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春秋》 第一章 人人不易 荒原上，残阳如血。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半人高的野草，偶尔有风吹过，如同浪潮。眼下正是暮春时节，荒原上也野草一半枯黄一半翠绿，更像是一块巨大的破布。而在山丘这一带，在大片的野草下，依稀可以见到一些断壁残垣。这片废墟覆盖了整座山丘，从这片废墟的瓦砾中，依稀可以看到此处当年的繁华。 不远处，一头火羽蜥蜴，借助着荒草的遮蔽，正朝这边游曳而来。 这头火羽蜥蜴，身长约有六尺，额下长着一小簇鲜红色的羽毛，这正是其名字的由来。鲜红色的羽毛，证明这头火羽蜥蜴刚刚成年，已经达到了一阶上品。 火羽蜥蜴这种妖兽，成年即可达到一阶上品。 这头火羽蜥蜴速度并不是很快，而是借助着荒草的遮蔽，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影。在这片荒原上，最顶端的霸主，是几头三阶妖兽。而一阶下品的火羽蜥蜴，在这里显然并没有什么优势，只能猎杀那些比自己更弱小的一阶中下品妖兽。而为了避免成为其他更强大妖兽的食物，在捕猎的同时，它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隐藏自己。 弱肉强食，是这片荒原上，最简单的道理。 随着日头一点一点落下，这头火羽蜥蜴四处游荡，终于找到了一些猎物的痕迹。妖兽捕猎的本能，让它兴奋了起来，但同时，这些痕迹指向的位置，是那片山丘。 在这头火羽蜥蜴的本能里，那片山丘，是很危险的地方。 低阶妖兽，大都没有什么灵智，生存和捕猎，也多是依靠本能。只要到了四阶，妖兽才会开启灵智。除了极少数血脉特别的妖兽外，概莫能是，这头火羽蜥蜴自然也不例外。而在它的本能里，那片山丘，是两头三阶妖兽的领地，是它的禁地。 但最终，猎物的诱惑，终于还是战胜了它本能中的恐惧。 这头火羽蜥蜴缓缓爬行，渐渐靠近这座小山。不过随着它接近到一定距离之后，一阵轻微的震动，忽然从它不远处的泥土下传出。 这阵震动，来源于那片泥土下，一块椭圆形的圆盘。 如果这头火羽蜥蜴灵智足够的话，看到这块圆盘，一定会对这块圆盘产生兴趣。巴掌大的圆盘上，刻印有许多复杂的灵纹。而如果是修者看到这块圆盘，则肯定会自然而然的认出，这东西，在修真界被叫做阵盘。 这头火羽蜥蜴继续前进，借助荒草的遮蔽，几乎完全将自己隐匿起来。那身防御力颇强的皮，也与荒草颜色相近，即便就站在它身边，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同样无法察觉。 然而，下一刻，这头火羽蜥蜴的本能，让它瞬间察觉到了危险。 而且是致命的危险！ 这样的感觉，只有在面对那些三阶妖兽的时候，才曾经有过。所以在这一刻，它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掉头就跑！ 但是，依然迟了。 它看到一道箭矢，径直朝自己的头颅飞来。箭矢速度极快，几乎一瞬间，便从远处那座小山丘的方向飞来，并且直接贯穿了它的头颅。 生命在迅速流逝。 在这头火羽蜥蜴生命最后的时刻，世界在迅速变得灰暗。它仿佛看到，从那处小山丘上下来一个人影。 再然后，它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永远的黑暗。 …… 卫易以最快的速度，将火羽蜥蜴硕大的身躯拖回营地，然后又用极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完全分解。有利用价值的部分留下，而那些无用的部分，则远远丢掉，不知道成了哪头妖兽的晚餐。 这样的工作，他已经做过太多次了，无比熟稔。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重新回到那堵倒塌了一半的墙旁边，半靠着墙壁坐下，重新盯着面前的这片荒原。如果预警法阵发出信号，那些躲在暗处的商行狩妖者，便会出手将其击杀。而他则需要把那些被击杀的妖兽拖回营地，进行分解，或者是营地里一些其他的杂活。 这就是他的工作。 面前的荒原，如平时一样格外寂静，这种寂静短期内倒也还无妨，当时间长了，绝对是令人发疯的事情。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在面前这片看似平静的荒原上，会不会忽然就窜出一头要你命的妖兽，结束你的生命。 不过好在，自己这次所在的这只狩妖队，还是相当专业的。预警法阵足以覆盖这座山丘，四阶以下妖兽，在靠近山丘二十丈之前，就能被预警法阵感知到。然后会有专门负责的狩妖者，出手将其击杀，就比如刚才那一箭。 至于四阶和四阶以上的妖兽，若是有意隐藏的话，那预警法阵就没辙了。但卫易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因为这只狩妖队里，同样有三位化灵期的高手，其中一位还是化灵中期。真要是四阶甚至五阶妖兽出现了，自然会有那几位大人应付，轮不到他来操心。 眼看着日头一点一点落下，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之后，终于等到了轮岗。顺利换岗之后，卫易抻了个懒腰，显得无比惬意。 不远处，大个子也顺利换岗，两人对视一笑。 “再有一天，咱们就能回去了。”大个子好像从来只会傻乐，但并不让人觉得厌烦。“等回到苍灵城，咱们去好好吃一顿。这半个月造的，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 卫易脸上则浮现出一抹坏笑，说道：“可以的，可以的。不过你千万记得，要带嫂子一块去。你知道，自打我见过嫂子，我就发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大个子终于没有再继续傻笑，回应卫易的，是狠狠踢在屁股上的一脚。 卫易拍拍屁股，从地上重新爬起来。这一次，换做他开始傻乐了。 两人相识已久，这样的玩笑倒也无伤大雅。两人沿着早已荒芜的山路，走到一处勉强还算完好的房舍。房舍破旧不堪，看上去早已摇摇欲坠，也许马上就要倒塌。但在沦陷区，谁都不能要求的更多。能够不睡在露天的野地里，就已经值得庆幸了。房舍里面，被简单收拾了一下，挤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都是和卫易一样的底层苦力。 在整个狩妖队的临时营地里，他们的地位最低。 两人睡觉的位置相邻，挤在一个墙角。劳累了一天之后，谁都没有心思再说什么，都开始静静休息，慢慢恢复灵力。等灵力恢复一些之后，便倒头就睡。 所以在这间破败的房舍内，鼾声从来都不绝于耳。 从怀里掏出一颗辟谷丹，卫易撇了撇嘴，但还是咬着牙把这东西咽下。为了省灵钱，他们这种底层苦力出来，都是带着最便宜辟谷丹。一颗只能管半天不说，味道也实在不怎么样。这玩意要是偶尔吃吃，倒还可以。但像卫易他们这样，每次来沦陷区，都至少吃上半个月，那可就是煎熬了。 更可恶的是，在他们苦兮兮的吃辟谷丹的时候，空气中还渐渐传来食物的香味。 “看看人家的待遇，再看看咱们，啧啧……真是……他们就不怕这香味，把外面的妖兽招来？” 卫易嘴里嘟囔着，颇有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嘴角渐渐流出的口水，早已把他出卖。 “别想了，反正人家是不会分给咱们的。”大个子显得也很无奈，“你还不如抓紧时间休息，反正明天是最后一天。等回了苍灵城，想吃什么不行？他们的手艺，总不会比邵师食阁更好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还是很想吃啊……” 卫易一头倒下，尽量让自己不再去想。 整个狩妖队，一共一百五十多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他们这些苦力，大约有六十人左右。做最累也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在营地内地位也最低。而且他们往往都是闲散苦力，哪只狩妖队要进沦陷区里，就会雇佣他们。狩妖队不会管他们的食宿，就连安全，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有保障。 而第二类，就是那些狩妖队自家的核心狩妖者了。他们往往都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三星的狩妖者，所有的狩妖任务，也是由他们来完成。相比于苦力们，他们的待遇自然极好。 最后一种，则是那几位带队的化灵期大人了。 无论是带队的化灵期高手，还是那些核心狩妖者，他们都是这支狩妖队的真正成员。一般来说，每一支进入沦陷区的狩妖队，背后都会属于某个势力。就像这支狩妖队，就属于苍灵城的某家商行。狩妖队的开销，都由商行来承担；而猎杀到的妖兽，也要抽取大半归商行所有。至于底层的这些苦力，跟商行的关系则只是一份短期的雇佣关系，等这次任务结束，他们就跟狩妖队再无瓜葛了。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返回苍灵城的关系，卫易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觉。他翻过身看了眼大个子，发现大个子也没睡着。 大个子正拿着一块记忆水晶看着。卫易不用看都知道，那上面有他，有个女子，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咋？想家了？”既然睡不着，卫易索性就坐了起来，对大个子问道。 “想家，难道不正常？” 大个子斜瞥了他一眼，把这块记忆水晶重新放回怀里，小心放好。 “等这次回去，我估计就不会再来了。” 黑暗之中，大个子突然说道。 “咋的？钱攒够了？” 大个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还差一点，不过这几年，你嫂子也有一点积蓄，我再多少借一点，应该就够了，应该能把那家店盘下来。” “那下次你就不会再进沦陷区了？”卫易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同时也替大个子感到高兴。“挺好的，不过咱说好了，下次我要是去你那吃饭，你得给我打折。” “要不……你以后也别再做苦力了。”大个子话锋一转，说道：“要不你去我店里帮忙，赚的虽然少点，但没有危险啊！只要手脚勤快点，日子还是能过得不错的。” “再说吧。” 卫易没有再说什么，重新躺下，背对着大个子，但却依然睡不着。 底层修者，人人皆是活的不易啊。 第二章 沦陷区 大个子姓徐，狩妖队里的其他苦力，都叫他大徐之类的。 但卫易还是喜欢叫他大个子，倒不是说他个子真的如何高，只是在卫易的印象里，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大个子确实比他要高出一头。不过那是几年以前，如今卫易已经不比大个子矮多少了。 刚认识大个子那会儿，卫易还是个第一次进沦陷区，抱着‘小爷大不了就死在沦陷区’心思的小菜鸟。至于大个子，则是一个比他能稍稍有点经验的菜鸟。 当然，菜鸟就是菜鸟。 卫易现在还记得，那年，自己十四岁，娘亲刚刚离世，没给自己留下什么。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虽然跑遍了大半个苍灵城，想要找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但可惜的是，身无所长又修为低弱的他，没有谁愿意雇佣他。所以最后，实在没法子的他，为了填饱肚子，就只能报名去做了苦力，而且是进入沦陷区的苦力。 如果不是遇到大个子，他大概早就死在沦陷区里很多次了。 大个子那时虽然也是个菜鸟，但无论是修为还是经验，显然都比那时的卫易高出很多。大约是两人都是出身莽修的关系，大个子人又很好，在那次任务之后，便经常带着卫易一起进入沦陷区，直到今天。 进入沦陷区的苦力，要比留在修真界做事的苦力，收入丰厚一些。不过相比于每天都有性命之忧，这份高出一些的收入，显然并不足以吸引大多数苦力。只有那些对灵钱特别渴求，愿意冒生命危险来赚钱的苦力，才愿意参加。而且他们的死亡率，从来都居高不下。大个子和卫易他们两个，能够连续几年进入沦陷区，却又没受过太严重的伤势，除了他们足够小心谨慎以外，只能说他们命好了。 但这总不是长久之计。 大个子一直有个愿望，就是等自己攒到足够的灵钱以后，能够在苍灵城里盘下一家小店做生意。这几年他也确实在为了这个愿望而努力奋斗，尤其是两年前，认识了那个女子之后，更是拼了命一样。 那个女子，是苍灵城里一家食阁的厨娘，一年前两人结为道侣。前段时间更有麟儿降，算下来等到这次回去，正好可以喝百日酒。 有了孩子，大个子自然更不愿意再进入沦陷区做苦力了。先前看上了一家很小的食阁，他这几年也算有些积蓄，若是再加上那女子的积蓄，多少再借一些，确实能把那家食阁盘下。而且那女子本就是厨娘，手艺不错，两人也完全有能力经营食阁，想来以后，日子不会太差。 那么……自己呢？ 卫易转回头，又看了眼大个子，发现这家伙已经睡着了，鼾声响亮。他再次坐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房舍外，看着夜空发呆。 一眨眼，自己在沦陷区做苦力，已经四年了啊？ 这四年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其中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沦陷区内，另一半时间，则是呆在苍灵城里。呆在苍灵城的时候，他总是把所有赚来的灵钱，都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如今他的修为，勉强达到了炼气期三重天圆满，比四年前强了太多。 不过除此之外，其他收获就再没什么了。因为赚来的钱，都用来提升修为的缘故，卫易自己的积蓄并不多，也没刻意让自己学习什么其他赚灵钱的手段。他之前只是单纯的觉得，修为越高，在沦陷区内活命的把握就越大。 这道理之前是不错的。如今临时营地里，能达到三重天圆满的，也不算多。但如果他放弃在沦陷区做苦力，回苍灵城找一份其他营生的话，好像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不懂任何生产修行，也没有大个子那样的积蓄，只能继续做苦力。而在苍灵城做苦力，赚到的灵钱，还不如留在沦陷区赚的多。先前他还没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次大个子提出要脱离苦力的群体，才让他重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卫易想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自己总不能做一辈子的苦力，那没有任何前途。 但不做苦力，自己又能去做什么呢？ 卫易越想便越觉得心烦，索性便直接离开房舍这一带，开始在临时营地内四处闲逛起来。临时营地，覆盖了这座小山丘的顶部，易守难攻。除了走出预警法阵控制的范围，以及那些商行核心人手休息的区域，其他地方都可以去。 卫易远远朝山顶处那几间勉强还算完好的房舍看去，发现还有灯火，说明那几位化灵期的大人，也都还没有休息。 要是自己也是化灵期的修为就好了。 化灵期的修者，不管做什么，不管去哪里，都会被尊称为大人，而且收入会高的让底层修者难以想象。 修行四大境界，炼气、化灵、周天、返虚，后面的周天返虚两境界的修者，大都常年闭关，不是普通修者能接触到的。所以在底层修者眼里，化灵期修者，就已经相当厉害了。 不过正常来说，一千个炼气期修者里面，也就勉强能出一个化灵期。要是自己有能够成为化灵期修者的天分，眼前的困境，好像也就不存在了。随便找一家小门派小势力加入，肯定会享受核心成员的待遇。眼前的问题，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了。 今夜恰是满月。 卫易沿着荒芜的小路，在临时营地里四处走着，百无聊赖。从狩妖队给出的资料来看，这里二十年前，是一个小家族的家族所在。说是小家族，可实际上家族内拥有着超过五位化灵期的修者，绝对不弱。从这片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的遗迹也不难看出，这个家族昔年是何等的繁荣。 不光是这里，脚下这片土地，二十年前，被称之为云莽修炼界。 但在那场突然爆发的云莽天灾的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卫易心生感叹，在沦陷区，这样的废墟到处都是。这些废墟全部都是毁于二十年前，那场在整个修真界历史上，都绝无仅有的大兽潮。那场大兽潮过后，修者丧失了整整一个修炼界的地盘，无数修者丧命。就连号称天下八大修行圣地之一的天玄山，也在那场大兽潮中，彻底烟消云散。 那场大兽潮，在后世的史书中，被称之为云莽天灾。 而对于卫易来说，这场史无前例的云莽天灾，给自己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给自己打上了一个莽修的标签。 当然，同时也让自己失去了父亲。 卫易听娘亲说，当年云莽天灾爆发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绝大多数修者都没能反应过来。短短三年时间，这场大兽潮便横扫了整个云莽修真界。当时娘亲刚刚生下他之后，就匆忙踏上了逃亡之路。而在逃亡路上，某次被妖兽大军追上，为了掩护娘亲带着自己逃脱，老爹自愿留下来断后，自此了断。侥幸活下来的娘亲，亦是带着一身的暗伤，寿命大减。好不容易把自己带到十四岁，终于还是离世了。 像卫易这样，当年从云莽修炼界逃命活下来的修者，修真界统称为莽修。 卫易时常在想，如果没有云莽天灾的话，自己眼下是不是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早年听娘亲说，云莽天灾之前，自家当时还是有一份不小的产业。如果没有云莽天灾，爹和娘就不会死，自己眼下这个岁数，应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还在灵术院里修行，憧憬着将来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做最底层的苦力，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死在沦陷区。 朦胧的月辉，洒满整片荒原。随着夜色渐深，那些白天都躲藏起来的妖兽，也开始出来觅食。荒原上妖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如同梦魇。 卫易不再走动，看着眼前的荒原，心里五味杂陈。 …… 距离临时营地几百里外的高空中，两道遁光急速飞过。 这两道遁光速度极快，一前一后，似乎在追逐着什么，几乎眨眼之间，便横掠过半片天空，速度惊人至极。 周天！ 如果有见识足够的修者在此处，又恰巧看到眼前这一幕，绝对会瞬间产生这个念头。如此恐怖的速度，一个呼吸间便飞遁数里，这样的速度，也就只有周天境修者全力飞行，才能达到了。 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可能。此处并不是在修真界内，而是在沦陷区，那么如此恐怖的速度，除了周天境修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妖兽，七阶或者七阶以上的妖兽！ 亦或者是其中一方是妖兽，一方是修者。不过不管怎么说，两者肯定都是极为强大的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 “赵新诚，你好大的胆子！老夫与你相交近百年，为了此物，你当真愿意与老夫彻底撕破脸！从此不死不休！此宝本就是你我二人共同发现的，你若现在停下，你我二人还有商量的余地。” “韩胡子，你我都是活了几百年，这种话你说的出口，难道就以为我会信？东西只有一件，在这沦陷区内，自然是先下手为强！不过你我到底是上百年的交情，如果你愿意现在停下，老夫可以承诺，日后定当重谢。” “你找死！” 两道遁光的主人，显然交涉无果，速度也没有因此慢下来半分。一前一后，由南向北，眨眼间便消失在天边。 第三章 夜空中的战斗 对于临时营地所在的这片山头，半个月下来，卫易还是相当熟悉的。半个月之前，还是他们这些苦力，亲手把这里打扫干净的。 不过这里到处都是废墟，还完整立着的房舍，都已为数不多，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而且这片山丘，之前显然也有人在此停留过，就算当年真的有什么好东西遗留下，肯定也早被人扫荡干净了。 要不然的话，在这里寻寻宝，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众所周知，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太过突然，很多莽修逃难的时候，都比较慌乱。这也就使得沦陷区内，遗留了大量的宝贝，被埋藏在那些废墟里面。而且妖兽本身，也有极大的价值，这才导致狩妖者这个群体的出现。 所以这些年来，修者进入沦陷区狩妖，寻找宝物，已经俨然成为了一种风气。其中不乏一些运气足够好的修者，在沦陷区内走了大运，捡到什么宝贝之后，前途便一发不可收拾。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事情已经越来越少，而且往往需要深入沦陷区才行。 卫易没指望过，自己也能成为那些故事里的主角。那些故事虽然让人振奋，好像人人都可以在沦陷区内发现宝藏一样。至少卫易在沦陷区内做了四年多的苦力，还没遇到过一次这样的事情，身边其他人也没有。说到底，那些无比幸运的家伙，还是只占极少数的。 “嗯？” 一片沉寂之中，卫易忽然皱了皱眉头。 漆黑的荒原上，兽吼之声此起彼伏。但不知何时，这些兽吼声似乎渐渐安静了下来。而且卫易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远方隐隐有轻微又沉闷的震动声传来。 有情况？ 卫易心里顿时一紧。在沦陷区，最让人不安的，就是突发情况。那些妖兽虽然凶残，但作为狩妖队，自然也有足够的应对之法。但未知的突发情况，却更让人担忧。 那微弱的沉闷震动声，会是什么呢？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马上集合，马上给我起来集合！” 然而还没等卫易来得及细想，一阵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突然响彻整个临时营地。 这个声音，卫易非常熟悉，正是那位带队的化灵中期修者。 这位平时狩妖队里最具威仪的化灵期大人，声音中透露着焦急和不安，让卫易一下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能够让一位化灵中期的大人如此慌张，其中的原因，卫易暂时还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肯定要有大事发生了，而且多半是糟糕的事情！ …… 作为这支狩妖队的带队修者，陶安自忖，一直都足够小心。 在沦陷区内，不管实力多高，都不能掉以轻心，这句话陶安一直深以为然。沦陷区内这些年俨然已经成了妖兽的地盘，虽然修者一方不断进入清剿，但效果实在有限的很。不管你修为多高，只要在沦陷区内，都随时可能遇到致命的危险。所以这些年陶安带队进入沦陷区的时候，从来没有深入过沦陷区，都是在边缘猎杀妖兽，力求把危险降到最低。 沦陷区内，越是深入，妖兽就越厉害，这是常识。反倒是临近修真界的边缘地带，因为战部和狩妖者们时常清剿的关系，极少会出现太厉害的妖兽。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和其他炼气期修者不同，作为这支狩妖队的带队修者，陶安不但修为达到的化灵中期，见识也远非其他人可比。刚刚那几声沉闷的震动声传来，其他修者或许并没有察觉到太多异样，很多苦力甚至还在昏睡，陶安却已经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几声沉闷的震动声，绝对是强烈战斗才能产生的声音。 陶安见多识广，如果说单凭声音，还不足以说明太多的话。那从远方渐渐传来的灵气波动，则完全证明了他的猜测。这种灵气波动，炼气期修者绝难察觉。而且凭借声音，陶安能够判断出，声源位置距离此处，应该至少有上百里的距离。 上百里外的战斗，产生的灵气波动却能影响到这里，化灵期修者或者同级别的妖兽，是不可能做到的。 只有周天境，或者七阶以上的妖兽才可以。 “快！把咱们的人都叫过来，快点！”陶安几乎是怒吼着对赶来的修者说道。“时间来不及了！那些苦力们可以先放弃，但咱们自家的狩妖者，必须马上集合！马上离开这里！” “大人？为什么啊？咱们……” “闭嘴！” 陶安没有多余的解释，在这支狩妖队里，他的地位最高，就连其他两位化灵期修者也无法相比。他的话，自然也没人敢质疑，其他人尽管心中有所疑惑，却还是开始行动了起来。 来不及了。 一声暴喝之后，整个营地都听到了陶安的声音。但陶安仍然知道，自己还是提醒的晚了，因为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远方传递来的灵气波动，正在迅速变强，声音也在愈发清晰。 这意味着，打斗的双方，在迅速接近这里。 卷入两位周天境或者七阶以上妖兽之间的战斗，意味着什么？陶安很清楚。这种强大存在的战斗，即便是产生了余波，只要靠近百丈之内，也绝对能够把绝大多数炼气期修者撕成碎片了。三里之内，都会受伤。就连他自己，如果够倒霉的话，被某道逸散出来的神通波及，一样有性命之忧。 而这只狩妖队，是他苦心经营了十余年，才好不容易组建的。那些苦力死了也就死了，跟自己关系不大。但那些核心狩妖者若是被波及到，至少也得死掉大半。那就意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心血，就要毁去大半。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然而就在陶安还希冀着，打斗的双方能够过来的再慢点，或者直接改道，从自己这一方避开。远方沉闷的震动声，忽然停了下来。就连越来越强烈的灵力波动，也渐渐停止了下来。 难道……有了什么转机？ 正当陶安心里刚刚生出一丝庆幸的时候，营地上方，夜空中猛然出现对峙的两个影子，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这一刻，营地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当所有修者借着月色，看到半空中那对峙的双方，都陷入到无比的震撼当中。 其中一方，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 这只大鸟，双翼完全展开之后，足有近二十丈。浑身羽毛雪白，如同白瓷一般，只有尾部羽毛有一抹天蓝。身下生长着四只利爪，看起来骇人至极。这只大鸟就这么悬停在半空，约莫距离地面超过百丈。但每次轻微煽动翅膀，都会在营地内掀起一阵狂风。 “我的天啊！这是……炎雪鹄？天蓝色的尾羽！这只炎雪鹄是六阶！” 营地内，还是有见识广博的狩妖者，看到这只巨鸟之后，一下子就看出了这头巨鸟的跟脚。 “六阶？！完了，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六阶的妖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留川河的战部不是刚刚在这一带清扫过吗！” “完了，六阶的炎雪鹄，速度估计比云梭还要快，咱们死定了。” “不对，你们看，这头炎雪鹄对面，是不是有一个人？” 先前这头体型巨大的炎雪鹄，悬停在营地上空，加上现在只有月光照耀，自然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至于在它对面，那个同样悬停在半空的人影，相比之下体型太小，则很容易被忽略。直到这时，营地中响起某个狩妖者的惊呼，大家这才注意到。 这个人，身材挺拔，身上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战甲，在漆黑的夜空中与天空颜色相近，更难被人发现。和这头体型巨大的炎雪鹄相比，这个身穿墨绿色战甲的修者，实在是太过渺小，连炎雪鹄的一只爪子都比不过。但此刻悬停在这头妖兽面前，却身材挺拔，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飞行，对于修者来说，并不算太难。就连炼气期修者，也可以通过一些飞行法宝，灵兽，或者一些飞行神通来实现。但要想做到像这个修者一样，长时间的自己悬停飞行，炼气期修者就绝对做不到了，就连一些初入化灵境界的修者也做不到。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灵力的多寡。炼气期修者，就算掌握的飞行神通足够神妙，但自身灵力，依然不足以支撑其长期飞行。 当然，能够跟一头六阶的妖兽对峙，要脚指头想也知道，绝不可能是什么炼气期修者就是了。 “我知道了。”有人突然喊道。“这头妖兽，应该是这位大人的猎物，从沦陷区深处一路驱赶，才到了咱们这儿。”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要想斩杀六阶妖兽，这位大人至少也得有化灵后期的修为。万一要是在咱们头顶上动起手来，咱们可受不了，咱们还是快点跑吧。” 尽管狩妖者们各种猜测都有，而且大都与事实大相径庭。但还是有很多人意识到，眼下最好还是离这里远一点为妙。 但问题是，还来得及吗？ 第四章 灾难 陶安脸色难看至极。 和其他炼气期修者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那位身穿战甲的修者。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了比其他人看到的更多的东西。 比如，那头炎雪鹄背上，其实还有一个修者。 这头炎雪鹄，其实只是一头坐骑而已。 所以准确的来说，那个身穿战甲的修者，并不是在和这头炎雪鹄对峙，而是在和炎雪鹄背部的修者对峙。 然而因为视线的问题，炎雪鹄身躯过于巨大，从地面上视线根本无法看到那个修者而已。陶安之所以能注意到，是因为他并不只是用眼睛来看，还用上了神识来观察。 在他的神识感知里，此刻天空中有着三个黑洞。他的神识一经触碰，就会被瞬间弹开。多亏了这三方都没有意针对他，否则的话，单单是他用神识试探的这个举动，只要这三方任何一方想要略微惩戒他一下，恐怕他的神识，早就被重创了。 不过这三个强大无比的神识，还是有所区别的。其中两个无比庞大，庞大到他陶安感知一下都会觉得恐惧。而另外一个，虽然也很强，但和那两个相比，就相差很多了。 陶安知道，那个弱一些的，应该属于那头体型巨大的炎雪鹄。而那两个极其强大的神识，则应该属于那两个正在对峙的修者。 “快点，通知大伙，马上四散逃开。能活多少，就看咱们的命了。” 陶安这会儿反倒是连大喊一声都不敢了，他只能悄悄吩咐四周，然后迅速拉上那两个狩妖队里的化灵初期修者，以最快的速度退离此处。 这两个化灵初期的修者，一个是他最得意的后辈，只是初入化灵期。另一人也是跟了他多年的老部下。只要他们三个无损，就算狩妖队其他狩妖者全都死在此处，陶安也只是会觉得肉疼，却还有再来过的机会。而且如果只拉上两个化灵期逃跑的话，速度也够快，逃脱的把握也够大。 至于其他人，韩胡子觉得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半空中对峙的那三方，即便是最弱的炎雪鹄，在陶安的感知里，也绝非自己能匹敌的。这只炎雪鹄尾部的天蓝色尾毛，已经有了由蓝转黑的迹象，说明应该已经达到了六阶后期。这样的炎雪鹄，大概只有化灵九重天的修者才能匹敌。如果它专门针对自己的话，自己肯定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韩胡子，你莫要逼迫的太过了。”陶安刚刚开始准备逃离，半空中，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传来。 这声音并不如何大，但却清晰传入了营地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若不是仗着这头炎雪鹄速度不错，单凭你，你觉得能跟老夫周旋这么久？还想从老夫手里抢东西？” “韩胡子，真要动手，谁死谁活也还未知！就算老子输了，你信不信，老子也可以把这东西毁了，谁也得不到！” “赵新诚，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随着双方开始剑拔弩张，那头炎雪鹄也露出了凶相，发出一阵怒号。 “嗷——” 整个荒野都在震动，再没了其他声音。至于那些原本在此处生活的妖兽，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韩胡子？赵新诚？难道是……” 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疯狂逃走的陶安，已经离开将近一里的距离。在这一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但随即又化作紧张。 要真是那两人，自己就算再逃十里，也不算多啊！ 三位化灵期疯狂逃窜的功夫，临时营地内，留下的绝大多数狩妖者和苦力们，也都开始回过神来，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一句‘快跑’之后，整个营地，顿时陷入了混乱。 人人都在逃跑，四散奔去。 “坏了，要是他们真动手，几条命都不够死的啊！” 卫易也回过神来。在这一刻，他的思维无比敏捷。因为他的生命，正在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跑？能跑的了吗？ 卫易很清楚，自己只是炼气期三重天的小家伙，和天上对峙的双方相比，实在不值一提。而且距离又如此近，就算自己现在开始逃跑，估计也跑不出多远。一旦对方动手，自己还是死路一条。 自打进入沦陷区做苦力开始，卫易还是第一次如此绝望。以往虽然也遭遇过各种危险，但和眼下这种几乎必死的局面相比，都不值一提。 与其如此，不如……赌一把？ 生死关头，卫易脑子思考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许多。他瞬间就判断出，现在逃跑，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想到了另外一种选择。 或许，自己可以去那里躲一下，赌一下自己的运气。 卫易记得，之前自己清理山上废墟的时候，曾经和其他苦力发现过一个地窖。那处地窖之前应该是这个小家族的一处密室，用来存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修建的还算坚固。至少这二十年过去，卫易他们清理的时候，没发现有任何破损。 那处地窖足有一丈深，就算被轻微的波及到，应该也无碍才对。去那里躲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最怕的，就是被某道神通不小心击中。那样的话，地窖就算再坚固，肯定也挡不住，定然会坍塌，自己恐怕就要被活埋在里面了。 只能赌自己运气够好，不会被活埋了。 卫易转身开始凭着记忆，朝地窖的位置奔跑。地窖的位置在山顶附近，卫易跑过去，反倒像是朝空中那两方对峙的方向前进。在他人看来，无异于找死。不过此刻营地内无比混乱，也没谁太注意他。 卫易本想叫着大个子一起，但此刻营地内混乱至极，想要找到大个子，实在太难。而且大个子也有可能早反应了过来，已经早就开始逃跑了，卫易更不可能追上，所以他就只能一个人前往地窖躲藏。 天空中的双方，仿佛一触即发。 浑身雪白的炎雪鹄不断怒吼，似乎在宣示自己的威严。炎雪鹄本就是一种血脉颇为高贵的妖兽，生来掌握冰火两种属性的神通，而且成年就能达到化灵期。再加上能够飞行的速度优势，在同阶的妖兽当中，往往也少有敌手。 “畜生，找死。” 炎雪鹄的怒吼，似乎招来了这位身着战甲的修者的愤怒。韩胡子这一路追来，其实有些憋屈。自己实力其实远胜对方，但对方仗着速度的优势，却足以和自己周旋。六阶的炎雪鹄，速度已经不比自己差多少。再加上背上那家伙的辅助，反倒比自己快上一丝，这才追了这么远。 必须先杀掉这头炎雪鹄，去掉这家伙的速度优势，才能打掉这家伙的信心，让他心甘情愿的把那东西交出来。 一边想着，一边，韩胡子已经动起来了。双手虚空一按，六面铜镜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然后，韩胡子右手食指向前一点，一道巨大的金色手指虚影，瞬间成型，朝对面那头炎雪鹄压下。 “杀金指？！韩胡子，你真敢动手！” 对面，炎雪鹄背上的修者，似乎并没有想到如此，连忙怒吼道：“韩胡子，你真以为我怕你吗！” 说话之间，手指虚影已经按下。 “我倒要看看，这些年你号称已经半只脚迈入周天境中期，到底有多少长进！” 几乎刹那间，一方土黄色的大印，出现在炎雪鹄上空，然后急速砸向金色手指的虚影，双方在半空中重重撞击在一起。 “轰——” 一股浩大的反震力量，瞬间逸散出来，并且迅速向四周扩展。当这股力量，接触到地面上的这片废墟的时候，几乎刹那间，便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风暴，如同天威一样。原本那些已经摇摇欲坠的建筑，瞬间被夷为平地。就连整片山丘，似乎都凭空被削下去一层。 周天境强者之间的战斗，就是如此恐怖。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终究是没有资格发出这样的感叹。因为在他们看到这一切的同时，自身也如同那些被压垮了的建筑一样，烟消云散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方圆十几里内，都成了这两位周天境强者的战场。整片荒原都被双方的战斗肆虐，很难看清里面争斗的真实场景。只有不断出现的轰隆声，证明了此处的争斗是何等骇人。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连续出现的轰隆声，才渐渐稀疏了起来。 就在人们以为，两位不知为何而战斗的强者，已经分出了胜负的时候。烟尘之中，猛然传来一声怒喝，响彻方圆百里的天地。 “韩胡子，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下一刻，人们只听到一阵更猛烈的爆炸声，从烟尘中扩散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极为不甘的怒喝声。 然后，整片天地，才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 天亮之后，当幸存者开始重新回到这里，开始清扫并且搜索有没有其他人侥幸活下来的时候。人们惊讶的发现，两位强者的战斗，已经完全将这一带的地形，全都改变了。 整片大地，就如同被梳子梳过一遍一样。 陶安看着眼前的惨状，心里都在滴血。 他知道，自己经营多年的狩妖队，终于还是付诸流水了。侥幸逃出这片范围的，人数极少；而没能逃出这片范围的，要想活下去，恐怕更加困难。 能够侥幸活着的，恐怕十不存一了。 第五章 愿否 卫易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极其强大的修者。心念一动，身体便直入云霄，飞过重重高山。更让他觉得诧异的是，梦里的他，竟然能够清楚思考，能够清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在梦里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卫易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梦里的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只是一个劲的往前飞。他看到脚下的大地不断飞退，不知道飞了多远。他想让自己停下来，但却完全做不到。 直到飞了很久之后，脚下的大地渐渐变成云海，眼前出现了一朵无比巨大的莲花。 这朵莲花，巨大的难以想象，仿佛比世间最高大的山还要更高大。 “无修无怨，无念无器；天地明晦，彼生我生。” “愿否？” “愿否？” 一个宏大的声音，忽然在天地间响起，响彻这片云海。 “愿意。” 卫易如同梦呓一般，嘴里下意识的念叨出这两个字。但是很快，他便清醒了过来。愿意？愿意什么？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仔细思考，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飞行的能力，身体在急速下坠。 …… “呼！” 卫易猛地睁开眼，从怪梦中醒来，重重的喘着粗气。 是个梦啊？ 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卫易环视四周，一片黑暗，四周都是碎石瓦砾，身体还被几块碎石压住。现实和记忆渐渐重合，他终于想起之前的事情。 卫易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一阵疼痛感传来，却让他笑了起来。 能感觉到疼，说明自己还活着。 卫易渐渐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那两位强大的存在开始战斗之前，自己动作够快，躲入了这处地窖。但后来随着战斗的逐渐激烈，这处地窖也无法承受战斗余波，终于坍塌了下来。卫易速度够快，在地窖坍塌之前，便把身上所有的防御灵符都激发了出来，这才保住了自己一条命。 再后来，自己好像就昏过去了。 卫易转头看向四周，地窖的出口已经被塌陷的碎石堵住，但依稀能照射进几缕阳光。借着微弱的光线，卫易发现这里居然没有完全坍塌，而是只坍塌了一半。自己所在的位置，只是掉落下几块大的碎石砸在自己身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入口的位置有光线射入，看来现在已经天亮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而自打自己醒过来之后，也没有再感受到外面传来什么震动，那两位的战斗，应该是已经结束了，或者已经离开了。 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身上的石块推开。卫易开始想办法清理通道，准备从这里离开。 至于那个无聊的怪梦，卫易则想都不去想了。 …… 荒原上，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如蜘蛛网。 昨夜的大战，彻底改变了这一带的地形。方圆几十里之内，都有两位强者战斗的痕迹。而那些在荒原上生活的妖兽，更是被彻底殃及池鱼。每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妖兽的尸体。而在两大强者交战最核心的那十几里范围内，妖兽们更是几乎都成了肉泥。 “啪——” 几块碎石簌簌落下，滚落到一旁。紧接着，更多的碎石块被掀开，在这片碎石下面，一个通道显现出来。 通道露出来之后，很快的，便有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满身的尘土，身上还有几处血迹，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再抬头看看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他继续努力，想要从通道里完全走出来，但却同时吐出一口血来。 终于……还是活下来了啊！ 卫易忽然有一种想要高歌一曲的冲动，尽管他知道自己唱的实在是不怎么样。他从来没觉得，能看到早晨太阳升起，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从通道里钻出来，卫易坐在碎石堆上，又休息了好一会儿。倒不是他不想赶快离开这里，实在是身上的伤势有些重。肋骨至少折了两根，内伤则需要回去以后，经过医师判断才知道。但卫易敢肯定，绝对不会太轻就是了。昨夜的战斗，实在太过激烈。要不是他及时把身上所有防御性质的灵符都用了出来，估计这会儿就不只是重伤这么轻松了。 他现在是用了暂时止住伤势的丹药，这才能够行动自如。否则的话，单单这些伤势，就足以让他躺在地上无法行动了。 他身上只有这么一枚备用的疗伤丹药，这还是他当时为了以防万一，才咬牙买下的。以他的财力而言，这样的丹药绝对不算便宜，所以也就只有一颗。而这样一颗丹药，最多只能封住他的伤势六个时辰。也就是说，他必须在六个时辰内，回到修真界，回到补给基地，找到医师替自己疗伤。 废墟上，已经开始有幸存的修者出现。有些是侥幸逃出了战斗范围，这会儿回来搜索同伴的。还有一些则是像卫易这样，虽然没逃出去，但也侥幸活下来的。不过这两种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二十人。其中还有三个，是那三位化灵期修士。 “呦？小子，运气可以啊！”有存活下来的狩妖者看到卫易，显得颇为惊讶。“炼气期三重天，居然能活下来？你大概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苦力吧？” 卫易这时候才发现，好像此刻还活着的人里面，除了自己之外，剩下的都是那些资深的狩妖者。 这些资深的狩妖者能活下来，卫易并不感到奇怪。这些人常年跟妖兽厮杀，身上有一些厉害的保命之物很正常，当然也能在昨夜那样的战斗中活下来。反倒是那些资历浅一些的狩妖者，无论是修为、经验或是财力，都无法跟这些人相比。至于苦力们，那更是不值一提了。连那些正牌的狩妖者们都活不下来，苦力们当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这句话，却提醒了卫易。 坏了！ 大个子！ 卫易确认自己能够动弹之后，便迅速站起身，然后疯狂的开始在废墟中寻找。 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有那处地窖藏身，而且当时也离地窖比较近。大个子却不一样，昨夜事情太过突然，发生的时候，他恐怕还在睡觉。这样的话，只怕…… 卫易不敢再往下想。他只能期盼着，大个子的运气能够和自己一样好，能够躲在哪里，侥幸活下来。 而在此同时，其他幸存者们也开始搜索这片废墟，并且从废墟下找出人来。当然，绝大多数都已经没气了，而且很多都死相凄惨。搜索了半天，只有一个人侥幸还活着，但也离死不远了。 卫易的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他不敢去想，如果大个子死了，会怎么样？苍灵城里那对孤儿寡母该怎么办？那个小家伙还不足百天，难道就要失去父亲？ “这里还有个活人！”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打破了此间的寂静。很多人都下意识的朝那里跑去，希望这个活下来的幸运家伙，是自己的同伴。 而当卫易看到这个极其幸运的家伙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一半是庆幸，庆幸大个子活了下来；另一半是难过，因为大个子这会儿实在是有些凄惨，右臂更是直接没有了。 但好在，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卫易连忙开始清理废墟，把大个子从废墟当中救了出来。只是卫易这时才发现，大个子已经气息微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样子。 “这颗丹药，给他服下吧。” 卫易抬头，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位带队的化灵期大人。“这颗丹药能勉强吊住他一条命，如果他运气够好，应该能坚持到咱们回到补给基地。要是再能找到一位不错的医师，兴许他还有救。” “多谢大人！” 卫易接过丹药，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伏下身，朝这位大人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礼，他是替大个子行的，他行的心甘情愿。 这颗丹药效果的确不凡，卫易才刚刚给大个子服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个子的伤势便得到了缓解，伤口也不再流血。又过了一会儿，大个子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事，没事啊！”卫易擦干眼泪，扮出一张笑脸，说道：“你运气真好，昨天那么危险，你居然还能活下来，老天真是照顾你。” …… 半个时辰之后。 随着一艘云梭缓缓降落，在废墟中掀起一片尘埃。很多幸存者不再搜索，开始准备离开。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很多人就已经放弃搜索了。整片废墟，差不多都已经被他们翻遍了，活着的人依旧寥寥无几。除了大个子以外，还侥幸活着的就只有两人，而且也都和大个子一样，濒临死亡。更多的则是肢体分离，死的不能再死了。所有到了后来，大伙也都放弃了继续搜索的念头。 云梭到来之后，大家开始一个个登上云梭。卫易则是背着大个子，一起上了云梭。 和来时不同的是，这艘能够容纳超过两百人的中型云梭，回去的时候，显得空落落的。 云梭缓缓升空。 透过云梭上的窗子，卫易俯视着大地。荒原上交错的沟壑，一个个崩裂出来的大坑，像是一个个伤疤。 昨夜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同行的几十个苦力，活下来的只有三个。而且这三个里面，能完整站着的就只有他一个了。像大个子和另外一人，则都是已经奄奄一息了。所以这会儿卫易忽然觉得，自己这次能活下来，实在是运气好的离谱。 狩妖队这边，亦是损失惨重。本来先前猎杀的妖兽，都存放在临时营地。经过那两位的战斗之后，那些战利品也都跟废墟一起彻底泯灭了。而且狩妖队本身的人手，也折损了超过三分之二。 “我要是回不去了，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她们娘俩。虽然我也挺没用的，但以后要是就剩了她们娘俩，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大个子上了云梭之后，好像更加精神了些，话也更多了些。但卫易这会儿反倒宁愿让他闭嘴，他说的这些话不吉利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大个子眼下这个状态，在卫易看来，多少有点回光返照的感觉。 能够暂时封住伤势的丹药，大都是以刺激修者生命力为原理。所以现在大个子越精神，反倒说明他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失去。卫易自己服下的那颗丹药，其实也是如此。那颗丹药，本质上并不会治疗他的伤势，反倒是会让他回去之后，伤势更加的严重。 卫易强忍着，没有朝大个子头上来一下，他也知道大个子现在再捱不起自己一下。 “说的什么屁话，马上就到补给基地了。给你找个好点的医师，保管你用不了半个月，又生龙活虎的。” 大个子看了卫易一眼，终于笑笑，没再言语。 …… 云梭在沦陷区内急速飞过。 因为大个子的伤势，以及此刻云梭内压抑的气氛，卫易并没有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如果他大概检查一下，或许就会发现一些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右手臂上，多了一个莲花状的图案。 这个莲花状的图案，看起来极为细致精美，如果不是烙印在皮肤上，简直和真的一样。只是颜色有些浅淡。而且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个图案越发模糊，最后竟然完全隐去了。 卫易不知道，这个莲花状的图案，其实在自己登上云梭之前，就已经在自己身上出现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在自己被埋在地窖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第六章 死在一个春天里 留川河发源于蜀州修炼界，沿途经蜀州、天南、两江、潇湘四界六十八府，最后在潇湘修炼界的东临府注入东海。水势浩大，白浪滔天。 留川河，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长河。 故老相传，当年大离皇祖掀翻众神王座，创立大离之后，曾经短暂的游历天下。在留川河上，曾经发出过‘百川东到海，何日复西回？逝者如斯，终不能留’的感叹，这也是留川河名字的由来。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修者到疑似当年大离皇祖游历的地方凭吊，络绎不绝。 不过自从云莽天灾之后，这条留川河，对于修者们又有了更多一层的意义。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强度和威胁超过了所有修者的想象，而且也太过迅速。直到修者一方沿着这条留川河，修建了这条留川河防线之后，才终于挡住了兽潮北上的步伐。从爆发到整个云莽修炼界沦陷，只有三年的时间。但整个云莽天灾，严格意义上来说，却是整整五年。后面的两年，都是修者一方沿着这条留川河，开始跟妖兽进行最残酷的阵地战。 云梭在留川河上急速飞行。 卫易通过云梭的窗子，看到河对岸高大的建木越来越清晰。这些种植在留川河北岸的建木，据说是上古建木的残留余种，每一株都极其高大，直入云霄。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些高大的建木之后，卫易都会觉得心安。 或许是因为，这些建木既代表了留川河防线，只要过了这些建木，就不用再担心妖兽的威胁了吧？ 整条留川河防线，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留川河本身。留川河水势浩大，作为天下第一长河，最窄处也有近二十里，最宽处则是超过百里。如此宽阔的水域面积，那些三阶以下的炮灰妖兽，如果不懂水性，绝难渡过。 单此一项地利，就挡住了九成以上的低阶炮灰妖兽。 第二部分，则是沿岸戍守的战部。 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太过迅速，等到修者一方反应过来，开始从其他修炼界调集高手和战部，已经是兽潮发生一年之后的事情了。不过好在，今天在留川河沿岸戍守的战部，都是常年和妖兽厮杀的精锐战部，每一支都战力不俗。这些战部不但依托留川河地利守住了防线，还经常渡过留川河，进入沦陷区去扫荡妖兽。 最后一部分，便是由这些高大建木组成的万木森罗大阵。 号称修者历史上最强的大阵。 这些高大的建木，每一株都有两百丈以上的直径，顶端的树冠则是没入云层之上。从近处看，这些建木根本就不像是什么树，完全就是一座小山才对。可以说，每一株这样的建木，都需要耗费无数财富，才能最终培育出来。 这些建木，每一株都拥有直接抵挡一位七阶妖兽的威势。 而这样的建木，在留川河沿岸，不是一株两株，甚至不是一千株两千株，而是种满了两江、潇湘两大修炼界的留川河沿岸！每隔五十里便有一株！ 这所有的建木，被无数强大的修者共同施展神通，连接在了一起，共同组成了这座万木森罗大阵。 这三部分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留川河防线。 当年为了建造这条留川河防线，大离朝廷几乎掏空了半个修真界才建成。当然，这条防线的作用，也是明显的。自从留川河防线建成之后，蛮荒妖族侵略的步伐终于止住。这十几年来，也再没能北上半步。 随着河对岸的建木越来越清晰，云梭的速度渐渐放缓了下来。卫易知道，距离云梭降落，已经不远了。 通过留川河防线，进入修真界，需要戍守战部检查之后，才能被放行。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当年留川河防线刚建成的时候，不是没出过妖兽假扮修者，偷偷渡过防线进行偷袭的事情。不过最近几年，随着阵法师们对万木森罗大阵进行了改进，妖兽们只要一靠近，大阵便会自行攻击。所以搜查这件事，倒是渐渐变成了一种例行公事之类的味道。一般只要确定云梭的身份之后，就不会再进行细致的检查了。 在短暂的减速之后，云梭缓缓飞过建木，然后再次加速。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云梭开始逐渐降落。 补给基地，终于到了。 卫易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狩妖队这次并没有深入沦陷区，从云梭起飞到降落，一共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但卫易却觉得仿佛比一百年还要长。等到云梭落地，他也来不及再去找那位赠丹的大人再次致谢和告辞，直接背起大个子，撒开腿开始一路狂奔。 补给基地上，人来人往，但大都不似善类。 这也难怪。这样的补给基地，在留川河沿岸少说也有上千座，最开始本来是戍守战部的驻地。后来随着兽潮的逐渐平息，以及狩妖业的逐渐兴起，很多狩妖者都选择将战部驻地，当做临进入沦陷区前最后一站。时间一长，驻地附近反倒渐渐热闹了起来，大离朝廷索性就直接下令，让各个战部原地建立补给基地。既能让这些狩妖者们更加方便，也能让当地戍守的战部通过这里多赚些进项，一举两得。 而在补给基地当中，几乎所有的修者和生意，都是围绕着狩妖和狩妖者展开的。 没费什么力气，卫易便背着大个子，轻易找到了一家医馆。在沦陷区，狩妖者受伤是常事，所以补给基地里医馆也很多。直到跑到医馆门口，卫易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看背上的大个子，虽然已经开始陷入昏迷，但气息平稳，显然那粒丹药效果不俗，还有的救。 然而…… “为什么？！” 卫易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位一本正经的中年医师，觉得难以置信。 “这是规矩，我也没办法。”中年医师摇摇头。“像他现在这种伤势，想要保住命，至少要二十万灵钱。你们两个修为都只有炼气期初期，又拿不出什么抵押。我们必须防范风险，没有办法。” 中年医师语气义正言辞，仿佛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卫易以往也听说过这样的事，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会觉得很离谱。 “二十万灵钱，我们拿得出来！”卫易几乎是怒吼着说道。“我们只是身上没带那么多的灵钱，等回头把他治好了，我们肯定会把灵钱凑来给你的！” “你们这样的苦力，没有足够的抵押，就不能医治，这是规矩。我建议你最好再去其他医馆问问，或许，有人愿意为你们破例也说不定。” 医师语气淡漠。大约是见惯了这类生死，并不显得如何焦急。 该死！ 卫易强忍着一拳把这家伙打倒的冲动，没有动手。当然，就算他动手，以他三重天的修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位至少修为在炼气期后期以上的医师，只能平白耽误时间。 于是，卫易重新把大个子背起，跑向下一家医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家医馆给出的答案，还是不治。 “别费劲了，这些医师都是一个德行，见钱眼开，你又不是不知道。” 卫易正奋力奔跑着，背后大个子却忽然开口。卫易斜瞥了他一眼，这才发现大个子脸色已经惨白，显然，丹药的作用马上就要褪去了。 “不会的，都已经回来了，怎么可能还会死！” “你听着……挺好了……”大个子仍在努力说话，但声音已经越来越低沉。“回去以后……照顾好他们娘俩” “你嫂子一个人带孩子不……不容易” “让她……改嫁……找个……人，得比我强” “告诉她们娘俩……我……对不起……” 大个子语气越来越弱，渐渐没了声音。然而一直在疯狂奔跑的卫易，却并没有及时发现。直到他跑到下一家医馆，这才发现，大个子已经没气了。 大个子死了。 死在一个春天里。 …… 数日之后。 位于苍灵城外百余里，有一片巨大的坟场。苍灵城里，很多底层修者去世后，都被埋在这里。 今天，这里多了一座新坟。 卫易费力的站在坟前，半个身子都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虽然医师告诉他半个月之内都不能下床，但他今天还是来了，来送大个子最后一程。大个子也是个莽修，在苍灵城朋友也不多，来送行的更少。他不想让大个子走的太孤单了。 在卫易身旁，有一个女子，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女子面容木然，面对着眼前这座新坟，没有任何表情。这倒不是女子对大个子没有感情，而是在之前的几天里，女子已经把喉咙哭哑，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女子姿容并不算如何出彩。但卫易知道，在大个子眼里，女子大约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所以以往在沦陷区的时候，他也总拿这个和大个子开玩笑。 只是以后，自己估计再没机会开这样的玩笑了。 女子怀里的婴儿，这会儿正睡得香甜。这个昨天才刚刚满百天的小家伙，肯定还不知道父亲是一个什么概念，更不是死亡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卫易忽然替这个小家伙觉得悲伤。 他很清楚，一个孩子从这么小开始，就失去了父亲，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过去的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小家伙名叫徐崤，是大个子专门花了灵钱，去请一位灵术院的夫子给起的。按照那位夫子的意思，在遥远的中州，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叫做崤山。单名一个崤字，就是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够长的像座山一样巍峨。 “这世道，真是他娘的……” 卫易忽然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想要骂人。但他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到用一个什么词最为妥当，只得闭嘴。 真是他娘的…… 卫易转头看向女子，轻声说道：“嫂子，咱们走吧。” 女子点头，然后默然抱着婴儿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声音。 