书的来电，想必是等了太久不见她出现，又来催了。 她在程方圆的注视下摁掉电话，然后抬头问，“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你不会说出去的。”程方圆胸有成竹的笑了，“因为你不会相信我的话。” 梁久哼了一声，“程方圆，你不要盲目自信了。” *** 梁久刚走出校门，崔秘书就迎了上来，他面露难色地将手机递给她，眼神里是如释重负。 “梁大使。”他用唇语给梁久提着醒。 她接过电话进了车，“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神情特别平静。 这通电话并没通多久，车还没驶出两个路口就接近尾声了。梁久更是寥寥数语，语气冷得即使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也能够充分感觉到其中的不敬。 “方寻有问起我么？”在电话结束的最后一刻，梁久很平静地问。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关心下哥哥也不行么？” “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梁闲云用命令的口吻回答她，“不要再问。” 梁久果然不再问了，因为她随手就挂断了电话。 “回家。”后排传来她的命令，她需要休息。 崔秘书接过发烫的手机迟疑了一下，“小姐，今晚市长夫人邀请您去参加晚宴……” “哦……”她不耐烦，“回家。” “可是夫人吩咐您一定要去……” “我现在连回家休息的自由都没有了么，那好，我自己去。” 她说着就要去开车门，汽车正在行驶中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可怕的，司机急忙打着转向灯靠路边停下。 “小姐，您别这样！” “崔秘书，你不妨直说，她是不是让你回国监视我，怎么我这边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知道？”梁久不耐烦地打开车门，然后就见原本坐在副驾驶的人挡在了门外。 “我只是如实汇报而已，如果您按照计划好好上学，按照时间乖乖回家，又怎么会怕夫人的询问？” “我参加学校社团活动也不行么？”梁久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们拿我当什么，犯人？” 崔秘书挡着车门边不让她出来，警告的语气，“夫人说了，再乱来您就永远不要回英国了。” 梁久一下就安静了，她的手紧紧抓着皮质座椅的边缘，呼吸急促了起来。 “回家。”她干净利落地丢下这两个字，车门重新上了锁。 “您必须去参加市长夫人的晚宴，这是对学校用地得到批准的感谢。”崔秘书见她眉头紧锁，加了一句，“您是代表夫人去的。” 梁久放弃了挣扎，再也不想说话。 第8章 市长晚宴 梁久没想到会在市长夫人的晚宴上遇到林别。 林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熨烫得平整又干净，配上黑色的西装裤，一副恭敬又得体的模样，他应该是和父母一起来的，因为那位走在前面的男人儒雅高贵，一进入大厅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家，在整个商圈政坛都是不容小觑。 梁久站在二楼往下看，她是被司机直接送到市长夫人的休息室里的，可惜那位尊贵的夫人压根就没露面，只派了几个负责人送来了礼服还有首饰，接着她就被人摆弄来摆弄去，装扮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继续在二楼的休息室里等候发落。 等到人都散光后，她走出休息室，透过楼梯扶手的空隙看着入口处涌进来的人们。 林别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暗暗观察他，他下意识地向上看去，然后落入了一双皎洁的目光中。 梁久对他挥挥手，腕部水晶的手链摇曳出微光，那链子很重。 晚宴开始前的几分钟，市长夫人才姗姗来迟的来到梁久面前，那是一位保养得当的女士，她看向梁久的目光很友善，却也有距离。 市长夫人挽起梁久的手，就像看到自己女儿一样称赞不已。 当市长夫人带着梁久出现的时候，原本还喧闹的会场安静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缓缓下楼的梁久身上。 所有人都清楚，今日的主角不是别人，就是这位远道而来的女孩。 ***** 市长夫人带着梁久和大家都打了招呼，来到林家父子面前的时候，林别很温和地说了句你好。 “梁姑娘，说起来我和你的母亲还是旧识。”林父的语气非常友善，甚至是林别都很难有这样的待遇。 “林伯伯，我妈妈和我说过，她上大学的时候和您是同校同级不同专业，我回国前她特意嘱咐过我，来到您的地方要去拜访您的，只是我刚转学回来还没适应好，就一直没有抽出空。”梁久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长卷的睫毛就像个洋娃娃。 林别忍不住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孩，今日她穿着鹅黄色的短裙和米色衬衫，趁得肤色红润白皙，这和学校里邋里邋遢的梁久判若两人。 “我们随时欢迎你，我知道你和林别还是同桌，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他，我这个儿子话不多有些沉闷，但是他是个热心肠，你只管使唤他。”林父笑脸吟吟，又看向身边的林别，“林别，我可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不许欺负梁姑娘。” 众人都笑了，林别轻轻点着头。 林母走上前，“梁久是吧，你一个人在国内可还习惯？” 梁久已经不记得今天有多少人关心她在国内习惯不习惯了，她摇摇头，“我妈妈都安排得很妥当，学校里同学也很热情，大家都对我很好，没有不习惯的。” 林母看梁久的表情里赞赏又多了一些，她温柔地点点头，“有空来家里玩，让林别带你来。” 林别摸摸鼻子，总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在和晚宴的重要人物都打过招呼后，梁久已经收到了不下二十个邀请了，除了林别家她是真的想去以外，其他的人她都不想再有任何瓜葛。 她环顾了会场一周，今日来的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似乎看到了奇胖子和父母也到了，却没有看到林菲菲或者程方圆。 正在疑惑的时候，林别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你在找谁？” 梁久看到他贴自己很近，就想起成方圆下午的话来，问道，“怎么不见林菲菲或者程方圆？” 林别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着光，“他们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嗯？”梁久不懂，程方圆的家里是做互联网公司的，据说是一夜暴富，资产也许比这里很多人都要雄厚。 林别看她一副不懂的样子，又说，“在这些人眼里，程方圆家就是暴发户，林菲菲连暴发户都算不上，你懂么？” “所以你看不上林菲菲？” 林别皱眉，她这什么逻辑，说道，“你也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你母亲也不会愿意的。” 她抬起头看他，“不要多管闲事。” 林别清冷的脸转向她，“我说得不对么？你知道我说得都是事实。” 梁久转身想走，后面还传来他的低语，“你不用看不起我，今晚你的笑容有多假，我建议你自己照照镜子。” 梁久不想听他废话直接往外走，一路上碰到好几个刚才说过话的人，那些人的笑的确很假，别有所图又惺惺作态，她脑海里想象着今晚自己站在市长夫人身边的样子，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迎面撞上一个人，梁久一看，原来是奇胖子。 “你这是怎么了？”奇胖子见她脸色难看，不免担心。 虽然两人平时没有交流，但是毕竟是同校又在同一个社团，奇胖子心里是把她当自己人的。 梁久摇摇头，“有点不舒服我要回去了。” 奇胖子看出不对劲，“那你回去，我去帮你向市长夫人说。” 梁久几乎是在点头的瞬间就跑掉了，然而下一秒想到等候在外面的崔秘书，就这样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跟我来。” 梁久一愣，林别什么时候又跟了上来，还……拉起她的手？ “难得有机会晚点回家，你真要这样离开？”林别的语调轻快，笑了笑，“我们不离开，也让他们找不到，你跟我来。” 梁久看着他清秀的脸，和牵着自己的手。 现在她确定，林别绝对没有什么恐女症。 第9章 林别的身边 晚宴是在五星级的酒店打着一个慈善基金会的名头举办的，林别牵着梁久走出宴会厅，梁久透过落地窗看到等候在外的崔秘书，林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两人对视的瞬间林别在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 他将人一带，走进了酒吧。 在角落坐下后林别招手叫来了服务生，然后点了两杯橙汁。 “我想喝酒。”梁久放下酒水单刚想说什么，林别就将服务生打发走了。 “未成年喝什么酒。”林别向后靠，“胡闹。” “未成年来什么酒吧。”梁久不甘示弱地将酒单合上，“无聊。” 林别没说什么，原则问题上他不多说，也不妥协。 橙汁端上来后梁久一饮而尽，一晚上话说了不少倒真的渴了，林别见状就将自己面前的橙汁推向她。 “梁久。”林别的声音很沉，语气也很模糊，“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你和我不适合做敌人。” 这无头脑的开场白让梁久一愣，然后问，“说话说清楚，我不愿意猜。” “你的母亲和我的父亲是同学，你和我又成为了同学，这种关系你还不懂么，我们只能是朋友，不然双方家长都会干涉的。”林别眯起眼睛打量她，然后指着她的唇角，“擦擦嘴。” 梁久用手背一抹，“做朋友可以，但是你得承认我是你的同桌。” 林别的笑特别淡，淡到梁久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你已经是我同桌了。”林别舒展开双手，声音变得更轻，就像在你耳边低语一样，“你是我的第一个同桌，也是最后一个。” 梁久摇了摇头，还不满足，“你得自愿。” “我是自愿的，我不愿意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多么自大的口气，梁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既然是同学，又是同桌，那你是不是应该和我多交流？” 林别盯着她看了会，仿佛在思考她话里的可信成分有多少，“你想做什么？” “很多啊，比如在学习上你得罩着我，我刚来这个城市什么地方都不熟悉，你课外可以带我去逛逛，我想你父母也希望你和我变成好朋友，对吧？” 林别眯起眼睛，“怎样才算是好朋友？” 梁久想了想，这个问题回答得周全一些，是不是她的计划就水到渠成了？ “好朋友就是出双入对。” “嗯……” “就是你得对我一心一意。” 林别深色斐然地看向她，问道，“那你呢，你会对我一心一意么？” 梁久仰头对他眨了眨眼睛，“林别，你有好朋友吗？” 他摇摇头，“我不需要朋友。” 梁久在心里窃喜，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拯救迷途少年的样子，“让我告诉你，不要要求你的朋友对你一心一意，不只是朋友，就算是男女朋友都不应该有这种奢求。” “是么？” 梁久觉得眼前的林别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在这样一个名流聚集的晚宴会场，在如此华丽又迷醉的酒吧角落里，林别坐得笔挺又安静，感觉就仿佛是全世界的暗潮涌动都自动在他的身边流走，林别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种由内而发的淡定让她的内心也平静下来。 她的心底忽然有些触动，“林别，我们是不是挺像的？” 林别的眼眸很沉，“是挺像的。” “嗯……所以……” “你我的父母，很像。你和我，一点都不一样。” 林别的话打断了梁久的思绪，原本的一点点共鸣消失殆尽。 “那我们是朋友么？”梁久试探地问。 “你说是，那就是吧。”林别看了看手表，才九点一刻，距离晚宴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他揉了揉眉角，疲惫地向后靠了靠，“我累了，不要打扰我。” 梁久还想说的话都被他无形的拒绝挡了回去，她观察了会儿对面的人，在确定他已经闭上眼睛后偷偷将手伸向桌面上的手机。 她的手机通话都被家里监控了，如果能够用另外一个手机打给方寻，也许就能联系上了。 “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梁久手一缩，这一幕落入林别的眼里，显得更可疑。 “我想打个电话。” “你自己的手机不能打？”他眼神飘向梁久放在身侧的手机。 梁久重新坐好，暗黄色灯光下的脸仍然苍白，“我的电话被监控了。” 短短的一句话竟然让林别心里一动，早就听闻梁大使为人谨慎防范意识极高，没想到连自己女儿的通话都要监管。 林别将手机递给她，“要用就直说，不要偷偷摸摸的。” 梁久盯着他看了会，并没有接过手机，“我不用了。” 她自己的事情不希望任何人插手，何况是林别。 关于方寻的事情，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林别没再说什么，又闭上眼睛休息了。 梁久不记得自己在酒吧里坐了多久，也不记得最后崔秘书是怎么找到她的，那一晚她并没有喝酒，却感觉自己像是醉了一样。 记忆里只有林别一直在若近若离的地方，时而能够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却也不记得两人究竟什么时候分开的了。 第二天，梁久在自己的卧室醒来的时候，昨夜的一幕幕才慢慢地浮现出来，她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林别最后为什么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那种表情仿佛是同情，又或者是不屑。 她在心里问自己，林别真的愿意和她做朋友么？ 答案是不确定的。 这种不确定直到到了学校后才一点一点消除，林别果然一改常态变得热情了许多，那道课桌间的缝隙终于不复存在，他还给梁久带来了包子和豆浆作为早餐。 梁久知道他最讨厌食物的油腻气味，所以默默地走到了教室外面吃，林别见状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吃包子的空隙将昨天的作业都放在了她桌上，等到她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只需要乖乖将答案抄在本子上就可以了。 林别这一系列举动不仅让梁久觉得诧异，作为和林别同窗了数年的同学也从未见过林别对谁如此上心。 不过一上午时间，林别和梁久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高二年级。 然而就在一切都按照梁久想象中发展的时候，林菲菲出现了。 中午铃声一响，林菲菲就出现在了门外，林别对她和善地招招手，林菲菲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来。 梁久一愣，林菲菲穿着白色的荷叶袖连衣裙，露出了笔直纤细的小腿。 “梁久，一起吃饭吗？” 林菲菲走近后和梁久打了招呼，然后站在林别身边，林别没什么表情，但是也看不出任何抗拒的意思。 “我……我出去吃。”梁久将桌子收拾好，站起来打量两人。 她知道班级里的人都看向这里，又不愿意表现得毫不知情，索性笑了笑，“你们去吃吧。” 林别嗯了一声，也没解释什么，就和林菲菲一起走出了教室。 这两人虽说没有亲密的接触，也没有靠在一起，但是林别的身侧多了一个人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 更何况还是个女孩。 梁久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梁久，一起吃饭？”程方圆不知道打哪走了过来，嬉皮笑脸地看着她，“看你一个人站着怪可怜的，走吧，陪我出去吃。” 梁久哼了一声，被他推着下了楼。 第10章 发烧 程方圆带梁久来到学校对街的一个面馆，中午的面馆人声鼎沸，梁久站在门口看着玻璃上的水蒸气有些迟疑，程方圆推开门走了进去，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梁久不喜人多，迟迟不肯进去，直到从开合的门缝中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林别。 林菲菲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看起来很是亲近。 梁久跟着程方圆坐下，看穿了他的把戏，“你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吧。” 程方圆擅作主张地给梁久点了碗水饺面，歪头一笑，“林菲菲告诉我林别请她吃饭我压根不信，所以就来看看。” “她告诉你约在了这里？”梁久环顾四周，这样拥挤的环境怎么可能是林别提出来的。 程方圆掰开筷子，心情愉悦，“林菲菲问我应该去哪里吃，我就说这里最合适。”他将筷子递给梁久，不怀好意地眨眼睛，“菲菲说林别知道是你怂恿的她，所以要给你一点教训，我一听，不能让你吃亏，所以就让菲菲带他来这儿吃，此刻他一定很煎熬。” 梁久心里乐了，正好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她深吸一口面的香味，心里默默给程方圆加了个鸡腿。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程方圆预料的那样发展，林别不但没觉得面馆多糟糕，听说还吃得很满足。这话是从林菲菲嘴里传到梁久耳朵里的，梁久起先是不相信的，然而整个下午林别的都带着淡淡的笑容，而且对梁久有问必答，一副脱胎换骨的样子。 另一边，林菲菲也因为这件事对林别赞誉有加，还说林别约了她周末去听音乐会，笑得神采奕奕，“梁久，你说得对，我和林别是挺合适的。” 梁久后背一凉，她不会真的把千年冰块的林别给感化了吧？ 可是，如果林菲菲和林别走到了一起，这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带着一系列的疑问，梁久再次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原来是通知她周末去参加市里音乐厅的剪彩活动，梁久实在很烦这种社交应酬，然而母亲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电话转到了助理那里，助理嘱咐了诸多事项后结束了这次通话。 梁久将电话递给崔秘书后，车窗就被人敲了敲，她看见一双干净的手在窗前挥舞着，窗户打开后，一阵凉风吹过脸颊，冷得她吸了口气。 林别弯下腰与她平视，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梁久，邀请我去你家坐坐？” 梁久一愣，“去我家？” “怎么，不行么？”林别说着看向一旁的崔秘书，“我是梁久的同桌，我叫林别。” 按照梁久对崔秘书的了解，这时候他应该是蹦着脸将林别打发走，然而事实却是相反的，崔秘书礼貌地对林别点点头，温和地说，“林少爷可以坐副驾驶，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林别二话没说就上了车，梁久对崔秘书瞪了一眼，这个趋炎附势的家伙。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林别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选择和梁久一起，他看了梁久一眼，梁久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现在是深秋了，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 梁久靠近他一点，被他用手挡了挡，“到了再说。” 车开进使馆区后，沉重的铁门徐徐关上，随后又过了两个关卡，最后才停在了一栋颇有些年头的别墅前面，崔秘书下车为他们开门，恭敬得就像接待贵客。 一个年长的男人迎了出来，是梁闲云聘请的管家，梁久对李管家的印象是不错的，虽然是母亲的人，但是李管家并不像崔秘书那么一板一眼，甚至有时候梁久觉得他是唯一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的人。 梁久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李叔叔，这是林别，我的同桌。” 李管家弯腰鞠躬，林别赶紧扶了起来，“您是长辈，不必这样。” 至此崔秘书的工作已经结束，然而今日他却不打算这么早离去，反而跟着大家进了屋，梁久撇了他一眼，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问道，“崔秘书今日这么闲？不用回家看孩子吗？” 这是崔秘书一贯的理由，每当梁久让他做点什么他又不愿意的时候，他就拿自己那才刚上小学的孩子做借口。 “林少爷来了，我怕怠慢了。”崔秘书接过管家泡得茶，迟疑了一下问道，“已经是傍晚了，喝茶会影响睡眠吧。” “这是米茶，不碍事。”李管家说着为梁久倒了一杯，又放了块方糖，“喝了吧，外面寒气重。” 梁久抿了口茶，然后用手摸着茶杯上的毛线外罩，还记得上周她杯茶杯烫了手的第二天，所有的茶杯就都穿上了“毛衣”，她细细抚摸着毛线的纹理，眼睛望着窗外昏暗的光景，劝道，“崔秘书还是赶紧回去吧，天都黑了，这里有李叔叔不用担心，再说他们家估计过一会就会派人来接的。” 林别微微点头，然后笑而不语。 崔秘书闻言，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李管家，“不能让他们独处，夫人说过，梁小姐在中国期间不能有任何……作风问题。” 李管家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无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作风问题……” 客厅里只剩下梁久和林别后，她才不甘心地问了起来，“你到底搞什么，突然要来我家，你知不知道我家从没来过任何客人，我母亲对这方面非常介意，再说你来我家有和家里人说过吗，他们就同意你随便去别人家做客？昨日晚宴上我见过你的父母，应该是很严格的人……” 她只顾自己说，并没有发现一旁的人早已不再说话，就那么一会的功夫，他闭上眼睛的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梁久转头看向他，心里一动，“你……怎么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和一个病人没有任何区别，脸色苍白得仿佛没有血色，一双手微微放在肚子的位置，眉头紧皱。 梁久倾身观察他，然后就听到他轻轻说了句“没事”。 只这一句，就带着无比的热度扑在她的脸上。 梁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别好像发烧了。 第11章 异性朋友 “梁久。” 梁久才起身，林别就睁开眼睛叫住她，然后疲惫地抬了抬手，问道，“你去哪儿。” 他的语气和眼神就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亲近，梁久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你好像病了，我让李叔给你拿点药。” “回来。”林别命令着，带着病人的虚弱。 梁久却没打算听他的话，仍旧是走了，几分钟后，梁久端着热茶和一盒药回到林别身边，她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实滚烫。 “李叔，要不要送他去医院？”梁久并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在英国的时候她的家庭医生就曾称赞过她免疫力强，所以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不需要。”林别抬眸看了眼递到嘴边的药，毫不犹豫地吞了进去，梁久收回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李叔叔是过来人，这样家庭的孩子是不会轻易去医院的，他观察了林别的脸色，询问道，“这里有最好的医生，一个电话就可以到位，谁也不会知道的。” 林别似有些犹豫，最后仍是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我休息一会就好，不碍事。” 李叔没有再劝，转身去厨房熬姜水了。 “你怕去医院？”梁久思考了一会，用她仅有的认知推断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有四个家庭医生，四个营养师，每个季度都要检查身体，每一周都有专人为我定制食谱，如果我无缘无故生病，你知道会有多少人要遭殃吗？”林别向后靠了靠，“我不能生病的。” 梁久觉得他夸大其词，“你家是有龙位要继承么……” 林别给了她一个眼神，“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呢，你连通讯自由都没有。” 梁久知道林别是病人，不能跟他赌气，“你这病来得也是突然，你就是诚心来我家生病的吗？” “我去其他地方都要被人打扰，唯独你这里，他们不敢来也进不来。”林别的眼神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转移话题，“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还有李叔叔在呢。” 林别看了看她的侧脸，嘴角扬了扬，很是无奈。 李管家送来一个薄毯子给林别披上，又将房间的温度调低几度以免过热干燥，他将加湿器打开后，恭恭敬敬对林别说，“方才一位林秘书打电话问林少爷的情况，我说林少爷是来给梁久小姐补习功课的，稍晚我们会将人送回去，那么我不打扰二位了，有事情叫我便可。” 梁久点点头，李管家这才退了出去。 梁久再次感叹李管家办事确实妥当，可是林别还在发着烧，就算晚上回去也瞒不住吧？ 谁知道林别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在你家吃了晚饭再回去，谁也不会知道的。” 他的笑容特别轻松，然而梁久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晚饭是阿姨准备的，因为梁久家庭的特殊性，李管家在用人上也特别挑，所以做饭的阿姨只请了个钟点工，每天准备好饭菜后就直接离开，到现在为止梁久都没见过阿姨。 饭菜很简单，却也讲究。也不知道李管家从哪儿弄来一只烤鸭，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他戴上手套拿起刀就片了起来，梁久知道李管家什么都会，却没想过连片鸭子都熟门熟路。 酥脆的鸭皮配上厚腻的鸭肉，卷在薄薄的荷叶饼上，入口香韵，林别吃了两卷，动作是十分优雅的，梁久从小就在严格的环境中长大，吃相也甚是好看。 饭后，李管家泡了一壶菊花茶冲油腻，配上山楂糕正合适。 林别虽然从小长在显赫的家庭，但是林家一向从简，从不铺张浪费，不像梁久这里，吃饭都像宾客宴席一样，他见李管家退去后，问道，“你一个人吃饭这么隆重？” 隆重？梁久思考了一下，反问他，“你们家吃什么？” “粗茶淡饭，我母亲吃素。”林别轻声说，“下次你来我家吃饭就知道了。” 此时已经是月上梢头，林别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梁久看着表盘的秒针出了神，然后就听林别叫了她的名字。 “这周末音乐厅的剪彩你也要去的吧。” “嗯。我听说你约了林菲菲，你们……” 她还在犹豫如何措辞不显得突兀，林别就已经将话头接了过去，“林菲菲约了我，我想你应该希望我也去，就答应她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梁久愣住了。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哪里对呢？梁久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终究说不出口，林别看着她纠结的眉毛叹了口气，“梁久，你回国是为了什么呢？” “……” 林别将袖口抚平，语气疏远了一些，“你想尽办法把我和林菲菲凑到一起，恐怕没安什么好心，如果你愿意跟我说实话，也许我们还可以合作，否则……” “我想回英国。” 林别一顿，清秀的脸转了过来，“你家里不希望你回去么？” “如果我在这边闯了大祸，我就能回去。” 林别一笑，他看见那杯花茶还冒着热气，昭示着他们的对话才进行了几分钟，然而事实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梁久禁不住激，也不擅长说谎，林别不擅长面对这一类人，反而有些被动。 “你说说看，你的计划是什么。”他目光里没有不满，生出一丝期待。 梁久靠近他，头发凑到他鼻尖带着薄荷的清香，“我想做你的朋友呀。” “朋友啊……”和他做朋友算是闯祸吗，她恐怕还有别的打算。 “你愿意配合我吗？” “不愿意。”林别推开了身边的人，然后抿了口茶，语气一转，“要么做朋友，要么做敌人，我从不配合任何人。” 梁久急了，“在市长晚宴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都答应我了。” 一向冷淡自持的梁久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林别却看得心情愉悦。 就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林别虽然年纪小，但是家里管束极严格，他从没有过真正的童年，更不懂撒娇耍混是什么，他本以为梁久和他以前曾经见过的所有同龄女孩一样，是个大家闺秀，即便算不上闺秀，也是在家长的威严下温顺地服从着。 然而她不是，她就像一部鲜活的电影，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变换成怎样的故事。 于是他将炸毛的家伙拢到自己身边，就像对待曾经在他屋檐下生存了三天的小猫一样，他摸了摸梁久的头，声音虽然仍然是冷冰冰的，但是如果梁久懂得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的话语听不出情绪，所有情感都只在眼眸的瞬息万变中，那么她会看到林别眼中的认真。 “我答应的是做你的朋友，而不是配合，你明白吗？” 梁久感到身边的人体温很高，她点点头，却没有看懂林别真诚的眼神。 于是梁久就成为了林别的朋友。 只不过对于梁久而言，这只是她摧毁林别的第一步。 可是林别则不同。 这一次，他很认真地为自己选择了人生中第一位……异性朋友。 第12章 方寻 梁久不知道林别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但是当晚林别这声“久久”确实在整个社交圈里传了个遍。 第二天梁久来到学校就想找林菲菲谈谈，因为听齐胖子说林菲菲昨晚到了现场没多一会就走了，梁久猜想这和林别有关。 然而林菲菲却请假了，说是生病了。 梁久很清楚林菲菲是生气了，而且是生她的气。 林别倒没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相反这几天心情异常地好，而且接连给梁久带了两天的早饭，只因有一次梁久抱怨家里的早饭不合胃口，李管家又得到了母亲的指示不让她出去吃，林别就记下了，变着法儿地给她带包子油条饭团什么的。 偏偏还要在全班人都到齐后才放到梁久面前，让她在几十双探究的眼神下吃得坐立不安。 于是梁久和林别非同小可的关系算是坐实了，而林菲菲在请假回来后也彻底不理梁久了。随之而来的是，梁久被电玩社的人“赶”了出来。 其实说赶这个字有点不恰当，毕竟梁久家世背景摆在哪里谁也不敢当面得罪她，只不过是不理睬罢了，开始是冷淡，什么事情也都不通知梁久，到后来教室的门也换了锁后，梁久才真实地感受到了一个词：排挤。 程方圆还会时不时在她跟前晃，摆着一副你快来求我的表情。 梁久虽然不在意电竞社的人怎么想她，但是她不能没有电脑和网络，毕竟这是她和方寻联系的唯一方式，所以这事情还必须得赶紧解决。 只是林菲菲是齐胖子的心头肉，齐胖子是程方圆的哥们，这事只能从程方圆那里下手，但是梁久偏偏不想去求他。 与此同时，林菲菲每每看见梁久都装作不认识一般，梁久想找她谈谈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过了几天，梁久觉得这事儿分明就是林别成心设计的，但是林别却做得滴水不漏，甚至将自己也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毕竟让林菲菲去追林别是梁久指示的，希望和林别成为朋友又是梁久主动提出的，林别不过是配合罢了。 梁久还没有想好应对方法，没想到这事就传到梁闲云耳朵里了，这一日梁久才坐上车，崔秘书就将电话递了过来。 她看了崔秘书一眼，阴冷又犀利，“喂，妈。” “嗯，在那边还习惯么？” “习惯。”梁久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这不是回家的路。 “我听说你加入了数学社团。” “是的。”这是梁久带着林别说的谎，为了是让事情不动声色，况且校长那边肯定是不愿意得罪她的，总归不会真的传到母亲耳里，再说梁久一直偏理科严重，梁闲云也说不出来什么。 果然，梁闲云只是沉默了一会就提起了另一件事，“你和林家的那位少爷是同桌？” “是的。” “你如果能够和他好好相处自然是好事，但是如果你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以让你一直待在中国。” 梁久自然知道母亲说到做到，更了解梁闲云的多疑，她让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林别是我的同学，他学习好家世好，我跟他走近一点不过是希望在学校里有个人能帮我一把，不然你让我一个人怎么生存，你知道我在这里有多显眼吗？” “那也不能随便就把人往家里带，你知道林家是什么家庭吗，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无缘无故地和林家的人走得太近，会让我很难办的。” 梁久终于明白母亲这通电话的目的，心里的苦涩翻滚，“怎么，怕林家有求于你？怕人说你背后勾结官场？你害怕得罪别人，就非要你的女儿做个独来独往的隐形人吗？” “你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必须懂得什么叫界限，你享受着多少人都没有的特权，我不过是让你注意言行举止，有那么委屈你吗？” “委屈，我哪里敢说自己委屈呢，毕竟我没有交朋友的权利，我需要无时无刻为了你的政绩你的前程作牺牲，我一点都不委屈。” “梁久！” “你是管不住我的，不管你是把我送回国，还是发配到西伯利亚荒无人烟的地方，我都一定不会听你摆弄。” 梁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在崔秘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跳下了车。 她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这是一个招待高级领导的宾馆，她转身往园林的方向跑去，消失在了灌木丛和青石板路的尽头，崔秘书下车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听，方寻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梁久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崔秘书，有事？” 方寻的声音很轻，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他对待所有事情都那么淡定，就连当初梁久被梁闲云从他怀里拽走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那么云淡风轻的。 除了那日他的手特别冷以外，梁久甚至看不出这个大了自己将近十岁的哥哥有什么异样。 事实上，那天以后她再也没见过方寻了，她被梁闲云带到了伦敦郊外的别墅里关了一个礼拜，紧接着就被一架私人飞机送回了中国，她的手机电脑都被没收了，然后她就再也不挣扎了。 偷偷喜欢了方寻那么多年，她所有的秘密都藏在电脑的日记还有手机的相册里。 她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会让梁闲云消气的。 所以，当她再次听见方寻的声音时，那些委屈和想念瞬间化成了身体里的一股股热流，从头部蔓延到四肢，最后变成了眼眶里一汪水泽。 方寻将电话拿到眼前，崔秘书几个字赫然在屏幕上，下一秒，他眼神一沉。 “久久？” 梁久捂着嘴偷偷吸了口气，方寻的声音再次传来，比以往都要热烈，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亲近口吻。 “久久，你在哪里呢？” 方寻丢下手中的文件，撇下了会议室里的十几个主管，皱着眉走了出去。 一想到是梁久的电话，他的眉头就拧成了结，在仔仔细细确认对面的人的呼吸声后，他压下心底的波动，柔声问道，“久久，你还好吗？” 第13章 发现 梁久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当她终于开口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无助。 “方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久就再也不愿意叫他一声哥哥了，起先方寻并不习惯，因为他只有一半的中国血统，从小就没有中文名字，但是梁久执意要给他起个中文名字，他就答应了。反正在国外兄弟姐妹之间直呼大名实属正常，他慢慢也习惯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方寻绷着的神经一下就舒缓了，梁久离开伦敦已经有三个月了，除了那一封邮件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我在呢，你在那边……还适应吗？” 就在几分钟前梁闲云问过同样的话，但是那句问候对于梁久来说聊胜于无，想到母亲的冷言冷语，再看着身边陌生的环境，梁久的心酸得透透的。 “我挺好的，就是学校功课跟不上，你知道我的，在英国的时候还有你能帮我写作业，这里没人帮我，我只能被人笑话了呢。” 方寻叹了口气，他知道梁久说的一点都没有夸张，虽然在英国她读的是顶尖的私立学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梁久对学习的事情很不上心，每个大小论文都是在他的辅导下才勉强交差的。 “久久，你是阿德勒家族的孩子，你不可能不优秀。” 这是方寻一贯的鼓励方法，从八年前梁闲云第一次带着梁久出现在阿德勒位于肯辛顿宫花园大街的别墅时，这句话就成为了梁久内心的一个安慰。 那时候梁久刚刚六岁，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已经三年却没有交到一个朋友。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也许是因为她压根不愿意开口说话，也许是因为她总是身在一个完全外国人的环境。 所以当梁久看到眼前这个和她有着一样黑发的男孩时，就很自动地和他亲近起来。 即便他的头发微微卷曲，那也足够亲切了。 况且，他还张开双臂对她笑着说，“欢迎成为阿德勒家族的一员。” 梁久从没有改过姓，但是她的的确确是阿德勒家族的成员，这都要感谢方寻。 她的童年几乎是从遇见方寻后才开始的，这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成为她生活中唯一的重心，她却从没想过这样的依赖渐渐变成了另外一种感情。 直到看见方寻和那个女孩手拉手走在路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偷偷喜欢上了这个哥哥。 “我想你。” 梁久就这样将自己的心思摊在他的面前，就同往常一样。 方寻的眉头松了又紧，想起梁久第一次跟他告白的时候也是这样稚嫩又坦白的语调，真诚得让他分不清她到底是喜欢他这个哥哥，还是方寻这个人。 “我也想你，但是中国毕竟是你的故乡，你回去多住一段时间并不是坏事。” “我是被遣送回来的。” 方寻嗯了一声，对于这一点他不否认，甚至说在这件事情上他负有全部的责任。 哪个哥哥会亲吻已经快要成年的妹妹呢？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变态，竟然将吻落在了这样一个少女的唇角。 虽然很美好，但是…… “久久，你还没成年……” “明年我就18了，你会接受我吗？”梁久打断了他的话，他总是用这样的借口敷衍她，已经不是一次了。 “我希望你能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许那时你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他说得得含蓄又内敛，可是梁久心里委屈极了，那一日是她主动亲吻了方寻，他只不过是没来得及躲开而已，她其实想知道他到底对于那个吻是怎么想的，可惜从那以后他们就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方寻，我希望你能永远陪着我的。”梁久换了一种方式，一种她知道会带给她满意回复的方式。 果然，方寻声音轻快了许多，柔声细语地回应了她，“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是分不开的。” 梁久擦掉嘴角的泪珠，“你不许骗我。” “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相信我。” “可是你已经骗了我，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 “久久，你还不懂什么是喜欢……” “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必须陪着我，永远永远陪着我。” 电话那头的方寻思索了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犹豫着，梁久的心一点一点地敲着鼓，幸好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我也希望能够……永远陪着你的。” 电话是在一阵脚步声中结束的，梁久知道是崔秘书来找她就立即挂了电话，她知道方寻不会再打过来，毕竟他们都知道将她遣送回国意味着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一道人影挡在了梁久的面前，那人身形细长，却有宽阔的肩膀能够将梁久挡得严严实实的。 “崔秘书，你怎么在这里，梁久没跟你一起吗？” 崔秘书一路跑到花园里却没有看到梁久的身影，此时见到林别倒是不慌不忙地鞠了躬，“林少爷，梁小姐刚才说要来花园里赏梅花，不知道你有没有和她碰上？” “我一直坐在这里看书，并没有看到什么其他的人。”林别将书放在了茶案上，崔秘书的视线跟了过去在茶杯边缘看了几秒，又问，“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林别侧头思索了一会，头往别院的廊桥那里撇了下，“梅花在别院里种着，你应该去那边瞧瞧，不过这个地方很安全，你倒不必这么担心，梁久估计是贪玩躲在一处也说不定。” 崔秘书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还是被林别打发走了。 梁久从一颗树后探出头来，心里想着不知林别在这里多久了，一边懊恼自己的大意一边回忆起刚才的通话内容，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男朋友？” 林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抬头，眼睛里还闪着光亮的泪珠，甚至连睫毛都是水盈盈的。 林别又问了一次，“男朋友？” 梁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困惑地皱起眉头。 林别压低身体与她对视，“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回国了。” 梁久后背一僵，“你听到了多少？。” “天各一方，他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你？” “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呢？” 林别接过她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嘴角一勾，“以后你可以用我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梁久抢回手机就要删除通话记录，林别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我是你我是绝对不会删除这个记录的，留下这个记录，他们就不会再去找别的麻烦。” 梁久挣脱了他的束缚，“你懂什么。” 林别摇摇头，似有些无奈，“走吧，活动要开始了。” 他将崔秘书的手机放进了上衣口袋，然后转身就走了。 第14章 和解 梁久跟着林别进入会场后，崔秘书就一脸阴沉地出现了，林别从容地将手机拿出来。 “崔秘书，你的手机掉了。” 崔秘书接过，只看了眼身后的梁久，说了声谢谢。 梁久被林别带走后，她偷偷回头看见崔秘书打开手机后陷入了沉思，然后就将手机收了起来，并没有要向谁汇报的意思。 也许林别说得对，她如果光明正大地联系方寻，崔秘书到底拿她没办法。 兴许是觉得林别的话有用，她不禁多看了几眼林别的侧脸。 “所以你就因为早恋被家里赶回了中国？” 林别侧过头，两人目光对视，梁久轻咳，“算是吧。” 那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梁久皱起眉头，“好笑么？” 林别摇摇头，“他就那么好？” 梁久想到方寻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林别倒觉得她这个样子像个被人拐卖的兔子，懵懵的还帮人数钱呢，不禁敲了下她的脑门。 “你记住，恋爱是浪费时间的事情，家里反对就算了吧。” “就因为这样你才单着。”梁久喃喃自语，懒得解释。 晚宴开始后林别就消失了，梁久被安排坐在了主桌的位置，她谁也不认识就低头不说话，崔秘书站在她身后像个保镖一样黑着脸，也就没人找她搭话了。 梁久看了看会场的布置，这才发现今日的主题是感谢林氏集团赠予省博物馆的一对清代的珐琅香炉，据说这对香炉是圆明园丢失的文物，在海外拍了高价才被林氏带回国的。 这样的场合自然来了不少高官，也来了很多文化名人，梁久看见几个熟面孔，只不过她也懒得搭理。 致辞是林别代替发表的，据说是林董事长身体不适，但是再怎么说让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担此重任是不寻常的，不过林别倒是应对得滴水不漏，就连记者的提问都对答如流。 梁久觉得实在无聊的时候，竟然看见林菲菲坐在了隔壁桌，刚好林菲菲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梁久终于露出了笑容，只不过对面的人不愿领情。 梁久正愁闷得慌找个理由离了席，然后走到林菲菲身边将人半拉半拽地带到了会场外的花园里。 “菲菲，还生我气呢？” 林菲菲一句话也不说，只将头仰得老高，她的脖子本就修长，这么一来倒像个骄傲的天鹅。 梁久看她总算有点反应，心里松了口气，“我和林别从头到尾就只是朋友，他做那些让人误会的事情不过是想挑拨离间，你这么久都不理我，我要伤心了。” “你好意思说你伤心，我被你利用我才伤心呢。”林菲菲哼了一声，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委屈极了。 “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但是我也有苦衷……” “那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耍我。” 梁久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眼见着林菲菲甩手就要走，她也顾不上考虑了，“菲菲，我在英国有喜欢的人了。” “你说什么？”林菲菲终于正眼看了梁久，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那你回来干嘛？” “这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家里赶了回来么。”梁久叹了口气，她心里极憋屈的时候也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是面对林菲菲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说出心里的话。 林菲菲急了，“你家里太封建了吧，难道不成年不能谈恋爱？不对呀，你不是生活在国外吗，国外不是很开放吗，怎么……” “我喜欢上自己的哥哥了。” 林菲菲一愣，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拧着眉问，“你是说……你喜欢的人，是你的哥哥？” 梁久点了点头，林菲菲顿时瞪大了眼睛，发出了惊呼，“太刺激了……” 梁久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又不好立即浇灭她的八卦之心，只好磨磨蹭蹭地加了一句，“不是亲生的哥哥，是我继父和前任生的……” “哦……”林菲菲兴趣减了大半，“又没有血缘关系你家里为什么要拦着啊，真是的。” 梁久低下头看着脚边的碎石，她踢了几个小石子儿，笑了笑，“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那这和林别有什么关系呢？” 梁久吸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将错综复杂的关系说清楚，对于林菲菲这样的女孩来说，事情本就应该黑是黑，白是白吧，但是她的母亲可从来不这么认为。 “我想尽快回到英国的唯一途径，就是让我家里觉得我在中国会闯出更大的祸。” “更大的祸？” “对，比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更让人不能接受的，那种程度的。”梁久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比如让林别变成一个林家不能接受的……坏孩子……” “啊，我懂了！你是要毁了林别！”林菲菲纤细的手指捂着嘴，惊叹地看着她，“梁久，你不会是要强了林别吧……” “别瞎说，我只是想改造林别，但是改造的第一步，我需要他能够百分之百地听我的话，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个办法。”梁久将石头子儿踢到了一旁，吸了口气，“让他爱上我。” 林菲菲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她，然后赞叹道，“梁久，你这是一盘棋啊，我怎么就成了你的棋子了呢？” 说到这个梁久就觉得自己瞎，“还不是因为程方圆说……” “说什么？” 梁久犹豫了下，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实话告诉我，你和林别相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林菲菲一下就兴奋了，她倚着梁久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梁久一脸懵，眼前的人甚至露出了坏笑。 “我跟你说。”林菲菲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我觉得林别压根就对女生不感兴趣，他是个同性恋。” 梁久差点没栽跟头，莫非所谓的恐女症是假，难道…… “从何而知？”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一靠近他就紧张，有一次我不小心碰了他的手，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差点没跳到一里开外，那一次我和他一次吃饭，我给他夹了菜后他就再也没有动过筷子……” 难怪上次林别闹胃病闹到她家，敢情是中午饿的。 “梁久，我觉得你的计划都不用实施了，他一定是个同性恋，这事情放别人身上不打紧，但是林家怎么能允许到林别这里断了后呢，你只管把这事情给他撮合撮合，我保证比天塌下来还要闹得大。” 梁久听林菲菲如此笃定，心里也有了想法，只不过…… “菲菲，你不是说对林别另眼相看动了真心么？” 林菲菲翻了个白眼，“当我发现林别不是对我不感兴趣，而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后，我就不在乎了好吗，我更在乎的是你骗我……” “对不起，菲菲。”梁久不得不承认，被人在乎的感觉还挺好的。 这句对不起是真情实意的，林菲菲当然听得出来，她戳了戳梁久的胳膊，佯装不满地说，“一句对不起可不管用。” “那怎么才管用？” “把你哥哥介绍给我呀。”林菲菲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梁久防备心甚重，方寻可是她心尖上的人。 林菲菲哈哈大笑，总算知道梁久的弱点了，她还以为梁久是个永远不会担心的人呢。 然而梁久却无法轻松下来，如果林别只喜欢男人，那么要如何证实这件事情呢？ 还好林菲菲早就想到了对策，她嘻嘻一笑，说出了一个名字。 “程方圆？”梁久挑眉，“你确定？” 林菲菲点点头，百分之一百确定。 第15章 去他的林大少爷 梁久回到会场后晚宴才进行到一半，林别结束发言后不知怎么的就坐在了梁久旁边的位置，她刚坐下一碗汤就放在了她面前，还冒着热气。 梁久觉得奇怪，因为这汤不应该是才上的菜。 “愣着做什么，趁热喝汤。”林别从侍者手里接过汤匙递给她。 梁久喝了一口，这汤炖得极好，是那种在灶台上慢火熬制数小时后的浓郁，她一直喜欢喝汤，所以也不管全桌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仍然将汤喝得精光。 “刚才去哪儿了。” 见她脸色恢复了血色，林别才开口说话。 “和菲菲出去透透气。” “和好了？”林别将餐巾纸给她。 “只要你不再从中使坏，应该是和好了。” 林别抿了抿薄唇，“所以和林菲菲成为朋友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了？” 梁久一怔，她可不希望林别产生怀疑，“算是吧。” 林别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忽然问，“你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哥哥么，他怎么不帮帮你。” 梁久本来端起的茶差点洒了，她立即转头观察起林别的表情来。 看起来不过是随口一提，她松口气，随即又觉得奇怪，“你忽然提起我哥做什么。” 林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今日欧内斯特·阿德勒先生捐赠了价值不菲的蓝宝石你不会不知道吧。” 欧内斯特是方寻的本名，他捐赠了宝石？梁久可不就不知道吗，她愣了一秒，问道，“你确定是欧内斯特·阿德勒？” 林别的眼神飘向了桌正中央，精美的花篮上的卡片上烫金的字印着的名字，正是欧内斯特·阿德勒。 还真是欧内斯特而不是阿德勒伯爵，后者是梁久那个珠宝大亨的继父的专属称谓，然而今天这样隆重的场合竟然是以方寻的名义捐赠的。 梁久想不通，方寻从不单独代表阿德勒珠宝，更不会越过阿德勒伯爵做这样的事情，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是阿德勒伯爵属意的。 可是这就更说不通了，她这个继父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的事业和梁闲云的政治活动扯在一起，按照他一贯的做法，他肯定是拒绝参与任何带有政治色彩的活动，又怎么会以家族的名义做这样的捐赠。 “这枚产地克什米尔的蓝宝石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原是私人收藏，但是今年却出现在了苏富比春拍的会场，落槌价700多万美元，真没想到阿德勒家族会愿意将它赠予。”林别看了眼身边的人，她仿佛陷入了沉思。 梁久记起今年春天和方寻去参加日内瓦看苏富比春拍的事情来。 阿德勒伯爵喜欢收藏更喜欢宝石，所以基本上每年的春秋两季拍卖都会受邀参加，虽然伦敦是两大拍卖行的总部，但是很多时候珍品的拍卖散落在欧洲的各处，阿德勒年纪渐长后就不愿意再频繁地飞行，所以方寻成年后这个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梁久虽然不懂拍卖，但是只要是可以和方寻单独在一起又远离父母的事情，她都会加入。 今年日内瓦春拍的珠宝主题晚场上，这枚重达300克拉的克什米尔蓝宝石一经展出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关注，当梁久得知这枚珠宝曾被印度一个商人进献给清朝，后来被镶嵌在圆明园的宝塔塔尖时，她告诉方寻，这枚蓝宝石理应回到它应该属于的位置。 辗转周折，梁久没想到最后这枚宝石真的会回到中国。 *** 自从和方寻通了电话后，梁久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稳定了下来。 周日，梁久让司机将她送到省博物馆门口，林别早就到了站在门口，崔秘书从后视镜里和梁久对视了几秒，终于相信梁久说的今天和林别要在博物馆学习的事情。 崔秘书下车为梁久打开车门，“我让司机在这里等你，你们接下来如果要去其他地方也方便。” 梁久慢吞吞地下了车，“林别，我们说好呆一下午的对么。” 虽然是对着林别说的，话却是说给崔秘书听的。 “历史课要交论文，今天这里刚好有特展，你让司机回去休息吧，逛完了我送你回家。”林别不是想配合梁久，他也想有点私人空间。 见过家里管的人严的，就没见过像梁久家里这样监视人的。 梁久很满意地看着崔秘书应身而退，心里暗暗对林别称赞了一番，近来林别表现不错，而且她发现只要是林别在场，崔秘书就得乖乖听话。 所以她有事没事就约林别出来。 不过今天她是别有所图的。 林别皱着眉头看对面走过来的几个人，他从不觉得程方圆是那种会逛博物馆的人，所以这家伙在这里做什么？ “咦？那不是程方圆么？” 林别一头黑线，梁久的演技还能更差一点吗？ “梁久，好巧啊！”程方圆飞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尾巴。 林别脸更黑了，看来还有演技更差的。 “嗯，挺巧。”林别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然后就感觉一道热烈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他头一侧，站在程方圆身边的一个男孩就腼腆地伸出手，“你……你好，我……” “林别，这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刚从国外回来就吵着来博物馆，你知道我又不懂这些，要不你带他逛逛吧。” 梁久连忙答应着，“林别什么都懂，他带你逛一圈比什么都强。” “……” “就是就是，刚好电竞社这边有事情要谈，梁久你来一下。” 梁久抬起腿就走，留下林别怨念地站在原地，旁边的男孩凑过去展露笑脸，可惜某人的目光看都不看他一眼。 梁久和程方圆进了一旁的咖啡馆，周末的中午人比较多，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座位坐下。 “给我点一杯焦糖玛奇朵。”程方圆看着手机头都没抬。 梁久一愣，“我给你买？” “不然呢？”程方圆一双桃花眼舒展开，“今天你有求于我，一杯咖啡不过分吧。” 梁久只能去买咖啡，然后倒了三大包糖，甜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谁知道程方圆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眉毛都没皱一下。 “你找来这个人靠谱吗，他看起来有点……”梁久思量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可爱是么？他看起来有点可爱。” 梁久点点头，无法想象这样的男孩会对上林别的口味。 “他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只要他想要，就没有他掰不弯的人。”程方圆抿抿嘴，问道，“把林家大少爷掰弯，这件事情就算你们不提，我也想参与。” 梁久看他那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林别。 程方圆看出她的想法，安慰道，“早出柜总比晚出柜好，这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件宽慰的事情，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梁久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也觉得林别是……同性恋么？” “按照林菲菲的描述，是很可疑了，以前我就觉得林别那个不和异性接触的故事站不住脚，搞不好他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梁久喝了口咖啡，入口的苦让她秀气的眉头紧了紧，她默默加了两包糖，心里想着一会林别回来要怎么办。 谁知她的顾虑多余了，程方圆接了一个电话后嘴咧得要上了天。 “你猜怎么着？” 梁久摇摇头。 “林别拽着我那小芳邻去吃饭了。” 梁久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男孩还真是所向披靡。 只是心里一个角落又觉得别扭，如果林别真的是个同性恋，那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慢慢培养他们的感情，然后一举拿下！” 程方圆在那边高呼，梁久忍不住泼冷水道，“你不是说希望和林别做朋友而不是敌人么？怎么现在又不怕了？” “梁久啊梁久，我有了你这个朋友也是一样的，林别，去他的林大少爷吧。” 梁久忽然觉得，眼前的程方圆非常欠揍。 第16章 午饭 林别要和程方圆的小芳邻一起吃饭的事情，梁久和程方圆都不愿意错过，于是两个人匆匆把咖啡喝完就往午饭的地点奔。 开的是程方圆的车，宝马z4的小跑车，这车不贵只能算个中档，梁久是看不上眼的，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你有驾照？”按理说程方圆还没成年，哪儿来的驾照。 程方圆闷声发动了车，轻飘飘一句话就怼了回去，“今年刚考的，一次过。” “你成年了？” “哦，我上学晚，又因为打架留级了几年，今年成年了。” 梁久眼前浮现出他叼烟卷走入声色犬马场所的样子，然后一个激灵，跟他混真的好吗？ 到了吃饭的地方程方圆招来服务员一问，就给安排了一个既能看到那两人说话的表情又不会被发现的位置，胡乱点了菜后，两人就贼兮兮往林别方向看。 林别正在低头吃着菜，小芳邻嬉笑着说着什么，他就跟着点头。 可没见林别对谁这般和颜悦色，梁久越看越觉得可惜。 “林别笑了。”程方圆捕捉到了，梁久当然也看见了。 “他们聊什么呢，林别听得那么津津有味的。” 程方圆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梁久，“你看吧，跟女人没得聊，跟男人聊得欢，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说明还真是有情况…… 梁久忍下心里的冲动，冷静地说，“再观察观察。” 于是她开始埋头吃饭，这水煮鱼真开胃，这口水鸡真香，这蕨菜根针有滋味…… “你快看，林别给他递纸巾呢。” 梁久只管吃饭，这碗饭闷得真香…… “他还给人夹了菜！夹了菜。” 这菜汤泡饭正好，可以再来一碗。 “我的妈呀，两人握手了！” 梁久实在受不了了，抬头让程方圆小点声，然后就见林别侧头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好几桌，梁久还是觉得有点虚。 再悄悄看回去的时候，林别已经专注在了小芳邻身上，哪有什么异样。 “真没见林别对谁这么上心，我都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程方圆有些兴奋，又有些小心翼翼，“梁久，他俩要是成了，你说对林家得多大的打击啊。” “林家那么大的家族，估计会压着他结婚的吧。”梁久开始想象那种日子，那边程方圆胡乱扒拉了口饭就买了单。 “看也看够了，我们就等着他俩的好消息吧。” 谁知拿着账单的小哥去了又折了回来，堆着笑意说，“二位的已经买过单了，是23号桌的先生付的钱。” 梁久往林别的方向一看，人呢？ 程方圆把账单揣兜里了，一脸的不自在，“我和妹子吃饭就没让别人买过单。” “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梁久拽起他就往外走，“林别这是公然叫板，你还不懂吗。” “我怕他什么啊，他自己搞基还不让人看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往外走，程方圆比梁久高了半个头，但是他就这么赖皮地靠她身上任由她使劲地拽，笑得非常不含蓄。 然而好景不长，梁久和他刚走过转角就被人拦了下来，梁久一个不稳差点栽到对方身上，程方圆就更惨了，半个身子甩到墙角，疼得他抽了口气。 “好好走路，你想撞死我啊？” “你给我闭嘴！”梁久瞪了他一眼。 林别站在两人跟前看着这一幕，冷飕飕地问了句，“你是在说我搞基么？” 搞基两个字从林别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点违和，梁久差点没忍住笑意。 她还好意思笑，林别抿着唇，“你们跟踪我？” “今天真巧了，接二连三跟你碰上。”程方圆揉了揉后脑勺终于清醒了。 然而下一句话梁久就想打他，只听他看着林别周围问道，“我那个小芳邻呢？” 猪队友，梁久在心里咒骂，那边林别已经抓着破绽不放，“你是说你的那个小邻居吗，所以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吃饭就跟了过来。” 为了避免程方圆继续瞎掰，梁久赶紧甩锅，“是程方圆不放心才跟来的，毕竟你们才认识。” “担心什么呢？不过是吃顿饭罢了。”林别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反倒是你，崔秘书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起你，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正好，我也准备回家了。”梁久也微微一笑。 “就是不知道说好的博物馆学习怎么就学到这里来了。”林别侧头看她，嘴角抿成一条线。 “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不吃饭吧。” “那怎么又和这一位……同学吃上饭了呢？”林别在描述程方圆的时候似有难色，最后只能用某同学带过。 “都是同学我怕什么。”梁久故作轻松。 “我是一班之长我怎么就成了某同学了？”程方圆气得牙痒痒。 “是啊，都是同学，可是怎么有的人就喜欢算计别人呢。”林别悠悠地说着，“崔秘书之前跟我说了，梁久的外出活动都要如实汇报，我想他应该对今天的事情很感兴趣。” 梁久一点都不在乎，只要是让家里那位大使恼火的事情她是乐此不疲的，“那你一定要好好转达今天的事情，包括你和那位朋友吃饭的事情也别忘了说。” 林别的眼神忽明忽暗，“你确定这个也要说？” 梁久以为他终于露出怯意，“当然要说啊，你们关系看着那么好，以后要常来往。” “嗯……他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林别毫不隐藏的他的赞同，然后就见对面两个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实在不忍心打破他们的幻想，只好淡淡提了一句，“他还说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梁久，你知道他上个月在伦敦参加阿德勒珠宝展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吗？”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梁久的注意，她看见林别一脸兴味的表情，忽然觉得事情走向不太对劲了，“你们谈了什么？” 林别轻笑出声，眼睛亮了起来，“还真是，很有趣的人呢。” 梁久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然后就听见林别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是说你那个哥哥，欧内斯特，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呢。” 梁久抬头，她在林别锋利的眼神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那个自己，并不是无动于衷。 第17章 怪怪的 崔秘书来的时候果然对程方圆看了又看，他很希望梁久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人，可惜梁久压根都不正眼看他。 崔秘书只能认命回去找人查查底细了。 本来是来接梁久的，谁知道林别偏偏摆出一副自己也很顺路的架势，就这样把程方圆撇在了饭店门口，随着梁久的车走了。 因着这几日接连下雨降了温，车里开着暖气。 梁久也不知道是暖气的问题还是怎么的，就总觉得坐在身边的林别火热火热的，那股热劲烧得她脸都红了。 她只好将外套脱了，然而她一动林别就伸手帮她，紧接着前排的崔秘书就从后视镜里投过来关切的视线。 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梁久不动声色地将外套放在膝头，然后就邀请了林别去家里小坐。 林别当然应声允诺，嘴角翘了翘，并没有被梁久看到。 车驶入大院的时候仍然是三道关卡，回趟家就跟探监一样，林别侧过头看看身边的人。 梁久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他看在眼里也不说破。 李管家看到林别后异常地高兴，梁久顺便留下林别吃晚饭，然后李管家就去给林家打电话报备去了。 梁久看着李管家欢快的背影想了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管家和林家的人走动得这么勤了。 两人才坐下，李管家就又张罗了一桌的点心，又泡了一壶上好的清茶，这才一脸笑意地退了下去。 梁久像模像样地享受着下午茶时光，林别吃了一口栗子酥后主动开口，“问吧。” 梁久一愣，继续装蒜。“你要我问什么。” “你邀请我到家里不就想问点什么么？” 梁久不置可否，但是她就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立即反问，“你和那个小芳邻是怎么回事。” “你们把人塞给我，我不能怠慢了。”林别抿着茶，动作优雅又好看，他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不过也很值得。” 梁久见他绕弯子就也云淡风轻的跟他扯，“所以你和男性朋友在一起更自在。” “是的，确实很自在。”林别继续打太极。 “那你说，你是不是在别的事情上也觉得跟男性更自在？” 林别漆黑的双眸盯着她，仿佛要看出点什么一样，“你具体说说，你指的是哪些别的事？” “就是交朋友啊，出去玩，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这不都是我跟你做的事情么？我觉得跟你做这些事情挺自在的，你的问题得到解答了么？” “我可没有跟你看过电影。”梁久放下茶杯，摇着头。 “那这周可以去看一场。”林别的手摸着茶杯的边缘，很真诚的样子。 “看就看，我订票。” 林别笑了笑，好像是默许了。 直到吃完晚饭梁久都没把话问出来，林别就跟吃了胶水一样嘴紧得不要不要的，梁久啃了一口苹果，又酸又凉的，忍不住皱起眉头。 当晚梁久给程方圆打了个电话，就想问问他那个小芳邻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哥哥，谁知道却从程方圆那里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 “你说我哥怎么了？” “你是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我邻居在伦敦和你哥哥的女朋友吃过饭，你说世界小不小……” 梁久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后心里一怔，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他和我哥哥的女朋友吃过饭？” “对，就是你哥的女朋友，帕斯家族的第三代，叫什么派翠西亚。” 梁久默默放下电话，她当然知道派翠西亚，那是英国上流家族帕斯的千金，梁久曾在几次宴会中和派翠西亚打过照面，记忆中派翠西亚是个温婉又高贵的英国女子，好像和方寻是从高中就认识了。 两家门当户对又是同一个社交圈的。 如果哥哥需要一个女朋友，派翠西亚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可是方寻从没有跟她提起过这档事。 梁久闷头盖上被子，一闭上眼睛，方寻的脸就在眼前。 她不相信方寻会背着她找女朋友，她一定要想办法问清楚。 这一晚梁久睡得并不好，以至于第二天李管家看到她一脸憔悴都忍不住问起来，梁久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能说是学业压力。 这个理由是站得住的，因为期中考试就是这周。 来到学校，林别见到她惨白的脸色也吓了一跳，不过一夜不见，她这是怎么了。 梁久一整天都显得特别安静，就连中午程方圆和林菲菲来找她吃饭都回绝了，然后趁着午休的时间跑到了电竞社活动室。 她快速登录到邮箱，眼神一暗。 方寻没有给她写邮件，收件箱里只有一个月前的那封信。 梁久对着电脑屏幕看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搜索页面，当她看到关于欧内斯特·阿德勒和派翠西亚·帕斯站在一起的照片时。 心跟着疼了一下。 她继续翻着新闻，各种花边新闻数不胜数，时间节点就是从她回到国内开始。 梁久关上电脑，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学校。 林别从校外往里走的时候，就看见了失魂落魄的梁久。 他刚想问梁久有没有吃午饭，就见梁久从自己跟前走了过去，竟然没有看到他。 “梁久。”他叫住她。 她没反应。 “梁久，你去哪儿。”他再次叫她。 梁久还是没理他。 林别想到她一整天都怪怪的，于是跟了上去。 第18章 认同 梁久走在街上有些落寞，她宁愿相信方寻这么做是被逼无奈。 毕竟自从两人的亲密举动被母亲知道后，方寻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阿德勒伯爵是什么样的人，梁久非常清楚，这样影响家族声誉的事情对于阿德勒伯爵来说是万万不可饶恕的，再加上他对方寻向来报以很高的期望，发生这样的事情，梁久是被送回了国，但是留在英国的方寻会受到怎样的指责，她不问也能猜到。 只是照片上的两人那么亲密，方寻看起来却不像是被逼迫的。 如果方寻有一天结婚，那个女人就是她的嫂子。 方寻的妻子是阿德勒家族的媳妇，而她梁久永远都是阿德勒家族的女儿。 梁久默默向前走，她只恨自己的生日在明年的夏天，如果她现在成年了，那么家里是没有权利管她的。 那时候她就是跑也要跑到方寻身边，她要大声告诉所有人，她喜欢的人就是他。 也只有他。 梁久看了眼红着的信号灯，整条街都空荡荡的，跟她的心一样。 迈开脚步的时候，车的轰鸣声仿佛从远处传来，梁久想了半秒，也不知怎么的迈出了那一步。 一个急刹车在空旷的街道响起，刺耳得紧。 梁久这才恍然大悟，她差点被飞驰而过的车撞到路边。 是谁将她拉了回来？ “梁久，你找死？” 她睁开眼睛，白色的一片，那是校服的料子。 再往上看，一双鹰一样锋利的双眸盯着自己。 是林别。 *** 林别将梁久从飞驰而过的车旁拉到人行道后就甩开了两人紧握的手。 司机摇下车窗骂了几句，林别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就灰溜溜地开车跑了。 林别推了推梁久，“你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梁久吸了一口气，硬是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谢谢你啊，救我一命。” 还好意思开玩笑，林别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他都不懂自己干嘛要一路跟着梁久。 然而，幸好他在。 “快上课了，不回去？” 林别是明知故问，不过这倒让梁久错愕了几秒，当她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一双杏核眼还湿漉漉的，像个迷路的小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逃学了？” 逃学？林别从没有逃过学。 “作为你的同桌，我是来通知你午休就要结束了，快给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就要逃课。” 林别吸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不过梁久总是在触摸他的底线罢了。 “今天我是遇见你了，明儿你要死要活上了社会新闻，第一个被警察提去审问的就是我，你说我该怎么做？” 梁久嗤笑出声，“放心，我还没胆子去死。” 她还得去找方寻呢。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林别抿了抿唇，既然她说不会想不开，他也应该回去上课了。 谁知掉脚还没抬，梁久就戳了戳他的手臂小声问道，“既然你都出来了，就请我吃顿饭吧。” 林别将她扒拉开，他可不愿意和女人过多接触，谁知这个举动一下就被梁久看破了，她又说，“你看你就是不愿意和异性接触。” “要吃饭就闭嘴。”林别无奈，只能被梁久牵着走。 只不过梁久很贪心，她可不只是要林别的一顿饭而已。 她要的是林别也逃一次课。 所以当林别坐上她招手叫来的出租车的时候，心里也在嘀咕。 要不是看在她情绪不稳的份上，他是绝对不会逃课的。 没错，他只是在拯救迷途少女。 林别有了这个认识，一下午就也显得很配合，梁久说要吃火锅，他就也顺着他。 谁也不会知道，一向洁癖得紧的林别少爷，会愿意和一个陌生人在一个锅里涮筷子。 不过林别觉得，既然能够救人一命，这样的一点牺牲也不算什么。 “你把牛肉给我都下里吧。” 林别一愣，偏偏有人使唤起他来得心应手的。 认命地为梁久下好牛肉，又将她喜欢的虾滑和腐竹下好，然后用一个小碗将煮好的食材都捞了上来，刚才他就看梁久喜欢吃麻酱的料，索性那就加上一勺香喷喷的麻酱。 等到林别将这碗东西推到梁久跟前的时候，却发现这姑娘怎么鼻头红红的。 这是…… 啪嗒—— 豆大的泪珠掉进了那摞得高高的食材的碗里。 林别脑门沁出细细的汗，这火锅店里有些热。 但是都比不上他内心深处的焦灼。 梁久这是……哭了？ “看什么呢，这里太热了。”梁久说着用毛巾胡乱抹了下脸，连带着鼻涕眼泪都混在了一起，她傻笑着，开始低头吃那碗里的东西。 林别没再说话。 他看见梁久的两腮还挂着泪珠，但是她低头吃，他也不问。 就这样吃完了火锅，梁久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她偏要说是因为热。 林别的脸也是红的，他也说是热的。 两人走出火锅店，梁久从后面叫住了林别。 “怎么了？”林别刚买完单，钱包都没收好。 梁久笑脸盈盈地走近，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国外，我们这样表达感谢。” 林别的身体很僵硬，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快到他都来不及想别的事情。 他闻到了她发梢的香味，好像是淡淡的柠檬味。 总之很水果，也很清新。 和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女孩都不同。 “林别，今天你对我的好我记住了，改天你有不开心的事儿，你的同桌在这儿给你撑腰。” 林别觉得喉咙很干，他默默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梁久就泡在了一个漫画店里，还应是拉着林别不让他走。 中途她出去了一趟，然后带着两杯奶茶回来，一杯递给林别。 林别从不喝这种东西，梁久却不请自来地插上吸管喂到他嘴边。 那个姿势很奇怪，林别坐在台阶上，梁久站在矮了两截的地方，她举着奶茶看着他。 林别感觉到有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于是赶紧接过来吸了一口。 很甜，很腻，也很滑。 “怎么样，好喝吗？”梁久嚼着奶茶里的珍珠，腮帮子鼓鼓的。 “小女生喝的东西，太甜。” “你懂什么，生活太苦，就要喝甜的。”梁久吸了一口，看着他。 林别放下奶茶，漆黑的眼转向身边的人。 他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生活并不美好，因为没人人会认同，也没人会懂。 这是第一次，他有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当然，这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林别从不允许自己软弱。 第19章 林宅 林别和梁久从漫画店出来的时候正是傍晚，路边停着一台黑色的高级轿车，林别瞥了眼车牌，是梁久家的车。 崔秘书下了车，什么也没问，只恭恭敬敬给两位鞠了躬，和颜悦色地说道，“林少爷请一起上车吧，我们送您一程。” 梁久没吭声，但是她看到路人都在行注目礼。 崔秘书仪表堂堂又正值当年，却对一个年轻孩子低三下四，这个画面并不和谐。 梁久也很是讨厌崔秘书这副谄媚劲儿。 林别欣然接受了崔秘书的邀请，上车后梁久也没太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的风景发着呆。 到了林家半山腰的宅院的时候，车被拦在了铁门外，林别就此下了车，然后就见他消瘦的身影消失在了铁门的那一端。 梁久透过车的挡风玻璃望去，他的背影萧瑟极了。 回到家的时候，梁闲云的电话就立即打了过来。 “下午去哪儿了。” 梁久实话实说，“我和林别出去玩了。” “林家的小少爷？”梁闲云思索了几秒，“不是让你别和他们家走太近么。” “没走近，只是我逃学刚好碰上了他。” “为什么逃学。”梁闲云的声音特别有威严。 然而梁久却不打算说真话，“来了这么久，功课跟不上，去学校也是遭罪，不如不去。” 梁闲云语气又重了许多，“功课跟不上就请个私教，学校不爱去可以转学，但是遵守纪律是基本的礼貌，再有下次你寒假也不要回来了。” “我不想转学。”梁久立即说，然后缓和了语调，“那就给我请个补习的老师吧。” “可以。”梁闲云那边已经有人在催，十分钟后她要进行一场重要的讲话。 “老师我自己选。”梁久补充了一句。 “好。”梁闲云将电话挂断，连一个再见都没有。 梁久撇了撇嘴，李管家刚好陪同崔秘书走了进来，仿佛有什么事情要问。 “崔秘书，你不回去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崔秘书板着脸答道，“小姐，刚才林家的人给我传了话，说林别少爷回去后被他爸爸收拾了，是因为下午没去上学的事情。” “什么叫收拾了，说清楚点。”梁久从那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林则然，也就是林别的父亲，林家这一代的掌舵者，是一个非常严苛的人。”李管家在旁边添了句。 “所以林别逃课被骂了？” “可能比这个还严重些。”崔秘书点到为止，这本不应该是他多嘴的事情，只不过近段时间由于梁久和林别走得近，他就也和林家照看林别的人有一些来往，这次人家消息递了过来，他若不闻不问，那么下次他要再打听点事情就难了。 所以只能透露到这，剩下的，就看梁久怎么做了。 “愣着做什么，备车。”梁久拿起外套往外走，然后回头看着站在那里的崔秘书。 “您这是……” “去林宅，立刻。” “可是这么晚去拜访，又没有提前预约……” 梁久第一次觉得崔秘书也有废话多的时候，她瞪了他一眼，眉宇间已有不悦。 崔秘书一愣，赶紧跟了上去。 虽说他的年纪给梁久当叔叔都绰绰有余，然而当梁久认真起来的时候，那股子威严着实和她母亲一摸一样。 司机的车开得很平稳，即使在梁久两次提醒提速的情况下都还是慢吞吞的。 崔秘书拿不准一会到了林宅要怎么做，刚想给英国那边通个气就被梁久发现了。 “崔秘书，母亲把你派到我身边，说白了你应该更多为我着想，你做得好了，我在母亲面前美言几句，明年你的任职到期后兴许就可以回国谋个好差事，反之，如果我将你的失职告诉母亲，你知道后果是什么，我猜你也不希望下一个任期还在英国呆着吧？” 崔秘书收起手机，“小姐，我当然是要好好为你服务的。” “少打报告，多做实事。” 梁久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崔秘书微微一笑，“是。” 到了林宅那道铁门的时候，车仍然是被拦了下来。 不过这次崔秘书也长了心眼，用了使馆牌子的公车，门卫看了一眼后赶紧向主宅汇报了情况，五分钟后，一辆车从铁门里面开了出来，车灯晃得梁久捂住了眼睛。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那辆车走了下来，然后来到梁久的车前。 崔秘书摇下车窗，那个男人的语调有着官腔，“让梁久小姐久等了，我们这里道窄地方小，你们的车不好进，也怕刮了碰了的，请各位将车停在这里，随我的车一起走吧。” 梁久一愣，这是什么操作。 “希望梁久小姐别介意，让我们的司机送您上去。” 崔秘书让司机在车上等着，然后就陪着梁久上了林家的车。 上了车后才发现车窗都是看不到外面的，林家分明是不愿自己的府邸格局被外人窥探，专门还要弄一个这样的车接送来访的客人。 车行了大概有十多分钟还没到，这让梁久也觉得有些惊讶，她能感觉到车子在盘山路上开着，想必主宅是在山顶的位置。 原想能够在这样一个山顶建造的住宅应该是宏伟又奢华的，然而梁久却没想到下车看到的不过是一个三层高的小楼，占地也并不大。 那个男人将二人引入室内，梁久环顾了门廊也只是铺了大理石的地面，灯饰和家具一应都很简约，虽然也看得出设计精良，只不过是那种低调的奢华罢了。 以前多有听闻林家祖上留下的传统就是勤俭持家，这么一看还真是如此。 那个男人将两人带到了门廊边的一个半开放的会客厅，里面早已备好了茶水点心。 “梁久小姐，您稍等片刻，少爷马上就来。”男人说完后就吩咐了两个佣人留下照应，然后就走了出去。 又过了十多分钟，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梁久低声对崔秘书说，“母亲让我找一个家教，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林别当我的家教，这件事情一会你必须配合我，母亲那边已经同意了。” 崔秘书皱起眉头，刚想多问一句，两个人影已经从门廊处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梁久见过，那是林别的父亲林则然，这么晚的时间他还亲自迎出来，也是给足了面子了。 当然，给的是梁闲云的面子。 梁久的目光却没有在林则然身上多做停留，她往后看，就见林别淡漠的眸子看着自己。 不过一会儿不见，他的脸色怎么看上去那么可怜。 梁久心里有了这丝想法，脸上的表情就透露出同情。 林别敏感地捕捉到了。 “梁久啊，这么晚来找叔叔是怎么了？”林则然开口不提下午的事情，只是和蔼地关照着晚辈的口吻。 “林叔叔，这么晚来找您真是打扰了，我是来道歉的。” 梁久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崔秘书的诧异来自于他从没见梁久跟谁道过歉，林则然是没想到这姑娘这么耿直。 而对于林别来说，他没料到的是梁久会为了帮他说话跑这一趟。 第20章 林别家 “怎么了，这是从何说起。”林则然示意大家坐下，林别迟疑了片刻，在左侧坐了下来。 “叔叔，说出来也挺不好意思的，我转学过来后功课一直跟不上，期中考试在班级里排了倒数，林别的学习成绩好，又是我的同桌，所以总在学习上麻烦他。”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怎么，功课上有困难么？” 作为一个社会地位极高的长辈，林则然对梁久已经表现了十足的关心，梁久顺势就说，“是的，所以下午才拉着林别给我补习。” 梁久知道这个说法不太让人信服，所以又腼腆地笑了笑，“至于逃学的事情，我母亲已经训斥过我了，我只是觉得学校的环境太压抑了，一点也不喜欢那里。” 梁久是个年轻的姑娘，现在又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林则然就是有什么想说的也都咽下了。 “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就对自己很严格，没想到她有了孩子后还是一个样子。”林则然的眼角延展出微微笑纹，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功课跟不上，就让林别多帮帮你吧。” “林叔叔，既然您这么说我也不客气了，我想请林别课后帮我补习一下功课，您看行么？”梁久知道自己乖乖的样子很讨喜，于是又甜甜地加了一句，“当然是在不影响他的情况下。” “自然是没问题的。”林则然笑呵呵的答应了，然后拍拍林别的肩膀，“梁久的母亲学习一直都是拔尖的，我想梁久肯定也不差，你们在一起要互相交流，梁久常年住在海外，英语方面你就要多请教人家。” “好的。”林别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看了看梁久，眼神很平和。 林则然又交代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梁久打发了崔秘书去和林别的管家对行程，偌大的厅里就剩下了梁久和林别两个人。 “你在我家有眼线？”林别明显放松了许多，脸陷在昏暗的灯光中。 梁久凑近一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脸，“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你没说逃学的是我么，你可以把责任甩给我。” “你以为瞒得住？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想警告我罢了。” 梁久无言以对，这本就是事实。 “所以我来不来都没区别。”梁久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尴尬，“我还以为……” “明天放学去你家？”林别侧过身子，他已经在考虑要如何补习的事情了。 “明天就开始么？” “对。”林别双眸清亮，“还是说，你想跟我说说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 “欧内斯特交了女朋友，你就这么介意？” 林别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更为清晰。 梁久一愣，抬眸，和他四目交接。 林别欠过身子，用一种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她，“梁久，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梁久离开的时候脸色并不好，林别站在门口看着她上了车才转身离开。 他来到二楼的书房，林则然还在处理公务，林别走到父亲的面前，林则然却不为所动。 十分钟过去了，房间里静得只有风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还有枝叶随风摇摆的声响。 吱吱呀呀。 “她专门来为你说话，也算是个不错的孩子。”林则然放下文件，让林别坐在自己对面，“但是你为她做的事情，不理智。” “我不能不管她，下午的时候……” “心软，是最致命的。”林则然锐利的眼神收敛许多，“林别，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是我不希望你再犯这种错误。” “我明白了。” “司机会接送你去梁家，具体时间让林秘书去安排，梁久依赖你也不是坏事，明天我要出国一段时间，有事情就找林秘书汇报。” 林别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一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林则然抬眼，稍许疲惫，“香港那边出了点问题，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林别盯着自己的父亲，执着地需要一个答案。 “林别，和梁久好好相处，不出意外明年开年她就会回英国，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为什么要离开？” 林则然翻资料的手停顿了一下，“有些事情不要问，去做你该做的。” 知道从父亲这里问不出什么，林别无声地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林别。”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么？” “让林秘书给你上点药。”林则然的眼神掠过他，就再没说什么了。 林秘书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梁久来之前书房里那么大的声响他就担心得不行，现下看到林别后赶紧迎了上去，“少爷，你随我来。” 林则然一年到头都在忙，林别的大小事情都是林秘书在打理，林别跟着他走进卧室，然后淡淡说了句，“你回去吧，我要休息。” “我给你上点药。”林秘书说起来算林别远房的表叔，实际上也是陪在林别身边最久的人。 林别抓过药箱，下了命令，“明天见。” 林秘书关切地嘱咐道，“先生脾气暴一点，但是还是惦记你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要告诉母亲。”林别最后扔下一句话，就关上了门。 林秘书叹了口气，无奈地离开了。 第21章 倔强的人 梁久和林别同时消失的那个下午，小道消息就已经变着花样传了个遍。 先是有人看到梁久和林别午休时一起上了车，紧接着两人同时缺席了下午的课，放学后又有人看到梁久家的车停在了市中心的商场旁，林别和梁久是一起上车离开。 两人关系匪浅已经不用多说，只不过林别从没有缺过课，也很少和人打交道，偏偏对梁久另眼相看，这就让人觉得有些……暧昧。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第二天，林别竟是乘坐梁家的车来的学校，这事情千真万确所有人都看到了，所以当两人肩并肩走进教室的时候，偌大的空间里所有注视都投在了他们身上。 林别因为身上的伤一夜没睡安稳，却没料到梁久一早就等在了门口，父亲知道后将梁久留下吃了早饭，然后就让林别顺道搭车上学。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林别到了教室后索性补了一个回笼觉，早自习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疲惫。 这却又惊动了众人，林别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颓态，今日竟然在课桌上……睡着了？ 连第一节课的英语老师看到这一幕，都震惊得愣了好一会。 就这样平稳度过了上午，程方圆在午休的时候突然出现了。 “梁久，中午社团聚餐你忘了？” 梁久努力回忆了会，什么社团聚餐？ 程方圆颇为大度地笑了笑，“忘了就忘了吧，现在快跟我走，别让大家等。” 梁久看了看林别，“你……中午在学校吃？” “嗯。你去忙你的。”林别收拾了书包就站了起来，他的双目掠过程方圆，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程方圆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梁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梁久看着林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被成方圆半拉半拽地带走了。 她的手被程方圆攥着有些疼，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像火烧屁股一样，梁久随他来到社团活动室，他带她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你说，昨天你和林别做什么去了。”程方圆黑着一张脸，一副审犯人的样子。 梁久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她就知道没有什么聚餐，这又是程方圆的八卦因子在作祟。 “我将他拐走一下午，看把你急的。” 程方圆瞪着一双桃花眼，不解恨地哼了声，“梁久，你真不够意思，你有啥事一个招呼我就给你办，我问点问题都不行了？” 梁久知道他是说的小芳邻的事情，索性随水推舟问道，“你那个小芳邻后来有没有再说些什么？他还准备约林别吗？” “当然还要约的，林别就算现在不是弯的，我也要把他掰弯。” 省得全校上下的女生都围着林别转，他程方圆何时有过这种被忽视的待遇？ “可是我觉得没意义了。”梁久用热茶杯子捂了捂手，眼睛清亮有神，“我退出。” 程方圆恨不得打她一拳，这个过河拆桥的人，“怎么，心软了？” “你猜。”梁久依然老神在在，完全不受他的刺激，相反是程方圆受了刺激一般走到她面前，细长的眼睛盯着她。 “梁久，这学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一清二楚的，你别想瞒我，我知道你回国目的不纯，你要害林别也别有用意，我不问不代表我就不需要知道，你今天不告诉我，我可以自己查。” “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随意。”梁久说完将茶杯递给他，“给我加点热水吧。” 程方圆一副你要脸不要脸的表情，梁久一副你搭不搭把手的样子，最后他败下阵来，毕竟和梁久成了敌人也没什么好处。 一杯热茶重新放到她面前，程方圆还细心地给她加了一包糖，看她喝了一口喜笑颜开，他心里也跟着轻快起来，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梁久，你那个哥哥最近新闻满天飞，你看了么？” 她喝茶的动作明显一滞，稍带着洒了几许热茶到手背，梁久嘶了一声，程方圆就立即握住了她的手。 “小心点，说到你哥就那么大反应。”程方圆想起那次被她无情挂了电话也是因为她哥的事情，忍不住问，“你是怕这个哥哥还是怎么的，我听说你们不是亲兄妹。” 梁久抽回手，心跳也跟着加快，这两天她刻意回避关于哥哥的消息，内心却没有一天是安稳的，哥哥到底要做什么她一点也摸不清，她甚至连邮箱都不敢查了。 “他是我继父的儿子，我和他并不常来往，也算不上我哥。” “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也不提他了。”程方圆知道了这层关系，也就不好多说了，只是半威胁半利诱地说，“但是你想退出我不同意，这周末把林别约出来，我有事情找他。” “要约你自己约。” “行，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把林别的秘密说出去。” 梁久觉得可笑，“林别跟我又没关系，你这个威胁压根没用。” “是么，那你试试。”程方圆洞察一切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形，好看得让人生恨。 下午上课的时候梁久一直心神不宁，如果新闻已经铺天盖地了，母亲为什么提都不提？哥哥如果是被迫的，又怎么可能允许媒体那样报道？ 如果哥哥不是被迫的…… 啪，梁久的笔掉到了地上，那声音在自习课上显得尤为清晰。 有人往梁久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她身边的林别弯下腰替她捡起了笔，还用纸巾擦了擦，这才放到梁久面前。 林别的表情很温和，在外人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梁久转过头与他对视，她眼里带着深深的恐惧，林别一愣。 终于捱到了放学，梁久和林别又一同走出教室，程方圆本想叫住梁久，却被林别一个背影挡了去。 走出校门口的时候，崔秘书已经等候多时，今天是林别第一天去给梁久补习，崔秘书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希望不要出任何差错。 崔秘书上了车后就开始汇报，“林秘书已经将林别少爷惯用的茶和用具送了过来，为了方便以后就各备两套，今晚7点林秘书会派车来接，但是晚饭是留下还是回家吃，还得看林别少爷的意思。” “就和梁久一起吃吧，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林别语气里尽显客气，秀气的眉毛却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饶是崔秘书都觉得倍感压力，这是跟在梁久身边时没有的压力。 过了三道防护门岗后，车终于停在了梁久家门口，李管家早就接到通知林别会到访，所以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林别对这个管家印象很好，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爷爷一样亲切。 崔秘书让司机先走，自己却放心不下地留了下来，李管家嫌他碍手碍脚，就打发他去厨房盯着一锅炖汤。 书房里就剩下林别和梁久两个人，林别环顾了四周，这是一间装修风格非常西化的书房，有种维多利亚时期的华丽，可见它的主人应是一个对古典艺术喜爱有加的人。 梁久陷在了沙发椅上无精打采，林别坐到她旁边认真地看着她。 “需要用我的手机打电话么？” 他忽然开口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梁久觉得自己身体瞬间僵硬了。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字面意思。” 梁久看他递过来的手机就仿佛看到毒蛇一样厌恶。 打过去能说什么？既然哥哥不想告诉她，她就装作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欧内斯特真的告诉她两人没可能，她也没什么不能放弃的。 只要等到她成年，哥哥就再没有借口了，那么一切就会有结果了。 梁久想到这里释怀了许多，她仰起脸的时候，眼睛里的光都是暖的。 “我不需要。” 林别莞尔一笑，这个倔强的人。 第22章 同盟（1） 林别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但是补习功课这件事情也准备得很充分，他给梁久甩了一摞试题，又给她做了为期一个月的恶补计划，每天两套题，做完他再走，都没给梁久任何偷懒的机会。 梁久低着头啃着笔，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半小时后，梁久还是一道题都没做出来，她刚想长吁短叹就看到林别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是了，今天一整天都看他精神不振，梁久想到昨天崔秘书说林则然管教严苛的事情，就悄悄来到林别面前。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林别的轮廓特别深却很和谐地不让人生畏，兴许是那股书卷气柔和了轮廓的棱角，所以他时常给人一副清冷又高傲的姿态。 他看起来特别疲惫，梁久碰了碰他高挺的鼻梁，怎么会有人生出这样笔直好看的鼻子呢。再往下看，林别的唇也很诱人，自然的红润看起来软软的，要不要摸一下呢？ 梁久挣扎了许久，终究没下手，刚要起身的时候，她眼尖地看到林别领口露出的一片肌肤上似有淤青，透过校服纽扣的空隙显得隐隐约约。 梁久伸出两根手指将那空隙拉大，一片青色的痕迹。 被人打了？ 莫非是林则然……？ “你在做什么。”林别看着胸前毛燥燥的脑袋，然后用力推开了她，紧接着收紧了领口，表情诡异地看着她。 “这道题我不会。”梁久收起好奇坐回书桌前，然后拿起试题甩了甩，“你快别睡了，给我讲题。” 林别走近，一只手杵在书桌上去看试题，这样的姿势刚好把梁久包围在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身体贴在她的背后，梁久缩着背，不想和他有更近的接触。 “这题不是上午老师才讲过的内容吗，这就不会了，你压根没有在听课。”林别拿起笔几下就解开了题，他的字苍劲有力，就连写的数字都那么好看。 梁久嗯了一声，“那这里也不会。” 林别眯着眼睛看了看，真是服了她，敢情她一道题都没有做出来。 一个弹指弹在她脑后勺，梁久疼地闷哼，林别却已经伸手揉了揉她头顶，又好笑又好气，“所以你在英国到底有没有上学，想必你的成绩也是全部不及格吧，这样简单的题都不会。” 梁久又想起了哥哥，在英国的时候如果没有哥哥，她可能连高中都升不上去。 想到这里她又郁闷了，然后就对提起这事儿的林别来了脾气，她忽地站起来，林别没提防下巴就被她的头顶了一下，有点疼。 “林别，不是说你不喜欢和人接近么，那你能不能别靠我那么近。” 林别一愣，两人此时面对面站着，就连对方的呼吸都那么清楚，他退后一大步，差点就撞上了角桌上的西洋钟。 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梁久不提他都忘了，他什么时候可以和女人靠这么近了？ “谁说我不能和人接近的。”林别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 梁久缩着脖子避开一点，也没什么作用，“都这么传，要不你怎么没有同桌。” “我嫌麻烦罢了，不过看你的样子才是抗拒和人接触吧。”林别眯着眼睛看着她，梁久整个一缩头乌龟。 “林别你就跟我说实话，你一会和林菲菲打得火热一会又和程方圆的邻居腻味，你是不是个双啊。” “双？”林别琢磨了下这个词，原来这个人每天就在脑子里合计这些，“双也挺好，不会落单。” 梁久知道林别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没料到他脸皮也这么厚，“所以你承认了？”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又不丢人。”林别忽略掉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故作轻松地说，“反倒是你，喜欢自己的哥哥又不敢说，胆小得让人生厌。” “你！” 梁久一肚子气话没能说，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崔秘书看到屋内两人抱在一起显然吃了一惊，他迅速低下头说道，“梁久小姐，您的电话。” 林别松开手给了梁久自由，她才一步并作三步地接过电话，话筒那边传来母亲严厉的声音，“梁久，你怎么能让林别做你的辅导老师，不是告诉你不能和林家走得太近么？” 梁久换只手拿手机，然后一脚将书房的门关上，把崔秘书关在了外面。 “是你说让我自己选老师的，我选了林别，有什么问题？”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都没看站在一边的林别，电话里的梁闲云提高了音量，“胡闹，林家海外投资正在招标，你这时候跟他们家来往密切，不知道的以为我和林家有什么私下交往。” “是这样啊……”梁久点点头，忽然笑了，“我只觉得林别学习好辅导我绰绰有余，没想过母亲有这么多顾虑，林别就在我身边，要不你跟他说？” 梁闲云气得想打人，她这个女儿从来只会搞事情，但是她也很清楚这一切是因为什么，“梁久，你是因为欧内斯特找了女朋友而生气吧。” 梁久的眼神立即变得阴郁，嘴硬地说，“我就知道是你们逼他的。” “没人逼他，他是成年人了，谁能逼他？”梁闲云从不对女儿有一丝怜悯，她冷冷地提醒道，“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我和阿德勒都不会允许你们走到一起，他都想开了，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你说他想开了？”梁久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是的，这个女朋友就是他自己找来的，下个月他要去国内出差，你倒可以当面问他。”梁闲云说到这里已经有些疲惫，她最后撂下一句话，“我还有事，你在国内听话点，我会派人去林家解释，以后别让林家的人再来了。” 梁闲云没有多说一句就挂了电话，梁久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发懵。 第23章 同盟（2） “你和你母亲的对话很有趣。”林别不知道何时坐到了飘窗的软垫上，“她不希望我和你走动，你要怎么做？” “她管不着。”梁久打开门将手机扔到崔秘书怀里，然后命令道，“这么晚你还不回家，就留下吃饭吧。今天我想吃辣，你让厨房有多辣做多辣。” 崔秘书面有难色地支支吾吾，他是一点辣都碰不得的，梁久明显就是在刁难他。 “有问题？”梁久问，“没问题就下去。” 崔秘书在心里叹了口气，下去准备了。 “你和一个秘书生什么气，他也是听命令行事。”林别摇摇头，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我妈派他监视我，我是想和他好好相处的，但是他三番两次越过我去打小报告，我还不能给他点教训吗？”梁久重新坐到书桌旁，对着那些习题皱起眉头，“林别，你还要不要给我讲题。” “题目可以讲，话也得说开。”他走到梁久身边，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我们谈个条件吧。” 谈条件？林别和她谈什么条件，他要什么？ “我只要一点自由，恰好，你可以给。”林别将试题都拢到了一旁，然后让梁久看着自己，“梁久，你我都被密不透风地保护着，我知道你需要空间，而我也需要点自由，我父母看重你母亲的权利网让我和你多走动，如果你乐意配合我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你能为我做什么？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别一厢情愿了。”梁久别过脸，并不愿意和任何人做交换。 “我的手机，邮箱，所有联络方式都可以给你用，我家里的电脑和邮箱无人可以进入，我的手机除了防止别人窃听的装置外是绝对保密的，有了这些，你想联系谁，就联系谁。”林别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个，于是更是好言相劝，“这些你不需要？” 这对梁久来说确实诱惑很大，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在母亲的监控下，就算是用外面的公共网络，不出几天也会被追溯到，母亲要做的事情很明显，就是切断她和哥哥一切的联络方式，久而久之两人必定生出嫌隙。 “我怎么给你自由。”梁久抬头和他对视，希望他能够清清楚楚告之。 “很简单，我来做你的辅导老师，我父母就会给我自由，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他们就不管我在做什么。”林别又靠近一点，嘴角一勾，“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都没人知道。” 梁久被他的提议诱惑，也不能笃定他不会出卖自己，“你不可以出卖我。” “我不轻易答应什么，但是只要是我应允的事情，就绝不食言。” 林别的眼睛漆黑明亮，他坚定地看着梁久，让她忽然觉得有个同盟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如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两人也算关系特殊了。 这个认知莫名地让梁久觉得安心，她也不是思虑多的人，跟林别一个阵线好处明显大于坏处，于是伸出手，“林别，你不要骗我。” 林别站起来，清秀的面容春风拂面，他握住她的手，“放心，从现在起，你的秘密，我会护着。” 他说得认真，梁久一怔。 除了欧内斯特以外，梁久还从没觉得自己和谁这么亲近。 “那你的伤……”梁久想到他胸前的那片淤青，看起来林则然不但脾气暴，还有家暴倾向。 “这是家事，你不用理会。” “打人是不对的。” “我没有说他对，只是不可避免罢了。” 梁久沉默了，梁闲云就算对她再严格也从没有动过她一根汗毛，想到这她又觉得林别有些可怜。 “你好像也不太爱吃辣，我去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菜。” 林别轻轻的笑了，“现在觉得有愧了？我倒不用你可怜。” 梁久却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她一阵风一样跑到厨房，李管家正在指使崔秘书剥红椒芯，见了梁久后赶紧解释道，“你要的着急家里没有别的，只有这一种辣椒了。” 梁久摆摆手，然后抢过崔秘书手上的活儿，“不用了不用了，该吃什么吃什么，辣椒的事儿当我没说。” 李管家不乐意了，“小姐这是什么打算。” 梁久知道李管家热衷于折磨崔秘书，但是她也不能拿林别当牺牲品。 “我不想吃辣，最近上火呢。”梁久说罢指着菜台上的白菜苦瓜说道，“做点清淡的，清淡的。” 崔秘书巴不得远离辣椒，他赶紧将青菜拢到身边，打发人去清洗了，“小姐吃清淡点好，最近容易上火。” 李管家只能叹息，他也心疼林家少爷，他随着梁久的脚步走了出去，然后递给了梁久一瓶药水。 “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哪儿疼擦哪儿，有用得很。” 梁久接过药瓶看了看，“还是你直接给林别吧。” 第24章 全晓芮 事实证明林别伤得不轻，因为吃饭的时候梁久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就见他的眉头皱了皱。于是饭后梁久把林别拉进了屋，将那瓶药水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林别用手摸了摸瓶身，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个三无产品。 “药水。给你用的。” 林别满脸的不相信，然后将东西放了回去，“用不上。” 梁久就知道他嘴硬，于是将他袖子往上撸，露出了一小截带着青紫瘀伤的手臂来，她拧开药水就涂了上去。 “这味道真难闻。”药水涂上的一瞬间有些清凉，林别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李管家说是从老家带来的，哪儿疼涂哪儿，你就带回去吧。” “既然那么管用就放在你这里，反正我也天天来。” 梁久擦药的动作一顿，然后问道，“你怕被人发现？” 林别淡淡地说，“味道有点大，不是么。” 梁久抬头，“你身上是不是也需要擦。” 林别作势要脱外衣，梁久瞪着他说，“喂喂喂，你还真要脱啊。” “只是有点热而已。”林别接过药瓶就往洗手间去了。 李管家的药确实好用，林别涂抹后觉得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晚上八点多，林家的车停在了大院门口，林别将药瓶给回梁久，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话说。”梁久咳了一声。 “今天的事情……” “我不会多嘴问的。”梁久抿着唇，“也与我无关。” 林别点点头，“这样最好。” *** 第二天一到学校林菲菲就不知道从哪儿蹦了出来，然后一脸兴奋地看着梁久。 “梁久！你那个哥哥真是太帅了！” 梁久一愣，她的哥哥？方寻？ 原来自从上次梁久跟她提起了那个远在英国的哥哥以后，林菲菲就自己动手搜了好多关于欧内斯特的新闻，不搜不要紧，一搜竟然发现欧内斯特真是一枚大帅哥。 “他是个混血吧，黑色的头发，深刻的轮廓，身材还那么好！”林菲菲说着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梁久！快把你哥介绍给我认识！” 手机里的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很整齐，他的脸仿佛雕刻版立体，剑眉星目。 他的身材修长，上身结实地包裹在了修身的西服，仍然看出手臂的线条。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淡淡的棕色仿佛琥珀。 梁久盯着看了一会，身边传来林别的声音，“快上课了，手机收起来吧。” 林菲菲瞪了他一眼，“不要耽误我们看帅哥。” 林菲菲自从上次被林别耍了以后就一直看他不顺眼了，于是拉过梁久悄悄说，“你要是想要哥哥回心转意，我可以……” 梁久越听越觉得离谱，她摇摇头低声说，“多找找他和女朋友的合照给我看。” “当真？”林菲菲不信她心这么大。 “真的，我想看。” 林菲菲将信将疑地离开了教室，梁久侧过头看了眼林别，恰巧他的目光投了过来。 梁久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谁知道林别拿出作业本放到她面前，嘱咐道，“数学作业，你赶紧抄了吧。” 第一节就是数学课，梁久立即赶起作业来。 “昨天让你教我写你不乐意，今天怎么又愿意让我抄了。” 一通胡写乱画后，梁久放下笔问他。 “昨天是想让你能够自己独立完成作业，今天是不想让人知道我辅导的人连个家庭作业都做不出来。”林别拿过她的作业本翻开看了看，然后无奈地放下了，“字都这么丑。” 他这是揽了什么活儿。 “中午借你电话一用。”梁久一边拿出小说一边说，一上午两节数学两节英语，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打给谁？”林别明知故问。 “你管得着么。”梁久撇了他一眼，然后上课铃声就响了。 就这样捱过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程方圆又出现了，但是他不是来找梁久的，竟然直奔林别而来。 “林别，这周末有空么？出来吃个饭？” 程方圆的声音不大，但是早有好事的人竖起了耳朵，虽然程方圆和林别说不上是对家，但是毕竟一个前班长，一个现班长，这种关系是很微妙的。 梁久更是觉得程方圆居心叵测，她将程方圆拉到一旁，盘问道，“不是跟你说了别再闹了吗？” 程方圆不怀好意地笑了，“禁不住我那个芳邻念叨呀，林别多大的魅力，你能不知道？” 林别从身后拍了拍程方圆的肩膀，他比程方圆高一点，这姿势有种老大教育小弟的意思。 “梁久中午和我约好了，你能回避一下么。”林别微微一笑，然后询问梁久，“现在走吧？” “好，现在走。”梁久说着就要撇下程方圆，谁知这人竟然拦在她跟前。 “林别，有个人很想见你，我想你也很愿意见她的。”程方圆一双细长的眼睛闪闪发光，然后很有信心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全晓芮回来了。” 梁久见林别的脸色一白，就知道这个人很是不得了。 全晓芮？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第25章 说开了 梁久觉得全晓芮熟悉不是没来由的，毕竟全晓芮的母亲全女士是著名的影视明星，年轻的时候非常风光，梁久记得小时候在伦敦一次电影节上曾经见过全女士，当时她受邀来做颁奖嘉宾。 但是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女士就退出影视圈了，据说嫁给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律师，后来移居海外就很少在荧幕前走动了。 当她再次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时候，是因为她的女儿全晓芮获得了剑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全晓芮是在英国接受的基础教育，上的是有名的公学，自然和梁久是认识的，只不过一直以来两个人也没什么交往，但是互相也都是知道对方的存在的。 只是为什么林别这么大的反应，这倒让梁久觉得很是奇怪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别主动将手机交了出来，梁久也顾不上吃饭，跑到楼上的社团教室关好门，然后犹豫了许久终于拨通了方寻的电话。 没想到电话刚打通，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hello？” 梁久握着手机不吭声，电话那头的人兴许是觉得奇怪，将手机拿得远了一点，又问了一句hello。 梁久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确认自己并没有拨错电话，然后无声地挂断了。 她以为自己会难过，可是心里却出奇得平静。 *** 法国，巴黎。 “谁的电话？”方寻从浴室出来，只在腰间围了一个浴巾，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着派翠西亚。 “陌生的号码，……” 方寻擦头的动作一顿，然后来到手机旁边看了通话记录。 国号0086，来自中国的电话……他的目光一沉。 “对方说什么了么？” “没有，我问了几次对方都没说话。”派翠西亚说完拉了拉那块小小的浴巾，撒娇地问，“ernest，你是不是背着我还有别的人呢……” “胡说，这是我妹妹。”他很笃定，除了梁久不会有人这样挂断他的电话。 “妹妹？”这回换派翠西亚没反应过来，好像是听说ernest有一个妹妹，但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几乎没有怎么在圈子里出现过，“是那个中国女人带来的孩子么？” “是的。”方寻按住她的手，然后穿上了白色衬衣，黑色的头发垂在英俊的眉间，派翠西亚看得出了神。 这个男人有着东方的沉静和西方的热情，这样的组合散发着奇妙的魅力，让她移不开眼睛。 派翠西亚走过去帮他整理衣领，柔声说，“昨天陪你一整天累死了，今天让司机送我们去蒙田街逛逛吧。” “好的。”方寻看了看派翠西亚，附身在她唇上点了下，“你让司机去安排吧。” 派翠西亚踮起脚亲上去，“你真好，寻。” 方寻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梁久的模样，他的中文名字还是从她开始唤起的。 不知道梁久还会不会给他打电话，也许经过今天，她就再也不愿意理他了吧。 “叫我ernest。”他不愿意从别人口中听到方寻这个名字。 因为梁久说过，这名字是她起的。 *** “你怎么跟丢了魂儿一样。” 程方圆迎面走来，叫住了一脸失落的梁久。 梁久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就往教室走，程方圆见她脸色极差，拉住她问道，“不是说中午和林别有约么，他人呢？” “你放开我。”梁久皱紧眉头，然后甩开他的手。 程方圆拦住她，“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饭都没吃。” 梁久不耐烦地往反方向走，她现在需要自己静一静，可惜程方圆就是不放过她，仿佛看到她这副样子多感兴趣一样。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梁久抬眼看他，眼神清冷。 程方圆一愣，任谁都看出不对劲了，“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刺激，这词听在梁久耳里极其讽刺，是啊，方寻有了女朋友她就这么受刺激？ 梁久扯了扯嘴角，程方圆却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拽去吃点东西，手刚放在她手腕上，凭空就出现了一双手将人一拉就带离了程方圆的身边。 程方圆抬头，与林别对视。 “饭都打好了，你在这里乱晃什么。”林别话是对梁久说的，可惜眼前的人失魂落魄的，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然而还有人在胡搅蛮缠，程方圆瞪了瞪眼睛，“我说林别你别充好人，我找梁久有事要谈。” “谈事？那也得吃了饭再说。”林别不容他再说什么，拉着人就走了。 程方圆只能气的直跳脚，这个周末他一定要让林别难受。 林别带着人走到转弯处，梁久忽然就醒过神一样，她将手机还了回去，然后说了声谢谢。 林别觉得好笑，明明她都这么难受了，还跟这客气什么呢。 “先吃饭吧。” 林别的声音淡淡的，梁久点点头。 午饭是在一个小办公室里吃的，梁久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反正是跟着林别七拐八拐到办公区的一个小房间，不过里面看起来并不是老师办公的地方，反倒是学习用品都很齐全。 “这是你的秘密基地么。”梁久啃着鸡腿看着四周的布置，心里暗暗想林家老爷子也是很宠儿子的嘛，在学校里还要开小灶。 “偶尔来自习，这里没人打扰。”林别吃东西的时候一直都很斯文，反倒是对面的梁久吃得一嘴油，他忍不住笑了笑，“你急什么呢。” 梁久心情不好也就懒得搭话，她专注地扒了几口饭后，忽然抬起头来说道，“你再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林别将手机递了过去，梁久直接拨通了方寻的电话。 电话滴了一声就被接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久久。” 梁久吸了一口气。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和她是认真的吗。”梁久的表情很认真，声音却是非常平淡的。 方寻沉默了片刻，他原本还在庆幸梁久还愿意打过来，没想到就被这当头一问给问住了。 “说话，告诉我。”梁久还是很平静地问，她听见电话里喘气的声音很大。 林别放下筷子，他黯然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久久，我是你的哥哥。” “然后呢？” “哥哥就永远都是哥哥。” 梁久吸了一口气，最后问一次，“这是你的真心话。” 方寻没有回答，然而沉默说明了一切。 “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梁久仍然是轻声细语的，没有一点起伏，她再次强调，“你不是。” 哥哥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从来就听不得这个词。 她果断地挂了电话，然后对林别说道，“看样子，我可能都不需要再打电话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林别抬眉像在问她怎么办。 “不用接。”梁久很果断，“以后也不用接。” “好。”林别按了电话，顺手关了机。 然后是沉默。 过了一会，梁久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别，你和全晓芮认识？” 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别吸了口气，虽然知道梁久心情不好，但是她这种转移话题的动机实在不纯。 “我想没有人会不知道全晓芮这个名字吧，倒是你，我听说她在英国和你同校，你们不熟？” “我和她从没见过。”梁久盯着林别的脸，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不过她既然都回国了，是应该见一面的，只不过……” “怎么。” “你陪我去。” 林别收拾好餐盒扔进了垃圾桶里，修长的人影立在了窗边。 “好。” 他想了会，就同意了。 第26章 胃口全无 周末是梁久来接的林别，车停在了林家铁门外就被拦了下来，过了一会林别就出现了，他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很随意。 他见到梁久的时候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下，然后问她，“你就穿这样？” 梁久依然是帆布鞋牛仔裤和t恤，两人真是半斤八两。 “你好意思说我？”梁久可不觉得他有资格说自己。 “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我以为你今天要打扮一下，毕竟是见全晓芮。” 林别的话并无道理，等到他们二人到了吃饭地点的时候，就发现尴尬了。 这是一个很有名的日本料理店，从装修的门面来看就知道里面的讲究了，就连门口迎宾的小哥都精致得可以，他们二位站在那里还真是格格不入。 侍者是经过训练的，当然不会对客人的穿着作出任何评价，只不过当梁久被带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却被后见的程方圆给叫住了。 程方圆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他本就又高又瘦，穿上了了风衣后更显的高挑，头发看起来也是特意吹过的，刘海的样式很绅士。 程方圆的眼睛在林别身上看过去，然后就落在了一脸平淡的梁久身上。 “你怎么穿得这样随便。” “周末会朋友，我还需要盛装出席吗？”梁久说着拉开包厢的门，里面露出一个榻榻米的内室来，侍者跪在地上要帮她更换鞋，“我自己来。” 包厢里的人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到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梁久自顾自地蹲在地上脱鞋，因为穿的是高帮鞋，倒是废了不少功夫。 等到她终于脱了鞋后，已经是一盏茶的功夫了，鞋被女侍者放在了一旁的鞋架上，梁久这才抬起头来和室内的人打了声招呼，她因用了力气的缘故脸都是红的，额角还有丝丝汗。 “你就是梁久？”一个长发的女孩眼睛一亮，然后笑颜逐开，“林别，你也来了。” 林别嗯了一声就算打过招呼了，然后拉着梁久走到了他们对面坐下。 全晓芮，也就是刚才的长发女孩立即皱起眉头，她刚想说什么，程方圆就落了座。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全晓芮，昨天才从英国回来，这位是我的邻居余天，叫他小天就可以。” 小天就是程方圆的小芳邻，他正殷殷期盼地看着林别，很想赶紧叙个旧。 “我们有阵子没见面了吧？”全晓芮对林别笑了笑，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余天忍不住问了起来，全晓芮和他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在英国的上流社交圈里遇见个华人不容易，两人自然就成了朋友，不过林别一直都在国内生活又怎么会和全晓芮认识的呢？ “我们家和林家旧宅住得近，以前常走动的，算是半个邻居吧。” 全晓芮的话让在座的人都觉得好奇，全大明星竟然和林家是邻居，闻所未闻。 “是住在同个方向而已，算不上邻居。全小姐一直生活在海外，也不常回来过。”林别说完就接过菜单看了起来，没有想要再聊下去的意思。 梁久左看看，右看看，觉得甚是有趣。 全晓芮脸色一沉，转向梁久的时候挤出了一丝笑容，“原先听说梁久妹妹回国读书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离开伦敦呢。” 侍者开门送进泡好的绿茶，一缕清香扑鼻，梁久小小喝了口这才说话，“在国外呆得太久也没意思，回国了还自由些。” 全晓芮抿着唇笑了笑，身边的余天忽然说道，“你是自由了，但是你那个哥哥可惦记你了，临回国的时候在聚会上碰见他，他一听我要回来马上就把我的电话要了去。” 林别给梁久续上了茶，全晓芮在一旁说，“你们可是不知道，梁久那个哥哥就是个妹控，在忙也是他亲自接送妹妹上下学，在校期间大小舞会就没让梁久落过单呢。” 程方圆来了兴趣，“这么说来，兄妹两人关系很好了。” “何止是好，在这圈子里谁不知道梁久是他哥哥的命呢。” 全晓芮话音刚落，余天就一本正经地打趣道，“还好两人是兄妹，不然欧内斯特的女朋友不知道要吃多少醋了。”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服务生排着队上了头盘，是特等的海胆刺身，一个一个金黄得诱人，装在了陶瓷的小碟子里，碟子下面铺着冰保鲜。 梁久夹了一个海胆放入口中，她不喜欢吃芥末，因为她觉得芥末的味道会冲了海鲜本身的甜味。 林别见状就把她面前的芥末碟拿走了，然后换了一个干净的小碟子。 这一幕看在了全效瑞的眼里，她喝了口茶将嘴里的味道冲淡，然后说道，“不过欧内斯特会和派翠西亚走到一起我们倒是出乎意料，两人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怎么突然就成了恋人呢。” “而且我听说欧内斯特是工作狂，这么多年也没有过什么花边新闻，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张脸，那身材……”余天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幻想中。 “打住打住，别看到谁都想扑，人妹妹就坐在你跟前呢。”程方圆用眼神刮了余天一眼，然后看向今天显得沉默的梁久，“梁久，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再加一轮海胆刺身你们没意见吧。”梁久放下筷子一脸的不满足。 林别招手叫来服务生，“加两份海胆给这位小姐。” “我发现林别几年不见都会哄女孩开心了啊。”全晓芮擦了擦嘴角，“既然如此每位都再加份海胆吧。” “梁久，你哥哥可知道你在国内有这么个体贴的同学？”程方圆转头问身旁的余天，“你看林别和梁久是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呗。”余天还惦记着林别呢，他可不觉得眼前的两人有什么猫腻。 “要是欧内斯特知道他的宝贝妹妹有了这样的护花使者，估计一张飞机票就得奔回来呢。”全晓芮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林别，“林别，你就不怕么。” “我怕什么，他来就是。”林别的声音清晰有力，“照顾好同学是应该的。” 全晓芮嘴角一翘，仿佛洞悉一切，“恐怕呀，你可不是欧内斯特的对手。” “我哥是我哥，林别是林别。”梁久终于抬起头，她眼神一扫，再次强调，“我是来吃饭的。” 包厢的门再次开启，侍者仿佛是来救场的一般送上了海胆刺身，林别不喜欢吃生冷的食物就将自己的那份给了梁久。 这又惹来全晓芮的目光，他与她对视，全晓芮竟觉得后背一凉。 好多年前的事情，她总觉得不应该影响她和林别的关系。 只是今日一见，事情仿佛并不简单。 尤其那个梁久，她和她哥哥的事情圈内的谁能不懂？ 林别这样护着梁久，以后恐怕…… 全晓芮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胃口全无。 第27章 吃饭 这顿饭吃得很尴尬，在梁久充分表现出再不想听到关于欧内斯特的任何事情后，饭桌上的气氛骤然下降，然后，那个叫余天的傻瓜又开始说起派翠西亚的种种来。 “听说今年米兰时装周，派翠西亚和华伦天奴合作了一场秀，出了一套限定的系列，然后遭到了疯抢。”余天的专业是时尚设计，所以他对派翠西亚有天生的好感。 “那套服装的所有珠宝都来自于阿德勒家族，就当是买那些配饰都够本了。”全晓芮看了眼不吭声的梁久，“此前阿德勒珠宝可是从不和大牌合作的，这种限定的组合谁会不动心呢。” 全晓芮说着摸了摸戴着的湖蓝色手链，颗颗钻石晶莹闪亮，一看就造价不菲，她有些得意地扬起手说道，“就像我手上这串还是去年去剑桥前母亲买来送我的，全世界也就这么一条。” “是啊，阿德勒珠宝从不会和时尚品牌合作，这是自降身价了，拥有阿德勒的任何珠宝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啊。”余天有些遗憾地看向梁久，“梁久妹妹，临回来前我定了套玛瑙的胸针，竟然被告知订单排到明年了，可惜了那是送给我母亲的生日礼物。” 梁久放下筷子，她话很少自然就吃得多，吃得多了心情也就好了一些，她将崔秘书叫了进来，然后把余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小姐，我这就去办。”崔秘书很知趣地鞠了躬就下去了。 “希望你母亲收到礼物后会喜欢。”梁久对余天微微一笑，后者直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就可以了？”余天不敢相信，他可是用尽力气都没有在欧内斯特那里讨到好处呢，梁久轻飘飘一句话就搞定了？ “你放心，崔秘书一定会安排好的。” “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余天不知道如何感谢好了，他招呼侍者进来，“你还要吃什么，今天哥请客。” “你就不能矜持点。”程方圆按住身边的余天，然后很对不住地笑了，“大家别见怪，他这个人就是人来疯。” “不过是一个胸针，也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袁晓芮闷闷不乐，声音都低了许多。 “听说阿德勒家族的珠宝一颗难求，他们的师傅都是世代相传的手艺，想要定制珠宝，就算是英国皇室都要乖乖地排队。”林别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说。 “那是那是，我还以为没希望了，今天这顿饭不白吃，梁久妹妹以后我任你使唤。”余天向来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般良善，可是他家祖上做得可是黑白两道通杀的买卖。 全晓芮见全场风光都被梁久抢了去，忽然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欧内斯特是难过美人关了，传言这次的合作只是开始，梁久，你觉得呢。” 梁久抬眸，她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全晓芮，以至于今天全晓芮句句都暗藏冷箭。全晓芮比她大两岁，以前在英国的时候两人虽然同校但是从没有过来往，更不用说过节了。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梁久喝了口味增汤，然后问道，“全姐姐回国准备待多久？” 全晓芮一怔，全姐姐？ “学校感恩节假期，只有一周时间。” “那要好好玩玩了，上大学应该还挺辛苦的吧？” 梁久这句话一出，在场的除了余天以外都心知肚明。全晓芮的高中成绩如何，梁久是最清楚的，不过是中上游的水平，她能进入剑桥完全是靠的她妈妈的公关能力，加上她高中时参加过的几次小提琴比赛。 至于传闻全晓芮第一学期挂科的事情，早就在娱乐头条上报道过了，谁能不知道呢。 余天是个例外，他生活在海外，又不太关心国内的事情。 全晓芮果然脸色一变，“梁久，我们好歹也是校友，你不能因为离开学校就不认这个帐了吧。” “既然是校友，我怎么觉得全姐姐之前的话也是别有用意呢。”梁久歪着头看着对面一脸不爽的全晓芮，转而问余天，“余天，今年这顿饭到底是为了什么？” 余天面露尴尬，全晓芮和他家是世交，全晓芮提出要见林别，他当然就顺水推舟了。听闻林别和全家曾经闹翻过，其实他也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有很久没见到林别了，好不容易回国了当然要聚聚，只是不知道你来是做什么的。”全晓芮喝了口茶，语气不善。 林别缓缓开口，“我听说梁久要来见朋友才跟来的，至于聚聚，我和全小姐不熟，谈不上聚。” “你……”全晓芮一口气堵在胸口，然后轻声问，“你这是怪我当初不辞而别？” 一股子暧昧的气氛在席间蔓延，全晓芮一双眼睛盯着林别，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喉间。 可惜林别皱起眉头，“全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 到了这一步，傻子都懂了，这是妾有意郎无情嘛。梁久心里偷着笑，然后一脸无辜地问道，“林别，全姐姐看起来有点失望啊。” 林别撇了她一眼，幸灾乐祸的。 “走吧。”林别站了起来，然后就转身走出包间。 梁久刚要离席，全晓芮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梁久，你哥哥让我照顾好你，你让我回去怎么交代？” 梁久穿鞋的动作一停，然后探过头去，“你就告诉他，我在这边一切都好。” 林别站在旁边将她拉了起来，崔秘书在门口候着了，然后程方圆也跟了出来。 “你们这就要走？”程方圆眼神瞄到两人靠得很近，挑了挑眉毛，“林别，你这又是何必呢。” 林别薄唇一抿，将梁久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我的事情，希望你适可而止。” “我怎么了？”程方圆明知故问，又忽然问，“你们靠这么近，不觉得不妥么。” 梁久想上去把程方圆的嘴封住，林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她给拦住了。 “朋友之间可能不妥，但是我和梁久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梁久一脸懵着就被林别带走了。 同样错愕的还有站在那儿的程方圆，以及，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的全晓芮。 “晓芮姐，你觉得梁久和林别……是不是一对？”余天心里也怪难受的，毕竟他对林别有那么一点小心思，但是想到如果对方是梁久的话，他也只能祝福不是。 毕竟在余天心里，梁久现在就是他的女神。 “不要胡说。”全晓芮脸色不佳，“林别不可能和一个政治家的女儿走到一起。” “为什么？”余天摸摸头，林家一个商人难道还不愿意有点根基？ 全晓芮没再说话，但是她知道，就算梁久和林别真的生了些感情，那也是没结果的事情。 毕竟林别那个家，她太清楚不过了。 全晓芮说想要休息，聚会自然就散了，余天将她送回宾馆后又关心了几句，这才走了。 全晓芮回到房间，脱下外套，然后拨通了欧内斯特的电话。 “欧内斯特，我今天见到梁久了，你猜怎么着……” 正在巴黎开会的欧内斯特只听了一分钟，深邃的眼眸就沉了沉。 他扬手示意会议暂停，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秘书都被他打发了出去，他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问道，“你说的都是真实的？” “当然，林家我再清楚不过了，看林别的样子，也是他家老爷子嘱意的，你也知道他自从受了刺激后根本不能和异性共处，可是今天你是没看见，他都快和梁久妹妹抱一起了，这能说明什么？” “我让你打听情况，不是让你搬弄是非的。”欧内斯特松了松领带，语气不耐。 “是是是，我不会告诉别人，只是今天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恐怕……” “还有谁在场。” “我和余天你是知道的，还有一个也是他们的同学，叫程方圆的，家里是做电子设备的，上市公司的公子。” 欧内斯特对国内的市场并不关心，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下相关信息，程家对他来说很陌生。 “好的。”欧内斯特简短的两个字结束了这通电话。 他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会，又重新回到会议室。 所有高层都面面相觑，老板的脸色，太差了。 第28章 惦记还是不惦记 周一早上，梁久的车刚停下，就见到一群人围在校门口，看样子仿佛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物。 梁久不想凑热闹，就让崔秘书把车开到路口，她下车后步行来到学校。 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校门口，人群有些骚动，然后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是全晓芮。” “是她，是她。” 梁久驻足在几百米外的地方看着人们簇拥着全晓芮进了校门，身边时不时有人经过在讨论着今天学校最大的新闻。 全晓芮，这个星二代竟然要来省二中做演讲，这真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梁久才走进校门，就被林菲菲给碰上了。 “那个全什么的星二代还有脸演讲，她靠着家里的影响力去的剑桥，她有什么可值得学习的？”林菲菲挽着梁久的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这个全晓芮她妈曾经和林家有些来往，按理说她那个妈也不见得攀得上林家做朋友的，真不知道林家是怎么想的。” “怎么个来往？”梁久当然感兴趣了，尤其在上周见过林别和全晓芮之间的尴尬气氛后。 “全晓芮她妈那时候正当红，林别他爸那时候还不住在林家主宅，听说两家是邻居，曾经关于全晓芮妈妈的报道里，林别还出现过呢，可见两家走动频繁。” “竟还有这种事情。”梁久真没想到林则然那样的人会和一个明星有任何来往。 “还有更奇怪的呢，她妈妈没过几年就息影去了美国，二婚还嫁了个圈外人，然后一家人搬到海外后就几乎淡出视线了，直到全晓芮忽然成了学霸。”林菲菲说着颇为不满，“还学霸呢，二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她干掉。” 林菲菲对于全晓芮的不满，梁久并不意外，毕竟作为一个借读生在学校里是受到区别对待的，林菲菲又因为家世不够显赫总是被人戳脊梁骨。 “全晓芮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我们就当她不存在就好。”梁久安慰道。 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节课刚下，学校广播就要求班级都到礼堂集合，开什么学习动员大会。 可想而知，全晓芮就坐在发言席的首位，所以当梁久和林别走入礼堂的时候，梁久甚至觉得全晓芮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刮了一遍，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梁久看向林别，她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全晓芮，而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事情和林别有关。 所以坐下的时候，梁久特意和林别分开了，林别一怔，抬头看她片刻。 “过来。”林别开口，命令的语气。 还没等梁久开口，中间的同学就默默起了身，然后林别身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过来坐。”他嘴里吐出三个字，身边的人就都偷偷看梁久的反应了。 程方圆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快坐下，别挡着后面的人。” 作为班长程方圆当然不允许自己班级出状况，他看了眼梁久，然后告诉她坐到林别旁边。 “你们别给我找麻烦，挺挺一小时就过去了。” 程方圆的话惹来阵阵笑声，梁久才坐下，紧接着一个人就在自己左手边坐下了。 “我就坐这儿。”程方圆不怀好意，“省得你被人欺负了。” 左边程方圆，右边是林别，梁久这个夹心着实难受，然后就听见林别的声音缓缓传来。 “放学后坐我的车走，崔秘书今天有事来不了。” “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梁久抱怨道，崔秘书简直快成了林别的人了。 林别一笑，“你手机不都扔了么，他打到我这里了。” 自从和方寻断了来往后梁久就不用手机了，这倒说得通。 “真没想到林别闲到愿意帮人补习，我们班跟不上进度的同学不只梁久一人，林别要不你开个课后辅导班算了。”程方圆说着眯起眼睛，梁久以前就发现，他一眯眼就是在做坏打算。 “帮下梁久我还愿意，别人就算了。”林别一顿，“再说我也教不好。” 程方圆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嘴角，这时演讲开始了。 整个过程真的很无聊，演讲内容空洞，问答环节也是安排好的，从现场来了那么多媒体看来，整个活动就是一个幌子，不过是给全晓芮造声势罢了。 “学校真够无聊的。”梁久中途抱怨了句。 林别笑了笑，程方圆一副让她闭嘴的表情。 演讲结束后大家都兴趣缺缺的，还不如去上自习呢，当然这些议论的声音全晓芮不会知道，因为此时她正在做群访，几分钟后，她忽然朝着观众席走来。 “林别，你等一下。”全晓芮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见。 退场的人群一下就像定了格，视线刷刷抛向了林别。 记者顺势也跟了过来，林别侧过脸不想被拍到，梁久见状就想趁人不注意赶紧离开。 “过来。”林别抓住了要走的梁久，不顾身后全晓芮对他说话，转头就要往外走。 “这位同学留步，全晓芮说你们曾经是邻居，请问全晓芮从小就学习好吗？” “和我们说说全晓芮小时候的事情吧。” 记者拦住了林别和梁久，摄像机对准了两人，梁久想要用衣服盖住脸，一双手就将她的脸保护在在了后面，林别将梁久的脸藏在自己胸前，然后阻止了记者的围攻。 “全晓芮比我大了几岁，她小时候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说完也不顾全晓芮挂不住的脸，硬是带着梁久离开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这……有点尴尬。 梁久被林别护在怀里走出的礼堂，自然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两人关系那么亲密，她都能想到明天学校里，不，今天学校里就会传出什么花边新闻了。 “林别，你先放开我。”梁久甩开他的手，两人已经来到僻静处了。 “走吧，回去上课。” “等一下，你和全晓芮到底有什么过节？” 林别脚步一滞，讪讪道，“那么八卦？顾好你自己吧。” “我是不想被牵连，她对我有意见，明显就是因为你和我走太近。”梁久才不是傻子呢，她目光灼灼，“我说，你该不会是以前搞什么姐弟恋吧。” “全晓芮离开中国时我才上初中，你觉得有可能？” “你智商高，兴许情商也高，早恋什么的也很适合你啊。” 林别抬手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浪费生命不是？” “假模假样装清高，你有本事去出家。” 林别笑出声了，“我出家，你跟我去做尼姑？” “我做了尼姑，天下多少男人要伤心……” 林别嫌弃地看着她，视线从上到下晃了一下，然后抿起嘴不说话了。 “你别看不起人，我要是好好打扮打扮可不比全晓芮差，在英国的时候追求我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你就喜欢一个，可惜了可惜了。”林别摇摇头，“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好。” 梁久也不吭声了，赌气道，“有什么好，一点也不好。” 风吹过梢头发出了细细的声响，林别看着梁久因为倔强而扬起的下巴，问道，“真的不好，就别惦记了。” 梁久低下头。 她又怎么能不惦记呢。 林别双眸微微一暗，“回去上课。” 第29章 林家少爷的脾气可真大呢 第二天一早，全晓芮的演讲果然上了新闻，林别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在低头看新闻。 早饭是清粥加小菜，林则然平日里几乎都吃素，早上连个油条都不愿意碰。 “今天你妈妈从香港回来，下午你去接她吧，梁久那边推到明天。” “好的。”林别也没什么胃口，喝了杯牛奶就起身了。 “怎么不多吃点。”林则然很少在家里吃早饭，他叫来佣人，“他吃这么少怎么从不跟我汇报？” “少爷平时喜欢吃汤面馄饨，今天确实没准备。” 佣人毕恭毕敬，林则然眉头皱起似乎要发火，林别直接坐了回去端起粥就喝。 “最近和梁久相处得还好么，梁闲云前几日还给我来了电话，说起这个女儿也很头疼。” 林别咕嘟咕嘟将粥喝尽，然后胡乱擦了下嘴。 “爸，你为什么让全晓芮来学校？” “学校的事情不归我管。”林则然放下碗筷，正色直言。 “怎么可能不归你管，你明知道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林则然的秘书刚要汇报事情，听到话头赶紧回避，顺便遣散了其他的人。 餐厅的大理石地面还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林别看到自己父亲拧紧的眉头，却没打算给他一个解释。 “大人的事情不要管，全晓芮下周就走了，在你母亲面前别多嘴。” 林则然叫来秘书准备车，全然不顾林别在一旁，他再次强调了下，“见到你母亲别乱说。” 然后就离开了，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林别啪地将碗重重放下，叫来了林秘书。 “林秘书。” “在呢，少爷。” “你去打听下父亲今天的行程。” “这……” 林别挑眉看着他，“还是你本身就知道了什么？” 林秘书面露难色，终于在林别的眼神威慑下败下阵来。 “少爷先去上学，我有消息就告诉你。” *** “林别，你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 午休时刻，梁久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的同桌。 “今天我就不去你家了。”林别掏出手机，林秘书还没来消息。 “那你要去做什么？” “我妈回来了。” 梁久一愣，她没想到林别会如实相告，总觉得今天林别闷闷不乐的，难道是因为昨天全晓芮的事情？ 电话声响起，林别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抬起头来。 学校里是不允许配带手机的，林别是个特例，不过接电话的时候还是要有所顾忌。 梁久没做他想，收拾好课桌准备去吃饭。 “是英国的电话。” 林别从梁久身后递过来手机，然后又说道，“他来过好几次了，你确定不接？”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串数字，梁久自然是很熟悉的，她犹豫了。 林别将手机放到桌上，“我先去吃饭，你自己解决。” 梁久看着林别离去，然后重新坐在了座位上，她把手机调成震动，任由他去。 林别吃完饭回来就看见这样一个场景，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午休，而梁久仿佛陷入沉思般动都不动。 他叹了口气将人带出教室，然后来到位于教师楼他个人的休息室里，他拨打了那个号码，梁久暗淡的眼神这才有了光。 “林别，你做什么。”她才不要给方寻打电话呢。 这边电话已经接通，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我找梁久，谢谢。” 林别开了免提，梁久微微喘着气不吭声。 “梁久？”方寻觉察到不对劲，试探地问道。 梁久咬紧嘴唇，瞪大眼睛看着林别。像个求救的兔子，眼睛都红了。 “我是梁久的同学，我叫林别，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情么？”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方寻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好，我是梁久的哥哥，上次她用这个电话和我联系过。” “她有时会借用我的手机。”林别言简意赅，也不攀谈，也不隐藏什么。 “那么真是抱歉了，现在能让她接个电话么？” 林别用眼神询问着梁久，她摇摇头，并不打算接。 “午休时间，我一时也找不到她。” “这样啊……”方寻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么我再联系她吧，谢谢。” “不客气。” 电话应声而断，梁久这才舒了一口气，脸色微白。 “他以后不会打过来了。”梁久勉强地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 林别不喜她的语气，“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梁久低下头，觉得今天林别有事也是好的，她此刻只想回到家闭门不出。 放学后梁久闷头跑了出去，崔秘书见到她面色不佳就担心地问了几句，可惜梁久什么也不说，只是吩咐立即回家。 林别走出教室，林秘书终于发来了信息：“林先生今天提前下班回家了。” 林别眉宇淡淡一暗，他给母亲发了个短信，就说学习忙不去接她了，然后又给司机打了电话说坐梁久家的车走，让司机也自行回去即可。 林别走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他要回家看看。 车行驶到了林家的宅门口时被拦了下来，林别索性下了车，门卫一见是少爷回来了赶紧迎了进去。 院门内停着一台陌生的车，黑色的林肯，甚是眼熟。 门卫似乎很怕林别多想，赶紧想要通报一声叫人派车下山接，此时林别就什么都明白了，他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朝山上飞奔而去。 “赶紧通知老爷。” 林别听见身后传来门卫的低语，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线，眼神逐渐阴冷起来。 十几分钟的上山路行到一半，远远就见家里用来搭载客人的车迎面而来，林别将车骑到了马路中央，那辆车在下坡上高速行驶，司机看到这一幕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急刹车的声音响彻耳边，林别站在那里，只身一人。 “出来。”林别站在车前，双手环胸，不卑不亢。 司机下来打圆场，被林别一个眼神刮得再不敢说话。 “全晓芮，你给我下车。” 林别提高音量，眉宇间的决然不允许任何人挑战。 车门打开，全晓芮探出头来，嘴角衔着不可一世的笑。 “林别，你爸爸偷偷摸摸找我来谈话，怎么就没打发掉你呢？” 林别周身的空气骤然下降，嘴角因为隐忍而紧抿，“你给我滚，带着我们家施舍给你的钱滚得越远越好。” 全晓芮不怒反笑地重新坐到车里，车缓缓驶动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林别的人了。 全晓芮的嘴角保持着高傲，她自言自语道，“林家的少爷脾气真大呢。” 第30章 不给你吃肉！ 林别不顾秘书的阻拦推开了书房的门，林则然端坐在皮椅上，看似一脸疲惫。林别的到来他并不意外，他这个儿子看似沉稳，实际最是冲动行事。 这对林家的继承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林则然绷着脸斥责道，“怒气冲冲的像什么样子，没一点礼貌。” 礼貌？林别此时气愤填膺，“你为什么要见全晓芮，你给她们的钱还不够多么。” 这件事情林则然不想和儿子理论，“你一个小孩管这些做什么，好好学习就是了。” “五年前她们登堂入室差点没把妈气死，后来你送她们出国，再花钱通关系把全晓芮送进名校，这些事情你以为妈妈不知道么，她忍气吞声这么些年，你怎么敢让那个女人的孩子进家门。” “你别没大没小的这么和我说话！”林则然怒喝，“这件事情我和你妈早有商量，回去学习！” “商量？妈能做什么，如果外公没去世你肯定不敢这么对她，妈娘家没人了，你就无法无天了，我真为你感到可耻。” “林别，你给我闭嘴！” 这一声呵斥用足了劲，林则然并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但是如果惹怒了他，所有人都知道后果。 他从皮椅上迅速走到林别面前，厚重的手臂扬了起来。 啪—— 这个巴掌响亮得不能再响亮，林别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这个家是我说了算，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那个外公。” 林别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火辣辣的脸颊抵不上他心里一丝煎熬，他扯了扯嘴角，桀骜不驯的人永远不会低头。 “你这个懦夫。” 林别甩下这句话就飞奔出去，佣人惊惶失色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书房里，秘书面露难色地站在盛怒的林则然面前，片刻后见林则然并无任何动作，犹犹豫豫地开口试探，“老爷，要不要派人……” “谁也不用管他。”林则然重新回到座位打开一份策划案，“今天夫人回来，他自然跑不远的。” “是。” *** 门铃响起的时候，梁久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并不关心究竟是谁来了，因为除了林别以外，她也不可能有任何访客。 所以当门外传来上楼梯的声音时，她不耐烦地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叩门声响起，李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林家少爷来了。” 梁久噌地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打开门朝外看，“林别来了？” “是，在客厅坐着呢。”李管家脸上写着担忧，“快去看看吧，好像又……” 梁久跑下了楼，然后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才看见林别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他从来都是挺胸抬头的高傲模样，今天却看上去有点……可怜？ “你怎么来了。”梁久决定让气氛轻松一点。 林别转过身，半张脸陷在了阴影里，“今天老师把试卷发下来，你才得了五十分。” 简直答非所问，梁久看穿他的窘态，然后凑过去问，“怎么垂头丧气的，被人欺负了？” 她忽然想到那次林别被打的事情来，赶紧挽起他的袖子观察起来，那样子就像在看阿猫阿狗一样。 这倒把林别逗笑了。 “你笑什么。”梁久没检查到任何异常，这才放弃了林别的胳膊，她抬头的瞬间，林别一双手压下来揉在了她头上。 “你还挺关心我的。” 梁久触电般闪到了一旁，然后就在仅有的一点光线中看到了他红肿的侧脸。 那几道巴掌的痕迹就像一根荆条抽到了她的心里，怪疼的。 李管家早就备好了医药箱，梁久也顾不上避嫌什么的，拉着林别就坐在了一起，然后打开医药箱的瞬间却迟疑了，她并不懂得如何给人上药。 林别看出她的窘态，提醒道，“拿点冰块敷敷就好了。” “好的。” 冰块着实很凉，即使放在了碗里还是冷得彻骨，梁久捧着它直抽气。最后还是林别自己裹好了冰袋放在脸边敷了起来。 “你说我的得了五十分，怎么不说之前我才二十多分呢。”梁久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是有进步的。” 林别笑了，“你真不关心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倒开始求关注了，梁久在心里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他，“你愿意说？” “被我爸打了。” “这样啊……” “你这什么反应。” “心疼了。” “你说什么？”林别握着冰袋的手动了动，“心疼我么。” 梁久不过是顺口一说，天知道这这几个字是怎么跑出嘴边的，她耸了耸肩膀表示清白，“阿猫阿狗伤了我都心疼，怎么了，不行么。” “行，挺好的。”林别放下冰袋，他觉得自己脸都不疼了。 梁久刚要看看林别的伤势，李管家忽然出现在了门口，一脸的怪异。 “怎么了？” “小姐，你的电话。” 梁久伸手就要去接，李管家又低声说了句，“是少爷。” 梁久伸出去的手一滞，然后站了起来，“我去去就来。” 林别随着她的身影看了许久，重新用冰袋敷在了脸颊。 *** “喂。” “梁久，是我。” 梁久站在走廊的一侧，左手边是楼梯，右手边是落地的窗户，她将身体靠在了窗边的一侧，然后想着应该说点什呢。 方寻可以明目张胆地打电话过来，想必是母亲那边同意的。 “嗯，你还好么，我在国内都挺好的。” “我下个月去中国，你要不要我给你带点什么？”方寻的口吻仿佛是和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说着话，然而梁久却并不愿意如此。 她甚至都没有对他们即将要见面表现出一点点的兴趣来。 “我这边什么都有，李管家把我照顾的很好，没什么需要带的。”梁久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心又软了少许，“你一路平安就好。” “学校生活都还习惯么？同学……有没有欺负你？” “除了功课难一点跟不上以外，其他都很好，你放心吧。” 电话那头的方寻在屋内踱着步，听到她这样说内心升起一点郁闷，“就……一点都不期待和我见面么？” “期待啊，当然期待了。” “梁久，你在怪我。” “我没有，没什么好怪你的，虽然开始觉得回国不好，现在却觉得把我送回来是件好事了。” 方寻眉头一皱，“因为认识了新的朋友？” “嗯，以前的生活太局限了，回国反而自由。” 这句话压在了方寻的心头，他不得不问，“你喜欢自由么。” 梁久轻轻笑了，这真是从何谈起呢。 “你来了就知道了。”梁久看向窗外的落日，温暖光亮的余晖照在了院子里，投射出了金黄色的光束，“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 走廊那头的李管家冲梁久招手，她走过去就听见李管家说，“林家少爷找你呢。” 这自然传到了电话那头的方寻耳里，他问道，“你和谁在一起。” “就是我的同桌，林别。他帮我补习功课。” 这原本是方寻的活儿，落到了别人身上，方寻笑了笑，“你们走得挺近的，上次是用他的手机联系我的吧。” “嗯。”梁久想到那次电话是派翠西亚接的。 “以后想我就打给我，不会再限制你什么了。” 梁久脸色微恙，“真的么？” “真的，开心么。”方寻听出她语气里的轻松，心情也跟着放松了。 梁久愣住了，她应该很开心才对吧？ 此时她已经走到客厅，只见林别头靠在沙发一侧闭着眼睛，那样子就像一个受伤的小狼，平日里阴冷凶恶的样子一分也看不见了。 “那我过几天再打给你，你先招待客人吧。”想是听出梁久心不在焉，方寻主动结束了通话。 梁久在沙发上坐下，身边的人就转身看向她，“梁久，你该不会是要回英国了吧。” 他们贴得很近，几乎是鼻子对鼻子的距离，这个角度来看，林别的睫毛又长又卷的。 “你巴不得我走对么。” 林别忽然将手放到了她的脑后，然后揉了揉，讪讪吐出一句话，“现在舍不得了呢。” 梁久的脸刹那间飘上了红云，她推开林别，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你走了，谁被我欺负呢。”林别理了理衣服，笑容融在了嘴角。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梁久翻了个白眼，今晚不给林别吃肉了。 第31章 林则然的事情 林别从梁久家离开的时候，林秘书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林则然说是不要管，但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不顾，在知道林别是去找梁久后就派人来接了。 梁久一直送到了院门，警卫站在了两排一动不动，因为没有梁久的允许车就停在了路边而没能进到院里。 警卫见到梁久敬了礼，林别贴在她耳边低语，“以后你要是跟我闹掰了，想是我要来都不给进呢。” “知道就好。”梁久淡淡一笑，然后目送着他离去。 虽然林别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代表梁久就不感兴趣，她把整件事情细细想了一遍，就觉得一定是和全晓芮有关系了。 “你去查查全晓芮的消息。”梁久一回去就给崔秘书打电话，“最好是查下她出国前的事情。” “好的。”崔秘书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是也应下了。 刚放下电话，他的妻子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问他，“这么晚了，你不会是要出去吧。” 崔秘书安抚道，“没，不过是吩咐下工作，你快去收拾下休息吧，今晚我守着孩子。” 女人疲惫的脸上绽放了腼腆的笑，“没事的，我不累，只是你总不在家，孩子都跟你生疏了。” 崔秘书叹了口气，这倒是事实，他常年驻守在海外，就连老婆生产的时候都没在身边。 “这次梁小姐的事情办好，大使说过会把我调遣回国，到时候就好了。” 女人点点头，心里生了一丝期盼。 *** 林别刚进家门就听到客厅传来交谈的声音，他换了鞋后快步走进。 “林别回来了啊，累坏了吧，快喝点刚煮的糖水。”林夫人温柔地对林别招手，茶几上放着几盏瓷碗，佣人从厨房端来了一个小盅，她接过后先给了林则然。 “大晚上的我就不喝了，你一去就半个多月，多和孩子说说话，我还有点工作没忙完。” “行，你也别累着了。” 林则然看了林别一眼，说道，“明天市里来了德国的学术访问团，你也跟着去一下，放学后就回来。” “知道了。” 林则然又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等到客厅只剩下林别和母亲后，林夫人明显感觉到林别松了口气。 林夫人觉得好笑，林别和他爸一样的倔脾气，不知道这又是为了什么闹了别扭。 她让林别坐到自己身边，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又被打了？”林夫人脸色一变。 “上周学校选拔年底竞赛的人员，我差点就没选上，爸对我要求高，脾气又大……” “不过是一个比赛至于这样么，他这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林夫人搂着儿子叹气，“我出门也担心这个，他发起火来我都拦不住。” “没事的，也不疼，他出了气就好了，你没看见爸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么，想跟我道歉呢。” “就你心大。”林夫人拍拍他的头，心里却隐隐不安。 看着林别回房休息后，林夫人缓缓来到林则然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门内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她仍然推门进了去。 房间里点着檀香，想来刚才有人抽过烟，林则然这个人不是个烟枪，所以每当他抽烟的时候肯定是有烦心事了。 林夫人来到他面前，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向自己的丈夫，说道，“全家的人回国了，该给的钱都给了，孩子心里不舒服也是有的，你为什么又要动手。” 她这番说得很直白，甚至没有给林则然搪塞的机会，林则然放下手边的资料，也没显示出任何的不满，说出的话就像讨论一件别人家的事情一样，“这孩子被惯坏了都能指着我大声说话了，我教训他是因为他没礼貌。” 林夫人抿着唇，心里自然是很不高兴的，“事情都有轻重，你也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大反应，那年你做的事情差点把孩子吓傻了，现在怎么就不能宽容一些。” 林则然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个，他语气加重，“那件事情是我处理不当，希望你也不要再提起，全莹家的大小事我都有主张，不会亏待了你们，更不会让林别受到影响。” “孩子吓成了心理问题，你还说没影响？前个月医生跟我说起今年起林别就不再接受治疗的事情，人家很是担心的，反倒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闻不问，你跟我说清楚，以后你还要为这些事情跟林别动手吗？如果是，你不如连我也跟着打好了。” 林则然反手将桌上一本书抬起又砸下，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他从不觉得自己做得对，但是也不允许一家大小的人拿着这件事指责他。 “事情过去了好多年，林别为什么还需要看心理医生，他那日看到了什么，怎么去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就没责任？我和全莹认识的时间比你可久多了，如果不是你我两家结了姻亲，全莹又怎么会沦落到去抛头露面的下场？那次她来找我讨论全晓芮那个不着调的父亲的事情，可你呢，你却让一个孩子来给你打听消息。” “林则然，你好不讲道理。”林夫人气得脸都红了，全莹是林则然年少时候的青梅竹马没错，但是她嫁给林则然却林家自己求来的，而且自从嫁过来后她对全莹和林则然的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头来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成了她的不是了，“全莹如果是一个知道廉耻的人，会跟你谈到床上去吗，你们如果清清白白谈事情，害怕孩子看到吗？” “你给我闭嘴。”林则然是真的生气了，他大掌一拍，桌子跟着震了震，“不许你这么说她，不许你这么说她！” 林夫人冷冷哼了一声，自己的丈夫护着别的女人，她这种气真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时候，想到这几日自己在香港处理集团的事情，林则然却在国内安抚起别人家的女儿来，甚至到对自己儿子动手的程度，一阵寒意就从心底涌了上来，林夫人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全莹怨就只能怨她出身不好了，你们家又是什么好东西，为着攀上我爸那点权势，你不也只能跟我结婚么，谁笑话谁呢。” 林则然没有再说什么，这样的对话从结婚开始时不时就要来一下，他早已疲惫不堪，更不想理会。 只要林家撑得住，这里面谁又真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呢。 第32章 往事何曾相似 这边梁久被带到德国访问团的面前，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对她观照地嘘寒问暖，众人好像很怕这个瘦高男人，所以也跟着对梁久低头哈腰的。 梁久被人这么一顿恭维，自然也被所有在场的人看在眼里，大家又对梁久的身份敬重了几分，看来梁闲云大使不只是在英国有影响力，就连德国领事馆的领事都对她颇为重视呢。 整个晚宴下来，德国访问团做了什么大家早忘到了脑后，反倒是梁久这个尊贵身份的小姑娘成了众人的心头好，都想着如果现在和梁久攀上点关系的话，日后海外的生意还愁没有门路么？ 这一幕也被林夫人看在了眼底，她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那时的她也是这样被大家捧在手心里，是全市豪门适龄青年最佳的婚配对象，那时候父亲还健在，每周来家里叙旧的人络绎不绝，多少人希望娶到她这个商业部领头人的独生女，最后还是林家排除万难说服了父亲将她迎娶进门。 只是谁能想到，入门第二天就被她撞见了林则然和全莹的私会，她一直是高官家的娇娇女，何曾被这样侮辱过，所以立即和林则然撕破了脸，将全莹骂得狗血淋头后回了娘家。 哪知道久居高位的父亲听到她的哭诉后，只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堵在了心口。 “你过不下去也得过，我不允许别人说我卖女为钱，你和林家那小子必须是相爱的，你们的婚姻不能是权钱交易！更不要提离婚的事情了！” 几个月后，全家就倒了，她心里很清楚父亲动动小手指就能让全家破产，所以她也没有拦阻这一进程。 林夫人想到这里心里感觉沉沉的，她都知道这些，林则然又怎么不懂，两人的间隙也是从那时候起就种下了。 十年过去了，父亲在一次政治斗争中落了马，两年后郁郁而终，此后她在林家就再没有一点地位了。 父亲过世的那一年，全莹带着半大的女娃登堂入室，她是闹了也吵了，可惜林则然早已经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拉不回来了，父亲的去世仿佛成为他自我膨胀的助燃剂一样，让林夫人说得每一句话都成了火上浇油。 可是她又如何自处呢？结婚数十年，她是看着林则然在自己父亲的官威下战战兢兢地活着，她想让自己的丈夫独立，又怕没了父亲的压制他会将全莹捧上了天，林夫人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中度日如年。 所以当全莹带着孩子找上门的时候，她彻底慌了，即使林则然跟她一再保证那孩子不是林家的，她也绝对无法再忍受全莹的存在了，没有了父亲，她再不能有任何依靠了。 全莹的存在，会让她林夫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可是林则然早就对她防备有加，她就连林则然每天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权衡之下，她只能让林别去帮自己打听，然后再将所见所闻传达给她，毕竟林则然再无情，他心里都是有这个儿子的。 谁也不知道那天下午林别看到了什么，林夫人只是知道林别撞坏了一个坚实的意大利方凳，然后惊慌地从二楼滚了下去，等到她着急赶过去的时候，孩子头上都是血不说，嘴唇还在抖个不停。 而罪魁祸首的林则然，怒目直视着自己，身边，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那个女人嘴角微微翘了翘，头发虽然盘了起来，却看得出曾经的凌乱。 再看自己的丈夫，衣领的扣子歪歪扭扭的扣了一半，衬衫都有一半垂在腰间，林夫人闭上了眼避免自己再去展开现象。 傻子都明白林则然和全莹做了什么，可是林别呢，林别究竟看到了什么？ 没人知道林别看到了什么，直到现在大家都是各自猜测。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林别受了刺激。 送到医院后，林别一个礼拜没有再说话，这事情闹到这份上，林则然的父亲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出马将全莹送到了海外，并且对林则然夫妇三申五令地训斥了很久，直到林则然保证不会让家四分五裂，林夫人保证再不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后才罢休。 林老爷子继而又责令林则然搬到主宅，免得林别回到别墅想起过往种种再受刺激。 本来以为事情很快就能过去，可是林别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明朗的少年变得阴晴不定，最重要的是，他再也无法忍受任何异性接近，仿佛女人是洪水猛兽一般。 林夫人的思绪回到当下，她再次深深看了看被花团锦簇的梁久，心里默默期望这个孩子不要像她一样遭遇这样的婚姻。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自己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就算是普普通通过一辈子都好。 “妈，该回去了。”林别碰了碰母亲的手，发现一片冰凉，他关心地看着母亲，“你怎么了，手这么凉？” “我没事，林别啊，我们回家。”林夫人握紧儿子的手，那种暖是直到心底的。 这段婚姻虽然无奈，但是林别是个贴心的孩子，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波浪瞬间化作了溪流。 第33章 帮我查个人 梁久离开的时候不愿意再坐市长夫人的车，崔秘书事先被梁久支走了，正愁该怎么回家的时候，林别一家就来到她面前。 因为林别和梁久既是同学现在又有些私交，林则然说起话来都比较亲切，几下问询就邀请她乘坐自家的车回去。 梁久当然乐意，甚至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也能堵住那些抛来橄榄枝的人的嘴，于是跟着林家一同走了，其他人也都没话说。 司机和林则然坐在了前排，梁久当然是跟着林别母子坐到后排，她看到车很宽，想来三个人并排坐都宽宽敞敞的，梁久乖乖道了谢，就在林夫人怜爱的目光下上了车。 梁久不懂为何林夫人看自己的目光那么热切，她转过头微微一笑，想要化解掉这莫名的亲密，林夫人点点头，果然眼神暗了下去。 车行驶出酒店后不久，突然就来了一个急刹车，梁久坐在中间的位置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倒去，还好林别眼疾手快将人半拥在怀里，牢牢地让她没甩出去。 “怎么回事。”林夫人理着发梢碎发询问道着，然后就见林则然不发一声下了车。 梁久在夜色中看不清状况，车里明亮，车外昏暗，只听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熟悉。 还没等到梁久分析出来是谁，身边的林夫人忽然就动了怒，那种怒气是不发一言的，但是坐在一旁的梁久却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她转而看向林别，林别竟然也绷着脸。 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依稀听到了什么离婚，律师诉讼的事情，梁久更加侧耳倾听也只能听到零碎的几个词，但是仅仅凭着三言两语她倒认出外面的人是全晓芮来。 车内的气压很低，林别和林夫人似乎都没有要下车调解的意思，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就在梁久快要听到一句完整的话的时候，林夫人忽然说道，“前日我听你母亲来电话说，你那位哥哥要回国考察，市里领导也挺重视的，我也知道一定都安排妥当了，不过我还想请你哥哥赏脸与我们吃个饭，也算是给他接风洗尘。” 梁久一边聚精会神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边应对林夫人的询问，眼神没有一丝的偏移，“他只说下月回来，具体行程我还不清楚呢，但是林阿姨请他吃饭，他没有不来的道理，下次电话我会告诉他的，阿姨只需把时间定好告诉我就行。” 林夫人见她处变不惊应对自如，心里对梁久的喜爱又多了几分，刚才自己儿子是如何护着梁久她怎么可能没看见，想到林别自从那件事后还没对任何异性表现过关心，也觉察出几分不一样来。 外面的全晓芮好像又在哭，梁久当然知道林夫人的心思，又赶紧说道，“以前在英国都是哥哥辅导我功课，这下担子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应该是他请客才是。” 林夫人闻言微微一笑，“哪有让晚辈请客的道理，林别给你辅导功课，他也能再巩固一下知识点，都是好事。” 林别皱着眉头，他更关心外面的全晓芮在说什么，但是梁久说她那个哥哥会高兴的事情他可不认同，从几次通话来看，梁久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应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林则然处理完全晓芮的事情回到车里，草草说了句，“一个老朋友出点事情，找来小孩跟我求救，梁久啊，我听说国外人办事一是一二是二，肯定不会有这种说不清的乱事吧。” 梁久顺着说，“外国人是比较拎得清，但是有时候也觉得冷心冷面的，当然急病乱投医的有，少一些。” 林则然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他和林夫人对视了下，车重新启动了。 虽然半路出了点小意外，司机还是很平稳地将车停在了外交部大院的门外，没挂牌的车一律不准入内，所以梁久也只能在这下了车。 她和众人说了道谢的话，车里的几人神色各异，倒是林别没忘了提醒她作业的事情，然后才离开了。 梁久望着那台陷入夜色中的轿车出了神，这才拿出手机拨通了方寻的电话。 方寻似乎非常惊讶，立即接起电话，“久久，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 梁久也不想和他多客气，因为要查海外的事情，也只能通过方寻，她敷衍了几句后说出了请求，“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在美国的人。” “谁。” “全莹，我一会把名字发送给你，她是个明星……” “全莹，这个人我知道的，最近新闻总是看到。”方寻心里已经明了，这是为了那个叫林别才来打听的，全晓芮帮方寻回国打探梁久的消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全莹是谁呢，就连全家和林别过往的总总他都是了如指掌的，何谈调查？ “你知道就好，你能不能查下她最近是不是在闹离婚呢。”梁久将语气放得轻松点，又说，“你知道我的嘛，热衷于聊八卦，最近她女儿回国与我见了一面，话里话外将你那些新闻说给我听，我气不过，听说她妈好像婚姻出问题，你帮我查查，我就知己知彼了。” 这番话把方寻的疑惑都给提前解答了，既没招出林家什么事情，又很贴切地把这个归类为八卦心理，又再说下方寻那些花边新闻让他不得不答应，方寻心里苦笑，如果他不知道林家和全家的事情的话，恐怕就真的信了。 “久久，我看你是只关心别人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我了，方寻把后半句压在了心里。 “关于你的新闻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确实不想知道了。”梁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回国不过几个月，她越来越不想和方寻有过多联系了。 方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有苦衷的么，如果不是这样，我能和你说上话么。” “我知道，所以我不怨你。” “你是没怨我，但是你在疏远我。” 梁久心里委屈，她能怎么样呢，方寻都和别人出双入对了，她还要强迫自己每天去看他们如何恩爱吗，即便她能体谅方寻的不容易，但是她也不是自虐狂。 “你说了，我还没成年，我应该多看看，我都是在听你的话。” 梁久两句话就把方寻堵在了死路口，他喃喃道，“这些见面再说，其实我很想你。” 电话那头的梁久怔住，从她被母亲赶回国后，这还是方寻第一次对她嘘寒问暖，她感觉到他话里的克制，就仿佛身边有谁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一样，以至于他说句温暖的话都要偷偷摸摸。 “我也很想你，但是我很忙，我先去写作业了，再见。” 梁久在自己动摇前挂断了电话，她需要一颗坚强的心，不能被一丝一毫的柔软腐蚀。 方寻握着手机发起了呆，如果梁久知道了林家那些丑事，会不会就离林别远一点呢，还是会更加怜惜他，甚至到心心相惜的程度？ 他拿不准，甚是头疼。 方寻揉了揉太阳穴，深情恢复了平淡，他叫来秘书订个饭店，因为中午约了派翠西亚一同午餐，现在每次约会都提前安排，因为他深知自己需要更多隐私。 这样也能少见报，少去挑动梁久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第34章 方寻的电话 梁久回到家后接到了梁闲云的电话，母亲话里话外都是在提醒梁久要知进退，不过是为了方寻回国的事情给她打预防针罢了。 梁久全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并事宜都应下了，就在梁闲云感叹女儿终于听点话的时候，梁久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妈，上次林别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他们家住在一个山顶头，怪阴森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听说以前林叔叔不住在那里，他们为什么要搬家呢？” 梁闲云和林则然是同学关系，自然对林家的事情她也有耳闻，再说官场商场都是息息相关的，林则然当年那点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如何不知？ 但是她并不喜欢女儿和林家走得太近，就搪塞道，“林则然是林家的继承人，自然是要回到主宅住的，这有什么稀奇。” 梁久嗯了一声，母女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最后实在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就各自挂了电话。 梁久将从崔秘书处得来的消息和今晚的事情一结合，再想到程方圆说林别受过刺激得了恐女症，就觉得好像有些事情已经很清晰了。 林别一定是在林则然这段三角关系里受到了什么刺激，最后连异性都接触不了了。 这也是为什么作为林家独子又相貌出众林别，却像高岭之花一样独自绽放。 梁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着呆，心里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林别当真得了恐女症，为什么又对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呢？ 难道林别接近她也是别有所图？可是这么久接触下来，他并不觉得林别是在一再忍耐，相反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刻意的靠近自己。 梁久翻了个身，觉得林别理应对她敬而远之才是，或者是她的穿着打扮太中性化，这才让林别对她免疫了。 她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梦里她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拥抱，她想开口叫方寻，却发现那人是林别。 林别，嗯，林别竟然抱着自己。 *** 第二天一早，梁久就将许久都不曾好好利用起来的衣柜打开了，里面整排整排挂着个大品牌当季的新品，这些衣服几乎是一个月就一换，由各大品牌专柜直接送到梁久府上的。 只是梁久从没有穿过，本来她一个学生就不需要怎么装扮，再来她又最烦以前学校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名媛淑女的做派，所以衣服送来都是挂着，她还是日复一日的休闲装扮。 但是今日不同，她选择了一条淡黄色的短裙，上身配了同色的薄毛衣，衣服的领口很大，刚好将她的锁骨露了出来，她照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身材还挺适合这样贴身设计的。 她又在外面套了件过膝的风衣，只留出光洁纤细的小腿来，远远看去，她的腰身显得更细，走路的时候衣摆前后飘动，有种说不出的飘逸感。 当梁久穿着这一身行头踏入校园的时候，很明显的惹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在灰突突的校服中，她这抹明黄的窈窕身影简直太惹眼了。 不知道是谁将她在校园里的图发到了网上，又打上了#二中校花#的标签，竟然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和转发，网友纷纷感叹原来学霸云集的地方也有美女。 然而这些都不是梁久在意的，她最关心的还是林别的反应。 “你怎么穿成这样。”这是林别今日见到梁久的第一句话，他的眉眼间还带着点嫌弃。 “太久没打开衣柜，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多衣服等着我临幸，怎么，不好看么？” 林别嘴角一勾，“我还以为你要迎接欧内斯特的到来，所以才特意梳妆打扮一番呢。” 梁久不以为然，“我穿得漂漂亮亮的难道还需要个特殊理由不成。“ “你开心就好。”林别拿出练习册放到她面前，淡淡地嘱咐着，“好了，今天的作业在这里，课间的时候记得抄写下，一会德国考察团要来学校，我得去陪着。” 林别果然第二节课就离开了，学校来人想请梁久同去，当梁久知道全晓芮也随着德国考察团再次来到学校后，她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给推辞了，她真的不想再见到全晓芮，也在心里默默的希望林别和全晓芮之间不要起什么冲突。 于是梁久顺理成章地去了医务室，医生简单查了下开了几个维生素，然后让她躺着休息。 梁久正在无聊的时候，方寻的短信就发了过来，梁久赶紧打了过去，方寻接通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不是在上课么？怎么可以打电话？” 可想而知她有多心急了，方寻摆摆手让汇报工作的主管离开，眼神一暗。 “我在医务室。” “你病了？” “没，我逃课呢，今天累了不想上课。” “原来如此。”方寻暗暗松了口气，“你一个人么？” “是的，你快说吧，我刚好无聊呢。” 方寻眼前浮现出梁久一脸兴奋的样子，“就你心急。” 梁久笑笑，等着他说话。 方寻走到办公室的沙发坐下，然后说起全莹最近的动向来。 “全莹在美国确实已经起诉离婚，理由是男方家暴，这事情还没有泄露出去所以谁都不知道，男方知道全莹注重名誉和舆论，所以就狮子大开口要分一半的财产，否则就去媒体爆料。” “原来如此，可是这种威胁言论律师可以处理，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方寻心里盘算剩下的事情该告诉她多少，答道，“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没什么，可是全莹本来想复出的，受不了任何负面新闻，再说当初她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些传闻，现在更是每走一步都要小心。” “她结婚的时候有什么传闻？” “我以为你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 方寻沉默了一秒，忽然话锋一转，“久久，你不要和林家走太近，好么。” 第35章 林家的往事 梁久甚至不懂这转折是怎么来的，就听方寻又说，“我已经和母亲说了，下学期你就可以回来上学，明年你要申请大学了，再在国内会影响你申请的。” “我不要回去。”梁久下意识地拒绝了，然后她自己也愣住了。 显然方寻也没料到她会这样果断回绝，他吸了一口气，“你不想回来？” “我……不是……”梁久觉得自己一定是惦记全家和林家到底有什么过节才会这样，所以赶紧问道，“你快告诉我，全莹和林家到底是有什么关系？” 方寻听出她对全莹的事情略知一二，“原来你是知道的，只是希望知道更多，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方寻心里又涌上了不安，他和梁久一起长大，这些年他如父如兄，梁久从来没有对他耍过心眼，就连当初两人亲密关系被撞见后，梁久都是完全听他的话回到中国，甚至都没有问他的打算。 他以为梁久对自己的依赖是无条件和无期限的，这知道回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了，他觉得内心有个角落就像漏掉了什么一样，很不是滋味。 这边梁久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从前对方寻的百依百顺完全是自发的，但是她也会长大，也会渐渐离开原来的舒适圈，她开始有点小秘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知道的不多，所以才让你查的，你就快告诉我吧。” 方寻心里暗暗叹气，嘴上却不愿意吊着梁久，“林则然，就是现在的林董事长，他和全莹原本是恋人关系，但是当初林则然的父亲看中了现在林夫人的家世背景逼着他结了婚，谁知林则然并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婚后还和全莹保持着男女关系，这件事情在林家是公开的秘密。” “那全晓芮莫非是林则然的女儿？”梁久觉得这个推断顺理成章，谁知立即被方寻接下来说的话给震住了。 “全晓芮并不是林则然的女儿，谁也不知道她的生父是谁，但是林则然确实把她当作自己女儿在养着。” 梁久听得懵懵的，不是林则然的女儿为什么要养着？但是她更关心另一件事，“既然林则然对全莹母女那么好，又为什么几年前把她送去美国，还允许她和别人结婚？” 她还想问的是，这其中林别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方寻接下来的话更是令她心里一惊，她听完后只觉得感同身受地恶心，然后就在方寻着急地问询中结束了这通电话，她直接将手机关了机，因为她实在无法面对方寻更多的关心。 现在她最需要的是，一个人消化这个消息。 然后…… 她想到今天全晓芮也来到了学校，眼前不由浮现出林别那张清淡的面容来。 经过那样的事情，林别在面对全晓芮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啊。 她觉得自己心里也被重重一击，闷得就像7月的桑拿天一样。 在林别不动声色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这样不堪的记忆。 她又想到那几次林别犯了错误被殴打的事情来，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是一种什么感觉？还有那位端庄大方的林夫人，竟然默默忍受着丈夫这样的外遇和不公。 梁久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快了，她不懂为什么，这明明是另一个家庭的丑陋往事，竟然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她几乎是硬撑着来到了四楼的社团活动室，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这里大概不会有人来。 她瘫坐在沙发上，感觉脚底的凉意渗透到了身体。 *** 再次见到全晓芮的林别仍然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任凭全晓芮如何搭话示好都无动于衷。 访问团的行程很紧，从参观校舍、图书馆、礼堂到听公开课，再到记者采访和问答，全部流程走下来不过一下午的时间。 因为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学校方面的接待也都早有准备，在两边代表交换了教学意见后，就签订了互派交流生的协议，至此，德国那边的所有既定项目都已结束，剩下的就是中方招待访问团游玩的事情了。 林别实在不想再陪着吃饭游玩，所以压根不等校方提起就自动离开了。 才没走出几步，后面就有人叫他，“林别，你等一下。” 林别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全晓芮见状只好跑着跟上他，然后拽住林别的衣摆。 “松手。”林别厌恶地看着全晓芮，退后一步。 “你怕什么，不过是去周边的地方游玩一天，怎么就不能去了。” “学习为重，这种事情我不参与。” 全晓芮冷冷一笑，“你是有多讨厌我，林别你别忘了，从小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那时候你被你爸打了还跑来跟我哭过，我带着你去找你爸爸理论的时候，你不也躲在我后面么，这些你都忘了？” “忘了。”林别不愿多做解释，抬腿就要走。 “你忘了我没忘，你就承认吧，我们以前是有感情的。” 林别转过身看着她，那种恶心的感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冷言问她，“全晓芮，你说这种话的时候就不觉得恶心么？” “哪里恶心，我们明明那么要好，你凭什么说忘记就忘记。” “要好？”林别的眉毛拧成了川字，他走近俯身审视她的表情，“怎么，你喜欢自己的弟弟？” 全晓芮面色一惊，急忙摇头，“你明知道我们没有关系，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想。” “我们没有关系。”林别仿佛听到了笑话，“那你告诉我，你爸是谁？” 全晓芮的手握得紧紧的，她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爸是谁，这话你得问林则然。” “很好，可惜林则然并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现在你是不是也该怀疑下自己到底是不是野种了？” 全晓芮推开他，表情凝重，“你爸敢做不敢当，你们林家做事情从来不计手段，当初为了让你父母顺利结婚，你爷爷让全家破产，然后将我妈逼得走投无路，这些你怎么不说？我亲爸是谁，那你得问问当初是谁对我妈用了强，我是野种没错，但那也是你们林家造的孽！” 林别的眼眸一点一点变暗，全晓芮的话他不能反驳，林家确实欠了全家许多，所以即便全莹成为爸妈婚姻的第三者，林家从上到下都不能责怪什么。 他被严令不得议论此事，母亲被告诫要维护家庭和睦，而他的父亲，则一而再再而三地接济全家母女。 犯了错的人成了受害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的。 林别觉得胃里翻滚着恼人的巨浪，他并不想和全晓芮理论什么，这本就是笔烂账。 全晓芮见他要走，也不顾是不是有人会经过，大声说道，“你觉得我可笑？林则然才是最大的笑话，他以为自己初恋情人怀着他的孩子所以才把我们接到你家，可惜真相是什么？是你们林家为了拆散他们，曾派人强迫我妈发生了关系，他堂堂林氏集团的董事长，却迟迟不敢和我去做亲子鉴定，他怕什么？他怕走夜路被鬼缠上，他怕这些破事见了光，你们林家一起跟着完蛋！” 林别心里的那股恶心最终变成了惊涛骇浪，他看着全晓芮滔滔不绝的说着，只希望她能够闭嘴，几年前的记忆涌了上来，那个晴空万里的下午，父亲的错愕慌张，全莹的光裸背影…… 还有，母亲含泪的眼睛。 已经多少年了，他终究是没有过去这个坎。 林别闭上眼睛思考了会，吐出一句话，“拿人钱，做人事，哪天你不再跟我们要钱，我林别随时欢迎你来理论。” 全晓芮禁了声，只见林别看着自己，他眼神中的厌恶一览无遗。 “林别……我……” “如果当初我知道你什么来历，我连和你说话都会觉得恶心。”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而转角的一处，梁久咬了咬下唇，向林别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第36章 亲吻 梁久默默跟着林别走出了教学楼，她知道林别已经察觉了，但是既然林别不说她也不去上前说什么。 林别来到操场，天气已经是深秋，在如此空旷的地方会有萧瑟的风穿过，他绕着操场走了一圈，梁久也就跟着走了一圈。就在她觉得有点冷的时候，林别忽然停住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林别背对着梁久，声音很沉很闷。 “我……我不想上课。” 这理由很苍白，梁久摸了摸耳朵，打了个喷嚏。 “你刚才偷听了些什么。” 梁久咳了一声，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说她都知道了？还是只说刚才听到的？ 林别转身面对她，眼前的女孩两腮微红，那是风吹过留下的丝丝痕迹，她的脸蛋儿可真嫩，经不起一点折腾。 “冷么。”林别又问，然后对她招招手，“过来。” 梁久脚步迟疑，仍然走向了他，还没靠近就被他拉进了怀里，他的胸膛温暖又紧绷，梁久的脸贴在他胸前跟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他身上很好闻，却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梁久想到了他的病症，不能接触异性，这是种心理障碍，可是此时此刻他们靠得这么近，这又怎么解释？ “梁久。”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很轻。 “我在。”梁久下意识地双手环住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只想安抚眼前的人。 林别的眼眸在她抬手的瞬间亮了亮，他看着怀里的女孩，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你是不是要回英国了。” 回英国？梁久脑海中蹦出这三个字，然后想起方寻的话，她下学期真的要回英国么？ 可是她不想，回去要面对什么？看方寻和女友出双入对？还是看母亲如何对自己冷言冷语？又或是和以前一样，住在一个没有人气的房子日日对着窗外发呆？ 在这里还有个林别能够和她作伴，回到英国，方寻早就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了，她根本不想回去。 “我不回去。”她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这样表着态度。 林别松手放开她，很认真地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梁久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下学期吧。” “好，那我们还有一个寒假可以在一起。” 梁久笑了，“你舍不得我走。” “我是觉得，认识一个不知道林别以前是谁，以后又将是谁的朋友，挺好的。” “我刚才都听到了，你和全晓芮说的话。” “我知道。”林别拉着她往回走，他知道梁久一定冷了，看她今天穿的裙子就知道根本不抗冻，她也不知道出来穿件风衣。 梁久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了他的私人休息室里了。 一件大衣扔到了她怀里，上面有熟悉的味道，林别眉毛一挑，“披上，别感冒了。” 梁久感激地立即穿上，然后不死心地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生气？” “压根也不是秘密，只不过是见不得人罢了，像你那么八卦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事情。”林别说着自嘲地笑了，“不用可怜我，你跟我半斤八两罢了。” 梁久看他说得满不在乎，心里却总是放不下，刚才他在面对全晓芮的时候可不是这副神情，他太善于隐藏自己了，也许连他自己都忘记如何向别人打开心扉。 “既然我们都那么可怜，就互相取暖吧。”梁久抬起头看着他，“林别，不用去看医生，你只管把你的不满都说给我听，我可以当你的情绪垃圾桶。” 林别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愿意敞开自己，这点和我挺像的，但是我以前还有个人可以说，你呢，你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一个人总是憋着一定会出问题，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如你所知，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家里的人都觉得我是怪胎，也把我送进了心理诊所那种地方，他们给我催眠让我说出心底的恶念，还用药物控制我的神经，这些我都经历过的，我已经是个百毒不侵的人，你可以放心说给我听的。” 林别仍然在观察她的表情，只是眼神忽明忽暗。 梁久索性就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再说我下学期就回英国了，你跟我以后就像平行线一样不会有什么瓜葛，跟我说，也不怕被别人知道，毕竟我是一个很自闭的人，我没有朋友，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朋友。” “对我这么好？”林别靠近她，嘴角一勾，“你还知道些什么？你确定不是在可怜我？” “我知道了全莹和全晓芮和你们家的事情了，对不起，是我自己太好奇，因为看到了你和全晓芮之间的不和，还有昨天晚会结束后全晓芮拦车的事情，我实在是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林别越听越觉得五味杂陈，按照平常他是最忌讳这些事情被别人知道，此刻听到梁久竟然说出了全莹的名字，他理应愤怒甚至叫她住嘴，最不济也应该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他没有，他心里竟然一点都不反感，相反，他甚至有点希望梁久知道得更详细一些，那些他不愿意回忆的，不愿意提起的，再不愿意被人拨开的记忆种种，好像终于找到了机会冒出头来，压都压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在梁久面前掏心置腹，也不懂自己为何不生气，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想要亲口告诉她更多的真相，那些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真相。 那些，他曾经发誓绝不提起的，那个下午发生的所有细节。 可是他怕吓着她，眼前的女孩应该是养在温室的花，容不得吓的。 “梁久，别可怜我。” “那你也别可怜我。”梁久站起来，她身高不过到他肩膀，即便如此她还是犹豫着碰了碰他的胳膊，看起来小心翼翼的。 “我对异性从来躲避不及，更不能忍受她们接近我，可是梁久，为什么我不排斥你。” 梁久一愣，这才摸上他的手，“为什么？” 林别没说话，而是用行动回答了她，他抬起她的下巴，很认真地问道，“我想知道我这病还有没有救。” 梁久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眼神都不敢看他，“你……什么意思。” 林别的脸慢慢接近，直到与她鼻子贴鼻子的程度，“可以么？” 梁久心里什么都懂了，她不由闭上眼睛，心里变得异常平静。 林别的唇很凉，和他的人一样淡漠，可是贴近的时候却带着不可说明的温度，直入她的心头。 梁久忽然觉得很想哭，她想起自己趁着方寻不注意偷偷亲吻他的时候，还想起那次被方寻发现后的惊慌无奈，后来，方寻似乎默认了她这种幼稚的挑逗，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啊。 “在想什么。”林别已经离开她的唇瓣，说话间的热气扑在了她鼻尖。 她睁开眼睛，林别看到她眼角的湿润，他错愕了一秒，“对……对不起。” 梁久摇摇头，“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林别再次将唇贴了上去，“别想他。” 梁久攥紧了他衬衫的一角，心里说不上的矛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和林别做这样亲密的事情，可是这又如何呢，方寻也许此时正在和派翠西亚约会呢。 想到这些，她搂紧了林别，就像落水的孩子找到了浮木。 “你若帮我，就帮到底吧。”林别松开她，他已经确定自己完全不排斥梁久的任何接触。 “好。”梁久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 林别笑了笑，知道她并不懂得这句话的意义有多重。 然而一个知道他这么多秘密，他又完全不排斥的女孩。 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37章 林家的秘密 梁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林别亲了，事后他也没有给一个说法，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晚，梁久一闭上眼就是林别灿若星河的双眸，于是她就失眠了。 她打开手机想玩点游戏以度过漫漫长夜，然后就看见了十几通未接电话还有四条短信。 方寻：开机后记得给我回个电话，我很担心你。 梁久看了许久，犹豫地回了一条“我没事。” 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后放在了床头柜上，这个时间方寻在做什么呢？她翻了个身，下意识地不敢往下想。 下午从方寻那里听到的事情再次浮上心头，梁久从床上爬起来，月光柔和地洒在窗外的露台上，但是梁久只觉得冷。 那些话让她心里凉了半截。 林则然结婚后的第二年，全莹就生下了全晓芮，此事在林家仿佛平地一声雷，林夫人难以相信自己的丈夫漠视她到如此地步，她问林则然孩子是谁的，林则然竟然犹豫着不敢回答。 