大苦无声。 坟场附近没有什么其他人，极为空旷。只有偶尔有风吹过，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哭。 第七章 永子巷 永子巷位于苍灵城边缘，巷子里住了百来户人家，全都是底层修者。 像永子巷这样的地方，苍灵城有很多。这里往往是贫穷的代名词，稍稍有些身家或者地位的修者，都会想办法离开这里，搬到那些离内城更近，或者更繁华的地方去。 卫易记得，早年自己和娘亲刚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只能算是苍灵城的外围地带，甚至不能说是在苍灵城内。不过这些年来，随着城区面积逐渐扩大，永子巷也就逐渐并入城内。这对永子巷的居民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居住的地方升值了不少。要是需要卖掉的话，能多卖不少灵钱。 从沦陷区回来，七八天之后。 卫易坐在小院里那把老旧藤椅上，摆弄着那个破烂音圭，不断发出‘吱吱’的噪音。无论是这个破烂音圭，还是他坐着的这把藤椅，都是十多年的老物件，早就该换了。卫易倒是也这么想过，但一想到需要花费的灵钱，他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坚持。而且在他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这些老物件，是娘亲留下来的。把它们留着，总好像是多留了一份对娘亲的念想。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还是穷。 摆弄了半天之后，这个破烂音圭才渐渐恢复正常。朝里面输入灵力，音圭开始正常发出声音。 “近日来，灵谷市场价格波动较大。有专门分析师指出，未来两个月内，苍灵府辟谷丹市场价格，可能会受到较大影响。” “重源派三年一度的门内大考正式开始。此次入围的二十四名弟子中，有六名弟子达到了化灵中期。他们中赢得此大考前三名的弟子，将会代表重源派，和黎山剑门的弟子进行本次试炼对战。” “今天上午，最近饱受争议的火锤狩妖队，正式发出声明，宣布在沦陷区发现大型门派遗迹的消息为误传，并未在沦陷区内发现任何遗迹，更没有在遗迹争夺中误伤任何修者。” …… 晚春的日光照在身上，暖人而不烤人。卫易将音圭调好后，放在一旁，音圭里开始播放各种节目。他重新在藤椅上躺好，享受这温煦的阳光，听着音圭里传出的声音。 真好。 卫易其实很喜欢这种惬意的生活。自打他做苦力以来，超过一半的时间都是呆在沦陷区里，日子难熬。沦陷区里可不能听什么音圭，更不能像现在这么舒服的晒太阳。 躺的时间久了，卫易便想活动一下。只是他此刻大半个身子都被缠得严严实实，实在不怎么方便，动作稍大一些，都会牵动伤口。他只好动作尽量缓慢，让自己换了个姿势，实在是很费事。 其实他受伤的情况，本可以比这好很多。奈何先前背着大个子在补给基地乱跑，临了又执意去送大个子，让伤势更加恶化了。 医师说，原本他的伤，静养半个月就可以无碍。但现在来看，估计要至少躺一个月。 因为大个子的事情，让卫易现在对医师这个群体恶感极强。但他也知道，在恢复伤势这件事上，自己还是要听那位医师的。 躺在藤椅上的时间久了，卫易也会觉得无聊。而且这个破烂音圭，最多只能播放十几个门派的节目，还时灵时不灵。在苍灵府，以制作音圭节目的门派，大大小小能有数百个。好的音圭，能播放的节目数量也多一些。像卫易手里这个，则属于那种扔到大街上都未必有人愿意捡的玩意儿。 所以仅仅几天之后，卫易便开始怀念，先前自己能够自由行动的日子了。 永子巷向来很安静，白天的时候，大伙都会出去工作，他想找个人来聊聊天都没有。 “哒哒哒……” 临近正午时分，安静的小院外，忽然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卫易原本听着那些无聊的音圭节目，已经快要睡着了。但敲门声一响，他马上精神了过来。 敲门声响过后，小院的门被推开，有人走进了小院。 是个少女。 少女并不是太好看，圆圆的脸如同苹果，看上去怯生生的。身上常年穿着的大红色衣衫，也因为时间长了，渐渐有些褪色。但这种大红色，站在人群之中，依旧引人注目。 “你怎么才来？我都饿死了。”卫易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少女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一边。然后走过来，轻轻帮卫易活动了下身体，卫易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少女帮卫易重新躺好之后，把一旁的食盒打开，递到他面前。 “又是汤？”卫易看了眼食盒，说道：“咱就不能换点别的？” 女孩轻轻摇头，态度异常坚决。 真是没办法了。 卫易摇摇头，知道这家伙只要认准的事情，自己肯定是说什么都没用了。这几天他静养的日子，走几步都会牵动伤口，自然也不能自己去找吃的，只能拜托这家伙。他转头开始对付食盒，不得不说，女孩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汤里的肉不知道是哪一种，但味道非常鲜美。 “谢谢了。”卫易擦了擦嘴，将食盒递还给少女。 少女再次点头，随即又笑着摇头。 点头，是在说他觉得好吃就很好；摇头，是在说不用谢。 少女不说话，倒不是因为她是哑巴之类的，只是她确实不太喜欢说话而已。卫易认识她也有几年了，但仍是很少听到她开口。 少女名叫谢弦歌，就住在卫易隔壁的那座小院。 卫易在苍灵城并没有什么亲人。而如果说朋友的话，也不算多。大个子肯定算一个，除了大个子以外，应该就要数到眼前的少女了。卫易还记得，谢弦歌刚搬到隔壁那座小院的时候，个子还很矮，足足比自己矮了半头。而且当时少女留着短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卫易都以为她是个男孩。开始的时候，两人倒并不算熟络，尤其是少女不爱言语这一点，卫易甚至还有一段时间，以为少女是个哑巴。直到某次少女不知怎的，惹上了一群无赖，卫易出于正义感上前帮忙，和少女一块挨揍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是女子的这个事实。 再后来，两人便慢慢熟络起来，卫易这才发现，原来少女和自己一样，也是独自一个人生活。 不过和卫易不一样的是，少女虽然个头和年纪，都不如卫易，但偏偏在制符上面有些天分。少女如今在一家灵符店里做符修，赚的不比卫易少。 这让卫易一度感到十分郁闷，觉得老天实在是有点不公平。自己想赚灵钱，就得去沦陷区里拼死拼活；而这家伙赚灵钱，只要留在苍灵城里就好。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同的修者，天分的方向和种类都不一样。就像有些大门派的天才，天生资质高的令人吃惊，不到二十岁便能跻身化灵。这种天分纯属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这碗饭，旁人羡慕也没有用。 少女擅长制符，这对于卫易而言，倒也是个好事。至少少女会制作的几种灵符，他都不用再高价去那些灵符店买灵符。而且少女制作的灵符，比如金刚符之类的，品质都非常不错。如果不是这样，之前他躲藏在地窖里的时候，恐怕会直接被压死在里面。 当日在地窖躲藏的时候，为了活命，卫易把身上的六张金刚符，都一股脑的用了出来，这才险之又险的活了下来。 如果那天，自己多带一些金刚符，分给大个子几张，大个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想到大个子的死，卫易瞬间又黯然下来。 “真的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的灵符可靠，估计这会儿我已经死了。”卫易忽然说道。 “那你记得等伤好了之后，多还我些灵钱。” 自打进小院之后，谢弦歌第一次开口，但却说了这么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卫易莞尔。 他这时才记起，少女虽然是个心肠很好的人，但同时，还是个绝顶的财迷。 “行行行，等我好了之后，连带着这些天你照顾我的花销，都还你，加倍还你，行了吧？” 少女顿时笑容灿烂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少女忽然问道：“好点了吗？” “没有。”卫易摇摇头。他知道，少女其实不是在问他的身体，而是在问他的心情。 “老实说，大个子走了，让我很害怕。”卫易叹了口气，说道：“先前去送大个子最后一程的时候，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到什么词最适合形容他的死。这两天我躺在这里，倒是想到一个词，觉得挺合适的，扯淡。一个苦力，小心翼翼的在沦陷区里做苦力赚灵钱，临了没死在妖兽嘴里，却死在修者手上，不是扯淡是什么？更扯淡的是，大个子本来是有活下来的可能的。你知道当时我背着他跑了十几家医馆，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医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 卫易停顿了半晌，才继续开口：“我感觉我们的命不值钱。二十万灵钱！大个子一条命，在人家眼里，连二十万灵钱都不值！也对，以大个子的收入，想要赚二十万灵钱。哪怕不吃不喝，至少也得七八年。要是刨去必要的开销，估计二十年都不够。” “我很害怕，害怕下次我再进沦陷区，就彻底回不来了。” 卫易忽然想起，当年娘亲临终之前，对自己最后的嘱咐，就是让自己好好活着，努力活的更好一点。再想到眼下自己的生存状态，卫易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 第八章 有妖在身 晌午过后，谢弦歌带着食盒离开了小院。 少女也有自己的工作。灵符店的老板，虽然从来不克扣符修的工钱，但也不会白给你工钱。每名符修，每天都需要到店里制作一定数量的灵符。而且这个数量，往往足以让人从早忙到晚，忙的精疲力尽。 底层修者，没有谁会真正活的容易。 谢弦歌离开后，卫易没有再打开音圭。而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渐渐的，太阳越过天空；渐渐的，太阳开始西斜；渐渐的，天边开始出现第一缕星光。 卫易就这样看着天空发呆，发呆了一整个下午。 他在想，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谢弦歌的问题，让他不得不直视，先前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大个子的死，对自己影响很大。准确的来说，是吓到自己了。短时间内，卫易觉得自己绝对不敢再进沦陷区做苦力。但如果不做苦力，自己能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之前大个子提出来的时候，他只是略微想了想。但现在，他却必须要面对。 只是想了一下午之后，卫易都没能想出任何答案。苍灵城里能做的工作很多，但大体上来说，想要找到一份收入过得去的工作，要么修为够高，要么天分够好，要么掌握某项稀缺的生产技能。这三样，卫易一样都不具备。他如今炼气三重天的修为，比起几年前虽然高了很多，但在修真界，还是最底层的菜鸟。 “你的情况……好像并不是很好……啧啧，这具身体真是弱啊，而且也太惨了点了。” 夜幕之下，卫易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他猛地睁大眼睛，常年在沦陷区里打熬的经历，让他瞬间警觉了起来。 只是，当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之后，却并未在小院里看到任何人。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 正当卫易刚想放松下来，以为自己只是产生了幻听了的时候，声音却再次传来。 “别找了。老娘在你识海里，你上哪找去？” 识海？ 卫易悚然而立。这一次，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别抵抗，老娘拉你进来。”声音显得有些慵懒，而且听上去，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然后，下一刻，还没等卫易来得及反应，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便传来，让卫易陷入了沉睡。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眼前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在他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碧绿色水域，天空中是一片混沌，没有什么光亮，但这片水域却并不黑暗。而此刻的他，正诡异的站在水面上，每朝前走一步，脚下的水域便会浮现起一圈圈涟漪。 而且卫易很快发现，在这片世界里，自己的身体竟然是完好。而非像之前那样，浑身被包扎的严严实实。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素。” 寂静的世界里，声音忽然从卫易背后传来，卫易吓了一跳。他猛然转身，发现此刻身后，只有一朵雪白色的莲花，悬浮在水面上。 “你是谁？这是哪儿？” 卫易下意识的警觉问道。 “蠢货，我不是刚告诉过你，老娘叫素吗！”莲花发出声音，但声音却显得并不友好。“真是够蠢的。至于这里是哪里？老娘刚才也说过，这里是你的识海。” 识海？ 卫易略一思索，便摇头道：“不可能。我才炼气期，只有化灵期修者才能进入自己的识海，这是常识。” 识海，既神识之海。 修者四大境界，炼气、化灵、周天、返虚。修者只有跻身化灵之后，才会诞生出神识，开辟出自己的神识之海。这也是化灵期修者和炼气期最大的不同之一，完全是最基本的修炼常识。 “凭你，肯定进不来。可那不代表，老娘就不能拉你进来。” “当然，这不重要。”莲花继续说道：“重要的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老娘打算在你的识海里借宿一下。” 借宿？很长一段时间？ 卫易这才发现，好像自己关注的焦点，确实不太对。 如果这里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是自己的识海，那么对方是怎么进来的呢？ 卫易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娘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接下来老娘会告诉你一些，至于其他还有不懂的，告诉你估计你也不明白，没必要跟你解释。” “记不记得，先前在沦陷区里，那两个周天境的蠢货打架？” 卫易下意识的点头。 “他们打架的原因，就是因为老娘。”素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要不是老娘重伤，正在养伤，凭这两个蠢货，也想打老娘的主意？不过说起来，这两个蠢货也真是够蠢的，要不是他们自己起内讧，老娘估计还真不好脱身。后来嘛，事情就简单了，那些活下来的炼气期里面，你修为比较低，又恰好是木灵根，最容易被寄身，就这么简单。” “懂了？” 卫易点头，随即又马上摇头。 素说的话并不多，但里面蕴含的信息量绝对够大。至少卫易听完之后，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听懂，你只是个炼气期的蠢货而已。” 素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老娘会在你的识海当中养伤，要是你表现的好，老娘不介意给你一些好处。” 素说完之后，一个光团突然出现，然后在卫易面前，缓缓没入脚下碧绿的海水之中。卫易正觉得惊奇，却忽然感觉到，就在光团没入海水中的那一刻，自己的脑子里，好像多了点什么。而且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疼痛感。 似乎是……一篇功法之类的东西。 “这东西，是很久以前一个周天境修者创造出来的。那个周天境本事不怎么样，比他强的老娘杀得多了。不过这篇东西倒是不错，尤其是对你现在来说，很合适。就算……就算老娘先付给你的房租。” “好了，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莲花说完，卫易便猛地再次感到强烈的眩晕感，然后昏睡过去。再次睁眼，居然又回到了小院。 是梦吗？ 卫易努力想要坐起身，但很快，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不得不放弃。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月亮的位置，和刚刚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动。 也就是说，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刚刚的一切，实在太过离奇，就如同梦境一样。但是卫易确信，那并不是什么梦。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能够清晰的记起，素给的那篇功法。 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卫易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不论是谁，遇到这种离奇的情况，都会觉得脑袋发晕吧？卫易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沉默不语，开始整理思路。 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素说的话并不算多，但信息量很大。卫易这会儿仔细想想，顿时琢磨出很多东西来。 首先，暂且假定对方说的都是真的，刚刚那片奇怪的空间，真的是自己的识海。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自己的识海，甚至还有能够把自己拉入识海的本事，这种神通，绝对高的难以想象。而且对方还说，曾经杀过不止一位周天境，那就是说，素应该也是一位周天境界的恐怖高手。 的确，如果素是周天境，以周天境的强大，想要无声无息的进入自己的识海，的确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卫易还有另一个猜测。 他猜测，素……极有可能，并不是修者！ 而是妖！ 而且是等同于周天境修者，七阶甚至七阶以上的妖！ 一想到这一点，卫易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 卫易以前听说过，早在留川河防线刚刚建立的那两年，留川河上每天都有大量的修者和妖兽战死。妖兽一方为了突破留川河防线，曾经用过各种手段。其中很有名的一招，就是借修者之身，悄悄穿越防线，绕到防线后方进行破坏。而且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往往都是高阶妖兽。只有神识和神通都极其强大的高阶妖兽，才能无声无息的附着在修者身上，并且不被检查的战部发现。 最开始的两年，妖兽这种手段，可是给修者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妖兽，实力都会极强。它们一旦绕过了防线，到了修者的后方，很容易就能大肆破坏。毕竟后方无论是战部还是顶尖高手，都无法可前线相提并论。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妖兽造成了大量的破坏之后，修者一方才会有高手出手。可这个过程中，底层修者早已经死伤无数了。 直到防线建立数年之后，监察阵法越来越完善，妖兽通过大阵就会引起大阵的镇压。这种情况，才渐渐消失。 卫易猜测，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遇上这类情况了。 不过素的动机，应该和那些主动潜入的妖兽不同。之前素也说过，是在养伤的时候，被那两位周天境得手。所以卫易很大胆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素先前因为什么事情受了伤，养伤过程中被那两位周天境巧合发现。而后两位周天，或许是因为分赃不均之类的事情翻脸，继而动手战斗。 而当时双方的战斗中，卫易记得在最后，其中一位周天境曾经发出过怒吼，说了一句：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卫易猜测，很有可能是那位周天境见自己要落败，便索性直接将素杀死。但素应该有什么秘法，最后逃了出来，附身在恰好在附近的自己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卫易皱着眉头，仰望夜空，目光深邃。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无比大胆的假设，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此刻自己这个无比大胆的猜测，至少有一半，是完全正确的。 第九章 荣木心经 但是，不论自己的猜测究竟有多少是正确的，好像都对自己眼下的境况，没有任何意义。 对方躲在自己识海当中，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只是一个炼气期修者，如果单凭自己，连进入识海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让素离开自己的识海了。而如果放任素呆在自己的识海，好像也很危险。识海本就是修者最脆弱的地方，让一个妖呆在自己识海，想想也知道多么的可怕。不管素想对自己做什么，自己好像都无能为力。 至于去找其他高手帮忙，卫易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按照素自己说的，她可是干掉过不只一位周天修者的厉害妖。想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识海，估计至少也要请同样周天境的强者出手才行。那样级别的强者，自己哪有可能接触的到？而且就算自己能找到，一旦被高阶修者知道，自己识海当中有一只这么厉害的妖，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把自己一块灭掉了。 毕竟在高阶修者眼里，低阶的炼气期修者，连炮灰都不如。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好像都无解。 想了许久之后，卫易都没再想出什么结果，索性便不再去想。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那篇功法上。 这篇素赠与的功法，名叫《荣木心经》。卫易大致看了一下，便发现这是一篇木属性的功法，与自己的灵根属性相契合。而且从字里行间，卫易很容易的便推断出，这应该是一篇相对偏向于体修方面的功法，好像还有提升修者肉身恢复能力的效果。对于卫易眼下重伤的情况，最是合适。 看来素说的倒不假，这篇功法，确实正适合自己当下。 不过最让卫易感到震惊的，却不是这些，而且另外一点。 这门功法的品阶。 按照功法当中的记载，这门《荣木心经》，竟然达到了灵阶中品！ 老天！卫易刚看到灵阶中品这几个字的时候，差点叫出声来。灵阶中品的功法，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凭借这门功法，自己可以一直修行到化灵六重天圆满！如果拿到市面上，这东西绝对会引来无数化灵期修者的争抢，会卖出一个卫易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天价！ 灵阶的东西，哪是炼气期修者有资格染指的？ 如今的修真界，对于功法、神通、丹药、法宝……很多东西，都是以法灵玄道四字来划分的。每一个大阶位当中，又划分成上中下三品。卫易自己修行的《乙木心经》，品阶只有法阶中品，可以供他修行到炼气期六重天。功法这东西，对于修者而言，无疑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很多修者修行到某个层次之后，再无进境，都是因为所修功法的桎梏。比如炼气期修者，要想成功突破到化灵期，除了本身修为达到炼气期圆满，最重要的，就是修行一门灵阶的功法！ 修者修行的功法，从某种意义上，就决定了修行所能达到的上限。 当然，只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卫易知道，法阶的功法，市面上大多能轻松买到。其中的区别，只在于上中下三品的价格不同。一般来说，法阶下品的功法，只要一千灵钱左右。一些特殊的，或许可以卖到一千三到一千四。法阶中品，则是四千到六千。而法阶上品，则至少要在三万以上。其中某些特殊的功法，甚至可以卖到十万灵钱。 而灵阶以上的功法，市面上则极难用灵钱买到。就算有，肯定也只会出现在那些拍卖行里。每一门的价格，都至少在三百万灵钱以上。 至于灵阶中品，就连那些拍卖会上，也不太可能出现了。价格，更是很难用灵钱来计算。 实际上，修者获得灵阶以上的功法，本来也不是靠从市面上来买的。灵阶以上的功法或是神通之类的东西，之所以那么贵，品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各大势力的垄断。那些大势力，就是靠这些东西来招揽高手的。一般来说，普通修者达到炼气期巅峰之后，都会找某个大势力加入，然后换取功法。至于从市面上买，反倒是一种很不划算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机缘？ 卫易从小在苍灵城长大，从那些说书先生的嘴里听过的故事无数。他倒是觉得，自己当下的经历，很像那些故事里的主角。 至于这篇功法，卫易检查了两遍之后，除了生涩一些之外，倒是再没有别的问题。虽说这东西来历有些问题，但卫易想了下之后，还是觉得试着修行一下。 开玩笑！这可是一门灵阶中品的功法！他一个底层修者，怎么可能拒绝的了？ 说不定，自己真的会因祸得福，因此而改变底层修者的命运呢！ …… 玉山道场，位于苍灵城城内西南。 作为苍灵城里最著名的大型道场之一，玉山道场内，修行房、炼丹房、神通演练室等等，都一应俱全。人员的配置上，也相当出色。苍灵城的玉山道场，是玉山派下属的几十个大型道场之一，而玉山派，则是整个两江修炼界都排名前十的大门派。尤其是在两江修炼界西南部，苍灵府附近的这十几个府内，势力更是尤为强大。 在玉山道场修行，只要天赋出色，达到一定的标准，就会被道场内的玉山派修者注意到。如果能够通过道场的考核，便有资格加入玉山派，成为这个顶级大门派的弟子。 只不过，卫易选择来这家道场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实际上，苍灵城内的几家大型道场，背后的势力基本上都是个玉山派一个层次的。而且卫易从来也不觉得，自己会是那种天赋出色的幸运儿。 他今天选择来这里，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几家大型道场当中，只有玉山道场离得比较近而已。 他现在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一进入道场，卫易浑身被绷带缠紧的样子，便引起了其他修者注意。好在卫易也不在乎，倒是身后，推着他过来的谢弦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少女大约是很少像这样被其他人注视，这会儿显得有些尴尬。 如果不是卫易强烈要求，希望她帮忙带自己过来，少女打死也不愿意来遭这份尴尬的。 “帮我开一间一品修行房，一个时辰。” 修行房外，卫易看着有些错愕的玉山道场修者，平静说道。 “你……确定？” 修行房的管事修者有些错愕。玉山道场足够大，大到来这里修行的修者，什么样的他都见过。但像卫易这样，浑身缠着绷带，好像下一刻就会死掉的家伙，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这种家伙，不去好好养伤，来修行房修行，脑子坏掉了吗？ 卫易倒是不在乎这些，他点了点头。管事修者只好说道：“一品修行房，一个时辰，十二个灵钱。” 这不就结了！废话那么多干嘛？ 卫易在心里暗自吐槽。他回头看向少女，发现少女悄悄打了个哈欠，看到自己看过来，连忙遮掩住。 也对！卫易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少女跟自己可不一样，她是已经忙碌了一天，被灵符店的老板剥削了一天。如果不是自己强烈请求她带自己过来，少女此刻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要不然，你先回去吧。”卫易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他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对于大个子和谢弦歌，都是当做家人一样看待的。而这个和他一样，都是独自一人生活的可怜少女，其实一直过的也很艰难。只不过少女极少言语，让他很容易忽略这一点。 “等一个时辰以后，我休息好了，应该能自己回家。” 少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摇摇头，大抵意思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之类的。不过卫易看得出，少女这会儿应该是真的很疲惫了。 明天的话，可绝对不能再让少女跟来了。 “那你在这稍等我一下，一个时辰，很快的。” 少女点头。 卫易转回头，慢慢站起身，自己一点一点的走进修行房。 谢弦歌其实并不清楚，为什么卫易会忽然要求来修行房。她起初是坚决反对的，但当卫易难得的坚持的时候，她却改变了主意。 至于原因，她没问，也不想问，也懒得问。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会儿。 看着消失在通道尽头的那个人的背影。没来由的，谢弦歌忽然想起几年以前的某一天。那一天，当他替自己挨了很多拳脚之后，一样是这样的步履蹒跚。等到回家的时候，他就这么走在前面。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那副凄惨样，没有回头。她知道那些人下手应该很重，也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下手那么重。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之前并不认识她，却愿意替她去挨那顿揍。 她记得好像自从自己有记忆开始，除了娘以外，就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至于那些原本自己应该称呼些什么，跟自己原本有血缘关系的人们，好像都希望自己离开，或者直接死掉。 而在那一天之前的不久，她又刚刚失去了娘亲，被那些人赶出了那座山，一个人到了这座苍灵城。 如果不是娘亲临走之前，给自己留下这么一座小院，她大概只能流落街头了。 那段时间，她一度觉得自己应该和娘亲一块离开这个世界，她不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自己愿意再看到的。 直到他替自己挨了那顿揍，他让自己觉得，天底下的人，或许并不都是那么的坏。 少女实在是觉得很疲惫。灵符店的老板，每天分配的工作，足够让她精疲力尽。 于是，人们便看到有个少女，在修行房外的通道内，倚靠着栏杆沉沉睡去。 她睡得很踏实。 第十章 修行房 修行房内。 随着房门‘咔哒’一声关好，整个修行房成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一个蒲团。卫易盘膝坐下，很快的，修行房内的灵气密度，开始缓缓上升。 十几个呼吸之后，这种上升的过程停止，修行房内的灵气密度开始保持不变。这个时候，房内的灵气密度，已经达到了外界的五倍左右。 一品修行房，大致也就是这样了。 修行房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六七千年以前，如今已经推广到了整个修真界。按照灵气密度，由低到高分为一到十品。一品最低，十品最高。 卫易记得，小时候还在灵术院读书的那两年，灵术院的夫子曾经简单讲过一些关于修行房的知识。那位夫子曾经讲过，修行房的本质，其实就是聚灵阵加上防止灵气逸散的法阵。聚灵阵沟通地下灵脉，将灵气从灵脉中导入修行房。而四周墙壁上的法阵，则阻挡了灵气的逸散，在修行房内临时形成了一个高灵气密度的密闭空间。修者在这种高灵气密度的环境下修行，自然远胜外界了。 灵气，是修者修行最重要的条件，没有之一。灵气的重要性，甚至要比功法、财富之类的东西更重要。而天地间的灵气，分布则相当不均匀。有的地方灵气聚集远胜其他地方，这样的地方，地下通常会形成灵脉。 据说早在上古时代，乃至在大离刚刚开国的那一两千年，修真界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修者，还是有很多无主灵脉存在的。不过到了今天，所有的灵脉肯定早已被修者们瓜分殆尽了。而且绝大多数灵脉上面，都会相当繁荣。就比如苍灵城，就是建立在一条八品灵脉上面的，这也是整个苍灵府内品质最高的灵脉。而灵脉的所有权，则完全属于那座城主府，也就是大离朝廷。各大道场如果想使用这条灵脉，建设修行房，就需要先向城主府提交申请，然后每年再向城主府缴纳足够的灵钱。这些缴纳的灵钱，最后自然也会分摊到在道场中修行的修者头上。 所以，在修行房内修行，是要按时间收费的。而且品质越高，环境越好的修行房，收费也就越夸张。 灵气密度稳定之后，卫易很快摆脱了杂念，开始入定。修行房内每个呼吸都在耗费灵钱，他可没用什么浪费的习惯。 《荣木心经》第一部分，感应篇。 对于修者来说，灵气就好比是游离在天地间的自由力量。修行的过程，则是将这些力量纳入己身，通过一些特定的方式，将这些力量变成自己的力量，从而让自己的修为提升。这个方式，就是所谓的功法。修行不同的功法，炼化灵气的方式不同，但究其根本，其实都是在将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 那么首先，修者最先需要做的，就是按照功法的特定方式，来感知继而沟通灵气。 这篇灵阶中品的功法，卫易已经草草看了两遍，发现通篇都蕴含了一个意思，应该也是这篇功法的核心，就是把自己当做一株灵植，当做一棵树。卫易甚至怀疑，当初创立这门功法的大能，也许就是因为看到一棵树产生的灵感？ 把自己当做一棵树，一株灵植。天地间的灵气，则像是供灵植生长的养分、阳光。 灵植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即便在很严酷的环境下，很多灵植的种子一样可以生根发芽，继而生长。而在修者当中，木属性灵根的修者，也是公认的在生命力上更具有优势。 按照《荣木心经》中的记载，很快，卫易便成功和周围的灵气建立起一丝联系。这种感觉很玄妙，但却足够真实。也是这种联系，让卫易接下来可以将四周的灵气牵引移动，然后拉扯进自己的身体，再进行炼化。不得不承认，灵阶中品的功法，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至少在牵引灵气的速度上，要快了许多。 一百个呼吸之后，第一缕修行《荣木心经》所得到的灵力，在卫易经脉中成型。这丝灵力相当微弱，但却要比先前卫易的灵力更加纯粹。而且在卫易的感知中，这丝新生成的灵力，似乎蕴含了极强的生命力和恢复力。这丝灵力在身体中运转过的地方，都会有轻微的恢复。尤其是先前卫易受伤的地方，更是恢复极快。 真的有效！ 感受到身体内伤势的恢复，卫易脸上渐渐笑了起来。 …… 识海当中。 就在卫易刚刚开始修行这门《荣木心经》之后，第一缕灵力刚刚生成的同时。识海当中，碧绿色的海面上，突然生出一根极细的绿线。绿线渐渐没入海面上悬浮着的莲花当中，继而消失不见。 “这就开始了？” 莲花发出声音，似乎略带疑惑，又似乎有些……嘲讽？ “真是个心急的小子。呵呵……不过这样也好，好好修行吧，勤奋的少年啊。” 莲花再次发出一声感慨。但这感叹，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后，识海当中，再次恢复平静。 …… 恍恍惚惚，转眼，数日之后。 这一天，卫易依旧在修行房中苦修。但和先前几天不太一样的是，今天卫易已经在修行房里连续呆了六个时辰。 豆大的汗珠流淌下来，身体在微微颤抖，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 修行房内的灵气，已经和外界没有任何区别。实际上，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这种情况下，呆在修行房内修行，没有任何裨益，逼仄的环境还会让人感到压抑。卫易也不想如此，但他没有办法。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在突破境界。 此刻卫易的身体内，就像是一个战场。一方是他的灵力，另一方则是突破境界的壁障。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他几次想要凝聚新的灵力流，但都以失败告终。而失败的代价，就是他对自身的灵力，控制力越发下降。 再这么下去，自己的灵力迟早会失控，那可就糟了。 境界突破的关口，卫易再无暇多想。他估计，自己最多还有两次控制灵力凝流的机会，两次之后，这些灵力就会彻底溃散。而此刻在他体内，那些已经渐渐失控的细小灵力，就像一根根细针一样，撞击着他的身体。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卫易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成了！ 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 卫易这会儿很想瘫倒在地上，但修行房内空间狭小，他只能倚靠在墙壁上，浑身被汗水浸湿。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突破成功，同时也为刚刚的惊险而暗自心惊。 如果刚才自己失败了，失控的灵力很有可能会伤及到自己的经脉。要是再伤的严重一些的话，恐怕自己这辈子就废了。 炼气期修者的经脉，绝对相当的脆弱。一旦受伤，想要恢复的代价极大，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起的。 卫易感到暗自后怕。这一次的修为突破，纯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修者突破，本就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任何修者在突破之前，都会做非常充足的准备，而且相当小心。卫易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突破。他原本已经是炼气期三重天圆满，本来以为这几天的修行，只是把自己原有的灵力洗练的一遍，并没有想到会增加。照理来说，也确实是这样的。 卫易猜测，很有可能是自己改修的这门功法，品阶太高，修行出来的灵力足够精纯的关系。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成功了，那就是好事。 卫易从来没想过，自己突破炼气期四重天，居然会这么容易。炼气期的修行，有三个关口最难。一个是四重天的突破，一个是七重天的突破，还有一个是最后凝璇的大关。突破到炼气期四重天，就意味着自己成为了炼气期中期的修者，不再是炼气期里最底层的那一拨人了。 当然，就算是炼气期中期，多半也还是底层修者。唯一有所改变的，就算日后在苍灵城找工作，会更容易许多。 卫易感到十分满足。 这几天的修行，花费了他不少灵钱，但同时收获也足够大。修为突破了不说，伤势也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这其实是最让他觉得吃惊的地方。因为按照原本医师的说法，自己应该需要恢复一个月，而修行了这门功法之后，短短几天，自己竟然就伤势尽复了。 这意味着，修行这门功法，自己的肉身恢复能力，直接提升了好几倍。 作为常年出入沦陷区的底层苦力，卫易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在沦陷区，如果一个修者的恢复能力够出色，就意味他的生存能力会比其他修者更强。猎杀妖兽的能力，也会更强。 要不然……等自己以后修为再高些，还是去沦陷区做狩妖者？单靠这可怕的恢复力，自己优势就够大的。 卫易脑子里很自然的产生了这个念头，但他瞬间又想到了大个子，又下意识的自行否定。 “看来，你这小子倒也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糟。” 寂静的修行房内，素的声音忽然传来。 第十一章 缺陷 “别抵抗，我拉你进来。”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再次传来，卫易再次出现在识海当中。 识海当中，和自己上次进来没有任何不同，一样的翠绿色海水，一样悬浮着的莲花。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卫易总是觉得，眼前这朵莲花，似乎更生动了些。 难道是素这家伙，这几天在自己识海当中有所恢复？ “多谢前辈赐予，晚辈这几天修行了那篇功法，进步颇大，实在有赖前辈恩情。” 一进入识海，卫易便直接朝素致谢。他这几天其实一直想当面跟素说一声谢谢，奈何素在自己识海当中，自己又进不去。而在外面的话，卫易也不知道自己说话，素能不能听得见。 “进步颇大？” “你之前本来就已经临门一脚，这篇功法，只能算是个契机。你天分一般，就算修行灵阶功法，以后修行速度肯定也不会太快。至于那篇功法……”素满不在乎说道：“那是老娘付给你的房租，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 “还是要多谢前辈。以在下的身份和地位，若不是前辈赐予，大概我这辈子也很难有机会得到这种品阶的功法。” “那倒是真的。” 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继续说道：“可惜你的意识太弱。以你现在的意识强度，老娘至少需要间隔六天，才能拉你进来一次，而且每次时间有限。要不然的话，老娘倒是可以多教教你，反正老娘现在也没事。” “不过……有件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 素突然语气一变。 “其实嘛，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的，一般来说，但凡稍微厉害点的功法，多半都要求比较高。或者是对资质，或者是对资源。你这个天分嘛，肯定修行什么都不够格。所以之前老娘在想，给你什么功法的时候，就想到了这门《荣木心经》。这门功法，是少有的修行门槛很低的那类功法。不过嘛，就是有一点小小的缺陷。” 缺陷？ 卫易顿时心猛地一颤。 的确，事实正像素说的这样。据卫易所知，一般法阶的功法还好。灵阶和灵阶以上的功法，则大都对资源或者修行者的天分有很高的要求。不光功法，神通和法宝亦是如此。越是高级货，对使用者的要求就越高。而这篇荣木心经，卫易只是看了两遍，就能够开始修行，也没有遇到什么门槛，先前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原本他还觉得，这或许是素所说的那样，这是篇难得的不错的功法。或许可以克服掉这些弊端。但眼下看来，似乎另有隐情的样子。 卫易忽然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修行这篇功法之后，你气海丹田的位置，会有一点酥麻的感觉？这种感觉现在应该很弱，尤其是在你修行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 卫易下意识点头。素所说的情况，确实是存在的。 “嗯，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缺点。就是你一旦开始修行这门功法，就停不下来。哦，准确的来说，是在你进阶化灵期之前，不能停下来。而且你修行这门功法之后，你以后每天都会发现，自身的灵力会凭空消失一部分。你不用害怕，那部分灵力，是进入了你的识海，被老娘我吸收了。没法子，这门功法就这样。而且以后日子越久，这部分进入识海的灵力就会越多。如果你不能保证提供给老娘我足够灵力的话，那你可能会感觉到一点疼。” “用一点疼来形容，好像不太合适，应该是很痛。当初据说有几个不听话的，最后可是疼的浑身碎裂呢。”素玩味道。“这得怨这门功法的创始人。那家伙创造这门功法的时候，本来就是把它当做一篇炉鼎功法的。那家伙人品可不怎么样，豢养了不少低阶修士，专门修行这门功法。等到修行的差不多了，便把他们修行的灵力夺取过来，实在很可恶啊。不过你放心，老娘可是个很慈悲心肠的。只要你好好听话，好好努力修行，一切都还好说。不过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就没办法了……” 素后面的话，卫易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只听懂了四个字。 炉鼎功法。 卫易很清楚，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在修真界，的确有这样一类功法。此类功法最大的特点，就是炉鼎的修行成果，并不全部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是留存了很大一部分，为他人保留。不过这种夺取他人修行成果的手段，到底还是有干天和。除了少数一部分相对温和的，其余大部分功法，对于炉鼎都有很大的伤害。如今的修真界，谈及炉鼎，往往都是那些魔头才会去修行。 也就是说，自己眼下对于素而言，就是一个炉鼎。或者说，是一个大号的丹药。 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你有病吧！”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卫易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嗯？你说什么？” 素声音突然转冷，冷冰冰说道：“胆子倒是很大，看来老娘不出手惩戒你一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你……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你……” 还没等卫易说完，一阵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疼痛，便突然传来。 这种疼痛，仿佛是从神魂中传来，作用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又仿佛是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被无数根细针扎着，让人疼痛到绝望。 好在，这种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之后，便直接消失。 “嗯？！” 卫易眼睛猛地睁得滚圆，他愕然发现，刚刚那阵剧痛之后，自己竟然已经离开了识海。 “小子，老娘懒得跟你一般计较，这次就算略施惩戒。不过下次你要是再敢跟老娘这么说话，哼哼……”素话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还有，这次也算是跟你提个醒，如果接下来，你的修行速度赶不上这门功法应有的进境，你会感受到的疼痛，只会比这更强，自求多福吧。” …… 这一天，卫易离开修行房后，浑浑噩噩，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回的家。 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 自己，现在是一个炉鼎。 原本修为突破和伤势恢复的喜悦，此刻荡然无存。却而代之的，是恐惧，是深深的恐惧。 一想到坊间传说中，那些炉鼎的可怕下场，卫易顿时寒毛都立了起来。 在那些传说里，作为炉鼎，最好的下场也是被人吸干修为，成为一个废人。更多的情况，还是直接死掉。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很傻。明知道素是妖兽，居然还指望素会好心帮助自己，真是够蠢的。妖兽跟修者，本来就是天敌。自己原本还想着，这或许是自己的机缘，就像坊间那些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一样。 但事实证明，自己绝对是听故事听多了。 现在自己需要考虑的，早已经不是如何飞黄腾达，而是如何活下去了。至于素说的那些什么好处，卫易打死都不敢想了。 他现在总算明白一个道理：给素这种妖兽要好处，绝对就是找死的行为！ 不过…… 一阵慌乱之后，卫易终于开始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眼下的困境和对策。在沦陷区打磨数年的经历，让卫易明白一个道理：身处危险的时候，越是慌乱，就死的越快。 难道自己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第十二章 来由 接下来，一连数日，素再未出现。 卫易如今倒是对素的妖兽身份确定无疑。至于这几天素再没有露面，他也有自己的猜测：可能就像是素自己说的，自己意识强度不够，每隔六天之后才能被再次拉入识海。既然自己进出识海有这样的阻碍，那么素想从识海中出来，估计也有一些限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出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家伙只是单纯的在自己识海当中养伤，懒得出来搭理自己而已。 这两个可能，到底哪个是真的，对于卫易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一切时间修行。 因为这几天里，他抽空去了趟玉山道场的典藏馆，侥幸找到了一些关于这门《荣木心经》的记载。修真界各种功法和神通到底有多少种，实在难以考证。所以原本卫易也没指望自己能找到相关记载，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成想，这次他运气还真的不错。而从这些记载上，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按时达到这门功法的需求，自己的死相绝对会相当的凄惨。 按照那篇玉简里记载的，荣木心经，这篇灵阶中品的功法，是数百年前，由一位叫做螭笏真人的周天境高手创造出来的。那位周天境的螭笏真人，据说创造这门功法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周天境五重天；最后临死之前，更是达到了周天境七重天的境界，绝对是实打实的绝顶人物。 不过同时，那位螭笏真人，也是一位实打实的魔头。 这位螭笏真人，当年是云莽修炼界的修者，原本是一家大宗门的掌门，也算是身份显赫。不过后来因为修为增长遇到了桎梏，再无精进的可能，便转头开始创造了这门炉鼎功法。创造出这门功法之后，这位螭笏真人借助这门功法，把整个门派所有周天境以下的弟子，都当做了炉鼎，一举突破到了周天境后期。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位原本声名不弱的螭笏真人，彻底成为了整个云莽修炼界都有名的大魔头。 至于那些门派中被他当做炉鼎的弟子们，按照玉简中的记载，则是全部被吸干灵力，化作干尸而死。 再后来，这位螭笏真人终于引起了众怒，也引来了天玄山派出强者追捕。这位螭笏真人，说来也是够强，即便面对天玄山的追捕，依然坚持了超过三年，最后才被击杀。要知道，彼时，天玄山可是修真界八大修行圣地之一，而且是公认的最强圣地之一。准确来说，整个云莽修炼界，当年其实都是天玄山的地盘。这位螭笏真人，能够在天玄山的追杀下坚持三年，本身绝对强的可怕。 看到这的时候，卫易觉得自己大概能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这门功法，最早是由这位螭笏真人所创。后来这位螭笏真人被击杀后，这门功法便到了天玄山手里。再后来，便是十八年前的云莽天灾。蛮荒妖族攻陷了天玄山，席卷了整个云莽修炼界，这篇功法便流落到了蛮荒妖族的手里，再后来，便流落到了素的手里。 亦或者，素就是当年攻陷了天玄山的那批蛮荒妖族大军中的一员。 云莽天灾，在整个修真界历史上，都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而天玄山的陷落，则是整个云莽天灾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毕竟，在此之前，没有谁会预料到这场大兽潮会如此之强。更不会想到，作为八大修行圣地之一的天玄山，居然会被蛮荒妖族所攻破。 所谓修行圣地，是指历史上出现过仙人的强大门派，每一个的底蕴都无比深厚。整个修真界万年历史上，一共才出过九位仙人，其中八位，分别创立了八大圣地。每个修行圣地，都被大离正式认可，可以统辖其所在的修炼界。比如云莽修炼界，就完全属于天玄山的辖制，大离官方都无权派遣官吏和战部。 至于还剩下的那位，则是那位大离皇祖，修者历史上第一位仙人，亲手结束了部落时代，开辟了不朽的大离皇朝。 但是知道这些，对卫易眼下面对的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按照玉简中的记载，这门功法，一旦修行，就无法停止。而且也正如素所说的那样，对于修行速度的要求很高。刚开始修行的时候还好，宿主吸收的灵力并不算多。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份被吸收的灵力会越来越多。炉鼎每天炼化的灵力，如果低于被吸收的灵力，就会感觉到极为强大的疼痛感。 那枚玉简上，关于这份痛感，只有四个字的评价：万针刺骨。 而要想避免这种最后被活活疼死，或是最后被吸成干尸的下场，唯一的办法，就是努力修行，尽快达到化灵期。按照记载，那位螭笏真人最开始推广这门功法的时候，其实就是打着督促门下弟子努力修行的招牌。只要修行速度够快，灵力流失的速度，就会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境界提升的越快，流失的灵力就会越少。如果能够在五年之内成功突破到化灵期，便有机会在突破化灵之后，有一次机会改修其他功法。而这，也是卫易眼下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解决办法。 当然，就算知道这个办法，卫易还是一点都没有兴奋或者放松之类的感情。 开玩笑，五年之内突破到化灵期，那是自己能做到的吗？自己又不是那种绝顶天才，也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嫡系弟子，可以硬生生的用丹药堆起来。就算知道这个办法，卫易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能够做到的可能。 如今努力修行，也只是为了尽可能的让自己活得长一点而已。 所以这几天以来，卫易非但没有离开修行房，反倒呆在修行房的时间更多了。 又是一天暮色临近。 当卫易满脸疲色走出修行房的时候，发现道场里人并不是很多，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辰，而自己却连午饭都错过了。 卫易孤独的走出了道场，心里越发颓唐。 这几天的修行，不可谓不刻苦，卫易每天在修行房里从早待到晚。但结果，却只能说半忧半喜。喜的是这门功法虽然是一门炉鼎功法，可却也是一门实打实的灵阶中品功法。卫易估摸着，如今自己的修行速度，差不多要比先前快了一倍。 忧的是，即便快了一倍，这速度依然不够。 通过这几天的修行，卫易大致能够估计出来，以自己眼下的速度，还是无法赶上功法增进的速度。也就是说，自己修行的速度虽然变快了，但素吸收灵力的速度更快。自己的努力，其实只是在让自己晚几天死而已。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 他快没有钱了。 卫易先前只是一个底层的苦力，虽然进出沦陷区，要比普通苦力赚的多一些，但到底还是个苦力。再加上他这两年，其实大部分的进项，都用来生活和修行。所以在攒钱这件事上，他远不如大个子，甚至连谢弦歌都不如。他粗略计算了一下，以自己现在还剩下的这点灵钱，要是接下来每天还都这么修行，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他就会彻底破产，变成一个穷光蛋。 没有灵钱，修行房的大门是不会再对自己开放的；没有灵钱，丹药店的老陈，也不会白给自己丹药。 这是更让他惆怅的事情。 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小命即将玩完，自己还很有可能在玩完之前，先把兜里这点灵钱折腾完了。 离开了道场，卫易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那座小院，而是失魂落魄的沿着府城的大街一路前行。好在他对路线比较熟悉，也不用担心迷路，直到来到一家丹药店门口。 老陈灵药店。 “老陈，老规矩，十二颗生木丸。” 一进丹药店，卫易便很随意的喊道。 “呦，小卫又来啦。”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站在小店的柜台后面，脸上笑容怎么看怎么透漏着市侩。 这个汉子，就是小店的店主老陈。 卫易其实很羡慕老陈。老陈今年已经过五十岁了，修为倒不是很高，只有炼气期三重天。但那手炼丹的本事，却相当厉害。所掌握的几种丹药，品阶虽然都只有法阶中下品，但都很实用，价格也实惠，所以不愁市场。老陈的这家丹药店，出售自己炼制的丹药，也从其他炼丹修者低价收购丹药再转手。两相加起来，老陈其实赚的很多。 “小卫你最近很刻苦啊，单就这生木丸，这些天你估计得买了上百颗吧？”老陈笑呵呵的一边打包，一边把卫易递过来的灵钱收好。都是熟客，老陈也不用太废话。 “年轻啊，还是多努力点好，看看小卫你，多上进？将来前程准错不了。再瞧瞧我家那个，一天没个正事，败家子。” 老陈是个很健谈的人，尤其是跟熟客，更是如此。 第十三章 自己炼去 老陈有个儿子，卫易听说过，确实不是个太争气的。跟卫易应该年纪差不多，还在灵术院学习。听说在灵术院不怎么上进，也不好好修行，整日和一群闲散学员混迹在一起。 对于这样的人，卫易一向只有一个评论：吃饱了撑的。 能够安安稳稳的在灵术院学习，不用担心明天是不是还活着。这样的日子，在卫易眼里已经好的不能更好了。可偏偏那些真正拥有这些的人，却往往不自知。 “我家那小子，和你同龄，现在还不到炼气期三重天。灵术院的课程，也是学的一塌糊涂，肯定是没法按时从灵术院毕业了。”一提到儿子，老陈话就变得多了起来。 “其实，能开开心心的在灵术院里玩几年，也挺好的。”卫易安慰说道。“像我这样的，就算想要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不是？等他离开了灵术院，自己开始赚灵钱以后，自然就都好了。” 卫易觉得，自己说的很实在。 在苍灵府，乃至整个两江修炼界南部，都有大量的像他这样，侥幸在云莽天灾中活下来的莽修孤儿。他们这些人，往往都是亲人尽去，没有什么倚靠，远远比不得老陈儿子这种本地修士。本地的修士，至少父辈祖辈会留下一些积蓄，或是一些香火情，总不至于过的那么难。他们也有资格在灵术院里玩两年。离开灵术院之后，有长辈的帮忙，就算是底层修者，也会比同样在底层的莽修过的更好些。 老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这臭小子？得了！他会干什么？我也不瞒你，我本来是有打算，托关系让这小子出了灵术院以后，去一位准炼丹师那儿做学徒的。做两年学徒，学学炼丹的本事，回头也好接手这家小店。这臭小子可倒好，今年根本没法从灵术院毕业。我走好的关系也泡汤了，白费了好些灵钱……” 听着老陈嘴里的絮叨，卫易出于礼貌，仔细听着，但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能够拜在一位准炼丹师门下做学徒，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准炼丹师，虽然带了一个准字，但一样不容小觑。按照炼丹修者这个行当的划分，只有熟练炼制一种以上的法阶上品丹药，才被称作准炼丹师。这样的人物，虽然还比不上那些化灵期的大人们。但在炼气期修者的群体，已经是最顶级的那一小撮人物了。 拜在这样的人门下学习，好处自然是相当多的。卫易觉得，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个机会，肯定会拼了命的去珍惜。只可惜，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卫易苦笑一声，说道：“大概等他离开灵术院以后，自己赚灵钱了，就明白这种机会多珍贵了。” 老陈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要真是那样就好喽！就怕这一天来的太晚，我是年纪一天比一天大，提升修为早就不可能的。这辈子也就攒下这家店，再就是这门手艺。这小子要是不学好，过些年我年纪大了，就直接把这店卖了，一个灵钱也不留给他，让他自生自灭去！” 卫易继续沉默的听着，很聪明的没有插话。他知道，老陈说的自然肯定是气话。他倒是很能理解老陈这种心情，也明白老陈和他说这些，其实只是想找个发泄不满的听众而已。 “就这破玩意儿，还用买？” 老陈这儿还在不断的絮叨着，卫易脑子里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卫易瞬间脸色一变。 “老陈，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得先走了，下次再跟你聊啊！” “啊？” 老陈正说的起兴，却突然被卫易打断，还以为是自己絮叨久了，让卫易不耐烦了。