全莹的月子是在林家度过的，林则然从乡下找了几个婆子伺候着，就这样让全莹住了进来。林夫人断定这孩子就是林则然的，就要和林则然离婚。 长辈肯定是不愿意的，林老爷子找林则然谈话后把全莹送到了外省，没过一个月林则然悄悄又把全莹接了回来，还将隔壁的房子买下来后送给了全莹，为了能够让全莹和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生活，他不惜和林夫人软硬皆施，说只要全莹留下，他绝对不会和她再有瓜葛，全莹也跑到林夫人跟前哭哭啼啼地保证，只要她事业发展起来一定搬家，与此同时林夫人的娘家也施压让她必须稳住，林夫人才忍辱默认了全莹的存在。 林家对外只说两家关系好，并且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谁也不能提孩子的来历。此后在娱乐圈给全莹铺好了路，让全莹一跃成为了一线明星，和林则然的这段往事再也没有人去提起了。 所以林别从小就是和全晓芮一起生活的，这话没错，他只知道这是邻居家的姐姐，两家交好又离得近，所以不管是全阿姨还是全晓芮，林别从没有往别处想过。 如果全莹和林则然从此安分守己，事情也许不会那么糟糕。可是几年过去后，全莹已经红透半边天，却迟迟没有搬走，林则然也再不提这件事情，林夫人心里的疙瘩解不开，她发现林则然又和全莹旧情复燃了。 她知道丈夫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但是又不甘心这样被人骑在头上，林则然不见她没关系，他总要见自己的儿子吧，于是就时不时地让林别帮自己打听林则然的动向。 于是那一日，年幼的林别看到了自己尊敬的父亲竟然和隔壁的全阿姨赤身裸体的样子，那种冲击，那种难受和难以置信，让这个十多岁的孩子一头朝后栽了下去。 据说当天林别就住院了，此后一个多月没有在学校出现过。 林则然震怒，那时他和妻子唯一的牵绊就是这个儿子，他不允许林别有任何闪失，所以这一次他也不想再和妻子演戏，索性一股脑把这些年的不满都吐了出来。 原来林夫人娘家在结婚前把全莹给绑了，威胁她离开林则然未果后，又让人糟蹋了全莹的清白，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全莹生下了全晓芮，估计林则然一辈子都不愿意知道。 事情演变到这个程度，林夫人从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又恰逢她父亲官场遭遇风波需要雄厚资金支持，她只能将自尊心都咽在肚子里，跟着林则然一起向全莹母女补偿。 梁久闭上眼睛思考着，这真是一笔算不清的账，谁是谁非如何说得清，也难怪林夫人只能默不吭声地任由全莹母女索求了。 但是这口气，林家上下都憋着呢，真不知道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该多压抑。梁久想到林别遭遇的这些事情，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了，虽然母亲对她不冷不热，但是阿德勒伯爵把她照顾得很好，还有方寻…… 方寻……下个月他就要来了，到时候真的要回英国么？ 梁久叹了一口气，觉得心情很沉重。 *** 日子就这样飞驰而过，距离方寻要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梁久和林别之间暗藏的那些小小亲密不声不响地进行着，梁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和林别厮混在一起，她只觉得如果能够让林别觉得开心一点，她心里也就轻松一些。 梁久觉得自己变得婆婆妈妈的，而林别呢，从以前的高冷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下课铃声一响，梁久一边收拾书本一边问林别。 “前几日下雨，李伯腿的毛病好像又犯了，今天要不出去吃吧。”林别从她的书本中抽出作业翻开看了看，给梁久补习了这么久，她的功课怎么不进反退呢。 梁久一愣，李管家腿有什么问题她都不知道，林别竟然主动关心起别人了，这真是难以预见的情况。 还没等梁久说点什么，程方圆就找上门来，“余天这周就要回英国了，一起聚聚吧。” 梁久用眼神询问林别的意见，林别淡淡地说，“听你的。” 程方圆一脸怪异，这两人的关系也太奇怪了吧，“喂喂喂，你们二位什么情况。” 梁久才不管程方圆那副八卦的样子，她想到上次在晚会上余天帮自己挡了不少麻烦，人家要走了，吃个饭也是个礼貌，于是就答应了。 然后林别也要去，程方圆依然是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这什么情况。” 他们是坐程方圆的车去的，这是林别第一次知道程方圆竟然已经成年并考了驾照，他看着车平稳地驶入车流，耳边听着程方圆吹嘘自己学车有多快多厉害，他选择了沉默。 “你们还不知道吧，全晓芮已经离开了。”程方圆说完偷偷看后排座两人的表情，抿了抿唇，“她妈也是有点背景，这次全晓芮回国真够风光的，什么大活动都参加了，市里几个小领导对她还挺重视，我听余天说她走的那天阵势可气派了，好几台车去送的，现场还来了很多媒体，她这趟回国可没少风光。” 林别静静看着窗外，仿佛这些话都没过耳朵一样。 “程方圆，你怎么开口闭口全晓芮的，你该不会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吧？”梁久打趣着说。 “别扯淡，全晓芮有一个暗恋多年的人这事情圈里谁不知道？那么多追她的人都被拒绝了，我去碰那个钉子干嘛。” 梁久不由看向林别，知道他不愿意再听到全家的任何事情，就强制性地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个月就寒假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这个话题让程方圆很气恼，“我父母给我订了一个海外游学，我恐怕连春节都要在那鸟不拉屎的新西兰过了。” 没想到程方圆的父母这么狠，梁久转头问林别，“林别，你寒假有什么安排？” 程方圆抢在前面说，“那肯定是去他家企业做空降兵了，每年都是如此，对吧。“ 林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梁久，“你寒假在哪里过？” 梁久迟疑了一下，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英国，如果方寻要带她走，她该怎么办？ 她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就没看见林别眼神暗了一下。 “我……好像还没有在中国过过春节，今年想感受一下春节的气氛。” “这样也好。” 什么叫这样也好？梁久想问林别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林别却已经转向窗外的风景，专注得让人不忍打扰。 正在开车的程方圆爽朗地笑了笑，梁久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仿佛有什么事情在改变，但是她就是抓不到方向。 第38章 什么关系呢 到达吃饭的后，余天从包厢里探出头来，笑嘻嘻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个人，“我都点好菜啦，你们才到。” “路上有点堵，等很久了吗？”程方圆在位置上坐下，抬眼就见余天热络地和林别打着招呼。 “林别也来了啊，真好。” “嗯。”林别淡淡应了声。 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很规矩的家常菜，梁久就着米饭吃了几口，心下本来的不愉快立即消失殆尽。 “你什么时候走？”梁久觉得吃了人家的饭，总要关心一下的。 余天目光一亮，“就这周六，半夜的飞机，你们也就不用送我了。” 这本就是客套话，梁久笑了笑，“上飞机就睡，这样没那么累。” “累我倒是不怕的，就是去了英国没有好吃的，西餐呢我吃不惯，中餐又都是偏粤菜的口味，不咸不淡的没个滋味。” 程方圆听了立即说道，“听说上礼拜欧内斯特新开了一个中国餐馆，不知道是不是越菜馆，新闻上说开业第一天就很火爆，你可以去试试嘛。” 欧内斯特开餐馆的事情梁久是知道的，还是母亲电话里告诉她的，说是派翠西亚和欧内斯特在巴黎唐人街吃了家颇为正宗的西北菜馆子，回到伦敦后就着手开了这样一家店。 原料和菜色一应按照正宗西北菜的做法，连厨子都是从国内挖过去的人，也不知道欧内斯特给人开了什么大价格。 这种豪掷千金为了美人一笑的事情，梁久根本不想提起，然而这件事情最近在英国的华人圈里成了最热门的话题，余天立即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回去肯定是要去吃一次的，据说里面的面食做得非常好，梁久，你这个哥哥做事真是雷厉风行的，也是造福我们这些留学党了。” 林别用公筷给梁久夹了两块蒜香排骨，扑鼻的香味让梁久馋了，她咬了口脆脆的表皮，这才慢悠悠地说，“虽说他是半个中国人，其实对中国文化并不太懂，你去吃了也好去提提意见，我就怕他弄得不伦不类的。” 程方圆意味深长地说道，“没什么是钱办不到的事情，欧内斯特这次为了哄女友高兴，想来各个方面都有专业的人把关，错不了。” “我朋友已经去过了，说味道很正宗呢，据说连大蒜都是从国内空运过去的。” 梁久放下筷子，表示她已经吃好了，余天忽然问道，“话说回来，最开始我还以为全晓芮和欧内斯特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意思？”梁久皱起眉头。 余天不好意思地笑了，“在英国的聚会曾经碰见过两人说话，看样子挺熟悉的，就误会了，那时候欧内斯特的恋情还没曝光。” 梁久眼神一暗，她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在思索着什么。 “全晓芮和阿德勒家族有来往么？”林别一直没有说话，可是这次却也忍不住问了。 “没有。”梁久很肯定地回答，“她只是和我同校，三年初中都没有什么来往，估计也只是碰巧碰上的。” 梁久虽然这样说，但是当林别询问的眼光落在自己脸上时，还是忍不住别过脸去。 她心里也有着不安，但是她实在想不明白欧内斯特能和全晓芮有什么干系。 况且，上次电话里他也并没有说起和全晓芮相识的事情，他没必要隐瞒什么吧？ 因为程方圆喝了酒的缘故所以不能再开车了，林家派来接的人面色不虞，梁久联想到林别那位有暴力倾向的爸爸，再不敢耽误他的时间，所以自己就担负起送程方圆回家的任务来。 一路上程方圆都显得很兴奋，坐在前排的崔秘书从后视镜里多看了几眼，后面的少年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慵懒得像只猫，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难以说明的成熟来。 “梁久。”程方圆调整了坐姿，然后低声叹了口气。 “你好好坐着，先送你回家。” “我知道。”程方圆笑了笑，像个调皮的孩子，“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梁久知道他已经醉了。 “我觉得，林别对你有点特别。” “我们是同桌。” “不，他对你有意思。” “你才有意思。”梁久嗤笑。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林别他对你，有企图。” 梁久恨不得他立即闭嘴，因为崔秘书的耳朵竖得老高。 “别瞎说。” 程方圆嘿嘿一笑，“你害羞了？我还没想过你会害羞，你老实告诉我吧，你对他是不是也有……有点不一样？” 梁久在暗淡的光线里看向前方，沉默了许久才说，“总之你不要乱猜。” 程方圆点点头，“被我说中了吧，哈哈，梁久啊梁久。” 当晚回到家不久，方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距离两人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梁久盯着手机看了会，按下接通。 “梁久，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这段时间忙，对不起。” 她很少对他说对不起，这样显得生分，方寻心里一紧，想到刚才崔秘书传来的消息，终于忍不住问，“梁久，你是不是放弃了。” 放弃？放弃什么？梁久坐在床头默默地想，好像是她回国前的那个夜晚，方寻偷偷来到她住的地方，那时候他如此坚定的告诉她，如果她成年有了自己选择的余地还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么他也一定不会放弃。 不过半年光景，他有了女朋友，而她在天涯的另一边遇见了林别。 真是造化弄人。 “是的，我放弃了。” 方寻握着笔的手一紧，“你说什么。” “哥，我放弃了，我累了。” “你不许这样说，我还在。” “你没有，你没有。”梁久向后倒在床上，她觉得很委屈。 “你相信我好么，下周我就回去了，我见面了再告诉你。” “哥，我好累啊。”梁久的身后抵着柔软的被子，心也跟着陷了下去，“好累。”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梁久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摸了摸，赫然发现竟然是泪痕。 她为什么要哭？在被遣送回国的时候她没哭，在听到方寻有了女朋友的时候她没哭。 而此时，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就要来了，她又为什么哭了？ “对不起，我真的累了。” 方寻的心千转百转，“你……” 他想问的终究问不出口，从小相伴长大的两人，那么紧密无间的关系中，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了别人？ 这种滋味很痛，说不出的痛。 梁久无声地挂了电话，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她是真的累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林别清澈的眼睛冲进了心里。 程方圆的话毫无预兆地在心里回荡。 林别…… 她和林别算什么关系？ 第39章 方寻来了 时间总是无声无息地就流失了，梁久不知不觉已经在中国度过了整整五个月。 新的一周开始，她还来不及想自己和林别是什么关系，就被迫加入了期末考试复习的行列。 她一个借读生，又是外国转学来的，本不应该对这件事情上心，奈何林别什么事情都要拉着她一起，比如此时她坐在林别家的书房里，对着一个法国人大眼瞪小眼，这真不是她想要的。 今天是林别上法语课的日子，被林别按着复习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没想到一放学林别就把她拐上了车，然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再次来到他家。 管事的几个人看到她并不意外，看来林别早就安排好了。 梁久从小接受的是英国公学的贵族教育，法语是必修课了，她意兴阑珊地坐在椅子上，就差睡着了。 “喂，醒醒，该做题了。” 梁久头一抬，就看见眼前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林别望着自己的样子很温暖，感觉就像在看一只宠物？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犯了瞌睡，“做什么题啊。” “明天摸底考，我给你辅导这么久众人皆知，你要是再吊车尾我面子都挂不住。” 梁久摸了摸那摞试卷，应该有十几份，让她都做了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你放心，我基础那么差，这次只要不是倒数第一就都是你的功劳。” 林别俯下身与她平视，似笑非笑。 “你如果考得太烂，我想你妈知道了会立即把你带回英国，怎么，你就那么想回去？” 梁久一愣，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林别怎么知道她在纠结这个，这个人怎么总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回去就回去，我都要申请大学了，总不能一直在国内呆着吧。” 林别的眼神有些暗淡，他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其实国内大学教育也不差，你是外国人，在国内也可以申请很好的学校，比如清华就有外国人提前招生的，你要不试试？” 梁久赶紧摇头，“不不不，我不想压力那么大，我没有在国内上过几天学，肯定不适应。” 林别看她拒绝得那么快，反问道，“那么想走？” “你希望我留下来？你那么着急我这个做什么。” “我不过就那么一说。”林别转过头整理试题，再不提起这件事情了。 梁久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怎么感觉林别生气了？ 晚饭是在林别家吃的，空荡荡的饭厅里只有他们两人，佣人说林则然夫妇出国考察了，林别接着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那样子仿佛他也才知道。 梁久盯着桌上清淡的菜吸了吸鼻子，哎，林家什么都好，就是这饭菜真是清汤寡水啊。 “我父亲习惯吃素，你就委屈下吧。”林别夹了些煎豆腐给梁久，见她一副食欲欠缺的样子，压低声音说，“，一会我带你出去吃点别的。” “真的？”梁久一下就来了精神。 “还骗你不成？吃吧。” 一顿饭吃得一点滋味都没有，梁久擦了擦嘴，喝下最后一口党参汤，眼睛亮亮地看向林别。 林别忍着笑带她回到书房，然后指着一本册子说，“你把第一套练习做了，然后我陪你出去吃好吃的。” 梁久的脸皱成一团，很委屈地点点头，然后心里想着她下次再也不来林别家了。 七点一刻，梁久终于在林别的监督下把一套她完全不想再看到的数学练习做好了，虽然知道林别是希望自己能够考好点，但是她也真的力不从心啊。 司机带着林别和梁久来到山下的主入口，梁久只觉得自己像逃出来一样，她心里的小气泡都要冒出来了，林别说带她吃韩国烤肉，想到那个滋味就忍不住吞口水。 然而车刚驶出大门，就被一辆停在院外的黑色加长礼车挡住了去路。 司机觉得奇怪，竟然有人敢在林家门口这么嚣张，门卫难道都不管管么？ 那辆车显然没有要挪位置的意思，通体的黑色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着亮光，那光芒在这昏暗的夜里变得庄严，让人感到压抑。 林家的门卫将那辆车团团围住，梁久和林别对视，“你们家有仇人？” 林别失笑，他叫来几个人查问情况。 “这辆车也是刚到，所以就没跟您汇报，我们会立即让他离开的。” “把车牌记下来，如果对方态度强硬，不要硬碰硬，家门口出新闻，实在不妥。” 林别几句话就让原本慌乱的门卫安了心，他赶紧点头应下去办了。 “不用担心。”林别淡淡的告诉梁久，眉宇间没有一丝慌乱。 梁久盯着那辆车看了许久，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从车里走了出来，梁久吸了一口气。 林别马上发现了梁久的异样，他的目光看向前方，那个男人从夜色中一点点走近，月的光影被他抛在了身后，他走路的气势很足，就像一个黑夜的王者。 没等林别说话，梁久已经开门下车，她毫不犹豫地冲进那个男人的怀抱，就像个孩子一样冲动，林别看到男人双手环住梁久的腰，动作没有一点迟疑。 “哥……” “我来接你回家了。” 梁久点点头，方寻身上有着淡淡古龙水的味道，和林别单薄的肩膀相比，方寻永远都是高大坚强的，如父如兄。 林别已经下了车，他伫立在侧没有出声，梁久仿佛已经把他忘了，他知道这就是方寻，就忍不住打量起来。 这个男人有着宽大的肩膀，至少有一米八五，梁久在他怀里就像个孩子般娇小。他的头发是金色的，高挺的鼻梁和那双深邃的眼睛表现出十足西方人的轮廓，然而他的脸型却不像外国人那般有棱角。 方寻也看到了林别，他拍了拍怀里的女孩，“和同学说一下，我们回去了。” 梁久这才回头看向车旁的林别，她放开环住方寻的手，然后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还没等她开口，林别就揉了揉她的头顶，温柔地说，“去吧。” 梁久心里觉得对不住，“那是我哥。” “我知道。” 第40章 方寻和梁久 梁久坐着方寻的车回到家里，李管家早就迎了出来，今天方寻到了家门他才知道，让他觉得自己工作失误。 方寻是忽然决定提前两天回国的，他是从办公室直接去的机场，谁也没有通知，连工作安排都是在飞机上布置的。 他告诉下面的人不许将消息透露出去，就是为了给自己腾出两天自由的时间。 到家以后，梁久已经从最初看到他的欣喜中平静了下来，她身子陷在沙发上玩手机，也不搭理坐在一旁的方寻。 李管家来问晚上吃点什么，方寻摆摆手，“随便准备些就好，谢谢。” 李管家第一次见方寻，并没料到他会如此客气，曾经听崔秘书说过方寻这个人的背景和来历，还以为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没想到这么和和气气的。 想到方寻吩咐自己不要将他在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再看了看兄妹间有点生分的气氛，李管家脑子里就在想，兴许是兄妹两人闹别扭呢，随即就赶紧退了下去。 梁久低头玩游戏，实际是心不在焉的，她知道方寻在看着自己，仍然强装镇定地专注在手机屏幕上。 “这么晚你在林别家做什么。” 梁久终于抬起头，她没想到方寻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期末考试要到了，他给我补习功课。” “补习功课要到那么晚？那他送你出来又是为什么？” 梁久的视线仍然在屏幕上，喃喃道，“他说带我吃宵夜的，他们家的伙食太素啦。” “吃宵夜？” “嗯，说好的我把题做完就带我吃点好的，做题真是把我累死了。” 想到林别那副势在必得样子，梁久嘴角一勾，觉得自己也是够怂才会被他威胁住。 这幅样子落在方寻的眼里，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梁久，问道，“想我么。” 梁久打游戏的手一顿，十分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这是明知故问，她偏要说反话，“学习那么忙，不想，哎……你干嘛。” 方寻一把将沙发上对他不理不睬的人捞了起来，然后将梁久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抢过她的手机扔在了沙发上，游戏还在进行着，背景音乐在一旁不停地响着。 “你看着我。”他态度强硬。 梁久耷拉着头就是不听话，方寻叹了一口气，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梁久，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总是有很多理由，我不要听。” “我和派翠西亚并没有在一起，都是假的。” 方寻一句话就把她最在意的事情说开了，梁久吸了口气，并不觉得这多可信。 “可是你们在一起的照片铺天盖地，你为她做了珠宝合作款，为了她开了一家餐厅，你还因为她不惜一切在公众面前秀恩爱，你现在告诉我是假的，谁信呢。” 方寻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这个女孩瘦得没有一点肉，腰细得仿佛一使劲就要断了一样，想到这里，他原本强硬的语气就放柔了许多，“梁闲云盯我盯得太紧了，我如果再不做得像一点，今天你怎么可能见到我。” “你就承认你也喜欢我，一切都简单了，阿德勒伯爵是不会反对的，我妈那边，只要我们不公开，她根本没精力管。” “我不能那样做，你知道我不能。”方寻黯然。 梁久盯着方寻坚挺的鼻梁，她当然知道方寻在意什么，阿德勒兴许并不觉得他们这名义的兄妹在一起有什么，但是梁闲云一个皱眉，就可以让阿德勒改变想法。 他并不是阿德勒唯一的孩子，在法律上，阿德勒在外面还有好几个继承人呢。 方寻如何能放松警惕，他最在意的就是阿德勒珠宝最后落入旁人手里。 “那你准备怎么办。” “等我掌握了实权就好，这几年，恐怕还得委屈你……” 梁久从他膝头跳下，她委屈难过，但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流泪。 “我去洗洗，一会餐厅见。”她抛下一句话，转身跑向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的一刻，胸口浑浊的那股气才吐了出来。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发现自己的心酸疼酸疼的，她和他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为什么被圈在了一个家庭里呢，如果她从没有喜欢上方寻就好了，那么也许，也许现在的她会更快乐。 可惜没有如果。 她的拳头在床上重重地锤了几下，不声不响地消化着心里的烦闷。 等到再出现在餐厅的时候，她又变成了那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梁久了，她对方寻关心的目光投以微微一笑。 她本就在林别家吃过了，加上心情这样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她仍自慢条斯理地吃下了一碗饭。 “慢点吃，别噎着。” “嗯……”梁久又盛了一碗饭，低头吃起来。 这顿饭吃得很撑，梁久站起来的瞬间觉得胃里都要爆炸了，她差点没站稳。 方寻看她脸色不好立即问，“怎么了。” 梁久摇摇头，坐下傻笑，“吃多了，走不动了。” 方寻嘴角一勾，走到她跟前将梁久整个人抱了起来，“我送你上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放我下来。”梁久生怕李管家看见，在他耳边低语。 清甜的味道夹着她吐出的热气在方寻颈窝里徘徊，他心里一热，更是将人抱紧了些，“别说话，没人知道。” 就这样，梁久趴在方寻身上被送上了楼，她的头靠在他精健的臂膀上，时不时地蹭一蹭。 方寻被她弄得心里痒痒的，笑着说，“还跟小孩子一样。” 他将梁久轻轻放在床上，问道，“想我么。” “想。”这回梁久再不嘴硬了，她扬起上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甜甜的笑了，“有你在真好。” 方寻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一双手揉了揉，“有你在，我也觉得很好。” 梁久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已经入冬的天气稍微有些凉，她看着半开的窗户说道，“这次待多久？” “一周。”方寻起身关了窗，又坐在了床畔，“梁闲云知道我回来，派了好多人盯着，所以我偷偷提前两天上了飞机，这几天我们是自由的。” 梁久喜悲参半，她盯着方寻看了好久，忽然说，“那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方寻迟疑了一下，他不确定梁久是什么意思，小时候梁久特别粘人，每晚睡觉都要他讲故事才肯上床，久而久之，他们经常睡在一起。 这个习惯到了梁久十多岁的时候依旧如故，虽然有时候方寻觉得不妥，但是梁久干净的眼神里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倒让他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直到那次，他发现梁久偷偷亲了他。 “好，今晚给你讲故事。”方寻甩开不必要的猜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你怎么瘦了。” “累的。”梁久闭上眼睛，她吃多了，肚子难受得紧。 方寻却觉得心疼了，他叹了口气，“这次和我回英国吧。” 梁久不说话，她的呼吸均匀起伏，方寻以为她睡了，就静静看着她。 窗外飞过几只小鸟，在梢头叽叽喳喳地叫了一会，紧接着吹过一阵风，树枝晃得甚是厉害，鸟儿又都飞走了。 梁久侧着身子偷偷看着窗外的一切。 此刻，她很清楚，她并不想回英国了。 第41章 你给我起来 晚上梁久洗完澡后就在床上乖乖等着方寻来敲门。 然后手机就响了，是林别的电话。 “这么晚，有事吗？”梁久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问林别。 电话那头的人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化学的习题你还没做，明天老师要检查，我把答案发给你，你现在去写一下。” 梁久抬头看钟，十一点半，她才不要这时候写什么破作业呢，“明天早自习我在写吧，这大晚上的。” “怎么，你晚上很忙么？” 梁久一愣，“当然忙啊，要睡觉了好么。” “睡觉前就不能写一下吗，明早你还得背课文呢，语文老师这几天都点你名字，你就不怕背不出来丢人。” “丢人就丢人嘛，她老点我名也真是很奇怪了，我明明就是个借读生，她……” 话还没说完，敲门的声音就响起了，梁久一时间呆住了，她在想是先挂电话呢还是先让方寻进来。 “语文老师是个死脑筋，她从来不管什么借读不借读，所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梁久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办，那边门就开了，方寻穿着身海蓝色绸缎的睡衣出现在眼前，梁久一时间看入了神，就没顾得上林别的话。 “喂，你还在么。”林别问道。 “嗯，我知道啦，一会我就写，明早你再监督我背课文，行了吧。”梁久说着就想挂电话，因为方寻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这么晚了，还和谁打电话呢？”方寻接过她擦头发的活儿，一边擦一边眼睛瞟向手机屏幕。 这样一句话，纵使隔着手机，到底是传到了林别的耳里。 “那个，我先挂了啊，你一会把答案发给我吧。”梁久当机立断结束了通话，然后把手机扔到床上，从方寻手里抢过毛巾，“都擦干啦，不用擦了。” 床上的手机又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方寻瞄了一眼，是林别发来了信息。 “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么。”方寻坐到梁久身边，看着梁久低头回消息。 “是因为作业的事情啦，哎，我现在还得去抄作业，要不你先睡吧。” 谁知方寻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你上床写吧，我把作业给你拿过来，没必要跑来跑去的。” 不一会，方寻就把她的书包都拎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不懂中文，不知道哪个才是你要的。” 梁久扑哧一笑，自己拿出了化学习题集低头抄了起来，方寻靠过来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将她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到她耳边，触手是柔软的发丝，还有水果的清甜香味。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怎么一股泡泡糖的味道。”甜得让人觉得发腻。 “你也觉得这个像泡泡糖么，哈哈哈，我就是这样才买的。” “好闻，我喜欢。”方寻淡淡几个字，竟然让梁久听得有些不好意思。 终于都写完后，她将作业本放到了床头，扭扭捏捏地钻进了被窝里，然后看着方寻问，“你……你睡哪儿？” 方寻帮她掖好被角，然后坐在一侧说道，“我就坐在这里陪着你，你睡着了再走。” “要不……你就睡这儿吧，柜子里还有一床被子。” 方寻英俊的脸陷在了阴影里，显得忽明忽暗的，他思索了几秒，“也好。” 等到两人都在床上安顿下来的时候，已经午夜了，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床很大很宽，所以即便他们躺在一起，仍然是手脚都一点碰不到的。 梁久背对着方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方寻侧着身子盯着她起伏的肩膀，知道她根本没睡。 他轻轻将手伸向她，然后将人拢在了怀里，梁久像个仓鼠一样把头篡在了枕头下方，眼睛紧紧闭着，方寻盯着她看了一会，唇角的线条都温柔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只要捱过这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至于那个叫林别的年轻男孩，只要他不伤害梁久，能让梁久开心，就算这两人发展出一段朦胧的情愫，他也不会在意的。 年轻的女孩就像花朵，需要男孩的倾慕来浇灌，他有足够的信心，梁久不会被任何人带走。 毕竟，十几年的相依相守，又岂是那些一时冲动的吸引可以相比的呢。 *** 第二天崔秘书看到方寻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您怎么今天就到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方寻拎着梁久的书包走到花园，他笑着对崔秘书说，“崔秘书，我回来确实有点紧迫的事情，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向梁闲云汇报。” 崔秘书面露难色，身体因为紧张挺得笔直。 “我自会和英国那边汇报情况，你说了就是越过我，梁闲云那边我也不会为你说话的。” 崔秘书这才连连点头，“那小姐请跟我上车吧。” “不用了，今天我送梁久去上学。” 一台跑车停在了院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将钥匙放到方寻手里，然后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梁久从不知道方寻在国内还有自己的座驾，等到上了车后才听他说，“昨天刚定的，我觉得这几天我们两人有些私人空间比较好。” 梁久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觉得甜甜的。 方寻的车技一流，又是驾驶着跑车，所以当他一骑绝尘地将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惹来了所有人的注目，梁久有些担心这太过张扬，方寻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呢，我就要全部人都看着。” 到了教室后，许久不见的林菲菲跑了过来，拉着梁久笑眯眯地问，“梁久，今天送你来上学的大帅哥是谁呀，那辆车也太酷了吧。” 梁久轻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我哥回国了。” “啊？是欧内斯特？”林菲菲立即锤了锤梁久的肩膀，“你真不够意思，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既然你哥来了，什么时候带出来我们吃个饭？” “别瞎说，他偷偷回来的。” “哟，这是为了你回来的吧，他对你可真重视，这情节都赶上电视剧了，不顾家里的反对一心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奋不顾身……” “你说什么呢，他回国是公差，再说他有女朋友了。”梁久再也听不下去了，赶紧往自己教室躲，然后跟林菲菲说，“快上课去，中午食堂见。” 林菲菲一脸坏笑，但也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梁久被林菲菲那些话弄得头大，以至于都没有发现林别竟然没在，她坐到自己位置上想着从方寻回来后发生的一切，再想到昨晚两人相拥而眠，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方寻仿佛还是那个方寻，即便新闻报道上大肆宣扬他的新恋情，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方寻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这种感觉让她心安，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林别是几乎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来的，他很少来得这么晚，所以全班同学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唯独一人例外。 林别抿着唇坐下，侧头看梁久，他这个同桌两腮微红，一脸的少女思春相，林别心里升起了无名的火，放书本的力气都大了。 梁久这才转过头，蒙蒙的说了句，“早啊。” 林别淡淡嗯了一声，懒得理她。 一上午梁久都魂不守色的，她一会期待着这几天和方寻可以聚聚，一会又担心梁闲云知道后该怎么办，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到了中午，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身边窸窣的响声。 她转头看向林别，吓了一跳，“林别，你怎么了？” 林别一上午都很不舒服，挺到下课终于坚持不住，他索性趴在了桌子上，背对着梁久。 梁久起身转到他脸的一侧，然后就见林别一张脸苍白无色，额头还隐隐沁出了汗，她急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竟然摸到了一片滚烫。 “走，跟我去医务室。” 林别摇摇头，“你别管我，休息一会就好，你吃饭去。” 梁久生气了，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你这是怎么了？”她灵光一现，问道，“你爸爸……你爸爸昨天回来了？” 然后把他打了？因为梁久去他家的事情？或者是因为方寻无缘无故找上门？ 林别吸了口气，“没有，他们出差在外。” 眼前的梁久慌了神，眼睛里竟然雾气蒙蒙的，林别不确定她是为了什么，忍不住打趣，“你这么关心我的话，就陪我一会吧。” “你给我起来。”梁久不依不饶地将人扶了起来，然后拖着往外走，“去检查下，然后下午你也别上课了，我陪你。” 第42章 你怀疑我？ 两人踉跄着挪到医务室，好在正当中午时间，校园里都没什么人在走动，再加上医务室和食堂是相反方向，一路上也没碰上几个人。 医生看到林别后倒是吓了一跳，他知道这是校董的儿子，平时有点头疼头脑热的也轮不到医务室的人来看，学校给林别配了专门的医务团队随时待命。 医生刚想打电话叫人，就被林别拦了下来，“医生，我就是需要休息一会，你帮我看看吧。” 简单诊断后是低血糖，医生问了他早上吃没吃饭，林别摇摇头，医生又检查了他的眼白，问道，“失眠了？” 林别白皙的脸有片刻迟疑，然后咳了一声，解释道，“临近期末了。” “林别，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行么，不就是个期末考试么，看把你紧张的。”梁久听完医生的诊断后真是恨铁不成钢，想来林别是失眠加没吃早饭，这才病怏怏的。 林别卷长的睫毛颤动了下，然后躺到了病床上，“后来你做完化学作业了么？” “还想着这个呢。”梁久叹了口气，“当然做了，不信回头给你看。” 林别笑了，“别是你哥帮你做的吧。” “想什么呢，他压根看不懂中文好么。”梁久找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然后用眼神堵上了林别接下来的话，又说，“别那么多废话了，快休息吧，起来后我给你找点好吃的。” 林别闭上眼睛安静了会，忽然说，“要不，你就别走了。” “我不走，我陪你，我才懒得上课。” 林别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在说什么。 “林别。你去过杭州么？”梁久一只手撑在脸颊看着林别，他的肩部开阔平直，白色的校服衬衫穿在他身上也没有让他逊色一丝一毫。 “去过。”林别斜靠在病床上，然后淡淡地说，“冬天去，蛮好。” “冬天去有什么好呢。都说最美不过江南春，应该春天去。” “春天的杭州诗人描写得多，有的甚至比实际看到还要美，可是冬天就不一样了，冬天的江南才是最美的。” 梁久挑眉，当了一学期的同桌，她还很少和林别谈起学习以外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她的脸上写满了憧憬，又问，“从这里到杭州坐飞机要多久呢？” “两个半小时。”林别思考了下，“去的话可以把杭州附近的地方都逛逛，江南山川秀美，冬天如果碰上下雪景致更好。” “都有什么玩的？”梁久认真地看着他，兴趣盎然。 “那就多了，余姚的四明山，湖州的龙王山，上饶的三清山，城市里的话，苏州的寒山寺，南京的秦淮河都是值得看看的，怎么，你想去？” 梁久眼神一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当然想去了。” 林别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知道你父亲就是杭州人。” 梁久被猜中心事，于是眼睛眨了眨，也不说话。 “从这里去杭州很方便，高铁飞机随时都可以走。”林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加了句，“春节期间人会比较多。” 梁久点点头，含糊地说，“我又没说要去。” *** 方寻接到梁久电话，说下午不用来接她了，她学校这边有点事情忙不开，晚饭再回去。 他在电话里没有说什么，但是心底却觉得奇怪，梁久不是一个爱学习的孩子，加上他好不容易回来就这几天，是什么事情能让梁久把自己凉着呢。 想到自己也并没什么安排，所以到了下课的时间，他索性自己走进了学校，一路打听着来到梁久的教室。 他的出现又引起了骚动，因为他身材高大衣着不菲，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的贵气，所以当他摘下眼镜问梁久去哪里的时候，那个女生红着脸说，“梁久……梁久应该在医务室……” 话音还没落，方寻就已经迈开长腿离去了，只留下淡淡古龙水的香味，和一室的讨论。 “那个男人是谁啊，也太帅了吧。” “好像是个混血？身材那么好，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该不会是梁久的男朋友吧，太让人嫉妒了。” “别瞎猜啦，那是梁久的哥哥，人是英国一珠宝大亨的独子。” “原来是这样啊……” 教室里的女孩们交头接耳，一脸的兴奋。 方寻听到梁久在医务室心里吓了一跳，别是生病了，他一路问询着来到医务室，然后在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 医务室里很安静，只有钟声滴滴答答的响着，窗边的一张病床上，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孩正在闭目休息，他认出来那就是林别，只不过今日的林别看着有些虚弱。 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守在床边，枕着林别的手安然睡去的梁久。 从他的角度看，这幅画面简直温馨和谐到可以成为一幅摄影作品。 就连窗外夕阳的余晖都那么美，美到方寻伫足许久，竟不愿意打扰这一室的清净。 熟睡中的林别缓缓张开眼睛，他看向门口，只有风吹过门缝的吱吱呀呀，他想抬抬腿换个姿势，但是在看见梁久熟睡的面容时打住了，如果动一下，她大概会醒吧。 算了，就这样吧，腿麻的话一会也会好的。他伸手轻轻在梁久的脸上碰了碰，温热滑腻的触感让他心里一下就被触动了。 想到昨夜自己竟无法入睡，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 梁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崔秘书接她的时候说方寻一直在等她，梁久这才觉得有些愧疚。 进了家门后却没看见方寻的身影，她找了一圈，李管家指了指楼上，一脸担心，“他说等你回来吃饭，你去看看吧。” 梁久一口气跑上了楼，然后就在书房的一角看见方寻，他正盯着手中的一个东西出神。 “听说你还没吃饭，是哪里不舒服么？” 方寻转身，梁久终于看清他手中的东西，那枚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漂亮得让人惊叹。 “这是……” “今年秋天我在瑞士拍下的，这个颜色的宝石很少见，是粉色的光泽，我知道你一定喜欢，就打算送给你的。” 梁久迟疑了一下，然后看向方寻的眼里带着不确定。 他用眼神示意梁久伸出手，然后将戒指套在了她纤细的无名指上，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甚至是屏住呼吸。 梁久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这样的举动，这样具有深刻意义的礼物，她到底要如何理解呢。 “梁久，把戒指都收了。” 梁久盯着手上的戒指发呆，粉红色的宝石确实迷人，可想而知这一定价值不菲，她扬起头，“这……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回英国吧。”方寻笑了笑，他的眼睛特殊的好看，睫毛长得让人嫉妒。 “母亲，母亲还没答应呢。” “你只要想走，我就带你走，梁闲云说不出什么的，我在英国那边已经给足了她面子，这关于到你的升学问题，她会同意的。” 梁久听到自己的胸腔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那是紧张也是无措，她原本应该开心地扑进方寻的怀里，即便知道未来将要面对什么，因为方寻这样郑重其事地向她吐露心意，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可是，她不知道为何却高兴不起来，或者说，高兴的一瞬间，又有些难以说明的思绪困扰着她。 方寻看出她的迟疑，追问道，“你在犹豫什么？忘记当初离开英国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么？” 梁久回想起半年前的事情，甚至觉得恍恍惚惚的，她坐在红丝绒的沙发上，将心底的疑问坦白在他面前，“我回国不久的时候我们通过电话，当时你说哥哥就永远是哥哥，那是什么意思呢？” 方寻站在窗前，笔直的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他转头的瞬间，发也跟着掉落在他星河般明亮的眼眸旁，“你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在家，你知道梁闲云的手段，我不敢乱说一个字。” “那你为什么都不给我发邮件？” “你刚走的那一个多月，我几乎24小时都被监控着，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联系你，甚至连封邮件都不曾给你写过。”方寻的声音低沉，他并不愿意回想那段时光，他以为梁久会体谅他的，“我知道没法联系你，所以在得知父亲要把拍下的中国收藏品送回国时，才安排人将那枚宝石也送了回来，我以为你看到宝石就明白，我并没有忘记这一切。” 梁久抬头看他，“那你明明认识全晓芮，却在我让你调查她的时候装作全然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谁告诉你我和全晓芮认识的？”方寻转身来到她面前，嘴唇紧抿，在看见她质疑的眼神后心下一紧，“你怀疑我？” 第43章 去杭州 “我不应该怀疑你么。”梁久不知道将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所以你承认你认识全晓芮？那你告诉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方寻没料到会被梁久逼问，几个月没见，这个姑娘真是变了。 “全晓芮是你的同学，我和她没关系。” “可是有人看见你们在一起说话，而且还不止一次。” “如果是在聚会上，那只是正常的社交而已。”方寻面不改色，“我不太明白，你这么在意全晓芮做什么，是因为林别的关系么。” 梁久被他这样一说，竟然一时无语，赌气地坐在了床上，“我是气不过你有事情瞒着我，你明明认识全晓芮，但是上次我让你查全家的时候，你竟然装作不知道。” 方寻知道梁久已经打消了疑虑，他轻轻叹了口气。 梁久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还委屈了？” “梁久，你是专门气我的，对么。” “我没有。”梁久死不承认，但是转念又觉得自己把对全晓芮的厌恶延续到方寻身上是不太对。 方寻坐到床边，缓缓抬起她的手腕，然后盯着那颗粉色的宝石看了起来，语气变得几近请求，“跟我回英国吧。” 梁久低下头就是不说话，她的视线停留在方寻宽大的手掌上，想起从前自己最喜欢被他握着的感觉，就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找到了归宿。 方寻不懂梁久为何就是不表态，在他回来以前，他以为带梁久回去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说，他以为这就是梁久最热切盼望的事情。 他不愿意逼她，只好拍拍她的头柔声说，“没事的，怎么样都好，如果你还想在国内多玩一些时间，我就回英国等你。” 梁久觉得自己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她心里知道，自己之所以不想回英国，是因为不想看见他和别人成双入对。 梁久伸手将床头灯拉黑，和衣钻进被子里嗯了一声，手上那枚戒指闪着微弱的亮光，就像她对方寻的心一样，卑微又难以忽视。 “戒指你收好，这是我的一个心意。” “方寻。”梁久叫住他离去的脚步，弱弱地问，“你……和派翠西亚……” 方寻回头看她，黑夜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梁久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忽然紧绷，她仿佛知道了答案。 “算了，别告诉我了。”梁久翻过身背对他，闷声闷气地说，“我也不想知道。” 过了好一会，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梁久竖起耳朵细心听，不知道身后是什么情况。 又过了几分钟，她实在忍不住就转过身，然后就见方寻正眉头紧皱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翻身的声音后才回过神，然后朝床边走近。 “梁久，关于派翠西亚……”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方寻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障碍，于是按住她想要把脸蒙住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和她除了你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再没有其他的了。” 梁久屏住呼吸，这样的答案是她期待的，但是她又不敢全盘相信，生怕以后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时她接受不了，于是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 “你先去吃饭，我收拾一下就下去。”梁久截住了他的话，然后起身将他推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那个永远对方寻敞开的角落不见了，她看着手上的戒指发了会呆，然后轻轻将戒指褪去。 门的另一侧，方寻靠在那儿静静的站着。 他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下午医务室的那个画面，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肩膀很重很酸。 那是日夜奔波后的后遗症，他打开手机，他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 第二天，林别早上一起来就听见外面有声响，他来到窗边向外看去，感觉声音来自花园。 他觉得奇怪，难道是父亲出差回来了？ 他寻着声音下了楼，然后在通往花园的玻璃门前站住了。 他听见林则然用充满怒意又不得不压低的声音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管，集团律师自会处理，她必须离婚。” “则然，派私人律师去吧，不要让集团的人知道这些事情。”林夫人隐忍着劝道，“全莹的事情闹大了不好。” “集团的律师团队是顶尖的，放给别人去办更不放心。”林则然背过手用下命令的口吻说，“香港那边又出问题了，你下礼拜去一趟。” “你又要去美国吗？”每次她去香港都是因为林则然要去私会全莹，这已经成了两人间不成文的默契，只是全莹离婚的事情最近已经风声鹤唳，他这时候去见全莹岂不是落下把柄。 林则然没有说话，林别知道，父亲一定又是剑眉紧锁，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母亲，让她想起曾经那些不堪的往事，最后屈服在愧疚中。 “爸，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林别故作轻松地走到园子里，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怎么都没提前告诉我。” 林则然和夫人对视，绷着脸问，“病好了？” 林别释然地笑了笑，“没生病，最近可能累着了。” “你又要准备考试又要辅导梁久，是因为这样累到了吧，昨天听说你病了，我们就连夜赶回来了。”林母关心地问，“早饭吃了吗，我让厨房准备了虾粥，快洗洗脸来吃饭。” 林别点点头，“妈你是不是又要去香港办事了，最近你们出差好频繁。” “我们工作忙，你就好好读书，期末不拿年级第一寒假你就去下面工厂实习去。”林则然对这个儿子要求一向高，又补了一句，“下个月爷爷过大寿，你可得争气。” “我知道了。”林别看到父亲要走，赶紧叫住他，“爸，我有事情要说。” 林则然侧目而视，示意他说。 “寒假我需要休息一个礼拜。”林别指的是每年假期在集团内部实习的事情，对于一个企业的接班人来说，他的假期都是在学习业务中度过的。 “寒假本来就短，你还要休息？今年我准备把你派到南部分公司的，那边是整个集团的重心，本就需要更多时间去熟悉。”林则然遇到公司的事情总是很谨慎，林别从12岁起就利用假期时间到公司学习，这么些年从没有过一句怨言，怎么忽然要休息了？ 林母看见林则然眉毛都立了起来，立即说道，“明年他就高三了，学习任务肯定更重，要不这个寒假就别去公司里学习了，好好养精蓄锐准备来年高考。” 林则然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于是问林别，“是因为这样么，还是有别的原因。” “爸，就春节前后空出来一周我去外地散散心就行。” “外地？去哪儿。”林则然和林夫人一起看向林别，觉得他的提议非常奇怪。 “我想去江浙，那边冬天风景也比较好。” 林则然本不准备答应林别的请求，这时林夫人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让孩子放松放松。” 想到林别学习上一直品学兼优，林则然难得心软，“我可以答应你，前提是下个月把法语c2考了，然后期末必须年级第一。” 林则然说完就离开了，林母走近拍了拍林别的肩膀，“休息一下也好，这段时间太累就把梁久那边的事情推了吧。” “没事，不过补习而已。”林别避重就轻的说，“再说她还能教我英语呢。” “我听说她哥哥回国了，周末请他们到家里吃个饭，上次我答应梁久的。” 林别一愣，“她哥哥回国出差应该挺忙的，要不就算了吧。” “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给梁久打电话。”林母说着看了眼仍自发呆的儿子，催促道，“快去洗漱吃饭。” 林别面色凝重地看着母亲，他其实想问问关于全莹的事情，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 “去杭州？”方寻倒好牛奶放到梁久面前，听她忽然说要去杭州的时候愣了一秒，然后一下就明白了，“这次就要去么？” “这周期末考试，结束后我就想去。” 方寻计算了下时间，他下周就要回伦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梁久想必是不愿意跟他回去的意思。 “你要开始申请大学了，还是上学的事情更重要，先跟我回英国准备申请吧，来年我带你去杭州。” 梁久摇摇头，如果说她回国是被逼无奈，但是去爸爸的故乡却一直是她的愿望，既然都回到中国了，就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见她态度坚决，方寻摸不准她提出去杭州是因为不想回英国还是什么，但是也只好答应，“如果工作安排得过来，这周末我就带你去，对了，今天晚上市长夫人邀请我们去吃饭，下了课我去接你。” 梁久皱起眉头，很不情愿地问，“不去……不行么？” 方寻被她弄笑了，“乖，就当陪我，嗯？” 第44章 忙 因为早上这样一折腾，林别又是踩着上课点来到的学校，他刚一下车就看见程方圆坐在学校门口的花坛边对自己招手，一副兴致盎然的表情，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林别懒得理会，他自认为和程方圆算不上朋友，他径直走进学校，然后就听见从校门口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一辆跑车利落地停在门口，梁久从里面走下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运动服。 她弯腰对车里的说了什么，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 “林别，看到了吗，她哥哥回国了。”程方圆不知何时来到林别身边，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一幕，“你说，他们又不是亲兄妹，这么亲密是不是不太好。” 林别面无表情地看了程方圆一眼，“你最好少管闲事。” 上午是英语考试，梁久和林别不在同一个考场，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见上一面，梁久心里惦记着林别昨天生病的事，终于在林别走出食堂的时候把人找到了。 “怎么不叫我一起吃饭。”梁久见林别面色不佳，还以为是病还没好。 林别淡淡看了她一眼，“考试比较忙。” 怎么突然这么冷淡了？梁久皱起眉头近距离观察他，“病还没好么？” 林别轻咳了一声往前走，说道，“明天考化学，这是你最差的一科，今天搞个突击补习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梁久快步跟上，“我晚上有事，你自己复习吧。” “什么事？”林别转身，脚步一顿。 “那个……”梁久本来不觉得难以启齿，可是林别此刻的眼神却让她颇有压力，“就是……市长夫人请我去参加个活动……” 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的，林别绷着脸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了。 梁久赶紧追上去跟他讲道理，“你看我也不用在国内考学，其实期末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反倒是你，你成绩一直那么好，别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了，而且你爸对你那么严格……” “你到底是在担心我还是找借口。” 林别一句话就堵住她的碎碎念，梁久愣了，林别怎么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我最近可能都有点忙……”梁久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最近就都不要补习了，刚好我可以好好复习。”林别觉得从了她的意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久站在原地，一边担心他的身体，一边又觉得有点委屈。 今天只考一科，下午是复习时间，学校规定所有人都需要在学校复习，然而林别却没有出现，听同学说是特批回家复习去了，梁久趴在桌上看着空荡荡的位置，就这样发了一下午的呆。 等到方寻来学校接她的时候，就看梁久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看来中国的学习压力是比较大。”方寻有点心疼了，“先回家吃点好的，省得晚上饿肚子。” 梁久点点头，眼神都没了光彩，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回到家，李管家早就按照方寻得吩咐备好了晚饭，按照平时梁久一定大快朵颐，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她却胃口缺缺。 简单几口后梁久就放下筷子，方寻也停了下来问道，“不舒服么。” “我不想去晚宴了。”梁久低下头，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好好休息吧。” “我得复习功课。”梁久站了起来，“一会让司机送我去林别家吧。” 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梁久看见方寻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一改刚才的温和。 “既然不累就跟我去晚宴，要穿的衣服已经都放在你房间了，你上去换好，我等你。” “我……” “听话。” “……”梁久最没办法抗拒这句话，只能听话地上楼去了。 一整晚梁久都在神游，晚宴的饭菜是法式的，她几乎只吃了点前菜就放下刀叉了。席间有人提起林则然在国外出差，市长夫人笑盈盈地说等人回来了再聚一次。 方寻的中文其实没有那么好，有时候还需要梁久帮着说几句，大家看他们兄妹情深，又都是知道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的，所以看着两人关系好就都觉得挺养眼的。 也不知道谁问起梁久何时回英国的事情，方寻淡淡地一笑，说了句快了。 梁久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吃了口甜点上的草莓，脑海里又浮现出林别下午的冷漠来。 *** 林别下午一回到家就将林秘书叫了来，然后用笔写了一个名字递给他。 “这是……”林秘书谨慎地看着那三个字，这名字他是认识的，是梁久的父亲。 “帮我查下这个人，越仔细越好。” 林秘书推了推眼镜，他善意提醒道，“你父亲不希望你和梁久走得太近。” 林别眉毛一挑，“叔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知道我是很敬重你的，我不希望你成为我爸的眼线。” “我的职责是保护好你，这是为了林家，不为了别的，梁久家世背景太复杂，林家不再需要一个政治家的女儿了。”林秘书将纸条放到林别面前，不卑不亢地说，“这件事情就作罢，我不会告诉老爷，期末复习期间，还希望你能够专心致志。” 林别看着他绷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打开电脑在网上查起来，然而应该是梁闲云动用了权利将信息都封锁了，关于梁久父亲的资料，除了那寥寥几笔的执教经历，就再没有更多了。 林别只好专心复习，毕竟如果他达不到父亲的要求，他就连杭州都去不上了。 第二天一到学校，林别就主动找到程方圆，“你出来一下。” 程方圆刚坐下，看见林别的时候眼睛都圆了，这人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他？ “什么事？”程方圆站在楼梯尽头的拐角，这里没有什么人。 “我记得你家是做互联网数据的，还是一个快上市的公司，对么。” 程方圆笑了笑，林别今天够反常的，“怎么，你忽然觉得我挺牛逼的是不是。” “我想让你帮我查点资料，是在网上被人做过手脚的资料，你能查到么。”林别的表情很严肃，他才不管程方圆一脸嬉笑，只管问他想要的。 程方圆难得被林别求，正准备卖个关子，就听林别又说道，“你如果帮我这个忙，我可以跟你保证，今年春节你可以来林氏集团实习，我想这样的话，你父亲也不会将你发配到新西兰了。” 林别如此慷慨解囊，程方圆倒是愣住了，要知道林家集团下几个新兴企业的业务自己老爸一直挂在嘴边，如果他有机会进入林氏集团学习，他爸爸知道了肯定高兴得要命，退一步说，林别这是在向他抛橄榄枝，他家送他来这里唯一目的就是扩展人际关系网，这种机会程方圆求都求不来。 “你卖我这样的人情，别是查什么非法的事情吧。” “我想知道关于梁久父亲的事情。”林别并没打算隐瞒什么。 程方圆立即站直身体，这时候他恨不得吸一口烟，林别这个家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梁久亲妈什么身份，她能让这段事情曝光在公众面前？你让我查这个，我去哪里查。” “我知道你可以，开个条件吧。” 两人对视几十秒，那种暗波涌动简直无法忽视，程方圆终于绷不住笑了，“林别，为了梁久你够拼的。” “答应了?” “考试结束后给你，这段时间我爸盯得紧。” 林别点点头，程方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觉得凉飕飕的，一来林别这个人藏得很深，居然能够猜到他想要什么，二来为了梁久他可以来求自己，两人关系一定不一般。 不过说到到查梁久的父亲，程方圆私心也是感兴趣的，所以真是一举两得。 考试的这一周对于梁久来说真是够辛苦的，却不是因为学习累，是方寻的应酬活动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整整一周都没有在家吃过一顿晚饭。 与此同时，她和林别几乎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因为考试的考场不同，考试结束后又都各自回家，两人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过了一周，终于考完最后一科，梁久交了卷就飞奔出去，守在了林别的考场门口。 不一会，林别也交了卷走出来，梁久站直身体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一样，就这样把林别堵在了楼梯口。 林别稍稍低头，许久不见的梁久瞪着眼睛看向他，“林别，你跟我玩躲猫猫？” “不是说你就要回英国了吗？” 梁久一愣，“谁说我要回去了。” 林别微微一笑，轻轻推开她往前走，“母亲让我邀请你，明晚赏脸来我家吃个便饭吧。” “我没说要走，你别乱说。”梁久追上他，然后就见林别一双眼睛沉了沉，她忽然就心虚了。 事实上，这几日陪着方寻走到哪儿都被问到这个事情，方寻的态度一向暧昧，所以圈里都传她就要回英国了。 林别看她一副心虚的样子，暗暗松口气，“明晚我们派车接你们。” 梁久犹豫地说，“方寻，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她不知为何不太希望林别和方寻面对面。 “他会来的。”林别轻描淡写地扔下一句话，“我这几天比较忙。” 梁久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第45章 有了别人？ 当晚梁久就接到了林夫人的邀请，彼时她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电话转进来的时候是方寻接的。 方寻几乎都没有思考就答应了，语气也是非常的温和，梁久偷偷看他的表情，然后就被方寻捕捉到了。 “梁闲云回国前告诉我一定要和林家见个面，去年他们集团海外市场扩张得很厉害。”方寻坐到梁久身边看了看她空荡荡的手背，自从他送了那枚戒指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有点微妙，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你不想去？” 她赶紧摇头。 “是不是因为林则然的那些事情让你不舒服了。” “也许吧。” 方寻摸了摸她的脸，“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肮脏，所以我不希望你知道这些。” 梁久躲开他的手，“你是不准备带我去杭州了。” “工作太忙了，下次好么。”方寻重新走到办公桌旁坐下，开始在电脑前工作起来，“我下周就要回英国了，你的票是不是也应该定了。” 梁久闷声不响地重新玩起了游戏，“我要去杭州。” 方寻眉毛一皱，雕刻般的脸陷在了阴影中，“别闹。” “我就要去。” *** 因为杭州的事情没有着落，梁久和方寻一下午都没有说话，五点一过，林家果然派来了一辆车接他们。 车门一开，已经有一个人坐在了里面，是林别。 “上车吧。”林别打了招呼，然后对梁久伸出手，“上来。” 梁久上了车后就关上门，留下方寻一个人站在车边。 方寻也不生气，直接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林别很有礼貌地问好，他也很形式化地回了一句。 车平稳地开着，梁久几次想找林别说说话，因为这段日子林别总是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可惜林别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样，梁久只能作罢。 车直接开到林家的主宅前停下，梁久一侧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她下了车，就见方寻已经和林夫人交谈起来，林别这时来到她的身边，两人并排走在大人后面。 饭是在客厅尽头的一个半露天的露台吃的，桌子早已经都摆好，面对着一片湖景。 林家的房子建在了山顶上，这片湖想必也是人工挖的，这么样大的工程，从外面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此时夕阳西下，湖面的精致好到让人移不开眼光，方寻忽然笑了笑，“林夫人真会享受，独享这样的景色。” “这房子是上一代传下来的，林别的爷爷喜欢自然风光，所以才选了这样一处地方的。”林夫人款款落座，虽然已经是中年的女人，保养得却像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一般。 梁久想到关于林家的那些传言，深深觉得林夫人的不容易，心里竟然升起一丝怜悯来。 “梁久也特别喜欢那种远离城市的小镇，在欧洲的时候每个假期都吵着让我带她自驾游呢。”方寻说着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梁久，嘴角溢出了温柔。 佣人陆续开始上菜，都是既精致又可口的菜色，梁久本来还担心林家饭食太素，在看到接连几道荤菜后才松了口气。 林别夹了一块排骨到梁久碗里，动作很自然，梁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也从盘子里挑了一块放到林别碗里。 