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却又发现卫易抄起自己放在柜台上的丹药，头也不会的跑出去了。 这小子，难道真的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 离开了老陈的丹药店，卫易再也没有什么顾忌，沿着府城的大街，一路狂奔。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到家里，或者赶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该死！这家伙，怎么在这时候出来了？ 刚刚素突然来的那一句话，实在把卫易吓得不轻。因为先前两次素出现，一次是在自己那座小院，一次是在修行房，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这次不一样，这可是府城的大街上！万一要是自己显出什么异状，被人发现自己的识海里藏着一只妖，自己还活不活了？ “你跑什么？” 卫易跑出很远之后，素终于再次发生，但这次显得还有些错愕。“你该不会觉得，你跑快点，就能把老娘从你的识海当中甩出去吧？” “前辈，这可是府城的大街上，您别乱来啊？”卫易一边跑着，一边气喘吁吁的小声说道：“可别被人发现了，万一被发现，咱们俩都得玩完。”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卫易已经学的聪明了一些。至少他不会再去主动触怒素这家伙，也会老老实实的称呼一声前辈。他可不想再去经受一次那样的疼痛，那滋味，可真不是他能承受的。 只是……打心眼里，卫易还是觉得，称呼一只妖为前辈，还是挺别扭的。 “呦，小家伙学乖啦？”素发出一阵笑声。“算了，老娘不跟你计较了。还有，你也别乱跑了，你该不会觉得，老娘跟你说话，会被人发现吧？” 难道不会？ 卫易猛地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想起来，素这厮既然是呆在自己识海里面，那也就是说，这家伙应该是在用神识和自己沟通。以高阶修者或是妖兽对神识的控制，根本不可能被周围的低阶修者发现才对。 “咦？看来老娘猜对了？”素调侃道：“你真是怕老娘被人发现？” “要是咱们被发现，可就死定了。”卫易没有正面回答，但算是默认了素说的话。 素传来一阵笑声，“小子，你以为老娘跟你一样蠢？这几天我观察了下，这里应该是苍灵府吧？苍灵府倒基本没什么厉害修者，估计除了那个府主之外，其他人哪怕是周天境，站在你面前也发现不了老娘的存在。反倒是你，一惊一乍，容易露出马脚来。” “哦。”卫易轻轻点头，但随即又问道：“前辈是不是伤养好了？可以随时跟我说话了？” “伤……是好了一点，但远谈不上养好了。”素依旧语气慵懒，“随时跟你说话，暂时也做不到，不过以后大概可以做到每三天跟你沟通半个时辰。怎么？又想让老娘离开？” 卫易讪笑了两下。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刚才那东西，在老娘看来，实在是在侮辱丹药这个词。炼制手法粗糙，灵草药性的运用也很差劲，这东西扔地上都没有谁会去捡，真不知道你买这种玩意儿干什么……” “前辈，我就是一个最底层的炼气期。”卫易突然开口，打断道：“这东西在您眼里，可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在我这儿，我可弄不到什么好东西。要好东西？要不您从手指缝里漏点好东西给我？” 卫易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生木丸，法阶下品丹药，适合木灵根修者使用。每颗生木丸，服用炼化之后，可以增加微量的灵力修为。卫易算过，即便以他改修了功法之后，修行速度大大提升。每颗生木丸提升的灵力，至少也相当于他苦修半个时辰。当然，这东西也不是没有限制的，每天最多只能服用两颗，超过的话，就会增加抗药性，得不偿失。 而且，生木丸在市面上，一般要卖到七十五个灵钱一枚。以卫易的身家，每天服用一颗，都有些勉强。他在老陈这儿常年购买生木丸，价格上会有一定的优惠，但就算再低，也不可能低过七十个灵钱。 “怎么？想要好处？” 素说的十分随意，但却让卫易打了个冷颤。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刚才不经意间又露出了些不满的情绪。这家伙该不会那么小心眼，又记恨上自己吧？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卫易现在只想离素这家伙远点。可惜素在自己的识海当中，所以他就只想尽量不触怒对方。那种疼痛的滋味，卫易可不想再挨一次。 “算了，懒得跟你这小子废话。你这小子虽然蠢了点，但倒也还不坏。” “反正对老娘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很普通的小玩意儿。” 素刚说完，卫易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种熟悉的头疼感便再次传来。 同样的疼痛感，上次是素在识海当中，给予他那篇功法。 该死。 卫易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这里可是府城的大街上，他要是喊出声来，肯定要引人注意，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卫易只能强撑着，但表情早就疼的扭曲变形。 “连接受老娘的神识传递都能成这样，真是弱。” “不过这东西至少要比你手里那玩意儿好很多，自己炼去。快点修行，你修行的越快，就越安全，老娘恢复的也能快点。乖乖听话，只要你表现的好，老娘也愿意多从手指头缝里，漏出点好东西给你。但如果你不听话，呵呵……” “给你六天时间，下次老娘再跟你联系的时候，若是你还没炼出来，可别怪老娘下狠手了。” 第十四章 丹方……和名叫梦想的星星 在大街上缓了好一会儿，很多修者都用看待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从卫易身边走过，卫易总算稍稍恢复了一些。他强忍着头疼，开始记忆这篇新出现在自己意识当中的东西。 这是一篇丹药的丹方。 丹药的名字，叫做宝芝丸，是一种可以增进木灵根修者灵力修为的丹药，这一点倒是和生木丸相似。而且和生木丸一样，这种丹药的品阶，同样是法阶下品。 卫易之前并没有接触过炼丹，也没见过任何一篇真正的丹方。坦白来说，作为一个最底层的苦修，卫易确实也没那个机会去接触一篇真正的丹方。 对于任何一个炼丹师来说，丹方，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尤其是那种稀有的独门丹药，炼丹师更是当做命根一样，除了极少数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示人。就连那些比较常见丹药的丹方，炼丹师们一样不愿意拿出来与人分享。其他炼丹师想要得到，只能花大价钱去那些玉简店买，或者拍卖行上碰运气。 总之，以卫易原有的生活轨迹，正常情况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接触到丹方这种东西的。 当然，没见过归没见过，从通篇对于药草丹药的描述中，卫易要是还不能判断这是一篇丹方，那他就是傻子了。但除此之外，丹方内里的东西，他就一头雾水了。 丹方里，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但连在一起，他就完全不知道讲的什么了。 而按照素的意思，是让自己炼丹？这怎么可能？难道素认为自己只要有了丹方，就能把丹药炼出来？开玩笑吧？ 回到永子巷，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永子巷的夜晚，永远是安静的，最多也就是偶尔有一两个人从小巷走过，声音也绝不会很大。至于卫易这座小院，更是只有冷清二字。 当然，他也习惯了。 卫易把买来的生木丸放到一边，自己坐回到那张老旧藤椅上，开始研究起这篇丹方来。 通篇丹方，大概万字左右，其中大部分都是卫易根本看不懂的内容。这倒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卫易听说，正常情况下一个炼丹师，从接触学习炼丹，做一个炼丹学徒开始，至少要两年，才能开始真正尝试去研究一份丹方，然后去试着炼制丹药。 而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炼丹学徒也并非一事无成，更多的时候，是在学习那些冗杂的药理药性，那些炼丹的基础知识。 如果只有一篇丹方，而没有这些前面的努力，一样是练不成丹药的。 而且卫易还有一个顾虑：先前素给他那篇功法，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先是抛出了很诱人的果子，等自己吃下去以后，再告诉自己陷阱在哪里。那么这篇丹方，会不会和那门功法一样，一样有什么致命的漏洞？ 但要是完全不想它，丢到一边，卫易又觉得有点舍不得。 要不……想办法去查查这门丹方？ “你在想什么？” 浑浑噩噩之中，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卫易吓了一跳，却发现是谢弦歌，少女此刻叉着腰，正站在小院当中。 “你怎么了？”少女蹙眉问道。“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卫易摇摇头，转头看向少女，问道：“你怎么来了？” 少女是如何进入小院的，这一点卫易并不感到奇怪。小院门上的禁制，并不复杂，而且少女也知道如何开启。但卫易奇怪的是，这几天自己伤已经养好了，已经不用少女再过来送吃的了。而且自己之前也说过最近要忙着修行，不去她那座小院吃饭了。 “没有啊。今天老板心情不错，下午让我休息了。”少女那张苹果脸笑起来之后，显得更加圆润。但目光深处，却闪现出一丝卫易没有察觉到的失望之色。 “好像恢复的不错，就是速度又有点出乎意料的快啊。”少女继续说道。“这样也好，本来我还以为我要照顾你一个月呢，现在看来用不着了。今天我做了不少吃的，庆祝一下你重伤痊愈。” 少女语气轻柔，但却不容置疑。 谢弦歌所住的小院，就在卫易隔壁。 卫易一直觉得，少女似乎有某种整理癖好。和他的那座小院里，很多东西都随意摆放不太一样，少女的小院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归置的井井有条。那些在卫易眼里乱七八糟的制符用具，全都被少女摆放的整整齐齐。这直接导致卫易刚认识少女那会儿，每次来这座小院都会束手束脚，生怕都东西碰乱了。 “这么多菜？” 饭桌上整整八道菜，都是些最符合当下时令的小菜。不是多么贵，但看起来就很诱人。卫易一直觉得，做饭手艺这东西，真的是天生的。就像他自己，怎么学也就能做到勉强能吃下嘴，远不如少女这么有天分。 卫易看着眼前的丰盛，忽然一拍脑门，一脸懊悔道：“完了完了，实在对不起，这些天我在养伤，把这事给忘了。” “红妮，生日快乐。” 少女回过头，脸上终于现出那种只有在最开心的时候才会有的笑脸：“谢谢。” 还好，他记得。 红妮这个称呼，是卫易认识她很久之后，才给谢弦歌起的绰号。至于原因，则是因为谢弦歌身上，永远不变的大红色衣衫。 “我记得你去年送了我一双靴子，前年送了我一支符笔，今年，礼物呢？”少女坐在桌前，双手拄着下巴，眯起眼问道。 卫易顿时一阵头大。 “先欠着，先欠着，等回头过些日子，哥送你套新的红色法衣，五芳阁的。”卫易打了个哈哈，他这会儿只想蒙混过关。要是万一真被这丫头记上，自己估计接下来半个月，都别想再踏进这座小院吃半顿饭了。 “聪明，真上道。”少女伸出食指，轻晃了两下，然后一拍桌子，豪气说道：“开吃！” “再等下。” 一句‘开吃’之后，卫易刚打算开动，却又被少女拦了下来。他疑惑看向少女，只见少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没许愿呢。” 然后，少女双手合什，闭上眼，面容肃穆。 世人皆知，双手合什，乃是禅修的标志之一。很多禅修观想信仰佛陀的时候，便会合什静默，以此修行。后来这种动作也逐渐被其他修者学习，多数都是用于许愿之类的时候。 灵不灵的不好说，关键是要讨个好彩头。 三个呼吸之后，少女重新睁开眼睛，然后，两人正式开吃。 许久之后，两人几乎同时放下碗筷。至于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被一扫而空。 少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但很快觉得，这样的行为似乎不雅，便把手拿开。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卫易，发现并没有被他注意到，这才放下心来。 “你就不好奇，我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卫易仰头向天，吃饱了之后，他动一下都懒得动，慵懒说道：“你？还不就是多赚灵钱？每年都是这个愿望，还用我猜？” 少女叹了口气，表示赞同。 “我就是这个愿望，而且，这是一定要实现的愿望啊。”少女也仰头看着天，心里默默念道着。 “希望有一天，我能够赚到很多灵钱，堆得像座山一样，要堆成比那座云槐岭主峰还要高的山。” 云槐岭主峰，是公认的苍灵府最高的山。 “那感情好，要是你真有一天做到了，记得让我抱你大腿。”卫易懒散的靠在一旁，说道：“我可没你这么远大的梦想，我就想着将来能在苍灵城做点小生意，攒一点灵钱，不用太多，够用就行。然后娶一个不算太漂亮，但也不算丑的女人生孩子。哦，要生两个孩子，第一个最好是女孩，第二个是男孩。还有，男孩我会管教的严厉点，可别像老陈那个儿子，蠢得要命。等到儿子长大了以后，能够独当一面的，就把我手里的生意接过去，我回家安心等死。等最后老死的时候，最好是在睡梦中死去，你知道，我怕疼。” 卫易忽然摸了摸脑袋，想起了此刻处在自己识海当中的素，继续说道：“但很可惜，现在看来，这好像并不太容易实现。” 一旁，谢弦歌仰着头倒在椅子上。卫易并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谢弦歌那张圆滚滚的苹果脸上，竟开始变得通红了起来。 “我送你个东西吧。”谢弦歌突然伸出手，指了指天上，“看没看到那颗星星。” “小的时候，我娘跟我说，大地上每死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这些星星，就是离开的人变化的。所以如果地上的人离开了，我们不用悲伤，因为他们以后会一直挂在天上陪着我们。” 谢弦歌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这颗星星，就是我娘走之后出现的。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梦想。我常对这颗星星许愿，很灵的，今天我送给你。” 卫易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没来由的想起娘亲来。想起小时候娘亲还在，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每天都充满了希望，知道明天要做什么。 至于谢弦歌的母亲……卫易好像只听她说，是因病去世了。至于详细的，她也没说过，卫易自然也不知道。反正从谢弦歌搬到永子巷开始，他们两个就一直都是一个人。 第十五章 云槐阁 一大早，玉山道场迎来新的一天，路边几株野草上还挂着露珠。清晨的玉山道场，人并不算多，偶尔路上出现几个，也大都是在道场熬夜修行的苦修之辈。 卫易沿着道场的路，朝道场大门外走去，脸色阴沉。 和其他在道场里苦修了一夜的修者不太一样，卫易虽然也在道场熬了个通宵，但却不是在修行房，而是在典藏室。 昨天离开谢弦歌的那座小院后，卫易就来了道场，而且一直呆在道场的典藏室，翻阅了数不清的玉简，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和宝芝丸这三个字有关的内容。 但可惜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上次那么幸运，并没有找到任何和宝芝丸这种东西有关的内容。 找不到相关的内容，卫易其实倒也不觉得如何沮丧。他也知道，世间功法和丹方的数量，浩如烟海。玉山道场的典藏室，虽然规模不小，但要指望着所有东西都能找到，那明显是不现实的。 他更知道，上次自己能够找到，仅仅只是侥幸而已。 玉山道场的典藏室规模绝对不算小，收藏了超过十万块玉简。放眼整个苍灵府，比这更大的典藏室，也绝不超过五指之数。但即便这样，相比于修真界浩如烟海的各类知识，还是连沧海一粟都谈不上。 一般来说，那些专门研究历史的修者，通常将大离皇朝的建立作为一个标志性的分割点。大离皇朝建立之前，统称为部落时代，也被称作神话时代。那段历史如今很多已经不可考证，多数都被视作不可靠的传说。而在大离立国之后，修者们终于开始成为这方世界的主角，大家才开始有能力去准确的记录历史。 但是，迄今为止，大离立国已经近万年了。 据说，修者当中如果抛去那几位最终飞升天外的仙人不算，最厉害的返虚期修者，寿元的极限可以达到一千年。相比于炼气期修者百来年的寿命，化灵期修者两百年的寿命极限，这确实相当长了。但相比于近万年的历史，也只能说是不值一提。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修者究竟创造出了多少东西，又遗失的多少东西，没有任何人能说得清。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足够的玉简，能记载下这万年来修者所有的文明。那这座玉简山，也绝对不是任何一个修者，有生之年能全部翻阅完的。 继续呆在典藏室，也许明天就能找到相关的典籍，但问题是，这个明天，也有可能是很久以后。 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炉鼎功法的弊端暂且不说，素昨天给自己丹方的时候已经明说了，只给自己六天的时间。六天时间，想要从一个之前从来没接触过炼丹的菜鸟，进步到炼制出法阶中品的丹药，这其中有多困难，自然不用多说。 但卫易也没有办法。 他可不敢再去触怒素，先前素所谓的略施惩戒，让他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的小命，现在是掌握在人家手上的。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乖乖听话，而不是惹恼对方。 离开了道场，卫易并没有直接返回永子巷，而是朝城西坊市的方向走去。 他有一个新的想法。 或许，自己可以学习并且炼制出这种丹药，但却不去吃，而是把它转手卖掉。 素给自己的丹方，再没有完全判断出是否安全之前，卫易是打死都不敢自己吃的。天知道这厮又在给自己下什么套？但既然手里有了丹方，哪怕素不威胁自己，自己也未必能忍住这样的诱惑。所以很自然的，卫易便有了这样的想法。 按照丹方上的记载，这种丹药，药效绝对不算差。而且素既然说了，这东西要比生木丸好很多，那就一定不会太差。就算只是和老陈炼制的生木丸一样的水平，同样不用担心销路。 那就意味着，只要自己掌握了这门丹药的炼制方法，自己就多了一条赚灵钱的路子。老陈这些年凭借生木丸赚的灵钱，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自己能赚到灵钱的话，后面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有了灵钱，什么买不到？怕自己炼制的丹药有隐患？那也很简单，自己去外面花高价买安全的丹药不就得了！ 当然，这么做的首要前提，还是自己得先把丹药炼制出来。 坊市位于苍灵城西侧，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说整个苍灵府西侧都属于坊市的区域才对。几百年前，苍灵城当初还没这么大的时候，城主府就大致规划过城内的布置，几处坊市都建在了城西。后来大家也就习惯了这种布置，以至于后来苍灵城继续扩建，依旧大致按照这种模式。 卫易这一趟的目的地，是云槐阁。 云槐阁，是苍灵城里最大的灵草供应商。 要想炼丹，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先参悟丹方。宝芝丸的丹方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卫易初涉炼丹，对于里面很多专业性的词语不甚了解。不过昨夜在典藏室待了一夜，他好歹弄明白丹方上大致的意思。 那么再接下来，就是要准备实战了。 离着老远，云槐阁高大的殿阁便已经能够望见。即便以前从来都没接触过炼丹，也从来都没接触过药草，但云槐阁的大名，他还是早就知道的。这倒不是说卫易见识如何过人，委实是云槐阁的名气太大了。 云槐阁，是苍灵府乃至周围数府之内，最大的灵草供应商。其背后的云槐岭宋家，更是被称作苍灵府第一豪族。宋家以灵植立家，规模之大，几乎苍灵府内半数的灵草，都是出自宋家之手。而高阶灵草，更是几乎全部出自宋家。云槐阁只是宋家的一部分产业，但其规模之大，已经远超城内很多大商行。而宋家本身，更是苍灵府内公认的第一家族。 所以对于很多修者来说，尤其是像卫易这样并不经常接触灵草的，要买灵草，首选就是云槐阁。云槐阁卖出的灵草，价格倒并不一定比其他家便宜，甚至还要更贵一点，但品质却没的说。 “您好，欢迎光临云槐阁，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一步入云槐阁，早有等候在门口的店员迎了上来，态度恭敬，让人心里下意识觉得舒服。 “这些灵草，帮我算一下一份要多少灵钱？” 对于店员谦恭的态度，卫易却不敢有任何怠慢。他曾听说过，云槐阁内，即便是这些普通的店员，也极少对外招收，基本上都是由宋家旁系的年轻人来担任。这些年轻人虽属旁系，但在这里历练几年之后，一样会被派到家族其他产业，去独挡一面。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云槐阁里即便是这些最普通的店员，一样要比绝大多数的底层修者都要强。 店员接过卫易早已准备好的玉简，略微看了下，心中便已了然。对于卫易来说，里面记录的这些药草，都是他第一次接触的。但对于常年和药草为伴的宋家人来说，则全都是常见的灵草了。 “一份要四十五个灵钱。” 四十五个灵钱？这么贵啊？ 卫易暗自在心中咋舌，感叹灵草价格的昂贵，但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说道：“那就要二十份，不，先来十份吧。” 被店员引导去交过了灵钱，然后又被引导到一旁等候。卫易坐在那里等候灵草的调配，店员则致意后转身离开。和他一样的，还有其他许多客人在此等候。 云槐阁生意能够做大，宋家能够做到公认的苍灵府内第一家族，不是没有道理的。 卫易坐在一边等候，心里却想了很多。他虽是第一次来云槐阁，但这次购买药草的经历，却令他非常舒服。反倒是那些规模不大的小店，比如丹药店或者法宝店之类的，个别的态度真是恶劣至极，让人绝不想去第二次。 宋家家风不错，至少相比苍灵府内其他大家族或是大门派的核心成员，风气要好上太多。卫易以往在沦陷区做苦力的时候，也曾经和那种大家族的子弟打过交道，大多数都是鼻孔朝天，不把人放在眼里。苦力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往往不忿，觉得这样的人若是有一天家道中落，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宋家没有，至少这么多年来，卫易好像还从来没听说过宋家出过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 而相比那些跋扈的家族，宋家无疑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便又有云槐阁的店员前来，将准备好的药草打包好奉上。 态度确实是不错，可这药草……也确实是挺贵啊。 看了眼不过两个巴掌大小的药草包，卫易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对于云槐阁来说，六百个灵钱的生意，估计连蚊子肉都不如。但对他来说，却是需要狠下心才能做得决定。 要知道，他现在最缺的，可就是时间和灵钱了。 经过先前半个月的修行之后，卫易没有半个灵钱的进项，只有每天巨大的花销。这种花销，已经让他难以支撑。实际上，在他进入云槐阁之前，他身上全部能用的灵钱，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一千五百个。 而接下来，灵草虽然到手了，但能不能炼出来还是未知数。还有租用炼丹房的费用，一样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十份药草，就意味着十次炼制的机会，几乎已经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这十次都失败了…… 卫易一想到这里，脚下的步子不由又快了几分。 第十六章 初试炼丹 “呼——” 随着丹炉内一声闷响，卫易眼神中的期望神情迅速消失，随即颓然坐在地上。 又失败了。 这已经是第八次失败了。 炼丹炉发出的热量，让整个炼丹房里温度有些烤人，所以卫易早已褪去衣衫，赤裸着上半身。这会儿倒在地上，眼睛里又没有半点精神，显得颇为狼狈。 失败的次数越多，就越接近绝望。 卫易躺在地上，开始回忆起刚才自己的炼丹过程。和之前几次一样，这次的失败，一样是倒在了火焰的控制上。而且几乎倒在萃取药力这一步，距离凝丹都还差的老远。 而凝丹，也只是炼丹过程中，比较靠前的步骤。 卫易脸上表情沮丧，照这么看来，仅剩下的两份丹药，也不可能让他炼制出完整的丹药了。连凝丹这一步都做不到，更何谈后面的许多步骤呢？ 卫易总结过：自己之所以连续的失败，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自己控火的技术不够熟练。这可没什么好办法，因为一般来说，普通的炼丹学员，单单是控火一项，没有一年的时间，恐怕连入门都做不到。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或许不该这么轻易的尝试炼丹。 看看炼丹炉边上那一小堆药渣，黑漆漆的，仿佛在嘲讽自己一样，那可都是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灵钱买来的。 再加上这炼丹房，一个时辰也要六个灵钱。自己在炼丹房里，已经过去的整整三天的时间，这就意味着，仅租用炼丹房一项，自己就花费了超过两百个灵钱。 卫易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开始继续思考。他很清楚，自己绝对和天才什么的不沾边。想在短短几天内掌握控火的本事，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掌握不了最基本的控火，想要炼丹，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若继续下去，简直就是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你这小子，也太笨了，老娘丹方都给你了，你居然还炼不出来。” “韩宝芝要是知道你把她创造出来的丹药，炼成这个样子，估计能气的炸了吧？哈哈，不过想想那娘们气炸了的样子，老娘倒是很开心啊！” 安静的炼丹房内，素的声音，忽然在卫易耳边响起，吓的卫易一个激灵。 韩宝芝？ 是这种丹药的创造者的名字吗？ “前辈……” 卫易想要开口询问，但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想要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而且更令他感到惊愕的是，刚刚素的声音，似乎是由自己的嘴发出的。 “别挣扎，老娘现在虽然恢复了点，但还不能长时间控制你的身体，最多也就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接下来，老娘给你展示一下，如何炼制这丹药，你看好了。” 可以控制我的身体吗？ 卫易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在此同时，身体却开始在素的控制下动了起来。 “呼——” 几个指诀印下，炼丹炉中重新燃起火焰。但和先前卫易控制的时候不同，炼丹炉中的火焰，再没有任何大的波动，仿佛一头被完全驯服了的灵兽，被肆意的摆弄。 而且同时，卫易就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观察着这一切。 不只是炼丹炉里的情况，还有自己身体的情况。在这一刻，仿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丝灵力的波动，都被完整的展现在他眼前。 “你的身体，也实在是够弱的，就算老娘控制，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卫易发现，自己此刻开口，竟完全不受控制，看来应该是素在借自己的身体说话了。 “你没学过炼丹，老娘也没时间让你去学，就只能用这种法子了。接下来，老娘用你的身体炼一次丹，你可观察仔细了！” 嗖—— 卫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体居然有一天也能做到这一步。灵力在身体内运行的无比顺畅，远比自己控制的更加自如，动作更如行云流水一般，卫易自己都觉得充满了美感。 几株灵草被迅速扔进炼丹炉，在炉火高温的炙烤下，迅速燃烧起来。莫要小看这一步，先前卫易失败了数次，便都是输在了这里。如何控制火焰，将灵草本身的药力炼化出来，然后燃烧掉那些无用的残渣，这才是关键。 普通的炼丹修者，要想在这上面入门的话，没有个三五年的练习，是不可能做到的。 “老娘现在在借助你的身体炼丹，你也不妨借助一下老娘的神识，来观察一下炼丹炉里药草的炼化情况，这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素开口提醒道。 “就是用意识去感知，感知炼丹炉里的变化。” 卫易并没有浪费时间，多去想别的，而是完全按照素的话去做。果然，随着他开始敞开自己的意识，一种奇妙的感觉，开始渐渐出现。 整个炼丹房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感知之内。而炼丹炉里灵草的变化，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能被他完全感知到。 这就是神识吗？ 卫易无暇表达自己心中的惊叹，尽管素这一次的突然出现，已经带给他太多吃惊的东西了。因为就在同时，几乎每一个瞬间，炼丹炉里的灵草，都在迅速变化。 卫易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丹炉里灵草的变化。灵草如何燃烧，火焰如何控制，不同的灵草，药力又以何种形式搭配融合……所有的这一切，都完整的展现在他面前。 在这一刻，炼丹这件事对他而言，仿佛再没有了秘密。 “观察仔细了，就要凝丹了！” 灵草大约燃烧了百来个呼吸之后，素再次提醒道。 此时的灵草，比之开始已经缩小了何止十倍。但是同时，卫易也清楚，剩下的部分，都是药力的精华。尤其是在素的控制下，药力更是几乎被完美的保存了下来，而那些杂质则被完全烧掉了。 此刻丹炉之中，还剩下十二团类似液体之类的东西，这是炼制宝芝丸的十二种灵草，所剩的最后的精华。 “凝丹的时机一定要准确，记住，不能早，也不能晚。若是早了，杂质燃烧的不充分，炼制出的丹药会具有较多的丹毒，成为废丹；若是晚了，这些药草精华则会被完全燃烧掉，同样炼制失败。” 素说话的同时，丹炉当中，这十二团液体，已经开始融合。十二团液体融合的次序，倒是相当有讲究，这设计到灵草药力的应用，不过这倒是早已记录在丹方里了。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十二团液体便已经融合完成了。 “看好了，要开炉了！” 在卫易最后的感知当中，那一团融合而成的液体，竟然渐渐分开，分成了三个同样大小的部分。 再然后，卫易忽然发现，自己那种能够感知炼丹房里所有变化的感觉，好像突然就断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对于身体的控制，已经恢复了正常。 “嗡——” 随着一阵轻轻的颤动，炼丹炉炉门打开，三颗完整的丹药，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入卫易的手心。 暗红色的丹药，尚带着炉火的余温，有些烫手。 这东西……就是炼制好的宝芝丸？ 不知怎的，面对刚刚炼制好的丹药，卫易忽然产生了一种‘要不然吃一下试试看’之类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想要控制你的身体，对于老娘现在来说，也是个消耗很大的事情。” 素再次说话，但已经是用了神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易总觉得，素这会儿说话，好像透露出一股疲倦的感觉。 “前辈，您不是每隔六天才能出来一次吗？”卫易心中忐忑，但还是开始提出了自己问题。今天距离上次素出来，可才仅仅四天，还没到六天的约定时间。他现在虽然刚刚看过素炼制丹药的完整过程，但是相对来说，却比之前问题更多了。 “正常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不过老娘最近恢复了一些，想要偶尔付出些代价，提前两天，倒也不是问题。只是这次控制你的身体，老娘的消耗确实大了一些。接下来，恐怕要沉睡一个月的时间，老娘才能再次和你联系了。” “这……” “闭嘴，别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太蠢了！” 素原本已难掩疲态，但不知怎的，忽然好像又来了精神，怒斥道：“老娘要是再不出手，最后这点药草也得让你炼废了！到时候你用什么炼丹？老娘想要恢复，又得等到猴年马月？” “额……”卫易被素这番话说的，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继续问道：“前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问！” “前辈呆在我的识海里，是不是我在外面做什么，前辈都能看见？” “你修为太低，无法理解这一点，倒也属正常。”素嗤笑了两声后，终于解释道：“就好比你的识海是你自己的屋子。老娘我呢，倒也不介意被你理解为一个强盗。但强盗就是强盗，就算比你强大的多，可以不经你允许，便擅自推门而进。但归根到底，这屋子还是你的，谁都不能占为己有，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你这个主人在想什么。当然，既然我有能耐住在里面，肯定有能力通过窗户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你明白了？” “老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也就是担心老娘对你施展夺舍之类的神通。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老娘暂时还做不到那一点，况且就算老娘有这个打算，也不会找你。就你这个蠢货，夺舍了也是废物。” “还有问题吗？” “没了。” “那接下来一个月之内，不要再打扰老娘，你自求多福吧！还有，等到老娘一个月之后醒来的时候，要是你修为还没有什么进步，或者这宝芝丸还是炼的一塌糊涂。你不用再等功法后遗症的发作了，老娘我就先出手，让你试试那种滋味。” 这一次，素说完之后，果然再没了声音。 第十七章 母亲 炼丹房里，随着素的沉睡，再次安静了下来。 又连续试探了几次，确认素的确不会再出来之后，这才算送了一口气。 不过这厮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也不好说啊？ 素刚才说的话，仿佛从一开始就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股脑的把他所有担心的事情，都解答了。比如他原本担心自己会被夺舍，或者自己的思想会被素全部看到之类的。 他摇摇头，将这些想法全部先收了起来。这会儿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趁着自己还清晰的记得素的炼制过程，先试着炼制一下丹药。 卫易顺手将三颗炼好的宝芝丸收起来，放入专门保存丹药的盒子里，然后拿起最后一份灵草，想要放进炼丹炉。但就在放入炼丹炉之前，手却又缩了回来。 这是最后一份丹药了。 刚刚素的演示，无疑是相当到位的。宝芝丸的整个炼制过程，卫易都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特别是后来，素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自己能够利用她的神识来感知，让卫易甚至连灵草在丹炉里的变化，都看的一清二楚。 卫易相信，哪怕自己是真的拜在一位炼丹师的门下，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只是……这已经是自己手里最后一份灵草了。 卫易拿着这最后一份灵草，心里有点犯难了。坦白来说，他觉得现在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开始炼制。素为什么会帮助自己，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卫易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这厮是不是又在犯什么坏水。但他却明白，眼下自己对素炼制的过程，记得还很清楚，最适合趁热打铁，把丹药炼出来。 但同样的，这已是最后一份灵草，自己眼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炼废了…… 踌躇片刻之后，卫易还是将这最后一份药草，缓缓放入炼丹炉。他很清楚，眼下正是自己对炼制过程记忆最深刻的时候，时间一长的话，一定会有所遗忘。 至于药草，大不了炼废了就炼废了，实在不行，就去借点灵钱。 …… 半个时辰之后。 “呼——” 炼丹炉里一声闷响，火焰开始迅速失去控制，熊熊燃烧起来。这一刻，卫易知道，接下来自己该考虑去哪里借钱的问题了。 进步倒也不是没有，至少自己这一次失败，已经快要接近成丹了，进步确实很大。 卫易觉得，只要自己接下来有足够的练习机会，最后肯定是可以炼制出来的。 可一想到借钱两个字，卫易顿时心里就一阵抽搐。 …… 离开炼丹房，卫易这才发现，现在正是正午时分。 算算时间，自己应该在炼丹房里呆了三天多。 卫易先前选择租用的炼丹房，还是在道场内。玉山道场内，炼丹房并不算如何出色，毕竟道场背后的玉山派，也从来都不是以炼丹而立足的。不过卫易还是愿意选择这里，一来自己对于这里比较熟悉，二来价格也相对便宜些。 炼丹房和修行房一样，都是有品阶划分的，卫易先前用的，只是最低等的一品炼丹房。而同样的一品炼丹房，玉山道场这里，每个时辰只收取六个灵钱的费用，其他一些炼丹房，却能收到八个灵钱的费用。 站在道场门口，卫易忽然止步。 他在考虑，接下来自己去哪儿。 去哪里，才能借到足够的灵钱呢？ 卫易站在道场的门口，这会儿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亲总念叨的一句话：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 借钱？找谁啊？ 卫易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起来。自己在苍灵城，本来就没有几个朋友，就算有几个勉强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也都是以前在沦陷区认识的苦力。去找他们借钱，能不能借来不说，卫易敢打赌，他们自己也没多少灵钱。 苦力当中，真正愿意把赚来的灵钱花在修行上，或者是积攒下来的，其实并不多。大多数苦力，都过着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回来的生活。所以赚了灵钱以后，也大都会去求个快活，没几个会考虑长远的。 但除了那几个苦力之外，卫易仔细想想，剩下能考虑的人选，好像也不多了。 满心忧虑的卫易，终于还是卖出了脚步，离开了道场，朝着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地方走去。 他知道，只要他愿意开口，那个人一定愿意借他灵钱。 但他不知道，自己等会儿能不能开得了这个口。 当记忆里那家熟悉的店，再次出现在卫易眼前的时候，卫易却忽然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有些难言的悲伤。 好一家面馆。 这家面馆的名字，虽然有些另类，但若非这样，几年之前，大个子应该也不会带他来这里，更不会认识那个女子。 没错，这里，正是那位大个子遗孀做事的地方。 卫易站在面馆的门口，脑子里不自觉的开始涌现出许多之前跟大个子相处的画面。他记得那年大个子神神秘秘的拉着他过来，偷偷问他那女子是不是很好看。后来大个子又逼着他，去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当然，那里面正气凛然的角色，肯定是由大个子扮演的。不过没想到的是，两人拙劣的演技，并没有瞒过那女子。最后两人被那位彪悍的面馆老板娘，当成了前来闹事的泼皮无赖，追着打了好几条街。 卫易还记得，当时两个人被追着打的时候，大个子还不忘一边跑一边冲后面喊什么‘老子这辈子非你不娶’之类的话，而这么做的结果，自然就是让那位彪悍的老板娘又多追出了两条街。 往事历历在目。 但今日人已不再。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挺混蛋的。大个子临走之前，将这对母子托付给自己。但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居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们。这其中虽然有素的原因，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可说到底，卫易还是觉得是自己太大意了。 就算今天过来了，最初的原因，竟还是为了找女子借钱。 在面馆门口徘徊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卫易终于鼓足勇气，觉得就算自己不和女子提借钱的事情，都已经走到这儿了，总该进入看看，便径直走入面馆。 这家面馆，并不是什么很高档的食阁，面馆老板也只是个五十多数的妇人，修为也一般。好在面馆的手艺不错，待客也算周到，所以生意还过得去。这会儿正是晌午，面馆里客人倒是很多。 “嫂子！” 一进门，卫易便看到那个熟悉的女子。女子正在忙碌，穿梭在面馆的客人之间。见卫易进来，脸上难得露出了笑脸：“小卫，你先那边坐会儿，我这儿忙完再跟你说。” 再接下来，卫易便被女子领到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下，片刻后女子又给他上了碗面，然后便自顾忙去了。 卫易倒也不在意。 以前大个子带他来的时候，女子就是这样，只有没了工作之后，才会招待他们。女子今天还愿意这么对待他，反倒说明女子还把他当朋友。 晌午时分的面馆，忙碌异常，直到快一个时辰之后，面馆里的客人才渐渐稀少。女子这才擦了把汗，又用手在衣服上狠狠蹭了两下，然后从后厨同样端出一碗面，坐到卫易面前。 “小卫你今天不忙？” 女子声音很弱，而且带着两分沙哑。卫易记得，女子以前声音要好听的多，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女子哭的太多了的缘故。 “嫂子，小东西呢？” 卫易坐在对面，略有些局促问道。 “在后厨，”女子展颜一笑，看的出来，提到孩子，女子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把小东西自己放在家里。” 女子说话之间，转身走向后厨，片刻之后，女子怀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 或许知道母亲正在工作，不是自己该哭闹的时候，小家伙睁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易总觉得，从婴儿肥嘟嘟的脸颊上，依稀可以见到大个子的影子。 “嫂子，我之前听大个子说，你们打算自己开一家食阁，现在你怎么打算的？”从女子怀里接过小家伙，卫易踌躇了半晌，终于问道。 “就我一个人，再带着孩子，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女子苦笑，复又说道：“再等几年吧，等几年，等这小东西年龄大一些，给他送到灵术院去，我就有力气和时间去多做些事了。可惜我修为不行，也没什么多余的本事，赚不来太多灵钱。要不然的话，至少能让这小家伙长大的容易一点。” 女子说话间，显得有些惆怅。 “哦，对了。”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卫易说到：“老徐在的时候，曾和我提起过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做苦力，应该去学一门手艺。先前老徐跟我也攒下了一些灵钱，本来是打算去自己开一家食阁的。现在老徐走了，这灵钱暂时也就没用的。你要是有用的地方，不妨先拿去。” 卫易脸色微微涨红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先前很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提出来的事情，竟被女子先提出来了。 但到了这会儿，卫易反倒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拒绝了女子的好意。 他只是觉得，女子已经活的如此不易，就算自己眼下不能替他们多做什么，也不该再给她们增加麻烦。 “嫂子，不用担心我，我有门路的。”卫易咧嘴笑道：“我最近也有些机缘，在一家丹药店学习炼丹。老板对我也算不错，能学到不少东西。等回头我学成了，赚灵钱的本事一定不会差的。” “我这次过来，其实就是来看看小东西。” 卫易在心里咬牙了很久，才最终下定决心，一把将兜里剩下的不到五百个灵钱都掏了出来，递给女子，“嫂子，我现在身上也没多少钱，暂时也就只能拿出这些来，您别嫌少。这是给小东西的，给他买点好吃的。” “不，这不行！” 女子欲要推辞，但卫易却已经先将灵钱硬塞到她手里，根本不容她推脱。 “嫂子，收着吧。大个子走之前托我照顾你们，可惜我现在也没什么本事，做不来更多。要是这点灵钱你都不收下的话，我心里会挺难受的。” 女子推辞无果之后，终于还是收下了灵钱。 将灵钱给了女子之后，卫易索性便没有再想灵钱的事情，反正都已经给出去了，多想无益。他转回神开始注视着怀里的小婴儿，小东西脸上那点婴儿肥，让人看着就觉得喜欢。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在和卫易对视，完全没有什么怕生的表情，仿佛知道卫易是他亲近的人一样。 看得出来，小家伙虽然刚刚遭受了失去父亲的巨大变故。但他的母亲，却还是将他照顾的很好。 “再过两三个月，徐崤应该开始长牙了，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开口说话了。等到明年开春，就能学会走路了。” 女子碎碎念叨着这些，眼睛里却透露出一股名为希望的东西。 第十八章 借钱 离开了面馆，卫易彻底身无分文。 卫易倒是不后悔，将仅剩下的那点灵钱，全都给了那对母子。他只是痛恨自己，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混蛋，太过弱小，不能替这对孤儿寡母做的更多。 卫易一直记得，当年刚刚到沦陷区做苦力的时候，大个子不知道救了自己几次。要是没有大个子，自己早就死了很多年了。 可今天，大个子临死之前托付自己的事情，自己好像都没有能力做好。 必须学会炼制宝芝丸，必须赚来足够多的灵钱！ 卫易在心里暗自发狠。 将最后一点灵钱给了出去，卫易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走的路就只有两条了。其中一条，是再去沦陷区做一趟苦力。去沦陷区做一趟苦力，少说也有两三千灵钱的收入，眼前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仔细想想，卫易却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法子。先不说做苦力的危险性，没有大个子作伴，也许去一次就回不来了。单从时间考虑，进一趟沦陷区，加上准备的时间，少说也要小一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修为完全没有进步，甚至还有倒退的风险，那门炉鼎功法的弊病，十有八九要开始发作了。 另一条，依旧是借钱。 卫易心里倒是还有一个人选，他也知道，这个人有借他足够灵钱的能力。可是一想到那家伙视财如命的性子，卫易就觉得希望不大。 而除了这两条路之外，卫易倒是还能再想到一个法子，能在短时间内筹集过万灵钱，那就是卖掉自己那座小院。 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卫易打消了。 那座小院，是娘亲当年省吃俭用才攒下的，是娘亲的遗物。而且对于卫易来说，那座小院虽然冷清，但却是自己的家。 家要是买了，就算以后能赚来很多灵钱，可晚上要回哪里呢？ 实在不行……还是得跟那个吝啬鬼开口借钱啊！ 在大街上踌躇了好一会儿，卫易终于再次下定决心，脚步加快，决定返回永子巷。 …… 黄昏时分。 当谢弦歌走到永子巷的入口，脚步便放缓了下来。阳光穿过狭长的小巷，斜射在身上，让人觉得温暖。 她眯起眼睛，直视着夕阳。一半是怕阳光刺眼，一半是怕万一要是过来一个行人，自己会撞在人家身上。 当永子巷这里，一般少有人来，就算有人，也都是住在永子巷的邻居，没有生人。 对她来说，这大概是每天最悠哉的时候了。 谢弦歌踱着步子，朝自己那座小院走去，悠闲而缓慢。这几年来，自从她在永子巷独立生活开始，每天清晨去灵符店报道，然后开始制作一定量的灵符。最开始的时候，她不够熟练，需要制作到深夜才能完成每天的任务。不过后来，随着手艺越发熟练，她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现在已经可以做到黄昏的时候回家了。 而剩下的时间，她可以用来修行，也可以用来再制作一些灵符，赚一些外快。 这几年里，谢弦歌其实过的很累，但又很开心。 临近小院，谢弦歌透过眯缝着的眼睛，看到某个坐在自家小院门口台阶上的少年，有些诧异，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发现少年明明没有再去沦陷区做苦力，却依然不见人影，显得神神秘秘的。今天这个时候，他坐在自家门口，又不进去，显然是有什么事情。 毕竟正常情况下，少年可不会拿自己当外人，自己这座小院，从来都是想进就进，根本不用管自己这个主人愿不愿意。他也知道如何解开小院门上的禁制，与他而言，禁制根本就形同虚设。 “你回来了？” 卫易在台阶上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才终于等到少女回来。 “怎么不进去？有事？” 少女倒是直来直去，懒得跟卫易废话。不过这时她突然发现，少年手里拎着个不大的盒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食物，不知道装的什么。 “进来吧。” 少女几乎将少言寡语这四个字，表现到了极致。进了小院之后，没有回屋，拎过两把椅子，递给卫易一张，“有事，说。不说，我做饭。” “你先看看这个。” 卫易将手里的盒子打开，然后递了过来，“确实有点事情，可能要请你帮忙。” 谢弦歌接过盒子，发现里面竟然是两块玉简。朝里面输入灵力，竟发现原来是卫易那座小院的房契地契。 “什么意思？” 谢弦歌举起两块玉简，狐疑问道。 “我想把这东西压在你这儿，向你借一些灵钱。”卫易脸色为难，“我知道，你也没多少钱，你放心，我不多借，六千……不，四千灵钱就行。” 卫易原本打算再多说一点。虽说他知道，少女这贪财的性子，已经到了极致，全然不能用对待寻常人的态度来考虑。但自己好歹也把小院压给了她不是？一座小院，最少也值上万灵钱吧？不过当他看到，当自己说出借钱两个字以后，少女脸色已经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便下意识的又把说出来的数字缩减了许多。 “你要灵钱，干什么？” “买灵草。”卫易开始解释说道。“我最近在学习炼丹，丹方是弄到手了，但是剩下的灵钱，已经不够买足够的灵草了。你放心，等我回头炼制出丹药来，肯定第一时间赚来灵钱还你。” 不知为何，卫易盯着少女的眼睛说话，底气却愈发不足，到最后说话声音，已经细弱风声。 “炼丹？在哪儿学的？” 少女下一个问题，便直接击中卫易的软肋，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说？难道说，自己识海当中，有个堪比周天境修者的高阶妖兽，自己是跟它学的？卫易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来，素那厮会不会听见是一个问题，好像这个答案，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难以相信啊！ “额……其实是我在沦陷区的时候，捡了一块玉简，回来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记载了一个丹方。”卫易这时候，终于开始不自然的编起瞎话来。“你相信我，这是真的，这种丹药叫宝芝丸，是一种木灵根修者，用来修行的丹药。” “在哪捡的？”少女依旧狐疑问道。 “上次出去做任务，在那片废墟里。”卫易一提到上次的任务，又开始有些微微的伤感了。 少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将玉简放回盒子里，然后转身回屋。 片刻之后，少女出来，但手里多出来一个灵钱袋子。 “我忽然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少女走出来之后，忽然眯起眼，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特别贪财的？为了灵钱，可以连命都不要？” 卫易下意识的想要点头。但看到少女几乎要杀人一样的眼神之后，咽了口口水，然后迅速摇头。 少女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这里面是两万灵钱。” 少女将灵钱袋子塞到卫易怀里，并不管卫易错愕的眼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方？” “我以前听我娘说过，要学习炼丹，除了丹方之外，还需要很多基础知识的学习。比如控火、控制丹炉之类的，你之前没学过这些，只凭一个丹方，估计很难顺利炼制出丹药。而且就算这些都学会了，还是需要大量的灵草来练习。” 少女抿了抿嘴唇，“我估计两万灵钱也未必够用，但这是我现在暂时能拿出来的大部分灵钱了。你可以先拿去用，去买灵草来练习，如果不够的话，我应该还可以再凑大概七八千灵钱吧？但那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还有。” 少女似乎还觉得，今天给卫易带来的惊讶不够，略有踌躇之后，从灵钱袋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牌。玉牌通体绯红，被雕刻了精美的花纹，好像并非寻常的样子。 “你要买药草的话，应该回去云槐阁。这是云槐阁发放的一种特殊的身份铭牌，是……是我老板借给我的，让我去买灵草的。在云槐阁买药草，凭这个可以打折。老板借我之后，一直也没收回去，暂时可先借给你，只要你别弄丢了就好。” 卫易陷入呆滞。 显然，今天少女给他的震惊，实在是太多了一点。 直到很多年之后，卫易仍清晰记得这个黄昏，记得少女当时说话的模样。但很久之后的他觉得，如果少女没有说接下来的那句话，他大概真的会对少女突然改观也说不定。 “咱们先说好啊，这些算我借你的。既然是借的，要算利息的。万五的利息，怎么样？我还算厚道吧？” 第十九章 五折 拎着灵钱袋子返回自己那座小院，卫易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一方面是因为，装了两万灵钱的灵钱袋子，确实很重；另一方面，则是这份沉甸甸的情分。 直到现在，卫易都不敢去想，那个比自己还吝啬一百倍的家伙，竟然愿意借给自己灵钱？ 自己该不是在做梦吧？ 卫易没想过，原本最头疼的灵钱问题，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他当然明白，谢弦歌为什么要借给他灵钱。一个比自己还吝啬的家伙，愿意借给自己灵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家伙，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家人了。而且，是极度信任自己。 “我一定能把丹药炼出来！” 寂静的永子巷内，忽然传来卫易一声大喊，在巷子里久久回荡。不过回应他的，只有巷子里某个邻居家传来的犬吠，然后便只有几句不咸不淡的骂声。 卫易将灵钱带回小屋，用心藏好。这些灵钱，就是他接下来翻身的本钱，可不敢有什么闪失。万一回头小院遭了贼，被贼偷了去，那他可就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在把灵钱袋子藏好之前，卫易眨了眨眼睛，又从灵钱袋子里将那块玉牌取了出来，然后才将灵钱袋子藏好。 玉牌通体绯红，花纹繁复，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卫易试着朝里面输入一点灵力，玉牌表面颜色变得更加鲜红，然后卫易发现，玉牌上竟然隐隐出现了一个宋字。 这倒是奇了。 按照谢弦歌的说法，这东西是云槐阁发放的某种身份铭牌，听意思好像是能够打折之类的玩意儿。这个卫易倒是不觉得如何稀奇，许多大商家都会做这种事情，给一些特殊的客户发放这种铭牌。云槐阁作为苍灵府首屈一指的大商行，自然也不例外，卫易就听说过，云槐阁会给某些大客户或者身份特殊的修者一些优惠，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那个宋字，卫易猜想，应该是因为云槐阁本身就属于宋家产业一部分的缘故。 不过按照少女说的，这东西也不是她的，是她的那位老板借给她的。 刚才卫易也是被少女的大手笔给镇住了，所以也就忘了问这个问题。这会儿想起来，倒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事情，看来回头还真得找机会问一下。 据卫易所知，云槐阁的特殊身份铭牌，要么是发给那些大客户，要么就发给那些身份极其特殊的修者，比如个别化灵期以上的修者。而那位老板，卫易也见过，虽然也是一位精英，但水平一般，说破大天也就比丹药店的老陈强一些。这样的人物，虽然比他们这种底层修者强了太多，但好像还不足以落入云槐阁的眼里。 卫易想来想去，最后只想出一种可能，应该是那位老板，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物，估计有什么背景吧？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家伙，背后有多深的水。 这样一想的话，一切也就都合理了。 卫易想通之后，便将玉牌小心的收了起来。这种高级玩意儿，既然不是少女的，那他可绝对不敢弄坏了。而且最好是明天用完之后，就赶快还给少女，然后还到那位老板手里，避免多出其他事端来。 他现在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 用这东西去买灵草，到底能打几折啊？ …… 怀揣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卫易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好。 天刚亮，他便重新换上身干净的衣服，从灵钱袋子里点了六千灵钱，再把灵钱袋子重新藏好，然后便直奔云槐阁。 卫易一直想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灵钱放在家里，以她爱财如命的习惯，难道就不怕这些灵钱遭了贼惦记？不过他倒是知道，少女有个习惯，每日睡觉之前，总要在枕头底下放上一小袋灵钱，才能安稳睡去。 对于少女这个怪癖，卫易一直是不太理解的。 他只能归根于，少女小时候或许受过什么刺激，才在落下了这种心病。 少女给他的灵钱袋子里，全都是清一色一百面值的乾安新钱。看的出来，少女是用心去换过的。 所谓新钱，是指这一任大离皇帝登基之后，重新铸造发行的灵钱。大离律规定，每当大离新帝登基，都会以自己的年号铸造新钱。之前流通的老钱，则会渐渐退出市场，不再流通。 不过，因为当今大离新帝登基，迄今才不过二十二年，很多老钱仍在市面上流通。所以少女这灵钱袋子里全都是新钱，就只能说明，少女是用心打理过的。可能是平时一点一点积攒，也可能是直接去晶行兑换。但卫易觉得，后者可能性不大。因为以少女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去晶行多花那份手续费用。 在卫易看来，将这么多灵钱放在家里，显然是不安全的。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去把灵钱存到晶行。就算花一些费用，至少安全不是？ 或许少女就是因为舍不得那份费用，才会这么做吧？ 一路想着，卫易很快便来到了云槐阁。 尽管现在还是早晨，云槐阁的生意却已经不错了。门口人来人往，从底层的炼气期修士，到化灵期的高手，都可以轻易见到。 这也是云槐阁的底气。换做其他小商行的话，对待化灵期修者，找上门去用心招待都来不及，绝没有让人来店里等待的本事。 因为刚刚来过一次，卫易对这里也相当熟悉。跟门口的店员打了声招呼，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灵草清单给了店员。 “要一百份，帮我打包好，多谢了。”卫易恭敬的微笑示意，然后随手将那块绯红色玉牌拿了出来。 “我有这个，可以打折吧？” 随着掏出玉牌，卫易忽然发现，就在店员看到玉牌的瞬间，脸色忽然有了些许变化。 “公子请和我来。”不知为何，在卫易掏出玉牌之后，店员的态度瞬间又谦恭了许多。准确的来说，如果刚才态度仅能算是有礼的话，现在就已经略有些卑微了。 “去哪？”卫易被店员突然的变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公子，您这张是特殊身份铭牌，您可以去贵宾室等候，”店员脸色似乎有些为难，“而且按照本店的规矩，我并没有接待您的权限，只有我们管事级才有这个权限。” 卫易被店员这番话，彻底震晕了。 老天！看来这张玉牌，还真是大有来头啊！ 晕晕乎乎之间，卫易被店员带到楼上某间单独的房间，店员在点头致歉一声后，直接离开了。 “我的天啊！这些是……乌髓木？”店员走后，卫易刚要坐下，却再次发现了一个令他惊愕的事情。 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家具，包括卫易坐的那把椅子，都是由乌髓木制作成的。 据卫易所知，乌髓木，本身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法阶上品的木系灵材。也就是说，以乌髓木为主材，完全可以炼制一件法阶上品的法宝。市面上乌髓木的价格，一般都是数万灵钱一斤。 但在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家具，竟然都是完全由乌髓木打造的。 而且刚才卫易上楼的过程中，他无意间瞥见，像这样单独用来待客的房间，好像不少于二十个…… 老天！宋家不亏是苍灵府最有钱的主！这手笔，委实也太大了吧！ 卫易还在惊叹，门外却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声。卫易望去，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态度谦恭，见自己注意到他，脸上顿时堆满笑脸走了进来。 但这还不是最让卫易感到惊讶的。真正让卫易在这一刻，脑子甚至停止转动的，是老者身上隐隐散发的灵力波动。 化灵期。 这中年男人竟然是化灵期的高手！ “欢迎公子光临敝店，在下宋生璘，是此间云槐阁的三位管事之一，不知……有什么能为公子服务的？” “大……大……大人，”卫易此刻说话已经磕磕绊绊，“我……我是来买灵草的，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公子不必如此。”中年男人语气温和，让人很自然的心生好感，“这块身份玉牌，是公子拿来的吧？” 卫易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按照我宋家的规矩，凡持有此身份玉牌的修者，一律是我云槐阁的贵客。” “那用这个买灵草，能打几折啊？” 卫易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了。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有些不太明智啊！ 中年男人倒是没怎么奇怪，莞尔一笑，“按照本店的规矩，持有这块玉牌，除了灵阶上品及以上的灵草，所有的灵草，一律打五折。” 老天！这不是在做梦吧！ 卫易今天已经经受了太多震惊，此刻已经有点麻木了。 云槐阁的灵草，灵阶上品以下，一律打五折，这意味着什么？卫易仿佛看到了一条彻底发达了的路，单是靠这玩意儿倒卖灵草，估计也能彻底发达了吧？ 第二十章 成丹（上） 离开云槐阁，卫易背后多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原本卫易打算买一百份灵草，也就是一共需要花费四千五百个灵钱，再除去租用炼丹房的灵钱，也就快接近六千灵钱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张谢弦歌很随意的借给他的身份铭牌，竟然能够在以五折的价格，在云槐阁购买灵草！ 这太夸张了。 五折的价格，就意味着原本卫易准备一份的灵钱，现在可以买两份的灵草。 所以，眼下卫易身后这个巨大的包裹，才会比他预料之中大了这么多。 不过对于卫易来说，这倒是件意外的好事。 从离开云槐阁之后，卫易便一直在想这件事。饶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也经历了许多寻常修者绝难经历的事情，但今天发生的事，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他现在最好奇的是，谢弦歌的那位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卫易觉得，先前自己已经对这位老板尽量高看了，但现在看来，好像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卫易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那块玉牌，单以价值而言，这东西其实要比那两万灵钱还要值钱！ 如果能长时间拥有这块玉牌的话，就意味着自己接下来买灵草的成本，会大大降低。如此一来，自己就算是炼丹的新手，成丹率再低，也不用担心亏本的事情。 而且，说不定还能有的赚。 想到这里，卫易便开始一路小跑着朝炼丹房赶去。既然这种身份玉牌作用这么大，天知道人家什么时候会收回去，要是不趁着人家借给自己的时候，好好利用一下，那可就太亏了。 …… 转眼，三天之后。 炼丹房内，卫易赤露着上半身，全神贯注，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炼丹炉，不敢有半点松懈。 这已经是最后一步了。 继续坚持了约有三十个呼吸之后，卫易突然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紧接着，炼丹炉一阵轻鸣，炉门打开，一颗丹药便直接飞入卫易手中。 虽然疲倦，但卫易仍是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 这三天的时间里，这是他第二次成功将宝芝丸来说。但这一次相较于前一次，卫易却更加在意，原因则是因为，先前那一次能够成丹，多半只是运气。最后成丹之时，原本已经对炉火失去控制，但最后仍是侥幸成丹了。而一次能炼制出来，则完全都是凭的本事。 只有凭本事炼出来，才是真的有意义。 卫易将这颗新出炉的丹药捧在手心里，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虽然先前素用自己身体控制的时候，显得举重若轻，整个过程无比顺畅。但到了卫易自己来尝试的时候，哪怕他已经完全见识过一次炼丹的过程，或者说见识过一次自己是如何炼丹的，仍是根本无法做到。而且素炼丹的时候，一炉药草完全可以成丹三颗，自己却连一颗都勉强。 就连炼制手里这颗丹药，卫易已经炼废了整整二十二份灵草。 这个耗费，可是远超出他想象的。 卫易这会儿总算深刻理解，普通底层修者要想学一门生产能力，到底有多不容易。就拿炼丹来说，原本他以为最难弄的是丹方，毕竟市面上能买到的丹方，但凡稀少一些的，价格都贵的吓死人。可他先前没想过，就算丹方到了手里，用来练手的丹药，以及租用炼丹房的费用，一样是一笔巨大开销。 要知道，自己和那些普通的炼丹学徒还不一样。自己可是完整见识过一遍，自己如何炼制丹药的，这种体验，是其他炼丹学徒无论如何都无法享受到的。 不过细算起来的话，从素给自己丹方开始，一直到今天，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天。能够在十天内，把一种全新的丹药炼制出来，自己应该也算是个天才了吧？ 卫易并不知道，如果其他炼丹学徒，知道他十天之内，就能从一个完全没接触过炼丹的菜鸟，直接提升到炼制出成品丹药的话，只怕会用脑袋去撞墙。卫易更不知道，即便那些大门派里，真正在炼丹一道上有绝顶天赋的，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炼丹，本身就是修真百艺之中，最为庞大的一个分支。单单是前置知识的学习，就需要大量的时间。 当然，他这个天才，其中水分也是相当大的。卫易知道自己的斤两，别的不说，和那些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学过来的炼丹修者相比，自己虽然掌握这门丹药的速度很快，但同样的，只要换一种丹药，自己根本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而其他炼丹修者，稳扎稳打过来的，只要水平到了，有了丹方，多花点时间，是一定能把丹药炼制出来的。 卫易将这枚丹药收好，将丹炉内的炉火熄灭。连续在炼丹房里待上数日，这种日子让人很难忍受，而且相当疲惫。这三天里，卫易根据之前的记忆，不断的调整炼丹过程中的细微之处，总算顺利凭本事炼制出第一颗丹药。所以接下来，卫易最想做的，就是回到自己那座小院，好好的睡上一觉。 能炼制出第一颗，就能炼制出第二颗。 不过，在回家休息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当炼丹房的老陈，看到满身汗水的卫易进门，脸上下意识的从先前的愁眉苦脸，变成了一副笑眯眯的待客模样。 “呦？小卫你最近还真是够努力的。这是上哪去了？累成这样？” 卫易经老陈提醒之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离开炼丹房之后，太过心急，连稍稍清洗一下都没有，就直接过来了。在炼丹房里待了整整三天，被烟熏火燎了三天。现在的他，不比刚从沦陷区出来的时候好多少。而且这三天内，他几乎都没怎么合眼，早已筋疲力尽了。能够支撑到老陈这儿，还是因为第一次炼制出丹药的兴奋，在强撑着而已。 别看先前素炼制一炉丹药，显得那么轻松，前后只花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但轮到卫易自己，加上整理灵草的话，前后已经接近大半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里，注意力不能有一丝分散，灵力也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否则的话，就很有可能对炉火失去控制，继而炼丹失败。 之前卫易失败的二十多次里，基本上都是因为这样。 原本卫易觉得，炼丹只是个技术活；现在他知道，感情炼丹还是个体力活。 “老陈，先不说这个。”卫易一边将收好的宝芝丸取出来，一边说道：“帮我看看这个。” 老陈略有些疑惑的接过丹药，“这丹药，怎么了？” “帮我看看，若是在你这里寄卖的话，最多能卖多少灵钱。” 老陈微微发愣，他可没想到，卫易这次来，竟然是为了来找自己鉴定丹药，下意识说道：“这丹药是你朋友炼制的？” “不，是我炼的。” “你炼的？”老陈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卫你可别开玩笑，你哪懂炼丹啊？再说，就算你想学炼丹，这炼丹一道也算博大精深，老陈我当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没有几年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 “这是真的。”卫易摊摊手，继续开始的瞎编的模式，“其实倒也不瞒你，我学习炼丹，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最开始其实是在沦陷区里做苦力的时候，侥幸捡到一枚玉简。回来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记载了一种丹方。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私底下学习炼丹，直到最近，才终于把丹药炼制出来。回头想想，也确实挺不容易的。” “这么说来，小卫你的运气倒是真够好的。”不管信了多少，老陈都是由衷的感慨，而且说话间带着两分醋意。 这也难怪，虽然在沦陷区内，这种好运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但相较于那些死在沦陷区的修者数目，还是不值一提。所以当这种好运的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自己头上的时候，人们倒一般都是嫉妒更多一些了。 卫易倒是不想让老陈这么误会。他倒是想让知道，最近自己并没有多幸运，反倒相当的倒霉。可他能怎么办？跟老陈说实话？用在沦陷区的幸运奇遇解释，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丹方上应该有这种丹药的简介吧？”老陈继续问道。“有这个的话，我给这丹药定价能更容易一些。” “宝芝丸，法阶下品丹药，十二种灵草炼制，低阶木灵根修者使用，作用是……” 卫易这回倒是再没骗老陈，而是按照丹方上的记载，完完全全的复述了出来。 “听这意思，倒是跟我炼制的生木丸很相似啊。”老陈打了个哈哈，“难不成，小卫你要抢我生意？” “老陈，咱这么说话可以就不厚道了。”卫易当然也知道，老陈是在开玩笑，便说道：“要是我炼制的丹药，真的比你这生木丸强的话，以后可都得在你这里售卖，你不是要发财了？而且还不用出力了。我才是亏大了！” “哈哈，希望如此。” 老陈将丹药珍而又重的收到专门储放丹药的盒子里，继续说道：“小卫你应该知道，要想判断一种新丹药的价值，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分析。这样，三天之后，你再过来，我告诉你准确的价格。” “好嘞。” 在得到老陈准确的答复之后，卫易先前还有些忐忑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成丹（下） 老陈的这种丹药店，既对外售卖丹药，也从其他炼丹修者手里收取丹药。 至少卫易就知道，有好几个低级炼丹修者，专门为老陈的丹药店供货。他们炼制了丹药，全都放在老陈的丹药店里寄卖。而作为报酬，老陈一般会从丹药卖出的灵钱里，抽取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在同样的丹药店里，绝对不算高。卫易以前就听说过，一些规模更大的丹药店，完全能做到抽成五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 相比他们，老陈这里，已经算是良心价了。 “正常来说，炼制一份宝芝丸，需要花费四十五个灵钱的灵草成本，加上一个时辰租用炼丹房的费用，就暂且算五十个灵钱的成本。” “不过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炼丹修者，都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成丹率。老陈炼制生木丸的成功率，也只有九成，这还是他能炼制法阶中品丹药的原因。其他底层炼丹修者，估计达到八成，都很不容易。” “这样算的话，炼制一份宝芝丸的成本，已经接近六十四个灵钱了啊！” 返回小院的路上，卫易却没闲着，心里一直在盘算炼制宝芝丸的利润问题。 “就算能跟老陈的生木丸一样，卖到七十五灵钱一颗，老陈至少又要抽七个灵钱的利润。这么算的话，一颗丹药岂不是只能赚到四五个灵钱的利润了？” 这么仔细一算之后，卫易顿时想明白了很多。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绝大多数的炼丹修者，终其一生也只会炼制那寥寥几种丹药。为什么很多底层的炼丹修者，明明有炼丹这门手艺，却依然过得那么困窘。 很多底层的炼丹修者，就算花费了大量的灵钱和精力，又搭上了数年的学习时间，最后真正有产出之后，其实依旧是亏损的，甚至有些人，还不如卫易他们这种苦力赚得多。 但同时，炼丹又是公认的暴利行当。 “要想改变这一点，不是没别的办法。要么降低灵草的成本，要么提升成丹率，要么掌握一些独门的特殊丹药，有更高的提价空间。还有最重要的，这种丹药得有市场，炼制出来以后，得能卖得出去……” “但要是这几点都能做的，哪怕是同样的丹药，一样会产生巨大的利润。” “不过，回头还是应该找红妮说一声，看能不能把那张玉牌多借用些日子。要是可以的话，购买灵草的成本就能直接降低一半，那可就有的赚了。” 想的越多，卫易便越觉得头疼。 原本他觉得，只要掌握如何炼制丹药，就已经万事大吉了。但现在这么仔细一想，接下来要想靠炼丹去赚灵钱，好像还是挺麻烦的。 “底层修者，想要翻身，还真是够难的啊！” 想到最后，卫易终于还是再次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不管了，还是先好好回家睡一觉再说吧。” …… 暮色夕阳里，苍灵城即将再次被夜色笼罩，时间又过去了一天。然后，在夜幕之中，又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这样循环，已经重复无数次了。 苍灵城这座城的历史，其实非常古老。书本上可考证到的历史，就已经超过八千年。 苍灵城的建立，或者说整个两江修炼界的开辟，乃至如今已经沦陷的云莽修炼界，都是修者世界一步步壮大的历史足迹。 万年前，大离刚刚建立的时候，修真界其实还远没有今天这么大。据史书可靠记载，当时的修真界范围，其实还仅局限于如今中州修炼界、冀州修炼界等六个修炼界的区域内。后来万年内，修者一方扩张的脚步，从来都没有停止。直到二十多年前，云莽天灾尚未发生的时候，修真界已经拥有了整整十八个修炼界的版图。 当然，这些多出来的版图，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修真界无数的前辈修者，抛头颅洒热血，最终从蛮荒妖族手中夺来的。尤其是每当修真界有仙尊在世的时候，更是修真界版图扩张最厉害的时候。 而苍灵府，或者说整个两江修炼界，正是修者在八千多年前，才逐渐涉足的地域。 自那之后，修者在这里开疆辟土，修路筑城，繁衍生息。 几千年过去之后，这里终于发展成，一座修者数量过百万的巨城。 无数个日夜的轮回之后，无数修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但这座城，却始终矗立在这里，见证了几千年的岁月，如那留川河的河水，一去不复回。 夜色渐渐笼罩了苍灵城。 老陈看着门外路上渐渐稀少的行人，再看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知道今天又到了关门的时候。 老陈有个习惯，每天丹药店关门之后，都要去炼丹房炼制一个时辰的丹药。这个习惯，大概是从很多年以前，老陈还年轻那会儿，就已经养成了。 以老陈如今的身家和收入，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多雇佣一个伙计帮他看店，也就不用每天熬夜去炼丹了。但老陈如今仍是执意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精打细算习惯了。觉得多雇一个伙计，便多了一份开销，会觉得心疼。 毕竟，老陈也不是什么天资多么过人的天才，或者以前有过什么奇遇。如今能有这份家业，更不是靠什么祖上遗留。完全就是靠着自己那份精打细算，加上几十年如一日的忙碌，日子才能过成今天这样。 也正是因为这样，老陈每次看到自家儿子，在灵术院里那个混吃等死的样子，就更加觉得气愤。 到了老陈这个岁数，也就知道自己无论是修为，还是炼丹的本事，基本上都已经到头了。所以他如今唯一还奢望的，就是自己儿子能争气些，能把自己这个丹药店继承下，将来日子也能过得容易些。 “陈老板，这就要关门了？” 正在收拾店铺的老陈，忽然听到门口一个声音传来。等到他转头看到门口来人模样的时候，脸上笑意变得温和起来。 “是周玉啊！今天你可是晚了，原本我都以为你不会来了，这才准备关门了。” 从门外进来的，是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年轻人，长得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憨厚。听老陈说这话之后，年轻人摸了摸头，露出一丝歉意来：“不好意思啊陈老板，今天送的灵草多了些，到您这儿便晚了。” “这倒没什么，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老陈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不用介意，指了指丹药店里面，“老规矩，帮我把灵草放在后院就行。” 年轻人乐呵呵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开始从门外的几辆驼兽车上，朝老陈的店里搬运灵草。而 原来，年轻人是老陈的灵草供应商。 很多刚入行的炼丹修者，比如卫易，对于炼丹行业内部，一些很隐晦的规矩，其实并不了解。就比如这炼丹用的原料灵草，像老陈这样常年炼制某一种丹药的，其实就根本不会从云槐阁这样的地方采购灵草。 绝大多数的老手，都是有自己合作的灵草供应商。比如老陈的合作商，就是这个年轻人所在的周家庄。周家庄距离苍灵城大约有三百里左右，是个极小的庄子，整个庄子上下，一共也就不到五百族人，全都是以种植灵草为生。 有自己专门的灵草供应商，常年的在供应商手里采购某几种灵草，如此一来，炼丹修者可就有了议价的能力，能够降低灵草的成本。而像老陈这样的，甚至可以在周家庄里单独包十几亩灵田，专门请周家庄的族人帮忙种植。 也只有这样，炼丹修者才能赚到足够的利润。若是如卫易先前那么计算的话，一颗丹药才仅能赚四五个灵钱，恐怕炼丹也就不会成为公认的暴利行当了。 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周玉终于把灵草搬完。 “要不，坐下歇会儿吧？”老陈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手脚勤快的年轻人，便试探着问道。“反正我这儿也是最后一家了，就算休息一会儿，也不耽误回去吧？” 周家庄距离苍灵城，距离超过三百里。这段距离，对于高手来说，简直不算距离。但若是坐着驼兽车带着货物，时间就长了。来往一趟，加上在苍灵城送货的时间，一般要超过两天。所以周家庄来送灵草，一般都是每隔十天送一次。 “休息就不了，晚上还要连夜回去。”周玉笑着拒绝，但又继续说道：“不过，有件事要麻烦您，庄子里先前预定的几种丹药，今天我打算取走。” “这可是照顾我生意，有什么麻烦的。” 老陈一听到买丹药这几个字，立马习惯性的乐开了花。 第二十二章 意外 周玉这个名字，或许略有些女子气，至少和本人那张黝黑的脸，实在不怎么相称。 但在老陈看来，周玉却是一个朴实而又上进的年轻人。同时，修行天赋也是非常不错。今年才二十出头，修为却已经达到了炼气期六重天的境界。就算和灵术院里那些所谓的天才比，也不差多少。 尤其是从去年开始，随着周玉修为进步到炼气期六重天之后，更是开始在族内负责一些事物，专门和一位长辈负责族内灵草的运送。老陈眼力老辣，他看得出来，这一年多以来，最开始周玉还有些生涩，现在却已经有相当大的进步了，足以独当一面。 老陈一直觉得，若是周玉命再好些，不是生在那个周家庄，而是生在一个势力强大的家族内，今天的成绩，可能会更好。 周家庄只是个小庄子，整个庄子上下不到五百族人，都是靠种植低阶灵植为生。整个周家庄里，最强的也就是族里那几位炼气期九重天的修者，根本没有化灵期修者存在。 这样的村子，在苍灵府有很多，也很弱小。 老陈手脚麻利的开始打包丹药。周玉这次购买的丹药，是先前已经预定好了的。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族里，所以数量相当多，丹药的种类也不少。对于老陈来说，这也算是个互惠互利的生意。 “你这也是来的太晚了，也实在不巧。”清点了一番之后，老陈忽然苦笑，“你所要的这些丹药，现在恰好有两种，店里已经凑不齐了。要不然的话，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再给你补上，如何？” “这恐怕不行。” 周玉面露难色，“实不相瞒，这次确实是着急用。我们庄子最近在准备一年一次的考评，这些丹药，其实大部分都是为了做奖品发给那些孩子，督促他们修行用的。若是今天带不回去，时间上肯定就来不及了。” 老陈点头。对于周玉说的这种情况，他倒是有所了解。小到周家庄这种小村子，大到那些称霸一方的宗派，其实内部都有类似这种考评似的活动。其中的区别，也就只在于规模的大小不同。像周家庄这种小村子，肯定组织不起太大规模的考评，最多也就是对村里的孩子们进行测试而已。这么做倒是也有好处，可督促孩子们修行的同时，也能分出谁的天赋更好些，可以重点培养。 “实在不行……” 老陈这会儿也犯难了。考评这种事情，在一个村子里绝对是很大的事情了。而且先前周玉那位族叔，在他这里下订单的时候，也已经明确说明了。本来老陈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周家庄这几日来取。不过就在今天上午，恰好有一位客人急着买丹药，老陈便把已经准备好的丹药分出了一部分。 他本想着今天周家庄不会来了，只要自己今天回去之后，马上炼制出来，一样能按时交付。不过他却没想到，周玉会在丹药店已经快关门的时候，才上门来取丹药。 老陈心里清楚，已经下好的订单，如果不能按时交付，肯定会给人家造成很大麻烦。就算嘴上不说，可回头会不会转到其他丹药店去，那就不好说了。 “我这倒是有备用的其他丹药，丹药的作用和品阶都很类似，唯独不是我炼制的。”老陈也显得极为尴尬。 “若是用这些丹药补给你，怎么样？”老陈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知道这次是自己出了问题，便又补充道：“当然，这个价格嘛，我可以再让上一些。” “这……好吧。” 周玉想了想，觉得既然自己也没亏什么，便不再计较。 虽说族叔先前下的订单，是要求所有丹药，都由老陈自己来炼制。但是若是品阶和功用都相差不大的话，倒是也不需要太过计较。而且老陈也承诺，价格上再让步一些。所有严格来说，庄子反倒是赚了。 一阵慌乱之后，老陈重新将所有的丹药打包好，将缺少的丹药补齐。在结清了灵钱之后，周玉便带着丹药，径直离开。 直到周玉离开，老陈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家庄，不但是自己的灵草供应商，同时也是自己的大客户。若是得罪了，那可是一笔很大的损失呢。 “坏了！” 半个时辰之后，当老陈已经关了丹药店，坐在炼丹房里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 “刚才好像太着急了，怎么把小卫炼制的丹药，也给一并装上了？” 老陈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匆忙之中，似乎将卫易炼制的宝芝丸，也一并给周玉装起来了。 虽说那丹药，老陈已经鉴定过，觉得和自己炼制的生木丸差别不大，是差不多的东西。可老陈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种丹药是由一个炼丹新手炼制的，而且以前也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丹药店里售出过。 “小卫啊小卫，你可千万要靠谱，千万别出什么问题啊。” 老陈在心里默默祈祷道。 …… 转眼，数日之后。 当卫易将最后一颗丹药，小心的收起来之后，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五十三颗！ 先前的一百份灵草，最开始摸索的时候，就炼废了二十多份。等到顺利炼制出第一颗丹药之后，灵草的数量，就只剩下七十多份了。 七十多份药草，成丹五十三颗，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不过，卫易却不仅仅是这样，因为这里面失败的次数，大都集中在前面。最后的二十份药草，他更是做到仅仅只失败了两次而已！ 二十份灵草，只失败两次，就意味着他炼制宝芝丸的成功率，已经达到了九成！ 能够达到九成的成功率，意味着几乎对这种丹药的炼制，已经能完全熟练掌握了。 如果让其他炼丹修者知道，卫易在短短半个多月内，就能做到从完全不会炼丹，进步到炼制一种丹药，可以达到九成的成功率，他们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普通炼丹修者想做到这一步，就算天赋好些的，没有五年以上的时间，也是很难做到的。 五年，半个月，这两者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可比性了。 不过卫易倒也时刻在告诉自己，自己能做到这一点，虽然也很不容易，但到底还是取巧了。素借用他的身体炼制了一次丹药，几乎就等于把最完美的炼丹过程，完整的展现在眼前。而且几乎是将那套过程，完整的烙印在卫易的身体内，几乎成了他自己的习惯。卫易后面所谓的学习，其实就是在模仿。每一次失败，卫易都在对照着素炼制的过程，修改自己的动作，尽量让自己和素当时的状态保持一致。 如此，才能创造出这样惊人的成绩。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卫易只能炼制这一种丹药。只要换成其他丹药，卫易照样是一窍不通。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了，反正只要能赚灵钱就行了呗。” 卫易自己倒是满不在乎。自己炼丹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赚钱？只要能赚钱，其他的，谁会在乎？ 五十三颗宝芝丸，按照老陈给出的收购价，每颗六十八灵钱，总共大约三千六百个灵钱。 这几天的时间，卫易除了在炼丹房炼制丹药以外，也抽空去过一趟老陈那里，问清楚了老陈收丹药的价格。 “这么算的话，灵草的成本先按五折计算，也就是一千六百灵钱左右。再加上炼丹房的费用，最后赚到的，应该在一千二百灵钱左右。” 暴利！ 仔细把账算清楚之后，卫易很自然的便感觉到，炼丹这个行当，究竟有多暴利。 “不过我现在之所以能赚这么多，还是因为灵草的成本足够低。否则的话，一旦按正常价格来，最多也就是百分之十几的利润，只能算是辛苦钱了。” “看来，接下来有必要去大笔购买一些灵草了。” 在炼丹房思忖了片刻之后，卫易便定下了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炼丹，之所以能如此暴利，主要还是因为灵草价格较低的原因。而那张玉牌，虽然谢弦歌已经说过，可以再多借几天，可是卫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那位老板收回去。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自己现在兜里灵钱充足，先大笔囤积一些灵草。 然后，自己豁出命去，应该能在素苏醒之前，把这批灵草全部炼制成丹药。只要能把这笔丹药出手，卫易相信，接下来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再为灵钱发愁了。 但首先，自己现在最需要去做的，是去一趟老陈的丹药店里，把这些刚炼制好的丹药出手。 打定主意之后，卫易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带着自己刚炼制完的丹药，离开了炼丹房。 老陈的丹药店，依旧如同往日。 卫易刚走进门，却发现老陈正坐在那儿，满脸的焦急之色。而随着卫易进门，老陈也发现了他。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老陈脸色瞬间由焦急，变成了狂喜。 “小卫啊小卫，你可来了！这几天去哪儿了？可是让我好等啊！” 第二十三章 大订单 老陈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让卫易有些措手不及了。 老陈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以往老陈虽然也很热情，但和今天这个样子相比，绝对判若两人。看看老陈那个眼神，就好像那些常年出入胭脂街的纨绔子弟们，看见了各家头牌姑娘一样。 “老陈，你冷静点，咱有话好好说。” 卫易连忙退开两步，跟老陈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老陈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过分，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才平静了下来。 “小卫啊，这两天我可是一直在找你，去你家找也没人。”老陈仍是难掩激动之色。“你上次送来的那个丹药，还有多少？这两天你不在家，应该是在炼丹房吧？有多少存货了？” 老陈这一连串的问题，仍是让卫易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之后，将背包里装着丹药的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老陈。 “都在这了，五十三颗，本来就是打算请你今天收下的。” 老陈接过盒子，稍稍检查了一下之后，确认丹药无误之后，便将丹药收了起来。 “这里面的丹药，咱们之前约好的收购价是六十八灵钱一颗。”老陈点了点头，“不过呢，你这丹药炼制的不错，很受客人的喜欢，我想适当提价一些。七十五灵钱一颗，你看怎么样？” 提价？ 卫易现在确定，老陈这家伙，今天是真的吃错药了。 原本六十八灵钱就能收一颗，自己还没说什么，老陈倒是先把价格提上来了。以后再收自己的宝芝丸，一颗就要多花七个灵钱，不是吃错了药是什么？ 不过，老陈吃错了药，对自己倒是个好事。 这意味着，自己接下来能赚更多的灵钱了。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老陈见卫易点头，反倒是显得极为开心的样子。 “这是我昨天拟好的协议，你看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咱们现在就把协议定下吧。” “协议？” 卫易看到老陈递过来的玉简，心里更加糊涂了。因为订立协议这种事，一般都是只有那些大订单，才有必要签订的。 “老陈，咱们没这个必要吧？”卫易一边接过玉简，一边继续说道：“咱们是老熟人了，我又不会把丹药送到别人家去寄卖。你要多少颗，说个数不就行了？” 老陈咧嘴一笑，露出嘴里缺了一颗的门牙，然后伸出手，朝卫易示意了一下。 五个手指头。 “不会是五百颗吧？”卫易真的有些惊讶了。在他看来，老陈这里虽然生意不错，但比起那些大型的丹药店来说，还是差了很多。如果是单纯某一种丹药的话，一般一个月能卖出去两三百颗，就已经不错了。 然后老陈却摇了摇头，然后再次晃了下手，说道：“五千颗，十个月之内交货。” “五……五千颗？！” 老陈爆出的这个数字，着实将卫易吓了一大跳，直接让他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五千颗宝芝丸。如果是大订单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先用玉牌去云槐阁买下大批的灵草，一份灵草就是四十五个灵钱。而随着自己炼丹技术的逐渐熟练，自己大致可以将炼制一份丹药的时间，缩短到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是说，炼制一份的成本，是四十八个灵钱。再算上九成的成功率，平均下来，一颗的成本大概在五十四个灵钱左右。 而老陈现在给出的收购价，是一颗七十五灵钱。也就是说，一颗宝芝丸，自己可以净赚二十一个灵钱。 五千颗丹药，就意味着，自己仅仅这一单，就能赚超过十万灵钱！ 几乎电光火石之间，卫易便算清了其中的利润，但这，却让他更加呆滞了。 十万灵钱，那是什么概念？ 老陈作为一个精英炼丹士，又把丹药店悉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积攒下了很多熟客。可要说到灵钱的话，估计一年的净利润，也就在七八万左右。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接触炼丹的菜鸟，也就只掌握宝芝丸这一种丹药，还是法阶下品，却反倒能比老陈赚的更多？ 十万灵钱，足以在府城内比较繁华的地方，买上一套小院。或者换成修行资源的话，也足够让自己在进阶炼气期后期之前，不用再为灵钱而发愁了。 只是…… 卫易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份老陈开出的这份诱惑。 “怎么？七十五灵钱还觉得低？”老陈见卫易摇头，还以为是价格上卫易有所疑惑。但紧接着，卫易便直接摆手，否认了他的猜想。 “价格倒不是问题。”卫易抿着嘴唇，似乎有些郁闷，“七十五灵钱一颗，我觉得已经够高的了。” “但关键是，以我现在的炼丹速度，一天最多也就只能炼制不到二十颗。五千颗，我恐怕接下来一年都得泡在炼丹房里，什么都做不了了。” “可是……” 老陈还想再说什么，却再次被卫易打断。 “老陈，这点你不用劝了，除了炼丹，我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确实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炼丹上。” “不过，五千颗我虽然做不到，但是一千颗的订单，我还是敢和你订的。” 老陈原本已经皱起了眉头，但听到卫易说到这话之后，总算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一千颗就一千颗。不过小卫，咱们可先说话，要是回头你又炼制出这种丹药了，可不能去别人家寄卖。” “那是当然的，咱们可是老交情了。” 简单的看了下协议的内容后，除了丹药的数量缩减的一千，时间缩短到两个月以内，其他的部分，卫易都没有任何异议。 然后，两人便直接愉快的在玉简里互相留下了灵力标记，彻底订立的协议。 …… “真是亏大了啊！” 离开老陈的丹药店之后，卫易终于再也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那可是把一笔能赚整整八万灵钱的订单，给活生生推掉了啊！ “算了，就算是为了保住小命，多花的灵钱吧。”卫易自我安慰道。 五千颗宝芝丸的订单，对于卫易来说，就像是天上忽然掉下了一个大馅饼，正好砸在他头上。可他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特意躲开。 不躲开又有什么办法？五千颗宝芝丸，就算他接下来什么都不做，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这上面，至少也需要八九个月的时间。若是放在以前，他估计会直接乐疯了。但是现在，因为那门炉鼎功法的存在，他不得不时刻面对这门功法的弊端。如果在炼丹上一口气花八九个月的时间，估计那弊端早就发作了。 到时候，生不如死，就算有再多的灵钱，也是没有用的。 对于这一点，卫易虽然肉疼，但是却并不后悔，相比之下，他反倒是更在乎另一个问题。 老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变化？ 卫易不是白痴，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老陈突然对自己的丹药感兴趣了。 可问题是，自己先前只是把几个样品丹药给了他，连售卖都没有，老陈难道就不怕跟自己订了协议之后，所有丹药都砸在自己手里？ 不对啊！老陈做了几十年的丹药生意，绝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 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 “今天，我和老陈订了一个协议，如果协议完成的话，这一单能赚超过两万灵钱。” “但是我觉得我肯定是亏了，而且是亏大了。” 小院里，卫易平静诉说着，这看起来似乎有点不着边际的话。 谢弦歌却只是这么静静看着他，保持着一贯的沉闷，听着他继续说着。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对于谢弦歌，如非必要，他并不想隐瞒任何东西。所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卫易为什么进步会这么大，以及那个丹方的来历以外，其余的，卫易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老陈做了这么多年丹药生意，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听了很久之后，直到卫易彻底说完，少女也看完了协议玉简，又想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老陈愿意跟你签订协议，一定有他的原因。不过我敢保证，他既然上赶着和你订了协议，一定是能赚到的，而且不会太少。” “而且老陈愿意在短时间内收购大量的这种丹药，说明他根本不担心卖不出去，不用担心没有市场。” 老陈以七十五灵钱的价格收购，这价格以法阶下品的丹药来说，已经不低了。市面上的法阶下品丹药，七八十个灵钱，已经算是贵的了。而像辟谷丹这种丹药，甚至可以只要十几个灵钱。 难道说…… 卫易脑子里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难道说，这宝芝丸里，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先前素给自己这丹方的时候，就曾经无意的说，这种丹药要比生木丸强上许多。不过卫易担心，素再给自己下什么套，便没敢自己服用。现在仔细想想，问题倒有可能出在这里了。 说不定，宝芝丸这种东西，真的是一种比老陈炼制的生木丸要更好的丹药。所以，老陈才会急着和自己下订单。 越往深处想，卫易便越觉得有可能。 素这家伙，虽然之前给自己下套的行为很恶劣，可人家到底是一头堪比周天境修者的大妖。能够入一位大妖的法眼，就算品阶只有法阶下品，这种丹药相比也应该尤其特殊之处才对。 第二十四章 易弦商行 但这特殊之处，到底在哪儿，卫易就完全不知道了。 因为直到这会儿，他仍是不敢亲自去试一试，这种丹药的作用。因为他实在是害怕，素会再次给他设下什么陷阱。 “从协议玉简上来看，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卫易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先签下了一千颗的订单，就只能先去完成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净赚两万灵钱。除去还给你的灵钱以外，我也能剩下不少，” “我不用你还。” 安静的小院当中，当少女突然说出一句话之后，瞬间变成了寂静。 “不……不是，我听错了吧？”卫易这几天已经被震惊了太多次，所以即便这会儿再怎么震惊，依然保持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 不用还了？ 那还是那个，为了一个灵钱能和面馆老板吵一个时辰，每天晚上不枕着灵钱袋子就睡不着的家伙吗？ 这世界，最近变化这么大吗？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卫易在心里这么念叨着，却忽然发现，少女竟然摇了摇头。 “我说了，这灵钱你可以不用还了。” 少女声音微弱，但在卫易耳朵里，却如同炸雷。 “为什么？” 少女站起身，这一刻仿佛显得郑重了许多。“虽然我也搞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最近这一个月会忽然变化这么大，竟然能熟练炼制一种丹药，还能开始赚灵钱。原本我是打算，这两万灵钱借给你之后，最少也要两年，或者更久才能见到成果。而且，我也做好你全都赔光的打算了。” 少女停顿了一下，或许是说到‘赔光’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不自觉的抽搐，“当然，要是你真赔光了，我是真的会心疼的。” “其实……” 卫易刚想接话，却被少女摆手打断，“每个人都有秘密，就比如你为什么会这么快能炼制出一种丹药。不过，既然结果是好的，那秘密本身，也就不重要了。你不用告诉我，就算你想说，我也未必想听。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既然你现在有了靠炼丹赚灵钱的本事，就没想过，咱们自己开一家店？” “自己开店？” 少女的话，让卫易微微一滞，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少女的意思。 “我可以不用你还灵钱。我们一起开一家店，然后，这些灵钱就算我的股份，我要一半的股份。这家店，可以卖我制作的灵符，也可以卖你炼制的丹药。” 短短几句话，少女便把自己所有的计划，都抛了出来。 “如果这一单我按时交货，至少可以赚两万灵钱。再加上你出的两万灵钱，咱们至少可以先投入四万灵钱来开这家店。” 少女只是提供了一个方向，但卫易脑子里的思路，却瞬间打开了。 自己开一家店，别的不说，自己炼制的丹药，谢弦歌制作的灵符，都可以在里面售卖，也就不用再去受其他店铺的盘剥了。单此一项，就能多赚不少灵钱。 在苍灵城，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意，这是多少底层修者的梦想？ 卫易先前也没敢往这个方向去想。但现在仔细一盘算，却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遥远。 “四万灵钱，作为最开始的费用绝对够了。最大的开销，也就是租一个店面。像老陈那家店，一年还不到两万灵钱，就算再加上置办一些必要的东西，也绝不会超过两万五千灵钱。” “但关键是，店开起来以后，能不能有足够的进项，能不能有充足的客人。否则的话，这反倒是赔钱的生意了。” “这也不算太难。我之前就有过准备，以我现在的制符术，只要有传承，我就可以试着去制作法阶中品的灵符。再加上我会的几种灵符，也都是比较常用的灵符，售卖不成问题。” “可我对我炼制的丹药，倒是没什么把握啊。” “老陈既然愿意跟你签长期的订单，就说明他看好你炼制的丹药。我相信老陈的眼力，这种丹药，绝对不会卖不出去的，说不定还能替咱们招徕很多客人。” “……” 有了方向，两个小财迷的思路，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宣泄而出。 卫易这时才知道，原来少女借给他的灵钱，本来就是少女打算将来某一天，自己去开一家店的本钱。 他也不由后怕。若是自己真不是有所依仗，真的像谢弦歌说的那样，把这笔灵钱都赔光了，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就算少女不会把他怎么样，自己也一定会感到无比的内疚。 这一晚，两人讨论了很多。 开一家店铺，听起来只要有灵钱，就能很容易做到。可实际上，这里面要注意的细节，却是太多了。两人讨论到深夜，才终于告一段落。 天亮之后，卫易去了一趟云槐阁，将手里大部分的灵钱，全都换成了炼制宝芝丸所需的灵草，足足装了半辆驼兽车，一股脑的拉回了小院。等到灵草到家之后，卫易将那块身份玉牌还给了少女，然后，便带上一部分灵草，一头扎进炼丹房里。 从这一天开始，卫易便疯狂的开始了自己的炼丹计划。除了每天必要的睡觉时间之外，其余的时间，卫易全都扔在的炼丹房里。 而少女，则是开始每天从灵符店下班之后，固定的开始在苍灵城里游荡，寻找合适的店面。 一切，按照两人先前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小满之后，便是芒种。 芒种，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仲夏之始矣，芒通忙字，意农事自此而忙。 这个时令，是苍灵府的很多低阶灵植夫们最繁忙的时候。 “终于……完成了！” 然而当卫易将最后一颗宝芝丸收进盒子，激动的大叫起来之后，回应他的，只有炼丹炉里渐渐熄灭的火焰，还有隔壁的丹炉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叫骂声。 他这才想起来，炼丹房这边，可不像修行房，并没有布设隔音法阵。 完了，看来自己刚才这一声大嚷，吓到了隔壁那位炼丹修士，让人家又损失了一路丹药。 卫易吐了吐舌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带上炼制好的丹药窜了出去。在那位倒霉修者出来找他之前，便已经离开了炼丹房。 看来，也只能先对不起人家了。 走在府城的大街上，卫易心情大好。这种心情，跟连日来一直窝在炼丹房的压抑心情，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整整二十一天，卫易在炼丹房里待了二十一天，才终于将这笔订单完成。虽然时间很长，但和原来定下的一个月的时间相比，还是早了很多。这主要是因为，随着炼丹次数的迅速增加，卫易炼制宝芝丸的速度和成丹率，也在继续提高。到后面十天，卫易几乎可以达到十成的成功率。而且偶尔发挥最好的时候，还能做到出丹两颗的地步。 但再往后，卫易炼制宝芝丸的技术，就再没有提高了。 卫易也分析过，之所以自己的炼丹本事能进步这么快，主要还是要归功于之前素的那种真实的演示。但到了后面，随着成丹率几乎达到了十成之后，想要像素那样成丹不止一颗，那就需要神识的辅助了。 卫易没有神识，他只能尽量去模仿素当时的动作，所以自然无法继续提升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已经能大赚了。 仲夏时节，苍灵城已经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但和一直炙烤的炼丹房比，还是显得舒服了很多。 卫易将最后这盒丹药带到老陈那里，跟老陈结清了最后的款项，然后离开。只是这次，他却没有返回永子巷或者道场，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两炷香的时间之后，卫易来到一家店门前。 这家店，并不算很大，但比老陈的那家店其实还要稍大一些。门口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意味着这家店应该是一家新店。 卫易跨过店门，发现里面跟前天自己过来的时候，又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小店大致从中间一分为二，泾渭分明。一边是用来摆放丹药的架子，和老陈那里的布置相似，不过里面空空如也。另一边是用来放置灵符的架子，与丹药明显不同，里面倒是已经摆放了很多灵符。 这是他自己的店。 准确的来说，是他和少女的店。 “和老陈结完账了？”卫易进门的时候，谢弦歌正趴在架子上，不知道摆弄着什么。不过当她回头看见，卫易把鼓囊囊的灵钱袋子放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多余了。 “加上我刚刚结清的灵钱，现在咱们手里，还有八千多灵钱能用来周转。” 卫易坐了下来，没有上前给少女帮忙。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对符篆一窍不通，帮忙也只会给少女帮倒忙而已。 “足够了。”少女转头看向他，说道：“灵符这边，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待会儿你再回一趟炼丹房，炼制一些丹药回来，咱们后天应该就能开始营业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少女突然郑重其事的看向卫易，“咱们店马上就要开张了，你有没有想好合适的名字？” 名字？ 卫易先是微微一愣，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这些天都泡在炼丹房里，每天跟灵草玩命，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作为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家店，当然要用心取一个好名字了。 “就知道你没想。”少女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想过了，这店既然是咱们两个的，就从咱们俩名字里各取一个字，就叫易弦商行，怎么样？” 易弦商行？ 卫易默默念叨了几遍，便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名字。 “就这个吧，听起来还不错。” 大衍历九九一三年，乾安二十二年，芒种时节。 苍灵城的大街上，多了一家新店。 第二十五章 苏醒 店门上面新挂上去的匾额，上面‘易弦商行’四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格外醒目。 卫易竖了下大拇指，满意的回到店里。 之前谢弦歌要做这块匾额的时候，卫易还觉得没必要。一块匾额，再写四个字，就要足足三百灵钱。虽说按照制作匾额的修者的说法，这匾额上的四个字，是他们去求某位在苍灵城里很有名的夫子给题的。单单这四个字，就要过百灵钱，但卫易还是会觉得不值。 直到匾额挂上去以后，他才大为改观。 那四个金色大字，写得遒劲有力，笔势豪纵。往店门上一挂，立刻就让人觉得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当然，以卫易只在灵术院里读了几年蒙学的脑袋，还想不出那些形容字迹的词来。以他的学识水平，最多也就能甩出一句‘卧槽’。那些听着就很有学问的说法，其实都是他从谢弦歌那儿听来的。 这件事，卫易其实一直也很奇怪：少女明明跟自己差不多的岁数，也明明早早的就离开了灵术院。可为什么在学识二字上，却会甩了自己十条大街都不止呢？ 店内，此刻并没有什么客人。少女则正在楼上绘制灵符。卫易随意找地方坐下，然后开始百无聊赖的摆弄起音圭来。 整个店铺，共分上下两层。从租下店铺一直到店铺开门，卫易除了炼丹之外，完全没有插手任何事，都是少女在独立完成。 店铺的下层，被分成了两部分，分别用来售卖丹药和灵符。楼上则是被少女用心的收拾了一下，改成了制作灵符的地方，同时也是接待一些大客户的地方。 当然，迄今为止，店铺还没有接待过任何一个大客人。 至于店铺的经营，按照两人先前的约定，每天开门之后到下午的三个时辰，由卫易负责看管打理店铺。再之后的四个时辰，则是由少女来打理，卫易去炼丹，或者是修行。 “你怎么下来了？” 卫易正摆弄着音圭，却忽然听到背后下楼的声音，转头看到了少女。 “你看起来好像很闲。”少女脸色不太好看。 卫易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 卫易倒是也想，像少女这样忙碌。奈何现在店里确实没有客人，而且他也不能在这里修行，或者在这里炼丹。 新店开张，短时间内想要大量的人气，是不太可能的。要想生意好，除了需要足够具有吸引力的商品，还需要时间去积攒人气。 不过小店才刚刚开张两天，以一个新店来说，小店的生意还算不错。但若想像老陈店里那样，那就需要时间了。 少女白了他一眼，随手关掉他的音圭，然后再次上楼。 对于少女，卫易其实是很佩服的。很难想象，这家店从筹划到开始正式营业，除了炼丹这一项之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少女独立一个人完成的，而且是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之内。 不过，佩服归佩服，卫易却没有半点替少女分担一些的念头。倒不是他不想去做，而是这里面很多事情，他根本就完全不懂。 少女上楼之后，卫易重新打开音圭。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同，或许只是稍稍把声音调小了一点。 自打店铺顺利开业之后，卫易这两天就过上了比较规律的生活。每天在店里待上三个时辰，去炼丹房炼丹两个时辰，再抛去休息的时间，其余的剩下的时间，便去打坐修行。 在店里的时间，往往是最清闲的。 “你看起来好像很闲。” 又摆弄了一会儿音圭，店内还是没有什么客人。然而，正当卫易很惬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街上来往人流的时候，一个声音却突然想起。 而这个声音，却猛然让卫易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前……前辈……您醒了？” 一阵紧张过后，卫易硬着头皮问道。 卫易此刻无比懊恼。最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炼制丹药上面。而素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更是让他潜意识里忽略了这件事。 算算时间，距离素之前沉睡，恰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怎么？老娘醒了，你好像不太高兴？”素冷冷道。“老娘沉睡的这一个月，好像你过的不错啊？可是……你的修为好像退步了啊？” 卫易瞬间冷汗直流。 的确，正如素所说的一样，因为这一个月以来，他确实没怎么花时间在修行上，而那门炉鼎功法，却随着时间而逐渐发挥作用。每一天他的灵力都在流失，原本卫易突破到炼气期四重天后的修为，也已经有了快要掉落的迹象。 现在，他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气海丹田下方，那阵酥麻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生长着。 “让我猜猜。” 素继续发声道：“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应该没怎么花时间在修行上。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时间都花在做生意上了？也不对啊，就算你修为没有太大的进步，只要你老老实实按老娘说的去做，至少不该退步才对啊。” 素语气渐渐冰寒下来：“老娘教你炼制的丹药，你没用过？” “不是，前辈，您听我解释……” 卫易正欲辩解，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袭来。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直接降临。 “啊！” “啊啊！” 这种疼痛感，只是降临的一瞬间，便直接让卫易崩溃了。卫易痛苦的想要大叫出来，但直到这时，他才惊愕的发现，自己居然连喊叫都已经做不到了。 “老娘之前说过，如果老娘醒来的时候，你修为还没有什么大的进步，老娘我会出手惩治你，让你试试这种滋味。” 无比疼痛的感觉，持续了十个呼吸的时间。 这十个呼吸的时间里，卫易觉得自己仿佛在被一座巨山碾压，身体每一寸血肉都没碾碎了。每一个瞬间，卫易都有想要直接死掉的念头。 十个呼吸之后，强烈的疼痛感结束，但卫易却已经无力支撑自己，只能瘫倒在椅子上。 “如果放在以前，就你这样的蠢货，老娘早就一指头伸过去碾死了，哪还用费这个事？” “不过，这荣木心经虽然是一门炉鼎功法，却胜在恢复力不错。再加上这疼痛，都是老娘施展之后，直接作用在你的神魂上 的，用不了半个时辰，你也就能彻底恢复了，这倒是便宜你了。” 卫易心中无比的恐惧。 这一个月以来，虽然他还记得炉鼎功法可能带来的隐患，但大量灵钱的诱惑，以及素的沉睡，还是让他渐渐忽视了此事。 “解释？你想解释什么？” 卫易猛然发现，自己原本已经瘫倒的身体，竟然再次动了起来。 只不过，身体此刻的动作，却并非他自己来控制的。 是素在控制。 “不……不要！” 卫易挣扎着想要重新控制身体，却没有半点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而且竟然将手伸向旁边的丹药盒里，取出了一颗宝芝丸，朝嘴里塞了进去。 “不要！” 卫易想要呼救，但此刻已经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权的他，却是连想要喊出来都做不到了。 丹药，被顺利塞到嘴里，然后随即被咽下。 而几乎在咽下的同一时刻，卫易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丹药入腹，随即开始化开，化作一道道极为充沛的药力。 完了。 卫易觉得，自己现在勉强能控制身体移动，便马上开始重新坐好，强迫自己进入入定的状态。 丹药的药力既然已经化开，就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运转功法，来炼化这些逐渐逸散开的药力。否则的话，一旦药力完全化开，而他又没有开始炼化的话，就很有可能导致自己的灵力失控，从而修为彻底崩溃。 “该死！” 卫易很快发现，尽管自己已经开始运转功法，但药力散开的速度，似乎要远比自己想象的快。化开的药力迅速逸散，在接触到他自身的灵力后，迅速被同化扩大，然后开始淤积。 卫易现在的感觉，很像吃了十碗灵谷饭之后，撑的要死的那种感觉。 如果说灵力像是河水，那修者体内的经脉，就像是承载流水的河道。河道的宽窄，决定了同一时间最多能通过多少流水。而经脉的坚韧程度，则决定了同一时间能通过的最大灵力流的极限。 原本，按照卫易正常情况下运转功法，经脉的坚韧程度是绰绰有余的。但当这股药力化开之后，灵力流瞬间增大了一倍以上，经脉就没那么容易吃下了。 先前炼化生木丸的时候，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卫易一边努力的运转功法，努力的炼化这些逸散开的药力，一边却还有闲心稍稍比较了一下。他这时发现，宝芝丸药力化开的速度，似乎要远比老陈炼制的生木丸快很多。 滞涨的感觉大约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渐渐褪去。而此时，先前那种作用在精神上的巨大疼痛感，也逐渐消失了。 卫易开始重新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不对！ 卫易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很快就惊愕的发现了不同之处。 第二十六章 找上门的生意 卫易试着运转自己灵力之后，发现自己炼化丹药之后，灵力运转自如的程度，竟然只是略微生涩一些。 按照他的估计，这种生涩的感觉，最多一个时辰之后，就能消退。 而过去炼化老陈的生木丸之后，这种生涩的感觉，却要强烈的多，至少要一天的时间之后，才能重新恢复正常。 卫易震惊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 丹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部落时代以前，几乎和修者的历史一样长。