林夫人笑了，“这两个孩子成天腻在一起，都像一家人了。” “我听说这段日子林别为了给梁久补习很辛苦，在这里我得谢谢你，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方寻说着喝下一杯酒，他虽然是外国长大的人，但是中国酒席的这些礼貌门道却很是熟悉的。 “这是哪里的话，林别性格很冷，我还要谢谢梁久愿意跟这木头棍子做朋友呢。” 林夫人的嗓音特别柔和，一看就是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女，梁久难以想象这样的人是怎么在这个家生存的。 “林别确实帮了我很多，也谢谢阿姨愿意让他辅导我。”梁久是发自内心感激他们，“我刚回国很多地方不适应，如果没有林别我可能早就崩溃了。” 林别终于有了反应，他侧目而视，眼眸黑得发亮，“不用这么客气。” 一顿饭吃得很平顺，林夫人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女人，这顿饭的气氛出奇地和谐，梁久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气氛太融洽，她吃起饭来都觉得更可口了。 饭后方寻和林夫人有事情要谈就进了客厅，林别带着梁久来到了露台边的躺椅上，他们面对着湖面坐着，此时清风拂面，凉意渐渐升起。 林别拿了薄毯披在了梁久的身上，问她，“方寻看起来很在意你，你打算怎么办。” 梁久本来还陷在眼前的美景中，一下就被林别拉回了现实，“什么怎么办。” “我听说他要订婚了，和那个外国女朋友。” 梁久猛地看他，“你胡说。” 林别就知道她最近都没有关心新闻，“你是不是傻？新闻都发出来了。” 梁久郁闷地想起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关注这些了，一来是这周考试周，她的手机早就被方寻给没收了，美其名曰让她好好复习，二来她几乎每天都和方寻在一起，也用不上手机。 想到这里她眉头皱紧，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知情，“新闻只是新闻。” “他没告诉你。”林别一针见血，眼里带着怀疑。 “这周我考试……所以……” 看到梁久还在为方寻找借口，林别的心口闷得发麻，他靠近她低声说，“你就不觉得，你被人耍了么？” “不许你这样说他，你懂什么。”梁久心烦意乱地别开脸。 “不许说？我倒要看看他要什么时候告诉你。”林别转头看着那片苍凉的湖面，忽然语气一转，“你不是想去杭州么，我可以带你去。” 梁久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去？” “我还知道，他不愿意带你去。” *** 因为林别的一席话，梁久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从林别家离开后，她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回自己的手机。 方寻从书台的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他，眼神疑惑，“不是你说手机影响你复习么。” 梁久看了他一眼，心虚地走了，她飞奔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上网搜关于方寻的新闻，果然，他要订婚了！ “梁久，你怎么了？”方寻因梁久刚才的反应觉得担心跟了过来，却被关在了她房间门外。 梁久将头闷在枕头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先开门，好么。”方寻敲了敲门，他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门在过了好久后才开启，方寻持续不断敲门的手差点打在她头上，他愣了一下，只见面前的梁久眼眶发红，他立即走进房间将门带上，“你听我说……” “你就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从来不说。”梁久避开他的拥抱跑到了床边，然后委屈地看着他，“全世界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是林别告诉你的。”方寻眼里聚了凉意，他走近一点，“我没有想瞒你，是因为知道你会这样大的反应，我才想等你回到英国后再说的。” “回英国？你觉得现在我还有必要回去么？”梁久推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想我怎么样？看着你订婚，祝福你结婚，然后给你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么？还是，你想让我叫你一声哥哥？哥哥？”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两个字！”方寻长腿一迈伸手将人带到怀里，然后用一种警告的语气对她说，“梁久，你给我听好了，这次你必须跟我回英国，因为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了别人，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梁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的心里，有了别人？ 第46章 林别的心思 孟承鹏拿起茶盏仔细看了看，这是上好的青瓷，釉上得很薄，所以呈现出了暗暗的光泽，他想起了上次见到欧内斯特的情形来。 那日他飞到英国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然后就听说欧内斯特为女朋友开了间中餐厅，他找了几个死党跑去吃饭，没想到就碰到了欧内斯特。 欧内斯特那时正在和一个年轻女子说话，脸上是从容不迫又带有威严的表情，那个和他说话的女孩孟承鹏认识，正是全晓芮。说起来他和全晓芮还有过几面之交，都是在海外那些个不太正经的派对上，他知道全晓芮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所以当看到这二位在一起的时候，他免不得多看了几眼。 那日在餐厅，他就是用的这样的青瓷喝的英国红茶，那种滋味真不好描述，就像是一个外国人穿着汉服大剌剌地走在街头的感觉，所以他干脆就没怎么喝。 “我听说她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孟承鹏抿了口茶，粗粝的指摩擦着茶杯边缘，发出了细细声响。 “嗯。”林别淡淡应了一声。 “据说前几天他还跑回中国了，就为了看梁久这个妹妹。” 方寻回国是真，但是具体为了什么，林别还真猜不准，于是他淡淡一笑。 孟承鹏见他这样不声不响的觉得不过瘾，又说道，“现在都传这个欧内斯特是个同性恋呢。” “为什么？” “据说他根本不想结婚，有人拍到他和女友吵架了，说是要分手。” “这样啊，那也不至于是同性恋吧。” 孟承鹏嘶哑着嗓子低声说，“主要还是因为他从没有过女友，按理说都快三十的男人了，又是个外国人，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清心寡欲吧。” 林别心里知道这是为什么，却装作不懂，“也许人保密工作做得好呢。” “你还不知道国外的狗仔吗？恨不得把你的内裤都给扒了。”孟承鹏哼了一声，“再说他的生活一直都挺高调的，毕竟阿德勒珠宝的公子啊，你知道多少明星是他家品牌的拥护者吗，他的生活圈和媒体根本分不开。”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孟承鹏忽然正经起来，他凑到林别身边说，“不是我对欧内斯特多感兴趣，只是我最近听到了一个消息。”孟承鹏眼神往楼上一飘，“据说欧内斯特喜欢的人是梁久，两人从小就在一起，还有人说梁久没成年就已经……” “闭嘴。” 孟承鹏的话还没说完，林别就用冰冷的眼神封住了他的嘴。 孟承鹏啧啧有声，“林别，你吓唬我做什么，要知道在国外诱拐未成年是犯法的，有人说看见他们都开过房了，派翠西亚根本就是个接锅的……” “孟承鹏！”林别的脸色乌云密布，“这种话不许再说，你就不怕无意间得罪了人。” 孟承鹏和林别认识了这么多年，也算发小了，林别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别对别人的事情这么上心，他的眼神一顿，语气一转打了圆场，“看来你和梁久关系够铁啊，你可得帮我引见一下了，我妈非让我和梁久搞好关系呢。” *** 孟承鹏最后也没见到梁久，不过既然林别和梁久关系这么好，他也就不担心了，来日方长么。 等到人都走了以后，林别从厨房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来到梁久房间的时候，梁久正在看着窗外发呆，见到林别后她眼神里才有了些温度，然后对他说，“你快成保姆了。” “你也是把我当保姆使唤的吧，大晚上的叫我来哄你吃饭。” 梁久接过碗让林别在床边坐下，然后拨弄了下汤匙，“那你回去好了，又没逼你待在这里。” “我功课都带过来了，你这就赶我走？” 梁久一愣，唇角微微上扬，“都放假了你还学什么啊，学成傻子了。” “废话那么多，还不如多吃点饭。”林别接过碗，省得梁久糊弄着不吃，他将汤喂到梁久嘴边，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梁久眼睛明亮地看着他，然后笑了，“林别，你对我真的挺够意思的。” 知道她心情不好就立即来看她，知道她不吃饭后就哄她，知道她不过是为了一个已经走掉的人在闹脾气他也没说一句重话。 “因为你太蠢了，我不帮着你点，我怕你蠢死。”林别吹了吹汤，然后又喂了一口，“你如果想回去，为什么不跟着走，你既然选择留下，为什么又不开心。” 梁久吃了块藕，已经成了软糯的口感，她笑了，这味道好吃。 “他要结婚了，我觉得这时候回去的话，不是蠢死，是直接心死了。” 林别盛汤的手顿了一顿，“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梁久将碗抢了过来，这个汤的味道真合口味，她咕噜咕噜仰头饮尽，然后擦了擦嘴边的汤渍，说道，“他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家，有他的地方，才像家。” 林别眯起眼睛，“所以你只是贪恋他给你的安全感。” “不，我喜欢他能够给我一个完整的家的感觉，就算现在他要结婚了，我也知道他不会忘记我，能给我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他。” “你们不过是相处时间长而已，但是感情不是用时间计量的。”林别站起来，面容柔和，“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梁久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怔，心里的温度随着林别的离开一点点流失。 其实她只是难过。 还好有林别。 *** 林别在梁久家住了三天，足足有三天的功夫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 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梁久才能见到他，到了最后梁久都是盼着他从书房里出来，又不敢去打扰他，只能借着送茶送点心的名头去看看他到底在干嘛。 “法语？”梁久放下托盘，附身到台前，“你要考法语么？” “是的。下周。”林别头也不抬地说。 “你不是说明年春节后再报考的么，毕竟你还没到这个程度啊。” “也不难，只是需要多练习而已。”林别终于抬起头，眼角有些红，“想我陪你？” 梁久摇头摇得快，“你忙，你忙。” 林别叫住她，“听说你从小就学法语，要不你教我吧。” 梁久别别扭扭地站在门口，“你这是考试，和我学得不一样。” 然而还是抵不过林别如水般地眼神，她妥协了，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他身边，却也没有什么用处，最多纠正下他的发音，毕竟林别的程度已经比她在学校的浑水摸鱼要强多了。 然而一下午却过得非常快，梁久趴在桌上看林别做题，他的手非常漂亮修长，写出的字都像花一样，梁久看着看着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渐晚，她发现自己躺在了沙发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已经是入冬的季节，不知道是谁将壁炉点了起来，树皮在油脂中燃烧的声响噼里啪啦的，竟然莫名地舒缓。 梁久翻了个身，就见昏暗中那盏灯仍然亮着，林别的侧影在灯光中笼罩着，房间里又暖又惬意。 真不知道他这么拼到底为什么，梁久这样想着，再次睡了过去。 第47章 方寻要结婚 欧内斯特推开雕花的木门，迎面扑来的潮湿让他眉头一紧，伦敦又连续下了一个礼拜的雨，阴暗的天空从落地窗的那一侧露了出来，他放下手提包坐下，打开手机翻到一个应用，他点了进去，然后脸色就暗沉得如同湿冷的地面一样。 从中国离开前，他偷偷在那栋别墅里装了几个摄像头，说是为了防护和安保作用，实际上他找人做了些手脚，这样远在英国他也能洞悉梁久的一举一动。 此刻，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书房，梁久和林别对坐着，梁久拿着书不知在笑些什么，林别则低头在写着，时不时抬起头说着什么。 这已经是林别在梁久家的第三天了，欧内斯特将手机放在台面上，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半小时过去了，欧内斯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专心工作，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看，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什么事。” “欧内斯特，你在哪里？”派翠西亚的声音有些慌张。 “我在家，什么事。”欧内斯特有些不耐烦，上周他已经和派翠西亚说了以后摆摆样子就好，没事就不要联系了。 “我可以去找你吗？” “有事就说。” “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欧内斯特绷着脸，“你再说一遍。” “我怀孕了，非常抱歉，那一夜我以为是安全的。” “我知道了。”欧内斯特揉了揉眉心，接下来的话问得毫不犹豫，“什么时候打掉，我陪你去。” “……” “怎么？” 电话却挂断了，欧内斯特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拿起外套离开了房间。 *** “梁久，你房间里怎么都有摄像头？”林别端着茶杯看着天花板上那个一闪一闪的东西。 “家里大就我一个人，所以就安装了。”梁久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安全起见吧。” “监控屏幕在你家么？” “好像是在地下室，但是系统是连着大院的安保室的，有什么情况他们第一时间可以赶到。”梁久笑了笑，“怎么，是不是比你家先进？” 林别盯着那个摄像头看了许久，又问，“我怎么觉得上次来你家还没有这个呢？” “就是最近才装的。”梁久此时又想到是方寻的主意，就换了个话题，“我们晚上吃什么？” “我今天回家吃。” 梁久放下手机，“你要走了？” “嗯，周末考试，我就不住这里了。” 梁久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那……祝你考试顺利。” “会顺利的。”林别最后看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 *** 派翠西亚打开公寓的门，就见欧内斯特站在那儿，她知道他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来了。” 欧内斯特走了进去，头也不回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派翠西亚犹豫了下，“半个月前。” 果然，欧内斯特的脸色一变，“什么打算？” 派翠西亚走过去坐下，想着如何能够将事情完美的解决，她知道欧内斯特的脾气，是绝对不允许谁给他下套的，如果他知道…… “关于你要和我分手的事情，我父母还不知道，不是我不想分，我是觉得我们两个结婚是最好不过的了，你需要这段婚姻，我也需要。” 欧内斯特不置可否，“但是孩子不行。” “你觉得我就想要孩子吗？可是事情都这样了，我不忍心亲手将孩子打掉。” “我们没有感情基础，孩子生下来也得不到父母的爱，这样没意义。” 派翠西亚淡淡笑了，“我自己养也没什么，我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如果是你的，我觉得这样最好。” “我们说好两年后离婚的，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欧内斯特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像自己小时候一样，生长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 “离婚后可以共同抚养，你如果不愿意，我们也可以说这孩子是领养的。”派翠西亚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我觉得是上帝给了我这个孩子，我不会让他离开的。” 欧内斯特眉头紧皱，他盯着派翠西亚的时候眼神犀利得让人害怕，“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你如果想用这个拴住我，也是徒劳。”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罢了，其他都照旧，两年后我们就离婚。” 欧内斯特脸色并没有任何好转，“不要跟我耍花招。” “都是成年人了，我有那么无聊么。” “最好没有。”欧内斯特起身扔下一句话，“既然这样，婚礼就定在春天吧。” “好的。” *** 关于欧内斯特要结婚的事情上了新闻的头条，因为前阵子欧内斯特和女友不和的消息才铺天盖地，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这两人竟然决定一个月后就举办婚礼。 孟承鹏点燃了香烟，林别立即皱起眉头，孟程鹏越过林别将烟放到程方圆面前，“抽一根？” 程方圆抽出一根，借着孟承鹏的火将烟点了，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 “说吧，你对姓梁的姑娘是什么意思。”孟承鹏手指抖了抖烟头，看着林别，“又调查她爸，又要带她去杭州寻亲，我听说你还帮她补习功课，上次还在人生病的时候照顾她，老实交代我也许还能帮你。” 林别不吭声，手在一摞资料上摸了摸，今天程方圆将梁久亲生父亲的资料送来，凑巧碰见来他家打发时间的孟承鹏，孟承鹏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个性，于是就什么都知道了。 程方圆和孟承鹏是第一次见面，他见林别不说话，于是就说，“你们听说了吗，梁久她哥要结婚了，婚礼定在了下个月。” “不是前段时间传出分手么。”林别立即接话，然后才发现那两人在看自己。 林别从来不关心八卦新闻，这倒是稀奇。 “林别，你什么情况啊。”孟承鹏笑了，“程方圆是吧，你和他是同学，他不说，你说。” 程方圆当然不愿意得罪林别，于是模棱两可地说，“反正他们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 “呦呵，这是同桌的你呀。”孟承鹏兴致盎然，“可以啊，林别，以前觉得你不开窍，现在是觉得你很老套。” 程方圆忍俊不禁，林别终于开口，“我今天刚考完试有点累了，你们回去吧。” “啧啧啧，怕我不知道你拼死考这个就为了去杭州吗，行了林别，你休息好就去找梁久吧，省得她一气之下回了英国，你们这缘分就真的断了。” “回英国？”林别挑了挑眉毛。 孟承鹏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不都知道吗，梁久和她哥……现在她哥要结婚了，你觉得她坐得住？” 林别淡淡地说，“她早晚都要回去的。” 只是希望，越晚越好而已。 孟承鹏和程方圆离开后，林别拨通了梁久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才被人接起，而传过来的声音让他心下一紧。 “你怎么了。”听起来像哭过。 “哦，我刚睡了一个午觉，你考试考得怎么样？”梁久转移话题。 “挺好的，你在家么，我去找你。” “你好好休息吧，我身体都好了。” “你在家么。”林别不依不饶。 “在啊。” “我去找你。”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梁久愣了一秒，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将水龙头打开迅速洗了脸，可是眼睛还是红红的。 手机接到一个新的信息，“对不起，相信我。”——方寻 梁久将手机扔到床上，她觉得自己很难再相信什么。 心里空得让人害怕，她缩在屋子的一角，不知所措。 抽泣声充满了房间，她知道自己需要放声大哭。 在林别来到之前。 第48章 我送你 “你来了。”梁久从一堆零食里看着林别一点点走近，露出一个说不上好看的笑容来。 林别的眼神在她眼睛上定格了几秒，就知道她才哭过，然而看破不说破，“我想去杭州，一个人去没意思，要不你跟我去吧。” 梁久眨了眨眼睛，“杭州？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得等他考试分出了以后，林别歪头看她，“去么。” 梁久当然想去，但是单独和林别出去旅游，这不太好吧。 “我必须提前告诉你，到了杭州我会住在青年旅舍，条件就和学校宿舍差不多，一个房间四张上下铺的床，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出去住别处。” “青年旅舍？”梁久不相信，“你不是最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么，你住青年旅舍？” “旅游更多是去看别人的人生，没有比青旅更好的选择。” 既然是住青旅，梁久倒觉得没那么尴尬了，但是她还是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 “去不去。”林别追问，那口气仿佛她不答应都不行一样。 梁久郁闷地吃着薯片，“不去。” “不去？”林别吸了口气，“你有别的安排？” “没有。” “那为什么不去。” 梁久真想告诉他，这样孤男寡女出去旅游是非常不合适的，但是眼前的林别那么理所当然地看着自己，仿佛她才是想多的那个人。 “我没空。” “要回英国？” 梁久又是心里一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脸色瞬间就不好了，“我才不回去。” 林别在心里偷偷乐了一下，绷着脸说，“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如果不开心的话，刚好出去散散心。” 梁久闷声说，“我心情好得很。” “那就更应该去玩了，在家闷着算怎么回事。” 真是难以反驳，梁久叹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去就去，到时候你别嫌我烦。” 林别嘴角一勾，“看你表现。” *** 晚上临睡前，林别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梁久原本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到来电显示后愣了好久才接听。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林别看着表，十一点一刻了。 梁久真想打人，她要是睡着也得被这通电话吵醒吧，“有话说。” “孟承鹏要我带你去跟他们吃个饭，程方圆和林菲菲也会去，学期末了大家聚聚。” “我和孟承鹏又不熟，聚什么聚，不去。”梁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和林菲菲很久没见了吧，她寒假要回老家的，你要是下学期回英国了，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梁久思考了下，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就找菲菲吃饭，别的人没必要。” “可是孟承鹏是菲菲的男朋友。”林别提醒道。 “那程方圆呢，他为什么也在。” “因为今天孟承鹏说起的时候，程方圆也刚好在。” 真是有够无聊的对话，梁久将手机开了免提然后钻进被窝，“你什么时候和程方圆这么近乎了。” 林别听得出她在躺着，于是声音也放轻了，“因为你和他关系好。” “那我想吃烤肉，最近都没吃上肉。” “那就吃烤肉，明天我来接你？” “明天啊……”梁久原本想着明天在家里待一天呢，毕竟心情真的很低落。 “怎么，明天你有事？” 林别简直是明知故问，她只好说，“没事，那就明天……” “好，那我不打扰你睡觉了。” “哎，你等等……”梁久忽然不想他把电话挂断，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别嘴角微扬，“还有事？” “没有……” “……” “那个，林别，你在做什么？”梁久这是典型地没话找话。 林别看着手里的那些资料，是关于梁久父亲的，“我在和你通电话。” “我是说，在这之前呢？” “在想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 梁久觉得这话有点甜，她埋在被里闷闷地笑出声，“不说就不说，哼。” 林别看着窗外被风刮得吱吱作响的树梢，也将手机开了免提，“今晚估计有大暴雨，你窗户关好了没。” “有李伯呢，用不着我操心。”梁久看着天花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不过下完雨会更冷的吧。” “冷怕什么，地暖开着，衣服多穿点就是了。”林别放下手中的资料坐到沙发上，“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特别冷，十一刚过就开始寒流，那个冬天果然特别冷……”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久到梁久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她只记得林别那晚话特别多，故事一个接着一个，真的很有催眠的效果。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天亮。 起来后看了眼手机，通话记录竟然180多分钟，这得打到凌晨两点吧。 草草吃过早饭，方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梁久犹豫了下就接听了。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跟我说什么了。”梁久淡淡地说。 “以后不要不接我电话。” “好。” “梁久，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这是方寻回英国后两人第一次通话，梁久想了想，“没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方寻如鲠在喉，“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我理解。” “那你什么时候准备回来，我安排好去接你。” 关于这个问题，梁久沉思了许久，“春节以后吧。” “你不想回来过春节么？你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我和朋友一起过，没事的。” “春节应该和家人过，梁久，别闹脾气了，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这一次梁久态度很坚决，她低声说，“我还得去杭州呢，不回去了，你去忙吧，再见。” “你……”方寻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心情烦闷地将手机甩了出去。 *** 关于欧内斯特要结婚的消息没过几天就铺天盖地的，就算梁久避开任何可以看到新闻的渠道，都躲不过被强迫塞入的信息量。 但是身边的人都好像刻意回避一样，从没有人主动提起。 孟承鹏举起酒杯在众人注视下一饮而尽，“今天我高兴，你们该喝喝，该吃吃，一会我们再去ktv。” “终于放假了，是应该好好放松一下。”林菲菲看着略显沉默的梁久说道，“梁久，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梁久耷拉着头，举起果汁意思了一下。 林别不声不响地抿了口茶水，他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滴酒不沾。 “寒假你们什么安排？”孟承鹏比他们大了几岁，喝起酒来不管不顾的，可惜在座的都是未成年，只有程方圆愿意陪他喝，几杯烈酒下肚，孟承鹏自然就对程方圆亲近了些，于是问他，“程方圆，寒假我想去东南亚避寒，要不要一起去，我爸在巴厘岛有个度假别墅，哥带你好好耍。” “我寒假要实习，可没你那么悠闲。” “前阵子你不还说要去新西兰游学么，又改了？”林菲菲疑惑。 程方圆看了眼林别，“是啊，这次我去给林别打工。” 众人果然都觉得新奇，孟程鹏眯着眼睛问，“林别这么够意思啊，你们俩才认识多久，他怎么没对我这么义气呢。” “举手之劳而已。”林别说着眼神飘向一边的梁久，然后给她倒了杯果汁，“程方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爸说要把你送去东北的分部，那边现在已经零下十几度了。” 程方圆叹了口气，“悉听尊便了。” 整顿饭梁久都在神游，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差，以至于连应付的笑都挤不出来了。对于方寻就要结婚的事情，虽然她努力希望自己想开，却没什么成效。 饭后大家又讨论起春节的事情来，梁久就更插不上话了，她在中国没有家人更没有亲人，春节她打算抱着电脑看综艺，毕竟李管家也要回老家的，所以当大家问她春节准备怎么过的时候，她愣是呆了足足好几秒。 “梁久，我正式邀请你春节来我家里过，我妈烧菜一级棒，你来了就有口福了。” 没想到林菲菲会邀请她，梁久眨眨眼睛，“你确定？” “就这么定了。” 从饭店出来孟程鹏又要组局唱歌，梁久实在没心情就拒绝了，林别想都没想也拒绝了。 梁久和林别离开了众人，梁久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说，“今天崔秘书休息，我打车回去。” “我送你吧。” 梁久摇头，“不想坐你家的车。”跟被监视一样。 “你跟我来。”林别勾勾手。 梁久跟着他走到一旁的停车场，然后就见林别推着一辆单车对她招手。 “你骑车？” “上来。”林别眼神往身后一瞄，“你家不远，我送你。” 第49章 去杭州？ 梁久从没有过被人用单车载着的经历，所以即便林别车骑得很稳，但是她还是心突突的，总怕自己什么时候掉下去。 “抓紧我。” “抓哪儿啊……” 林别回头看了她一眼，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胳膊往前拉了拉，然后放在了自己腰间。 “就这么抓着，不准松手。” 梁久嗯了一声，感觉自己浑身都发热，她不敢多靠近一步，就这样僵硬着身体一路随着单车颠簸着回到了家。 “明天我再来看你。”林别扔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 梁久摸了摸耳朵，烫手。 第二天梁久还在睡梦中就被人给拎了起来，“这是干嘛呀，我再睡会。” “再睡就赶不上车了，你不想去杭州了？” “杭州？”梁久嘟囔着，“什么杭州啊……什么？杭州？”她瞬间清醒了，瞪着眼睛看着林别。 林别有些无奈地看看她的维尼熊睡衣，“走不走？” 梁久低头一看，自己可没穿内衣啊，“啊……你走开你走开！” 李管家怎么把他放进来了呢，她躲进被子里将自己裹了起来，只露出一颗脑袋，“你先出去。” “行李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二十分钟后楼下见。” 二十分钟后，梁久打着哈欠出现在林别面前，一脸地防备，“怎么突然就要去，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 “就觉得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游。”林别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跟上。” 梁久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这叫天气好？ 门口停着一台出租车，真不知道这车是怎么进来的，林别看出她的疑惑就说，“李伯伯事先打了招呼，说你想试试坐出租车是什么感觉。” “我又不是没坐过。”什么烂理由。 “上车吧。”林别打开后排车门做出请的姿势。 梁久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去杭州，她不停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李管家，意思是你要是现在拦下我还可以，谁知道李管家压根就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还劝了起来。 “出去散散心吧，我替你保密。” 梁久又看向林别，“被你收买了？” 林别压着她的肩膀将她推进了车里，然后对李伯伯招了招手，“三天后回来，我会照顾好她的。” “没事没事。”李伯伯竟然温和地点点头，“不着急。” 真是奇了，就算李伯伯被收买了，难道崔秘书就不管管吗，从她回国后崔秘书恨不得24小时盯着她，就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车站，林别拿出车票放到她手上，“先坐长途车到隔壁市然后转火车，睡到明早就到了。” “还不如坐飞机呢。” “要是坐飞机，估计还没登机就会被拦下了。”林别推着两人的行李往前走，“这里人多也杂，你跟紧我。” 梁久看了看四周，人挤人不说，全是背着大包小裹的，他们两个人站在这其中别说多扎眼了，她甚至觉得有的人正在四下打量她，她赶紧跟上林别的步伐，不敢掉以轻心。 刚走出没几步，手就被人拉了去，梁久愣了一秒，仰头看他，林别却像没事人一样，梁久咬着唇让自己别瞎想，小跑着跟上了他。 车才开出车站，梁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先是崔秘书连续打了五次，然后消停了会，再接着又是英国那边来的电话，梁久将手机调到静音，盯着屏幕看的时候心跳得飞快。 “怕了？”林别笑了，她可真够怂的。 “怕……怕什么？” “那就关机。”林别说着将手机抢过来，直接按了关机。 “你……”她可从没有这么出格过，这叫什么。 私奔？这两个字不知道怎么的冲进她脑袋里，接着她就慌了，这要是从杭州回来还不得被崔秘书念死，搞不好直接送回英国去了。 这么想着她就觉得太冒险了，忽地站了起来，车开得很猛她一下就撞上了头顶的行李架，哎呦一声叫得全车都听见了。 林别赶紧看有没有伤着，然后用手揉揉她的头，“你怎么冒冒失失的，撞到哪儿了？疼不疼？” “能不疼吗，都怪你，谁让你整得跟私奔一样……” …… 梁久觉得身边的人忽然就安静了，她把头一转，真丢人，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前排坐了一对小夫妻，正在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们，女的说，“你们也私奔啊，好巧啊，我们也是。” “我乱说的，我们是出去玩……”梁久揉着头解释，谁知那个男的用一脸了解的表情看着自己。 “我想和她旅游结婚，她家里不同意，我们就自己跑出来了。”男的自来熟，然后一脸甜蜜地看着自己的老婆说。“老婆，你看他们也是高中就在一起了呢，让我想起我们曾经的时光。” 女的捶了捶男人的胸，娇羞道，“讨厌，谁让你非跟我做同桌了，就是有预谋的。” 梁久怎么觉得这两人说的话让她那么难为情呢，她低下头用眼角偷偷看一旁的林别，就见他好像也很紧张地轻轻咳了一下。 “我跟你们说，高中虽然学习忙，但是最适合谈恋爱了，谁能保证大学能够考到一个学校？就算是考到一个大学了，不同系连课都上不到一起去，再说大学认识的人多了，可以选择的就多了。”那个男的滔滔不绝地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所以说，高中必须是，学习和谈恋爱两手抓。” “老公，我真想回到高中那时候，你还天天找各种借口要给我补课，记不记得？”女人笑了笑，然后被男人抱在了怀里。 梁久觉得异常尴尬，此时林别的手刚放在她头顶，就被她一下躲开了。 “我没事了。”梁久看向窗外，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极了。 “那就休息一会，其他的事情就别管了，有我在呢。” “好。” 窗外是一片农田，梁久偷偷从窗户的反射中看身后的人，却只能看到一个清秀的轮廓。 谈恋爱吗？梁久想起刚才那对年轻夫妻的话，心里砰砰跳着。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啊。 第50章 杭州（1） 梁久和林别到了隔壁市的时候赶上了下雨，坐在前排的小夫妻看他们没有伞，就主动送上了一把伞，林别觉得不好意思非要给人钱，谁知道那两人非但没要，还把一个同心结送给了他们。 “这是上个月我们去日本带回来的，今天遇见你们也是有缘，送给你们吧，等到你们像我们这么大要结婚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是纪念。”男人说完就搂着女子走了。 梁久看着手里红色的那团东西，还没来得及多看一下，肩膀就被人搂了过去，紧接着一把伞打在了她的头顶，梁久仰头看，林别半个身体都在雨里，可是他不管不顾地硬是下了车，带着她一路小跑到了车站里。 “衣服都湿了，我们赶紧买把伞。”梁久将同心结放在外衣的兜里，然后用手帮林别擦脸。 “不要紧，我们打车去火车站吧。”林别简单擦了擦，然后拉着梁久的手说，“从现在开始，都是陌生的城市了，你要跟紧我，知道吗？” 梁久点点头，身体自然地向他靠近一些。 两人折腾到火车上的时候，梁久才知道林别买的是软卧，而且把一整个软卧隔间的四张床铺都买了下来，于是乎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住。 梁久坐在了一侧的床上，用眼睛丈量着两张床之间的距离，林别踩在床的一侧将行李往上放，梁久的就看见他半长的衣摆都已经湿透了。 “你把外衣脱了吧。”梁久看到林别收拾完行李就提醒道。 林别看了眼淋湿的衣服，于是站起来把风衣脱掉，露出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他将风衣卷起来想放进行李箱里，却被梁久拦了下来。 “都湿了，你不能放进去，给我，我帮你晾起来。” 梁久说完就站起来去他手里拿衣服，谁知道刚站起来，就发现两人几乎是脸贴脸。 就说这个床与床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两个人站立都费劲，梁久视线飘向林别那一侧，“衣服给我。” 林别也愣了一秒，然后把衣服递了过去，他赶紧坐到床上，然后就见梁久脱了鞋站在床沿，接着把衣服都展开晾在了上铺，衣尾的一截顺着床的一侧延展开来，刚好挡住了林别的视线。 他用手去拨弄衣摆，“这样挡视线了……” 凑巧车这时候启动了，梁久一个没站稳，拽着衣服就向后晃了晃，林别赶紧将人和衣服都拉了回来，梁久啊呀一声，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又软又热乎的东西上。 她睁眼一看，林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与自己对视，她手下一用力，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放在林别的胸前，她是跌到林别怀里了。 两人的身体只隔着一件薄薄的风衣，就连呼吸的瞬间都那么清晰，梁久眨眨眼睛，觉得非常尴尬，她赶紧借着力想要起来，谁知道林别一个转身将她压在了下面，然后迅速就离开了床站在了地上。 “晾个衣服都能摔倒，你还是坐着吧。” 林别重新将衣服挂好，然后坐在了对侧的床上，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两个人的衣服都是皱巴巴的，林别瞄了一眼梁久半开的衬衫领口，不自然地说，“多穿点衣服，别着凉。” 梁久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这时候包厢门被人推开，乘务员扯着嗓子说，“查票了啊，把票和身份证都拿出来……” 话音还没落，乘务员就皱起了眉头看着林别和梁久，她低头看了看身份证后说，“年纪轻轻不学好。” 梁久一脸懵，等到乘务员摇着头离开后，她赶紧将自己埋在了床褥里。 因为是夜车的缘故，火车开了没多久后就熄灯了，梁久简单洗漱后爬上了床，窗外时不时闪过几盏路灯是唯一的光源，她看向对面的林别，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 “睡吧。” 林别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夜里显得更清晰，梁久嗯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 梁久并不适应在这样颠簸和嘈杂的环境里安睡，半夜醒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几点。 她悄悄拉开门走到了过道，驻足漆黑一片的窗前。 杭州，是父亲的故乡，可是她对父亲只有很模糊的印象，她还记得那年夏天的事情，只是记得不清楚了。她也曾经问过梁闲云，父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离开了她们，甚至问过他是不是还存活在人世，可是梁闲云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只是告诉她父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等到再长大一些，梁久终于明白这代表了什么，梁闲云也就默认了。 她的父亲已经在很多年以前过世了，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梁久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方寻，她的成长过程中确实缺少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关心，是方寻将这份缺失补足了。 可是，方寻也不再属于她了。 梁久吸了吸鼻子，真心酸，走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不曾拥有啊。 隔间的门开了一条缝，林别看着梁久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梁久醒来的时候就见到林别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对面了，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样子有点狼狈。 “醒了？”林别笑了笑，“还有一小时就到了。” 梁久立即坐了起来，然后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你怎么偷看人睡觉啊。” “又没什么好看的。”林别抿了抿唇，“起来收拾下吧。” 他说完就离开了隔间，梁久这才松了口气，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和鞋，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找到镜子一照，她恨不得咬舌头。 头发乱就不说了，那么大的黑眼圈是熊猫么？她睡相一定也不怎么样吧，想到林别就这样看着自己不知道有多久，她就后悔今早没有早起了。 火车到站的时候天还蒙蒙亮，梁久被迎面而来的寒气吹得一机灵，杭州不是南方么，怎么会这么冷？ “南方的冬天比较阴冷，你还好吧。” “没事。” 林别看了眼她单薄的肩膀，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 “戴上这个会好一点。”他一边说一边帮梁久围上，冰冷的手指时不时地触碰着她脖颈。 梁久不敢看他的眼睛，缩着头说了声谢谢。 林别果然说到做到定了一个青年旅舍，是在风景区的一个古色古香的房子，门外临着一汪湖水，巷子的尽头是一幢两层的小楼，院门口放着一排自行车，门牌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巷子里”。 房间是类似于大学宿舍那种上下铺，梁久所在的女生宿舍是四人间，林别入住的是八人间，两个人的房间一个在二楼的头，一个在二楼的最里面。 林别推开房间的门，里面虽然小却很干净，看样子除了梁久外还住了一个人，他帮梁久将行李放在了架子上，然后问道，“如果你不习惯，旁边还有个酒店……” “没事，我还没住过这种，挺好的。”梁久坐在床上四处张望，房间还有一个小阳台，上面放着一个藤制的摇椅，“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别人推荐的，这里是西湖风景区，方便。”林别又细心地看了眼洗手间，然后抬头看向上铺，“上面好像没有住人，现在是淡季，不会住满的，你先休息一下，下午再出去吧。” 梁久点点头，然后就见林别转身出门去了，不一会他拿着一个暖壶和杯子走进来，“杯子是新的，先用开水烫一下消毒，天气冷你就多喝点热水，对了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吃……” “行啦，怎么婆婆妈妈的。”梁久接过杯子然后将他往门外推，“你回房间吧，我要休息了。” “那下午见，别乱跑知道吗。” 送走了林别，梁久走到阳台的藤椅上坐下，阳台面对着整片湖，一些模糊的片段在脑海里飘过，这样的场景总觉得熟悉。 一阵风吹来，带着湿湿的露气，天渐渐明亮了，阳光却像害羞的姑娘一样只微微泛着红。梁久看了一会，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 她小时候一定来过这里。 第51章 杭州（2） “你说什么？梁久失踪了？”方寻正在婚纱店里陪派翠西亚试婚纱，没想到竟然接到了梁闲云的电话。 “李管家说她出去旅游了，但是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我查了出入记录那天有一辆出租车接走了她。”梁闲云很担心梁久，她第一个就想到问方寻，没想到方寻也不知道梁久去了哪里。 “查不到她去了哪里么？” “飞行记录查不到，火车也没有，可能是坐长途汽车。” “好的，你先别着急，我这边联系一下她。” “联系上了一定告诉我。” 挂了电话方寻直接走出了婚纱店，派翠西亚刚换好婚纱就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 “怎了回事？”派翠西亚问方寻的助理。 “出了些紧急的事情，先生说您看中就可以了。”助理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派翠西亚的手摩擦着婚纱的裙摆，她眼神暗淡地看着门口。 *** 梁久的电话果然无法打通，方寻就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家里，可惜李管家一问三不知，老人家看起来也很是着急，方寻无奈也不能再逼问什么。 “定一张回中国的机票。”放下电话后的他对秘书吩咐着。 “好的。” “等一下，直飞杭州的。”方寻的手扣着桌面，梁久一定是去杭州了。 “那么返程……？”秘书犹豫地询问，先生的婚礼可是下周就要举行了。 “就定婚礼前一天回来。”方寻顿了一下，又说，“订两张返程机票，梁久也回来。” “好的。” *** 英国那边在找梁久，而和梁久一起来到杭州的林别也在找梁久。 他下午开始就联系不上梁久了，于是他来到梁久的房间敲门，却发现梁久根本就不在房间里，他原本以为梁久是去附近散步或者在院子里，没想到找了半个小时都没看到人影。 梁久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林别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的聚集。 “请问和我一同来的女孩什么时候出的门？”他来到前台问工作人员。 “这个，好像是入住不久就出去了。”男孩是来打工换宿的年轻人，他是记得梁久的，毕竟这样高颜值的人很难忽略，“她往那边走了，还问了我湖心宾馆怎么走。” “湖心宾馆？” “嗯，湖心宾馆是一个高级的度假宾馆，一般人其实是不知道的，那里是不对外开放的……” “谢谢。” 林别走出门往湖心宾馆走，他的眉头聚成了一团，她还记得从程方圆那里了解的信息曾经出现过湖心宾馆，这是一个招待高级官员的度假场所，也是梁久父亲和梁闲云初次遇见的地方。 梁久怎么会去那里呢？ 一路穿过芦苇丛丛的湖边，路过的行人都在看他，林别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微微湿着，此时电话响了，他看着那串熟悉的国号就知道是谁了。 他将手机放回兜里，方寻既然都选择了结婚，又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梁久的事情。 湖心酒店坐落在背山面水的山坡上，这里不是风景区的主要景点，更不是游客会光顾的地方，所以当梁久在门口被警卫拦下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这样的情形她见得多了，所以不陌生，只要看到门口着守卫重重的架势，她就大概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地方了。 她干脆在大门对面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她就这样看着紧闭的大门出了神。 总觉得哪里很熟悉，却不记得是不是真的来过这里，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了茫然。 林别找到梁久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她孤单地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失魂落魄的。 林别在她身边坐下，梁久都没发现已经有人来了，他看着梁久的侧脸，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过。 “梁久，你知道我家里的事情吧。” 梁久这才发现了他，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你怎么来了。” “旅舍的前台说你往这边走了，我就顺着找来了。” “我们走吧。”梁久起身就要走，被林别拉住了手。 “其实我这次来杭州，就是为了你。”林别让她坐下，然后看着前方紧闭的大门说道，“我们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而你们家……”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那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管呢。” 梁久说不出话，她琢磨着林别这句话的意思，是怪她多管闲事么，可是她只是担心啊。 “你如果不高兴，我以后就不管了。” “我很高兴。” 梁久愣住了，她抬头，被林别认真的模样怔住。 “原本我以为我会生气，因为我从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变成弱者，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帮助，可是当你知道了真正的我以后，我才发现被人理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林别吸了一口气，“我生长在一个很复杂的家庭，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快乐的，其实我宁愿自己过得平淡一些。” “林别……”梁久想起了全晓芮的事情，不禁有些替他难过，“你拥有很多，失去的更多。” “那你会觉得我可怜么。” “不会。”梁久笑了笑，“你比我坚强多了，你现在面对我坦坦荡荡，可是我做不到。”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难道你不需要一个人去倾诉么。”林别皱起眉头。 “我有倾诉的人。”只是他不再属于她罢了。 林别眼神暗了下去，梁久站起来对他伸出手，“其实认识了你我很满足了，我们的生活轨迹不同，别为我操心什么了，我们去吃饭吧。” 林别抓住她的手，那触感冰冷又柔软，就像她的心一样，对他冰冷，对那个人柔软。 他回头看了眼湖心宾馆，不知道这个女孩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 到达杭州的第一夜，梁久是失眠了，下午的一幕幕不断地在眼前浮现。 她很确定周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却找不到一点回忆的片段。 那个湖心宾馆虽然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可是梁久就是知道，里面一定藏着什么，因为一切都太熟悉了，门口的守卫，远离尘嚣的位置，那些门卫看她的眼神。 虽然她从没有在梁闲云那儿听过她在杭州还有产业，但是梁久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地认为，这一切都与梁闲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梁久翻身下了床，她披上一件棉衣走出了房间。 一楼的前台小哥正在打游戏，看到她的出现吓了一跳，“有事？” 梁久摇摇头，径直走向院子里的长凳，小哥放下游戏跟了过来，“你想喝点什么么？” 房间里传出了轻柔的音乐，那是他为了度过漫长的夜而收听的电台，此时播放的情歌异常的暧昧，他脸上羞涩地跑回了大厅，就再也不敢出来问什么了。 梁久坐在那儿，昏黄的灯打在她的头顶，她仰起头看着夜空，乌黑一片。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林菲菲的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你哥要有孩子了！他是奉子成婚！”——林菲菲 啪——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了青石的地面。 第52章 杭州（3） 方寻走出机场，抬头看了一下浑浊的天空，冬天的寒气迎面扑来，他来过几次杭州，这次的心情最复杂。 “先生，昨天小姐出现了。” “我知道了。直接去吧，我先看看他。”方寻上了车，再没有多说什么，他给梁闲云去了一个电话，就说梁久已经找到了。 “不要让他们见面。”梁闲云在电话里的态度很强硬，“我不希望事情泄露出去，这对梁久也不好。” “这次我会带她回伦敦的。”方寻的保证着。 “好的。”梁闲云顿了一下，“谢谢你，方寻。”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车驶入市区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上班高峰，市区的路堵得水泄不通，方寻抬眸看着街边的人，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眼神一怔，眉头不耐烦地皱了起来，竟然是梁久和林别。 “停车。”他命令道，“我去办点事情。” 下了车后他往刚才看到梁久的方向走去，尽管连夜的飞机让他身心疲惫，但是刚才那一幕还是让他感到不安，梁久不是一个人来到杭州的，这个认知让他心跟着沉了下去。 *** “我们中午去吃楼外楼吧。”林别看了眼梁久，“既然都来了，就把该玩的都玩了，该吃的都吃的，你说呢。” “随便你吧。”梁久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一辆车擦身而过，林别将梁久护在了身侧，他笑了笑，“度假都要早起，我们也太拼了。” 梁久嗯了一声，林别顺势牵住她的手，“人多别走丢了。” 梁久低头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洁白修长，林别的皮肤真白，白得就像上好的玉石一样，温润得让人移不开眼。 然后稍稍抬头，她就看到林别下颚新生的一点胡渣印子，然后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收到林菲菲的短信后的不久，林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先是将手机捡了起来，然后问她到底怎么了。 梁久的情绪很糟糕，她发现自己连哭的欲望都没有了，就那样愣愣地望着他，直到林别将她拥入怀中。 那个怀抱虽然单薄，却好暖。 “梁久，你就不要自己扛着了，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 林别的声音带着些埋怨从头顶传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忍不住用手环住了他的腰，这个举动让林别紧张了，她闷声闷气地问道，“男生是不是不会和不喜欢的女孩……发生关系？” 林别一愣，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你……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么，方寻离开前跟我保证，他和派翠西亚只是逢场作戏。”梁久抽了抽鼻子，“但是派翠西亚怀孕了。” “怀孕……了？” “嗯。” 林别可以感到梁久的悲伤，虽然她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那种从她心底散出的那股子绝望让他慌了。 “男生和女生不同，发生了关系也许并不代表什么。”林别觉得自己这话糟糕极了，因为他发现梁久似乎更难过了，于是他又解释道，“不对，我不会和不喜欢的女生……” 这话还是很糟糕。 学霸林别生平第一次觉得，遇到难题了。 梁久想到昨晚的事情，再看看现在一脸严肃护着自己的林别，忽然问，“你昨天说是为了我才来的杭州，是什么意思？” 林别侧头看她，他个子高，看到了她乱糟糟的头顶，心情也跟着乱了起来。 “没什么。” “明明就有，你说不说。”梁久站在原地不走了。 林别憋着话不想说，看到两人刚好站在一家粥铺门口，就拉着她要进去，“吃个早饭吧。” “我不要。”梁久甩开他，“你不说我就不吃。” “我说，但是你先吃饭，别闹。”他柔声安慰着，然后笑了笑，“都听你的。” 梁久这才罢休，想想林别昨晚陪自己熬夜也觉得挺对不起的，于是主动挽起他的手走了进去。 马路的另一边，方寻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释怀。 *** 为了表达对林别的感谢，梁久主动要求去买粥，林别看她恢复了些精气神，就默许了。 然而等到梁久端着两碗皮蛋瘦肉粥回来的时候，他的脸立马就黑了。 梁久将粥放到他面前，并未注意到林别一脸的不情愿，她坐下后吸了口粥满足地点点头，“味道还可以。”然后她就发现林别盯着自己，“你怎么不吃。” “我不吃皮蛋。” 梁久一愣，“为什么不吃啊，皮蛋多好吃。” “我不饿，你吃吧。”林别抽了纸巾给她擦手。 “那我再去买一个，你喜欢吃什么呢，我看到那边有牛肉粉丝好像是杭州的小吃，我给你买那个？” 林别摆摆手，“你吃你的，我自己去买。” 不一会林别果然买了牛肉粉丝，满满一大碗，香味只闻着都让人垂涎欲滴，梁久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然后就馋了。 林别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个空碗，然后将一半的牛肉粉丝倒了进去，“就知道你也想吃，一人一半。” 梁久这才满足地点点头，她确实是饿了。 等到酒足饭饱后，梁久这才想起来刚才的事情，“所以，你是为了我才来杭州的么？” 林别淡淡地一笑，“上次你问我关于杭州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是想去，也不算为了你。” 他的话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是表情却很可疑，梁久闷闷地想，林别好像知道她很多事情。 “那你是怎么做到让你家里同意的？” “这个么……” 梁久看林别神神秘秘，忽然想到他那个可怕的爸，如果林别是偷偷出来，回去不就惨了。 “你不会是偷偷出来的吧？” “如果是那样，你觉得我们现在还会在这里吗，早就被我家人抓回去了。”林别抿了抿唇，忽然正色道，“我知道你想来，我就会陪你来，不需要什么理由，梁久，你的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梁久笑了，“林别，你以为自己是圣诞老人还是阿拉丁神灯？” “如果我是，你会对我许愿吗？” 梁久看着对面的人，他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梁久再次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虽然林别最开始说要去杭州的时候她很意外，但是却没有想过这趟旅行有别的意义。 “林别，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林别回答得干净有力。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梁久心里一酸，那是感动也是难以承受。 “因为你值得。” 值得，梁久定定地看着他，一向高冷的林别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直以为，林别是讨厌她的，“林别，你真的不用可怜我，我很好，没有了方寻我也会很好。” 当她终于说出方寻的名字的时候，林别心里堆积的不安才松了口气，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林别忍不住柔声细语，“不要再想他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还这么年轻，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他对我，太重要了。”梁久垂下眼睑，一排长长的睫毛将她的眼睛盖住，“我从来没有信任过除了他以外的人，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只要他还愿意陪着我，就算他结婚了又能怎么样呢，可是当我知道派翠西亚怀孕的时候，我真的……” 梁久的声音颤抖了下，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你能理解我么，我真可笑。” 林别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他压低声音问道，“如果现在他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好一点？” 梁久抬起头看他，然后一字一句地吐出三个字。 “他不在。” 第53章 杭州（4） 方寻接到林别的电话时非常意外，他走出房间将门掩上，然后按了接听。 “方寻，来接她吧。” 林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很清楚，很冷静。方寻的脑里划过昨天他们在一起的画面，然后简洁有力地说，“地址发我。” 几秒钟后，一个地址发到了方寻的手机，他示意司机安排好车，然后就出发了。 到达“巷子里”的时候方寻还在思考要如何带走梁久，然后就意外地发现了梁久坐在湖边发着呆。 他按下车窗看过去，冬日的暖阳也抵不过他内心的寒冷，许久不见，梁久整个人都瘦得仿佛一阵风就会吹走。 想到梁久此行的目的，他的眼神暗淡了许多，如果梁久知道自己的父亲…… 眼前的风景被一道人影挡住，那人弯腰看向车内，“我可以进去么。” 方寻合上车窗让林别坐了进来，然后让司机将车开到了巷子的另一头，他看着身边坐着的林别，虽然是还未成年的少年，周身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严肃。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处。 “我想知道梁久的父亲是否还存活于世。”林别开门见山地问，并没有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方寻眉头一皱，“我以为你都调查清楚才带她来的。” “你们将消息封锁得太牢，我不想打草惊蛇。” 方寻端详着林别清秀的侧脸，这样稚嫩的少年又如何配得起梁久，真是不自量力。 “这种事情，你一个外人就不必知道了。”方寻带着警告，“谢谢你今天给我打电话，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你了，你请回吧。” “梁久有权利知道她的父亲在哪里。” “这是我们的家事，希望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她的事从来都不是闲事。”林别勾了勾唇角，“希望你好好安慰她，我只希望她开心点。” 林别的话仿佛宣告主权一样，方寻非常不喜欢他的态度，然而林别话音刚落就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方寻默默看向梁久，然后开门下了车，当他走到梁久身边的时候，梁久忽然回头，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接着变成了暗淡。 方寻的心也跟着怔住，因为梁久的表情那么无助。 “你怎么来了？”她问得特别轻，就好像她一直就在等他一样。 “听说你不见了，我担心。”方寻坐在她的身旁，两人的腿离得很近，他低下头就见她纤细的腿仿佛一点肉都没有，“为什么非要来。” “我想爸爸了。”梁久嘴角带着些痴笑，“你知道么，虽然我对他毫无印象，但是我竟然想他了。” 方寻看向平静的湖面，偶尔身边会有行人经过，他们的脚步都那么轻盈，方寻吸了一口气，“跟我回伦敦吧。” 梁久呵呵一笑，她早就知道方寻不愿意多说什么，这么多年了，他都在帮着梁闲云保守着关于自己父亲的秘密，她知道他只是想保护她，但是这样的保护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梁久如鲠在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嘶哑。 “下周六。”方寻不想多谈这些，又重复了一遍，“跟我回伦敦吧，我们都想你了。” 都？梁久觉得特别苦涩，梁闲云都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自己了，阿德勒伯爵也只是通过别人给她带了几件小礼物，还有谁在想她呢？ 连方寻都要当爸爸了，以后她该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了，方寻。” 方寻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如此麻木，他叹了一口气，觉得心底有东西在流逝。 “你结婚后就好好和她在一起吧，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又何必伤害她呢。”梁久知道自己的话很没有说服力，但是当知道派翠西亚怀孕的消息以后，她再也没办法骗自己了，这样的家庭让她如何忍心拆散？ “梁久，你不要随便下结论。” “我是希望你做一个负责任的人，不要再来回摇摆了，我是喜欢你，非常喜欢你，但是我的喜欢如果要破坏另一个女人的一生，我不愿意。”梁久情绪稍微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方寻，不要以为我没有你会过不好，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自己承担很多事情了。” 方寻忽然就安静了，在陪伴梁久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梁久拒绝，就算派翠西亚说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都还以为梁久会理解这一切。 现在，他竟然在梁久生命里成为那个可以忽略的人了。 方寻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他不会再冲动更不会轻易承诺什么，想了半晌，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我知道你会长大，但是守着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梁久，你可以推开我，但是我会一直守着你。” “那就带我去见他。”梁久侧头注视他，眼睛还泛着红。 “只有这个我做不到。” “那你走吧。” 方寻并没有走，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呼吸都清晰可听，梁久的目光流连在平静的湖水上，而方寻的心里却在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渐行渐远了呢？ *** 林别回到房间后打开了随身的电脑，他找出程方圆发给他的资料，里面是关于梁久父亲的所有档案。 尽管程方圆已经竭尽全力地搜集资料，但是作为如此重要人物的家庭成员，梁久的父亲胡枫的近况却显得扑朔迷离。 胡枫的家庭没什么背景，相比出生于高干家庭的梁闲云来说，胡枫的家庭太普通了，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自己也是一路在一流院校读至博士，然后留校，也就是在读书的时候，他和梁闲云相识相爱，最后走到了一起。 梁久一岁的时候，梁闲云的家里就希望她毕业后做个基层干部，可以说梁闲云的仕途早就被安排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家人从没想过，她会爱上一个教书的儿子。 于是经过了几年的磨合，在梁久三岁的时候，梁闲云一个人带着女儿去了英国，而胡枫则从大学辞职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有传说他生了重病已经病逝，也有人说他是到了下面的小城市归隐了，随着梁闲云的官位越来越大，关于胡枫的消息也就越来越封闭，最后几乎变成了无人再提的程度。 林别盯着屏幕陷入沉思，他不断回想起梁久在湖心宾馆前的样子，根据资料显示，湖心宾馆正是梁闲云家族的产业，但是近十几年来几乎都没有再对外开放过，好像成为了梁氏家族的私有财产。 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林别眉头一紧，是母亲。 “喂，林别你是不是和梁久在一起？你怎么能把她带走呢，你知不知道梁闲云派了人来到我们家要人，那阵势不依不饶。” “现在已经没事了，梁久的哥哥会接她回去的，对不起，妈，给你惹麻烦了。” “哎，也是她们家管得太严了，另外你爸去了美国家里也没个人……” “又去美国了？”林别心知父亲去美国只是为了私会全莹，一时间电话两端的人都沉默了。 “下个礼拜就回来了，我也明天就启程去香港，你玩好了就赶紧回来吧，帮我跟梁久说声好，她回英国我也送不上了。” 回英国，林别放下电话，他想到这个可能，心情变得无比糟糕。 他穿上风衣，决定再去一趟湖心宾馆。 第54章 不许靠近他 林别要去湖心宾馆，临走前给梁久发了短信，只说要办点事，让她照顾好自己。 梁久看到短信后愣了一会，总觉得这几天林别的举动不太对劲。 方寻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哪儿？” “你父亲和母亲读书的地方。” 梁久盯着他看了一会，“浙大，我知道。” “走吧。我知道得更多。” 他伸手去牵她，却被梁久躲开了，方寻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很快就消失了。 浙大离西湖也不算远，方寻想多和梁久聊聊天，所以两个人就沿着小路步行，路过浙江图书馆的时候方寻说道，“我听梁闲云说，以前他们经常一起去这里，你想进去看看么。” 梁久点点头，两人走入园内，今天刚好赶上了书市，院里人头攒动，梁久跑到棚内的书摊上发现一些英文的原版书，她随意翻了几本，然后看见了一本泛黄的济慈诗集。 “你说，是不是有才华的人都活不久呢，因为他们将生命的美好释放在了世界，上帝就要早早让他们回家了。”梁久翻开诗集，想起这位有才华的诗人仅仅在人世间度过了二十五个春秋不禁感叹。 “上帝不舍得他们在人间受苦，所以就把他们带走了。”方寻接过诗集付了钱，然后递给她，“喜欢的话，就收着吧。” 梁久淡淡一笑，“我爸爸是不是也是这样？” 方寻一怔，“梁久……” “走吧，你要带我去哪儿？”她不再追问。 *** 林别在离湖心宾馆外的一个咖啡厅坐了一下午，从他的角度看出去是湖心宾馆的后门，那个门修得极隐蔽，如果不是门口两个岗亭你甚至都不会发现它。 一下午的时间很漫长，尤其是对于林别来说，他已经看出一些端倪。 整个湖心宾馆外围有四组岗亭，两个小时一换班，换班的时候是一个人先换，另一个人再换，所以岗亭从来不会空。 整个湖心宾馆好像是与世隔绝的，除了下午一辆送物资的车从后门开进去外，再没有任何人出入，那辆车看得出来是运送蔬果海鲜的，因为它的箱体还滴着水，几片菜叶子露了出来，林别默默记下了车牌。 这辆车傍晚才从后门驶出，林别早就叫了出租车等在一旁，然后跟着货车到了郊区的一处蔬果集中地。 晚上回到旅舍的时候，梁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去哪儿了？”梁久看了看他湿湿的裤脚问道。 “骑车去了。你呢，下午还好么。” 梁久想起这个就生气，“是你把他叫来的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以为你想见他。”林别走进院内。 值班的又是那个小男孩，他见到梁久和林别笑开了怀，招呼他们进来，“快来，我今天拉花终于成功了，我请你们喝咖啡。” 林别坐在了吧台的一侧，梁久发现他身后几个年轻女子正在偷偷看他。 “你很希望我和他走么？”梁久盯着他看，心里说不上在期待什么。 一杯咖啡送到了林别面前，他喝了一口，真苦啊，抬头的时候，他看着梁久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你总归是要走的。” 梁久觉得心里莫名地难过，“如果我走了，我们还会见面么。” “如果你考上了剑桥或者牛津，估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你不是要去清华么？”难道他改变主意了？ “我的专业如果深造，去剑桥是最合适的。”林别放下咖啡，他对那个小男孩点点头，“味道还不错。”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恋爱啦。”男孩机灵地眨眨眼，然后跑到柜台另一侧和小姑娘们嬉笑在了一起。 林别发现梁久手里拿着一本书，于是抽了过来一看，济慈的情诗。 “没想到你会买这种书。” “方寻买的，我……”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没了声音，然后将诗集抢了回来。 “如果你回到英国，还会想起……我们吗？”林别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他抬眸，将梁久的表情仔细看清楚。 “回国的这几个月我很快乐，我原以为在这世界上我不会交到朋友，也不会有人为我担心，更不会替别人担心，可是我遇到你们后，发现世界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 “所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特别是你。” 林别挑眉，“为什么。” 梁久站起来，然后轻轻抱住了林别，“因为我觉得你……很亲切。” …… 林别绷着的神经顺着这句话一泻千里，“亲切？” “对，就仿佛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很亲。”梁久扬起头看他，“就连我这样抱着你，我都不觉得有什么，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林别呼吸都要静止了，他深深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我们是什么关系。” 梁久微微一怔，为什么林别的语气那么凛冽。 “我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又问了一遍。 “同……同学关系……” 林别冷冷地甩开了她，“那你就不要碰我。” “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梁久。” 梁久向外一看，方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的出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来接你吃饭。”方寻将梁久拉到身边，然后对林别笑了笑，“要一起么。” “我还有事。”林别拒绝得很干脆，“记得明天陪我。” 梁久点点头，“那你……” “走吧。”方寻没等她说完话就拉着人走了。 “我说，你这女朋友怎么跟别人跑了？”前台小哥吃了一会瓜，忍不住唏嘘，“这么一个大帅哥，你竟然把人放走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林别将咖啡喝完，嫌弃地说，“咖啡豆烘焙过度，下次注意。” 前台小哥一脸的黑线，“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要不要加入我们打牌？” 林别眯起眼睛扫向一侧，直接把那几个女孩吓得花容失色。 *** “你从青年旅舍搬出来吧，我给你另外订了房间。”方寻实在搞不懂梁久为什么要住在那样的一个地方。 “不用，我觉得那里挺好的。” “和别人合住很不安全……” “哥，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寻脸色倏然一变，“你叫我什么。” “哥啊，你不就是我哥么？” “梁久！” 方寻很少直呼她的名字，更少用这样强硬的语气，梁久放下筷子看着他，一副不解的样子，“我说得有错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再没有别的了。” “你不要逼我。” “逼你会怎么样呢，有本事你就把我绑回去，让我看着你结婚看着你和别人组成家庭，你还希望我怎么样？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梁久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再陪你演戏了。” 梁久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方寻急忙追了出去，拦住了要上车的她，“让我送你回去。” “好。”她甚至都没有犹豫，本来就是理所当然，他们以后还要做家人，如果这样他都无法忍受，以后要怎么过？ 方寻猛地将她拉入怀中，他的手臂紧紧圈住她，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里，霓虹灯的光影打在了两人的肩膀，梁久听见了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将她带到了小时候。 “如果你只是我的妹妹，看到你和林别在一起我只会祝福，然而，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对他笑我是什么感觉？我和派翠西亚是演戏，可是你却在对别人动心。”方寻按住她不让她抬头，他不想看她的眼睛，更不想听她解释，“我们分开不过半年，你就已经把我忘了，你还要我怎么做？”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守住，都是我的错。”她用力挣脱他，无比的坚定，“全是我的错，而你，你去追求你的人生，我不会再栓住你了，你想要争夺家产也好，你想要在阿德勒面前做一个称职的儿子也好，你想要社会地位名利金钱，我全都成全你。” 梁久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从今天起，我会本分地做你的妹妹。” “我不要。” 这时司机把车停到了两人面前，方寻打开车门几乎是压着梁久让她坐进去，然后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他的手自始至终握住她，“回宾馆。” “送我回去。”梁久用力推开他，可是方寻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你放开我。” “我不放。”方寻向她压去，迫人的气势笼罩着她，“今天晚上你就睡我那里，想回去？那就把你今天的话收回去。” “你疯了。” “是你让我疯了。”方寻按住她不安的另一只手，手臂一带，干脆将梁久整个人都拉到了怀里，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你不是要做我的妹妹么，那就乖乖听话。” 梁久从没见过这样的方寻，她惊恐地看着他，“方寻，你……” 冰冷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唇，深邃的眼眸忽明忽暗，“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和你靠这么近的男人，只可以是我。”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梁久靠近他，贪婪地闻着他的味道，“那你敢亲我么？” 方寻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要这样，你还没成年。” “但是我和林别接吻了。” 眼前的手掌微微颤抖，梁久嘴角衔着笑，试探着他的底线，“我的初吻是和别人，也许接下来我也会和别人谈恋爱甚至是上床，我也会怀上别人的孩子，方寻，到时候你就是孩子的舅舅，你知道怎么给人当舅舅么……” “闭嘴！” “等我结婚的时候，我希望是你牵着我的手走入教堂，毕竟我连自己的爸爸在哪里都不知道。”梁久淡淡一笑，方寻的手慢慢地松开了，梁久的唇凑过去在他手心留下了一个吻，“方寻，如果你也亲一下手心，我们就算间接接吻了。” 方寻并没有那么做，他收回手，然后让司机停车。 “送她回巷子里旅舍。”方寻说完就开门下了车，然后留下一句话，“不许和他靠太近。” “开车。”不要和林别靠太近？她偏不。 第55章 父亲？ 梁久刚踏入旅舍的院子，就看见林别坐在窗边低头看着书，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他抬头也看见了她。 “在等我么？” “没有，只是在看书而已。”林别合上书，用手盖住书的封面。 梁久抽走那本书，封面上赫然几个字“济慈情诗选”，“你看情诗算怎么回事？” “无聊而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原以为方寻不会放她回来的。 “吃完就回来了呗。”梁久眯起眼睛，忽然严肃起来，“林别。” “怎么。” “你是不是……” “什么？”他挑眉，表情在昏黄的光线中变得柔和许多。 梁久看入了神，她知道林别好看，却好像从没有这样看过他。 “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别吓得书差点掉到了地上，“你喝酒了？” “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林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真没喝酒？那你吃错药了？” 梁久甩开他的手，“你别转移话题，你不就是为了陪我才来的杭州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除非你喜欢我，不然我想不通。” 林别不说话了，他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梁久，在看到梁久略显狼狈的衣襟时眉头一皱，“方寻欺负你了？”他压低声音问她。 “没有。”梁久下意识地整理头发，这幅样子在林别看来更可疑。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梁久手一顿，“我会告诉你不要喜欢我。”她眼神飘向那本诗集，“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这么笃定？”林别靠近一些，两人的鼻尖都要触碰到一起，“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什么？”梁久向后退一步，他就向前走一步。 直到梁久的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林别一手撑在墙上，头靠近她胸腔的位置，在梁久还没反应过来说，“你心跳的声音。” 怦……梁久觉得自己呼吸跟着紧张起来，“每个人……都会有心跳声的。” “面对我的时候，难道不是跳得更快一些么？” “没有。” 林别低头与她脸对脸，“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梁久看他表情不满，又说，“同……同桌。” “那就是了，同桌。”林别用手帮她理了理头发，“不是一般的关系，所以我关心你……也多一点。” 这个姿势暧昧极了，梁久眨眨眼睛。 “好好睡觉，其他交给我。”林别柔声说，“明天还得早起，嗯？” 这都什么跟什么？梁久讪讪然看着林别说完话就潇洒的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脸红地站在原地。 *** 第二天一早林别就出现了，梁久还因为昨天的事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林别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但给她买好了早餐，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草草吃好了饭，林别就带着梁久出门了，冬天的清晨露水还很重，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梁久不小心踩进一滩水里，溅起了水花。 “我们要去哪儿。”她问道。 “湖心宾馆。” 梁久一愣，“可是你这方向……”她话还没说完一辆车就停在面前，林别给了她一个眼神，两人上了车，她觉得奇怪，“我们走路就行，何必打车。” “要进到那里必须曲线救国。” 梁久不明白为什么林别对去湖心宾馆那么上心，但是这个曲线救国的方法也未免妥当，因为林别竟然要跟着送蔬果的车混进去，他似乎早就打点好了，到了批发市场后已经有一辆货车等在那里，他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然后就拉着梁久坐到了货车厢里。 车开动的时候非常颠婆，林别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废纸盒给梁久垫着，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到底要干嘛。”梁久觉得这情节跟拍电影似的。 “你想不想见胡枫。”他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惹来梁久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会知道……”她爸爸的事情？ “你就说你想不想见他。” “他……在湖心宾馆？”梁久一下就明白了。 “但愿吧。”林别面对着车尾坐着，清晨的阳光洒下了一缕在他脸上，他看向梁久，“我知道你就要回英国了，在你走之前，至少我能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这才是你来杭州的目的么？” “是的。”林别嘴角一勾，“感动么。” 感动。梁久低下头，心里默默地变得温暖起来，“还行吧。” 林别在她脑门弹了一下，“以后你变成大人物，可不能忘了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呢。” “以后肯定你比我要耀眼得多。”梁久低下头小声嘟囔。 林别淡淡一笑，忽然说，“我爸又去美国了，我实在不想在家里呆着，能陪你来一趟杭州也好。” 林别虽然轻描淡写，但是梁久心里却能够感受到那种无奈，说实话在知道林别生活在那样的家庭后，她对林别的感同身受每一天都在增加。 “林别，你说我和你是不是挺可笑的，外人都以为我们活在童话里，他们羡慕我们什么呢？” “人永远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是无解的难题。” “是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梁久重复着这句话，想起方寻的点点滴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爸爸不在了，你会怎么样。”林别问她。 梁久思考了许久，淡淡地说，“其实他在我的心里早就不在了，我有时候会想有一个爸爸是什么感觉，可是我发现我身边的人也并不都那么快乐，我就知道我要知足，现在我只希望他也能快乐，不管是在哪里。” 林别看着她，觉得自己的心底柔软得不得了，那种感觉就仿佛全世界的美好都想捧到她面前，就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认识你我也很知足了。”林别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你说什么？” “我说快到了。”他笑了笑。 车很顺利地就开进了湖心宾馆然后停在了卸货处，前来对接的人看到梁久和林别后觉得奇怪，好在司机大叔够机灵说是孩子放假来帮忙，那人也就相信了。 “一小时后我就得离开这，你们一定别错过了。”司机大叔憨厚地一笑，“虽然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到底在搞什么，但是既然你都那么求我了，我就祝福你吧。” 林别拉着梁久离开了卸货区，然后沿着湖边走到一条小路，接着他拐了几个弯朝着湖心走去，梁久一路都觉得心跳得飞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转过了一个凉亭后是整片的芦苇地，接着路变得宽了起来，仿佛可以通车。林别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每次分岔路都他想都不想就知道该怎么走，没过多久他们就走到了湖的正中心，这里有幢三层高的小洋楼，门前守卫森严。 “你看那辆车。”林别躲在一片芦苇后面，让梁久向前看。 一辆车停在了洋楼前，几个警卫立即将车包围了起来，车门打开，一双皮鞋首先露了出来，那双鞋亮得出奇，梁久却觉得眼熟。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他背对着梁久的方向，但是梁久的眼睛却睁得很大，虽然男人不曾回头，但是梁久对这个人太熟悉了。 熟悉到，他在的地方，她永远都能感觉到。 问题是，方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她看向林别，发现在他平静的眼眸中涌动着浓浓的担心。 “跟我来。”林别拉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湿漉漉的，“别怕，有我在呢。” 梁久觉得自己的脚都是软的，她心里有一个猜测，却不愿意去承认，“林别，我不想去了。” 林别站在原地，他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如果你是因为不在乎而不想去，我支持你，如果你是害怕面对，那么我会看不起你。” 梁久侧过头，“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们家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现在真相就在你的面前，你却连去探寻的勇气都没有吗？” 梁久甩开他的手，“我不想知道了。” “现在你的心里有千百种猜测，这种猜测会一直在你脑海里折磨着你，我知道这一切也许会让你很难接受，但是我不希望你逃避，我一直在你身后，我是你的依靠，我陪你去消化，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梁久知道他说得对，这件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结，而母亲从不愿意提起就更让她觉得并不简单。 她一直都以为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这次来到杭州后她又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还活着。 梁久知道，如果今天她就这么走了，她心里终究是不安的。人生又有多少个以后可以去等呢？ 于是她深深地看了林别一眼，“走。” 林别伸出手，“没什么可怕的。” 梁久点点头，他们双手紧紧握住，林别带着她来到了楼的后身，那里临着一个小小的山坡，站在坡上刚好可以看见二楼的窗户。 然而所有的窗户都是不透明的材料，整栋楼看起来那么压抑，林别身手敏捷地上了矮树，然后将梁久也拉了上去，两人顺着树枝的一头来到一扇没有关紧的窗户，林别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你……”她有点担心，探出身子看去，林别在窗户的另一头冲她微微一笑。 “下来。”他压低嗓子，“我接着你。” 梁久犹豫了片刻也跳了下去，林别果然紧紧地接住了她，两人四目相对，她的脸又红了。 第56章 命运是什么呢？ 梁久刚要说话就被身后的脚步声转移了注意力，林别推开楼梯间的门，两人躲了进去。 透过狭长的玻璃，梁久看见方寻带着一批人经过，说话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他情况怎么样了。”方寻询问着。 “还是老样子，一天闹三次，清醒的时候劝他吃点东西，发作的时候就打一针。” “这几日要特别注意，明白么。” “上面已经吩咐下来，我们明白的，实在不行就让他昏睡几天，不会坏了事。” “胡闹，他是你们想打一针就打一针的么？是让你们看好人，不是把人弄倒。”方寻厉声喝止，那个回话的人立即弯下腰吓得连连保证。 “走，看看去。” 一行人往走廊尽头走，林别轻轻推开门探出头，“要去……看么？” 梁久惨白着脸不说话，刚才那段对话已经让她心惊，方寻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林别动摇了，然而这次梁久却拉住他。 “林别，我知道你查了我父亲的事情，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死是活？” 林别被问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但是面对梁久期待的表情，他觉得还是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就在这里。” 梁久退后一步，“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你的父亲胡枫和梁闲云是在大学期间相爱的，毕业的那一年两人背着梁家结婚了，在你三岁那年梁闲云被家里人安排出国，胡枫不愿意离开中国，更不愿意梁闲云走上官场，于是两人就闹崩了，梁闲云带着你去了英国，而胡枫……” “他怎么样了？” “胡枫……就再没有了消息。”林别的眼神飘向方寻离去的方向，“梁久，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他去世了。” 梁久没有出声，因为这正是一直以来母亲给她的暗示，甚至连方寻都是这样骗她的。 如果今天方寻要见的人是父亲，那么这些年来他为什么音讯全无，母亲又为什么绝口不提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梁久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缩在了墙角。 “梁久，我相信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不要瞎想。” “瞎想么……他们……” 话音刚落，楼梯间的门就被人从外踢了开来，脚步声迅速在门口集合。 “就是他们！我就说今天送货的带来这两个人很可疑，竟然敢闯进这里，给我抓起来！” 他们很快就被一群警卫团团围住，林别将梁久护在了身后，“谁也不准过来！” “给我抓起来！动静小点，今天上面来人了。” 林别低声问梁久，“你还想见他吗，如果你想我就帮你冲出去，如果你不想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那个带头的人听他口气不小，冷笑道，“还想出去？你们犯大事儿了，都给我带走。” “想见还是不想见。回答我。”林别仍然在等待着梁久的回应，那些警卫已经一点点靠上前。 梁久握紧他的手，坚定地说，“带我去见他。” 林别应了一声，一个后转身将警卫撞在了墙边，他飞快地跑出楼梯间，带着梁久向着方寻消失的方向跑去。 梁久知道他们的身后有一群人正在追赶，她一点也不敢泄气，甚至是拼尽了全力在向前奔跑，林别的手紧紧拉着她，他回头冲她笑，那笑容让她变得勇敢起来。 “谢谢你。” 林别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稍微用力一拉，梁久就和他并肩携手。 “给我抓住他们！” 脚步声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在梁久快要跑到那扇门前到时候，她忽然放慢了脚步。 “小九？” 梁久脚步一顿，她回头，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对她招手。 “是小九吧？”那男人和善地看着她，“来，让我看看你。” 梁久觉得身体从内而外地颤抖，她的脚步定在原地，那个男人还在向她招手，嘴里喊着小九，小九。 记忆奔涌而至，梁久脑海里闪过了极其模糊的画面，那里面有一盏昏暗的台灯，男人的手抚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也叫着小九。 “小九，如果爸爸消失了，你就把爸爸忘记吧。” “小九，你知道爸爸不是故意要走的。” “小九，妈妈工作很忙，你要替爸爸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小九……再见。” “小九……” 梁久的眼角湿了，她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一步又一步。 等到她走近后，那个男人忽然想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他先是摇头，紧接着睁着眼睛指着她，一脸的惊恐。 “啊……”他痛苦地抱头尖叫，“不要，不要给我吃药……” “让我出去，出去……”男人在梁久面前蹲了下来，瞳孔都泛着红，“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梁久的心怦怦直跳，她向前一步，那个男人就退后两步，恐惧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嘴里只剩下一句话，“不要，不要这样……啊……” “打针。”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 梁久看见方寻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眼光扫过自己，千言万语化作了沉默。 梁久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要爆炸，她的头好重好重，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喘着粗气，视线凝固在了刚才的那一幕，眼前的男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他浑身抽搐不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几个壮汉将那个男人压制在地上，针头无情地插入了他的静脉…… 一切归于安静了。 那个男人…… 就是父亲么？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给爸爸打针，还绑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一口又一口地吐着气，男人嘶叫的声音由高到低，渐渐化成了细细的呼叫，她的脑袋也嗡嗡作响，她听见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好像是方寻，又好像是林别，这是怎么了？ 那个男人…… 梁久身体往后倒了下去，在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方寻说，“这就是你对她的好吗？看看你做了什么？” 梁久的手向林别的方向勾了勾，终究没有力气再做什么。 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就这样睡去也好。 “梁久！”方寻担心她出事一把将梁久抱在了怀里，他用胳膊遮住梁久的脸，对那位白大褂命令道，“你跟我车走。” 他要立即带梁久离开这里，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 “你要带她去哪里。”林别挡在了方寻面前。 “林别，我警告你，以后离梁久越远越好！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干涉。”方寻给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色，“你们将这个人给我扔出去！” 林别的双臂立即被人挟持，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将他拖向外面，下手又重又狠。 林别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他回头去看梁久，只看见方寻怀里一个瘦小的人。 他忽然觉得害怕，如果今天他就这样离开，是不是再见面就难了。 那种不安窜进心里，林别慌了。 砰…… 他被扔出了大门，那几个人转身离开了，留下他一人。 他躺在地上喘着气，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窘态，如果那就是胡枫，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喂。” “林别你在哪儿呢，你爸爸出事了……” …… 一天后，一条惊天大新闻轰动了娱乐圈和金融圈。 著名影星全莹在美国被枪击，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凶手是全莹的丈夫，那个正在和她打离婚官司的男人。 现场的另一个人幸运地活了下来，他是林则然。 ……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光洒了进来将两个人影照得幽长。 林别站在一侧，他的旁边是母亲。 那两个人影渐行渐近，然后从模糊中走进了林别的视线。 “林别，别来无恙。”全晓芮的嘴角一勾，看都没有看站在一边的林夫人。 她剪短了及肩的长发，眼神里闪着烁烁的光。 “今天起全晓芮就住我们家。”林则然严肃地宣布着。 林别感到身旁的人动了动，然而微乎甚微，他们都似乎没有发现。 这是他被强行从杭州带回来的第五天。 也是和梁久失联的第五天。 …… 这个短暂又普通的寒假成为了林别和梁久记忆里永远不能忘怀的片段。 他们两人的这趟旅行再没有了后续，此后的五年时间里两人竟然再无联系。 林别常常想，如果再次遇见高中的梁久，他会不会把握机会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他不想成为梁久生命中的插曲。 可是她在哪儿呢？ …… 三天后，欧内斯特·阿德勒的婚礼如期举行，几乎全球的媒体都报道了这次世纪婚礼，整个过程极其铺张奢华，彰显着这样两个家族的结合的重要性。 “她呢。”站在礼堂前，方寻表情严肃地问着下属。 “梁小姐在郊外的宅子，她说今天请你早点回去。” “我知道了。”方寻表情柔和了许多，“走吧，时间到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音乐徐徐响起，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进去。 这一天，他成为了别人的丈夫。 …… 伦敦郊外的一座别墅里。 梁久坐在窗前看着远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几十公里外的那个教堂此时应该很热闹吧，房间的电视响起了婚礼进行曲，她回头看了看。 电视画面转播着这场隆重的婚礼，她看见了方寻。 视线收回，低头，她的手里攥着一个同心结。 …… 江南的春固然好，却不及冬日暖阳的十分之一。 他对梁久再好，又怎么抵得过方寻和她数十年的点滴呢。 一切都是命矣。 （上部完） 第57章 婚礼 五年后。 初春时节，空气还带着微微的寒意，整座城市从漫长冬季中复苏出来，然后就被一则消息惊得满城风雨。 林家公子林别要结婚了！ 打从这个消息传出的那一天开始，新闻媒体就不厌其烦地报道，刨根问底也没把新娘的身份弄清楚。 毕竟林别两年前去了英国剑桥留学后就再没有了消息，没想到回国第一件事就是举办婚礼。 婚礼筹备得很仓促，就仿佛有什么事情追着赶着非要在本月底完成一样，在消息传来的半个月后，这场万人瞩目的婚礼在城中心的高级酒店举行了。 媒体早就把会场堵得水泄不通，林家却好像有意低调一样，没有派遣任何人在现场调度，甚至连个出来说话的人都没有，任由长枪短炮把入口堵得看不到头，礼车甚至都无法开到门口。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低，这是为了怕新娘精致的妆容有一丝一毫的不妥，谁也不敢触怒林别，都憋着一口气尽量将婚礼准备得尽善尽美。 礼车缓缓驶入，那些记者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前拥后簇地往前挤着，生怕拍不到这历史的一刻。 所以新娘到底是谁呢？ 当车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那不是…… 闪光灯没有立即响应，有的人甚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这到底能不能拍…… 难怪林家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难怪没有走漏风声，难怪任由媒体怎么盘查都无法得知新娘的身份了。 谁也没有想到，林别的新娘竟然是她…… *** 婚礼进行得非常仓促，林别甚至是最后一秒才出现在会场，几年不见，他看起来严肃又低沉，倒是很有几分其父林则然的风范，面对那么多媒体的七嘴八舌，他仍淡定得仿佛这些都不值一提。 酒席总共也没摆几桌，来的都是林家的亲戚，林则然坐在主桌沉默不语，任谁来劝酒都岿然不动，林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就帮着喝了几轮，大家见气氛不对也就不再上前。 新郎和新娘走马灯一样地接受着大家的祝福，林别话很少，但是酒却没少喝，所以等到他挽着新娘坐进车里的时候，一个没走稳踉跄了一下，在外人看来却是两人相拥的景象。 众人的疑惑仿佛得到了一丝缓解，只见新娘纤细的手臂托着林别的背部，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林别与她对视了数秒，终究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车门合上的那一刻，他的笑隐了去。 林别身体很不舒服，他一只手将领带解开松弛了领口，另一只手靠在车窗支撑着仿佛千斤重的头，然后吐了口气。 车内再没有别的声响，缓缓驶入了夜色中。 一路的光影交错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流转反复，再没有人说过话，林别甚至觉得坐在身边的那个人没了生气。 他的嘴角勾了勾，酒意上头的瞬间，他合上了眼眸。 *** 到达林家山下的时候，司机在铁门前等候警卫的放行，林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去市中心的公寓。”他命令着。 司机有几秒钟的迟疑，然后缓缓倒了车，又顺着来时上山的路开去。 几分钟后，车驶过了省二中的大门口，林别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捕捉着她表情里细小的变化。 然后，仿佛是摆明让他动怒一般，那个女人只淡淡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竟没有一点反应。 就好像，她已经忘记了一样。 林别移开视线，他打开车窗让空气流通，初春的夜晚的带着寒气扑进了车内，他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 车慢慢驶入了市中心，然后是熟悉的步行街，再接着一条外国酒吧街，然后车在路口一转进入了一片闹中取静的区域，这里是使馆区。 林别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脑海也在漂浮着琐碎的片段，几年前他还不敢踏足这里，现在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车最后驶入了一个高档小区，就在那一瞬间，临街的那几栋老洋房进入了林别的视野，也是那一瞬，林别感到了身边那个人微小的动作。 她吸了口气，微弱又谨慎地吸了口气。 司机将车门打开，林别从一侧先下了车，然后来到另一侧去迎接他的新娘，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林别发誓他看到了闪烁在她眼中的东西。 “自己能下来么？”他看着婚纱的裙摆问道。 “可以。”梁久困难地几乎是爬了出来，她的手上拎着一双高跟鞋，就这样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 林别眉头皱了皱，然后将她揽腰抱起，稍显笨拙地走进了公寓大堂。 梁久并没有挣扎，她尽量让自己和他的身体保持一定的距离，电梯爬到顶层叮地一声开了门，还好是直接入户的，让林别能够少走一段路。 他将梁久放在客厅的沙发后，自己坐在了地毯上，梁久知道他今天喝了很多，于是找到厨房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递给他。 他全程都在盯着她看，五年了，她从以前那个不修边幅的女孩变成了眼前端庄得体的女人。 她的容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出落得更有韵味外，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仰头将矿泉水喝了半瓶，林别用手擦了擦嘴角，“这里有三间空房，随便选一个早点睡，明天要回老宅见父母。” 梁久嗯了一下，他说话的时候她根本不敢对视，林别觉得这样相处大家都别扭，于是站起来走进了卧室，随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梁久蜷在沙发的一角，就这样坐了一夜。 这一夜林别睡得并不踏实，他几次都觉得客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想出去看看，又不知道见到梁久该说些什么，就这样睡一会醒一会，渐渐天就亮了。 他洗了个澡让自己清醒些，然后走出房间，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梁久。 她还穿着昨天那身白色的婚纱，这裙子她连试都没来得及试就穿上了，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些小了，以至于她这么躺着，胸襟一片雪白暴露在眼前，林别倏尔转移了视线。 梁久睡得很浅，她缓缓张开眼睛，发现房间里光线很暗，视线的远处好像站着一个人，她坐了起来，林别就已经走到厨房去了。 两人都没有交流，也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梁久想把礼服换下，可是这里没有她能穿的衣服，正在发愁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林别并没有理会门铃，任由它响了又响，最后还是梁久去开的门。 门外的人看到她显然很惊讶，然而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夫人，这是先生为你准备的衣服。” 一套浅色系的洋装和大衣被她抱进了房间，几分钟后，她穿戴整齐回到客厅，林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从昨天到现在，两个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梁久呆呆看了他一会。 “走吧。” “好的。” 再次来到林家的老宅，梁久觉得恍如隔世，上山的路仍然绿树成荫，那栋房子在山顶忽隐忽现。 林则然不在家。 听到这个消息，饶是梁久做好了心理准备仍然怔住了。 林夫人接待了他们，又留下吃了午饭才作罢。 从老宅离开后，林别接了一个电话后称公司有事，他嘱咐司机送梁久回公寓，然后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下了车。 就这样，梁久一个人回到了公寓，她发现房子里光线很暗，她不明白林别为什么大白天的还要拉着窗帘。 然而，当她将客厅落地的窗帘拉开的那一刹那，伴随着耀眼阳光照进来的，是有什么东西刺痛了她。 梁久站在落地窗前看向远方。 她终于明白林别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了。 窗外正对的那片洋房，她能说不熟悉么？ 那是五年前她住过的地方，可笑的是，五年前她想逃离那里，五年后，她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了。 梁久站在那里任由初春的阳光将她晒得浑身发热，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第58章 林别的妻子 梁久嫁给林别以后，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变得是她搬进了一个陌生的公寓，没变的是她仍然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 所以当半个多月没见的林别忽然出现在公寓时，她愣是吓得把手里的袋子洒在了地上。 林别闻声看向门口，然后又重新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梁久轻轻将散落的东西装回袋子里，她买了鸡腿，鸡胸肉还有青椒，还买了些蔬菜和水果，本来这些够她吃一周的了，可是现在林别回来了，她开始犯愁今晚要做点什么吃。 也不知道林别的口味，如果她做得饭不合胃口，林别大概会一口都不吃吧？ 将东西都放入冰箱后，她拿出早上吃剩一半的三明治，又给自己打了杯咖啡，顺手拿了一本最近看的书，然后坐在厨房的中央岛台边吃了起来。 可是书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心里，梁久低头啃着三明治，精力却忍不住地往客厅使着劲儿，林别好像在通视频电话，他应该是很忙吧。 虽然这几年两人再没见过，但是关于林别的消息却从没断过，不管是从全晓芮嘴里或者是余天那儿，她都免不了听到过林别的近况。 刚开始还觉得总有一天两人会再相遇，后来渐渐就发现，他们的人生已经驶入了完全平行的两个世界。 他理科状元考入清华的那年，方寻的孩子已经快一岁了，她开始在伦敦接受心理治疗；他提前毕业来到剑桥读研的那一年，梁闲云和阿德勒离婚了；他在剑桥硕士毕业准备读博时，梁闲云就出事了。 那一天梁闲云被带走后梁久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了，几个月后她从报纸上得知，母亲因为涉嫌贪污等控诉已经被判了死刑。 方寻被阿德勒勒令不许再和梁久来往，那一日方寻将她带出了郊区的别墅，梁久回过头看向那栋房子的时候，赫然发现过往的几年，她好像成为了方寻和派翠西亚婚姻的第三者。 如此不堪，如此低贱。 梁久甩开了方寻手，她说了再见，心里想的是再也不见。 她将自己藏了起来，躲在伦敦中国城的一个合租房里，白天在那附近的超市做个理货员，晚上就去餐厅做了服务生。 也是在那里，她和林别再次相遇了。 然后，林别就跟她求婚了。 再接着，半个月后，他们就结婚了。 梁久合上书，饮下最后一点咖啡，抬头就看见林别站在门口。 “你……”梁久紧张地握着杯子，脑子里乱成一团。 林别就那样看着她，好像并不打算说话。 梁久将杯子洗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晚上想吃什么。你晚上想吃什么。 林别眉头一皱，半个月没见，她却对自己稀松平常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样一句，原本应该很亲切，现在听起来却很冷漠的话。 “你会做饭？” “会一点，做得不好。”她如实回答。 林别看了看表，淡淡地说，“给你一个小时，我晚上还要开会。” *** 饭菜都摆上桌的时候，林别眉头皱得更紧了，梁久以为他对菜色不满意，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意思。 然而林别也许是真的很饿，竟然把菜和饭都吃得干干净净，梁久默默记下了他的饭量，然后可着自己跟前的那盘青菜吃着。 忽然，一筷子小炒肉夹到了她的碗里，梁久拿筷子的手打了滑。 “这个咸了。”林别淡淡地说着。 原来是让她试试味道的意思，梁久低头将菜放进口中，是有点咸了。 又是一个鸡腿夹到她碗里，“这个太甜了。” 哦，他不喜欢吃甜口的，梁久默默记在心里。 一顿饭就在林别三不五时地点评中结束了，梁久被他塞了太多菜，愣是吃撑了。 她站起来利落地收拾碗筷，然后又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接着切了盘水果给林别后就去厨房洗碗了。 林别坐在那里，他看着梁久的侧影，眼神一暗。 饭后林别果然就去加班了，梁久送他到了门口，他在进电梯前丢下一句，“晚上不回来了。” 梁久愣愣地站在那儿，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呢？他都已经半个多月没回来了…… *** 第二天梁久还没睡醒，门铃就先响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跑去开门，然后就见一个阿姨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梁久后笑着说，“林太太，我是林先生请来给你做饭的李阿姨。” 梁久哦了一声，这才回了神，“做饭？” 难道是嫌她做得不好吃？梁久心情一下就郁闷了，果然林别要求很高啊…… “林太太，我先给你做早饭吧，请问你喜欢吃些什么？” “清粥小菜就好。”梁久带李阿姨去了厨房，然后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我得再睡一会。” 补了个回笼觉后梁久果然神清气爽，她拿起手机就看到了林别发来的微信。 “晚上我回去吃。”——林别 梁久叹了口气，果然是嫌弃她做饭不好吃。 早餐是粥和蛋饼，梁久这段时间睡眠不好也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后就放下了。 “太太，是不合口味吗？”李阿姨看着几乎未动的餐食有些不安。 “没有没有，很好吃，今天不太饿。”梁久安抚了下李阿姨，然后问道，“晚上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林先生喜欢吃什么？我第一天来还不了解，希望太太能够告诉我。” 这倒把梁久难住了，万般无奈下，她只好给林别发了微信。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阿姨不知道晚饭应该准备些什么。” 微信发出去后许久都没有回复，梁久讪讪然放下手机，与李阿姨大眼对小眼。 叮…… 林别回信了。 “没有忌口，清淡为主，我不喜猪肉羊肉，牛肉次之，更喜欢海鲜鱼虾。我喜欢米饭和一切米制品，面食一般，东南亚和日韩料理还可以，尽量不要准备西餐。我不喜欢吃辛辣的食物，微辣微麻可以接受……” 林别洋洋洒洒打了一手机屏幕那么多，梁久将信息给李阿姨看，李阿姨了然地笑了，“先生真有耐心。” 梁久懵然无奈，就没吭声。 饭后她决定和李阿姨一起去买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梁久没叫司机，因为她决定和李阿姨去菜场，两人打了一辆车来到附近的市场，那种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让梁久觉得亲切。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在公共场合自由地走动了，梁久东看看西看看，觉得一切都很新奇。 五年前回到英国后，她就一直住在方寻在伦敦的别墅里，那段日子好像没有什么好回忆的，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等着方寻的消息。 有时候是一天，有时候是三天，有时候是一周，反正方寻时不时地就会来别墅找她，他们会在附近的村庄散步，在小河边野餐，在下雨的夜晚相拥在壁炉边刷着电视剧。 再后来，方寻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一个月才出现一次，然后坐坐就走了。 他说，派翠西亚要生了，他得回去照顾她。 有一阵子，梁久时常坐在门廊边看着门前的小路，想着如果方寻来了她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 然而，直到派翠西亚生产他都没再出现。 派翠西亚生宝宝的新闻铺天盖地的时候，梁闲云曾经要把梁久接回家去住，梁久拒绝了，她不想面对方寻和另一个女人幸福的画面。 再接着，她就生病了，心理疾病。 “太太，你看这虾多新鲜啊，我们买点吧，先生一定喜欢吃。” 李阿姨的话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梁久看着摊贩用竹篓装了虾，那些虾活蹦乱跳，摊主笑容满面，梁久也不由自主跟着微笑。 “太太，你笑起来真好看。”李阿姨感叹着，“你要多笑呀。” “阿姨，你叫我梁久吧。”一直太太叫着怪不好意思的。 “好勒，看你年纪不大，阿姨就不跟你客气了。” 梁久和李阿姨在菜市场逛了没多一会，菜就都买齐了，于是就打车回去了。 晚饭做好后李阿姨就先走了，梁久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晚餐，感慨李阿姨手脚麻利又巧。 林别回来得很早，那时梁久正坐在书房的地板上翻看着诗集，根本没注意到林别的到来，然而林别踏入书房的那一刹那，她就感觉到了阵阵冷意扑面而来。 林别在生气。 “梁久。” 林别吐出这两个字，没有一点感情。 “怎……怎么了。”梁久的书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她呆呆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为什么和你结婚？” 梁久眼神乱瞄，手里握着书的脊背，心脏砰砰直跳。 “回答我的问题。” 梁久低下头，又抬起头，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林别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他走近，附身和她对视，然后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梁闲云已经死了，你作为她唯一的血脉，这么多年享受着她剥削人民带来的财富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看你的？” 梁久往后退了几步，林别贴了过来。 “有多少人想要你去死，你可知道？” 梁久低下头，她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 “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呢？”林别的声音很沉，他呼吸间的气息扑在两人之间，“你觉得我是要保护你才和你结婚的，是吗？所以你才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连司机和保镖都没带一个，就那么出现在那儿。” 林别吸了一口气，“你是觉得，我一定会护你周全，是吗？” 梁久咬着下唇，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诚然，当林别求婚的时候，她内心的波动犹如惊涛骇浪。 那时的她，被全世界都抛弃着，是林别伸出手带她走的。 林别带她离开了中国城，离开了伦敦，也离开了她原本生活的圈子。 如果说她没有多想，是不可能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如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梁久犹豫了。 “对不起。”她早该想到的，现在的自己就是个麻烦，她根本没资格随便外出，那些记者和媒体对她的扑风捉影已经够多了，她不该再给这些人任何机会去诋毁自己了。 因为，她不再只属于自己。 她是林别的妻子。 第59章 “不用说对不起，只需要好好配合我。”林别抽走她手里的书，“以后不要自己乱走，现在关于你的一点动静都会惹来非议，我刚开始接手公司的业务，这些对我很不利。” “我知道了。”梁久站起来面对他，抹去心里那点悲凉，她淡淡一笑，“先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两人沉默无言，饭菜虽然可口，但是梁久简直如鲠在喉。 饭后她收拾了碗筷，林别跟着走进厨房。 梁久不懂他要做什么，然后就见他把盘子碗都冲洗了一下，接着就打开壁橱下的洗碗机，将所有碗筷放了进去。 原来有洗碗机…… 梁久觉得自己够笨的了，洗碗机是嵌入式的，但是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看林别很快将厨房收拾整齐，梁久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今晚有个应酬，不用等我了。”林别说着回到了房间，几分钟后，他换了身浅色的西装走了出来。 “那你……还回来吗？” 林别系领带的动作一顿，“嗯。” 梁久送他到了门口，就在电梯关上的瞬间，梁久还是说了。 “少喝点酒。” 她看见林别眉毛一挑，眼里闪过一瞬的柔软，那表情是梁久记忆中的模样。 深夜十一点半，蜷在沙发上看剧的梁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赶紧走到门口，就见林别疲惫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的脸颊有淡淡的红晕，一手提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扶着墙。 梁久赶紧将他扶住，然后帮他把外套放好，林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满身的酒气。 “怎么喝了这么多。” “董事换任，都是叔叔伯伯辈的，必须陪着。” 她没想到林别会告诉她这些，他的语气少了平日里的克制后，对梁久来说是熟悉的。 她去泡了杯蜂蜜水，然后又找了条毛巾浸湿水递给他。 “帮我把领带解开。”他闭着眼睛说着。 梁久走到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的领口，然后熟练地将领带解开放好。 一抬眼，林别眼神迷离却专注地看着自己。 仿佛，不太高兴？ 梁久退后一步，他伸手拉住了她，然后又松开，紧接着又拉着她往怀里一带。 “你以前给谁解过领带。” 梁久的脸贴在他火热的胸膛，她看不到林别的表情，仅仅从他紧绷的身体猜测他情绪并不好 她要怎么说？是方寻手把手教会地她？ 她越沉默，答案越呼之欲出，林别的视线在她头顶扫过，忽然松开了手。 “周末我妈让你到家里吃饭。” 梁久一愣，他顺势站起来往卧室走。 “我爸也在。” 梁久露出为难的表情，“必须……必须去吗？” 走到卧室门口的林别倏尔看向她，“我们是夫妻，和我父母吃饭让你这么为难？” 她摇着头，实际是怕连累他们家，但是林别看见了她眼里的抗拒。 他走向她，然后一把拉起了人往窗边走去。 “晚上为什么要拉窗帘呢。”林别让她面朝窗户，然后按下按钮，窗帘徐徐打开，他冷声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公寓的视野是极好的。” 夜色在梁久的眼前绽放开来，再次看见那片房子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地抽疼。 他应该是恨自己的吧，梁久这样想着，“是挺好的……” 两个人站在那儿面对整片星空，梁久觉得鼻子有些酸，母亲出了那样的事情后，她从没一刻觉得安宁，她知道这事情不可原谅，索性就把失去亲人的难过都藏了起来。 只是这一刻，为什么在林别面前，她的心变得那么柔软。 “林别。” 他以为她会气愤，可是梁久却没有。 “谢谢你和我结婚。”梁久转身看向他，“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和你……一起。” 他的眼眸闪了下，“希望你说到做到。” *** 此后的几天，林别忙得再也没有回来住过，李阿姨开始还问晚上烧些什么菜，后来就干脆问梁久喜欢吃什么了。 周末，林别派秘书来接梁久，秘书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职业装，妆容十分朴素。 秘书小姐告诉梁久林别一直在加班，让梁久先去林家等他。 梁久一路都十分安静，秘书小姐偷偷从后视镜观察着，想起半小时前boss对她的种种嘱咐，她还以为夫人有多难伺候，明明是娴静优雅的，搞不懂老板在担心什么。 到了林家的时候林夫人竟然站在门口，梁久下车和林夫人打招呼，林夫人亲切地对她微笑着。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梁久总是觉得挺对不起林别母亲的，因为她和林别从决定结婚到婚礼的那一天，她只见过这个婆婆一面，就是林别突然带她回家通知父母结婚的那一次。 她知道林别父母不会赞成这场婚事，也以为结婚需要周旋很久，可是林别非常强硬地把结婚时间定了，然后就是婚礼。 “梁久，上次你走得那么急，我们还没聊聊。” “林别最近很忙，所以……” 林母安抚地牵起梁久的手，“没事，我懂。” 林母让佣人去忙，然后带着梁久上了楼，“本来以为婚后你们还在家里住，可是林别现在非要搬出去，他房间里的东西都还没收拾过，你来了刚好。” “搬出去……吗？”梁久以为住在公寓只是暂时的，没想到林别根本就没打算回老宅。 林别的房间梁久以前就来过，她还记得坐在书桌那儿听林别讲卷子的时候，窗外的树稍轻轻打在窗框的声音。但是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站在这里，她又觉得这地方很陌生。 “梁久，虽然你和林别结婚得仓促，但是我还是挺高兴的。” 梁久被林母的话怔了怔，“我……” “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事，那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觉得你有什么错。”林母走到窗前站着，眼神飘向了远方，“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林别可能就得和另一个人结婚了，那是林别爸爸希望看到的。” “另一个人？是谁？” “林别应该不会告诉你，但是你迟早都要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们家还住着一个人，她叫全晓芮，她妈妈你一定认识，就是五年前在美国去世的全莹。” 梁久讪讪然，“全晓芮……？” “是的，原以为她会和林别结婚，所以看见你，我很高心。” 林母看着梁久，忽然问道，“你高兴么？” 梁久低头看着手心，她一直都觉得五年没见面的林别忽然要和她结婚这件事情很蹊跷，尤其是在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 她以前想过很多可能，却从没想过林别只是为了逃避全晓芮罢了。 “我怕拖累了林别。”梁久低声说，“我真的不想拖累他，我家的事情太复杂了。” 林母看着眼前的女孩，想起了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那时候的梁久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公主，她的眼永远是明亮而自信的，不过几年时间，原本应该成长的女孩，却变成了这样的小心翼翼。 “你还有家人吗？”林母问道。 梁久沉默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一样。 佣人敲了敲房门，“夫人，全小姐到了。” “知道了，让她去前厅吧。” 林母走到梁久身边，指着那一排书架说，“林别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看书，有一阵子好像还写了书，以前在家的时候这些书我们都不能碰，我想你帮着挑些书带走吧。” “嗯，好的，阿姨。” “梁久，你该叫我什么？” 梁久一愣，然后有些不知所措。 “该叫妈了。”林母温柔地看向她，“打从前我就很喜欢你，我觉得你和我很像。” 梁久的心暖了暖，一直克制住的情绪差点失了控，她哽咽着说，“好的，妈。” *** 林别将车停好，然后就见刘秘书在门口站着，他心里不快，脸色倏然冷了下去。 “不是让你跟在梁久身边吗，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刘秘书低眉应道，“林夫人带着梁小姐上了楼，让我们我在外面候着。” 林别言深意长地看了眼停在那里的红色跑车，“全晓芮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还没有和梁小姐碰上。” 林别快步向内走去，冷声道，“以后叫夫人。” 本来想直接上楼找梁久，谁知全晓芮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愣是挡在楼梯口。 “林别，你回来了。” 林别退后一步和全晓芮保持距离，不耐烦地说，“让开。” “你回来都不和我联系，还偷偷结了婚，你怎么这样呢。”全晓芮嗲着嗓音说。 林别嫌弃地扫了她一眼，这一身浓妆艳抹着实没一点长进，“结婚请帖发给你了，你自己没来。” “人家不是帮林伯伯去澳洲处理公司事务了嘛，没赶回来，你还怪我呀。” “你能不能让开。”他给刘秘书递了个颜色，刘秘书上前将全晓芮推开。 “推我干嘛，林别，我找你有事。”全晓芮收起委屈的表情，“澳洲分公司出问题了，林伯伯今天叫你来就是商量这个，你跟我来。” 林别迟疑了下，他烦全晓芮是没错，但是工作上他从不带私人感情，于是他放弃了上楼，转身和全晓芮往书房走去。 林则然正在通电话，看见全晓芮和林别进来后，他草草结束了电话，然后犀利地扫了林别一眼。 “我听说你每天忙得住在办公室里，今天有时间回家了？” “新接手工作，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学起。”林别坐下，面无表情。 “所以让你和晓芮多学习学习，她可是在公司干了三年多了，澳洲公司的开拓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的，你可有这种能力。” 林别不屑地冷哼，“说正事，分公司怎么了。” 林则然没再说什么，于是三个人开始了长达一小时的工作会谈。 等到会议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暗，林别揉了揉眉角，他已经连续工作了72小时。 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下，全晓芮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被林夫人叫来送茶水和点心的梁久，两人打了照面，全晓芮愣了一秒。 “妈让我来送点吃的给你们。”梁久理所当然地对全晓芮微笑。 而在书房里听见这个声音的两个男人惧是一怔，林别没有回头向门口望去，他听见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沙沙声一点一点靠近。 紧接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来到了自己身旁。 他听见梁久清脆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爸，喝点茶吧。” 林则然岿然不动，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梁久将茶放在林则然面前，然后又给林别和全晓芮也放了茶。 “我们在谈事情，你下去吧。”林则然冷声说，“以后不要随便进来。” 梁久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一只手捉住了她，那手掌火热，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陪会梁久。”林别的声音很温柔，他看向梁久，“怎么不让佣人做这些？” 梁久淡淡一笑，没说话。 林别站了起来，也没有等林则然的批准，就这样带着梁久离开了书房。 全晓芮盯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许久，然后就听林则然说，“晓芮，你对这个项目的前景是怎么看的。” 第60章 林别带梁久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他将门带上后，眼尖地发现有人翻过他的书架。 梁久从他眼睛所到处猜出了他的想法，于是主动坦白道，“妈让我给你打包些书带走。” 林别在她动过的几本书旁边视线一扫，问道，“都看到了？” 梁久的心啪得一跳，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怎么一下就…… “这几本书动过，还有这里。”他轻而易举地指出她移动过的痕迹，接着不动神色地表达着不悦，“这些信本来也是写给你的，现在就物归原主吧。” 梁久看向他递过来的那沓信，是的，十分钟前，她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些信。 她本不应该打开任何一封，可是当她看到信封上字迹工整的地址和收信人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 这是林别写给她的信，从日期来看是在她离开的第一年。 这些信件带着邮戳，说明这些信件曾漂洋过海地到了地球的另一边，然后又被退了回来。 不过也不是每一封都邮寄过，后来好像他就只是写，却从没有邮寄出去。 “你从来没有收过它们，每一封都被退了回来，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读到这些呢，真是巧了。” 林别把话说得云淡风轻，然后用眼神鼓励梁久去拆信。 梁久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封，满满两页纸，工整又带着一些潦草。 她粗略看了一眼，这大概是林别写给她的第三封信，前两封她都读完了。 其实梁久不想当着他的面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怕那样显得做作，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油墨的味道随着信封的开启倾泻而至的那一刻，她心里的一处角落就慢慢地瓦解了。 “我回到英国后就被关了起来，所以，这些信不是我退回的。” “关了起来吗？”林别挑起眉毛，“我怎么听说，你是被欧内斯特金屋藏娇了呢？” 金屋藏娇，这真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却很贴切。 “我只是从家里搬了出去，住到了，他的别墅里。” “然后呢？” 