而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只是利用然后利用灵草本身，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修者对于每一种灵草的药性越来越了解，便开始将多种灵草混合使用，混合它们的药性，以求达到更好的作用。 这就是最初的丹药。 但是，自丹药出现的那一天起，修者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也既所谓的丹毒问题。 任何一种丹药，哪怕是用来救命的丹药，除了那部分用来救命的药力外，一定还有其他部分。这部分药力，就被称作丹毒。丹毒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毒，真正严格来说，其实称作杂质药力更正确一些。 而这种杂质药力，所带来的最大问题，就是修者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这种丹毒排出体外。 这个时间，当然是越短越好了。 修者本身，其实就有一定的抗丹毒的能力。服用一颗丹药之后，修者的身体会开始自行炼化丹药，连带着也会炼化这些杂质药力。绝大部分会排出，极少一部分会淤积。而对于绝大多数修者而言，那极少的淤积下来的一部分，即便经过日积月累，也无法形成什么问题。 以老陈炼制的生木丸来说，卫易炼化之后，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能把丹毒基本上化解。如果一天之内连续服用两颗生木丸，身体便会淤积更多的丹毒。长此以往，丹毒便会积累的越来越多，总有一天出大问题。 所以之前卫易使用生木丸，也只是一天一颗的频率。 但卫易刚刚炼化的这枚宝芝丸，化解丹毒的时间，却仅仅只需要短短的一个时辰！ 这意味着，如果卫易有充足的宝芝丸的话，完全可以每隔一个时辰使用一颗。如果有充足丹药的话，每天使用宝芝丸增加的灵力，将是使用生木丸的十二倍！ 十二倍，那是什么概念？ “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你根本没有用过任何一颗宝芝丸。”卫易还在继续震惊当中，素已经继续开口。“让我猜猜，丹药已经炼制出来的，自己却没用过，反倒是开了这么一家狗屁店铺。” “你是怕老娘给你的丹方，有什么问题？” 素没有任何遮掩，直接说了出来。 “老娘再说最后一遍，对于你这弱小的家伙，老娘没有任何兴趣，也犯不上用丹药这种小手段坑你。老娘对你唯一的兴趣，就是想让你快点修行，老娘能恢复的快一点。” “老娘如今恢复了一点，已经能保证随时联系你了。接下来，你所有的行动，老娘说了算。如果你做错了，老娘我会狠狠的惩罚你！” 素的声音显得有些暴躁，仿佛给卫易宣判了死刑。 “现在，你马上给我滚去修行房，带上炼好的丹药，去打坐修行！” …… 卫易从来没想过，修行也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或者说，被人逼着修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想象一下，安静的修行房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修行，却时时刻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稍稍出现一点失误或者走神，就会被严厉的斥责，如果敢违背，就会马上感受到那种比死还难以承受的疼痛。 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被要求吃下一颗宝芝丸。如果还有剩余时间的话，卫易便会被要求去炼丹房炼丹。 几乎所有时间，都被素算的死死的，完全没有一丝空隙。 这样的日子，让卫易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被豢养的灵兽。 修者豢养灵兽，有时是为了取得灵兽身上的材料，有时是为了坐骑之类的目的。而这些灵兽，最开始其实都是修者在蛮荒捕获的妖兽，带回修真界后逐渐驯化。经过一代代的驯化之后，这些原本暴躁的妖兽，如今也变得温驯无比。 讽刺的是，自己明明是一个修者，但现在却似乎在被一头妖兽豢养着。 “以你现在的修行速度，最多一个半月的时间，也就能修行到炼气期五重天了。” “要谨记，打坐修行的时候，不要走神！” “蠢货，在你进阶化灵期之前，你所有的一切，都由老娘来决定！” 卫易真的无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素这次苏醒之后，好像忽然话变得多了许多，简直就是一个话痨。 小店内。 谢弦歌看着空荡荡的小店，再看看门口，今天卫易还是没有来店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过份了。 先前小店刚开业的两天，两人还都按照先前的约定，每个人看管店铺一段时间。但从第三天开始，这家伙便随意找了个由头，直接从小店里消失了。 更让谢弦歌恼怒的是，自从那天之后，那家伙居然就直接近乎消失了。每天除了早上开门之前，会来店里送一次丹药，而且也只有那么寥寥几颗之外，其余的一切，居然就这么直接扔给自己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该不会真像以前娘亲说的那样，男人都是稍稍有点钱之后，就开始学坏了？ 这连续好几天见不到人影，难不成这家伙去了胭脂街？ 小店里没什么客人，偶尔有两个，也都只是稍作停留，更多的时候还是少女一个人在店里。百无聊赖的时候，少女便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而少女的想象力，显然发散了有些太离谱了。 “请问，这里是易弦商行吗？” 少女飘散到极远处的思绪，被小店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拉了回来。 “您好，欢迎光临本店，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谢弦歌本能的站起身，脸上换上了一副标准的待客笑脸。在灵符店做工几年，她也做过看管店铺的工作，对此早已稔熟于心。 进来的，是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 年轻人进来之后，环视四周，将整个店铺快速扫视了一遍，脸上渐渐开始浮现出一种名叫诧异的表情来。 “请问，咱们店是经营什么的？” 谢弦歌被一下子问的脸红了起来。 整个店里，因为先前的约定，被划分为大小相等的两个部分。属于谢弦歌负责的这一边还好，之前的一个月里，少女虽然一直在忙着筹备小店开张的各项事宜，但好歹还挤出些时间来，制作了不少灵符。这些灵符，现在全都摆放在店里，显得满满当当。 可反观卫易那一边呢？ 空落落的架子上，只有一个小小的丹药盒，里面还没几颗丹药，寒酸至极。而且小店才刚开业两天，也没有联系到其他炼丹士，可以给小店提供货源。 “本店……本店是卖灵符和丹药的。”少女羞红了脸，“但是小店才刚开张，丹药生意还在准备，您现在可以看看小店生产的几种灵符，性价比很高的。” “不用了。” 年轻人摇摇头，打断少女的介绍。 “我就是来找个人，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姓卫的炼丹士？” 姓卫的炼丹士？那应该是来找卫易的？ 谢弦歌注视着年轻人，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知道，卫易学会炼丹，才不到一个月。知道他会炼丹的人，也寥寥无几。那么，眼前这个家伙，为什么会主动找上门来，来找他呢？ 年轻男子见少女不说话，便憨憨的笑了笑，解释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周玉，是来找这位卫先生买丹药的。” 买丹药？ 一听到买丹药这几个字，少女眼睛瞬间就是一亮。 实际上，小店开业这么久，除了一些灵符之外，丹药却还一颗都没卖出去。这里面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谢弦歌制作的灵符，都是比较常见的灵符，使用过的修者，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灵符的质量不错 但卫易炼制的宝芝丸却不同。宝芝丸这种丹药，反正谢弦歌以前是没听说过的，绝对不是什么常见的丹药。一种生僻的丹药，就算卖家吹得天花乱坠，也不太可能有多少人敢于率先尝试。 毕竟，这是要吃下去的东西。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天知道会不会连小命都受到威胁？ “可是……我们那位炼丹士，现在并不在店里。而且小店也只是刚刚开张，目前还只能出售一种丹药。” 周玉微微点头，“不在，我可以等，等到他回来。我是丹药店老陈介绍来的，我要的，就是你们店里唯一出售的那种丹药。” “需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第二十七章 合作 当卫易被少女几乎是拎着耳朵，从修行房里拉出来之后，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他从来没见过，少女居然还会有着急的时候。 道场的修行房，一般都设有隔音法阵。这样做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修者在打坐修行的时候，受到外界的打扰后，灵力失去控制。不过，也有少数情况，修者正在修行房内打坐，外面却突然发生了某些急事，外面的修者想要联系修行房内的修者。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很多道场又不得不专门在修行房里布置了提醒法阵。 外面前来的修者，触碰法阵之后，修行房内会发出一阵轻鸣。这种轻鸣有凝神静气的功用，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修者运功失误，同时又能提醒修者。 卫易刚才便是受到了这样的提醒。不过他开始的时候，只是以为外面某个修者在恶作剧，也完全没想过有谁会有什么急事找自己。所以直到提醒法阵响了四次，他才走出修行房。 走出修行房，便看到了已经在暴走边缘的少女。 “刚才来了位客人，点名要你炼制的丹药，说是有多少要多少。” 回小店的路上，谢弦歌一边拉着卫易，一边说道：“姓卫的，咱们店从开业到现在，你还一颗丹药都没卖出去过呢。这家伙看起来像是个挺阔气的，好像还是丹药店老陈介绍来的，看上了你炼制的丹药。这单生意你要是谈不成，接下来半年你都别再想去我那儿蹭吃蹭喝！” 原来是这样。 原本一头雾水的卫易，在少女简单解释过之后，总算弄明白了个大概。 看来，这丫头视财如命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小店外。 谢弦歌离开的这段时间，周玉一直在小店对门的那家酒馆里等着。周玉倒是不着急，索性就在酒馆里点了一壶酒，酒馆自家酿造的栀子酒。 他不着急，今天他有充足的时间在这里等待。而且要是今天等不到的话，他明天还会再来。后天还是等不到，他还会继续来等着。 他不着急，但是很忐忑。 周玉今天来这里，表面上看，只是来谈一桩简单的丹药生意。但周玉自己心里清楚，对于村子而言，这桩生意的重要性，绝对毋庸置疑。可以说，村子里几位长辈愿意将这件事交给他，本身就是一种冒险，更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周玉直到现在还认为，这次的事情既然对村子如此重要，那就不该由自己来出面，而应该由那几位在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负责。 他更没想过，前些日子，自己只是在那个老陈丹药店里的一个无心之举，竟然会无意间给村子提供了一个这样好的机会。 绝对不能错过。 绝对要把这桩生意谈成。 通过酒馆的窗子，周玉一直在望着外面的大街。他此刻倒是很好奇，那个炼制这种丹药的炼丹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听老陈说，那家伙之前是个沦陷区里出入的苦力，运气够好，在沦陷区里得到了炼制这种丹药的丹方。炼制出这种丹药之后，便拿到老陈那去寄卖，然后，那天便被自己买走了。再然后，那丹药被当做村里考核的奖品发了下去后，村子里几位有见识的长辈，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而后来这段时间，村子便从老陈那里买了上千颗这种丹药。直到最近几天，老陈说那位炼丹士自己开了家丹药店，已经不再去他那里寄卖丹药了。 最后，自己今天就坐在这里了。 真是个好运气的家伙。 当然，自己运气也不差。 周玉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够好的话，也不可能第一个在老陈店里，买了这种丹药。或者说，只要那丹药在老陈的店里售卖两天之后，被其他修者发现了，价值肯定一下子就会被人发现。等到那时候，估计就算自己知道这丹药的存在，肯定也轮不上自己了。而且最后的一段时间，那个经验老道的老陈，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丹药的不同寻常。如果不是多年的老交情，说不定会直接违背协议也说不定。 所以，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等到酒壶里的酒彻底一滴不剩，周玉又等了好一会儿之后，视线中才终于出现了那个红衣服少女。少女身后还紧紧拉着一个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要比自己小一些，不过脸上没有什么稚气。 来了。 周玉手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又强行让自己恢复正常，然后大步走出酒馆。 “你好，我叫周玉。” 小店里，卫易和谢弦歌刚刚进门，周玉便后脚跟了进来。他看向卫易，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卫易随意上下打量了两眼，问道：“你是那个要买丹药的？” “是我，”周玉微笑，点了点头，“店里现在还有那种叫宝芝丸的丹药吗？有多少，我都要了。” 都要了？ 卫易好奇的看了眼周玉，想到此刻店里剩下的宝芝丸，好像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二十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几天来，先前剩下的灵草，已经全都被他炼成了丹药。不过那些丹药，也大都被他炼化服用了，剩下的只有不到三十颗，都摆在了店里。这倒不怨卫易大手大脚，实在是素逼迫的他没有办法。按每颗丹药七十五灵钱计算，卫易这几天来，每天花在修行上的灵钱，都不少于五百，让他心疼的要死。 “你一个人，能要多少丹药？”卫易看了看店里空落落的架子，说道：“现在店里还有三十多颗，你能全要了？” “三十多颗？”周玉眉头微皱，似有些为难，“这……有点太少了吧？” 太少？ 还真是个大客户？ 卫易开始重新审视其眼前这个家伙。眼前这家伙，看起来要比自己还要壮硕些，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傻傻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很有灵钱的主。 “你自己买这么多丹药干什么？”卫易下意识问道。 周玉憨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村子。而且，先前你在丹药店老陈那寄卖的丹药，应该大都也是我买的。上个月我从老陈那儿买了一千颗这种丹药，每颗九十灵钱。不过最近几天，听老陈说你自己开了家店，我这才找了过来。” “九十灵钱？” “九十灵钱！” 几乎同时，两个声音便同时响起。其中一个，是卫易自己惊讶的发出的疑问。他不敢相信，老陈从自己这里，明明是七十五一个灵钱收走的丹药，一转手居然就能卖到九十灵钱一颗。 自己现在可是跟老陈签订了整整一千颗的订单！一千颗丹药，那就意味着老陈这一个月，在自己手里就赚了一万五千灵钱。 老陈这家伙也太黑了吧？ 而另一个声音，却是自卫易识海当中传来的。 是素。 “小子，我问你，老娘先前教你炼制的宝芝丸，你真的九十个灵钱就给卖了？” 素声音里带着杀意，“你不用说话，只需要点头，或是摇头。” 卫易微微点了点头。 “你个蠢货！韩宝芝那娘们要是知道你把她创造的宝芝丸，卖到这个水价，肯定会杀了你的！你脑子里是不是装的全是水，不长脑子吗！” 素在识海当中，开始咆哮，让卫易有些发懵。 怎么着？听素这意思，难道自己卖便宜了？而且自己可还没卖到九十灵钱，老陈给自己的收购价，是七十五灵钱一颗啊！ 老陈这个家伙，果然是个奸商。 并没有咆哮多久，素便恢复了冷静，在识海当中冷冷说道：“小子，接下来你学着老娘的问话，老娘问他一句，你复述一句。” 卫易点点头，然后重新看向周玉说道：“我看你的修为，应该已经达到炼气期六重天了。这法阶下品的修行丹药，早就于你无用。你说是替你们村子买的，我猜，应该是用来培养村子里的后辈孩子吧？” 周玉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就是一亮：“想不到，阁下如此年轻，竟然也修习了感知类的神通。没错，在下确实已经达到炼气期六重天，这丹药对在下确实也已经几近无用，确实是用来培养村子里晚辈孩子的。” “不过，阁下倒是个聪明人，居然能一眼看出来。这样也好，相比谈起生意来，也能更容易些。” 卫易却没有对这份恭维表现出什么，继续问道：“我还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你们村子，究竟有多大？有没有灵植类的产业？村子里，有没有化灵期的高手？” 周玉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无论怎么看，这几个问题跟生意本身，好像都完全没有关系。 但略微想了想之后，周玉还是很坦然的说道：“反正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所在的庄子，名叫周家庄，距离苍灵城大概三百余里，主要正是以种植灵植为生。族内最高可以培育法阶上品的灵植，阁下既然是炼丹士，我们以后不妨多合作。我们庄子绝对有能力提供阁下所需要的绝大多数灵草。” “至于村子嘛，以我周氏一族为主体，族人不到五百。族内倒是没有化灵期修士，但炼气期九重天的修士有四位。” “可以。” 周玉说完，随即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炼丹士。他发现，眼前之人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时而疑惑，时而惊讶，不知道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卫易才重新开口。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可以答应你。以后我炼制的宝芝丸，可以全都卖给你。但同样的，我也有几个条件。” “全都卖给我？” 周玉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容易的答应了下来，而且还是在自己完全没谈到生意本身的情况下。周玉忽然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家伙，好像可以把自己看透一样。 “阁下请说。既然阁下如此爽快，我也就放心了。只要我能做到的，阁下可以放心的提要求。” “好。” 卫易继续说道：“第一，以后我可以继续按九十灵钱一颗的价格，给你们提供丹药。但是同时，所有炼制丹药的灵草，需要你们来提供。第二，作为你们出灵草的补偿，你们族内可以选两人，送到我这里来，我愿意教他们学习炼丹。还有，这种丹药的名字，并不叫什么宝芝丸，只是我胡乱从一枚玉简上看来的。我得到丹方的时候，便没有什么名字。我想给这种丹药改个名字，叫做易弦丹。” “这……” 卫易说话的同时，周玉脸色变了数次，有点像刚才卫易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是疑惑，再接着是狂喜，最后有些疑惑。 “阁下提的这两个要求，我无法做主，需要回去和族内长辈商量一下。”周玉抿着嘴唇，说道：“不过这对我们村子，也是极有好处的事情。我想，只要我回去和长辈们商量一下，他们应该能够答应下来。最多两天，两天之后，我一定会回来，请给我一点时间。” 第二十八章 给你上一课 望着周玉离开的背影，卫易心里百感交集。 “你真的打算收个学徒？”旁边，谢弦歌见人已走远，便开口问道：“你自己不也是个半吊子吗？怎么教人家？你不会真的直接把丹方都告诉人家吧？” 少女这一连串的问题，其实，也正是卫易眼下心里正在想的。 宝芝丸的丹方，是他现在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是他最重要的赚钱手段，怎么可能教给别人？ 而且也正像谢弦歌说的这样，连他自己，在炼丹上都是个半吊子，拿什么去教别人呢？ “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先回修行房，然后去炼丹房炼一些丹药回来。” 即便这样，卫易还是冲少女挤出了一个笑脸，然后再次离开。 小店里，又只剩下少女一个人了。 …… “前辈，您不会真的让我去教人炼丹吧？” 苍灵城的大街上，卫易尽量压低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蠢小子，对老娘我的计划有意见？” 有意见？自己意见大了去了！可问题是，自己敢提吗？ 卫易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就如同一团浆糊，刚刚他和周玉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在转述素的意思。可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明白，素到底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难道真的要教人家炼丹？自己能不能教的明白暂且不说，丹方这种东西，一旦教与外人，可是很容易就教会徒弟饿死了师傅。 “小子，老娘知道你什么心思，小家子气啦！今天老娘心情不差，就免费给你上一课。”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老娘教你炼制的这种丹药，到底是什么来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蠢？若是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你会炼制这宝芝丸，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大麻烦？” 什么来头？大麻烦？ 卫易顿时沉下心来，安静的听素解释。先前他也去典藏室翻过典籍，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此刻听素的意思，好像还真的非同一般的样子。 难不成，自己又被这厮给坑了？ “这丹药叫做宝芝丸，但你记住，以后如果要售卖这种丹药，绝不能叫它的真名。至于为什么，因为这东西，是韩宝芝那娘们，十二岁创造出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挺有名的。” “韩宝芝？”卫易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但是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十……十二岁？！” “对啊。”不知道为什么，素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有些发冷，“那娘们虽然让人讨厌了点，但是老娘我也得承认，她确实在炼丹一道上很有天赋。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达到炼丹宗师的水平了。” “炼……炼丹宗师？” 卫易彻底被吓傻了。 他没想到，素随意给自己的丹方，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十二岁创造出一种丹方，那是什么概念？天才都不足以来形容了吧？还炼丹宗师，老天啊，那得是多大的大人物啊？ 修真百艺，任何一个分支里，能被称作宗师的，都是真正在这个门类里，冠绝整个时代的人物。一般来说，同一时代的修真界，某个门类的宗师，数量绝对不超过十人！ 卫易忽然怔住，从刚刚素的话里，他好像意识到一些东西，问道：“前辈，听您的意思，这位韩宝芝前辈，如今还活着？” “当然。” “就是因为这娘们还活着，所以你才不能说出去，你会炼制宝芝丸这件事。”素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娘们，如今修真界很多人都在找她。如果让人知道，你和她又一丁点的关系，那些人会对你做什么，你绝对想象不到。至于原因，以你的天赋水平，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那个层次，老娘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卫易释然。的确，一位炼丹宗师，那该是何等层次？自己这辈子，的确不太可能跟对方扯上关系。 不过，经素这么一解释，卫易倒是有些慌了。听素的意思，那位韩前辈虽然是一位炼丹宗师，但好像，境况并不是太好的样子，好像有很多仇人一样。如此说来，自己确实不该把宝芝丸的名字说出去，这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啊？ 好在，知道这种丹药名字的，也就只有丹药店的老陈，还有那个周家庄的人，自己回头去编个谎话，圆一下，应该也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不过呢，老娘也承认，确实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了。”素倒是很坦然，“老娘的确没想过，你这小子居然会这么穷，居然要靠卖丹药才能活下去，真是……唉！” 素叹了口气，却让卫易满脸通红。 “老娘最后再说一遍，老娘现在对你做的一切，其实都只是想让你修行的再快一点。这样的话，老娘也能恢复的再快些，这一点，你我并不冲突，你接下来可以完全信任老娘，老娘来帮你谋划一些事情。” “至于你刚才问的学徒问题，老娘问你，以你现在的本事，就算你每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炼丹，然后全都卖掉，你一天能赚多少灵钱？” “这个……” 素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让卫易陷入了思考。 “以我现在的炼丹速度，基本上可以做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炼制一炉丹药。一个时辰内，出丹三颗问题不大。之前我卖丹药，一颗差不多五十灵钱的利润，加在一块的话，一天应该能超过一千五百灵钱吧！” 略微算了一下，卫易就得出了结论。不过在他算完的同时，也不由吃了一惊。 难怪都说炼丹是个暴利的行当。这炼丹一天的利润，已经快赶上之前自己去沦陷区做一趟苦力的收入了。关键是，还没像苦力那样，时刻忍受着性命之忧。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毕竟丹药炼制出来以后，并不是都能很快卖掉的。炼出来多少就能卖多少，这种情况，只适用于极少数的情况。而且眼下自己又开了店，店面租金维护又是一笔开销。扣掉这些之后，卫易估计收入可能就要打个对折了。 “那我再问你，一个化灵期的炼丹师，一天能赚多少？” “这个……” 卫易抿了抿嘴唇，他隐约猜出，素要说的是什么了。 “实力啊！只要实力更强，才是硬道理！一个化灵期的炼丹师，哪怕一天只炼制几颗丹药，赚的也会比你多百倍。甚至千倍都不止！” 卫易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素并不是在吓唬他。一个资深的炼丹师，如果掌握几种稀有的丹方，确实可以做到这步。 “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 素继续说道：“以你现在赚灵钱的水平，也确实远不够支撑，老娘接下来给你订的修行计划。但若是所有的时间都拿来炼丹，你又没了时间修行。不去修行，不去提升炼丹水平，又无法赚更多的灵钱，来支撑你的修行。这就是个死结。” “这个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卫易沉默了。他之前还真没想过，素说的这个问题。毕竟，一天赚上千灵钱，这对于普通的底层修士来说，已经是一个很难想象的数字了。可若说想靠这点收入，支撑自己在五年之内跻身化灵期，还是很可笑的。 “所以，要学会用灵钱去赚灵钱，让其他修者帮你赚灵钱。赚来的灵钱，用来提升你自己的修为。你修为越高，威慑力和影响力也就越大，身边的修者就会自然的向你依附，然后再帮你赚更多的灵钱。” “我明白了，多谢前辈的指点。” 良久，卫易眼神恢复坚定，郑重的说道。 “不，你不懂。”素却直接否定道：“有些道理，你也许知道，但想要真的明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那需要时间，还一步一步的去做到。” “以前辈的计划，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卫易苦笑，“难不成，真的要我教那两个孩子炼制宝芝丸吗？能不能教明白暂且不说，我是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啊。” “蠢！” 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怒道：“真是白跟你说了这么多，小子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让你教徒弟炼丹，却没让你教他练宝芝丸啊！” “什么意思？”卫易再次被素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蠢货！你就没想过那些规模够大的炼丹店铺，是如何经营的？作为主心骨的炼丹师，手里自然要有那么几手压箱底的本事，这本事是不能教人的。可其他边角的本事，传授出去却是无碍。对现在的你来说，炼制宝芝丸就是这看家的本事，是不能外传的。但对灵草进行简单的处理，或是炼制辟谷丹这类玩意儿，就算传出去也无碍。” 卫易眼睛瞬间一亮。 素所说的话，就如同一道闪电，劈碎了先前卫易心里所有的迷雾。 如果按素所说的，将那些不重要的工作，交给炼丹学徒的话。别的不说，时间上自己就能节省出很多来。以前炼制宝芝丸，自己每炼制一炉丹药，大约要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可这里面将近一半的时间，都是卫易自己在处理灵草。 要是这些工作，真的都能教给学徒们去做，自己炼制宝芝丸的速度，至少还能提升一倍以上！ “前辈，现在我应该去做什么？” 今天素说的话，基本上把卫易最近一段时间，心里所有的疙瘩，全都解开了。所以卫易眼下倒是心情大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去买二十块空白玉简，老娘有用。” 第二十九章 学徒 玉简，最早起源于部落时代。那时的修者，便开始学习并且制作玉简。将大块的灵玉分割，在上面布设一些特殊阵法后，就成了可以记录信息的玉简。 修者需要朝里面记录信息的时候，就用灵力渗入玉简，然后在里面留下自己想要的信息。想要读取信息的时候，同样需要用灵力灌入玉简，玉简内的内容便会被自动感知到。 而经过了万年的发展后，玉简，已经成为了修真界最常见的东西。制作玉简的技术也已经相当纯熟，价格也极为便宜。 看着眼前摆放整齐的这二十枚玉简，卫易彻底傻眼了。 这二十枚玉简，是他刚刚从玉简店里买来的。空白玉简并不值钱，尤其他买的这种，只是最普通的，一枚空白玉简，只要十个灵钱。 但现在，这二十枚玉简的价值，却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二十枚玉简当中，其中六枚，记载了六种不同的丹方。而剩下的十四枚玉简，则记录了很多关于炼丹的基础知识。 这些东西，都是刚刚素控制他的灵力，在玉简中留下的。 “有这些东西，就算那两个学徒比你还蠢，也可以自己学明白了。” 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 “前辈，不需要休息一下吗？”卫易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第一次对素的状态，有了一丝担心。 或许，是害怕这家伙再沉睡过去，不能帮自己赚灵钱了吧？ “还好，这段时间，多少又恢复了一些。而且刚才，只是控制你的手臂，时间很短，你又没有抵抗，也不算太费劲。” “接下来两天，在那个年轻人回来之前，你先去自由的修行。那个小村子的主事人，只要长点脑子，就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再来找你。等到那个年轻人回来以后，这桩生意谈妥了，你就先安安稳稳的修行，先把修为提升到五重天。再往后，到时候老娘再给你谋划。” 卫易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咧起嘴憨憨一笑，问道：“前辈，这些东西，能不能像之前您教我丹方一样，直接都灌到我脑子里啊？这二十多枚玉简，我要是一枚一枚看的话，得看到什么时候啊？” “你要是不怕意识崩溃，直接变成一个傻子，老娘我是无所谓的。”素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 转眼，两天之后。 一大早，卫易便又回到了道场，回到了修行房，开始了没有尽头的打坐修行。 或许是因为之前素尽心指点的关系，卫易总觉得，这两日他和素的关系，好像融洽了一些。虽然素还是一口一个蠢小子，但每当卫易有什么疑惑的时候，素却是都用心指点，这让卫易对其大为改观。 或许……也不全是坏事。 在修行房里安稳修行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临近晌午，修行房内的提醒法阵再次被触动。卫易走出修行房后，发现正是少女。 “那个之前来买丹药的家伙又来了。不过这次他不是自己来的，还有位老先生，带着两个孩子。” 谢弦歌言简意赅，然后便拉着卫易离开。 一位老人？两个孩子？ 卫易略微动动脑子，就有了猜测。那两个孩子，应该就是周家庄派来给自己做学徒的两个孩子。而那个老人，卫易猜测，应该是他们长辈之类的。 回到小店，离着老远，卫易便看到小店外面等候的这几人。 “这位，是我周家庄的族长。”刚一接触，周玉便在旁边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卫店主。” “老夫周宏博，忝居周氏族长。”卫易好奇的打量下眼前这位老人，长得有些胖，皮肤黝黑，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周族长，里面请里面请。” 几人进入小店之后，便直接上了小店的二层。小店的二层，既是少女平时制作灵符的地方，也是用来接待一些重要客人的地方。 而周家庄的这一老三小，正是小店开业以来，迎接的第一位重要客人。 “想不到，贵店还出售灵符？”笑眯眯的老人，环视一圈后，说道：“看来，我们以后能合作的，并不一定只限于丹药啊？” 卫易赔笑。对于这种应酬式的交谈，他并不擅长。他转回头，看了看少女。从少女的目光中，他看得出来，少女一样不怎么擅长这个。 胖胖的老人终究是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眼前两个年轻人的窘迫，便也不再废话，直接了当说道：“先前卫店主说，愿意收我们庄子两个孩子做学徒？此事当真？” 卫易点点头，轻笑道：“应该就是这两个孩子吧？只要他们愿意学，我至少能保证，三年之内，他们都能独立炼制出丹药来。不过再往后，他们能达到什么水平，这个我不敢保证。” “好！” 胖胖的老人重重点头。卫易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等于告诉他不会让这两个孩子，只是在这里做些杂活，蹉跎了时光。 “周济，周良，过来。以后你们就要跟卫先生学习炼丹了，过来见过师傅吧。”老人扭回头，对身后两个孩子说道。 “见过师傅。” “见过师傅。” 两个孩子齐刷刷的行礼，让卫易倒是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两个孩子，说是孩子，其实也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了，不比他小多少。 “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木灵根，一个是火灵根，都是我们村子里资质最好的孩子。以后，还请卫店主多多指点啊！” 接下来，双方谈的便是合作的细节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卫易和这位周族长几番你来我往的切磋后，终于敲定了所有的细节。 这桩生意，确实是对双方都很有好处的事情。对于卫易来说，不但多了两个帮他做杂事的学徒，以后炼丹之后，不用再担心卖不出去 不得不承认，这位老人，虽然看上去面相憨厚，可实际上，确实一个实打实的奸商。这倒也对，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有资格去作为一个村子的族长。卫易自忖，如果不是素一直在旁边提醒，自己说不定已经着了对方的道了。 “他们庄子，之所以愿意买大量的这种低阶丹药，肯定是为了培养某个，或者某几个天赋极好的孩子。宝芝丸这种丹药，炼气期五重天以前，用用还可以，五重天以后，效果就不那么明显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肯定是想让那几个天赋较好的孩子，前期快点修行。如果十七八岁就能达到炼气期五重天的话，那么以后，就算只能按部就班的修行，也依然有可能跻身化灵期，这才是对他们村子最重要的。所以，你完全可以满天要价，他们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这是素之前跟卫易说的原话。也正是因为这番话，卫易刚刚才有底气，和眼前这老人肆意的讨价还价。 这个周家庄的老族长，拥有炼气期九重天修为的同时，更是一位准灵植师。见识之老辣，远超卫易想象。和这样的人做生意，哪怕背后有素在不断提醒，卫易还是觉得很艰难。 “卫店主就不要送了，两天之后，周玉会再来苍灵城送灵草。到时候卫店主需要的灵草，他会一并送来。”商谈完细节之后，双方又定下的协议玉简，老人这才满意的离开。那个叫周玉的年轻人，也跟着离开了。 至于那两个孩子，则是留了下来。 “你这小子，还是太嫩了，老娘在你耳朵旁边告诉你，你竟然还能被他占去这么大便宜，真是够蠢的。” 识海当中，传来素不满的声音。 “修者从炼气期突破到化灵期，不但需要修为达到炼气期圆满，同时肉身也不能太衰败。一般炼气期修者如果没有修行过炼体类神通的话，身体在四十岁之后，就会开始衰败。在此之后，如果没有什么机缘，能够让身体重新恢复的话，想要突破到化灵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像刚才这个小家伙，修为其实已经圆满了，但肉身太过衰败，早就没机会突破到化灵期啦。如果能前期修行的速度快些，给后期留下足够的时间，成功突破到化灵期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对于他们这种小村子来说，如果族内能出一个化灵期修士，村子的实力可就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他们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卫易一阵无语。 他可没想过，原来谈生意这种事情上，还会有这么多的门道。 卫易转身，看了看旁边那两个留下来的孩子，准确来说，应该叫少年更合适。他们俩有些怯生生的，大概是因为长这么大，第一次独自离开家，以后更要独自生活的关系。 这两个家伙，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学徒了。 “周济，周良，你们两个，虽然要管我叫一声师傅，可实际上，我也不比你们大几岁，你们还是叫我大哥好了。” 卫易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走吧，别浪费时间，我现在开始教你们认识灵草。我可是答应你们族长，许诺让你们三年之内自行炼制出丹药的。” 第三十章 平衡（上） “好了，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小院后，卫易指了指小院的侧房。卫易的这座小院，一共三间屋子。原本是一间卫易自己居住，一间用来做饭，还有一间用来放置杂物。不过随周济周良这两个学徒的到来，卫易就把那间杂物室收拾了一下，供他们居住。 收一个学徒，可不只是单单需要教授一些东西那么简单。像周济周良这种学徒，按照先前签订的协议，他们俩五年之内，都要留在苍灵城，跟着卫易学习，工作。但同时连带着，这五年之内，两个学徒所有的生活所需，甚至以及修行开销，都是由卫易来承担的。 当然，这两个学徒跟着卫易做事，卫易也不用给他们薪水。 “是，师傅。” 两个少年朝卫易恭敬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眼看着他们回房，卫易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这两个小子，做起事来确实是有板有眼。尤其是对自己，更是极为尊敬。卫易虽然说过好几次，只需要叫一声大哥就行，可两人还是执拗的非得叫一声师傅。 如果只是这样，卫易倒也只会笑笑，觉得这两个少年性子耿直而已。真正让他头疼的，是两个少年的学习速度。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两个就已经基本上，把炼制宝芝丸的那十二种灵草的处理手段，都学了个通透。从前天开始，他们两个就已经可以独立完成所有的灵草处理工作了。 对于卫易来说，这其实是个好事，因为这两个少年手脚麻利，做事也让他放心，完全可以将灵草处理工作交给他们。这使得卫易这两天炼制宝芝丸的速度，足足提升了一倍不止。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占了这么大便宜，卫易却觉得开心不起来。 因为将这些灵草处理的细节教给二人之后，卫易觉得好像就没什么可教的了。他自己在炼丹方面，本身就只能算一个初学者。能把宝芝丸炼制的如此纯熟，也全都是素的原因。可除了宝芝丸之外，对于其他炼丹方面的东西，他根本就是完全两眼一抹黑。 最后卫易实在没了法子，便让两人每天处理一定的灵草之后，就去店里帮忙经营店铺。这倒是无形之中又帮了谢弦歌一把，让少女可以多抽出些时间，来修行和制符了。 “你这个师傅当得，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面对素的调侃，卫易这会儿也没有半点辩驳的兴致，只得说道：“这其实也是个好事，以他们两个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减轻我很多压力，这样我也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用来专心修行了。” “不过，我就是很好奇。”卫易突然说道：“他们两个能够接触的这么快，我倒是不奇怪。听他们的意思，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接触了很多灵植方面的事情，所以现在学起来快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以前没有培养自己的炼丹士呢？单凭这两个孩子的天分，学习炼丹，应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吧？” “这又是你想的太简单啦。” 素感慨道：“打理一个家族、一处生意，乃至一个门派，绝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别的不说，那周家庄就算再穷，难道还能比你更穷？一个几百人的宗族，随便凑些灵钱，想要培养一个低级炼丹士，还是很容易的。但你想没想过，培养出来之后，会如何？学会了本事的族人，会自然的认为，自己的本事都是靠自己得来的，能愿意继续留在族内？最后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说到底，一个宗族，一个村子，想要不断发展，首先需要作为村子核心的修者，本身实力就够强。除此之外，内部的平衡一样需要把握。” “这些事情，要细说起来，可就复杂了，还是单纯的赚灵钱这种事，更容易些。” 卫易仰天无语。 也许，在素的眼里，赚灵钱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对于他来说，这却是需要拼尽全力，都未必能做好的事情。 “小子，以你现在的修行速度，最多再有二十多天，应该就能突破到炼气期五重天。等你这些修为突破之后，老娘教你个新玩意儿，应该能让你赚灵钱的本事，提升一大截。” 一听到赚灵钱几个字，卫易眼睛瞬间一亮。 “前辈，什么新玩意儿？” “等你修为突破了再说吧！” …… 苍灵城，内城，城主府。 作为整个苍灵府最核心的大离官方机构，城主府位于苍灵城内城最核心的地带。苍灵城有内城外城之分，外城是普通修者生活修行的地方，这些年发展扩建亦是极为迅速。但苍灵城的内城，却是一直保持着方圆二十里的大小。一道高大的城墙，将内城和外面的普通修者分割开来。 对于很多普通修者来说，内城，是很神秘的。 而实际上，内城存在的意义，也和外城截然不同。内城当中，没有什么各类商家，或是修行道场，有的只是一处又一处大离官方的机构。而城主府，则是这些机构的核心。 按大离吏制，自八千多年前划界立府之后，原十八修炼界当中，大离朝廷直接管辖其中十个修炼界，每一界内又划分为诸府。一府之内，设府主一名。以府主为核心，设城主府。城主府下辖城卫军、通政司、刑法司等诸多下辖部门。这些部门加在一起，共同组成了大离朝廷在一府之内的官方衙门。 隔着高大的内城城墙，普通修者很难一窥内城容貌，更难以望见那座占地数百亩的城主府，究竟是一个什么光景。 所以，坊间传闻当中，城主府永远是极尽奢华，奢华到超过大家能够想象的极限。但实际上，真正少数进过城主府的人都知道，城主府非但并不奢华，反倒显得极为朴素。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城主府内的灵气密度，要远高于外界了。 此刻，城主府内的某间茶室，正有三个男人围绕着一尊小火炉坐着，火炉上，一团透明泉水蜷缩成一个水团。片刻后，水团沸腾。 三个男人当中，坐在中间位置的男人，穿着一身宽松深蓝色袍子，雍容闲雅，神态慵懒，就像一位刚刚睡醒的灵术院夫子。实际上，男人也确实是苍灵城里某家小灵术院的夫子。只不过对于学员们来说，这个夫子多少有点不务正业，平时经常旷课。 而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银色铠甲，身材高大，长须及胸，坐在那里如同一座铁塔。而另一个男人，则气态凌厉，如同一座单独耸立的孤峰。肩上落着一只巴掌大的可爱小鸟，通体雪白，唯有尾部间断，有一抹微不可查的蓝色。 眼见着水团沸腾，身穿袍子的慵懒男人，用指头一点，沸水落入三人面前的杯中。沸水入杯，立即使得杯底的茶叶舒展开来。 “试试，上好的原岭银针，咱们这可很难弄到。这点还是当年我在咸安城的时候，在一次拍卖会上拍到的。一共三斤六两，可是让我狠狠心疼了一把。现在想想，竟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还没来苍灵府履职呢。”慵懒男人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之后，露出无比惬意的神情来。 “都试试，这已经是我最后一点珍藏了。下次你们再来，可就没这口福喽。” 身穿铠甲的男人，朝儒雅男人微微躬身致意，然后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这个动作看的慵懒男人都不由颤抖了一下。 另外那个气势凌厉的男人，举起茶杯之后，却并没有直接饮下，而是捧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 “早就听说这原岭银针的大名，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听说这玄阶的原岭银针，需要制茶大师出手，采集每年清明之前，最嫩的那一批灵茶树叶，在羽灵石上铺摊均匀之后，放在原陵山顶暴晒七七四十九天。中间制茶大师还不能离开，必须每隔一个时辰，便用自身灵力催动一次羽灵石。等到这四十九天之后，灵茶树叶内的水分早已被彻底蒸干，曲卷如同一根银针一般，所以才有此名。听说这东西每年才有三四千斤的产量，今天能在府主大人这里饮到此物，的确算是赵某的口福了。” 说完，男人轻轻酌了一口，赞叹道：“好茶！” “看来赵宗主，也是一位爱茶之人啊？”那位被称作府主大人的男人，听到这话之后，眼睛顿时一亮。“赵先生以后有机会不妨多来城主府坐坐，我这里虽然这原岭银针没了，可其他好茶，还是有一些的。” “那以后，可就要多多叨扰大人了。” 身穿长袍的男人，正是那位按照大离官职，整个苍灵府内头一份的苍灵府府主。不过这位府主大人，平素极少在寻常修者面前以府主的身份露面，倒是在苍灵城的某家灵术院里兼任一个夫子。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算多，但也不少，大家只能归咎于这是这位大人的某种恶趣味了。 而能够让这位大人，以城主身份坐在这里，安安静静陪着喝茶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普通人了。 此刻茶室当中，另外坐着的两人。身穿铠甲，外号被称作韩胡子的男人，正是如今苍灵府城卫军的大统领，全权统辖城卫军十二个常规战部。 而另一人，则是苍灵府三大宗门之一，麦芒宗的宗主，赵新诚。 这两个寻常修者眼里，完全触摸不到的大人物，皆是周天境的顶级高手。而就在短短两个多月以前，这两人还曾经在沦陷区的某片区域里，进行过一场生死大战。 但眼下，两人却又坐在茶室当中，安安静静的喝茶。 第三十一章 平衡（下） “这玄阶的原陵银针，自然是上品中的上品。不过呢，在我看来，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名声，这灵茶本身，最多只能占五分。”慵懒的苍灵府主感慨道：“依我看，咱们苍灵府云槐岭主峰上的那几株老茶树，所产的茶叶，就不次于这原岭银针嘛！” 作为麦芒宗宗主的赵新诚，听到这话之后，附和说道：“府主所言极是。宋大师培育的那几株老茶，我也曾有幸品尝过，确实是难得的极品。” “可宋大师培育的灵茶，却只能在咱们两江修炼界西南部，才有足够的名声啊！” 府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单以茶叶本身来说，这原岭银针，难道真的就比宋大师培育的灵茶强许多？应该不会吧！这东西如此大的名头，另外五分，还不是因为产自原岭？这倒也对，原岭曹家嘛，毕竟是八大修行圣地之一。哦，现在是七大圣地了。从曹家祖地出来的茶叶，就算再差，不也有这产自圣地的名头？人家毕竟是出过仙人的圣地，就算对咸安城，都有资格听调不听宣。要是人家不高兴了，更有资格直接不搭理你了。” 说到这里，府主大人顿了一下，只是继续喝茶。茶室当中，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闷。 而这位麦芒宗的宗主，也隐约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深意。 “这茶是好茶啊！”许久之后，府主大人再次开口，脸上露出缅怀之色：“不过相比之下，我喝过最好的灵茶，还是有一次，在春兴湖畔的那位大人那里，道阶的原岭银针。” “道阶的原陵银针啊！那原陵自家每年所产，也不过百来斤而已，每年还是要送去咸安城三十斤。估计他们送东西的时候，也会觉得很肉疼吧？” 话说到这里，赵新诚自然完全听明白，府主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这是在将麦芒宗比作原陵曹家，而将城主府比作那座咸安城啊！ “当年我离开咸安城，来苍灵府履职之前，曾有幸在临行之前，被首辅大人召见过一次。”说到这里，城主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缅怀，而另外两人，也同时肃穆了起来。 “我现在还记得大人当时跟我说的话。首辅大人说，稳定是最重要的，任何事情，都要排在稳定两个字后面。” “这话我一直铭记在心啊！” “老韩。”府主忽然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韩胡子，“我听说，最近你下辖的十二个战部里，有六个战部要进行战术演习，而且是在赵宗主的麦芒宗附近，有这事吧？” 韩胡子并未解释什么，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最近，府内好像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我甚至听有人说，是你老韩要调六个战部，去把麦芒宗直接灭了。”说到这里，府主大人不由一笑，“真是可笑啊！这种传言，也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而且还有人愿意信，真是……这苍灵府内，没有我的命令，谁有这个本事啊？就算老韩你，也没这个权力呦！” 茶室当中，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只听到府主大人，轻轻的品茶声。 “老韩，把战部撤回来吧，免得再有什么有心人，以此散播什么谣言，对府内稳定不利。”府主大人忽然神情一变，原本慵懒的神态，瞬间化作冷厉。“咱们苍灵府，如今是前线府，稳定是最要紧的。若是再让我听到什么有碍府内稳定的传言，我可就要出手治理这谣言的源头了。” “是，大人。” 韩胡子站起身，朝府主大人躬身行礼。 “若是在沦陷区，本府主或许还鞭长莫及，想管也没那个本事呦。”府主大人再次恢复了那种慵懒之色，调侃道：“可在这苍灵府内，本府主要想除掉一些威胁本府稳定的人，还是不难的。” 话说到这里，无论是身为府军大统领的韩胡子，还是麦芒宗宗主的赵新诚，都已经完全领会这位府主大人的意思了。 近来一段时间，苍灵府内高阶修者的圈子里盛传，原本交好的麦芒宗宗主，和城卫军大统领韩胡子两人，因为在沦陷区内发现了某样宝物而彻底撕破脸。韩胡子调了六个城卫军战部，几乎将整个麦芒宗围了起来，扬言要直接灭掉麦芒宗。而麦芒宗方面，也毫不示弱。双方火药味十足，大有即将死拼一场的意思。整个苍灵府内，一时间暗流涌动。 这件事情，其实是真的。 但此刻，在这茶室当中，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此事当成了谣言。 城主大人的意思很明确，这苍灵府，是大离朝廷的苍灵府。而城卫军，也绝非韩胡子一人的城卫军。就算两人有什么仇怨，沦陷区里怎么死斗都可以。但在苍灵府内，如果危及府内稳定，他作为府主，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雷霆出手，直接将双方镇杀。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同时，这位府主也有威胁他们的实力。 当韩胡子和赵宗主离开后，茶室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面前的炉火，依旧燃烧的旺盛。 “阿大，你知道吗，刚刚从他们两个进来之后，我动了六次杀念。” 安静的茶室中，府主大人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忽然对面前的空气说道。 “大人若想杀他们二人，自然只在翻掌之间，可大人为了府内稳定，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从茶室窗子附近，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从窗子里射入的阳光下，渐渐显露出来。 这个人，其实从一开始，就呆在茶室内。可从始至终，无论是韩胡子还是那位赵宗主，两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是啊，任何事情都要排在稳定二字后面，这是首辅大人的原话嘛！”府主显得有些无奈。“不过这也就是在前线府，而且还是苍灵府这么个小地方。若是在离都，就他们俩这点本事，若是敢搅风搅雨，早就被镇杀的渣滓都不剩了。” “可惜这里是前线府，大人作为府主，需要平衡各方力量，最大程度的保持本府的战力，以支持前线。” 阿大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平静，不带有一丝波澜。 “你这家伙，总是这样。”府主大人莞尔一笑。“对了，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有一些眉目，但不算清楚。”阿大回答道：“据咱们的眼线回报，是赵新诚和韩胡子去探索了一处妖兽巢穴，然后从那巢穴当中，得到了一件法宝。赵新诚为了得到那法宝，便和韩胡子翻了脸，两人还在沦陷区内大战了一次。赵新诚不敌，最后将那东西直接毁了，所以两人才如此大动干戈。” “真是两个乡巴佬，两个蠢货。” 府主大人毫不客气，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恰当的评价。 “不过这好像已经探查的很清楚了，还有什么地方有疑问吗？” “有，而且很多。”阿大说到这里，竟罕见的停滞了一下。“赵新诚将那件法宝毁掉之后，他和韩胡子各得了一部分法宝残片。但从我们内线回报上来看，我们初步判断，那件法宝，极有可能是……天玄山当年的天玄九色莲莲。” “什么！” 府主大人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整个茶室内，仿佛瞬间变得冰寒森冷起来。 “难怪了，天玄九色莲，当年天玄山的十二件道器之一啊！如果是道器的话，这就能说得通了。韩胡子和赵新诚他们两个，未必能完全看出这东西的来历，但至少能看出那是一件道器。这样的话，两人翻脸，也就不足为奇了。”府主大人不由陷入沉思，片刻后再次问道：“阿大，有几成把握？” “不足三成。” “上报吧。”再次思索了片刻，府主大人沉声说道：“不过，这次绕过界主，直接上报到咸安城。如果真是那东西，这次的事情，这事情绝对不是我们有能力处理的。” “是，大人！” 阿大说完之后，便再次退到窗子附近，然后在阳光的照射下，身子逐渐变得透明，继而消失不见。 …… 对于苍灵府内，很多有资格接触一定高度的大人物们来说，这一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前一段时间，苍灵府内虽然表面上无比平静，但桌面下却是暗流涌动。但就算桌面下的暗流再怎么汹涌，底层普通修者，却依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很正常。底层修者，本就接触不到这些东西。而那些制作音圭节目的门派，就算偶有几个知道此类密事，也绝不敢把这种事情拿出来播报，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如果说，底层修者还能感觉到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最近市面上，某些物资的疯狂涨价了。不过这些物资涨价的速度，来得快去的也快。几乎在这一天之后的两三天里，便再次回落到原来的水平，所以也就没有谁会放在心上，只当做是平常的物价波动而已。 所以这一天，对于苍灵府绝大多数的修者来说，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而在这一天之后，苍灵府台面下的暗流，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某几个战部的换防，以及某个宗门又恢复了正常秩序，在一些有心人的特意压制下，则完全不被人所知晓了。 至少从始至终，身为底层修者的卫易，完全都没听说过这件事情。更完全不会想到，这件事会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一个月之后。 当苍灵府内的暗流，已经彻底平息了下来，就连那些知晓密辛的修者，也都不再提此事之后。玉山道场的某间修行房内，却突然响起一个喜悦的声音。 “终于成功啦！” “我炼气期五重天啦！” 第三十二章 五重天 炼气期五重天，就这么修行到了。 卫易觉得，简直是难以置信。他很清楚，这是自己连续将近辛苦了一个月，才得来的成功。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又很难相信。 就这么容易……突破了？ 炼气期五重天，这意味着卫易终于彻底成为了炼气期中阶的修者。按照他原本的轨迹，想要达到这一步，至少需要在三年以后。而且这期间，卫易还需要经常去沦陷区做苦力，中间还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体内的灵力，证明着此刻的真实。丹田内加上刚刚凝聚出来的一条灵力流，一共五条灵力流。前四条灵力流，由小及大，而第五条灵力流，则极为细微。 “一个炼气期小境界的突破，至于这么兴奋？” 素毫不客气，直接给卫易泼了一瓢冷水。 卫易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连续一个多月的辛苦，此刻终于达到了目标，他其实也有资格这么兴奋。 不过，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自己能够从初入炼气期四重天，修行到炼气期五重天，如此速度的背后，花的灵钱也是吓人。 卫易简单计算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炼化的宝芝丸，数量应该接近三百颗。按一颗宝芝丸九十个灵钱计算，那就是两万七千个灵钱。而这段时间花在修行房上的灵钱，也超过两千。