梁久觉得难以启齿，虽然那几年她和方寻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她确实是方寻婚姻中的不稳定因素。 “然后就被关了起来。”梁久这样定义自己，“没有什么自由，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里，过着你认识我时过的那种日子。” 林别没有步步紧逼，他陆续从书架上抽出一些书，然后将他们一一放在了桌子上。 这件事情做完后，他叫佣人送来两个纸箱，他将书放了进去，忽然说，“周末陪我出差。” 梁久有些慢半拍地问，“去哪儿？” 林别没有马上回答，他将所有书都摆放好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该下去吃饭了。” “我们要去哪儿？” 林别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杭州。” *** 那餐饭吃得很平和，甚至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和谐。 饭后，当佣人将果盘端上来的时候，林则然纹丝不动地盯着梁久，餐厅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地在期待着什么。 林则然等到梁久将切好的菠萝盛到碟子后，终于开口。 “你母亲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梁久低头不语，她很冷静。 “死刑。” 两个字的力量有多大，梁久此时最深体会，她觉得脚底轰轰作响，仿佛下一秒地面就会裂开，然后她就消失在这个世界。 那样该多好。 一只手握住了她，是林别。 “虽然这个要求不尽人意，但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起梁家的任何事，私底下，台面上，都不要。” “爸……” 林则然只一个眼神就让林别住了声。 “另外，小芮是我们的家人，你们好好处。” 梁久卷长的睫毛扑扇了下，装作听不懂林则然的意思，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提出自己的想法呢，她连嫁进来都是莫名其妙的。 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好的。”梁久不敢轻易叫他爸爸。 她稍稍抬头，看见对面的林夫人绷着脸，在林夫人的旁边，全小芮笑颜如花。 *** 知道母亲被判了死刑并没有刺激到梁久，因为这早就是她料想到的结局。 像梁闲云这种身份的人，就算被量了刑，到执行也需要个一年半载的。 梁久知道母亲还在某处活着，她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这个，她更担心另一件事情。 是林别的态度。 自从上次从林家回来后，林别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变得让梁久捉摸不透，当然这种变化梁久并不讨厌，但是就觉得不真实。 比如现在，她站在门廊处为他打着领带，这已经成为每天林别上班前的既定项目，她踮起脚盯着领带结，发现林别的呼吸有些不稳。 他有时候会摸摸她的脸颊，一带而过。 今天他显然心情很不错，就在梁久为他整理领口的时候，他忽然低下头。 什么东西扫过了梁久的脸颊，湿热温柔，带着点柠檬香。 梁久瞪大眼睛，呆若木鸡。 “把头抬起来些。”他如是说。 梁久傻傻地照做了，她抬头，踮起脚，然后…… 那感觉再次靠近，这次不是脸颊，而是直接点到了她的唇瓣。 林别的唇很凉，很软，很…… “等我回家。” 林别捏了捏她脸颊，然后转身消失在了电梯里。 梁久轻触被他捏过的地方，很怜惜地摸了又摸。 到了晚上，当她靠在林别的臂弯里浅浅呼吸的时候，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让她想起了在伦敦和林别再次重逢的那天。 她穿着平淡的工作服来到他面前，她把菜单放到桌上，然后用和以往一样的声调问他想喝点什么，甚至没有在意眼前的客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林别简单地点了菜，她都没有留意客人的声音是否熟悉，动作是否亲切，眼神是否热烈。 她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会了目无一切。 然后，在她要离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 没错，是抓住了她，就如同现在一样，骨节清晰又白皙的手，握住她小臂的一截，紧紧的，有力的。 “你去哪儿？”他问。 梁久这才回过神，发现了这个声音是如此的悦耳。 “我问，你要去哪儿。” 梁久用菜单挡住眼睛以下的脸，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注视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吃饭。” “你来伦敦做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要待多久？”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他们两个自顾自问着问题，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回答什么。 再然后，她感觉到林别手掌渗出的汗渍，密密麻麻地围绕在她小臂上，但是他的眼神里平淡无波，非常的平淡。 这种平淡刺痛了她。 紧接着，林别再次用平淡的语气对她说，“我们结婚。” 不是疑问句，不是祈使句。 是陈述句。 身后的人动了动将梁久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屏住呼吸，不愿意让人发现她现在有严重的失眠症。 林别似乎想要翻身，奈何怀里抱着一个人，他转了下身体后，又重新贴了过来，将梁久紧紧抱在怀里。 两具身体紧密地贴合。 梁久发现自己眼角有些湿润。 是因为林别的态度。 从那天以后，林别就和她同床了。 在一个人度过了那么多个凄冷夜晚后，梁久从没想过黑暗中还能有人作陪。 这种温热，就在她光鲜亮丽的少年时期都没有感受过。 她想起了在林别房间里看见的那些信，犹如千斤重倾斜在心头。 身后的林别呼了口气，仿佛是知道她还没睡，用手划过了她半张脸。 梁久身体紧绷着，她的后脊梁微微缩着，林别一下就醒了。 “还不睡么？” “嗯，睡着了的，做了个梦然后就醒了。” “做了什么梦？”他问。 “不太记得了。” 他没再问，只是轻轻将她抱了过来，然后让她的脸面对着自己。 “就这样睡。”他几乎是命令着。 梁久合上眼，将房间里的一切都屏蔽了，只有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响着。 他和她，从同学到夫妻的关系没有任何的过渡。 她竟然觉得，还挺好的。 此后的几天，林别都是早早就下班，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然后相拥在一起等待着黑夜的流逝。 林别的话依旧很少，他不解释什么，也不多问什么。 梁久发现自己对林别是信任的，比如他带她去任何地方，她连问都不会问。 然后她看见了一架私人飞机。 这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很小的时候曾经和母亲出访过别的国家，那时候她才离开中国不久，每天就像个小狗一样缠在母亲身边，母亲无奈地抱着她出现时，那些穿着黑色西装的叔叔们总是低下头。 他们不敢看她。 那时候她还不懂这是为什么，单纯觉得被人敬畏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那一幕记忆尤为深刻。 就像现在一样。 停靠的私人飞机，几个机务人员，还有随行人员，都站在那里看着林别和梁久。 这画面很熟悉，她又再次感觉到了那些人的敬畏之态。 她有些惊讶年纪轻轻的林别会给人这样的压力。 梁久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事实上，她从前几乎不穿高跟鞋。 这和她从不参加公众活动有直接关系。 在伦敦的那些年，她除了呆在那栋空旷的别墅里，几乎都不在人前露面。 以至于，作为一个女人，她连高跟鞋都穿不好。 林别托着她的腰肢帮她保持平衡，然而上飞机还有一段不算平缓的阶梯，梁久站在那儿看了看，手抓住冰冷的栏杆。 她在想，今天穿的这个窄裙是不是能够迈开那么大的步伐，如果不慎摔倒，她要如何应对…… 就在她犹豫不定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悬空，她被人托了起来，她暗暗惊呼，下意识地要抓住点什么。 “老实点。”林别的声音从梁久耳边擦过。 梁久听见身后有人倒抽口气，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扮演好林别妻子的形象，于是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对他微微一笑。 林别就这样把梁久抱上了飞机。 第61章 再遇程方圆 飞机停落在杭州时，空气里的湿润扑面而来，梁久看着窗户上零星的雨滴，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伦敦。 林别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梁久与他对视，他一路都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连口水都没喝。 他的工作这么辛苦吗？梁久暗暗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秘书从后面走了过来。 “林总，外面下雨了，晚饭已经换到了拢月会所。” 林别眉头微微一皱，“拢月？”他又看向梁久，“晚上都有谁？” “是全小姐定的，说孟公子刚好也到了杭州，大家聚聚。” 林别嗯了一声，然后对梁久说，“孟程鹏也来了，你还记得他吗？” 梁久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是当年市长的儿子。 “自从他随父亲去了首都后，我和他也许久没联系了。”林别想起以前的事情，面色柔和许多，“谁也没想到，林菲菲会甩了他。” 梁久睁大了眼睛，林别拉着她起了身，先是帮她把外套穿好，又给她围上围巾，然后他一边叙述着林菲菲和孟程鹏的往事一边走出机舱。 雨后的空气非常清新，梁久靠在林别身边，心里安定了不少。 “所以林菲菲没有跟着去首都，两人就分了？” “嗯，那时候林菲菲已经决定去美国留学了，孟程鹏因为这事儿一蹶不起，差点影响高考。” 梁久脑海里浮现出林菲菲的样子，“没想到他们是认真的。” 两人上了车，司机是个中年的男子，对她行了注目礼。 “你是不是从来不相信感情。”林别看着身边的梁久，忽然说道，“所以离开也毫不犹豫。” 梁久微怔，“我只是……”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林别已经将头转向一边，淡淡地说，“一会全晓芮也在，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去。” “我还是去吧。” “也好。” *** 梁久没想到在饭桌上会遇见程方圆。 程方圆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几年没见，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这几年互联网行业飞速发展，程方圆父母的公司早就上了市，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互联网公司，现在的他和这群人交往已经游刃有余。 大家落了座，全晓芮热络地和大家说话，显然和他们已经非常熟悉了。 “好久不见，梁久。”程方圆和所有人都打完招呼后，最后将目光落在梁久身上。 “好久不见。”梁久对他笑了笑，遇到故人她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先点菜吧。”林别将菜单递给梁久，然后让服务员拿来一瓶冰矿泉水，他为梁久倒上。 孟程鹏笑了笑，“这是方圆的地儿，让他安排吧。” 程方圆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提着两盒酒回到包间。 孟程鹏见了啧啧出声，“这不是上个月你在香港拍下的么？真不够意思啊，前次来你这儿吃不给我开，怎么，林别面子比我大是吧？” “我们是老同学，你能比？” 说话间酒放入了醒酒器中，程方圆看到林别将梁久跟前的酒杯撤了下去。 “梁久能喝酒，你让她喝。” 林别淡淡一撇，语出惊人。 “备孕呢，我们都不喝。” *** 当晚的饭菜精致可口，许多都是梁久喜欢的，席间大家聊着天，也无关多重要的话题，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刚开始有人提到以前的事情的时候，还都在观察着梁久的反应，只见她埋头吃饭并无不高兴，话题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你说，你那时候弄的电竞社是不是就为了泡姑娘？”孟程鹏吃了几杯酒，脸色发红。 “放屁，我是为了上网，里面就没几个女的。” “菲菲算一个，梁久也算一个。”孟程鹏痴痴地傻笑。 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些年哥儿几个聚会，孟程鹏喝了酒没有不提菲菲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位到底着了什么道儿，愣是被人甩了还念念不忘。 全晓芮在一旁插不上话，被晾在一边的她找准机会插上了一句话。 “前阵子我去新加坡遇上余天，他说在美国的慈善晚宴碰上菲菲了，她要订婚了。” 孟程鹏眉毛挑了挑，“订婚啊，挺好的。” “大家都结婚了。”程方圆眼神飘向梁久，“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都不通知一声？” 林别抿了口酒，将话融在了液体中。 谁也没有再问起他们的事情。 梁久搅动着一碗浓汤，将所有滋味隐了去。 *** “真没想到你们会结婚。” 梁久从洗手间出来，就见程方圆叼着根烟冲她笑。 “我也没想到。”梁久看向他，皱眉，“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 话到一半收住了，她在想如何形容才好。 “变得油腻了吗？”程方圆满不在乎地掸着烟，并没有抽，“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的，那年你走了以后可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事实上，大家都曾试着去联系过她，只是她就像断线的风筝飞得无影无息的。 再次听到梁久的消息，就是在新闻里了。 梁闲云犯了经济案件的事情一时间都是铺天盖地，他还记得当时父亲瞄了一眼电视，难得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问道，“这是你那个同学吧？” 那一年林别托程方圆打听梁久父亲的事情，还是程方圆的爸爸帮的忙，所以名字一出来他就记起来了。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程爸爸似乎想到了那份资料，叹了口气。 程方圆掐掉了烟，几年不见，梁久除了成熟一些好像没什么变化。 “当初走得急，后来就……”消沉了，她想这样说，又觉得不妥。 “后来就和你那个哥哥在一起了？” 梁久微怔，脸色清淡倒没有生气，只是回国这么久，她好像很久没有想起方寻了。 “听说离婚了。” 程方圆将烟扔了，看见对面的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所以还要和他生孩子吗？”程方圆笑了笑，“你就不怕自己变心？” *** 回家的时候，全晓芮跟着梁久和林别一车，他们回到了林家在西湖边的一处别墅。 车刚驶入小路，梁久的身体便紧绷了起来，一只温厚的手摸了摸她的小手，是林别在安抚她。 湖心宾馆几个字在眼前闪过，梁久盯着紧闭的大门，脑子昏昏沉沉的。 被方寻带回英国后，她曾跑到梁闲云面前问起父亲的事情，梁闲云自然知道湖心宾馆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却没有多做什么解释。 “他病得很重，在我和他离婚以后，他家里人都不管他，我又不在国内，只能托人照顾。” 梁久不信，硬是要一个说法，“可是你从小就告诉我，爸爸已经走了。” “他都不认识我们了，和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呢？” 梁闲云说完给秘书处打了电话，秘书将文件递了过来，她便开始处理公务了。 梁久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她听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下周剑桥有开放日，你去看看。”梁闲云说罢戴上眼镜，埋头在公事之中。 梁久却没有放弃，她找到阿德勒伯爵的时候，她的这个继父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苦恼着。 “这是你母亲的私事，我没有义务为她解答。”阿德勒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忽然说，“也许有一天你都不会有精力想这些事情了。” 梁久微微一愣，“您会离开我母亲吗？” “她仿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呢。”阿德勒答非所问。 梁久不解，阿德勒却再没有说什么，他带梁久去吃她最爱的日料，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回想起来，那是阿德勒最后一次对她慈眉善目。 而两年后，梁久终于知道阿德勒话里的意思了。 对梁闲云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她的政治抱负。 林别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回神，然后递给她一件淡粉色格子的外衣。 “外面凉，穿上吧。” 全晓芮看了看，忽然说，“你们两个真的是自愿结婚的吗？” 林别打开车门，只留下三个字，“不然呢？” 第62章 林别在杭州待了三天，每天都是早出晚归，集团里的事情多到安排不过来，每天只是听区域执行的工作汇报就要半日，下午又得带着高层开决策会议，每每深夜才回到别墅。 虽然林别吩咐秘书白日陪梁久多出去走走，但是梁久仍然窝在别墅里根本就没出门。 林别听到秘书汇报的时候眉头紧了紧，什么都没说。 第四日，梁久正在为林别准备宵夜食材的时候，林别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了。 他将外衣随手放在沙发上，头发沾着露水，看向梁久的时候微微一眯。 “做什么呢？” “炖汤……” “嗯？”林别斜靠在门边，双手环胸。 梁久将焯好水的排骨放入汤煲，“想着你回来可以喝一点。” 排骨洗得干净，倒入水后便清澈见底，梁久将玉米和胡萝卜依次放入，然后盖上盖起了火。 “今晚出去吃。”汤煲在灶台上发出嗡嗡的响声，林别顿了顿，又说，“晚上再一起喝汤吧。” 林别开车带梁久出去，阿姨出来给梁久递了披肩，她的肩膀单薄挺直，披上后从后面看就像一张纸。 车缓缓驶出了住宅区，西湖的夜色在眼前展开，梁久看着霓虹灯闪烁的光霞发起了呆，直到玻璃蒙上薄薄的雾霭，她才听见林别在说话。 “方寻离婚了。” 嘶嘶嘶嘶…… 梁久的手指在窗户上描绘着什么，脸都没有转过来。 “上个月底的事情，据说孩子也给了女方，好像是他出轨了，他父亲把事情压了下来，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个女的自己找记者说的。” “嗯。”梁久看着自己画的四叶草，然后摇摇头，“怎么不像。” “结婚前他曾经给我打过电话。” 梁久将四叶草擦掉，然后哈了一口气，她想画一朵花，白色的，娇嫩的，会渐渐消失的花。 林别在等红绿灯，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拍着。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还说会给我打一笔钱，是你的嫁妆。”林别转了弯，街道边的景致变得安静许多，他将车得平稳顺滑，十分镇定的样子。 “毕竟是你的娘家人，我就答应了，今天钱到账了，两个亿。” 车停在了日料门口，木质的栅栏上闪着星星亮亮的微光，门口的服务生穿着黑白的西装笑得热烈。 “我听说你喜欢吃日料。”林别卷起了袖子下了车，然后绕到后备箱取了伞，他为梁久开了门，柔声说，“这也是他告诉我的。” 梁久仰头看去，他的鬓间被雨水打湿，外面的雨忽然下得更大了，那个穿西装的服务生打了一把足足能够容纳四五个人的伞走了过来，林别没有理会，他看着她。 梁久推了他一下，他不动，仍然半个肩膀在雨帘之中。 “他还说，下雨天最好陪着你。”林别清秀的脸在微光中，“我没记错的话，伦敦经常下雨吧，他有每次都陪你吗？” 梁久扑腾一声从车上跳下来，车是越野的，底盘很高，她跳下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劲儿，然后差点踩在他皮质的鞋上。 服务生默默为两人打着伞，林别揽住她的腰身，进门前在她耳边呢喃道，“我们都别喝酒，今晚别喝酒。” *** 林别露在袖子口的手腕利落白皙，一圈一圈地研磨着山葵。 日式的隔间里，光线都是暖的，四周的门扇被顶上的空调吹得嗡嗡作响，梁久抬头看了看。 “开了暖风，你不喜欢？” 梁久摇摇头，心里还在斟酌着他的话。 那日在程方圆那儿他说过，要备孕。 近日他说，我们都不喝酒。 两人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除了杯碗筷子相碰发出的清脆声。 帝王蟹被分成了好几种料理，壳子炖了粥，腿清蒸，其他的做成了刺身，端上来的是俨然一个庞然大物，将整个桌台铺得满满的。 热粥下肚后，终究冲淡了外面的湿冷，梁久的脸色缓了缓，林别看她面色红润起来，嘴角的僵硬便柔和许多。 “林别。”她将茶盏放下，淡抹的脸犹豫了几许，“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结婚？” 林别正在拨着蟹腿，雪白的肉一脱壳便甜腻扑鼻，他送到她嘴边，然后看着她。 “你不知道吗？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这样了。” “林别……” “先吃了它。” 梁久无奈，只能将蟹腿放在盘子里，那蟹肉肥美壮硕，在盘子里支了出去。 她咬了一口，甜甜的滋味充盈着口鼻之间，随后一点点咸的滋味也都忽略不计了。 “我不会见他的。”梁久抬眉，眼睛水泽光艳，“我不会见方寻。” “好。” 林别说罢又将另一只蟹腿堆在了她碗里。 *** 方寻打的钱第二天就交到了梁久手里。 说是给梁久的，不过是用的一张卡的形式。 卡的主人依然是方寻，只是将密码告诉了她，随着卡来的还有一个手机，就是和卡捆绑的手机号。 林别秘书送来这些东西的时候，梁久正在浇花，她最近种了一株芍药，是从鲜花市场买来的，移植到盆里后不知怎么生得不算好。 “放下吧。” 秘书犹豫了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夫人都不看一下吗？ 梁久见状，只好放下花洒接过银行卡和手机，末了问道，“听说西部在建小学，你以林别的名义都捐了吧。” 秘书睁大眼睛，“林总说让你自己用……” “我不需要钱，捐了吧。” 捐钱的事情很快就办好了，这几天林别似乎心情特别好，每天早早下班就带她四处地吃。 梁久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就说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妥。 一晃两人就在杭州待了一个月，江南的冬天来得晚，但是一入便是阴湿难耐，别墅里通天开着地热，干燥得让人不适。 林别最近好像没有那么忙了，有时候白天也会在别墅里呆着，他看了那株芍药后，第二天就叫了个花匠来，不过几日那株花又影影绰绰地绽放了。 手机叮咚一声响起的时候，梁久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声音是从床头柜里传出来的，可是她的手机明明就在床上放着。 打开抽屉，黑色的手机屏幕亮着，一条简短的短信。 “我们见面，周日风雨楼，二楼，等你。” 啪…… 她将抽屉合上。 又打开。 再读一遍短信，这次完整了。 “我们见面，周日风雨楼，二楼，等你。——方寻” 梁久想起来了，这手机是和方寻的卡一起送来的。 *** 林别将文件签完，看了看时间，五点一刻，还早。 他将剩下的工作都带走，然后从沙发上捡起外套，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咖啡。 因为江南分部今年高层换血，所以林则然派林别来的时候就嘱咐过务必谨慎行事，只因江南是林家的根，这里盘根错节地养着一批元老级的董事，不是随便可以差遣的。 因此林别每日浸在这些人的工作中，分身乏术。 但是这并不是他来杭州的目的。 推开白色的门，他将所有人都支走，然后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胡枫是醒着的，但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字，接着就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手里的苹果握得紧紧的。 “先生，最近几日还好吗？我给你带了几本书。”林别将书放到胡枫手边，然后坐到床边，“这几日天气凉了，护士说你不愿意出去走，不如就看看书吧。” 胡枫点点头，又摇摇头。 林别笑了笑，“会好起来的。” 胡枫眼神一转，有了对焦。 “我是说天气。”林别将他手里的苹果拿走，然后递上一杯热水，“过几天，我就带她来看你。” 胡枫又是点点头，然后摇摇头。 第63章 在胡枫那儿说了会话，林别便归心似箭地往别墅跑。 这几日他都是夜幕低垂的时候就回到家，然后和梁久在庭院内的小桌子上吃晚饭，再窝在暖房的沙发上看电视剧。 这样的日子很平淡，但是他甘之如饴。 但是今天梁久并不在，林别开了灯，房间里空荡荡的。 林别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夫人今天去哪了？” 秘书立即回道：“下午的时候夫人让我安排车，说要出去逛一逛，还没回来吗？” “还没回来，联系下司机。” “好的。” 几分钟后，秘书回复说夫人到了杭州大厦附近下了车，现在联系不上。 林别微微动怒：“不是让你们跟着她吗？” 秘书诚惶诚恐地说道：“夫人说想自己逛逛，不让我们跟着。” 林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傍晚，梁久在杭州也没有什么朋友，她能去哪儿呢？ 现在梁闲云的案子还在审，全国上下都跟着揪心，作为梁大使的女儿，梁久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她不应该擅自出去的。 林别给梁久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他的眉头紧皱，觉的事情有些奇怪。 几分钟后，他联系了司机问好地点，从车库拿了车，直接往市中心驶去。 *** 梁久站在包厢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家高级的私人会所，从进来后就一路有人带着她来到这，方寻做事情依旧滴水不漏。 她原本并不想来的，自从收到那条短信后，她就没有想过要来见方寻。 以前他们是兄妹，那时候她曾想过有一天和方寻脱离法律上的这层关系，但是却没想到真的变成了陌生人后，他们依旧有千难万难阻隔在两人之间。 当方寻带着她离开伦敦郊外的那处别墅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不知道方寻要带她去哪里，没有了母亲的保护，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家可归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到亲人了。 方寻已经不是她的依靠，他有妻子，有孩子，有一个完美的家庭，那并不是她可以介入的。 五年，她在自己虚构的童话世界里生活了五年。 当踏出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事情不会再回到从前了。 她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即便她和方寻在这五年里什么越轨的事情都没有做，但是她的确分走了方寻作为别人的丈夫和父亲的心。 所以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想，她也应该独立了。 兜兜转转，当他们不再是兄妹的时候，他们依然无法在一起。 “小姐，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门口，方寻的贴身秘书对梁久报以微笑，梁久别过视线，她看到秘书眼里的不认同。 从来都没有人看好过这一段感情，不管是以前他们作为兄妹，还是现在她已经嫁给了别人，而方寻背负着家族的利益，也绝对不会和她走到一起。 梁久调增好了自己的心情，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久久，我就知道你会来见我的。” 房间里，方寻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梁久。 梁久走进，关上了门，不知作何反应。 菜上齐后，方寻让所有人都离开，然后关上包间的门，走到梁久身边坐下。 “一年多没见，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还行吧。” “听林别说，他是在伦敦的中国城找到你的，你怎么会跑去那里？” 梁久喝了口茶：“因为无处可去，我想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方寻叹气：“就真的不愿意来找我吗？” “嗯。不愿意。”梁久转头看他，“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句话伤到了方寻，他笑了笑：“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我已经结婚了。”梁久提醒他，“我和另外一个人组成了家庭，我和你之间就再无关系了。” “你是在气我吗？” “嗯？” 方寻认真问她：“因为我曾经和别人结过婚，所以你也结婚，是这样吗？为了折磨我？” 梁久呵了一声：“我只是想要安定下来，而林别愿意给我这样的生活。” “我也可以。”方寻眉头一紧，“久久，我现在已经自由了，父亲不会再逼我，而我和你的关系也不再是阻拦，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哥哥。”梁久打断他的话，“我再说一次，我已经结婚了。” 方寻安静了下来，他问：“所以现在你是不要我了，是吗？” “是你先放弃我的，哥。”梁久一脸平静，“从母女将我送回国的那一刻，你已经放弃我了，相对于你的前程，我是微不足道的。” “久久，不是这样的。” 梁久笑了：“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么？这么多年以来，我在你心中根本就不是第一位的，哥，我也累了，真的。” 方寻看了她许久，然后叹了口气，“我们都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如果你是真心爱他，我会祝福你，但是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手了，久久，我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对你说出喜欢的话，已经等得太久了。” 梁久不想再听这些，冷漠以对：“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来找林别，也不要再来找我，你给我的那些钱我已经以林别的名义捐出去了，从此以后，你我各自安好吧。” “梁久。”方寻有些急了，“我是有苦衷的……” 梁久起身：“方寻，就此别过吧。” 方寻抬手，想要拉住她，却没有行动。 他呆坐在那，思绪万千。 *** 梁久走出风雨楼，外面下了小雨，她拿出手机想要联系司机，就发现林别来过电话。 她想了想，拨通了林别的电话。 “在哪儿呢？”林别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风雨楼附近。” “怎么去那儿了？” “就随便逛逛，你回家了吗？” “嗯，我在家，你回来吗？” “马上回去。” “我让司机去接你。” “好的。” 司机很快就来了，梁久上了车，一路无言。 到了别墅的时候，她远远就见一个人撑着伞在站在雨中。 竟然是林别。 车进了车库后，林别从外面走进来，他收了伞。 看到梁久的时候，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这样说着。 梁久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第64章 梁久跟着林别进了屋，厨房里传来炖煮的声音，梁久撇了眼餐桌，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几盘菜，然后她就看见林别走进厨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梁久来到厨房门口，香味扑鼻，灶台上，一个陶瓷的锅嗡嗡直响，林别戴着手套掀开盖子，在烟缕之中舀起一碗汤，尝了口。 “吃饭吧。”他对梁久说，然后皱眉，“你衣服湿了，去换了再来，别感冒了。” 梁久懵懵懂懂地转身回了房间。 她换了套家居服，窗外，那株芍药被雨水打得风雨飘摇，梁久将花搬进屋里，然后就听见叮地一声。 她愣了一秒，声音从床头传来，她想起了方寻送来的那只手机，立即拉开抽屉，点开信息。 方寻：“有件事情必须告诉你，你的父亲胡枫一年前就被林别接走了。” 啪—— 手机摔在了地上。 梁久脸色发白。 林别为什么要这样做？ *** 林别将热气腾腾的砂锅端到桌上后，盛了两碗饭，抬头，梁久走了过来。 他心情颇好，让她坐下，然后去厨房拿了餐具。 梁久就这样盯着林别，直到他发现事情不对劲。 “你有话要说？”林别坐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是。” “那你说。”林别眯起眼睛，耐心等待着。 梁久在想，她和林别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以前他们是同学，后来莫名其妙变成了朋友，再后来他说需要梁久的帮助，再后来…… 他为她做过很多事情，现在想来都是记忆犹新。 他还亲吻过她，然后两人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他们的关系是很奇怪的。 再到后来，他带她去杭州，然后他们找到了父亲，再后来她被方寻带回英国，度过了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她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自然也没有想过去找林别。 她觉得林别应该也不想见到她，毕竟那时候林则然在美国发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全莹的去世震惊了所有人，她给林别写过邮件，他并没有回过。 然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直到五年后在伦敦再次见到林别。 是偶然吗？ 不可能。 连方寻都没有找到她，林别是如何找到她的呢？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会对父亲做些什么？ 这些问题盘旋在梁久的脑中，她抬头，林别探究的眼神看着她，梁久迟疑了一下。 “你当时是怎么找到我的。” “嗯？” “就是在伦敦，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别眼神一沉：“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梁久就觉得这问题不算突兀，她只是一直都没有问而已。 “就是突然觉得好奇，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并不是巧合不是吗？”她笑了笑，“那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林别眼眸低垂，思考了会，再抬头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一年前，梁闲云出事后，我就委托了英国的人帮我搜寻你的下落，其实很简单，阿德勒在英国是贵族又是知名商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很快我就知道你一直呆在伦敦郊区外的别墅，从那时候起我就派人暗中……保护你。” 他停顿了下，似乎再斟酌自己的用词。 “是监视我吧。”梁久无情地揭穿他。 林别嘴唇紧抿，继续说：“你从阿德勒家出来的那个晚上，独自一人去了皮克迪里广场边的一家青年旅馆住下，紧接着你在中国城附近租了房子，合租，四个人，在一间半地下室的公寓里，打两份工。” “这些我都知道，我原以为你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回到阿德勒的家，没想到你竟然独自一人生活了一年。” “所以你一直都在监视我？为什么？” 林别淡淡一笑，反问：“你觉得呢？” 梁久盯着他看，心底涌起一个念头，但是她不能够确定这是不是林别监视她的原因。 “你恨我？”梁久咬着唇，问得小心翼翼。 林别十分无奈地回道：“梁久，如果我恨你，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梁久答不上来，林别败下阵来，柔声说：“我们先吃饭，好么？” 梁久胃口全无，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林别十分的陌生。 她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再次试探：“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想知道我爸怎么样了。” 林别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中，他收回手，眼神犀利。 “你父亲的事情为什么来问我？” 因为你在国内，因为你无所不能，因为你早就将父亲接走了。 梁久在心里默念，却没办法说出口。 “因为我觉得你也许会知道。” 林别放下筷子，双手合十交叉，他并没有回答梁久，反而冷冷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今天去见方寻了吧？” 梁久浑身一震：“你还在监视我？” 林别的态度骤然冰冷，他冷呵一声，“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监视你，是方寻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凑巧我正在你房间。” “其实看到那条约你在风雨楼见面的消息时，我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感觉。” “五年前，是他在我的面前将你带走，五年后，他又出现了，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林别说罢盯着梁久：“说真的，接到你电话的那刻我松了口气，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快乐，所以我才做了这样一桌子的菜来迎接你。” “梁久，你问我为什么会去监视远在英国的你，答案难道还不明显吗？我在乎你，在乎得几乎是卑微又无助，就像今天如果你和他走了，我除了在这里等你，别无选择。” “我会等下去，也许又是一个五年，我不在乎，为什么？因为我知道方寻配不上你，没有人配得上你，除了我。” 梁久惊讶，林别这些话，难道是在向她表白吗？ “你在说什么……” 林别笑了笑：“怎么，想要逃避我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从头到尾都是喜欢你的，一直一直喜欢你，明白了吗？”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为什么不可以？五年前的那一晚，你为了怕我被父亲责骂连夜赶来的那一晚，我就无法控制地开始接近你。” 梁久呆坐在那，无法消化林别的每一个字。 林别，那个觉得谈恋爱是浪费时间的林别，居然说喜欢她？ “后来知道你和方寻的事情后，我告诉自己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去接受，但是我也会难过的，梁久。” 梁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林别，这太突然了……” “没什么突然的，我一直都做得很明显了，是你太迟钝。不然我当初为什么非要带你去杭州呢？因为我知道你想找胡枫，也就是你的父亲，我觉得如果能够帮你找到爸爸，你就算是离开了中国，也是不带着遗憾的。” “没想到，你走得突然，就再没有联系过我了。” 梁久抬头，林别的眼神是百分百的认真，梁久看过冷冽的他，冷漠的他，甚至是愤怒的他，但是就是没有讲过这样的林别。 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甚至会受伤的林别。 “我不是诚心不想联系你的。”梁久解释着，“起初是我没有和外界联系的权利，母亲和方寻联合将我关了起来，直到方寻结婚那日，我才重获自由，等到我拿到手机后，想要和你联系的时候，我又觉得你也许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离开……” 梁久继续说：“其实我也纠结了很长时间，后来全莹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又不敢联系你了。” 林别听到这里，奇迹般地感到了一丝满足，他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涛翻涌。 一个小时前看到方寻信息时候的愤怒，被她轻飘飘的几句话瓦解，已经烟消云散。 他捏了捏眉心，他是真的无法对她生气啊。 “林别，方寻跟我说我父亲被你接走了，是真的吗？” 林别的动作一怔，他抬头，看着梁久。 “你想见他吗？” 梁久用力点头。 林别想起胡枫的状态，心有不忍，他原本希望胡枫恢复正常后，再让他们父女相见的。 可是骨肉血浓于水，梁久想要见父亲。 林别握住梁久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带你去见他。” 第65章 第二天一早，林别开车带梁久往城外开，杭州的冬天就要来了，车窗外一片雾茫茫。 梁久一夜未眠，她根本睡不着，闭上眼睛，五年前在湖心宾馆看见的那一幕就如梦魇般袭上心头。 那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的男人，苍老的面容，消瘦的身躯，浑浊的眼神，根本不如照片那样精神奕奕。 梁久难以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收音机里，主播正在播报早间新闻，在一则金融消息后，一个新闻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最新消息，前中国驻英国大使梁闲云贪污案已经终审，梁闲云涉案金额庞大，维持原审，死刑……” 林别按了静音，然后听见身边的人吸了一口气。 轰隆隆，平地一声雷。 梁久转头，眼眶泛红。 林别握住她颤抖的手，紧紧握住。 “别怕，有我在。” 梁久嗯了一声，五味杂陈。 车驶入一处安静的别墅区后，在一个独立别墅前停下，早有人等候多时，立即对车上的人鞠躬问好。 “林先生，林太太，这边请。” 林别向梁久伸出手。 “你准备好了吗？” 梁久觉得脚如千金重，真是近乡情更怯，她站在那里咬着嘴唇，强装镇定。 然后，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林别的掌心。 她觉得此刻，也只有林别是最亲近的了。 *** 这是一座占地很大的院落，草坪在秋风中绿得过分，看得出来是被人静心打理过的。 一路上，梁久看见了许多工作的人，他们和颜悦色，对林别十分熟悉。 林别一定经常来这里，梁久的出这样的结论。 三楼的拐角，一位看起来像是医生的人对林别点头示意，梁久驻足在楼梯口，不敢向前了。 林别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你父亲他一切都好。” 医生走了过来，照例报告了胡枫的情况，然后另外一个中年的女人报告了胡枫这几日的餐食情况。 林别恨认真地听完，嘱咐了几句，让他们撤离了。 剩下他和梁久两个人的时候，他微微低头，对梁久说：“需要我陪你吗？” 梁久点头，十分不安。 林别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来到白色的门前。 白色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一缕阳光冲进了梁久的眼中。 胡枫正在看书，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老花镜后的那双布满鱼尾纹的眼睛亮了一亮，他看到梁久后，脱口而出：“小九？” 梁久刚想答应，却发现父亲已经转移了视线，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梁久往前走，来到他的床边，这样看得更加清楚了。 胡枫，她的父亲，头发斑白，形容憔悴。 林别示意她坐下，然后笑着对胡枫问道：“先生，前几日我带来的还满意吗？” 胡枫点点头：“还行，但是这几个译本不算佳作，下次你买这个作者的。” 他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纸条塞到林别手里，就再没有抬起过头了。 梁久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 中午的时候，护工推着车送来四菜一汤，胡枫看到后，吓得直接要往地上跑，护工似乎早就料到，进来两个人按住胡枫。 “先生，是吃饭不是吃药，您别怕。”护工安抚着，然后将菜饭摆在胡枫床上小桌上。 胡枫愣愣看了一眼，这才平静下来。 他想拿起筷子，手在抖，无奈之下只能让人喂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吃的饭一半都喷了出来。 一顿饭吃得像是一场战争，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后，已经是下午两点，胡枫再次拿起那本书，全程当梁久和林别不在。 梁久盯着父亲骨瘦如材的身形，心仿佛被紧紧揪着。 林别起身，带着梁久走出胡枫的房间。 “小九？” 他又叫了梁久的小名，梁久猛得回头，终于看到胡枫眼里有了一丝波动。 然而稍纵即逝。 他又恢复了懵懂的状态，低头看书了。 “父亲是怎么了？” 离开房间后，梁久立即就问了。 林别带她走到花园里，从这个角度依然可以看到房间里的胡枫。 林别已经习惯了，一年前梁闲云出事后，他历尽周折才将胡枫接了出来，然后就安排在了这家私人诊所里调养。 那时的胡枫身体极度地虚弱，经过一番检查后被告知是严重的营养不良，显然不是一年两年造成的。 胡枫被梁闲云藏在杭州十几年，林别只能认为是梁闲云授意的，直到阿德勒的手下派人来威胁林别把人交给他们，林别才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医生说是早年受到过重大的精神创伤造成的后遗症，加上长久的营养不良，身体机能摸磨损严重，还伴随着躁郁和抑郁的心理疾病，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梁久吸了一口气：“长期营养不良？” 她不禁想起五年前在湖心医院看到父亲的样子，那些人将父亲按倒在地上，仿佛父亲是个犯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别摇摇头：“大概只有梁闲云才能够给你答案了。” *** 从胡枫那回来后，梁久神色恍惚，林别没去公司，让秘书将所有的工作都带到家里，他窝在书房一个下午，接了无数个电话，可叹事情就是忙不完。 夜幕低垂的时候，他终于签完最后一个文件，然后便下楼去找梁久。 找了一圈，不见人，林别有些担心，叫来管家问夫人去哪了。 管家说梁久下午出门了，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林别给梁久打了电话，没人接，窗外一声闷雷，天气预报说台风快来了。 林别面色铁青，披了件衣服就开车往山下走。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今天一定要陪着梁久。 *** 超市里，梁久仔细核对着购买清单，手推车里是满满一车的食材，她推着都有些吃力。 排队付款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小姐，这些都是你的吗？”收款员看到一传送带的东西，有些不确定地问。 “嗯，都是。”梁久收起手机，“推车可以推到停车场吗？” “抱歉，不可以的。”收款员拿出几个购物袋，“给您都装袋子里吧，您一会可以推到停车场入口。” “好吧。” 一共装了差不多七八袋，梁久推着往外面走，心里在想一会好如何搬上车。 司机在车里等着，可是又没有信号，没办法叫司机来帮忙。 只能自己慢慢搬了，她叹了口气。 转身，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急忙转身想要逃走，然而那人已经看到了梁久，丢下身边的人追了过来。 “梁久，你跑什么？” 梁久转身，对来人笑了笑。 “方寻，你怎么在这里？” 第66章 回忆 （1） 林别终于联系上梁久的司机，却被告知梁久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林别声音都冷了。 司机硬着头皮回道：“夫人说去商场买点东西，让我喝个咖啡等她，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见夫人没有联系我，就给夫人打了电话，但是夫人没有接听，现在人联系不上了。” 林别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胸口飘荡。 正是下班高峰期，他堵在了高架的下车口，外面又开始下去了小雨。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带梁久去看胡枫，又或者下午他就不应该工作，全心全意地陪着梁久。 他很自责，也很害怕。 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次。 那是在五年前。 *** 五年前。 寒假后的第一个礼拜就是除夕了。 梁久坐在窗口向外看，这座北方的城市已经银装素裹，外面白得那么纯粹，让她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发呆。 她原本想问母亲是否可以回英国过春节，可惜梁闲云这段时间忙着接见访问的外宾已经很多日没有和她联系过了，所以梁久甚至连这个问题都没有问出去，除夕夜就来了。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以前也是如此，梁闲云身为驻外的大使在春节期间繁忙得很，所以方寻才会从一个完全不懂春节是什么的人，成为一个会按时置办年货的人。 这是没有方寻陪伴的第一个春节，也是第一个没有家人在身边的除夕。 梁久手里捧着暖宝宝，在阿姨下班前求她煮了碗芝麻汤圆。她最喜欢吃甜食，因为那种滋味甜到心里，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不过今天好像甜食也没有用了，她吃了小半碗汤圆就跑到楼上穿好羽绒服。 崔秘书一早就被她打发回家了，谁大过年的不去团圆非要在这里守着呢，她可不希望跟他们大眼对小眼。此时家里只剩下李n管家，想必正在楼下包饺子，梁久蹑手蹑脚地从后门离开的时候，还看到厨房的灯亮着。 如果她回来得及时，也许还能赶上第一锅饺子，她心里这样想着转身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 城市的另一边，林别翻过书的最后一页，视线转到一旁那碗放了许久的核桃芝麻露上，这个东西据说非常补脑，是他每天必须都要吃的。 只不过味道真的差强人意。 他端起来将那黑乎乎的东西一饮而尽，忍耐着性子让佣人来收拾了空碗，有人推门而入，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进来，“林别那小子不会大过年的还在看书吧，人呢人呢？” 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等到林别从书房走到套间的会客厅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站着两个人在那里四处打量，见到林别后他们就笑得更放肆了。 “你们林家最会读书的人终于露面了。”说话的是林别的表哥冯旭然。 “是我们的太子爷来了，刚听大伯说林别今年又是年级第一，又是比赛第一的，晚上去了爷爷那里肯定还有得夸了。”这是林别的堂弟林焕然，他自小就不爱学习，天天活在林别的丰功伟绩下。 因为林别是长子长孙所以在家里的地位是极高的，然而责任也是最大的，就像这几位堂兄弟都可以肆意玩耍，唯独林别不可以。 “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林别随意地靠在窗边，问道，“还嫌去年闹得不够么？” 林别是指去年他们除夕夜吵着要去旅游的事情，林焕然不以为然地笑了，“我们是来跟你问一个人的。” “问我？”林别眼神一飘，“谁？” “你别跟我们装，早几个月我爸就说市里来了一个大人物的孩子，就借读在你们学校，这个女孩来头不小，据说是英国一个富商和中国大使的女儿，市长现在拿人当心头宝一样讨好呢。”冯旭然说着摸了摸下巴。 “你不是最神通广大路子野么，什么人你打听不到，跑到我这里来问？”林别挑了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那是因为这个人比我路子还野，她出入都是保镖加佣人陪着，也不轻易参加聚会什么的，据说上次有人在市长家里和她攀谈，她连正眼都不看那人一眼，更不用提那些争先恐后给她家里递邀请贴的，都被使馆区的警卫拦截了下来。”冯旭然说到这里很不满，“就这姑娘自己也清高，还真难接近。” “你接近她做什么。”林别笑了。 “我只是想认识一下，毕竟秋天我也要去英国读书了。”冯旭然坐下。 林别看了眼外面的飘雪，淡淡地说，“你们说的这个人我知道，她是我同桌。” 林焕然一下就跳到林别跟前，“林别你可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祖宗在你身边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冯旭然一听就来了精神，他每天就混在一堆富二代官二代圈里玩，要是能把这姑娘约出来，那他可就更有面子了，“林别，快约出来大家认识认识。” 林别皱眉，“大年三十，你让我约人出来做什么？” 这外面还下着大雪呢。 “你打过去问问么，看她想做什么我们都奉陪就是了。”冯旭然到底是大他们几岁，对于约女孩子这件事情最是得心应手了，“你快打电话，开免提。” 林别无奈，只好拨通梁久的手机，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听了，他按了免提，一个柔柔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林别，你在哪儿呢，要不要出来玩？” 几人都是一愣，冯旭然推了推林别，着急地给他比划着。 林别眯眼，他听出来梁久似乎在外面，随即关了免提将手机放在耳边，低声说，“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梁久大年三十从家里跑出来，正愁没地方去呢，就接到了林别的电话，她于是也就没客气，“在我家附近，想出去玩又没地方去，你带我走？” 林别自动过滤掉她话里的亲昵，冯旭然在一边一脸的期待，他顺水推舟地说，“我也刚好没事，你把地址发我吧。” “好的。” 不一会地址就发了过来，冯旭然一把抢过手机，然后啧啧出声，“还真是住在使馆那一片，够有面子的，我听孟程鹏说姑娘家里管得可宽了，原本是安排她住在学校里的，谁知道人家指定住大院里，说这样安全。” 孟程鹏是市长的儿子，和冯旭然玩在一起，自然什么都会告诉他。 “那一片都是警卫森严的，我们车能进去么？”林焕然发愁了。 “管那么多呢，大小姐等着呢，快走吧。” 三个人刚一下楼就听见大厅里交谈甚欢，林家是个大家族，林老爷子又特别注重老幼尊卑，所以一早定下的规矩年三十这天都要到长子这里拜见一下，晚上再一同去老宅过年。 现在离晚上还早，大人们都在前厅里说话，也没人注意他们，只有一个老妈子看见了他们，也没敢过问，三个人走到车库取了车，就往城里去了。 开出去没几公里雪花就又飘了下来，冯旭然今年才考的驾照还是个手生的新司机，雪天路滑得紧，他只能放慢速度，原本半小时的车程愣是开了一个多小时。 使馆区坐落在城中心闹中取静的一片区域里，这里是众多外交使者的住所，每一个院门口都是警卫守着，临近过年政府为了外宾的安全又将整个街区都封了起来，冯旭然的悍马徐徐开到离梁久给的地址还剩一条街的时候，被警卫给拦了下来。 “使馆区不准随意出入，请绕道。” “我们来接人的，这大雪天的你总不能让人走出来吧？” “有出入证吗？” “没有。可是……” “对不起，不能放行。” 冯旭然无奈，林别让他将车靠边停下，正准备打电话給梁久，就见路那头远远走来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帽子戴得严严的，只有两个麻花辫一摇一摆地露在外面。 正是梁久。 第67章 回忆（2） “哟，这可不就是我们等的人么。”冯旭然也发现了梁久，向那个警卫使了个眼色。 警卫目不斜视地站得笔直，梁久就这样在大家的注目下走到警戒线的位置，拍了拍那个警卫的肩膀，林别似乎看到警卫身体一震，然后梁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是23号院的，一会如果我们家里人找我，就说我晚上回去，明白么？” “收到。”警卫小哥眼观鼻鼻观心，在这里当值他从不敢多说一言。 梁久见他呆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刚刚下过雪的气温降到了最低，她从兜里翻出几个暖贴防到警卫上衣口袋里，“看你冷的，这个送你了，就当给你拜个早年了。” 然后才往林别这边走来，车里的几个人盯着她看，只见梁久穿着个黑色的运动裤和帆布鞋，脚踝处露出一截洁白，在寒风中好不招摇。 “看起来挺普通的啊。”冯旭然打量了一番，“还挺乖的样子。” 林别嗤笑，不置可否。 林别从副驾驶下车给梁久开门，冯旭然觉得他此举异常殷勤，就和林焕然交换了个眼神，林焕然立即领会，笑着说，“梁久你好，我是林别的堂弟，我叫林焕然。” “哦，是弟弟啊，弟弟好。” “他是弟弟，我可是哥哥，我比林别大两岁。”冯旭然将车发动，回头看后排的梁久和林焕然，挑眉说，“初次见面，倒是借了林别的光了。” “我家里今天没什么人，所以想出来玩，但是我对这里也不熟，听你们安排吧。”梁久摘下羽绒服的帽子，愣是抖了一捧雪下来，她有些抱歉地哎了一声。 “这是在外面站了多久啊，怎么不在家里等呢。”林焕然连忙拿了纸巾给她擦头上的雪。 林别回头看去，雪在车里立即就化成了水珠，她的头顶湿了一片，发丝贴在脸颊上，麻花辫子的两侧都是碎发，看起来狼狈却说不上来的俏皮。 他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听说你是南方人，喜欢雪？” 梁久将头发擦干，和他对视，“你怎么知道我是南方人的？” 这倒把人问住了，林焕然嘿嘿一笑，“可多人关心你的事情了，梁久。” “大家是好奇而已，反正圈子就这么大，早晚都要碰上，急什么。” 冯旭然倒喜欢她的直白，“你说话倒是不遮不掩的，挺好。” 因为梁久没有安排只想找个地方消遣时间，冯旭然思来想去，驱车前往孟程鹏大本营。 林别平日里学习忙不常和他们混在一起，但是当车停在了孟程鹏的工作室的时候，他立即就明白冯旭然的心思。 林别径直下了车，来到梁久那一侧给她开门，“下来吧。” “这是哪里？” “一个可以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冯旭然停好车后冲梁久一笑，“姑娘，听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我估摸着这种地方你会喜欢，就带你来了。” 梁久淡淡地说，“带路吧。” 冯旭然见她清爽自然毫不扭捏，好感又加深了一点，他指了指身后的铁门，“推开这扇门，才是我们的生活，你要不要看看？” 梁久环顾了四周，这是一个位于市中心金融城写字楼的后院，这附近可以说寸金寸土，仰头是高耸入云的商厦，看了让人压抑。 她走上前推了推铁门，十分涩，很是重，她再次用力，铁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 只开了一条缝，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伴随着鼓点打在墙上一下又一下，梁久看向里面微弱的灯光。 一个人走了出来，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染成了金色。 这就是市长的儿子孟程鹏。 孟程鹏：“哟，这是谁啊。” 冯旭然笑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梁久了，人我都给你带到了，怎么样，面子够大的了吧？” 孟程鹏看了梁久一眼，他这次从国外回来，没少听母亲说起这个梁久的事情来。 现在见了真人，这个梁久也就一般般嘛。 “你好，我是孟程鹏。”他伸出手和梁久打招呼。 “你好。”梁久落落大方。 “进去吧。” 这里是写字楼的地下一层，冯旭然说是孟程鹏的工作室，具体是做什么也说不清，只是一路走进来堆放着很多画作，雕塑之类的，可能是和艺术有关。 工作室布置得金碧辉煌，倒又和艺术两个字挂不上钩了，梁久仰头看了看水晶灯，那么大的尺寸在这样低的框架下显得特别压抑，仿佛稍不注意就会碰到头一样，视线回到孟程鹏坐的那一排电脑前，墙那一侧是一个巨大的屏幕，可以看到电脑游戏的情况，这么看来又觉得这里是个专门给人打游戏的地方了。 她在沙发刚坐下，就看见林别从一个靠门边的书架上翻了一本书，然后就在她对面的地方坐了下来。 孟程鹏拉着林焕然和冯旭然打游戏，冯旭然抽走林别手中的书，劝道：“大过年的，能不能别看了。” 林别抬眸：“我不会玩游戏。” “我可以。”梁久陷在沙发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你？”孟程鹏扬眉，“我们打排位，带妹子这种事情还是改天吧。” “我可以带你们，我打野。” “梁久，你可别唬我们。”林焕然眼睛一亮，很是期待。 于是林别就给赶鸭子上架了，几个人来到电脑前，梁久见他们用的欧服就直接登陆了账号，孟程鹏凑过来看账号的战绩，高兴地拍手，“哟，这姑娘是个厉害的。” 梁久扯了扯嘴角，迅速加了几个人为好友。 开局3分钟梁久就在下路拿了一血，操作又快又利落，孟程鹏忍不住笑出声，这真是捡到宝了，他们一直就缺个会打野的。 在梁久的制衡下，下路发育的非常快，不过一会就推了第一座塔，这时候中路我方塔被攻，小地图里看到没人在中路，梁久立即赶去救场，绞杀了一波小兵。 “林别，你行不行啊。”孟程鹏话音刚落，中路就来了一个三杀，他点开地图一看，林别三杀都是梁久助攻，“我靠，你们两个人配合得这么好？” 于是气势如虹地推了对方的塔，取得了胜利。 “梁久，你这操作可以啊。”孟程鹏喜笑颜开，凑近梁久讨好地说，“以后都和哥一起开黑吧，我们带你玩，如何？” “我在家里不能玩游戏。”梁久实话实说。 接连两局都是轻松获胜，而且大家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了，时间过得很快。 又是一局胜利后，林别摘下耳机，提醒道：“该回去了。” 梁久下游戏之前看了看账号的战绩记录，原来方寻昨天还在打游戏，怎么就不记得给她来个电话呢，春节期间妈妈也没办法管那么严了，他本可以找机会联系她的。 她眼神一暗。 第68章 回忆（3） 程帆说看向众人，“时间差不多了也该散了吧。” “哎，回家又要被唠叨死。”林焕然心情瞬间就低落了。 “梁久，今天没有玩尽兴，我这里吃喝玩乐随便你想，只要你想到的我都能办到，以后让旭然常带你来。”孟程鹏说着让人去备车下。 临走看，林别凑到梁久身边低声问，“除夕准备怎么过？” 梁久看着窗外的飞雪，淡淡说：“和李叔一起过。” 回去的路上，梁久上了车后就觉得头晕，车行驶到了使馆大院门口的时候，梁久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竟然靠在林别的肩头，她猛然抬起头，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 “到了。”林别薄唇微张。 梁久迷茫地看向窗外，雪虽然停了但是寒冷依旧，这个冬天怎么这么冷呢。 “你开到侧边一点，那儿离我家近一些。” 车在拐角的一个路口停了下来，梁久利落地跳下车，一对麻花辫子也跟着飞跃着，她站在雪地里冲他们招手，“春节快乐，各位。” 那笑容特别生动又灿烂。 “那地方有门回家么？”冯旭然觉得不对劲，在车驶出后忽然问。 “她说前面走几步就是站岗亭，那里有个小门回家近。”林焕然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林别回过头，只见刚才梁久站过的地方再没踪影。 林别和林焕然回到家的时候，父母辈的人还在前厅交谈甚欢，他们两人从小门走进去竟然无人知晓。傍晚，全家出发去大宅。 在去的车上听说他那位在美国读博士的表哥林显然难得休了假回来过年，据说是因为他又提前提交了博士的论文，这才得空回来一趟。 林母说到最后看向自己的儿子：“林显然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上大学了，你怎么就没他那点出息呢。” “林别按部就班，挺好的。”林父不置可否，“一会到了爸那儿别说这种话，我爸向来更看中林别，问你了就说林别今年的成绩就行。” “架不住他们心里拿我们林别去做比较，其实在国外16岁申请上大学没什么，他有本事在国内16岁高考试试，还不是你爸非要让林别在国内读大学，又累又不讨好，如果也要读到林显然那种程度，要多花多少年呢。” “我们林别是以后要掌舵集团的，必须在国内。”林父说完看向后排的林别，问道，“要分文理班了吧，你应该是理科实验班，这学期你因病缺席了数学建模赛有点可惜，明年的一定要去，不然保送清华就悬了点。” 林别低下头，他们又如何知道那场病不过是他自己刻意闹出来的呢，分文理班的事情，他其实另有打算。 “爸，我其实……” “到了，进去后别乱说话，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知道么。” 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处大宅前，这是林老爷子，也就是林别的爷爷的住所，也是林氏一族发家的地方，据说民国时期的林家第一代就是从片山地发家，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林别话在口中却说不得，这座宅子就像一个没有窗户的牢笼，他每来一次都感觉自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他们到的时候宅子里已经聚满了人，林氏发展到林别父母这一代已经是极鼎盛的时期，集团目前的董事长就是林父，所以当他们到达的时候众人都要礼敬一番。 年事已高的林老爷子坐在正厅一张古朴的木质雕刻的塌上冲林别招手，林别恭恭敬敬地走上前，“爷爷。” 林老爷子不苟言笑的脸终于是缓和了些，众人都知道，林别才是家族的未来。 年夜饭是在侧厅吃的，摆了5桌，林氏一族的人不管是旁支的还是远房的，一般能来的都回来，毕竟这一天林家会发放金额不小的红包，有的远房亲戚甚至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和林家攀上关系，当然不远万里也要来的。 年夜饭极为丰富地摆了一桌，今年林家得了政府拨的几块地做教育培训，另外又得到了在东南沿海一带做了船只货运代理的批示，以后那一代的所有海上业务都划入了林家的产业，包括石油，货运，海港等等。 这几件事情都是林父办妥的，老爷子所以特别高兴，对林别的态度也就更亲近了些。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讨论起小一辈的教育来，林别已经记不得这样的春节过了多少个，从他有记忆以来，春节就是一片乌烟瘴气阿谀奉承，从没觉得有什么好庆祝的。 尤其当看到林显然谈起自己在国外的求学经历后，林别心里更是升起了一丝不平衡，为什么林显然可以学生物学，可以去美国深造，而他却只能在家里的安排下学习金融和国际关系，局限在这样的一片天地中，就连每年的出国访学都要听从家里的安排。 所以当众人忽然关心起他分文理科的事情时，林别的逆反心理达到了顶点。 林显然风采奕奕地说着自己这些年的见识，他只比自己大了三岁，却活得那么自由那么肆意，享受着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所有权利。 自由确实是老天赋予人们最公平的另类货币，你可以用他来购买知识，财富，身份地位，但是林别觉得自己这些都不想要，他只想要自由。 “我想学文科。”林别不声不响地冒出这样一句，在众人一片歌功颂德声中显得那么突兀。 “林别，你乱说什么呢。”林父首先出来反驳。 “我没乱说，我说我要学文科，我喜欢的是历史人文，我要学人类学，或者艺术史，什么都行，我要学文科。”林别放下筷子，身子崩得笔直。 “胡闹。”林父脸色一黑，“不要乱说。” 林别看到父亲很失望地看着自己，又见母亲似乎有一丝嫌弃，最后看向主位的爷爷，他看起来并不生气也没有看自己，那种感觉仿佛自己说的话不足牵动他的情绪一般。 是一种从头到尾的轻视。 林别很生气，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在这个家里却没有人尊重过他的想法。 “我没有乱说……” 父亲的脸风雨欲来般阴沉，他刚要说什么，一个佣人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老爷子看到后脸色一变，林父赶紧转头问，“出什么事了？” 那两个人走近一点，众人才发现是穿的警服。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出现这样的场景是闻所未闻的。 “请问哪位是林别？” 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觉得突兀，林别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来，“我是。” “嗯，你跟我们走一趟，你的同学梁久失踪了。” 第69章 回忆（4） 林别呼吸一滞，紧接着就见林母一脸担心地看向警察，“请问我们林别做了什么？” “他是最后一个看见梁久的人。”那两个警察面色不快，因为林母的语气是质问，他们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人家，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好，“梁久是重要的外宾，她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要惊动上头的，希望你们配合下，家长也一起跟来吧。” 林别于是很爽快地走了出去，头都没有回。 林老爷子冷着脸对林别的父母说，“跟去吧，好好处理。” 林父沉着脸，当地的警局他不是没有人，只不过今日来的两个确实面生，既然事关市里的重要人物，他当然不能怠慢了。 只不过临出门前听见二弟和老爷子说了什么，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林父接过外套，嘴角紧抿。 他勤勤恳恳工作一年，没成想在除夕之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林别和父母刚到警局，局长就迎了出来，“林董事长这边请吧。” 林父没想到大年三十局长还在办公，心里就对这个失踪的人多了几分敬重，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安静的休息室，有人上了茶后就退下了。 “林别，一会他们问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知道么。”林父理了理衣袖，神情喟然。 林别正在透过百叶窗往外看，只见局长低头和几个警官说了句什么，向他们的方向走来，“我知道。” 局长推门而入的时候神态还算平静，他坐下后直截了当地问林别，“梁久和你是什么关系？” “同学。”林别答道，又加了句，“同桌。” “嗯。”局长拿出本子记录起来，“说一下今天你都做什么。” “今天上午我在家里看书，中午的时候林焕然和冯旭然来找我，我们就约了梁久出来玩。” 局长抬起头，“是你主动约的？” 这问题似乎很关键，林父和林母对视，刚想说点什么，局长就制止了，“让他自己说。” 林别点点头，“是我给她打的电话，出来玩是她主动提的。” “继续。” “冯旭然开车带上我和林焕然去梁久家接她，然后一起去了天南路24号的程鹏大厦，那里是孟程鹏的工作室。” 林父皱起眉头，他早就警告过林别不要和市长家的孩子走得太近，因为林家是单纯的生意人，就算是和政府官员有关系也都是商场上的。 “孟程鹏的工作室里，平时都做些什么？”局长翻了一页纸，手里的笔就没停过，林别默默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并没有说出那么多有用的信息，不知道他到底记了什么。 “孟程鹏喜欢收集艺术品，那个工作室平日就用来收藏他搜罗到的画作，雕塑，古董。此外他也经常会邀请朋友一起去玩游戏。”林别淡淡地说着，林母有些担心地加了一句，“我们林别平时学习忙，也不怎么来往。” 局长笑了笑，“林太太不要紧张，我不过是例行公事。” 又问了约莫五分钟后，局长这才收起本子，说出一句让大家都松了口气的话，“今天让你们跑一趟真是辛苦了，希望你们理解我们的工作，梁久毕竟是我市重要的外宾，她的安危上面是很重视的，不过现在你们也可以放心回去了，因为人已经找到了。” 林别眼神一动，“在哪里找到的？” 局长已经站了起来，因为林别今天的配合程度很高，比其他几个人都诚实所以也就和颜悦色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在机场，这孩子可能是和家里闹了点别扭，大过年的要离家出走呢。” “离家出走？”林别紧抿着唇，下午的时候梁久不还好好的和他们说说笑笑么。 “嗯，青春期的孩子就是这样，大小姐也有大小姐的烦恼，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还不肯跟我们走呢。”局长说着又看向林父，有些讨好地说，“你家公子品学兼优，可是没有这种烦恼的吧，那一位的父母一个越洋电话报了警，我们就全城地找了个遍呢。” 话说到这里林父倒是淡定自若，反而是林别有些不安地不敢看父亲，刚才在饭桌上的一幕犹在眼前，局长这几句话反而让那些事情变得尖锐起来。 林父和局长有些交情，两人又聊了几句，局长说起梁久原本要搭乘去杭州的飞机，又摇摇头表示不解。 “今天让你来就是做个笔录，梁久已经送回家了，你们也赶紧回去过年吧。”局长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走了。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又碰见冯旭然和林焕然被父母带着也结束了笔录，三家人凑在了一起，这才又回到了林老爷子的宅子，此时已经接近零点，开始有人放起了烟花。 林别抬头望着天空，这广阔的夜空被局限在小小的一片天地里，他看到的不过是一个角落，不知道梁久要离家的心是否也是这样生长出来的。 明明可以拥有更多的自由，却偏偏被限制住了。 回到林宅后免不得被父母一顿数落，虽然大家都没有再提起林别的傻话，但是比起林显然的侃侃而谈，林别无论是说与不说，都已经矮了一截。 等到零点一过，佣人们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饺子端上桌子的时候，林别的眼睛忽然有点酸疼，房间里固然很热闹，饺子的香味也很浓。 这个春节和以往任何一个春节没什么差别，但是他却再也无法满足了。 饺子的热气升腾起来的时候，惹得他的眼睛红了片刻，他起身为爷爷倒酒，又为叔叔伯伯们倒酒，再回到座位上说起了准备好的祝贺词，每一年的春节他都要准备一些吉祥话，这是作为长孙的荣誉，他说完后大家又是一片掌声，人们纷纷夸赞起他的口才来。 林别很想问他们，既然你们觉得我的文采好，我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学文了呢？ 但是他的话问不出口，因为那边酒过三巡后，小一辈的已经排排跪了一处给林老爷子磕头，这又是另一个传统，林别为首，他笔直的身体就如同松柏挺立在那里，可惜他还年轻，还没有到可以风吹雨打都不倒的份儿上。 林别接过爷爷递过去的红包，厚厚一沓。 明显比所有人的都要厚。这也代表了长孙的地位。 林别默默收下，恭恭敬敬地磕着头，“谢谢爷爷。” 可惜再好又如何，这都是用自由换来的。 而对于他来说，自由才是无价的。 同一片烟花绽放的天空下，梁久的春节就过得异常冷清了。 当崔秘书带着警车从机场找到她的时候，梁久正在一个自动贩卖机前想要买个可乐。 “梁久小姐，你有没有事？”崔秘书有些狼狈，毕竟包饺子空隙接到电话说梁久不见了，他当时魂都吓傻了，要知道他为了跟随梁大使抛妻弃子的到了国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家里人过春节了，他可不希望饭碗被打，他还指望着任期结束调回国内晋升呢。 “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晚回去而已。”梁久开了可乐咕嘟咕嘟喝下去，眼睛瞟到了那一溜儿的警察叔叔。 话音刚落，崔秘书的手机就响了，是梁大使的，他连忙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接起来。 梁久从老远看过去，崔秘书连接电话的时候神态都那么紧张，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有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他一样。 一个警官趁机走上前对她笑了笑，“快回家吃饺子吧，别闹别扭了。” 这位警官年纪有点年轻却带着很多徽章，梁久也不懂这些门道，忽然又觉得对不住这么兴师动众的阵势，歪着头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春节都不好。” 那个警官一愣，后面几个跟差的人唉声叹气，梁久和他对视，两人都挺无奈的。 那边崔秘书放下电话又跑了过来，“我送您回家吧。” 梁久转身就走了，她是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了，从崔秘书不安的神情到那些警官责备的目光里，她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是个只会惹麻烦的累赘了。 可是她不过是不想面对满室的空凌而已，那个家毫无生气，她于是想去杭州看看，据说她年幼的时候在杭州生活了一年，那时候的爸爸还在浙大执教，妈妈也没有升到如今的地位，那几年的记忆特别模糊，她想回去看看。 但是没有人陪她，她只有自己去了，不是吗？ 车停在使馆别墅门口的时候，梁久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门框那里站着，雪已经下了一轮又一轮了，地上的积雪都有小腿那么高，梁久推开车门寒气就扑面而来。 李管家打了把伞急急忙忙迎了过来，梁久握紧老人家的手，生怕对方摔着。 “崔秘书，你赶紧回去吧，我保证不会再跑了。” 崔秘书下车的动作一滞，扬起的脸上还挂着因为回不了家而产生的抱怨，“小姐你……” “回吧，我也要过春节了，管家也包了一下午的饺子，我也饿了。” 身后车发动的声音伴随着鞭炮震耳欲聋，梁久进了门后收起伞，回头一看。 漫天的绚烂烟火将夜空照得五颜六色，隐隐还有鞭炮的声响，客厅里的电视里传来晚会的喧闹声，似乎笃定新的一年就会比上一年更美好一样。 “小姐，我去给你下饺子，你快进去暖和暖和吧。” 李管家苍老的面容像一股暖流淌进了梁久的心里，她淡淡一笑，“谢谢你下午放我出去。” 李管家微微摇头，“小姐以后不许乱跑了。” “我知道了。”她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又是另一番打算。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想去杭州这件事被林别知道后，他就打定主意要帮她完成这个愿望。 因为他不想面对梁久再一次的失踪。 所以当五年后的林别听说梁久不见后，他再次想起了这段往事。 那种害怕的感觉更甚，林别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太在乎梁久了。 手机响起的时候，林别已经和司机会和。 这是一个陌生号码，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号码让林别感到不安。 他按了接听，电话那头，一个男人对他说： “林先生，我们谈谈。” 第70章 林别几乎是立即出现在了方寻的面前，当方寻看到林别气势汹汹地走进拢月会所的时候，距离他们通电话不过十几分钟。 方寻坐在主位，湖蓝色的眼眸闪着光，他站起来，伸出右手。 “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林别敛眉：“梁久人呢？” “别来无恙，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林先生，梁久的事情我们慢慢说，请坐。” 既然都来了，那必然是要把事情都弄清楚。 林别坐下，沉稳冷静。 这是方寻第三次见林别，很巧的是，三次都是在杭州。 几年不见，林别成熟了许多，曾经的锋芒变得内敛，却依然不容小觑。 方寻盯着林别看了许久，想到这就是梁久的先生，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就在方寻打量林别的同时，林别也在观察方寻。 跟五年前比，方寻雕刻般完美的脸比从前更加光芒四射，就连他眼角那一丝鱼尾纹，都显得矜贵。 两个站在云端的男人再次相见，空气中飘荡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两人都按兵不动。 林别喝了口茶，问：“请问方先生将我的妻子带到了何处？” 方寻笑了笑：“是她自愿要和我走的，谈不上带，至于她为什么不在，自然是不想见你。” 林别眉头一挑：“方先生，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这是自然，那么重婚，是不是也犯法呢？” “重婚？”林别清冷的眸子转了转，“空口无凭的事情，方先生还真敢说。” 方寻手指一比，身后的秘书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那你看看这个。” 林别翻开文件，瞳孔一缩。 他抬眸，看见方寻胸有成竹的表情。 这是一份在英国注册结婚的公证，上面显示梁久和方寻在今年初已经在英国注册结婚。 林别放下文件，思考了一会：“我要见她。” 方寻笑了笑：“林别，梁久她不想见你，听不明白么？” “我需要她跟我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可以解释。”方寻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我和派翠西亚在去年已经协议离婚，但是一直没有公开，这件事情梁久是知道的，年初她家里出了事情，我向她求婚，就去登记结婚了。婚后我们出了点小矛盾，她一气之下离开了家，被你找到了。” 方寻的口气仿佛这是件特别简单的事情。 林别冷笑：“我太了解梁久了，她不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况且她如果真的和你结婚，又怎么会愿意和我结婚？方寻先生，你是觉得我会听信你这种话吗？” “你可以不信，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来解决这个问题。”方寻不慌不忙地说着。 林别站起来，用手扣上西装，他笔挺地站在那里，犹如青松翠柏。 “我会找到她。”林别淡淡地说，“也会查清这一切。” “在这期间，请你照顾好她。” 方寻挑眉一笑：“我自然会照顾她，从以前到以后。” 林别没有停留，转身走了。 *** 一墙之隔的包间里，程方圆和梁久面对面坐着。 梁久面无表情地听着门外脚步声经过。 她知道林别走了。 程方圆：“你真不打算见他？” 梁久摇头：“不见了。” 程方圆抽出一根烟，点上：“我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 他是指梁久现在不愿意见林别的事情。 梁久的嘴角轻轻一动，她不是做得绝，是没有别的办法。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以前，梁久在商场被方寻拦下。 方寻：“听说你去见过你的父亲了。” 梁久一愣，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方寻神色叵测：“这件事情事关重要，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梁久根本不想和他走，但是关于父亲的事情，她还是无法抗拒的。 她提出将买的东西送到车上，方寻摇摇头：“你先跟我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警惕，眼睛在四周看了又看，然后低声说：“有便衣在附近，你不要声张，就当和我久别重逢，我带你离开这里，明白么？” 在听到便衣的那一刻，初夏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的。” 方寻成功将梁久带上了车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驱车来到拢月会所，车直接进入了专用的车位后，他打开车门：“下来吧。” 梁久还记得上一次来到拢月会所，是和林别，她知道这里是程方圆的地盘，于是十分迷茫地跟在方寻身后，发觉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不一会，她看见程方圆站在不远处，他和方寻点了点头，打开一侧的皮质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梁久对程方圆开口，“你们认识？” 程方圆嗯了一声：“以后再和你说。” 他说完，将门关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方寻和梁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久疑惑。 方寻脱下西装的外套，解开领口松了口气，淡蓝色的眼珠盯着梁久。 许久，他终于开口。 “梁久，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知道，你的父亲胡枫因曾经泄露过国家的重要商业信息而被控制，他是个商业间谍。” 梁久的脑袋轰地一声。 “哥，你在说什么？” 方寻坐下，扬起下颚看她：“这件事情发生在十七年前，他透过作为委员的你的母亲梁闲云的便利关系，向a国泄漏了重要的商业信息，梁闲云知道后立即和胡枫离婚，远赴欧洲，而胡枫拒不认错，后来精神出了问题，被转送到了精神病院，又过了五年，梁闲云出任英国大使，想办法将胡枫接了出来，安顿在湖心宾馆疗养，然而那时候胡枫已经谁都不认识了……” 梁久愣在原地，眼前浮现五年前见到父亲的画面，她捂住嘴，忽然呼吸不畅。 方寻立即上前，梁久后退，伸出手：“你别过来。” 方寻为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喝点水。” 梁久顺了顺自己的气息，艰难地问：“父亲他，不是浙大的教授吗？” 方寻眸子暗了暗：“在人前，他确实是个学者，这是他的保护色，也只有这样才会和外交世家出身的梁闲云认识，不是么。” 初夏睁大眼睛：“你是说，我父亲是为了……为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所有学业充到了脸上，让她无法思考。 “梁久……” 梁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是为了盗取商业信息，才会和母亲结婚的？” 方寻心疼地看了看梁久，点点头。 “可以这样理解。” 梁久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又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难怪母亲从来不提父亲。 难怪母亲对自己不冷不热。 难怪，她坚决不让自己和父亲相认。 难怪父亲会变成这份样子。 梁久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是个错误。 那么她算什么？ 方寻纠结着看着梁久，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刺激她，然而今天他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不能心软。 因为这件事情不能耽误。 于是，当梁久还沉浸在这个巨大的消息的时候，她听见方寻这样说： “梁久，现在梁闲云已经出事了，你觉得下一个被收拾的对象会是谁？而一直照顾着胡枫，又和你结婚的林别，甚至是林家，会是怎样的下场？” 砰—— 她手里的水杯应声而落。 在地上碎成一片。 梁久抬眸，既生气又愤怒。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方寻伸出手，紧紧握住梁久。 “因为我答应过你的母亲，在她还在世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说。” 梁久浑身僵硬，她的嘴唇颤抖。 “你在说什么？我妈她……她……” 方寻抱住了梁久，发现她的身体在轻轻地发抖。 “对不起，梁久，你母亲她已经走了。”方寻想要安抚怀里的人，却发现于事无补，“久久，现在开始，由我来保护你，我们结婚，我带你回英国，一辈子不要回来，好么？” 梁久想哭，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刻。 她丢失去了父亲。 失去了母亲。 还有林别。 她和林别，也不可能有未来了。 这一刻，梁久明白了什么是心如死灰。 第71章 方寻推门而入，走到梁久身边，他蹲下，与梁久平视。 “他走了。” “我知道。” 梁久转移了视线，现在她只觉得浑身疲惫。 程方圆熄灭了烟，起身离开。 梁久不敢和方寻的对视，低声问：“你和他说我们已经结婚，他要是不相信呢？” 方寻笑了笑：“只要你执意和他离婚，我跟你是不是真的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 “只有能让他死心，久久，这次你一定不能动摇。” 梁久点点头，十分的无奈：“我知道利害关系。” 此时的她，其实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 她微微抬头，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她无心区整理自己的发型，小声说：“我妈……” 话才说出口，她就再也忍不住地红了眼睛，然后眼泪如决堤而下，她压都压不下去。 知道现在她都不敢相信，母亲梁闲云已经不在了。 她恨，恨自己没有见到母亲，恨自己有很多话都没有说，恨自己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过。 即使梁闲云对她不管不问，那毕竟是她的母亲。 “妈妈……” 她哭出声来，然后看向方寻，希望方寻能够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母亲怎么会突然就走了呢？不是说还要审吗？ 上一次和母亲说话，还是一年前的伦敦。 回想起来，那一次母亲早有预感，才会特意来到梁久住的郊外别墅。 那一天，母亲在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然后告诉梁久，她已经和阿德了离婚了，在说完这个消息后，她告诉梁久，即便如此也不要再去想方寻了。 “为什么？”梁久当时十分气愤，如果母亲和阿德勒已经离婚，就意味着她和方寻不再是法律上的兄妹关系，那么为什么母亲还不让她去喜欢方寻呢？ 当时母亲是如何回答的？ 梁久努力去想，却发现印象很淡。 只记得母亲最后满怀愧意地摸着她的头说了句：“是我对不起你。” 在那顿晚饭后的三个月，母亲就出事了。 紧接着阿德勒将梁久赶出了别墅……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年间，梁久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哭得五脏六腑都揉在了一起，方寻依然跪在她的身前，不敢向前一步。 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妈只是顾着工作，都还没有和我好好相处，她怎么会先离开呢，她欠我的，她欠我的……” “我都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她只爱她的工作，根本不爱我……” “可是她为什么要做坏事呢？如果她这么爱这份工作，为什么要背叛它呢，我好恨，我好恨啊。” 方寻握住她颤抖的手，眼前的人已经哭得声嘶力竭。 梁久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么哭过了，即便是一年前她在伦敦街头游荡居无定所的时候，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她一直知道，作为梁闲云地女儿，她不能软弱。 可是现在呢，母亲已经不在了，她曾经希望过的平凡生活已经来到了。 可是她的心也缺了一块。 那是属于母亲才能补足的地方。 “她背叛了国家，可是她仍然是我的母亲，这让我以后如何思念她？她连墓碑都不会有，是不是？我是罪人的女儿，我也不配好好活着。” 方寻再也忍不住，将梁久收入怀中。 他拍了拍梁久的后背，心跟着她的眼泪融化了。 “久久，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梁久闷哼，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她也这样哭着鼻子被哥哥安慰着。 曾几何时，她多期待这样的日子能够回来。 可笑的是，当一切成真的时候，她的喜欢已经变了。 梁久推开方寻，胡乱地抹掉眼泪。 然后她听见方寻叹了口气。 “你母亲她……是自己结束生命的……” *** 一周后，梁闲云在狱中自杀身亡的新闻铺天盖地。 林别一回到京城，就收到内部消息，梁久被带走了。 林别动用了所有的关系都没有打听出梁久在哪里，最后还是孟程鹏送来消息，说梁久已经被放了出来。 梁久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律师给林别送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林别不厌其烦地想要和梁久见面，梁久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了。 深夜，林别回到公寓，房间里冷冰冰的。 他开了灯，望向餐厅的方向，李阿姨依然做了四菜一汤，却根本没有人动过。 林别走到桌前，看着那些精美的菜色，毫无胃口。 然后电话响起，是父亲。 林则然让林别现在回家一趟，林别听出父亲语气中的紧急，立即开车回了家。 林别直接来到父亲的书房，一开门，全晓芮也在，她神色凝重，看到林别后似乎松了口气。 “出什么事情了。”林别敏锐感到事情非同一般。 林则然哼了一声，眼镜后的双目发出锐利的光。 “林别。”林则然冷声说：“和梁久离婚吧。” 林别错愕，拧着眉：“爸，您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觉得是什么意思？梁久是什么身份你还不懂吗？你是要林家断送在你的手里才甘心吗？” 林别走上前，他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尤其明显。 从林别记事以来，他所有事情都是绝对的服从，唯有这一件事情，他做不到。 “我和喜欢的人结婚，难道也有错吗？” “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和谁结婚都与我无关，但是你是林家的希望，你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有丝毫的差错，现在你娶了一个这样人家的女儿，你还能心安理得吗？” “她母亲做错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她？” 见他这副挑衅的样子，林则然有些怒意：“林别，你是真的不懂吗？好，那你看看这个，看看我们林家是不是经得起你这样折腾！” 全晓芮走上前：“叔叔，你别生气，林别说得都是气话。” 林别接过那份文件，是通知集团下的一个企业进行税务自审，这种事情历来都不是空穴来风，既然让你查，意思很明显，是掌握了一些不利证据的。 全晓芮安抚好林则然，便来林别身边说：“这是今天收到的，税务局直接发出的红头文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应该知道轻重。” 林别抬眸：“我会让他们好好查的。” 林则然提高音量：“你以为你查了就能躲过吗？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这次是给我们提个醒，下一次还不一定是怎么一个情况呢，你立即和梁久离婚，撇清关系，我们才有好日子过，明白吗？” “对不起，我做不到。” 林则然眼睛瞪圆：“你跟我说做不到？” 全晓芮立即说：“叔叔，你别着急，慢慢说。” 林则然冷笑：“林别，你还不如晓芮懂事，当初我就让你们结婚，你非要去招惹梁久，你知不知道梁闲云畏罪自杀，这事情要波及多少人？前几天梁久被带进去审话，这种事情让我们林家如何接得住？立即离婚！” 林别见父亲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于是也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不会离婚的，我不像你，得了我外公的好处后忘恩负义，也许你的婚姻是一场交易，但是我的不是，我不会让我的妻子受母亲那样的委屈。” 林则然听到他这样说，呼吸都急促了：“逆子，你在说什么！” 林别嘴角一勾，指着全晓芮：“我和她结婚？想都不要想，她妈妈是伤害我母亲最深的人，你竟然想让我和她结婚，爸，你还是个人吗？” “住嘴！” 林别依然不卑不亢：“爸，既然林家是我说了算，您就不要干涉了，税务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你欠我和母亲一个道歉，我希望您能有一天幡然醒悟，在这之前，请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林别说完，转身就走，全晓芮想要拦，被他冷峻的眼神吓得望而却步。 “全晓芮。”林别开口：“父母的错不殃及儿女，所以我不会怪你，但是也请你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生妄念。” 全晓芮急了：“林别，你别这样对我，我……” “够了！”林则然怒吼：“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林别嗯了一声，转身离开，门外，母亲站在那里，神色复杂。 “林别……”母亲叫他的名字。 林别点点头：“妈，最近我会比较忙，就不回家了。” 说完，他直接下了楼。 不一会，楼下传来车的发动声音。 扬长而去。 林则然抬头，怒意满目地看着妻子：“都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 林母看了眼林则然身边的全晓芮。 “如果你能多关注下自己的儿子，而不是每天往别人家跑，我想林别今天也不会如此。” “你……” 林母深深地看了林则然一眼，转身走了。 第72章 夜晚十二点，林别坐在办公室里，拉开百叶窗。 窗外，高耸入云的大厦灯光如昼，在这片中央商务区里工作的人，很少能够按时加班。 林别熬了几个通宵，眼睛已经熬红了，他的秘书从外面走来。 “一杯咖啡。”林别头也没抬。 秘书的动作一顿，刚想劝一劝，林别就加了句：“立即送来。” 秘书叹了口气，静静离开了。 两点一刻，林别推开办公室的门，秘书已经打起了瞌睡，听到声响后醒来，看到林别站在那儿，吓得一个激灵。 “林总，对不起，我……” 林别摆摆手，声音疲惫：“你回去吧。” 他说完就往外走，秘书立即跟上：“我送您回去。” “不必，我住酒店。”他说完，按了电梯的门，消失在了门后。 林别说的酒店就在公司对面的大楼，五星级的总统套房，他已经住了一个多礼拜。 这一周，集团各个分公司都接到了税务局的通知，一时间集团上下人心惶惶，谣言四起，股东们各个忧心忡忡，下周要召开董事会。 董事会的目的很明确，如果林别不能和梁家划清界限，他们就要弹劾他。 于是这一周以来，他都长在了公司，他希望能够在董事会前解决这一危机。 林别拧开沙发边的灯，对着窗外波澜的江景出了神。 他只有这片刻的休息，然后就忍不住想起了梁久。 梁久，你真的不愿意再出现了吗？ 林别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底了。 *** 两天后，一则新闻腾空出世。 林氏集团涉嫌财务造假被相关部门约谈，林氏集团新上任的董事长林别被股东质疑，即将召开董事会。 这对于林家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这样一个集团企业，忽然之间爆出了财政危机，实在是不好的苗头。 林别顶着压力，依然不动声色。 然而看到新闻的梁久却无法不去多想，她想从方寻那边打探出点消息，可是方寻也是闭口不提，只希望赶紧带梁久回英国。 可惜林别依然不肯松口离婚，直接让律师将离婚协议退了回来。 “他这是在自寻坟墓。”方寻冷眼旁观，叫律师来见他，准备起诉离婚。 他的助手看到方寻这样，也要深深叹气，方寻这是何苦呢。 当晚，方寻回到住处的时候，面色不虞。 梁久在下午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林别根本不愿意离婚，律师要和她约定时间准备起诉林别，被梁久拦下了。 事情传到方寻耳里，方寻自然是不开心的，于是晚饭桌上，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谁也没打算说话。 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哪里还有胃口吃饭，于是主菜下了桌后，她告诉佣人不需要再上甜品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巧克力慕斯么。”方寻放下手里的餐具，睥睨了眼对面的人，梁久一直都是胃口极好的，这几天见她茶饭不思，方寻只觉得心堵，今天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一股子怒火又窜了上来，他极力压下情绪，“今天的巧克力慕斯是我从cris那里定的，等了三天，就为了给你……” “我吃不下。”梁久动了动嘴唇，“哥，我吃不下。” 方寻脸色一变：“不要叫我哥。” 梁久抬起头：“我要见林别。” 啪—— 方寻的手挡住了正在换碟子的佣人，动作太大，以至于叉子从盘子里滑落，掉在了大理石的台面上。 梁久感觉到桌面微微一震，一股难以描述的冰冷感从对面辐射过来。 方寻将佣人遣走，然后站在了梁久的面前。 他十分的高，湖蓝色的眼睛幽冷骇人。 “梁久，你再说一遍。” 梁久抬头：“我说，我要见林别。” “理由。” “只要让我们见一面，我可以保证他答应离婚。” 方寻死死盯着她，似乎是在考虑她话里有几分真实。 梁久站了起来，她不过到他胸口，然而虽然矮，她毫无惧色。 那眼神，就像一个要离家出走的幼狮，勇敢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恐惧。 “我需要见到他。” 方寻嘴角一勾：“梁久，我希望你能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她和林别不能离婚，那么将会给林家带来更多的风险。 然而还有一层方寻一直都没有说。 梁闲云走得急，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上次梁久被带走后，就被问了许多和母亲案件有关的细节，梁久是真的不知道，但是这很难以让人信服。 在这种时候和林家走得太近，不得不让人过多揣测。 毕竟林家根基错综复杂，指不定哪一个脉络就有涉及到国家建设的机密，当局不可能不防着的。 这些方寻即便没有说，梁久也是心知肚明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跟你保证，我除了会让他和我离婚外，什么都不会提，事情只会向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你根本不用担心。” 方寻沉思了许久，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上甜品吧。”他发出命令，“吃了甜品再休息，嗯？” 梁久擦了擦出汗的手心，点了点头。 *** 方寻办事情向来很快，两天后，他带梁久来到郊区一处庄园，这里大概是方寻自己的物业，里面都是他的人。 刚下车，外面就开进来一辆轿车，车平稳停下，车门打开，一个清俊的身影走了出来。 林别目光看向梁久，不动声色。 方寻挡在了梁久的身前，略点头：“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但是你也不要有其它想法，这几道门，你是闯不出去的。” 林别淡然处之：“如果我想带她走，她便会跟我走，你不用这样谨小慎微的，我做事情向来坦坦荡荡。” 言外之意，方寻不够坦荡。 见方寻表情微愠，梁久走到林别的面前，疏远又客气地说：“跟我来吧。” 偌大的书房里，梁久和林别面对面站着，不过才半个月没见，梁久觉得林别整个人都消瘦了，不过一双眼睛依旧不改风采，即便是很疲惫地看着她，也有莫名的压迫感。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林别抬眸，看向梁久的眼睛布满了情绪。 梁久不敢和他对视，他一步迈向前：“梁久，看着我。” 梁久嗯了一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昨晚她一夜没睡，就是在想今天见到林别后要怎么说。 可是真的和他见面后，那些伤人的话又都说不出口了。 林别的眼神特别的温柔，她受不住。 “林别……” 她开口，声音很低。 “你说。” 梁久低着头，左思右想，不知道如何开口。 虽然和林别结婚不到两个月，但是这两个月里，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家，有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你，是多么坚强的后盾。 其实那天她探望过父亲后，是想去超市买菜回来，给林别做一顿可口的饭。 她想谢谢林别将父亲照顾的这么好。 谢谢他做的一切。 谢谢他愿意和这样的自己结婚，将她从泥沼中拯救出来。 她也想给林别一个家。 她知道林别也在渴望一个温暖的家，毕竟他是生长在那样一个压抑的家庭里。 想到这些，梁久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原以为她可以慢慢和林别相处下去，终有一天，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定是最好的父母。 那样的日子根本不可奢望了。 梁久觉得可惜，也觉得难过，但是他是林别，她是梁久，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根本不可能组成一个家庭的。 是她奢望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梁久给自己筑了一道墙壁，将那些过往的回忆都锁进去。 于是，她鼓起勇气抬起头。 林别如水的眸子直射她的心底。 梁久还来不及说话，林别已经开了口。 “梁久，留下来，好么？” 第73章 梁久来的目的很明确，她是不会留下来的。 于是她后退一步，和林别拉开一定的距离。 “林别。”她请了清嗓子，“我们离婚吧。” 林别眉毛拢在一起，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样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林别走到窗边，双手插兜，“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向你求婚的时候，早已经把现在会发生的情况想了一遍。” “你说得具体点。” 林别转过头来看她，目光柔和了许多：“一年前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后，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你，那时候我刚回到集团担任董事，虽说董事会里的都是认识的叔叔伯伯，但是作为林则然的儿子，他们早已对我虎视眈眈。”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出任何一点的错误。于是当我提出要去英国找你的时候，父亲第一个反对，因为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我不能留下任何让人说闲话的把柄，而你的身份太敏感了，父亲一百个不同意。” 林别嘴唇轻轻一勾，继续说：“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去找你，因为我了解你是怎样一个人，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和方寻走到一起，为什么？因为阿德勒也是一个商人，商人都是有狼性的一面，你留在阿德勒家也会带来无穷的麻烦，所以你和方寻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既然不能走到一，你也不会甘心继续站在方寻的身后，所以你一定会想法设法逃出来。” 梁久的手微微一动，林别竟然讲事情说得八九不离十。 是的，当母亲出事后，她就没有想过再呆在方寻的身边了。 “所以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必须找到你，因为我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傻事，我怕你会做傻事。” 林别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眼睛深邃。 “好在我的人很快就确定了你的位置，在收到消息的当天，我去见了父亲，我告诉他我会娶你为妻，不管他同不同意。” 梁久可以想象当时的林则然会是多么的生气。 “于是我就来到了伦敦，最开始，我并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因为五年前我们分开后，你没有尝试和我联系，就连我给你邮寄的那些信件，也都一一退了回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想见，还是不能见我，亦或是，根本就把我忘了？” 林别的目光掠过梁久，并没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他继续说： “我每天跟着你，看到你白天在超市做售货员，晚上去餐厅做服务员，我看到你被客人刁难，给老板责骂，看到你因为身体不支而差点跌倒，也看到你被热汤洒了一身，还要为吃饭的顾客赔礼道歉，我看了几天后，一切其他的顾及都不再有，我想告诉你，即使你的母亲已经离你远去，即使全世界都忍都在远离你，我也要陪在你的身边。” 梁久听到这里，只觉得鼻头微酸。 她牵强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于是我就向你求婚了，我知道，我在向你伸出橄榄枝，而对于那时候你来说，和我结婚是最好的出路，我不在乎你是因为什么答应了我，即便你是想利用我，我也无所谓。” 林别一口气说完，转头看梁久，这些话他早就应该说的，可是总是找不到一个好的时机。 今天说完后，他想他也不留遗憾。 “所以，我早就知道跟你结婚会带来多大的麻烦，早就明白也许你根本就在利用我，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旳妻子和家人，我也有耐心去等到你向我靠近，你既不必为我担心，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我只想知道你想不想和我继续走下去，朋友也好，恋人也罢，我只问你想不想。” 这一段话对梁久的触动是十分大的，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嘴边，她不知道此时此景应该说些什么。 心里有微微的震动，她忽然就没有勇气面对林别了。 房间里静得吸气可闻，梁久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去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是的，林别温暖了她。 她以为自己那颗尘封的心不会再心动了，可是林别做到了。 梁久觉得自己从小打到从没有去依靠过谁，但是这一刻，她也想告诉林别，我想和走下去，非常非常想和你走下去。 可是她不能。 梁久苦笑，求而不得，于林别于她，都是一场痛苦的事情。 早点结束吧。 梁久走到林别的面前，窗外的树在风总摇摆着。 冬天就要来了。 她看向林别。 “林别，我很开心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也很感谢你对我的认真。” 梁久吸了一口气：“可是林别，两个人要相爱才会在一起，这是婚姻的意义，而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有喜欢过你，这样的关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林别呼吸一滞，沉声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可是我们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觉得，友谊真的可以升华成爱情吗？” 林别皱眉：“难道你就没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么？” 梁久昧着良心吐出两个字：“没有。” 为了让林别死心，梁久继续说：“我只喜欢过一个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虽然我和他也许根本不能走到一起，我也愿意一直喜欢着他，你知道，感情这件事情从来不能强求的，林别，你放过我吧。” 林别垂下眼皮，沉沉思索。 梁久绝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但那不是心动的感觉，是恐惧。 她害怕林别的离开。 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害怕。 “你就这么喜欢方寻？” 梁久抿了抿嘴唇，艰难地点头。 林别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他不露声色地表达着自己的溃败。 “林别，是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婚吧。” 林别抬眸，目光清冷隐忍：“你当真不喜欢我？” “不喜欢，从没喜欢过。” 林别点头：“好，我知道了。” 林别转身，高大的身形背了过去，只是这个背影让人揪心，他也没有注意到梁久略急促的呼吸。 “梁久，我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梁久捂着胸口，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如刀割，但是她不能松口，也绝对没有回头之路。 在林别即将离开的时候，梁久叫住了他。 林别依然背对着梁久。 “林别。” “说。” “谢谢你照顾了我爸，这次就让我带他一起回英国吧。” “回英国是么？”林别嗤笑：“原来从头到尾这里都不是你的家，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梁久，这一次我不会再等你。” 林别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的时候，梁久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她扶着窗户，眼眶已经红了。 她看到林别走到车边，对方寻说了一句话，然后上了车。 车启动的时候，梁久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楼下，方寻看到这样的她，眼眸暗淡。 第74章 一周后，林家出了一件大事。 现任董事长林别在董事会上遭到弹劾，林别力挽狂澜成功将林则然逼退，成为了集团名副其实的字掌舵人。 林则然被气得住进了医院，对外宣称林别根本不够格做林家的继承人。 父子不和的关系就此公开。 而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林太太竟然接受了媒体的采访，表示支持林别的一切决定。 还有人发现，在医院里照顾林则然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则然近几年一直带在身边的高级助理，全晓芮，而本应该出现在林则然身边的家人，无论是林太太还是林别，却很少出现在医院。 这件事情被有心人深挖，竟然挖出了一件尘封已久的风流韵事。 林则然和已故的明星全莹竟然是昔日的爱人。 这个新闻在商界和娱乐界都炸开了锅，一个是已故的当红明星，一个是传奇的商业大鳄，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想不去关注都难了。 再后来，有人开始怀疑全晓芮的身份，能被林则然这样带在身边的，难道是他的私生女吗？ 随着讨论度的增加，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浮出水面。 五年前，全莹在美国被正在起诉离婚的的丈夫枪杀的案件，据说当时林则然也在场，林则然私会老情人被撞破后，惹怒了全莹的丈夫，直接导致全莹被枪击中，当场死亡。 警察赶到的时候，只救下了林则然一人。 此后，林则然心怀愧疚地带着全晓芮回到国内，将全晓芮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待。 没有想到全莹的死也和林则然有关系，大家一片哗然。 在这样的舆论漩涡中，梁久再次见到了林别。 是在民政局门口。 他们是来办理离婚的。 签字，盖章，拍照，整个流程走得很快。 两人婚前做了财产公证，离婚不涉及任何财产分割。 全程不到半小时，手续就办好了。 梁久紧紧握着离婚证书，跟在林别的身后走出民政局。 一股凉风直面吹来，梁久打了个喷嚏，前面的人脚步一顿。 几秒钟后，他径直向外走去。 林别始终没有回头。 所以他没有看到。 站在那里的梁久是如何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看起来真的很累，肩膀都微微塌陷。 希望一切都能够归位，梁久这样想着，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回英国的时间定在了三天以后，所有出国的手续都已经准备好了。 临走前，程方圆来找过梁久一次。 偌大的会客厅里，梁久缓步走来。 程方圆站了起来，心里微微惊讶，不顾半个月没见，梁久瘦了一大圈。 不仅仅是瘦了，她变得很低沉，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看向他的眼光，亦或是和他打招呼的语气，她就像个短线的木偶一样，失去了重力。 来之前，程方圆还在思考自己应不应该来这一趟，如今看到这样的梁久，他庆幸自己今天来过。 梁久打了招呼后就没再说话，佣人上了茶点后，就站在一旁。 程方圆一边喝茶一边用眼神瞄向那几个站着不动的佣人，心里在盘算着如何支开他们。 几分钟后，梁久终于看出程方圆的不自在，她不耐烦地问：“你们去看看，前院怎么这么吵？” 等到客厅里只剩下她和程方圆后，梁久涣散的眼睛终于有了对焦。 “说吧，什么事。” 她知道程方圆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的。 程方圆开口：“我听说你把你父亲接回来了。” 梁久点点头，在和林别见过面的第二天，他就派了专机将胡枫送到了梁久的身边。 同行而来的，还有一直照顾胡枫的所有护理人员。 程方圆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会偷偷照顾你的父亲，要知道你父亲的身份特殊，他这样做是冒着巨大风险的。” 梁久眉毛一挑：“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的语气充满了警备。 程方圆喝了口茶，细细道来：“我什么都知道，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林别。” “你在说什么。” “梁久，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程方圆表情严肃，“五年前，林别曾经找过我，让我帮他查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梁久愣住，五年前，那是她还在国内的事情，那时候林别就知道父亲的事情了？ “你说具体点。” “林别找到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想帮他，但是他答应让我假期去他们公司实习，这对我来说是巨大的诱惑，我就答应了。你查到你父亲的所有资料后，就都交给了他，然后他就去找林则然请求，让他寒假可以出去旅游一趟。” 梁久的手指微微一动。 程方圆继续说：“你大概不知道林家的规矩，林家的继承人每年的假期都要去集团的各个部门熟悉业务，按道理林别根本没有时间去杭州的，你知道他是如何争取到的吗？他竟然和林则然保证，他会在寒假前将法语考出来，就为了能够带你去杭州。” 程方圆说到这里，笑了笑：“其实他去杭州前，我劝过他三思，因为那时候我们都知道了胡枫曾经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情才受到处分的，也不能够确定胡枫还在世，但是他非要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说这是你的心愿，他想在你回英国前，完成你的心愿，不计后果。” 梁久停到这里，又是很大触动。 林别竟然早就知道父亲的事情…… 那么那次去杭州，他真的就是陪她去的。 程方圆继续说：“你们在杭州被方寻抓住的那一天，林别的父亲在美国遇到那场枪击案，林别是被他家人连夜接走的，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全莹去世，全晓芮来到林家，就在这样的时候，林别还想着要去机场送你，后来被林则然知道后，关在了房间里。” 梁久微微动容，难怪林别从杭州回来后，就再没有联系过自己。曾经她还以为林别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 原来是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程方圆看着梁久：“后来你回到英国后的事情，你还想听吗？” “想。” 程方圆换了个姿势坐着，皱起眉头：“你走后，林别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有我知道，因为他联系不上你了，他给你打过电话，发过邮件，甚至后来开始写信，但是你从来没有回复过，久而久之，我以为他已经都放下了，谁知道一年前梁闲云出事后，他第一时间找到我和孟程鹏，非要将你的父亲接到他的身边。” 梁久低下头，心里的感动已经无法形容。 她从来不知道，林别为她做了这么多。 “我会孟程鹏都在劝他，这样做太冒险了，即便现在胡枫是个没有任何罪名的人，但是案子是还在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有人翻出来，别说林别，就是整个林家都要遭殃的，但是他这个人很轴，根本不听劝，于是孟程鹏动用了关心，还真就把胡枫接了出来。” “程方圆，你今天是来当说客的吗？” 程方圆摇摇头：“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这个人从来只看利益，但是这一次，我自愿帮林别说句话，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这些话我不说出来，我觉得对不起天地良心，所以我来了。” 他说完，又将手边的一个信封放到了梁久的面前。 程方圆：“这才是我今天来的真正目的，这是孟程鹏让我带给你的。” 梁久想要打开，程方圆叹了口气：“这封信很重要，等我走了你再读吧。” 他说完站了起来，对梁久伸出了手。 “梁久，以后我们可能会很难再见面了，让我们道个别，好么？” 梁久和他握手。 “程方圆，谢谢你跟我说的那些话。” 程方圆点点头，什么都没再说。 程方圆走后，梁久回到刚才的座位，她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在看到信纸上那熟悉的笔迹时。 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然而没有眼泪。 心痛如绞。 她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再次打开那封信，梁久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那是母亲的味道。 第75章 梁久： 我的女儿，梁久，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请不要为我感到难过，因为妈妈实在活得太累了，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了，如果真的晚了，也请你能够原谅妈妈的迟到。 我这一生有两件特别遗憾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关于你的父亲。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你父亲的故事，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对他也是爱恨交加，恨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背叛guo家的事情，却又割舍不下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许多年前，我也曾经以为我爱过的这个男人背叛了我，然而当很多事情渐渐清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早就应该相信，他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你并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的是，你的父亲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他没有做出违背良性的事情，他也配得你的尊重。 第二件，就是关于你。 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思细腻又极容易受伤的孩子，从小我将你带在身边，你和我去过许多地方，却从没有给过你片刻的安宁。每一次的转学，对你都是莫大的挑战，我非但没有安慰你，还对你提出了超高的要求。所以你才会依赖方寻的，对吗？我总想着让你成为一个坚强的人，不管以后出现怎样的风浪，你都可以扛得住。可是我偏偏忘记，你还是一个孩子，孩子应当有表现软弱的权利，而我作为母亲，应当为你遮风挡雨。可惜这些我都没有做到。 以上两件事情，都是我这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你和你的父亲，也是我一生都亏待的人。 我只希望以后没有我的日子，你能和相爱的人携手同行。因为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答案，当你有了爱，你就拥有了活着的勇气和对抗困难的力量。所以我的梁久，请一定不要丢失了你的爱不要像妈妈一样，丢掉了对你父亲的爱，也丢掉了对你的爱，最后变成了一个冷血的人，那么一起都晚了。 最后，请相信我永远都爱着你。 梁闲云 *** 梁久在一周后出发去往伦敦。 在去机场的路上，梁久在手机里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林氏集团于今早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就最近集团的一些负面新闻进行了澄清。 照片里，林则然站在林别的身后，目光依旧犀利。 而林别，他已经有着不可小觑的王者之势。 他一定会成为林氏集团出色的掌舵者的。 梁久坚信。 “在看什么？”方寻转头看她。 梁久微微一笑：“没什么。” “等一下在机场买点你爱吃的鲜肉月饼，到了英国以后就很难吃到那么正宗的了。” “不用了。” “嗯？”方寻不解。 梁久收起手机，转头对方寻说：“这里的一切我都不想带走，所以不用麻烦了。” 方寻愣了一拍，转瞬即逝：“也好。” 梁久的情绪一直都绷着，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 她向下看，机场渐渐变成了小圆点，消失在了云层之下。 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梁久闭上眼睛。 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去怀念这一切。 她既然要走，就不再回来。 方寻拍了拍她的手：“梁久，我们终于回家了。” 家？她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家。 十小时后，飞机落在伦敦希思罗机场，窗外雾茫茫的一片。 下飞机，出关，取行李，梁久一句话都没说过。 当走出机场的时候，她在前来接方寻的车前停住了脚步。 “快上车，要变天了。”方寻拿了一件大衣想要为梁久披上，梁久微微一躲，他不解：“怎么了？” “我叫了车。”梁久左右手各有一个行李箱，她的身后，胡枫被护工推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让我独立吧。”梁久站在萧瑟的风中，脸色雪白如珠光：“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在说什么。”方寻伸手要去拉她的行李，然后就看到梁久摇了摇头。 “方寻，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了。” “梁久，你别闹。“ “我没闹。”梁久笑了笑：“从今往后，我要独自生活。” “你先跟我回家好么？” “家？哪里是我的家？” 方寻语气坚定：“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梁久，嫁给我，我们会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我会成为你的家人。” “对不起，方寻。”梁久退后一步，“我已经不能成为你的家人了。” “为什么？” 梁久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因为，这里已经装不下你了。” 方寻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梁久……” “对不起。” 梁久说完，直接转身，她早就在网上订好了车，护工已经带着父亲坐了进去，司机将梁久的两件行李放上后尾箱，梁久也上了车。 方寻如梦初醒，他一步来到车前，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梁久清凉如水的眼神看着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忽地一紧。 她的眼里如雾如霜，竟然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了。 他站在车前，什么话都没有说。 车启动，梁久摇上车窗。 “保重。” 车已经开走，方寻还站在那里。 他的助理在一旁提醒着：“要追么？” 方寻的肩膀颓然落下，摇头。 他不会去追，因为刚才那一眼，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 他想，从今以后他能做的，就是默默去保护着梁久。 就像哥哥一样。 第76章 尾声 两年后。 伦敦郊区威灵堡附近的一处花店门口，店员正在卸货，这是来自荷兰的最新一批花品。 一个男人捧着手机来到店门口，看看手机，看看店牌。 卸货的店员在他身边来回经过，嫌他有些碍事，于是礼貌地请他借过。 梁久穿着工作服从店里走出来，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男人。 她手里捧着的工具啪嗒掉在了地上。 “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哎呦，我的天，你真是添乱呢。” 店员抱怨老板这件事情，在这家花店里屡见不鲜。 毕竟梁久这个老板实在是冒失，三天两头地出差错。 男人浓密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转身，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出现在梁久的面前。 梁久舔了舔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这一切。 “林……林别？” 林别将手机放进大衣兜里，挑眉看她：“怎么，不欢迎？” “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订花。” “订花？” “是的，订花，我要结婚了。” 梁久觉得自己的双脚僵硬，林别要结婚了？在英国？ 这不就是成心来示威的吗？ 梁久吸了一口气，对正在卸货的一个小姑娘说：“linda，这位客人要订花，你来接待下。” 林别似乎心情不错，跟着linda进到店里，linda见他一身贵气，于是将店里最贵的产品都一一介绍。 linda很卖力：“这几个都是我们老板亲自设计的，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结婚的话，她一定要做这样的捧花。” 林别兴致盎然：“是这样吗？那么我就定这一套吧。” 梁久进了店就听到这句话，心里极不是滋味。 然而生意还是要做的，最后林别订了一整套婚礼的方案，简直就是梁久今年为止接过最大的单子了。 生意谈完，林别坐在店里也不走，梁久点完货，转头就见他认真看着自己。 久别重逢，梁久压下心底的激动，装作冷静地和他说：“恭喜你了。” 林别点点头：“我也恭喜你。” “嗯？” “你父亲和母亲的事情沉冤昭雪。” 梁久的眼眸一沉，半年前，一位重要人物落马，一下牵连出了胡枫和梁闲云的案子，没想到胡枫和梁闲云都是这一位的替罪羊。 当时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一个人害了一整个家庭，大家都对梁闲云夫妇表示了同情。 梁闲云曾经在外交上风光的事情也被人一一提起，更是被授予了称号。 梁久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的时候，父亲难得地笑出了声。 只是，母亲走得太可惜，梁久一时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梁久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好说了声谢谢。 林别走到她的面前：“你刚才对我说的恭喜，是认真的么？” 梁久皱起眉头。 林别：“看我结婚，你就这么高兴？” 梁久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林别突然出现，她当然是开心的，可是他说自己要结婚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梁久请了清嗓子：“当然不是真心的。” 林别目光一亮。 梁久低头整理票据，状似不经心地说：“林别，你要是恨我呢，我理解，但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结婚还要千里迢迢来前妻的店里订花，你这样做我觉得挺可笑的。” “谁说是前妻了？” “当初我们离婚的时候，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呢？耀武扬威吗？行，大不了这次的花钱我就不收你的了……” “梁久，谁说你是我的前妻了？” 这句话太震撼，梁久差点打翻桌角的咖啡。 “你在说什么？” 林别走到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谁说你是我的前妻了？” “不然呢？” 林别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子，上面赫然写着结婚证几个大字，然后在梁久的眼前打开，里面一张双人照片，正是两年前梁久和林别结婚登记的时候照的。 这分明就是他们的结婚证。 “不是，结婚证怎么在你手里？” 梁久明明记得当时离婚的时候，结婚证书已经被收了回去的。 林别嘴角一勾，又拿出一本：“你的那一本，也在我的手里。” 这回梁久是真的懵了。 林别将属于梁久的那本结婚证放到她手上：“拿好，这次不准再不要了。” 梁久愣在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别温柔的眼光看向梁久：“当初你说要离婚的时候，我当然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你怕梁闲云和胡枫的事情会影响林家，对不对？” 梁久没吭声，她还不明白都发生了什么。 林别继续说：“所以我就答应跟你离婚，但是离婚那天，给你办的手续是假的，你拿到的离婚证书也是假的，那都是我托人在你眼前演的一出戏。” “你说什么？一出戏？” 林别点点头，放低姿态：“因为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成为你的家人，不是说说而已，我是真的想永远陪着你，当知道梁闲云去世的消息后，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你吗？可惜我不能见你，我在集团没有站稳脚，你的父母案件没有弄清楚前，我知道我不能站在你的身边，因为那会让你自责，我不想你难受，所以答应放你走。” 梁久鼻头一酸。 “但是梁久，你离开的这两年里，我没有一天不去想你，我只想着一切快点尘埃落定，我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面前，为你遮风避雨，和你组建家庭，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 林别声音微微颤抖：“现在我来了，梁久，嫁给我好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梁久的眼前飞过了许多的画面，似乎从她多年前回国的那一刻起，她和林别的人生就交汇在了一起。 说到底，当初还是她先惹上的他。 “林别，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和你发展成恋人的关系了？” 林别嘴角勾着笑，摇摇头：“真的？从第一眼开始？” “是的。”梁久抽走了他手中的小红本：“所以，你的小红本我没收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妻。” “那我是你的谁？” “你啊……”梁久拥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是我最爱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