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所有花在修行上的灵钱，加在一起应该在三万灵钱左右。 三万灵钱，只是用来从炼气期四重天，突破到炼气期五重天。 这是卫易过去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的。 修行，从来都是前面容易，后面困难，炼气期自然不能例外。就比如炼气期一重天和炼气期九重天，单从需要修行的灵力量来说，后者就是前者的十倍，甚至更多。也就是说，将炼气期九重天修行至圆满，修行时间也是一重天的十倍。 这还只是单纯从时间上来考虑。除了时间以外，更夸张的，是所需资源的提升。比如丹药，比如修行房。在炼气期一重天的时候，只需要在最低等的一品修行房内修行，速度一样不会太慢。但随着修为的提升，这个速度本身就会渐渐慢下来。这时候修者只有更换更高品阶的修行房，才能保持原有的速度。丹药亦是如此。就比如卫易现在，炼气期四重天升五重天，宝芝丸的作用很大。可跻身五重天之后，卫易再次服用宝芝丸，作用却已经很小了。 这个时候，卫易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更换更高品阶的丹药。 但同样的，更高品阶的丹药，也需要更多的灵钱。 所以，随着修为的提升，越是往后，所需的资源和灵钱，也就越多。 “这里面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关于这个问题，闲暇的时候，卫易还真的请教过素。 “修行一道，从炼气期一重天开始，一直到踏入周天境，这个过程，其实就是在不断的用灵力替换自己的肉身。炼气期是在用灵气洗刷肉身，让原本的肉体凡胎更具有灵性。而化灵期，则干脆就是在用灵力替换掉自己的肉体凡胎。等到修者跻身周天境之后，更是全部身体都有灵力组成，自成周天，完全就是另一个生命层次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修为每一次提升，都以为着组成你肉身的灵力，都在精纯度和量这两方面更进了一步。你炼气期一重天的时候，一品修行房，灵气密度相对你的肉身来说，这中间的差值就很大，差值越大，你修行的速度就越快。可当你跻身炼气期五重天以后，这个差值可能就变得极小。这时候你只有更换更高品阶的修行房，才会重新得到这个相当较大的差值，然后才能继续保持原有的速度。” “丹药亦是如此。你炼气期一重天的时候，这宝芝丸所带来的药力就足够精纯。可你炼气期五重天以后，这丹药所能带来的灵力，就没那么精纯了，都是相对而言。等到你将来跻身化灵期之后，再服用这丹药，单单是用灵力提纯药力的时间，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素的这番话，卫易还是很相信的。 以素的修为，对于修炼的感悟，自然远非那些灵术院的夫子可比。讲解起来，也更加深入浅出，高屋建瓴，直指修行的本质。这也让卫易对修行的理解，更加的深刻。 “既然，你已经到了炼气期五重天，老娘也该实现承诺，教你个新玩意儿了。” 卫易刚要起身，准备离开修行房，素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再次坐了回去。 “准备好，老娘要开始了。” 经过先前的两次，卫易自然知道，素说的是什么。他连忙盘膝坐好，尽量让自己的精神变得一片空灵。 果然，下一刻，一篇繁复的信息流，凭空出现在卫易脑子里。 “还……还是……挺疼的啊！” 卫易捂着脑袋，痛苦的呻吟了片刻。不过好在，相比于前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为有所提升的关系，卫易觉得这种头痛感，好像是减轻了很多。 “七香丸？” 等到头疼程度稍弱一些之后，卫易便开始查阅素刚刚传给自己的内容。他很快发现，这竟然又是一篇丹方。 “不对啊！这东西好像不是用来修行的啊？”很快，卫易便将整篇丹方通读了一遍。如今的他，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在炼丹领域还是一个崭新的菜鸟，但好歹能看明白丹方。 通篇阅读以后，卫易惊讶的发现，这种名叫七香丸的丹药，竟然是一种跟修行完全就没有半点关系的丹药，而且还是法阶中品。 这种丹药唯一的价值，是炼气期修者服用之后，身体会在三天之内，发出特别的香味。至于发出什么样的香味，要看服用的是哪一种丹药。丹方是一种丹方，但里面关键性的某种灵草，却可以有不同的选择。选择不同，香味也就不同。 因为一共有一种香味，所以这丹药，才叫做七香丸。 “这……这玩意儿有什么用？”揉了揉脑袋，卫易感到很是无奈。 “蠢货！这东西本来也不是给你用的。”素鄙夷道。“这东西是女修用的，很多女修都会喜欢，再详细的，老娘我也没法跟你解释，你又不是女修。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天底下只有两种钱最好赚，一种是快要死了的人，一种是女人。” 卫易不置可否。 自己不是女人，素你不也是妖兽？ “好吧，我试试。不过这上面所需要的材料，灵草倒是没什么问题，直接让周家庄他们送来就好。但这二阶的妖晶，我就只能自己去坊市买了。” 从修行房回到小店，卫易见小店里正有一位客人，而接待他的，则是那两个学徒之一的周济。卫易进门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自己，先招呼客人。 这段时间以来，周家两个学徒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让卫易满意的。这两个少年，做起事来都很有条理，也让人放心。所以卫易便把看管小店的工作，也一并交给了他们。 时间不长，那位客人便从小店里挑了几种灵符，又买了十颗辟谷丹，然后离开。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小店里也联系了几位闲散炼丹修士，这几位炼丹修士分别都跟小店签订了契约，为小店供货。不过他们能提供的丹药，都只是些常见的低阶丹药，所以也很难凭这个招徕客人。 卫易炼制的宝芝丸倒是可以。但可惜先前素说过那么一次之后，卫易打死都不敢在小店里出售这玩意儿了。 “师傅，这是店里今天的账目。” 等到客人离开之后，周济便将今天的账目玉简拿了出来。不过卫易随即摆摆手，说道：“这个我不管，给你红姐看了就行。” 卫易所说的红姐，自然是指的谢弦歌。小店的日常经营，卫易最近其实很少插手，大都也是谢弦歌来打理的。 “回头周玉来的时候，把这个给他。”卫易取出一份玉简，里面记录了炼制七香丸所需要的二十多种灵草，以及所需要的数量。“这里面是我需要的灵草，让周玉算算价格，再让你红姐看一下，然后直接从店里的账上走。告诉周玉，尽量快些，这些灵草我急用。” “还有，现在店里账上还有多少灵钱？够不够两千？” 周济算了算账目，片刻后回答道：“还有两千六百八十二个灵钱。” 这小子，做事倒是挺认真的。 “回头告诉你红姐一声，这灵钱，是我拿走去买炼丹材料了。” 两千个灵钱，自然是卫易接下来准备用来购买妖晶的。按照七香丸丹方上的记载，除了一种作为主药的灵草，是法阶中品以外，剩下的灵草，都是法阶下品。 而所需要的妖晶，也只是普通的一阶水属性妖晶，对于妖兽的种类，倒是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 第三十三章 七香丸 妖晶，是妖兽天生孕育的灵力晶体。无论是最弱小的一阶下品妖兽，还是无比强大的九阶妖兽，体内都一定会有妖晶的存在。 对于妖兽来说，妖晶的作用，很像修者的丹田。 炼丹房内，卫易捏着一颗小拇指大小的淡蓝色妖晶，表面流淌这一层微不可查的光晕，仔细观察着。 妖晶，是妖兽凝聚身体灵力精华，进而形成的灵力晶体。凝聚妖晶，则是妖兽生来就会拥有的本能。 卫易以前在沦陷区做苦力的时候，便见过很多狩妖者以此为目标。越是高阶妖兽的妖晶，就越是值钱。一枚妖晶的价值，甚至能占到一头完整妖兽的大半。那些狩妖者们把妖兽尸身带回来，从尸身里面找到妖晶，以及把那些有价值的材料分解下来，都是卫易这样的苦力来完成的。 不过，低阶的妖晶，却往往不怎么值钱。就像卫易现在手里的这颗妖晶，一阶水属性妖晶，一颗只要四十个灵钱左右。而且因为临近沦陷区，苍灵府狩妖业极度发达，连带着妖晶的价格，也要比内地那些远离沦陷区的地方，便宜许多。在苍灵城，售卖妖晶的地方，几乎到处都是。 妖晶这东西，是品阶越高，价格越离谱的。比如二阶妖晶，价值就是一阶妖晶的十倍；三阶妖晶，则是二阶妖晶的十倍。等到了四阶妖晶，价值更是直接飙升的三阶妖晶的百倍。 不单单是妖晶，灵草亦是如此。这也是丹药品阶越高，价格越离谱的原因之一。 “好了，别在这发呆了小子。”素不耐烦说道。“先前该跟你说的，也都说了。这次炼丹之后，老娘同样会陷入沉睡。不过因为你修为有所长进，这次老娘应该只会沉睡二十天左右。这二十多天，你不用如何修行，只需要把时间花在赚钱炼丹上。剩下的，等到老娘醒过来。不过等老娘醒了以后，要是这灵钱赚的不够，哼！” 素最后一声冷哼，显然是在警告卫易。 “准备好，看清楚了。” 素刚说完，下一刻，卫易便又有了对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不过这次他倒也不再抵抗，索性任由素操纵自己的身体。 丹炉当中，炉火熊熊燃烧，烤的人难以忍受。 因为要炼制法阶中品丹药的关系，卫易不得不从原来的一品炼丹房，换成了二品炼丹房。而相应的，租用炼丹房的价格，也上升了许多。 “开始了！” 随着素一声提醒，卫易感觉自己身体便动了起来。 炼制宝芝丸，是十二种灵草。而炼制这七香丸，却是二十四种灵草，还要加上一颗水属性妖晶。 灵草的数目多了一倍，炼制的难度，却提升了不止一倍。 卫易能够明显感觉，这次炼丹的难度，要比先前炼制宝芝丸的难度大了许多。尤其是炼化妖晶的时候，原本坚硬的妖晶，在炉火的炙烤下，竟慢慢融化成一滩淡蓝色液体。 而那些由灵草炼制成的药力精华，则渐渐汇入这淡蓝色液体当中。 卫易顺着素的神识，炼丹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在他面前。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炉门打开，两颗淡蓝色的丹药飞了出来。 “都看明白了吧？”素语气虚弱，“另外六种香型，也就是各换一种灵草的事情，炼制手法没有任何不同，你自己去尝试。记住，接下来老娘沉睡的这段时间，老老实实赚钱，尽量赚更多的钱。如果再弄出什么差错来，老娘饶不了你！” 素声音严厉。但在卫易听来，却仿佛像是以前娘亲嘱咐自己，不要让自己出去玩跑的太远一样。 是自己的错觉吧？ “知道了，前辈请放心。” …… 小店内。 谢弦歌从楼上走下来，满脸的疲惫。她刚刚在楼上待了一整天，制作了一整天的灵符。 制符，也是修真百艺当中，比较庞大的一个分支，一点也不逊色于丹药。而且，世人皆知，世间制符出天南，天南制符出落霞。当今七大修行圣地之一的天南落霞岛，便以制符著称。也正是因为有落霞岛的存在，符修才成了最主流的几种修行方式之一。 一口气制作了一整天的灵符，这种疲惫，甚至比炼丹还要辛苦。制作灵符的时候，需要一气呵成，不能有半点停顿。否则的话，灵力出现波动或者停断，这张灵符就会成为残次品，或者直接废掉。在一张巴掌大小的符纸上，绘制出繁复的灵纹，用螺狮壳里做道场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红姐！” 见到谢弦歌下楼，周济赶忙打了声招呼。谢弦歌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把今天的账目拿给我看看。”谢弦歌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自打两个学徒来了之后，她也轻松了许多。 “两千灵钱？这家伙要干嘛？” 按照少女的习惯，每天小店关门之前，都会看一遍当日的账目。周济周良两兄弟，打理店铺的时候，做账目做的也很细致。 “师傅说，这灵钱他要拿去买炼丹材料。不过师傅取灵钱的时候，红姐您还在楼上，师傅让我不要打搅您，等您下来之后，在跟您说一声。” “知道了。”谢弦歌点了点头，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可以关门了。” 离开小店，谢弦歌独自一人走在府城的大街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小店的收入，一直在稳步增长。现如今小店每天的收入，已经远远超过，当初少女的预期了。灵钱赚的多了，少女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对于这种奇怪情况，少女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一个结论来：自己的不开心，似乎是因为自己赚灵钱的能力，不如卫易。 对于小店来说，卫易现在基本不怎么露面，他只负责炼丹，还有教导那两个少年炼丹，看上去很不负责。可实际上，小店今天八成左右的收入，都是来源于丹药这一块。而且里面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是替其他炼丹士售卖丹药。 卫易只会炼制一种丹药，但就是这一种丹药的利润，却占据了小店收入的绝大部分。 而反观少女，虽然每天都在努力制作灵符，每天都在辛苦的打理店铺，可实际上，灵符这一项的收入，却远不及丹药。 这让谢弦歌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少女也明白，自己会制作的几种灵符，都是常见的法阶下品灵符，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单凭这几种灵符，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赚的更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提升制符术，学会制作法阶中品的灵符。 自己可是……怎么能输给他呢！ 少女心中的那份骄傲，终于无法抑制。她忽然停下脚步，似乎做下了某个决定，然后转回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这种丹药，叫做七香丸，是一种女修使用的丹药。” 卫易说完，便看到面前周良周济两个学徒，眼睛里透露出一种怪异的眼神。他连忙解释道：“其实也不单单是女修可以用，只是女修用的多一些。这丹药服用之后，三天之内，身体可以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些奇特的香味，有点像女修们用的胭脂水粉。” 说到这里，卫易忽然想起来素先前说的话，便端起架子，重复道：“这个嘛，你们知道，天底下什么样的灵钱最好赚吗？有两种，一种是快要死了的人，一种是女人。女人的钱，永远是最好赚的，因为女人花灵钱的时候，一般都比较蠢。” 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学徒，眼神里充满了那种盲目的崇拜，卫易大感舒坦。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毕竟这玩意儿在他看来，实在没什么价值。要不是素打包票说这玩意儿能好卖，卫易打死都不会去炼制这玩意儿。 “你说谁蠢？” 从二楼的楼梯口，一个声音冷冷传来。卫易赶紧转过头，露出一张灿烂笑脸：“当然，我刚才说的这些女修里面，肯定不包括你们红姐。你们红姐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咱们永子巷有名的美女，天资聪颖，智慧高绝。天底下只有她赚别人灵钱，可没谁能赚她灵钱的份。” “这还差不多。” 谢弦歌白了他一眼，走到他身旁。 “这是法阶中品的丹药？”谢弦歌很快便从简介玉简当中，发现了这一点，她惊异的看向卫易：“你已经能炼制法阶中品的丹药了？” “对呀，我很厉害吧。”卫易听到少女说出这话，脸上离开显现出一种‘你快表扬我一下’的欠揍表情。先前好不容易在两个学徒面前，树立起来的名师风范，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谢弦歌脸上倒是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片刻后，将简介玉简看完。 “这东西，一颗要五百个灵钱，你确定有人会买这玩意儿？” 第三十四章 计划 少女的一句疑问，简直比这几天连续憋在炼丹房，还让卫易觉得难受。 关键是，他找不出任何能反驳的理由。 自打素这次陷入沉睡之后，卫易这几天就一直在炼丹房里摸索炼丹。到今天为止，他总算能够成功将这丹药炼制出来，而且成功率已经接近八成。 但在这几天之内，卫易却曾无数次想过放弃，因为他实在不觉得，这东西会有人愿意买。 五百灵钱，买一颗这东西，脑袋被门夹了吧？ 卫易简单计算过，以他现在的成丹率，一颗丹药的成本，接近三百灵钱。五百灵钱一颗，已经很离谱了。而素在沉睡之前，却建议他一颗七香丸要卖到八百灵钱。 “这个……你和那些女人们想法不一样嘛。”卫易讪笑，尽量搪塞过去。 “算了，你跟我上来一下。”少女倒是也没继续追问，只是转身回了二层，并让卫易跟上。 小店的二层，似乎有了些变化，让卫易微微一愣。楼上多了一张床，和许多生活用的物件，旁边还散乱堆积着几件女子的衣物。 “看什么看！”少女忽然意识到不妥，便直接瞪了卫易一眼。“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许再上楼了，楼上被我占用了。” 卫易有些错愕，不知道少女这是唱的哪一出？ “别问那么多，”少女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移话题道：“本来想跟你说件事的，你看这个。” 少女递过一块玉简，卫易接过来，同时看了一眼。 “制符传承？火球符？” 卫易张大了嘴巴，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他连忙问道：“你哪来的这东西？法阶中品的制符传承，这枚玉简至少要两三万灵钱吧？看不出来啊，你这私房钱攒的不少啊？” 制符传承，对于符修来说，就像是丹方一样重要。但同样的，价格也高的离谱。 卫易的话，让少女脸色更红了。 谢弦歌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没你那么好运气，丹方这种东西，都能在沦陷区捡到，还能捡到法阶中品的丹方。这是我前两天刚买的，如果不出意外，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应该就能把它吃透，到时候，就能制作中品的火球符了。赚灵钱的本事，不会比你差的。” 少女对于丹方的来历，显然是误会了。不过卫易也没做解释，他也乐的少女如此误会。 “还有，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就不回永子巷住了，就住在这儿，等回头我制符术进步了再说。” 说完，少女便推搡着卫易，直接将卫易推下楼去。 等到卫易下了楼，少女重新坐回到桌前，看着那枚玉简和那些制符工具，微微发呆。 火球符，是市面上需求比较大的一种灵符。灵符被激发之后，可以生成有一个双拳大小的炽热火球，威力不差。对于绝大多数三阶以下妖兽，命中后都可以重创。进入沦陷区的低阶狩妖者们，很多也都喜欢购买这东西，不愁销路。 但同时，这枚火球符的传承玉简，价格也高的吓人，足足花费了少女三万五千灵钱，比之前卫易的估计还要更贵。 少女重新收回视线。三万五千灵钱，以她不久前才勉强让小店开张的积蓄，自然拿不出来。之所以能买下来，其实是她把自己那座小院给抵押了。最近几年，苍灵城地价升的很快，她的那座小院，如今卖到五万灵钱，绝对不成问题。 把那座小院抵押给玉简店的老板，只拿回了这一枚玉简。而且双方已经定下了协议：如果少女一年之内，不能同样用三万五千灵钱去玉简店赎回，那么那座小院，就归人家所有了。 少女倒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那座小院卖掉。只是，一想到当年自己来到永子巷的时候，自己是用一对镯子换了这座小院。而那对镯子，则是某个男人送给自己娘亲的礼物，少女就忽然有点不舍得了。 自己讨厌那个男人是真，自己当年卖掉那对镯子的时候，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叫他一声爹也是真。 可如今，自己不愿意卖掉那座小院，还是真。 少女重新拿起符笔，开始临摹起玉简里记载的那些复杂灵纹。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自己如今已经能活的很好了，而是是靠自己活的很好。所以这些事情，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对其他人说起一句。 这个其他人里面，也包括了卫易。 …… “你们俩记住了，最近要是有上门的女修，最好是阔绰些的女修，就跟她们推荐这七香丸。”在两个学徒面前，卫易还是能够端起一些师傅的架子。 “不过呢，这东西确实有一点点贵，你们也得看好了人，最好是那种看着就很阔绰的女修。还有，待会儿在店门口放一个大大的招牌，就写本店出售七香丸这几个字。记住，要写大一点。” “……”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素的影响，卫易总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变得唠叨了许多。尤其是对两个学徒，卫易感觉自己好像总有交代不完的事情。 把七香丸的事情说完之后，卫易又交代了一下两人最近的课业，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小店。 “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啦，希望素说的是真的吧。” 卫易嘴里念叨，心里却在计划。素在沉睡之前，曾经交代过自己不要惹什么事情，安安心心的炼丹赚灵钱。 卫易倒不觉得自己能惹出什么事情。他只担心，自己刚刚炼制出的这几十颗七香丸，能不能卖得出去。毕竟是法阶中品的丹药，就算是成本，也着实不低。如果一颗都卖不出去，全都砸在手里，那可就亏大了。 略微盘算了一会儿之后，卫易便再次走向炼丹房。他打定主意，接下来这段时间，自己还是多炼制一些宝芝丸，弥补一下损失为妙。 …… 就在小店里几人各有心事的时候，距离苍灵城几百里外，周家庄内，一样发生着一些事情。 “既然你们几个，已经成功突破，接下来，要多花时间巩固修为，切忌不可冒进，更不可贪玩。” 周家的老族长坐在中间的位置，而他身旁，同样坐着几个人，最年轻的也超过了四十岁。而在他们面前，几个孩子正恭敬的站立，脸上写满了喜悦神色。 站在老族长的身后，周玉看着这几个孩子，心情有些复杂。 “好了，你们都去吧，周玉留下。” 老族长的话，很快得到众人回应，众人尽皆离开后，只剩下了老人和周玉。 “这次，你对族里有大功，”等到只剩下两人之后，老人缓缓开口，“若不是你，咱们也不能认识那位好运气的卫店主。” “我也只是运气，并没多做什么。” 周玉轻轻回答。他也知道，先前那次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对于族内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族内就有三个天赋比较好的木灵根少年，成功突破到炼气期三重天。 而且可以预计的是，只要接下来继续供应他们足够的宝芝丸，最多一年，这三个孩子就能突破到炼气期中期。 这三个孩子，都是之前族内选拔出来的，资质比较好的。年龄最大的，今年也不过十五岁。也就是说，这三个孩子，最多十六岁的时候，就能突破到炼气期中期。这个成绩，本该是他们至少十八岁以后，才能达到的。 前期修行速度越快，留给后面修行的时间就越充足，也更容易突破到化灵期。很多炼气期巅峰的修者，比如周家庄的这位老族长，就是因为年龄过大，肉身开始衰老而无法成功破境。 当年周家的这位老族长，达到炼气期圆满的时候，是四十六岁，年龄已经偏大。如果这个时间提前十年，他有足够的自信，自己如今应该早已跻身化灵期多年了。 “话不能这么说，运气好，也是本事。”老族长有些感慨。“不过我猜，你这心里应该有点不是滋味吧？也对，如今你是咱们庄子里年轻一代最优秀的，照理说就算有些资源，是应该优先提供给你的。可惜这丹药，只对木灵根修者有用，你又是金灵根。而且如今你已经是六重天的修为，这丹药，于你也无用了。” 周玉默不作声。 在老族长面前，他没有任何可以掩饰自己想法的理由，也没这个必要。老族长所说的话，恰恰正是他所想的。 “你是不是还想……”老族长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阴翳。“那个卫店主，老夫也去看过。看的出来，就是个单纯好运气的家伙，其实没什么别的本事。若是老夫再年轻三十岁，你信不信，老夫很有可能会设一个局，把那小子引出苍灵城，然后直接做掉他。当然，在做掉他之前，肯定会把他身上那偶然得来的丹方，先给弄到手。” “你还年轻，也没进过沦陷区。有些事情，还没经历过，这不怪你。”老族长看着周玉脸上惊讶的表情，一点都不意外。“你虽然这两年开始独当一面，可对于天底下很多真正阴暗的东西，还没见过，都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抗下了。等将来有一天，你有机会进入沦陷区就会知道，杀人夺宝这种事情，其实相当常见，并不只是在那些故事里才存在。到那个时候，你大概也会觉得，只要为了村子和族人好，为了自己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算过分。” 老人忽然话锋一转，“今天跟你说这些，当然不只是单纯要安慰你，跟你说一声不要介意什么的。先前也跟你说了，若是再年轻三十岁，老夫或许会想法子做点什么。可如今，老夫却根本不会考虑做这种事情。你想问为什么？因为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之后，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天底下，不可能所有的好东西，都归到你一个人的手里。那些不能抑制自己贪念，事事都想捞一手的家伙，早晚都得死在别人手里。你永远不知道，你算计的人手里面，会有什么能至你于死地的牌。反倒是愿意跟人好好合作，愿意坦坦荡荡做人的，最后能赚多少不好说，但至少大都能得善终。” “那个卫店主，我不觉得他是个如何有本事的人，但见到他的第一眼，老夫就觉得他或许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老人忽然玩笑道：“都说女子这方面的感觉最准。可老夫自认为，我这直觉，也不逊色于某些女子嘛！” “所以我琢磨着，等过段时间，能不能和他商量商量，咱们出一些灵钱，跟他合作去经营他那家店。别的不说，老夫觉得如果能把他绑到咱们周家庄的车上，其实要比做局从他身上弄好处更合算。这些年族里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在苍灵城里开一处生意，只是方方面面的条件限制，始终没有实现，这次倒是个机会。如果这件事能谈成的话，老夫很希望，你能够去苍灵城，去负责这件事。” “当然，这也是老夫想出的，能够补偿你的法子。” 老族长继续说道：“这两年你也为族内做了不少。老夫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光明正大的留在苍灵城，这个理由，也能堵住其他人的嘴。苍灵城里，总归修行环境要比村子里更好。而且到时候，老夫也会尽量多给你调配些资源，让你更方便修行。至于留在苍灵城以后，你能有多大进步，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周玉微微愕然，随即重重点头。 老族长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周玉还听不明白，那就实在是太蠢了。 “族长爷爷，这次全听您的安排，我完全服从。”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头去跟你爹娘交代一下，下次咱们去苍灵城的时候，老夫跟你们同去，顺便也去跟那个年轻人聊一聊此事。” 说完，老族长摆了摆手，示意周玉退去。 第三十五章 火爆 林桓看着身旁笑容灿烂的女子，脸上强行挤出笑脸。此刻他双手拎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包裹，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这是他们今天在苍灵城里，逛了一整天的收获。 “咋？累了？要是累了，你就先回去吧。” 何新怡注意到林桓脸上那勉强的笑意，故作体贴说道：“咱们今天也逛了一整天了，又都是你拿着东西，是够累的。要不你先回去也行，我自己再去单独逛逛？” “没有，哪的事？”早已筋疲力尽的林桓，听到这话之后，脑袋立刻摇的像个拨浪鼓，“咱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难得能陪你逛逛，我怎么会累呢？” “这还差不多。” 何新怡终于不再询问，满意的笑了起来。一旁林桓也是赔笑，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暗道终于又过了一关。 满满的求生欲啊！ 林桓和何新怡两人，自然是一对情侣，两人都是苍灵灵术院的学员。苍灵灵术院，能够以苍灵二字命名，自然是官办的灵术院，也是苍灵府内最好的灵术院。能够进入这所灵术院学习修行的，要么是本身天赋惊人，要么是自家爹娘长辈有所特殊，总之，非富即贵，没有什么普通人。而他们两个，自然也不例外，自家长辈都是苍灵城里有头脸的人物，自身资质也是极好。 灵术院今日恰逢每半月一次的休沐，两人便约好了出来逛街。 当然，说是约好，其实，还不是顺从女子的意愿？ 林桓逛了一整天，早已体力不支，但看到身旁的少女，却好像还没尽兴。心里不由哀叹：这女子逛街的时候，体力估计比绝大多数妖兽还要更强。 “七香丸？这里居然有七香丸？” 两人正在闲逛，林桓却突然听到，身旁少女猛地惊呼了起来。 林桓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不远处一家小店。那家店门面不大，门面匾额上‘易弦商行’那几个大字，倒是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是家刚开的新店。这种店铺，以他们两个平时的习惯，是根本不会多去看一眼的。 可是此刻，这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店门外，却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女修。 “七香丸？那是什么？” 林桓还有些错愕，却猛然发现，身旁少女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排到了那条队伍的最后面。 “你等等我啊！” 林桓拎着包裹，好不容易才追到少女身旁，气喘吁吁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又不是女人，你上哪知道去？”何新怡白了一眼，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最近几天，在咱们学院的女学员当中，突然流行起一种丹药，就是这七香丸。听说服用之后，三天之内，身体能散发出异香。可整个学院里，就只有几个贱胚子才有这东西，问她们是从哪弄的，又全都不说，想不到今天倒是直接让我遇上了。” 林桓莞尔。 女子之间的事情，他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就像少女嘴里那几个所谓的‘贱胚子’，八成是少女眼馋人家能得到那丹药，才这么说的。 而一般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和她一块咒骂那几个所谓的‘贱胚子’，然后再帮她把这丹药买来。尤其要注意的是，这时候千万别跟她讲什么道理，因为这时候不管自己说什么道理，一定全都是错的。这是林桓长久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女子，有时候是不能讲道理的。 “实在不好意思，本店今天七香丸已经售罄，诸位要想买的话，请明日赶早。” 两人并没有排多长时间，小店的门口，忽然出来一个少年，估计也就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少年话音刚落，顿时整条队伍都沸腾了起来。 “什么情况啊！本姑娘在这排了一天啦，你们居然说卖没了？” “没有丹药，你们做什么生意啊！” “是啊！今天你们要不卖给我们丹药，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 “……” 少年简简单单说这么一句话，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这时候有些傻愣了。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只得赶紧给店外这些客人鞠躬行礼，嘴里赔着不是。 “看这意思，这些人是打算把这间店给拆了啊？真是有……”林桓觉得有些可笑。不就是一个丹药嘛，还是那种跟修行完全没关系的丹药，在他眼里，一个灵钱都不值。他本想要开个玩笑，但当他注意到，身旁少女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焰的表情，到嘴边的话，也马上咽了下去。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他们居然说没有丹药了？我现在确实很想把这家店给拆了。” 何新怡说的平平静静，但却让林桓顿感一阵头皮发麻。 “别别别，明天，明天我赶早过来，肯定能给你排上，放心。” 林桓几乎是强拉着少女，才将少女带离了这条街。他很清楚，以何新怡从小被家里宠大的娇蛮性子，刚才那句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打算那么做。 少女被带离这条街的时候，依旧是一步三回头。嘴里还念叨着‘你可别骗我，骗我要你好看’之类的话。 同样的事情，几乎发生在这条街的每一个角落。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小店门口排了老长的队伍终于消失，小店也店门紧关。 “我的天啊！这群女人疯了吧？” “刚才你是没瞧见，我说咱们丹药买完了，这群女人简直一副要把咱们店拆了的表情。” “照这么看，明天最多一上午，咱们的七香丸又会卖完，到时候怎么办？” “一上午？我敢打赌，最多一个时辰。” 小店内，周良周济两个学徒在窃窃私语着。一旁，卫易看了眼今天的账目，脸上表情复杂。而在他对面，谢弦歌看着小店里这三个人，则是表情诡异。 “明天，打算怎么办？” 许久之后，还是谢弦歌开口，打破了店里沉默的气氛。 “你知道，咱们今天卖了多少颗七香丸，净赚了多少灵钱吗？”卫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多少？” “三十一颗，超过一万五千灵钱。” 在卫易说出这个数字后，小店内四个人，全都彻底沉默了。而周良周济两个学徒，这账目虽然是他们俩记的，可当这个数字被确认无误之后，他们两个，一样被吓得呆滞了。 “发了！我们发了！照这么下去，几个月之后，咱们身家就能超过百万了！” 百万灵钱！ 饶是少女有所准备，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被彻底震晕。百万灵钱呐，即便在遍地豪奢的苍灵城，这也绝对算是一份不小的家业了。那个丹药铺的老陈，辛苦一辈子，估计也攒不下这份家底。 “可看这架势，明天说不定，人会更多啊？”少女回过神来，忽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卫易脸上狂喜之色渐消。 “实在不行，明天再涨两百灵钱，卖一千灵钱一颗。” 卫易无比艰难的做了这个决定，如果是在几天之前，有人跟他说一颗法阶中品的丹药，能卖到一千灵钱，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有毛病。一般来说，某些特殊的法阶上品丹药，价格也才能达到上千灵钱，可那是极少数的情况。但眼下，事实却摆在他面前。 “这些女人真是疯了，我看，就算明天咱们把价钱再提高，还是撑不过一个上午。”卫易摸了摸脑袋，感觉无比的头疼。他第一次觉得，有灵钱赚，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开始的三天里，这七香丸一共才卖出去两颗，让卫易大感头疼。 可是紧接着，情况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还没等他开始想办法，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丹药忽然一下子就好卖了。第四天的时候，一天就卖出去十多颗。而从第五天开始，小店门口便出现了很多排队来买这丹药的女修。 “问题是，我就算玩了命的炼，每天不眠不休，也最多只能炼制出四十多颗。看这架势，明天来排队的人，恐怕会更多。” 卫易揉着脑袋，觉得头疼。四十多颗，那是上限，实际上他还是需要休息的，最多一天也就能炼制三十多颗而已。 实际上，直到现在，卫易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弄明白这七香丸，究竟是怎么火爆起来了。 “这样提价钱，也不是个办法。”谢弦歌仔细想了想，忽然说道：“这种丹药，就算能够火爆，也多半只能风靡一时，很难持续。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但要是随意涨价，恐怕这阵风潮过后，又会给咱们店带来不好的影响，殊为不智。” 少女说完这番话后，发现店内三双眼睛，齐齐都看向她，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我是说，我们可不可以用这丹药，去参加拍卖会？当然，不是一颗，而是几百颗一起。这样的话，既能卖出个不错的价格，又不至于砸了咱们的招牌。” “拍卖行？”卫易踌躇了片刻，说道：“办法倒是不错，可咱们这丹药，只是法阶中品的丹药，好像不够进入拍卖行的资格啊？而且，拍卖行这种地方，我也只是听说过，可从来没打过交道，更不知道怎么联系。” “这件事，可以交给我。” 少女脱口而出。 第三十六章 拂水 最近一段时间，在苍灵城的某些圈子里，一种名为七香丸的丹药，悄无声息的风靡开来。 这阵风潮，来的毫无征兆，事先没有任何人有所预料。甚至很多人听到这种丹药名字的时候，都是一头雾水，表示从来都没听说过。即便很多在炼丹一道上，颇具造诣的炼丹师，也一样表示不知道。 而当很多女修，知道这丹药的好处后，开始通过各种渠道，终于找到这种丹药源头的时候。众人这才愕然发现，原本出售这种丹药的店铺，竟然高挂起暂停营业的牌子。 虽然是暂停营业，可店铺里却又并非没人。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店员，在店里守着，跟每个来买丹药的女修解释。说什么十天之后，本店售卖的七香丸，会在城里那座叫拂水阁的拍卖行里出现，而且数量不少。 前来买丹药的女修，一个个败兴而回。除开最开始买到丹药的那群幸运女修，其他女修一无所得。但令人惊讶的是，这非但没有让这群女修丧失兴趣，反倒是对这种丹药更感兴趣了。很多女修自发的在自己的圈子里串联起来，准备大家合伙，去拍卖行上拍下这丹药。 转眼，数日之后。 拂水阁在苍灵城名声颇大，尤其是在拍卖阁这个行当里，更是称得上首屈一指。而在其身后，则是那个公认的苍灵府三大宗门之一的拂水宗。 苍灵府内，向来有三宗一家的说法。这里面的一家，指的就是那个云槐阁宋家。而三宗，则是指三大宗门，玉山派，麦芒宗，拂水宗。这三大门派各有长短。不过最近这些年，大家公认玉山派实力更胜一筹，实力已经开始超过另外两家宗门，如今非但在苍灵府内力压群雄，就是放眼整个两江修炼界西南部，一样能排进前十。 相比之下，拂水宗虽然稍逊一筹，可却也有其特色。宗内水属性功法极为突出，而且宗门九成以上，都是女修。 “二位预定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跟我来。” 一步入拂水阁，便有门口的女修迎了上来，在确定卫易和谢弦歌两人的身份后，女修作为向导引领二人。 拂水阁拍卖场内，所有的人员，都是出自拂水宗内，而且也全都是姿色不俗气的女修。这是一件极有特色的事情，别的不说，至少这些女修看起来也更养眼不是。就连卫易，在经过那几名侍者女修身边的时候，也不由偷瞄了两眼。 “拂水阁的女修，长的都挺好看吧？” 身旁，谢弦歌忽然声音温柔，让卫易赶紧转回头，正色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以前可从来都没来过这儿。” 见到少女脸色渐渐露出鄙夷的神情，卫易便转移话题道：“拍卖的事情，你都办妥了？” “当然，”少女得意的点点头，“丹药已经送到拂水阁手里，也已经请专门的鉴定师鉴定过，符合拍卖的标准。当然，至于说能卖出多少灵钱，那得看待会儿拍卖的情况。不过按照拂水阁那几名鉴定师给出的价格，底价就是七百灵钱一颗，咱们至少不会卖亏了。” 卫易不再问什么，继续跟着侍者女修朝里面走。 自打那天在小店里，两人定下来参加拍卖会的计划之后，除了炼丹，卫易就没有插手过任何事。或者说，就算他想插手，也完全插手不上。对于如何联系拍卖会，如何联系鉴定师，又如何谈拍卖的底价。这些东西，卫易是一窍不通。长这么大，他就从来都没进过拍卖会的大门。 在卫易的印象里，能够进的了拍卖会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修者。普通底层修者，就算有资格进入，肯定也没那份财力去买下什么。 不过说起来，对于这件事，卫易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少女和他一样，都是底层修者。就算最近日子过得好了些，可少女又是怎么了解拍卖会这种高级玩意儿呢？ 两人跟在女修身后，进入拂水阁内部。左拐右拐，又上了一层楼，直到走到一个房间门前，女修才停下脚步。 “这是为二位专门准备的贵宾室，二位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 女修说完之后，便恭敬的把门打开，站在一旁，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样。 “知道了，暂时先不需要，你先退下吧。” 谢弦歌仿佛理所当然的一样，就像来过许多次的常客。她摆摆手，那位女修弯腰行了个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女修离开后，两人推开门，走进房间。卫易这时才发现，里面竟然无比宽敞。房间内布置的也很是讲究，桌子上还有一炉正在燃烧的熏香。面前是一块巨大的透明水晶，可以俯瞰整个拍卖场。 卫易凑了过去，趴在透明水晶上朝下面观望，发现此刻拍卖场中人已经坐满了一多半。而在二层，卫易环视了一下，大约有十多个水晶窗子，正好将拍卖场围了起来，那些水晶窗子后面，应该都是和他们这间屋子一样的贵宾室。 “咦？这个东西，是不是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啊？”卫易顺着窗子，朝对面的水晶窗子望去，却发现那边是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水晶窗子后面的情况。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来啊？”见少女没有回答，卫易转回身，问道：“怎么瞧着你，好像对这里挺熟悉的？而且，咱们是第一次来，他们怎么就给咱们领到这里来了？这儿不是什么贵宾室吗？咱俩也算贵宾？” “没有。”少女平淡回答，然后随意从旁边拎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巨大的透明水晶前，“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这次可是整整拿了三百颗七香丸过来，就算全都以底价出售，也能超过二十万灵钱。这次的拍卖会，只是小型拍卖会，不会出现价钱太离谱的东西。咱们这些丹药，虽然算不上这些拍卖品里比较贵的，可也绝对不算最便宜的，给咱们一间贵宾室算什么？” 卫易略微琢磨了一下，觉得少女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便也没有多想。 “这拂水阁的拍卖会，一般分大中小三个水平。小型的拍卖会，每天都要举行超过五场，没什么稀奇的。这种小型拍卖会，客人也没有什么准入门槛，拍卖的东西，也大都是价值在十万灵钱到百万灵钱之间的。” “不过要是中型拍卖会的话，就不一样了。中型拍卖会，一般拍卖品的价格都在百万灵钱以上，往往半个月才有一次。这种拍卖会，就需要有一定的身份，得到拂水阁的承认，才能被允许参加了。” “而大型拍卖会，拂水阁则是每半年才举行一次。当然，是指一处拂水阁，在咱们苍灵府，拂水阁可是一共有四座的。这种大型的拍卖会，拍卖品的价值，就不是以灵钱来计算的了，而是用灵晶。能够进入的修者，也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者，炼气期修者是不太可能被允许入内的。” 少女娓娓道来，又简单的给卫易介绍了一下拂水阁的拍卖规则，以及拍卖会上一些特殊的注意事项。这些东西，对于从来都没参加过拍卖会这类事情的卫易而言，确实感到十分的新鲜。 “看不出来，你这懂得倒是不少啊？” 卫易这句话是由衷的发出赞叹。 “还有，如果这拍卖会上，有什么你看着的东西，也可以直接买下来的。”少女继续解释，“咱们现在身上灵钱不够，可拂水阁会把咱们带来的丹药，算在咱们的资产当中。如果你看中了什么，只要价格没超过咱们的丹药总价值，就都能买下来的。拂水阁会先替咱们支付，然后再从咱们的拍卖所得当中扣除。” 谢弦歌又指了指桌上的那枚玉简，“那枚玉简，里面记录了这次拍卖会上，会出现的商品信息，如果你有兴趣，不妨看一下。” 还有这种操作？ 对于拍卖会的一切，卫易都觉得无比新奇。他顺手拿起玉简，开始翻看起来。偶尔抬起头，透过透明水晶看看楼下。整个楼下大厅当中，约莫坐满之后，能容纳三百人。因为两人过来的比较晚，这场拍卖会即将开始，此刻大厅中倒是人来的已经差不多了。 “叮！” 随着一声无比清脆的磬响，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卫易这时候才注意到，这拂水阁果然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就连开场用的铃磬，都是一件不俗气的法宝，有清心正色的作用。 磬响之后，一个极为美艳的女修，走上台前。 “奴家，谢嫣儿，是拂水阁三等拍卖师。”女修嫣然一笑，纤细手指如葱白，轻轻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单单这一个动作，就让下面很多男性修者想入非非，顿时魂都飞走了。 “相信很多常来光顾我们拂水阁的客人，也都认识奴家。不过呢，今天还是有很多新客人，奴家还是要把该说的一些规矩，再次重复一遍。” 自称名叫谢嫣儿的妩媚女修，开始介绍拍卖会的一些详细规则。 “那么，奴家宣布，本次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三十七章 拍卖（上） 坊间传闻，拂水宗的女修，很多都修行过魅惑类的神通，谈笑之间，便可让人心神失守，不能自拔。 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卫易不清楚。但此刻拍卖场上，那位极尽风情的拂水宗女修，确实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神摇曳。 “听说拂水宗的初代祖师，在开创拂水宗之前，曾是一个散修。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所爱至深的道侣背叛，才黯然流落到苍灵府。后来在苍灵府潜修多年，自创百花拂水经，又建立了拂水宗。可等到那位初代祖师，觉得自身实力足够，单枪匹马去找那位背叛她的道侣复仇的时候，却发现被人捷足先登，那人已经早就被仇家杀了。” 谢弦歌坐在椅子上，啃着一个自己带来的果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 “这我倒是也听说过。”卫易点点头，“我还听说，这百花拂水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百花经，一部分是拂水经。百花经和拂水经，都是难得的灵阶上品功法。但两者结合后，却能跻身玄阶中品功法，极为奇妙。” “这不重要！” 谢弦歌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果子，“我想说的是，这证明男人要是背叛的自己道侣，都不用道侣去复仇，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会遭报应的。” 卫易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不过说起来，这确实是件挺有意思的事。”见到卫易这个表情后，少女某个恶趣味终于得到了满足，继续说道：“正常来说，有这种开派祖师的门派，不都应该是断情绝欲，禁止门下女弟子结道侣才对吗？” “那谁知道？”这回轮到卫易翻起了白眼，“反正现在拂水宗的女修，可是人人抢着要。能够娶一名拂水宗的女修做道侣，那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你也想是吧？”少女抄起手里吃剩下的果核，作势要扔，不过在卫易用手挡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没有扔出去。 “真不知道，这些狐媚胚子有什么好的。” 少女透过水晶窗子，望向下面那名女修，不自觉的小声念叨了一句。 …… 包厢内两人闲聊的时候，拍卖却已经正式开始了。 随着两名女修，将一个三尺长的箱子抬了上来，上面还盖着一块红布。谢嫣儿将红布掀开，打开箱子，里面露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来。 卫易坐在包厢当中，距离很远，很难直接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只能借助墙上的投影法阵。在投影法阵上，卫易一眼便认出，这应该是某种妖兽的蛋。 “第一件拍卖品，三阶妖兽，环纹血鳞雁的蛋。”谢嫣儿把箱子完全打开，将里面巨大的赤红色蛋显露出来。 “环纹血鳞雁，成年可达到三阶中品，也就是相当于我们修者的炼气期八重天。成年之后，双翅展开可超过一丈，力大无比，可以负重千斤。无论是作为灵兽还是坐骑，都是上好的选择。” “而且经我阁鉴定，此妖兽的父母，都是成功突破到四阶的变异血鳞雁。也就是说，这枚血鳞雁的蛋，有极大可能继承了其父母的变异血脉，成年后继续成长的可能性极大。相信在座对灵兽稍微了解一些的，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将来此灵兽一旦成功突破，诸位今天买的可就不是一枚三阶妖兽的蛋，而是一头极具潜力的四阶妖兽灵禽！” 不得不说，这位出自拂水阁的女拍卖师，一颦一蹙一举一动之间，确实极具魅惑。而这种诱惑，也完全将拍卖场内的气氛调动了起来。 “这么好的灵禽，奴家倒是好奇，待会儿会是哪位幸运儿，会成功拍下这件东西呢？奴家倒是很想认识一下他呢！”谢嫣儿说到这里，还故意朝下面嫣然一笑，让很多男性修者都看的直了眼睛。 “环纹血鳞雁蛋，底价五十万灵钱，每次加价不少于两千。” “五十万两千！” “五十万四千！” “五十万八千！” “……” 拍卖场中的气氛，很快就变得狂热了起来。期间这位拂水宗女拍卖师，还不忘见缝插针的说上两嘴，每一句又都恰到好处，恰好给拍卖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李某最近恰好需要一头灵禽坐骑，还望大伙给一个面子。”当拍卖价格超过六十万之后，有个汉子突然站了起来，对四周拱手抱拳。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一阵阵哄笑声淹没，大伙只当他是个玩笑，没谁会真的在乎。 最终，这枚环纹血鳞雁的蛋，以七十三万六千灵钱的价格，终于成交。 …… “东西是好东西，要是灵钱够的话，我也很想买啊。” 卫易拄着下巴，隔着透明的水晶窗子，一样内心火热。 “我在沦陷区做苦力的时候，就见过一个炼气期巅峰的狩妖者，养了一头三阶下品的炽火蝎。那头炽火蝎有两种本命神通，一为火，一为毒，都是能威胁到炼气期巅峰修士的。而且那头炽火蝎防御也很强，有那么一头妖兽，那位炼气期狩妖者，几乎可以正面单挑任何四阶以下的妖兽了。” 卫易想起自己以前在沦陷区的某段经历，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渴望来。 “可你想没想过，一头成年的三阶中品灵兽，市价应该是多少？而这头三阶中品灵兽，中间豢养驯化，又要多少灵钱？” 卫易歪着脑袋，略一思索，便知道少女所指。他之前常年出没于沦陷区，对此再熟悉不过。 一般来说，如果是一头被驯服的三阶中品成年灵兽，价钱通常要超过百万。而如果这妖兽，恰巧又是一头会飞行的灵禽，那价钱还要再往上翻个四五成。这还是苍灵府这边，毗邻沦陷区，比较容易弄到妖兽的关系。 不过，这个看似离谱的价钱，很多时候，却依然是有价无市。豢养和御兽，本来也是修真百艺当中，比较庞大的一个分支。如那北地的御灵宗，作为八大修行圣地之一，便是以御兽而闻名。如果能豢养一头和自己心意相通的灵兽，那好处实在太多了。比如那些进入沦陷区的狩妖者，如果有这么一头灵兽，战力便直接翻倍。而且这灵兽往往悍不畏死，必要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替自己挡下那致命的一击，救自己一条小命。 而如果是飞行灵兽的话，更可以当做坐骑，让炼气期修者便拥有长途飞行的能力，好处更是不用多说。 但是，如果把这个成年灵兽，换成是一颗极具希望的妖兽蛋，那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一颗妖兽蛋，从孵化到培育成年，这其中要花费多少灵钱？而且不同的灵兽，需要的御兽神通也不相同，再加上寻找相应神通的资源，又是好大一笔开销。这些加在一起，最后才能培育出一头三阶的成年妖兽。 如果把这些都算上，那么眼下，拍卖会上的这颗妖兽蛋，价钱可以就卖的有些高了。 “当然，这些出价的人，也不都是傻子。”少女总算说了句公道话。“妖兽最重血脉。这头妖兽父母是四阶妖兽，将来它能突破到四阶的可能性，虽然一样很低，可到底比其他三阶妖兽高了很多。要是它本身就是四阶血脉的话，那价钱就算再往上翻十倍，也一点都不稀奇。” 卫易撇撇嘴，这次没有接话。 如果是四阶妖兽的蛋，拍卖的底价，恐怕就会超过百万灵钱，又怎么可能在小型拍卖会上出现呢？ “手里的钱，永远是有限的；但天底下的好东西，永远是无限的。”少女板起脸，如同在灵术院授课的夫子，竟然讲起道理来：“用有限的灵钱，去奢望无限的好东西，那是给自己找病。” “那要是像你一样，用有限的时间，去赚无限的灵钱，是不是也挺傻的？” 卫易的玩笑，让少女只得吐槽一句‘懒得理你’，然后便不再说什么。 在这枚三阶妖兽蛋之后，接下来的几件拍卖品，一样没有让人失望。每一件，可以说都是炼气期修者所用之物当中，难得的极品。 但在这拍卖过程当中，卫易很快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好像从始至终，这几件拍卖品，都是那些坐在下面大厅当中的修者在争抢。而那几个里面亮着灯光，明显里面有人在的贵宾室，整个过程当中，除了寥寥几次报价之外，再没有一次出价。 “这有什么奇怪的？” 当卫易把这个问题说出来之后，谢弦歌立即以一种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他。 “那几间贵宾室里坐着的，肯定都不是普通修者。这些东西对咱们来说，虽然不错，可对他们来说，只能勉强入眼而已。而且以他们的身份，如果想买这些，也不用非得来拍卖会上，多半是有自己路子的。” 第三十八章 拍卖（下） 有些人，天生出自那些世家大族，或者后来投身名门大派，有这种背景的修者，很多时候，真不是普通修者能够比拟的。 就比如今天拍卖会上这些东西，法宝、兽蛋、材料等等，这些东西，无论是对于普通修者，还是那些有背景的修者，都很珍贵。可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普通修者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可能只有拍卖会这一个选择。那些跟脚来历深厚的修者，却往往还有其他的渠道，而且往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远比拍卖来的要低。 如那枚兽蛋，估计就是沦陷区某个狩妖者得来，自身又无用，所以才拿出来拍卖的。普通修者想得到这东西，就算愿意进沦陷区冒险，去跟妖兽掰命。最后能不能得到，还得看运气，倒不如直接在拍卖会上来的容易。可那些名门大派，却往往自家就有豢养的灵兽。门下弟子，一般只要付出些许内部所谓的贡献，便能轻松得到这些。 再比如功法、神通，乃至一些法宝，同样如此。苍灵城里那些玉简店，能出售的大都是炼气期修士使用的东西。一旦到了化灵期之后，修者所需之物，就很难单纯的从市面上买到。要么去此类拍卖会上碰运气，要么就干脆加入某一方势力。 这大概，就是那些所谓世家大族，或者名门大派能够百年千年不朽，并且持续吸引人才加入的原因。 “这件澜罡甲之后，就是咱们的丹药了。” 卫易正趴在窗子上，津津有味的看着下面的拍卖，却忽然听到谢弦歌说道。 “这么快？”卫易顿时有些紧张，拿起桌上的玉简再次确认，“还真是。老天保佑，希望咱们的丹药，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此刻拍卖会上，正在拍卖的是一件叫做澜罡甲的防御法宝。模样看上去倒是挺唬人的，按照那个拂水阁女拍卖师的说法，这灵甲本身防御力不俗，而且在受到攻击时，表面能够自行激发一层水属性的罡气，对于火属性攻击的抗性尤其突出。同时这件灵甲，好像还是苍灵城里某位非常有名的锻甲师所制。卫易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当那个女修说到那位锻甲师名字的时候，全场不少人都小声惊呼了一下。 刚刚卫易还在想，若是将来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狩妖者，穿上这玩意儿在沦陷区打杀四方，会不会真的很帅什么的。可这会儿卫易满脑子想的，却都是丹药能卖多少灵钱的问题了。 “接下来这件拍卖品，就有些特殊了。” 灵甲被成功拍卖之后，后台女修送上来一个巴掌大小的丹药盒，显得极为贵重。饶是卫易亲手炼制的这丹药，这会儿都有些惊讶了。 拂水阁的女拍卖师将药盒打开，一颗七香丸就放在里面。 “最近在咱们苍灵城，忽然出现了一种叫做七香丸的丹药，在一些女修的群体当中，可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谢嫣儿掩住嘴，嫣然一笑，“不瞒大伙，就连奴家我，最近也是很为此着迷呢。” “这种叫做七香丸的丹药，品阶为法阶中品。经本阁鉴定，炼气期女修服用之后，三日之内，身体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气。这种香气并不简单，具有轻度魅惑的功效。而且据本阁考证，这种丹药，最早发源于当年云莽修炼界南部，咱们苍灵府内，能有同样功效的丹药，品阶却是法阶上品。而且随着云莽天灾之后，这种丹药已经濒临失传，没想到今天却在咱们苍灵府重现。” “只可惜的是，这种丹药，只是售卖了短短几天，便停止售卖了。奴家的很多姐妹，都是慕名而去，结果却白跑了一趟。”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卫易看到那名女拍卖师，说到这里的时候，竟朝着自己包厢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呢，前些天没能买到这丹药的姐妹们，今天若是来到咱们拍卖会，那可就有福了。”谢嫣儿将药盒拿起，放在幻光投影下，以便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今天咱们拍卖会上，就出现了这种丹药，而且数量是整整三百颗。” “法阶中品丹药，七香丸，三百颗同时拍卖。底价二十一万，每次加价不少于两千。” “拍卖开始。” 随着谢嫣儿一声‘拍卖开始’，会场内便开始了不断的报价。期间并不只是女修，也有很多男性修者报价。 但此刻，坐在包厢当中的卫易，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一次又一次增加的报价上。 最早出自云莽修炼界南部？ 如今已经失传？ 具有轻度魅惑的功效？ 卫易此刻脑子里，电光火石一样，闪过很多东西：这种丹药出自云莽修炼界，他一点都不奇怪，比较素就是出自沦陷区的妖兽。具有轻度魅惑的功效，这点之前卫易倒是没想到。毕竟丹方里面没有写，他也没亲自试过。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为什么这种丹药，仅仅在小店里售卖了几天之后，便瞬间火爆了起来。 女修需要这种丹药，这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卫易觉得，自己脑子当中，原本几个独立的线索，这会儿终于形成了一条线：七香丸这种丹药，原本苍灵府这边是没有的。苍灵府这边，原本有相同作用的丹药，品阶至少是法阶上品，价格恐怕要比七香丸高数倍。所以自己这七香丸出现之后，才会在短短几天内就火爆起来。 至于为什么苍灵府这边，没有这种丹药，那就更简单了。当年云莽修炼界距离蛮荒最近，尤其是云莽南部，临近蛮荒，猎杀起妖兽来获得妖晶，也更加容易。所以当年云莽修炼界的很多丹药，都是有妖晶作为炼丹材料的。而北方的很多修炼界，则大不相同，更多时候，使用妖晶的成本更高，大家更愿意使用灵草。 可等到云莽天灾之后，整个云莽沦陷，两江修炼界变成了临近妖族的修炼界。所以这些年来，两江修炼界的很多丹药，也开始逐渐以妖晶为材料了。可那还仅仅只局限于一些高品阶的丹药，像七香丸这种低阶丹药，那些有能力的炼丹师们，暂时还没开始研究。 这些加在一起，才造成这一次的火爆。 卫易在想这些的时候，拍卖场上，那三百颗七香丸已经不断的创出更高的价格了。 “三十一万！” “三十一万两千！” “三十一万四千！” “……” 拍卖场内的报价，很快超过了三十万，而且依然没有半点衰减的势头。这已经开始超出卫易的想象了，超过三十万的拍卖价，就意味着一颗七香丸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一千灵钱。 “三十五万！” 会场的某个包厢当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将报价直接提高了两万都不止。 “三十五万，还是这位客人更有眼光。”谢嫣儿在一旁蛊惑道，“这种失传了的丹药，虽然重现于世，可下次什么时候能再炼制出这么大批量来，那可不好说。” “三十五万两千。” 很快，会场内又有人开始重新报价。 “四十万。” 又是刚刚那个包厢。这一次，更是直接将报价提高了将近五万，给人一种势在必得的感觉。 “四十万，还有人想要加更高的价格吗！”谢嫣儿做出一种极为夸张的动人姿态。但是这一次，会场内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有人再次开口出价了。 四十万灵钱，买三百颗七香丸，平均下来，一颗丹药已经超过一千三百灵钱。这已经是法阶上品丹药的价格了，用同样的灵钱，或许都能去买有相同功效的法阶上品丹药。到了这个时候，即便那些狂热的女修，也会开始想是不是值得。 “四十万第一次。” “四十万第二次。” “四十万第三次。” 女拍卖师故意拉长了声音，但仍是没有人继续出价。 “成交。” 随着一声锤落，三百颗七香丸，终于以四十万的价格成交。 贵宾室内，此刻谢弦歌和卫易两个人，都有些傻眼了。 “你确定我没听错？”卫易率先开口，“真的……卖到了四十万？”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呆愣的点了点头。 四十万？ 四十万！ 卫易脸上猛地露出狂喜之色，仿佛沦陷区里一头饿了三天的妖兽，突然看到一顿大餐。 “咱们现在有四十万了！想买什么买什么啊！” “咱们发了！” 谢弦歌也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复杂，但大半都是激动。 “咚咚咚！” 两人正欣喜若狂，贵宾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尊敬的客人您好，刚才您在本阁拍卖的丹药，现已成功拍卖，请问您是要晶卡，还是要兑换成现晶？” 卫易激动的过去开门，看到一名拂水阁的艳丽女修，正规矩的站在门外。 “嗯……要晶卡吧。” 女修恭敬的点了点头，复又说道：“还有，刚刚拍下丹药的客人，跟我们提出，希望能够在拍卖会结束之后，和您见一面，我们需要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第三十九章 符笔 拍卖，依然在继续。 女修离开后，卫易关上门，重新回到透明水晶窗子边上坐下。他看向谢弦歌，少女也看向他，两人对视。 “他们找我干什么？” 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卫易先开口。 “我也不知道。”少女脸色郑重。“不过我猜，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也许人家就是单纯的想见见这七香丸的炼制之人，顺便再请你帮他们再炼一些，也说不定。” 再炼一些？ 卫易听到这话，顿时眼睛放光。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说不定自己接下来又有大订单，又有灵钱进账了。 “再等等吧，反正这次的拍卖会，也进行一多半了。” 两人不再对视，重新将视线放到下面的拍卖会上。 随着拍卖会越来越往后，出现的拍卖品也越来越贵重。这也是很多拍卖会的常用手法，经常是头一件拍卖品很值钱，然后中间的相对一般。等到最后压轴的，一定是这场拍卖会上最贵重的。 “接下来这件拍卖品，很多符修朋友，或者有志于进入制符领域的朋友，可千万不要错过。”拂水阁的女拍卖师，将遮盖的红布掀开，只见一只尺长的金色符笔，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件符笔，品阶为法阶上品，内刻有《精准》、《安神》、《化生》三个法阶禁制。” “相信任何一位对制符有所了解的朋友，都一定明白这件符笔的珍贵之处。不过，更为珍贵的是，这件符笔，如今只能算是一件半成品。当初炼制它的时候，炼制者本来是打算制作一件灵阶的符笔，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未能成功。如果哪位朋友，能够把这件符笔买到手，将来不妨试试提升品阶，到时候可就是一件灵器了。” “这枚符笔，底价十二万灵钱，拍卖现在开始。” 对于制符，卫易是不太懂的，更不明白这符笔究竟好在哪里。 可当他转头看向身后少女，看到少女的那眼神里的渴望，卫易离开明白，这是一件好东西。 “这东西，真的很厉害吗？” 少女收回视线，似乎还想要下意识的擦一下口水，“你不懂制符。这法阶上品的符笔，都是带有三个法阶禁制的，就和其他上品法宝一样。不过，刚才这件符笔上的三个禁制，可都是很稀罕的。同时拥有三个，确实殊为不易。至于还存在的进阶可能，那就更加稀罕了。” “如果我能用这支符笔制符的话，估计接下来用不了几天，我就能稳定的制作出火球符了，而且成功率会超过六成。” “唯一的缺点，就是实在太贵了。” 少女说完之后，又转头看向下面的拍卖场。 法阶上品的法宝，正常情况下，价格的确应该在十万灵钱左右。例外不是没有，比如一些甲胄类的法宝，价格往往就更加昂贵一些。还有的品质突出些的，就比如眼下这支符笔，卫易估摸着恐怕最终的成交价，应该接近二十万灵钱。 “十四万六千！” 少女正眼巴巴的看着下面的拍卖，却猛然听见，身旁一个温醇嗓音响起。 “我这是第一次在拍卖会上报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面对少女直视过来的眼神，卫易破天荒的第一次心里有些发虚，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就是琢磨着，这枚符笔品阶不低。要是咱们买了，接下来很长时间，你就不用再换了。而且你刚才不是也说，这东西对你制符挺有用的吗？早买早赚啊。” “那就买吧，但是，回头要算我自己买的。” 少女鼓囊着嘴，仿佛还在心疼那些灵钱。 “十八万！” 当价格又上升了几次之后，卫易索性也用上了刚学来的门道，也直接往上一下子提高了很多。 “十八万第一次。” “十八万第二次。” “十八万第三次。” “成交！” 卫易看着女修手上锤子落下，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他原本还担心，十八万灵钱还拿不下这支符笔。 可同时，心里那阵肉疼，也随之而来。 十八万灵钱啊！整整十八万啊！刚刚自己才卖了那些丹药，扣了百分之一的手续费后，还不到四十万灵钱。可这一锤落地，这些灵钱里面将近一半，还没到自己手里，就给别人了。 无比心疼的卫易，这会儿不由开始盘算起来，自己接下来多久，才能再赚回这些灵钱来。不过当他看到旁边少女的时候，顿时这种心疼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因为他发现，少女那种心疼的感觉，好像比他还厉害。 这才对嘛！本就是个财迷，还是给她买东西，本来也该这家伙更心疼一点才对。 买下这枚符笔之后，拍卖会便渐渐接入尾声。 最后三件拍卖品，一件音波类的法阶上品法宝，一种罕见的法阶上品神通传承，还有一枚灵阶的丹药，都卖出了七十万以上的价格。 尤其是最后那枚灵阶下品的丹药，是一种辅助炼气期巅峰修士突破的丹药。炼气期巅峰修士，在突破化灵的凝璇关口使用，可以提高一成的成功率。这枚丹药，更是引来很多炼气期巅峰修者的追捧，卖到了近百万灵钱的价格。 在最后那枚丹药拍卖的过程中，卫易一度怀疑，会场里那些炼气期圆满的修者，参与这次拍卖会，是不是都冲着这枚丹药来的？ 随着最后一枚丹药被拍卖，这场拍卖会，终于宣告结束。 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坐在包厢的透明水晶窗子前，看着下面逐渐退去的修者。有的面带喜悦，有的面露沮丧，也有的一脸偷笑，什么样的都有。 卫易他们两个，倒是不着急离开。一方面刚刚买下的灵符，和拍卖后剩余的灵钱，还没有送来，估计还要再等一会儿。另一方面，刚刚那个买下丹药的人，这会儿也还没有露面。 “尊敬的客人，这是二位刚才拍下的符笔，以及扣除拍卖金额后，余下的灵钱。” 时间不长，便有一个拂水阁的女修走了进来，抱着一个装有那枚符笔的匣子，还有一张晶卡。 “二位，请问哪一位是炼丹士？”女修将两样东西交付后，对二人说道：“刚刚那位拍下二位售卖丹药的客人，向我们提出，希望能够见一下炼制那种丹药的炼丹士本人。如果方便的话，那位客人正在旁边的包厢等候。” 卫易和谢弦歌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我是。”卫易冲女修回应了一下，然后对少女说道：“我过去看看，你先在这儿等我就行。” 既然人家提出，是想见炼制丹药的炼丹士本人，少女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坐回原位，开始摆弄起那支新入手的符笔来。 “走吧。”卫易将晶卡收好，然后示意女修带路。 对于这位神秘的买家，卫易其实也很好奇。 在他看来，对方之所以想要见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对他炼制的这种丹药感兴趣。 女修所指的包厢，仅仅只隔了不足百步。卫易跟在女修身后，走到包厢门外。 “进来！” 女修轻轻敲门，说明来意后，包厢内很快传来回应。紧跟着房门打开，卫易便看到包厢内，正有四个人在其中。 一坐，三立。坐在那里的，是个看起来和卫易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而旁边三个站立着的修者，一位约莫有五十多岁，脸色淡漠。而另外两个，则都是女修，姿色比之刚刚在拍卖上大放异彩的女拍卖师，也不遑多让。卫易一打眼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这几个人当中的核心，而且看样子，更像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后辈。 但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第一眼后，卫易便很自然的，在心底对其产生了一个印象。 桀骜。 “这位，就是炼制七香丸的炼丹士吗？” 年轻人见到卫易进来后，立刻便站了起来。在和拂水阁女修打过招呼后，女修退去，只留下卫易一人。年轻人站起身后，很友善的冲卫易点头致意，卫易也随即还礼。 这个年轻人，从卫易进门一开始，所有的动作，包括每一个表情，都完美的无可挑剔，完全符合一名世家大族子弟应有的风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都很有礼貌，可卫易就是打心眼里，有一种很排斥的感觉。 稍稍迟疑了片刻，卫易才反应了过来。 是眼神。 没错，就是眼神。卫易不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自己的眼神。那种眼神，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淡漠，虽然脸上带着标准的笑意，但眼神里透露出的淡漠，好像视卫易如同蝼蚁。 “自我介绍一下。”年轻人率先开口，依旧在礼仪上无可挑剔。“在下宋先吉，鄙家云槐岭宋氏，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云槐岭宋氏？ 卫易眼神微微一眯，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来。一般来说，能够以家族自称的，都是家族的嫡系主脉，这个规矩卫易是懂的。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云槐岭宋家的嫡系子弟。 难怪这么大派头！ 云槐岭宋家，那可是苍灵府公认的第一家族。宋家的嫡系子弟，有点傲气也很正常了。 “我叫卫易，你叫我名字就行。” 第四十章 冲突 “卫先生，请坐。” 不得不说，即便打心眼里不喜欢他，但卫易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自称出自云槐岭宋家的年轻人，单从举止礼貌上来说，确实完美的无可挑剔。 云槐岭宋家，公认的苍灵府第一家族。卫易先前对于宋家，只接触过那样一处云槐阁，观感还算不错。不过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云槐阁恐怖的赚钱能力。单单是那样一处云槐阁，恐怕每天赚来的灵钱，就能堆成一座小山。但那处云槐阁，对于整个宋家来说，估计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云槐岭宋家，亦是苍灵府公认的最有钱的世家豪族。 而按照年轻人的自我介绍，恐怕他不但是云槐岭宋家的嫡系子弟，估计还是比较重要的嫡系。 有这样的出身，就算狂傲一点，也是合情合理的。 两人坐下之后，卫易很快发现，房间中另外三个人，此刻已经站立，看起来如同仆从，这也更证实的卫易先前的猜测。 “卫先生，相比你应该也已经知道，刚刚你售卖的那些丹药，都是由我拍下了。”年轻人正襟危坐，脸上依旧带着标准的笑脸。“但原谅我的直言，你炼制的丹药，应该不值这个价钱。” 卫易什么都没说，只是听年轻人继续说下去。 “法阶中品的丹药，除了极特殊情况下，价钱不太可能超过一千灵钱。这次阁下炼制的丹药，之所以能卖到这个价钱，一方面是因为这种丹药确实很稀有，另一方面，也是我个人想表达一种友好的善意。” 年轻人见卫易始终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拥有同样作用的丹药，苍灵府不是没有，但却都是法阶上品以上的。而阁下这次拍卖的丹药，只能说是一个意外。” “我也就不和阁下兜圈子了。”年轻人很坦然的说道：“对那几百颗丹药，我其实没什么兴趣。之所以高价拍下来，也只是为了给阁下一个善意。我感兴趣的，是阁下手里的丹方。以阁下的能力，也许还不清楚，这份丹方到底有多珍贵。” 年轻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只是阁下一人的话，就算每天只炼制这一种丹药，数量还是有限，根本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实在可惜。但如果我们合作的话，以我能动用的资源，绝对可以将利益最大化，远比今天阁下卖这几颗丹药，赚的要多得多。” 果然。 卫易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但心里却暗自腹诽，果然如同自己先前猜测的一样。 作为云槐岭宋家的嫡系主脉，几百颗七香丸虽然价值不菲，但好像还难以进入人家的眼里。云槐岭宋家的财大气粗，卫易可是早就听说过的，而且也稍稍领教过一些。既然如此，自己身上能让对方感兴趣的，也就只有丹方了。 “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有打算出售丹方的想法。” 卫易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果断的否决道。 “我想，阁下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年轻人听到这里，脸上笑意依旧没变，继续说道：“我们合作，可不一定需要阁下把丹方出售给我。合作的法子很多。比如说，我可以出资，和阁下合作开一家丹药店。我们雇佣其他炼丹士，阁下将丹方传给他们，或者将丹方的一部分传给他们，然后签订一些特殊的协议，防止丹方外泄，反正只要最后能炼出丹药就行。至于最后如何分灵钱，这也可以细谈。”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卫易脑子开始迅速运转起来，思考年轻人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很多大型的炼丹坊，的确都是按照这个模式来运作的。只要能有效防止丹方不曾外泄，还真是可以尝试一下。 “我……考虑一下。”卫易这次没有立刻拒绝，而是笑眯眯的点点头，说道：“得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多赚灵钱的事情，我当然不会拒绝。” 话说到这里，两人其实已经都很满意了。毕竟，就算是真的有意合作，可这里面的细节，也需要详细考虑考虑。如果卫易贸然答应，反倒有一种冒失的感觉。 再接下来，那自称名叫宋先吉的年轻人，便开始询问一些关于七香丸的细节。让卫易觉得惊讶的是，这年轻人并非炼丹士，但对于炼丹的很多东西，却好像比他都更了解。 片刻之后，双方才终于详谈融洽，在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后，卫易起身准备告辞。 “还是请卫先生多考虑考虑，毕竟如果我们合作的话，这也是一件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 卫易准备告辞后，年轻人也站起身来，很客气的将卫易送出门。再加上双方先前还算愉快的交谈，竟让卫易对其印象大为改观。 大凡任何一些稍大些的修行世家，族内弟子必然会有骄横之气。而且家族崛起的时间越短，这种现象就越明显。反倒是像宋家这样，兴盛数百年之后，才会明显改观。宋家是出了名的有钱势大，但同时也是出了名的家教甚严。尤其是经过这次接触之后，卫易更是彻底相信了这个说法。 “如果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宋先吉微笑始终不变，“当然，如果方便的话，过几天我要是抽出时间，也很想去卫先生的丹药店看一看。” 刚才两人聊天的时候，卫易也透露过，自己已经开了一间丹药店的事情。 “那我就静候光临了。” 卫易在年轻人的陪送下，走出贵宾室后，忽然看到不远处，谢弦歌正站在那里等待着。 “宋先生，我介绍一下。”卫易忽然转回头，看向年轻人，指向不远处的谢弦歌，说道：“这位是我们店的另一个老板，我们丹药店，是我们两个人合伙开的。” “宋先歌？！” “宋先吉？” 然而还没等卫易介绍完，耳边却同时响起这两个声音。身旁年轻宋家人的声音，惊讶中好像还带着一丝怒意。而眼前谢弦歌的脸色，在看到这个年轻宋家人的时候，几乎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宋先吉，你想要干什么？”拂水阁的通道内，刚刚竟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不过紧接着，少女便率先开口，怒色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都是你的安排？” 少女一连串的问题，不一定让这位姿容很好的宋家年轻人如何动容，但却让卫易着实被震到了。他恍惚了一个呼吸后，下意识的问了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你们……认识？” 然后通道当中，此刻无论是少女，还是年轻宋家人这一方的几人，显然都没有谁回答他的问题。 “宋先歌，真是想不到，难得我在拂水阁里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竟然还跟你有关系。”宋先吉看了眼旁边的卫易，先前礼貌性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见，脸上尽是冰霜。 “听这个意思，怎么，你现在自己开了家丹药店？可我记得你不会炼丹啊？不过，这说明你离开咱们宋家之后，日子好像过的还不那么惨嘛？” 少女同样面带寒霜，声音冰冷的吐出几个字：“干你屁事。” “还有，我说过，我姓谢，不姓宋。” “干我屁事？”年轻人怒极反笑。“是啊，你这个早已经自认为不姓宋的人，不管过的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和我们宋家没有半个灵钱的关系。哦，这本来就是你自己说的嘛！不过我很想问你，如果不是以宋家人的身份，单凭你如今的水平，有资格坐在拂水阁的贵宾室里面吗？”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宋先吉脸上笑容透露着不怀好意。“前些日子我听说，有个年轻男子，拿着我宋家的核心族牌，在云槐阁里买了一点低阶灵草。当时我还在好奇是谁，我宋家有那种核心族牌的，最多不超过二十人。可这二十人里，每一个我都认识。现在我明白了，当时去买灵草的，应该就是这家伙吧？这家伙跟你什么关系？难不成……又是你看上的得意夫婿？” “你闭嘴！” 少女勃然大怒，平素从来都是温柔如水的少女，在这一刻，却仿佛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妖兽。 “呦？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打我？” 年轻忽然哈哈大笑：“宋先歌，哦，我记得你现在姓谢是吧？还想像几年以前一样揍我？你凭什么？还想用石头拍我？我可是刚刚才修行到炼气期九重天，现在要是咱们俩动手，估计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打趴下吧？亦或者……凭你那个做贼的爹？” “哈哈哈……” 宋家年轻人笑的无比张狂，嘲笑着眼前少女的弱小。 砰！ 年轻人正得意至极的笑着，身旁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拳头。这拳头角度无比刁钻，以至于宋先吉发现的时候，已经近在咫尺，根本无法阻挡。 然后，年轻宋家人结结实实吃下这一拳，然后身体重重朝后倒在地上。 “凭我，可以吗？” 卫易就这么站在年轻宋家人面前，双手紧紧握拳，整个人如同一座巍峨山峰，横亘在少女和年轻宋家人之间。 直到很多年以后，这一幕，少女依然无法忘记。 “好！好！” 年轻宋家人虽然倒飞出去，但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几乎就在他倒地的同时，那名始终站在年轻人身边中年修者，突然动了起来。 危险！ 凭借着在沦陷区混迹多年的经历，几乎在中年人动作的瞬间，卫易便产生了一种很可怕的直觉。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化灵期修士，但绝对是最顶尖的炼气期修士。而且是那种经历过很多次厮杀战斗，战斗能力极为惊人的家伙。 “轰隆——” 中年人冲过来的瞬间，速度之快，卫易甚至连伸出手臂防御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中年人一拳砸来，拳头上还隐约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显然是动用了神通。 下一刻，卫易便直飞了出去，身体重重砸入走廊的墙壁上。 “贱种！你一个卑贱的贱民，也敢向我动拳头！” “公子，这里是拂水阁，在这里杀人会有麻烦的。” 在陷入昏迷之前，卫易只是觉得好像有一个人，狠狠的踏在自己身上，重重的踢了很多脚。然后，便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第四十一章 我给你讲个故事 “这是哪儿？” 卫易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再闻闻空气中弥漫的刺鼻药草味，脑子渐渐清晰了一点。 自己不是在拂水阁参加拍卖吗？然后就跟那个宋家的世家子接触上。再然后，双方就打了起来。 好吧，准确来说，是自己被对方直接蹂躏了。 那再之后呢？ 卫易猛地回忆起来，在那名中年男人动手之后，自己毫无抵抗能力，便被一拳砸飞了出去。再之后，好像就什么不记得了。 “你醒了？！” 就在卫易睁开双眼后不久，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子嗓音在旁边响起。卫易想要起身，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体瞬间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别动了，医师说，你身上的伤，不静养一个月，是好不了的。” 随着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卫易看到谢弦歌满是惊喜的凑了过来，他注意到少女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肿的。 “我睡了多久了？你没事吧？”卫易轻轻开口，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力气，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少女摇头，然后眼眶里再次渗透出泪水，“你已经昏迷两天了，整整两天。” “你呢？”卫易再次问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拂水阁内，其实禁止打斗的。”少女擦了下眼角，“在拂水阁内，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倒是你，真是够蠢的。明知道修为本事都不如对方，居然还敢先动手。” 卫易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就不再说什么。 再然后，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卫易理清了思路。如果说先前在拂水阁内，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卫易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么现在，他自然有充足的时间，来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那个叫宋先吉的家伙，说你也是宋家人，怎么回事？” 卫易看向少女，而谢弦歌则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宋家人？！那个苍灵府最有钱的宋家？”饶是卫易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看到少女点头的时候，还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过……好像不对啊？ “这件事，等你回头伤养好了，我再跟你细说。” 少女没有正面回答卫易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也需要点时间，想想怎么跟你解释。不过眼下，你养伤最重要。” 卫易长呼出一口气，不再继续追问。既然少女现在不想告诉他，他也不会多问。 等了好一会儿，苹果脸少女起身要离开，要去给卫易准备些吃食。不知怎的，在少女转身的同时，卫易忽然开口。 “你放心，以后有我在，没谁能在我趴下之前，先欺负到你的。” “以后别再那么傻了。” 谢弦歌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吐出一句话。 走出医馆，少女面对着人来人往的苍灵城大街，明媚阳光照射在身上。 再然后，少女忽然一下子哭了出来，泪如泉涌。 …… 在医馆静养了两日之后，卫易便执意要离开，要求回到自家小院去修养。 虽然卫易嘴上说什么，还是回家里休息舒服。可实际上，无论是他还是少女，都清楚卫易心里那点小念头：无非是觉得在医馆静养需要花灵钱，心里会觉得舍不得罢了。 好在这一次卫易虽然伤的很重，但都只是些筋骨皮肉的伤势，接下来只需要静养即可。对于修者来说，只要不是伤及心脉头颅的致命伤势，都有办法治疗恢复，区别只在于需要花多少灵钱，恢复的速度快慢。因此少女也就没坚持，等到卫易稍稍能动弹一下之后，便雇了一辆驼车，拉着卫易回到了永子巷的小院。 回到永子巷后，卫易才发现，原来周良周济那两个学徒，竟已经被谢弦歌借个由头打发回家休假，估计半个月之内都不会回来了。 小院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就像过去一样。 帮卫易重新躺好之后，少女便出去准备吃食，把卫易单独留在房中。 这个伤势……估计确实要小半个月啊？ 等到少女离开之后，卫易躺在床上，也没闲着，开始渐渐进入入定状态修行。那门《荣木心经》虽然是一门炉鼎功法，可到底恢复能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随着修行时间日久，卫易发现不但修行这门功法的时候，自己身上的伤口愈合速度会变快。而且这种变化还长久的改变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身体本身的恢复能力，也大大提升。 只可惜无论是在医馆，还是在家里，灵气都稀薄的可以忽略不计，这门功法所带来的恢复力，也就大打折扣。卫易这会儿也琢磨着，能不能带回让少女带着自己去一趟修行房，如果在修行房里，自己恢复的速度肯定会更快。 小半个时辰之后，少女重新返回，带回来一股浓郁的饭香。卫易现在自己还动弹不得，只能由少女来喂他。 “吃完以后，我给你讲个故事。” 少女将食盒放下后，没头没脑的扔出这么一句话。卫易刚想说话，嘴里却被少女用食物给堵住了。 片刻之后，食盒空空如也。 少女替卫易擦干净嘴，将食盒放到一旁，然后重新坐回到卫易身旁。轻轻叹了口气之后，谢弦歌脸色郑重，缓缓开口。 “这个故事，有点长，我讲的不一定好，你可以慢慢听。” “大约二十多年以前吧，那个时候的宋家，已经是苍灵府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了。”少女开始娓娓道来。“其实准确来说，宋家自从五十年前，老祖宗突破到周天境，并且跻身灵植大师之后，宋家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苍灵府第一家族了。” “我娘是宋家人，而且是宋家最核心的嫡系主脉。宋家如今虽然名义上来说，开枝散叶，族人数目众多。可实际上，大都是些旁系分支。以老祖宗为源头的主脉，族人数目并不算多，直到今天，估计也不超过一百人。我娘是宋家第四代子弟，而我，如果还算是宋家人的话，应该算是第五代。” 卫易安静的听着。 作为一个在苍灵府长大的修者，对于云槐岭宋家的故事，很少有谁没听说过，卫易当然也不例外。尤其是那位宋家老祖宗的故事，更是堪称传奇。据说当年宋家只是云槐岭一个普通的小家族，有点类似前些日子和卫易有些交集的那个周家庄。族内同样以灵植为业，同样没有化灵期的高手。在当时的云槐岭，宋家只能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 而当时的云槐岭，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远不像今天，早已是很多灵植修者心中的一处圣地。 所有的这一切，都随着那位宋家老祖宗，宋师行的出生，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坊间关于那位宋家老祖宗的传闻，实在是多的数不胜数，不但在修行方面天赋异禀，在灵植一道上同样惊才绝艳。随着这位宋家老祖宗的崛起，云槐岭宋家的名头，也开始逐渐响彻整个苍灵府。 尤其是到了五十年前，那位宋家老祖宗以刚刚一百四十岁的年纪，便成就了周天境界，更是同时成为了一名灵植大师。也是从那时开始，宋家才坐稳了苍灵府第一家族的位置。 “我娘出生的时候，老祖宗已经突破到周天境，宋家也已经是苍灵府第一家族了。”谢弦歌继续说道：“不过我娘那一代的宋家嫡系主脉，大概也就只有不到二十人。我以前还在宋家的时候，听那些人说起我娘，总说我娘是他们那一代里，修行资质最好的一个。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化灵期了。就连老祖宗，也对我娘报以厚望，” 卫易深吸一口气，然后再重重呼出这口气，这才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十七岁……化灵期…… 这样的资质，这样的修行成绩，实在是让人无语。就算宋家财大气粗，可以天天把人泡在药罐子里，可这还是很让人难以置信。毕竟，修者正常情况下，一般要等到十二岁的时候，经脉才能基本长成。直到这个时候，修者才能真正开始修行。十七岁达到化灵期。那就意味着少女的娘亲，仅仅只修行了五年，便直接跻身化灵。 “然后，在我娘成为化灵期修士后的第二年，云莽天灾就爆发了。” “后面的事情，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谢弦歌忽然摇了摇头，“因为我娘以前每次说到这儿的时候，总是说等我长大之后，再告诉我。我只知道，我娘因为跻身化灵期之后，按照宋家的规矩，可以外出游历，我娘当时偏偏就选择了南下云莽。不过她进入云莽之后，恰好赶上了云莽天灾爆发，只能随着大量莽修北退。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那段逃难北渡的时候，我娘认识了那个男人。” 说到这里，谢弦歌忽然停住了。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 “那个男人，其实就是我爹，但我不想这么叫。” 第四十二章 道理 “他是个莽修，也是当年乾安北渡，逃过留川河的那群人。”少女继续讲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娘没讲过。我只知道，后来我娘带着他，成功逃回了苍灵府，回到了云槐岭。” “再之后，我娘就提出，要和他结为道侣。” “但很显然，我娘提出这个决定之后，遭到了整个宋家的反对。” 谢弦歌眼神里有些迟疑，或许是想起了某些往事。“以前小时候，我还在云槐岭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些。当时我娘好像已经和苍灵城里某位公子哥订了婚约，那位公子哥，不但是苍灵府某位大人的独生子，更是玉山派的亲传弟子。原本宋家打算通过这次联姻，能够使宋家和那位大人，乃至玉山派的关系，都更进一步。可因为我娘执意毁了婚约，这件事情就只能作罢。而且当时事情好像闹得很大，闹得几方都很不愉快。不过最后，我娘还是成功毁掉了婚约，跟那个男人结为了道侣。” “后来，就有了我。” 少女一口气说完，仿佛将多年积郁在心底的秘密，一气吐露出来，脸色有些不吐不快的殷红。 卫易看着眼前的少女，却有些隐隐的心疼。 如果不是眼下身体实在动弹不得，卫易其实很想坐起身，拍拍少女肩膀。只是他不知道，就算自己这么做了，接下来自己又该说点什么。 “印象里，对于那座云槐岭主峰，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好的记忆。” 少女仿佛陷入回忆当中，“我一直都不太明白，我娘到底看上那个男人什么。那个男人修行天赋一般，被我娘救回来的时候，才炼气期四重天，而且做事古板。在我记忆当中，那个男人好像所有的时间，不是在峰内最好的修行房闭关，就是抱着一堆玉简在那儿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从来也没像其他人家那样，某个春日带着我和我娘出去踏青，一次都没有。至于主峰上其他的宋家人，也从来都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连带着我也遭了很多白眼。” “但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其实也还不差。”少女忽然悄悄啜泣了一下，仿佛想到最伤心的事情，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那时候我很小，总以为不是他不好，而是其他宋家人不好。所以每次我听到有人说他的坏话，我就会跟疯子一样，去和他们打架。也不跟他们硬拼，就是躲在角落里蹲他们，逮到了就跳出来，用石块拍他们脑袋。当时还小，也没开始修行，这法子很管用。主峰上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包括那个宋先吉，那会儿都是见了我就跑的。” “可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就消失了。” 少女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毫无神采：“那天，我记得他罕见的摸了摸我的头，说他要出去一趟，让我乖乖听我娘的话。我娘则说了一句，让他早点回来，然后他就走了。” “在他走了几天之后，主峰上其他很多的宋家人，忽然闯进我们家，说我爹偷了宋家东西，好像是一件防身法宝什么的。我当时以为他们是胡说，正准备用石头砸他们。可我娘却拦住了我，然后一并承认了下来，笑嘻嘻的说所有的东西，都她自己偷的。” “那件事闹得很大，最后甚至传到老祖宗耳朵里，由老祖宗发话，才终于不了了之。也没追究什么。可在那儿之后，我娘在主峰上的位置，就变得很尴尬，经常会遭到人家冷嘲热讽。所以又过了不久之后，我娘就带着我离开了云槐岭，搬到苍灵城里来住。” “那几年的时间，大概是我唯一觉得开心的日子。”谢弦歌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温柔笑意。“虽然离开了宋家，可我娘当时好歹还是一名化灵二重天的修士，日子还是挺好过的。当时我娘去一家灵术院做夫子，收入不差。但除了用于让我修行和一些基本开销之外，剩下大部分，我娘都直接送回了云槐岭。按我娘的意思，祸是他们两个一块闯的，如今那个男人不在，她需要替他抗下。这种事，不能躲。” “直到几年以后。” 少女脸色突然变得痛苦，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我记得那天，宋家忽然送来一块玉简。我娘在看过那枚玉简之后，脸色开始变得惨白，然后就抱着我哭。后来我才知道，那枚玉简是他送回来的，原来他去了那座咸安城。在那枚玉简里，他说自始至终，他从来没喜欢过我娘。之所以跟我娘在一起，也只是图宋家的家业，能给他一份不错的修行条件。他去了咸安城之后，当上了大官，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那天晚上，我娘抱着我哭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来之后，发现……发现我娘已经自毁气海灵璇，自尽了。” 卫易看这样眼前泪流不止的少女，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原来心里压着这么多秘密。 他很想安慰少女，不想让少女继续哭下去。但是他猛然发现，自己除了眼睁睁看着少女流泪之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半晌之后，少女渐渐恢复过来。 “故事我讲完了。娘亲走了之后，给我留了一枚玉简，告诉我说让我不要记恨任何人，以后也不要回宋家。宋家人知道我娘死了之后，好像也挺惊讶的。来了不少人，最后把我娘带回了云槐岭主峰埋了。他们本想把我也带回去的，可我听了我娘的话，死活都没回去。至于我娘的遗物，我什么都没留，全都还给了宋家。因为我娘以前总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宋家给的，是她欠宋家的。既然我娘觉得亏欠宋家的，那么我认，我娘还不上的，将来我来还。” “再之后，我就到了永子巷，认识了你。” “我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宋家是个庞然大物。要是为了我开罪于宋家，也实在挺蠢的。所以等你伤好了之后，咱们算算账，这些天开店之后，其实大多数灵钱，都是你赚的。店归你，那支符笔归我。我知道，这两个月我赚的灵钱，肯定远远不及这支符笔的一个零头。你放心，多出来的灵钱，算我欠你的，我会还你。” “其实这几年，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那年你在永子巷，帮我挡下那几个人的拳头。那几个人，其实就是宋家的几个年轻人，他们觉得是我对不起宋家，所以那天才会……” “你故事讲完了，该我了。” 卫易陡然打断少女的说话，脸色郑重。然后用缠满绷带的手臂，勉强支撑自己坐了起来。期间每动弹一下，都会牵动伤口，疼痛难忍。 再然后，卫易坐直身体，勉强抬起手臂，用手指在少女额头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这个人嘴笨，你知道的，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以后别再说什么对不起，更别说什么‘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蠢话。这几年在永子巷，我没少在你那儿白吃白喝，算起来其实是亏欠了你不少。不过这笔账，我没有打算还的意思，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还有，如果你不跟我合伙做生意了，那以后我饿了，去哪蹭吃蹭喝去？” 少女愕然，手心里死死攥住大红裙角，“可是……” “没有可是。” 卫易斩钉截铁说道：“宋家很强，苍灵府第一家族嘛，这名头听起来就挺吓人的。可就算它名头再大，也不是能随便欺负人的理由，更不能随便欺负你一个小姑娘。如果你觉得亏欠宋家，那以后我们就多赚点灵钱，还给他们就是了。虽然我并不觉得是你亏欠他们什么。而如果你觉得他们亏欠你，那……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定会有那个本事，我陪你去云槐岭，跟他们讲讲道理。” “因为在这座苍灵城，我没有什么亲人。如果有，那就是你。” 少女泪眼婆娑。 第四十三章 宋家的报复手段 玉山道场的修行房，对外开放的最高品阶，就是四品修行房。也就是说，最高可以满足化灵初期修士的修行需要。 卫易暂时倒是用不上那么高品阶的修行房。倒不是他不想用，而是实在用不了，也用不起。以他如今炼气期五重天的修为，如果强行使用四品的修行房，便会产生溺灵的现象，使得灵力倒灌，有害无益。而且四品修行的租用价格，已经超过一千灵钱一个时辰，确实不是卫易现在能承受的起的。 所以在力所能及之下，卫易选了这间三品修行房。 三品修行房，对于眼下的卫易来说，其实也有点偏高了。置身其中，卫易还是多少回觉得有一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灵气密度过于充裕，不过倒也还能忍受。这种灵气密度下，无论是打坐修行，还是恢复伤势，都要更快一些。 这两天的时间，卫易一直呆在这里，安静养伤。 现在回想起那天在拂水阁的事情，卫易还是觉得心里一阵后怕。那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中年扈从，绝对是那种饱经厮杀的炼气期巅峰修士。这种修士，以往卫易在沦陷区见过很多。他们往往突破化灵的可能性不大，但却都在炼气期巅峰打熬了很多年，多半都有几手压箱底的战斗神通。沦陷区内很多资深狩妖者，都是这种情况。这种资深狩妖者，一旦数量超过十人，在沦陷区内甚至敢和一些四阶初期的妖兽叫板。 如果那天，不是在拂水阁，而是在沦陷区，自己肯定早就已经死了。 一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卫易就死死握紧拳头，整个人都变得愤怒了起来。他依稀记得那天在自己昏迷之前，那个宋家的二世祖直接将自己从地上拖了起来，硬生生按在墙上，称呼自己为贱民。 如果有能力，卫易此刻很想直接打上门去，把那个宋家的二世祖也按在墙上，称呼他一声贱民。 可惜，他没这个能力。虽说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大有长进，日子也还过的不错。可对方作为云槐岭宋家的嫡系子弟，无论是修为还是手里能够调动的资源，都远不是自己能比得了的。 这个时候，卫易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在沦陷区做苦修的时候，大家经常说的一句话。 “弱小，是最大的原罪。” 还是实力不够啊！ 卫易忽然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素的出现，自己好像有了一些变化。不用再去沦陷区做苦力，连沦陷区最基本的规则，好像都已经忘了。 在沦陷区，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唯一能够依仗的，就只有自己手里的法宝，还有自身的修为。 拳头大的，脑袋足够聪明的，才能活到最后。 “老娘记得在沉睡之前，明明跟你说过，让你老老实实炼丹赚钱。你最好给我一个过得去的解释，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惨样，又惹了什么麻烦。” 安静的炼丹房内，忽然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但这个声音，却让卫易眼睛顿时一亮。 “前辈您醒了？” “嗯！”素声音故意拉长，仿佛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说说吧，是怎么回事？要是这解释不能让老娘满意，老娘保管会让你记忆深刻的。” 说道最后‘记忆深刻’几字，素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其实……是我的一个朋友。” 接下来一炷香的功夫，卫易开始娓娓道来，将素沉睡期间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一炷香之后，卫易终于说完，等待着素的反应。 “这就是你这次受伤的原因？” 素长叹一声，却没有像卫易想象中那样，施展什么责罚，而是继续平静说道：“这次事情，既不能说的做的好，也不能说你做的不好，只能说你做的蠢。” “为女子冲冠一怒，老娘我倒并不反对，反倒是支持。可你想没想过，冲冠一怒，也是需要本钱的？” 卫易老老实实听着，没有任何回音，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一个小小的炼气期五重天的蠢货，凭什么敢去招惹一个拥有周天境修者坐镇的家族？凭你的胆子？还是你那根本就没长全的脑子？” 素言语依然刻薄，但这一次，卫易却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半晌之后，素或许是骂的累了，这才终于停下。 “不过说到底，这次你愿意这么做，倒是有点让老娘刮目相看了。”素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老娘以前只觉得你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没想到你也有冲冠一怒的时候，这倒是稀奇了。可你想没想过，打出那一拳容易，那接下来，他们要是报复你，你该怎么做？” “这里是苍灵城，他们总没有胆子，敢在城内杀人吧？” 卫易被素骂了这一通之后，脑子也有些清醒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杀人？你是不是觉得，要想报复，就只有杀人这一个法子？” 素冷笑一声，“等着吧，老娘也说不准，接下来你会被他们如何报复，那得看他们长了多少脑子。” 卫易死死攥住拳头，指甲简直快要扣进肉里。他咬着嘴唇，但那句憋在心里的话，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他其实很想请素帮忙，让自己变得更强，变得有资格站在那个宋家二世祖面前，正大光明的把对方同样按到墙上。 “算啦！走一步看一步吧。” …… 素的醒来，让卫易感觉安心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素这家伙是妖兽，明明是修者的死敌。可只要素在，卫易就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暮色黄昏里，修行房内，随着一声法阵轻鸣，卫易知道，是少女来接他回去了。 这两天皆是如此，他每天泡在修行房，以此地快速恢复。但因为伤的过重，暂时还不能自由行动，所以只能每天让少女送他过来，再接他离开。 然而今天，当卫易看到少女之后，却发现少女脸色非常的难看。 “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卫易看到少女脸色难看之后，心里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他们找上门来，又来惹事了？” 这两天里，卫易在修行房里养伤，恢复的速度还算不错。而他在修行房内修行的时候，少女呆在这里也无所事事，索性就直接去照看店铺，等黄昏的时候再来接他。 少女听到卫易的问话后，点了点头，坐实了卫易的猜测。 “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 少女如今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直接说道：“好消息是，那个周家庄的周玉，今天过来了一趟，说希望以后同样能来店里帮忙。他们庄子希望以后能通过咱们的店，来售卖他们的灵草。当然，赚来的灵钱，也会分咱们一份，而且不用咱们操心，所有的一切，都由那个周玉来打理。” 卫易微微愕然，但是很快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有人愿意帮自己打理店铺，还愿意把自己赚来的灵钱分一份，天底下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但是坏消息是……”少女脸色一直非常难看，“坏消息是，今天不单单是那个周家庄，宋家也有几个人到店里了。有那个宋先吉，还有几个过去在云槐岭跟我不太对付的。” 卫易脸色顿时一凝，神情紧张。 “他们来干什么，没把你怎么样吧？” 少女轻轻摇头，“那倒没有，他们只是来店里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走了。” “他们说，过几天他们会在咱们店铺对面，开一家跟咱们一样的店铺。店内所有的商品，都会跟咱们一样，而且会比咱们更便宜。就连咱们炼制的七香丸，他们一样会有法阶上品的同等品阶丹药，价格还是会比咱们便宜。” 来了。 卫易几乎想都没想，就明白了少女的意思，也明白了那几个宋家人的用意。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那么接下来，小店恐怕不会再有半个灵钱的收入！ “这手段……有意思。” 卫易咬着牙吐出几个字，但内心却无比郑重。 “要是都比咱们店便宜的话，那他们可能就要亏钱了。”卫易皱眉问道。“尤其是七香丸，如果他们用法阶上品的丹药，卖的比法阶中品的丹药还便宜，他们会亏得很厉害啊？”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少女叹了口气，“至于亏得那些灵钱，估计在宋家人眼里，真的不算什么，宋家最不缺的就是灵钱。” 麻烦了。 卫易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他就是没想过，对方的手段会这么的光明正大。 “我想想法子，应该不会没有办法的。 第四十四章 我要去狩妖 在小店的对面开一家店，所售卖的商品，也全都跟小店一样，但却都更加便宜。如此一来，小店日后恐怕真的会完全被挤死。 跟他们打价格战，价钱比他们更低？这个法子，卫易不是没想过，但却很快否决了。因为这次对方这么做，明摆着就是为了坑自家，至于会不会亏钱，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如果自己降价，人家只会降的更多。宋家财大气粗，哪怕这里亏得再多，也只是九牛一毛。但小店不同，小店底子薄，如果也玩这个，估计最后他和少女两个人不光要赔光所有灵钱，还得累个半死。 想了许久之后，卫易竟发现，自己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方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手，就将自己逼入绝境了。 “办法不是没有，但你手里的牌太烂，根本没法打。” 当卫易最后实在想不出办法，终于只能去求助素的时候，素给出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有化灵期的修为，甚至哪怕是炼气期巅峰的修为，这个局都很好破。”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好像眼前的问题并不困难。“不过你眼下手里的牌，炼气期五重天的修为，炼制些法阶中品的丹药都挺费劲，这就很麻烦了。” “麻烦？”卫易想了想之后，忽然眼前一亮，“前辈的意思是说，还有办法？” “办法当然是有的，可是，就算老娘说的出来，你愿意去做吗？” “我愿意！”卫易迅速点头，“只要我能击败他，做什么都行。” “击败？” 素玩味笑道：“呦呵，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子，胜负心居然还这么强？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所谓的击败，是指什么？把他打趴下，还是……杀了他？” 卫易脸色顿时一僵。因为他虽然愤怒，但要说因此杀掉这个宋姓二世祖，他又觉得好像还没到那个份上。 更何况……杀人，卫易从来都没敢想过。 “不过，不管是哪种所谓的击败，以你现在的本事，都做不到。”素继续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在任何角度，都不要跟这个姓宋的小家伙起冲突，能避则避。打不赢就跑，这没什么丢人的。这就好比围棋手谈当中，某一块棋已经接近被吃，这个时候如果还在这里纠缠，只会输的更多。要学会弃子，另取一块，别开生面，反倒是还有救活这块棋的机会。” 卫易微微点头，但对于素刚刚的话，他其实只听懂了前一半。后面那些什么围棋手谈之类的比喻，他就听得云里雾里了。围棋手谈这种东西，反正他是不怎么了解的。 但他明白素的意思，也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那依前辈的意思，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嘛……” …… “你要去狩妖？你疯了吧！” 谢弦歌满脸的不可置信，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看到卫易郑重的脸色后，她知道少年并没有在开玩笑。 卫易长长的嗯了一声。在刚刚和少女坦白说出这个计划之前，他其实心里非常忐忑。不过既然现在开了头，那他说下去也就顺理成章了。 “照现在来看，这个姓宋的八成盯上我们的。如果还留在苍灵城，我们以后可能很难赚到多少灵钱。” 卫易平静说道：“但如果去沦陷区做狩妖者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我现在修为已经提升到了炼气期五重天，就算再进沦陷区，也不是去做最低等的苦力了，而是做实打实的狩妖者。” “你已经炼气期五重天了？”少女微微一怔。卫易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告诉少女，自己修为突破的事情。 “这不重要，总之……” 说到这里，卫易突然停住了，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少女解释素的计划。 按照素的计划，如果自己接下来去沦陷区狩妖，虽然危险程度，会比在苍灵城炼丹大一些，但是同样的，实力修为的提升，也会远远超过留在苍灵城。素的计划相当完善，甚至就连在沦陷区内可能遭遇到的危险，也都降到了最低。 可这些东西，卫易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解释。 于是，两人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正当卫易准备开口的时候，少女却突然问道：“你打算离开，是吗？” 离开？卫易先是一滞，但马上反应过来，好像是少女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我真的是打算去沦陷区做一个狩妖者。你相信我，做狩妖者这段时间，我的修为和实力，都会提升的很快。如果我能达到炼气期九重天，我就有把握让宋家那几个二世祖自作自受！” “我们现在还有十万灵钱。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离开苍灵府！”谢弦歌声音陡然拔高，“就算宋家能影响到整个苍灵府，我们可以离开，离开苍灵府，去其他的府！” “但你没想过，如果就这么离开，不就说明我们认输了吗？”卫易没有半点退让。“你难道不想堂堂正正的站在宋家人面前，告诉他们，是他们错了吗！” 说到最后，卫易几乎是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但几乎同时，他就已经后悔。 “我知道了，不管你是想去狩妖，还是想借口离开，都很好。” 沉默良久之后，少女忽然站起身，脸色似乎有一些释然，“是我太想的理所当然了。” 然后，少女转身离开，走出小院。只是临走出小院之前，少女忽然又停下脚步，深呼出一口气。 “如果你真的想离开，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说一声就行。但是我希望，在你离开之前，能和我说一声，道个别。” 说完，少女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只留下卫易在小院当中，怔怔出神。 自己……明明是…… 卫易挠挠头，觉得有些头疼。自己明明是出于更合适的考量，怎么反倒好像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呢？ “你就是个蠢货，连这点事儿都解释不清楚。”素完全不管卫易是什么心情，毫不留情的说道：“你就不知道，略微考虑考虑一下小姑娘的心思？蠢货！” “可……我说的没什么问题啊？”卫易下意识辩解道：“我又不能把接下来的计划都告诉她。” “那你想没想过，你这个举动，落在这小姑娘的眼里，会是什么样子？”素鄙夷说道：“这小姑娘，当年她爹不就是这么一言不发，突然就离开了吗？有过这种经历，小姑娘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会更加的敏感。哪怕你略微撒个谎，骗骗小姑娘，都比这么直来直往好得多。可如今你要去狩妖，狩妖之前又要把全部的灵钱都拿去买那些法宝。你这么一说，小姑娘当然会以为你要借着去狩妖的由头，丢下她一个人不管了。” 卫易又挠了挠头，觉得更加的头疼。 “算了，反正就算去做狩妖者，不是也能抽时间回来吗？等到时候我回来了，她自然就明白了。” 卫易觉得自己好像很难想明白这个问题，索性就不再去想。 …… 转眼，十几日匆匆而过。 十几天的时间，卫易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修行房里恢复伤势。而恢复伤势的同时，修为也有了明显的进步。 先前卫易还只是初入炼气期五重天，这十几天下来，修为则已经彻底稳固下来。卫易觉得稍稍有些遗憾的是，随着他跻身炼气期五重天之后，先前使用的宝芝丸，好像已经渐渐失去了作用，效果远不如先前那么明显。而且他身上有伤，也无法去炼丹房炼制新的丹药。否则的话，这十几天若是依旧能有充足丹药供给的话，进步肯定还会更大。 除了修为进步之外，相比之下，其他方面则不那么如意。正如宋家那几个年轻人所言，仅仅两天之后，小店的对面，便新开了一家新的店铺，所有的商品全都照搬小店，价钱却都比小店便宜，摆明了要让小店从此关门歇业的架势。 而那个周家庄，原本已经打算增加的灵草生意，却暂时不得不搁置了下来。倒不是卫易不想为小店增加一些收入，而是周家庄的人，开始主动以各种理由推脱。 对此，卫易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自己惹上了宋家，这件事是无法遮掩的，周家庄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要是凑上来，那就是有意得罪宋家，殊为不智。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周良周济那两名炼丹学徒。因为在临行前的最后两天，卫易还是决定合盘拖出，将自己得罪了宋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了出来。而且也说了，自己接下来会去一趟沦陷区，做一段时间狩妖者，短期内无法留在苍灵城教授炼丹，他们两个可以自行决定去留。但让他意外的是，两个少年经过一番考虑后，竟然都选择留了下来。 至于某个产生了误会的少女，卫易这些天虽然一直想找机会解释，但奈何少女压根就没给他机会，他也只能作罢。 时间，转眼便到了卫易先前预定离开苍灵城的日子。 卫易起了个大早，跟两名学徒又简单交代了一下。素之前给他的那些炼丹方面的玉简，他全都留了下来，就连那几枚丹方也没有藏私。这主要是他觉得，两名学徒既然在这个时候，还没选择离开，自己总要做点什么，表示一下诚意，至少不能寒了这两人的心。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对于这两个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孩子，卫易倒是真的很喜欢。 跟两个学徒交代完之后，卫易又去了一趟小店，发现小店二层的通道依然紧锁。显然，少女并不想见他，他也就识趣的没有上去打扰。不过在小店的百宝架上，卫易发现了少女留给他的一沓灵符，很厚的一沓，足有上百张。这让卫易心里稍稍缓和了很多，至少，少女还是知道他准备离开的。” “我走啦！” 卫易站在小店楼下，临走之前，对小店二层喊了一声，可惜少女依旧没有什么回应。 卫易无奈笑笑，然后径直离开了小店。 在卫易离开后不久，少女突然从小店二层，一路小跑下来。只是当她跑到街上，想要寻找卫易离开的背影的时候，却只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流。 乾安二十二年，仲夏。 卫易第一次被迫离开了苍灵城。 第四十五章 基地 在经过一天一夜的驼兽车颠簸后，终于可以望到留川河沿岸，那些高大的战争巨树的虚影。 这意味着，自己终于进入留川河前线的范围了。 苍灵府位于两江修炼界西南部，地域庞大，东西向最长距离超过七千里，南北向略窄，但最长距离也超过了五千里。从地图上看，整个苍灵府更像是两个倒扣在一起的碗碟。 而在这片广袤地域内，存在着超过三百座大大小小的城池，其中最大的，便是作为府城的苍灵城。苍灵城在整个府内，位置偏难。距离留川河前线的垂直距离，大概在九百里左右。 这段距离，就算是卫易坐的这种比较快的驼兽车，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对于这段路程，做了几年苦力，来往几十趟之后，卫易早已稔熟于心。要去哪一座补给基地，去乘坐什么样的驼兽车，下了车又该去什么地方，卫易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只是这一次，望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战争巨树，卫易却觉得有些心中萧索。 一来，这一次他离开苍灵城，某种意义上是被逼无奈。得罪了那位宋家嫡系之后，他不得不暂闭锋芒。这种避让或许是一种很聪明的举动，但同时也是让卫易觉得很屈辱的事情。 二来，以往每次从苍灵城前往补给基地，大个子都会陪着他一起。但是这一次，人却已不在。 如果自己实力足够，那个姓宋的绝不敢对自己趾高气昂，对自己视若草芥。 如果自己实力足够，自己就能陪着某个少女，堂堂正正的呆在苍灵城，甚至去那座云槐岭，跟他们宋家讲讲自己的道理。 如果自己实力足够，大个子那天，根本就不会死！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 从小到大，卫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于修为实力如此渴求。 随着驼车缓缓驶入前线防御区，空气仿佛都变冷冽起来。 自云莽天灾之后，大离朝廷耗资无数，才最终打造出了这条号称永远不可能被攻破的防线。留川河防线始一建立，便从沿岸一十六府手中，将临近留川河的百里土地划分了出来，用以构筑防线。在这条宽达百里，长则绵延了整个两江修炼界南部的防线当中，所有的一切，都有当地战部将军全权负责，就连当地府主都只有建议权，而无管理权。 而在苍灵府对应的这一条防线内，驻扎了整整六十个常规战部。其中甲字战部三个，余者为乙字战部。这些战部，都是当年云莽天灾爆发之后，大离从各地抽调来的战部精锐。这些战部虽然也会轮换，但总体上战部的数量和战力总和，却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六十个常规戍守战部，便有六十座补给基地。不过这其中最大的，自然还是那三个甲字战部所在的补给基地。按大离官方定制，战部以甲乙丙丁四字区分等级。其中甲乙两个等级的战部，都需要有斩杀过七阶以上大妖的战绩，才能够被评定。尤其是甲字号战部，对战部实力的要求，更是严苛到了极致。但同时，有甲字战部戍守的地方，安全性也毋庸置疑。这才是这三座补给基地，规模能够比其他补给基地更大的原因。 卫易来的这座补给基地，正是那三座当中的一座。 因为灵兽车不能进入补给基地，在基地外的大门入口，卫易下了灵兽车。 这座补给基地，从高空俯视，呈现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直径在二十里左右。整座补给基地外围，都修造了高达数丈的城墙，城墙上还隐隐显现出复杂的阵法禁制图纹，绵延到整座城墙表面。卫易听说当初这些补给基地建立的时候，也是为了防备一旦防线外围被攻破，有部分妖族冲击到这一岸之后，战部修者能够有一个据守的地方。所以每一座补给基地，都修建的无比坚固。这些城墙当初建造的时候，不但本身防御力就极其惊人，甚至还能借助那座万木森罗大阵的力量。这坚固程度，绝对强的无以复加。 不过最近这些年，随着兽潮的逐渐平息，妖兽冲到防线这一头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发生了。尤其是大股妖兽冲过来的情况，更是近乎绝迹。 所以最近这些年来，这些高大的基地城墙，也已经渐渐只沦为装饰。 在补给基地的入口，负责守卫的修士检查之后，便痛快放行。 一进入补给基地，卫易就觉得气氛陡然变化。和苍灵城里那种缓和安逸的气氛不同，补给基地这边，气氛更多了一丝肃杀，而且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卫易对这种血腥味倒是习以为常。补给基地内，虽然也有一些专门来做生意或者其他事情的修者，但大部分还是跟妖兽战斗的狩妖者。这些狩妖者整日跟妖兽厮杀，身上多一些血腥气是很正常的。而这些狩妖者数量多了，自然也就让补给基地里仿佛多了一些血腥气。 这是好事，在这里，在留川河前线，这种味道往往更能让人安心。 “先去狩妖楼报备一下，你修为太弱，自己进入沦陷区，无异于找死。还是先找一支靠谱的狩妖队，加入他们，跟他们一起狩妖更妥当些。” 进入沦陷区后，素便在识海当中，对卫易说道。这些东西，其实素先前给他制定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全都说过一遍了。这会儿再说，就难免让卫易觉得有些唠叨。 “知道了。”卫易反倒是显得有点不耐烦，“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像前辈您说的那样。我修为这么弱，人家真的能看得上我吗？” “别废话，老娘说的，你照做就是了！” 卫易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狩妖楼位于基地正中央的位置，亦是整座补给基地内，最为高大雄伟的建筑，高达七层，占地超过二十亩。附近还有许多附属建筑，合在一起，共同为狩妖者们提供服务。 卫易以前倒是很少来狩妖楼这里。他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低阶苦力，并不算真正的狩妖者。而狩妖楼，则是专门为狩妖者们服务的地方。比如提供妖兽信息，接受或者发布一些狩妖任务，售卖一些法宝灵符，或者收购一些妖兽材料，等等。像卫易这次，打算找一支合适的狩妖队加入，就需要在这里报备。狩妖楼这边，有很多狩妖队招聘狩妖者的信息，卫易如果看上了哪一支狩妖队，便可以提出加入的申请。至于能不能真的加入，那要看对方接受申请后，能不能看得上他。 在留川河防线内，每一座补给基地，都有着一座这样的狩妖楼。而这些狩妖楼背后，则是大离朝廷。 没有任何意外，卫易来到狩妖楼，找到了进行报备的地方。负责接待他的，是个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这是我的狩妖牌。”卫易恭敬的将自己的狩妖牌递给男人，然后说道：“我想找一支合适的狩妖队加入。” 狩妖牌，是狩妖者身份的证明。修者想从补给基地进入沦陷区，都需要先办理一块这样的狩妖牌，否则根本无法通过那万木森罗大阵。而且这狩妖牌里，还记载了关于狩妖者的诸多信息。卫易这块狩妖牌，就是之前做苦力的时候办的。过去他虽然实际上是苦力，但其实却是以低阶狩妖者的身份，进入沦陷区的。 中年男人接过狩妖牌后，略微查看了一下，便将狩妖牌还给卫易。然后在面前的法阵内操作几下之后，一道幻光光幕，便直接出现在卫易面前。 “这是最近一些招人的狩妖队的名单，有看好的告诉我。” 中年男人的态度，谈不上尊敬，但也谈不上鄙夷什么的，只能说很平淡。在打开光幕之后，便不再说话，任由卫易自己查看。 光幕上，显示着一支支狩妖队的名字。 “我刚才看你的狩妖牌，你现在的修为，好像刚步入炼气期五重天吧？”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卫易仍是没能找到觉得合适的狩妖队，中年男人终于开口询问道。 “炼气期五重天就来做狩妖者，这个修为，确实低了点。”中年男人笑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第一次来前线的，怎么想的？” 卫易无奈的耸耸肩。正如中年男人所说的，炼气期五重天的修为，就来做狩妖者，这个修为，确实是低了一点。比如刚才那些招收狩妖者的信息里面，绝大多数，都有修为至少达到炼气期后期的要求。而相比之下，愿意把修为这道门槛降低一些的，又大都有其他的苛刻要求，卫易也都不符合。 “为了钱呗。”卫易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什么擅长的方面？”中年男人倒是也不见怪。来沦陷区狩妖的修者，有几个不是为了钱的？他表情玩味道：“要是单凭你这点修为，就算加入哪支狩妖队，也不受重视啊？还不是干出力，赚不到多少灵钱的。” 卫易抬头看了看中年男人。他并不否认，中年男人说的虽然略有嘲讽的意思，但也是实话。于是他想了想之后，平静说道：“感知。我修行过感知类的神通，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优势。” 感知类神通？ 中年男人笑容渐渐僵硬，然后重新打量了一下卫易。 “你真的会感知类神通？最远能感知多远？” 卫易想到之前素说过的话，直接说道：“如果是大略的感知，应该能覆盖二十丈以内的范围。” “二十丈？！” 中年男人惊讶的看向卫易。 “如果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倒是能帮你介绍一支不错的狩妖队。” 第四十六章 落脚 “这支狩妖队的队长，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会帮他问问。”中年男人一脸你别多想的笑脸，他继续道：“他们这支狩妖队，走的是精英路线，原本队伍里一共是八个人，都是饱经战斗的好手。不过最近在沦陷区，他们不小心正面碰上了一头四阶下品的铁甲碎石兽。最后虽然全身而退，可队伍里有一个队员，战斗的时候因为灵力逆流而重创了经脉，以后是不能再做狩妖者了。” “而这名狩妖者，恰恰在他们狩妖队里，是负责感知搜寻这一块任务的。现在他出了问题，队伍就出了空缺，所以需要再找一个补缺。你可别误会，我这就是纯粹帮朋友忙，没什么好处的。” 中年男人说的天经地义，但这话说的，却反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好在卫易也不介意，他更在意的，是男人嘴里那支狩妖队，曾经直面一头四阶妖兽而全身而退的战绩。 四阶的铁甲碎石兽，那可是很难缠的存在。不但本身防御极为强横，天赋土属性神通，更是强的可怕。而且妖兽三阶和四阶，那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三阶和三阶以下妖兽，都是只能凭本能来战斗厮杀，相对更容易猎杀。四阶以上的妖兽，却逐渐开启理智，已经与修者无异。再加上妖兽往往天赋异禀，同阶的修者，只有法宝神通极为出色的时候，才能与之抗衡。 这样一头妖兽，就是很多化灵期修者，也会感到棘手，甚至一个不小心，被反杀了也说不定。可这支只有八个人的狩妖队，竟然能与之接触后全身而退。不管用的是什么法子，本身实力绝对强的可怕。这样一支战部，如果能加入的话，绝对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卫易，他当然没修行过什么感知类的神通，而且压根也不需要。因为先前按照和素的计划，他在沦陷区狩妖，最大的依仗，就是素的神识。以素那强悍的神识，任何妖兽在老远之外就能发现。到时候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基本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了。 “除了需要修行过感知神通，而且感知神通不能太弱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中年男人又仔细介绍了一会儿后，卫易略一思量，便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愿意试试。” “他们最近又进了一趟沦陷区，估摸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三天之后回来。”中年男人回答道。“他们本来也是约定的三天之后，来我这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样，三天之后，你过来一趟。你们互相认识一下，看看彼此适合不适合。能不能谈拢倒在其次，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对于中年男人的提议，卫易倒是不怎么反对，欣然同意。不过他现在在补给基地内，还没去找一处落脚的地方，自然也就没法给中年男人什么联系方式，只是约定了三天之后过来一趟。 等到这件事办完之后，卫易注意到外面天色已经不早。虽然接下来还是有几件事情要做，可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再吃点东西填报肚子比较重要。 …… “你是不是觉得，老夫这么做有些不近人情？” 周家老族长看着面前的周玉，觉得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缓缓道：“这个小卫先生，也实在是可惜了，怎么就惹上了宋家？” 周玉站在老族长对面，沉默不语。 小店的事情，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而且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提醒。原本周玉还意气风发的盘算着，接下来自己去了小店那边，如何经营，如何替族里赚取更多灵钱，又如何快速修行。可是今天他被老族长叫来后，凭空就被告诉了这么个消息，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如果我们现在凑上去，确实殊为不智。”周玉摇摇头，冷静道：“宋家势大，绝非咱们能招惹的。就算咱们这会儿想要雪中送炭，强行凑上去，也只是陪他送死。只是……” 周玉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老族长却接话说道：“只是你觉得，那个小卫人不错，是不是？” 周玉轻轻点头。 “这个小卫啊，就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你说那云槐岭宋家，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户能得罪的起的吗？不过这个小卫，人倒是还算厚道。我听周良周济他们两个说，临行之前给他们留下了不少关于炼丹方面的玉简，还有几种常见丹药的丹方。可惜没有那种先前被称作宝芝丸的丹药，要不然咱们还是挺赚的。” 周玉听着老族长的谆谆教诲，没有什么言语。 作为族内年轻一代最具天分者，周玉从小就刻苦修行。要不然也不能仅凭这点可怜巴巴的修行资源，在这个年纪就修行到了炼气期六重天。族内很多长辈也对他看好，将其视作将来有望接替族长的位置。所以这两年，除了修行之外，周玉也被委以重任，参与族内一些重要的事情，并且独当一面。这在村子里其他同辈人身上，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都是族内长辈们眼里，那种最优秀最上进的晚辈。渐渐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了让族内长辈更加满意，自己实际上只是在尽量扮演好这样一个角色，而并非真的出自本心。 这两年的时间，周玉经过一些磨砺后越发成熟，但心里的那种纠结，却不为外人道。比如这一次，族内对于那位小卫先生，既不雪中送炭，也不落井下石。在周玉看来，这应该最妥当的对待方法了。至少在他这两年接受的教育里，是这样的。但扪心自问，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周玉竟然对那位小卫先生产生了一种羡慕的感觉。 一个普通人，敢和宋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对立，这并不只是莽撞两个字就能解释，更需要勇气。 这个举动，在这几年一直要求自己做事中规中矩，绝不能行事孟浪的周玉看来，绝对是很蠢的。可这种愚蠢的举动，却让他产生了羡慕的感觉。 周玉自己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如此一来，先前咱们的谋划，可能就要泡汤了。”老祖宗缓缓说道。“周玉，我现在想问问你，如果让你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加入族内的狩妖队，进沦陷区磨砺两年，你可愿意？” 周玉猛地抬起头，他先前一直神游物外，没想到老族长会突然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两年，你负责灵草生意这一块，其实做的很好。”老族长语态温和。“但你将来，如无意外，总归要接手族长的位置，单凭这个还远远不够。所以我和你的几个长辈就琢磨着，让你去沦陷区历练一下，见识一下世间人心到底有多险恶。这对你也是个好事。怎么样，你愿意吗？” 周玉几乎没有什么思考，只是和往常很多次一样，对老族长弯腰行礼，然后吐出一句话来。 “全凭族长爷爷安排。” …… 在补给基地内找了家客栈住下，卫易又出去随意找了家饭馆，填饱了肚子。 补给基地内，这些生活类设施远不如苍灵城，而且价钱很多时候会比苍灵城还贵。偏偏你还埋怨不得，谁让这里是补给基地，本来也不是修者修行和生活的地方。整个补给基地，三分之二都是战部的驻地，余下的那三分之一，才是那些供闲散狩妖者出没的地方，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用以享受的生意店铺了。 在补给基地，根本找不到什么炼丹房、修行房、道场之类的，更别提什么胭脂街之类的红粉场所，一概禁绝。听说早年不是没有人在这上面打过主意，可后来被那位战部统领发现后，直接派人过去，把那几处生意全都砸烂了。并且发话，补给基地里的所有生意，都必须围绕狩妖两个字进行。 整座基地内，就属这位战部统领最大。他发了话，当然也就没人敢质疑。听说当初倒也不是没人质疑过，比如那几处被砸烂了的生意，有的自认背后势力不凡，这位统领多少要给些面子，便找上门去商量。结果被那位统领大人直接一拳一个，把人都砸了出来，脸皮彻底丢在地上了。 没有这些东西，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大伙愿意来补给基地，本来也就不是冲着这些。不过这么一来，基地内很多物价，难免也就要比外面更高一些了。 填饱了肚子之后，卫易就转头回了客栈。补给基地内没有那些用于消遣的店家买卖，大伙自然也就休息的很早。 “前辈……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回答客栈之后，卫易忽然变得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有屁快放，比娘们还不如。” 卫易踌躇了半天，像是在积攒勇气，终于说道：“前辈您本身就是妖兽，还指点我来狩妖，您就不会觉得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您的一个计划，打算逃回沦陷区后，直接鱼入大海，顺便把我也干掉。” 第四十七章 你才是妖兽 卫易说完之后，便心里有些忐忑，战战兢兢的等待着素的回答。 他说的是实话。 如果说，离开苍灵城之前，卫易一心想着如何能快点变强，什么都已经不管不顾了。所以当时素给出这个计划之后，如何狩妖，又如何通过狩妖快速提升修为，都已经计划的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卫易当然没有再多问，直接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但是在来的路上，卫易仔细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这个根本性的问题。 素自己就是妖兽啊？ 作为妖兽，还替自己筹划着来狩妖，这道理本身就说不通啊？虽然之前素也跟他解释过，如今寄生在他识海当中，他们两个同命相连，而且就是字面上这个意思。素在施展一次寄身神通之后，就不能再施展第二次，也就是说，短期内根本无法离开识海。如果卫易有什么性命之忧，那素一样会玩完。所以卫易先前，也就没想过素会不会再设计害自己。就算有什么计划，应该也是为了让自己快点修行，然后能帮助素自己快点恢复。 可进入补给基地之后，卫易忽然意识到：如果进了沦陷区，那可就是妖兽的地盘了。进入妖兽的地盘，素还能像在修真界一样吗？这会不会又是素的一个圈套？让自己带着它回到沦陷区，然后鱼入大海，借此遁去。 如果素就此离开，卫易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最怕的是，素会不会离开的时候，同时带走了他的小命？ 这个问题，自打出现在他脑子里之后，便开始迅速被放大。如果素不给出一个答案的话，他觉得自己觉不能轻易进入沦陷区。 然而，在卫易问完之后，素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正当卫易心中恐惧开始逐渐放大之后，素终于有了回应。 “老娘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自打老娘跟你接触以后，你就变着法的想要破坏老娘的计划。” “你一直觉得老娘是妖兽？” 素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过来抛给卫易一个问题。 “前辈……难道不是？” 卫易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自打他接触到素以来，很多事情，好像都证明了这一点。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素这话背后的意义。 难道素不是妖兽？ 卫易忽然意识到，好像自从素出现以来，素好像也从来都没承认过是妖兽，这完全就是自己的猜测。 “你大爷的！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你还是个人妖！” “你脑子有坑吧？！坑里有水！水里有鱼！鱼还在吐泡泡！” “……” 下一刻，素便展现出了惯有的泼辣，劈头盖脸的朝卫易骂来，直接把卫易骂晕了。 半晌之后，素大概把所有能够骂出来的，全都骂了一遍之后，这才终于停下来。 “老娘要是妖兽，你早就死了八百回了！直接对你施展控神秘法就是了，还能留你到现在？” 素真的不是妖兽？ 卫易脑子里一时有些转不过玩来。他没想到，自己长久以来认定的事情，好像压根就是错误的。不过他随即打了个寒颤，如果素真的不是妖兽，那之前的很多事情，又如何解释？ 比如那两种丹方，比如那门炉鼎功法。如果素不是妖兽，难道是修者？那也解释不通啊？ 卫易越想越觉得心乱，但又不敢直接开口询问。 “看来，老娘确实应该跟你摊摊牌，省的你以后再给老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素倒是率先解释道：“小子，你记好了！老娘是修士，实打实的修士。老娘是天玄山周天境，封号莲海真人，素嫆嫣。” 天玄山……周天境……真人…… 卫易脑袋像是被重重敲击了一锤，然后脑子里如同猛地出现了一条线，将先前所有疑惑，都一瞬间串联了起来。 “老娘若只是这么简单的说说，估计你也不一定相信。你现在别抵抗，老娘拉你进识海。” 卫易轻轻说了一个‘好’字，然后那种熟悉的眩晕感便传来，片刻之后，便进入了识海。 和之前两次进来一样，一望无际的碧绿色海水，毫无波澜。天空一片混沌，整个识海内只有寂静。 但和之前两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卫易面前没有出现什么雪白色的莲花，而是出现了一名女子。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一身宫装，而容貌……卫易坦言，自己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小子，这回见到老娘的真身了？”女子悠悠开口，却是素的声音。“先前两次拉你进来，老娘只是显现出周天法相。这回现出真身，你总该不会再怀疑了吧？” “您是……素前辈？” 卫易感到难以置信。尽管眼前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很难理解。 “坐下，老娘好好跟你说说。”绝美女子一抬手，原本平静的水面竟渐渐泛起涟漪，然后升腾起来，形成了两把完全有水流组成的椅子。女子毫不客气的坐了其中一把，然后示意卫易坐到另外一把。 等到卫易忐忑的坐下之后，素终于说道：“老娘名叫素嫆嫣，是天玄山的莲海真人。哦，以你现在的经历，估计还不理解什么叫封号真人。你就理解成……理解成周天境里最猛的那一小撮人就行了。” 素的这个说法，像极了平时的泼辣样子，这让卫易心里有些缓和了下来。 “老娘仔细想了想，你误认为老娘是妖兽，这逻辑好像也说得通。”素继续解释。“怎么给你解释呢？简单来说，老娘是天玄山的周天境修士。当年天玄山陷落之后，虽然对外号称道统断绝，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些人作为后手活下来的。” 然后，素指了指自己。 卫易轻轻点头。素所说的天玄山陷落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当年云莽天灾爆发太多突然，而整个过程当中，尤以天玄山的陷落，最为让人失声。 天玄山，那可是由仙人创立，曾经坐拥一界之地的圣地宗门啊！而且就算在八大圣地当中，天玄山的实力排名，也是极为靠前。 “很多事情，以你现在的水平，跟你说多了，反而是害你。”素缓缓说道。“你只需要知道，当年天玄山陷落之后，老娘侥幸活了下来。不过两年前遇到个仇家，老娘敌不过被打得肉身崩溃，花了大代价才逃出来。后来老娘神魂寄身的法宝，被一个妖兽带回了巢穴。那妖兽蠢了点，也没发觉老娘的存在，只觉得那法宝不错。再后来就是那两个蠢货周天境，从妖兽洞府内偷走了老娘寄身的法宝，结果在沦陷区里，这两个蠢货因为分赃不均，最后打爆了老娘寄身的那件法宝。老娘不得不当场找一个弱一些的修者寄身，也就是你。” 素说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但这些东西，落在卫易耳朵里，每一句却都如同春雷般炸响。 卫易知道，这一刻，自己恐怕接触到一些秘闻了。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想办法查，老娘甚至可以帮你查。”素满不在乎的说道：“老娘好歹也算是有点名声，只要你拥有接触老娘这个层次信息的资格，想要查出来，绝对不难。到时候老娘说的是真是假，你一查便知。” “但是。” 素语气陡然一凝，“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只是想给你吃一颗安心丸。老娘刚才也在想，既然你误会了老娘的身份，要不要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如果老娘以妖兽的身份和你继续相处，其实有很多好处。可仔细想想以后，老娘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真相。老娘最后再说一遍，如今呆在你的识海当中，老娘也是出于无奈。只要你踏踏实实修行，能够帮老娘恢复一些，日后老娘不介意送你一份天大机缘。对你来说，一个周天境巅峰强者的承诺，应该有足够的分量。” 卫易深呼出一口气，却没有马上说什么。 的确，如果按照素所说，既然自己已经误会她是妖兽，那么素索性将错就错，一直让自己误会下去，确实是个极好的办法。一头妖兽呆在自己识海当中，别的不说，至少自己会更多了一份恐惧感。素无论说什么，自己都只能照办。 但素现在却选择对自己坦然告知，这足以说明素的诚意。 至于求证，卫易则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素根本就没有理由，用这种事情骗他。 “前辈，晚辈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见谅。”卫易坦然说道：“接下来晚辈狩妖修行的事情，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还有……” 卫易说到这里，突然又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老娘知道你想说什么。”素这次仿佛一下看穿的卫易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老娘呆在你识海当中，作为一个女子会多有不便？别蠢了，老娘小两百岁的年纪，什么不懂？你觉得老娘有兴趣偷看你洗澡？” 卫易一时间面红耳赤，呆立当场。 第四十八章 二手法宝 一大早，太阳开始照耀整个补给基地以后，卫易在客栈内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出门。 按照先前和中年男人的约定，两天之后那支狩妖队回来，他会去和那支狩妖队见面，确定是不是能够加入。而这两天的时间，他打算都待在补给基地里。 两天的时间，应该足够自己做完那些狩妖前的准备工作了。 补给基地内，空气永远都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永不消退。这不单单是那些狩妖者们身上散发的血腥气，更是来源于他们带回来的那些战利品。狩妖这个行业，基本上可以算作无本万利。只要你修为足够，法宝够厉害。对底层修者危险无比的沦陷区，对于你可能就是一个予取予夺的灵钱库。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能活着回来。 卫易之前做苦力的这几年，也见过很多狩妖者身死。比如有一次最危险的，当时那支狩妖团遭遇了一波小型的兽潮，一半狩妖者都死在妖兽的嘴里。事后卫易总结了一点，觉得在沦陷区做狩妖这个行当，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贪心。 狩妖，虽说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可又何尝不是在把自己的生命当做本钱？ 所以，为了尽量不让自己亏本，不让妖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狩妖者们往往会在法宝和灵符这类外物上，花费大量的钱财和精力。在关键时刻，一件好的法宝，或者一件更高品质的灵符，说不定就能救下自己一条性命。 也因此，补给基地内，法宝店铺之类的生意格外兴隆。 卫易起了个大早。按照计划，他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会花在采买这些装备法宝上面。 他这趟来补给基地，除了谢弦歌给他带的那些灵符，就只剩下一张十万灵钱的晶卡。至于狩妖法宝什么的，卫易原来只是一个苦力，就算有几件，也都是法阶下品的破烂货，早已不适用于现在。所以这是卫易现在能用的全部家底。之前拍卖丹药虽然卖了四十万灵钱，可那一支符笔就花了十八万。再加上先前他重伤，又花了两万多灵钱，就只剩下大概二十万灵钱。而这些灵钱，他又不能全都带来，需要留下一半给谢弦歌。 如果是老老实实呆在苍灵城，这笔财富足够他踏踏实实的活好几年。但要是来狩妖的话，就只能精打细算了。 当然，这个精打细算，也只是相对于拍卖会上出现的那些天价法宝。经过那场拍卖会之后，卫易算是长了见识。不过他不可能去买那么贵的法宝，这十万灵钱，只要用得好，还是能起很大作用的。 补给基地内，早上这段时间，人并不是很多。卫易来到一家名叫‘孙记法宝店’的店铺前，这家法宝店好像才刚刚开门，里面还没什么客人。 “欢迎光临小店，客人需要点什么？小店的法宝可是物美价廉，尤其偏重于防御类的铠甲法宝，绝对性价比超高的。”这家法宝店的店主，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汉子，长得非常壮硕。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汉子笑起来的时候，卫易忽然想起来以前经常打交道的丹药店老陈。 说起来，自从自己学会炼丹，开了小店之后，也很长时间没有去老陈那边照顾生意了。 “有没有收上来的二手法宝？我看看。” 年轻汉子听到这话之后，随意的打量了卫易两眼，然后先前脸上的市侩笑意就减轻了两分。“稍等啊，小店确实有几件品相还不错的二手法宝，不过我得花点时间，现去找找。” 卫易点点头，他倒是也不急于这点时间。补给基地内，法宝店的数量不少，不过那些看起来就很有档次的法宝店，卫易这次全都给自动忽略掉了。他这次的主要目标，就是年轻汉子开的这种小型的法宝店。 这种小法宝店，大都和老陈那种丹药店差不多，店主本人就是炼器士。所打造的法宝，品质好不好，那还真不好说，但一定都不敢漫天要价。而且卫易这一次，主要也是冲着他们手里收集的那些二手法宝。 所谓二手法宝，有点像丹药店从其他炼丹士手里收购的丹药，放在自己店里寄卖，但是又不太一样。绝大多数的二手法宝，其实都是来自于沦陷区。狩妖者们在沦陷区内活动，带回来的可不只是妖兽，还有很多其他东西。 而这种二手法宝，往往来路都不太干净。一件品相稍好的法宝，也许就是从另一名死掉的狩妖者身上扒下来的。同时这种经过厮杀战斗后的法宝，内里经常也会有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或许平时不怎么起眼，但关键时刻，很容易给使用者带来致命的危机。故此这类法宝，只有那些实在过于囊中羞涩的狩妖者，才会勉强考虑。 还有一点就是，对于这种可能沾过主人鲜血的法宝，很多狩妖者会觉得不吉利。 时间不长，那名壮硕店主便拎着两个巨大箱子归来，重重摔在地上，一点也不管里面东西会不会因此受损。 “就这些，都是我觉得品相还不错，然后就留下来的。你看看有没有合用的，我便宜点给你算。”汉子这次说话，就没有先前那么客气了。应该是将卫易，也当成了那种实在困窘至极的落魄修者了。 卫易倒也乐的这样，他蹲到那两口大箱子旁边，开始挑挑拣拣起来。 作为低品阶的二手法宝，卖相肯定谈不上好，估计这位壮硕店主都懒得打理。有几件法宝上，卫易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不知道是属于这件法宝的主人，还是主人的敌人。 “你来的还真挺是时候，”见卫易在那儿挑拣，壮硕店主便找话说道：“这些二手法宝，是我过去一个月收来的。要是再等两天，估计大多数都得让我拆卸开，分解成灵材了。” 卫易瞥了壮硕店主一眼，“老哥，你拿出来的这些法宝，破损可都挺严重的，待会儿我要是看上哪件，你可得给我多便宜点，反正这东西估计放在你这儿，回头也是用来分解的命。还有，我咋瞧着这些东西怎么都破破烂烂，没有一件看着还有什么卖相啊？该不是那些受损稍微轻点的，都被你稍稍修复了一下之后，又当做全新法宝售卖，以次充好了吧？” 壮硕店主先是脸色一红，然后随即微微愠怒道：“小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铺子可是好多年才攒下的口碑，咋会敢做这种事情嘛？我在补给基地干这行也快十年了，要是真敢做这种事，以次充好，回头还不被那些让我坑骗了的狩妖者给活剥了？” 卫易咧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法宝店收二手法宝，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些二手法宝，尤其是那些破损严重的，绝大多数都是被分解成灵材的命。但也有一些奸商，收到一些外表破损没那么严重的法宝之后，略微修复，便当做全新法宝出售。这种法宝最是坑人，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买到手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出问题。若是平常时候出问题了还好，可狩妖者们常年行走在生死边缘，万一要是跟妖兽厮杀的时候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坑人性命的事情了。 “老板，这双靴子，好像还可以啊？” 挑拣了好一会儿之后，卫易从箱子里拎出一双靴子来。这双靴子上沾满淤泥，不知道之前经历过什么，所幸表面还算完整。至于这些淤泥，用水洗掉就好了。 “我说小哥，你懂不懂法宝啊？”店主忽然用一种看待白痴的眼神看向卫易，正色道：“这挑法宝，可不是看外表是不是完整，要看里面灵纹宝禁的。你手里这双靴子，虽然外面看上去没什么破坏，可里面的宝禁，已经在战斗中被彻底震费了，根本没用啊？你要是不信，自己用灵力驱动一下试试？” 卫易按照壮硕店主说的办法，试着用灵力驱动了一下这件法宝，果然如同店主所说。灵力进入之后，很快就遇到阻塞，根本无法驱动法宝。 这件法宝，虽然看上去还算完好，但也只是表面完好。只能算是几件灵材的拼凑，根本称不上是法宝。 法宝，虽然本身材质极为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法宝内部篆刻的宝禁。 “说起来也真是挺可惜的，”店主从卫易手里接过那双靴子，惋惜道：“这件法宝，虽然是法阶中品的法宝，但里面布置的是‘神行’和‘坚韧’两个宝禁。完好无损的话，至少也能卖到三万灵钱，可惜现在只能回收灵材了。” 卫易同样也露出惋惜之色，然后开始重新挑拣。半晌之后，才终于挑拣出两件合适的法宝，一柄翠绿色的断刃，一件只剩下上半部分的法衣，只有护心镜部分还算完好。 “就这两件吧。”卫易站起身，将两件法宝递给壮硕店主，“老板，可得给个便宜价，要不然放你这儿也是回收灵材的命。” 第四十九章 宝禁 壮硕老板拎起两件法宝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在估价。片刻后，才开口说道：“看兄弟你也不是太富裕，这两件破损法宝，我也就不多要你的。一口价，五千灵钱。” 五千灵钱……确实不算贵。 卫易心里电光火石之间，便判断出店主确实没有满天要价。这两件法宝，都是法阶中品，如果完好，这两件法宝至少能卖到三万灵钱以上。如今破损了，但也都能够催动，卖五千灵钱，绝不算高。 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仍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就露出了极其吃惊的表情。 “开玩笑，这两个东西你要我五千灵钱？杀人啊！” 接下来，便是一番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 作为底层修者，划价简直就是生命的本能。如何用更低的价格，买到更多更划算的东西，这是卫易曾经研究了很长时间的问题。如今他虽然比过去阔绰了很多，但这个优良传统，还是不能忘记的。 半晌之后，两人才终于议定。 “要不……凑个整，四千五百灵钱，你把那个靴子也给我得了。”卫易忽然说道。“反正放你这里回头，这东西也只能拆成灵材，我倒是想着回头能用它来凑个数什么的。” 壮硕店主大概是实在划价的有点不耐烦了，这次只是瞪了他一眼。但考虑了一下之后，觉得这笔买卖还算合算，便道：“行了，给你吧，就当交个朋友。下次有机会，可一定要再过来照顾我的生意。” 卫易笑着寒暄了两句，付过灵钱之后，带着这三件法宝转身离开。 到手了！ 离开这家法宝店之后，卫易并没有继续去下一家店铺，而是直接返回了客栈。 那件还算有一半完好的法衣，和那柄残缺断刃，卫易只是略微看了看，用灵力催动试了一下，便收了起来。反倒是那双沾满淤泥，被那位壮硕店主说的一文不值的法宝靴子，被卫易留了下来。 这件最后卫易看似不经意间，要求壮硕店主赠送的残破法宝，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里是补给基地，鱼龙混杂。万一要是被人盯上，以老娘我现在的状态，很难救得了你，还是小心点好。” 素的叮嘱，让卫易警惕之心更强了两分。不过他仔细想了想之后，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为了这件残破的法宝靴子，他甚至还多买了那两件破烂。而且买了这三件法宝之后，也没着急去下一家法宝店，直接先返回了客栈。 要是这样都能被人注意到，那只能说真的是自己命不好了。 “前辈，真的有把握修复？” 卫易打来一盆清水，将这双法宝靴子从头到尾洗刷了一遍，尤是有些不放心。 “废什么话？干你的活去。”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催促道：“抓紧时间，今天去街上多淘弄几件这样的法宝，以备不时之需吧。” “那我能不能只买这种里面宝禁损坏的法宝。”卫易有些唯唯诺诺，“就为了打掩护，还要再买另买两件残破法宝，感觉挺不值的。” “你懂个屁！” 素骂了一句，然后沉声道：“跟你说了要小心。你如今还太弱，如果行事张扬，迟早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卫易无奈的点了点头。素说的道理，他当然明白，他只是单纯心疼那些不必要的灵钱罢了。 不过说到底，就算花五千灵钱，买到这双法阶中品的法宝靴子，那也是大赚了。 这双残破的法宝靴子，在那位壮硕店主眼里，最多等于一些散碎灵钱。可在卫易这儿，却等于一件完整的法宝。 因为先前素说过，这种只是本身宝禁损坏的法宝，她花点力气可以完全修复过来。 卫易刚知道素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可惜素说以她如今的能力，只能修复法阶法宝，而且法阶中下品的法宝，每修复一件就需要休息两三天。法阶上品的法宝，修复一件之后，恐怕就要直接沉睡半个月。要不然的话，卫易觉得单靠修复这种法宝，就足以赚来海量的灵钱了。 至于那些用来打掩护买来的残破法宝，卫易觉得等回头自己真正开始狩妖之后，可以借此再把它们卖给那些法宝店。就算便宜很多卖给他们，也能赚回一些灵钱，能够少亏一些。 将法宝靴子洗干净之后，卫易便再次离开客栈，赶往下一家法宝店。 …… 暮色黄昏里，苍灵城被照射的一片金黄。 谢弦歌呆在小店的二层，手里拿着那支价值十八万灵钱的符笔，安心制符。 不得不说，这支符笔价钱虽然贵，但对于她的帮助确实很大。如今她制作法阶中品的火球符，成功率已经能稳定在七成以上。而且她的这个进步，又和卫易炼丹不同，是实打实的。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要有相应的制符传承，少女都能制作出相应的法阶中品灵符。 少女如今，已经是一位实打实的精英制符修者了。 符笔笔尖，一抹微不可查的灵光缠绕，在那张巴掌大小的符纸上不断游走。片刻之后，符纸微微颤抖，上面绘制的灵符已经首尾成型，少女这才收笔。一张新的火球符，自此而成。 “红姐，有人找！” 少女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忽然听到楼下炼丹学徒周良在喊。她赶紧放下符笔，一路小跑下了楼。 小店内，这些天基本上没什么生意。 作为小店唯一能够炼制出丹药的炼丹士，卫易这一走，小店在丹药生意这一块，也就等于断了炊火。偶尔有两个过来买丹药的，也都是冲着先前七香丸的名头。在听到小店已经不售卖此种丹药之后，便直接离开。至于灵符这一块，谢弦歌虽然最近制符本事大涨，但奈何有对面那家店铺的存在，无论自己卖的多便宜，对方总能把生意硬生生抢走。后来少女也就不再正面交锋，制作出灵符之后，就直接寄卖到过去认识的灵符店。只是这样的话，小店的收入，实在就少的可怜了。 在小店楼下，谢弦歌看到一个头发微微有些花白的男人，正站在小店的百宝架前，背对着她。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后，男人转回脸，谢弦歌终于看清男人的长相。 然后，少女呆立当场。 “制符的本事不错，有进步。”男人转过身，看向少女，“也长高了，不过比以前更黑了点。” 少女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男人咧嘴一笑，“前些天，听先吉他们说，你在这儿开了家店铺，今天老夫就过来瞧瞧。看来你这几年独自在外，倒也不是过的那么坏嘛！” 谢弦歌继续沉默，但却死死盯着男人。 不是她不想说点什么，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因为眼前这个自称老夫的男人，其实她理应称呼一声外公。 “行了，这几年任由你在外面，发脾气也够了吧。”男人依然微笑，“走吧，我们回家。” 男人说完，便上前来拉住少女的手，但被少女狠狠甩开。 少女冷冷说道：“这就是我的家。” 男人仍是笑意不减，他继续说道：“怎么，还在生家族的气？不该啊？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 谢弦歌冷冷摇头，只是继续盯着男人，就连那句本想喊出声一句的‘外公’，在男人提出要带她回去之后，也彻底咽了回去。 男人脸上笑意渐渐褪去。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闹，会让宋家脸上很不好看？”男人仍旧尽量挤出一丝笑意，“回去吧。” “我就说嘛！我是死是活，你们怎么会在乎？！”谢弦歌突然笑出了声，“你们当然只在乎所谓宋家的面子，对吧？当年对我娘是这样，现在对我也是这样。” 在少女提及娘亲之后，男人脸上马上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宋家的颜面，不容你一个小辈来抹黑。我还是希望，你能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如果你继续留在这儿，跟先吉他们这么闹下去，外人会如何看我宋家！” “从始至终，你问过我一句嘛！”少女突然大吼道：“宋家的面子，关我什么事！宋先吉他们几个王八蛋这么干，那是他们愿意！干我屁事！我娘死的时候，你们有谁真的在乎嘛！” 少女如同一头发了疯的妖兽，死死盯着男人，眼角却已经泛起水雾。 “好！好！” 男人接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后，显然也已是怒极。 “这些年放任你在外面，真是疏于管教了。”男人上前一步，将少女的手腕攥住。而这一次，无论少女如何挣脱，却都无法睁开。 “啪！” 下一刻，男人狠狠一巴掌，摔在了少女的脸上。 呆若木鸡。 少女挨了这一巴掌之后，先是愣住两个呼吸，然后便如同疯了一样，开始疯狂从男人手里挣脱。 “冥顽不灵！和你娘一样！” 男人一手抓住少女，另一只手竖起成掌，一掌拍在少女腹部。然后，少女便觉得全身灵力都被男人制住，整个人再没了一丝力气，彻底瘫软了下来。 “老夫临来之前，听说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子，出事之后就直接离开了，还说去了什么沦陷区？狗屁！” “怎么就那么傻！跟你娘一样傻！” 来自宋家的男人拎起少女，大踏步走出店门，将少女扔进门外早已准备好的灵兽车里。然后男人忽然转头，冲小店内早就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炼丹学徒喊道：“老夫宋云青，若是你们店里那个小兔崽子还敢回来，你们就转告他。若是他以后再敢纠缠不清，到时候自可来云槐岭找老夫理论！不过到时候，别怪老夫发狠，一掌拍死他！” 说完，自称名叫宋云青的男人，一步上了灵兽车，扬长而去。 第五十章 千丝炎火术 “阿嚏！” “阿嚏！” 就在苍灵城里，少女被人带走的同时。补给基地的客栈内，卫易忽然狠狠的打了两个个喷嚏。 “我娘总说，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两个喷嚏是有人骂，这是谁又在背后骂我呢？” 卫易随口念叨了一句之后，便也没有再多想。他如今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几件法宝上。 除了最开始淘来的那件靴子法宝外，还有一张通体碧绿的长弓，一件雪白色内甲，一套云纹精铁打造的轻甲，一柄七寸长短的匕首，还有四壶装满的箭矢，每一壶都是标准的二十根箭矢。每一件，都是卫易精心挑选后，又都经过素点头的。 这几样东西，还有被卫易收起来的，那些用来打掩护的破烂法宝，就是卫易这一整天的全部收获了。 这些法宝里面，除了那壶箭矢，全都是内部宝禁损坏的法宝。至于箭矢，卫易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打算买这种废品来着。奈何箭矢这东西，和其他法宝不同。要么就是彻底损坏，要么就是无法回收，极少有内部宝禁损坏，还能完整带回来的。 箭矢这东西，虽然也能重复使用。但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次性法宝。 所以找了一圈之后，卫易就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只得找了家擅长做箭矢的法宝店，买下了这四壶箭矢。其中三壶法阶下品，一壶法阶中品。单单这四壶箭，就花了卫易将近两万灵钱。 而今天购买的所有法宝加在一起，卫易更是花费了超过四万灵钱。 这还是这些法宝，全都已经破损的前提下。如果这几件法宝全都完好无损，全新摆放在法宝店里。卫易估计想要买下这些东西，少说也得至少二十万灵钱。 同样，这也意味着，只要接下来素真的能够将它们修好，卫易就等于凭空赚了十六万灵钱。 “前辈，可以开始了吗？” 卫易将其他法宝收起来之后，唯独将那张长弓留了下来。长弓通体碧绿，按店主的说法，弓身是以法阶中品的三星木为主材制造，弓弦则是某种二阶上品的妖兽兽筋。内里原本布刻‘爆裂’、‘神力’两个宝禁，在法阶中品的弓箭类法宝当中，绝对是一件难得的精品。 而在这张长弓边上，有一些散碎的材料，都是今天卫易刚刚从街上买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素吩咐他买的，用来修复法宝内的宝禁。这些材料倒是不贵，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到五百个灵钱。 “随时可以，这几件法宝内的宝禁都比较简单。老娘修复一件，最多两天的时间也就能恢复过来。以后要是你修为提升到炼气期后期，或者你能弄来一点修复神魂的灵粹，帮老娘多恢复一些，这个时间还能更短一点。” 自打素摊牌之后，卫易打心眼里更信任了她几分。如今在卫易眼里，素更像是一个严厉的夫子。 有一位周天境的夫子随时在身边指教，何愁日后？ 卫易尽量放松身体，以便素更容易的控制。下一刻，卫易就感觉自己对双手失去了控制，双手自行动了起来。 接下来的小半柱香时间内，卫易只感觉到自己浑身灵力被调动起来，被送入这张长弓法宝当中。而那些材料，一部分也被逐渐添加进去。整个修复的过程，卫易和之前炼丹一样，也都借助了素的神识，清楚观察了整个过程。但这一次，他却根本没有弄明白，灵力在法宝内，究竟是如何运行的。 小半柱香之后，卫易感觉对自己的双手恢复了控制。 而那张长弓，则被修复后放到一边。 “试试，看看威能怎么样。”素声音显得有些疲惫。“记得别灌注太多灵力，这是客栈，万一打坏了人家的东西，要赔的。” 卫易笑呵呵的拿起长弓，当素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是不是因为最近自己总念叨灵钱的事，连带着把素都给带的跑偏了？素以前可不会在乎，会不会打坏东西的问题。 “前辈，刚才你修复这法宝的时候，我咋一点都看不懂呢？”卫易无奈，“要不您仔细教教我，回头要是我自己能来的话，您也就不用消耗这么大了。” “不是老娘不教你，只是以你现在的境界，确实没法学这个。”素解释道：“修复这种内里宝禁破损的法阶法宝，对周天境以上修者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因为周天境修者大都拥有本命法宝，本命法宝需要用灵力不断温养，温养的过程，其实就是不断的用自身灵力，来增强法宝内的宝禁。拿到法阶的法宝上，这种手段当然也能用来修复破损宝禁。但要想做到这一点，一来需要对灵力的控制，达到一个极其细微的程度，二来也需要对内部的宝禁完全了解。” “法阶法宝的宝禁，老娘基本上都是看一眼就能完全明白，所以能够修复。这也是老娘为什么只能修复法阶法宝的原因。但对你来说，这两条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卫易悻悻然吐了吐舌头。本来他还以为，修复法宝这件事，能够像炼丹一样，素给他展示一遍之后，他就能大致掌握了。如果真能做到那一步，单靠修复这类法宝，他就能赚到远比炼丹更多的灵钱。 不过素这么一说之后，他算是彻底死了这条心。 得到素否定的答案后，卫易倒是也不灰心，转回神开始研究手里这把刚刚修复好的长弓法宝。他很谨慎的朝里面灌注灵力，经过素的修复后，里面的宝禁已经完整，再没有之前阻塞的感觉。 不过灌注了少量灵力之后，卫易很快发现，使用这张长弓所需要的灵力，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多。 按照他的估计，如果每次都激发这张长弓法宝的最大威能，最多十五次，他就会彻底灵力耗尽。 也就是说如果每一箭他都施展全力，一场实战当中，他最多只能射出十五箭。这还是最好的打算，毕竟在真正的战斗中，他不可能只使用这一件法宝，更不可能一直只靠射出箭矢战斗。这么算下来，他如今最多也就只能射出十箭而已。 两个呼吸之后，卫易将灵力灌注完毕，这张碧绿色长弓，已经被他拉的满弦。 这张长弓法宝上面，因为自带了‘神力’这个宝禁，让使用者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使用这张弓。否则的话，卫易这种完全没修行过体修类神通的修者，估计根本就无法使用。 长弓已经张满，上面又没有任何箭矢，卫易便直接朝墙壁射出空箭，打算试一下这张长弓法宝的威能。 “咚！” 下一刻，卫易只觉得客栈的墙壁，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我的天啊！这还只是空射，要是加上箭矢，估计能威胁到一些三阶妖兽了吧？” 卫易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长弓，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就是老娘为什么让你选弓箭类法宝的原因。”素悠悠说道。“以你如今的修为，要想去狩妖，绝不能跟妖兽硬碰硬。你又没修行过什么近战类的身体，一旦跟妖兽近身厮杀，最后死的多半是你。只有放在远处打，在最安全的距离外解决妖兽，这样才更有把握。” 卫易重重点头。 “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卫易将长弓珍而又重的收了起来，这可是他第一件用来狩妖的战斗类法宝。以往在沦陷区的时候，都是那些真正的狩妖者们才有。至于剩下的那几件，既然素说了每隔两天时间才能修复一件，那现在也就根本急不来。 素忽然问道：“你以前，修行过什么神通吗？” 卫易想都没想，摇头苦笑：“我以前倒是也想过来着。可惜太穷了，就连最便宜的神通传承，也根本买不起。” 神通，这个词来源于上古。据说在上古时期，世界由无数自然神灵统治，当时的人们，还不明白灵力的奥妙，便将通过修行得到的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称之为通神之术。后来大离皇祖立国，推翻众神王座。修真时代正式开始，但神通这个词，却一直流传至今。 卫易以前不是没想过，找一门神通来修行。对于修者而言，拥有一门好的神通傍身，甚至比一件好的法宝更加重要。毕竟法宝只是外物，而神通却可以伴随修者一生。可惜市面上稍微好一点的神通传承，价钱都贵的离谱。以卫易之前做苦力的收入，根本无法奢望。而那些普通的神通，学了也帮助不大。 “准备好，老娘给你个新玩意儿。” 卫易脸色一僵，随即马上放松了精神。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卫易觉得素传给他东西的时候，精神越放松，那种精神撕裂的疼痛感就越轻。 下一刻，熟悉的疼痛感凭空传来。 卫易坐在床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但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素曾经说过，随着他修为逐渐提升，精神也会越来越强大。精神越强，这种疼痛感就会越轻。等到他跻身化灵，诞生出神识之后，就完全不会有这种疼痛感了。 “千丝炎火术。” 等到疼痛感稍稍减轻了一点之后，卫易就开始查看这篇新出现在自己意识当中的文字。整篇神通传承，只有千余字左右，卫易很快便大致浏览了一遍。千丝炎火术，虽然带了炎火两个字，但其实却是一种木属性的神通。 然而当卫易很快将整篇传承浏览大概，这篇传承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眼睛瞬间瞪大。 “千丝炎火术，法阶上品神通。修炼至大成，千丝合绕，堪比灵阶下品神通。” 第五十一章 山阳狩妖队（上） 转眼，卫易来到沦陷区后，已经过了两天。 这两天的时间，除了开始的时候，去跑了很多家法宝店，买到了身上这几件法宝外。余下的时间，他都用来钻研素给的这门神通。 千丝炎火术。 这门神通的名字，听上去像是一门火属性神通。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却是一门木属性神通，或者说木火双属性神通。 后面整整一天的时间，卫易都在研究这门神通。千丝炎火术，修炼至大成，威能可堪比灵阶下品神通，非同小可。但修行起来的难度，也远超想象。而且这门神通的特殊性在于，要想完整将这门神通的威力展现到极致，需要对外物有一点小小的要求。 天生带有火属性的藤蔓类灵植。 要想真正将这门神通完整施展出来，需要炼化一种火属性的藤蔓灵植。施展之后，会分化出许多燃烧的藤蔓细丝，瞬间困杀敌人。如果找不到这种特殊的藤蔓，用不同的藤蔓也无不可，但是施展出来之后，将只是单纯的木系神通。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之后，卫易才刚刚弄明白神通传承中的各种细节。不得不说，这门神通一旦修行成功，威力确实不容小觑，但修行起来也确实够难。如果没有素的帮助和指点，卫易觉得自己就算有这门神通传承，最后估计都无法修行。 参悟完了整篇神通传承，卫易依然没有立刻就开始修行的打算。首先，他现在手里根本没有任何藤蔓类灵植。天生带有火属性的藤蔓灵植不怎么好找，但普通的灵植，想找还是比较容易的。同时，今天也是之前跟那个男人约定好的日子，他需要去一趟狩妖楼，去见见那支狩妖队。 狩妖楼的门口，永远是人来人往。 和上次一样，男人还在原来的位置。卫易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替另一名狩妖者服务。那名狩妖者身上还带着血迹，看来应该是刚刚从沦陷区内归来。看到这名狩妖者脸上乐呵呵的表情，卫易知道，这趟他应该收获颇丰。 等到中年男人终于把这名狩妖者打发走，这才抽出时间招呼卫易。 “你过来的倒是挺早的，他们还要再过会儿才能来，你先跟我过来，稍等一会儿。” 男人说完，便带着卫易离开此处，在这座庞大的狩妖楼内左拐右拐，最后带着卫易走入一间会客室，里面倒是十分宽敞。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去联系他们。” 卫易倒是也不着急，他今天唯一的计划，就是看看这支狩妖队的水平如何。如果真像男人说的那样，那加入其中，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于等待的这段时间，卫易也不闲着，而是开始重新参悟起那篇神通传承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门外的走廊，终于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老张，咱们可认识好些年了。这小子要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你找来凑数糊弄我的，可别怪我一个灵钱都不给你！” 声音十分粗犷，显然是个男人。卫易随即站起身，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但同时又有些想笑。因为那个中年男人，先前明明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他可没收什么好处。让汉子这么一喊，估计整条街都能听见了。 会客室的门打开，卫易看到首先进来的，是个身材极其壮实的男人，而且要比他高出一头，如同一头暴熊。男人满脸络腮胡子，肤色呈现出暗金色，一看就知道是修行过某种特殊的炼体神通。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人身后那块巨型盾牌，几乎和卫易一样高。 在络腮胡子旁边，则是那个狩妖楼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是满脸赔笑。 而在他们两人身后，又陆续进来了几人，四男两女。这些人进来之后，原本宽敞的会客室，就好像变得有些狭小了。尤其是络腮胡子，站在卫易面前，卫易觉得视线都被挡住了。 “确实是炼气期五重天，够弱的。” 络腮胡子打量了卫易两眼，便看出了卫易的修为，“小子，我是山阳狩妖队的队长，我叫池东山，你叫什么来着？” 卫易看着眼前的络腮胡子，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卫易。” “你会感知类神通？”络腮胡子将背后的巨大盾牌摘了下来，放下了的同时，卫易感觉地面都瞬间颤动了一下。 卫易点了点头，“会，感知的极限距离，能达到二十丈。” 对于感知类神通，卫易是不明白的，他说的这些，自然都是素教他的。按照素的解释，炼气期五重天的修士，如果能够通过修行感知神通，感知距离达到二十丈，绝对是非常稀少的存在。 卫易之前也曾想过，要不要真的修行一门感知类神通。不过素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法阶的感知神通，修行起来往往难度不小，而且一旦跻身化灵期后，修者开辟了神识，这类感知神通就彻底无用了，修行也只是多浪费时间。 “二十丈？”络腮胡子冷笑一声。不单单是他，就连这一行人当中，其他几人也都笑了起来。 “老张，这就是你给我们找的人？”络腮胡子没有再看卫易，而是转头看向狩妖楼的中年男人。“咱们也认识好几年了，这次你可不厚道，就找这么个人？炼气期五重天，还二十丈的感知距离？他傻还是我傻？” 中年男人笑容僵硬在脸上，他显然没想到，络腮胡子说话能这么直白。 络腮胡子转回头看向卫易，“小子，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这话问题在哪？我兄弟以前炼气期巅峰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感知不到三十丈。你一个炼气期五重天，还二十丈？五重天的修为，就想来做狩妖者？我劝你还是回去，再修炼几年，要不然纯粹是去送命，知道吗？” 络腮胡子说话不太好听，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卫易倒是不怎么反感。 “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卫易不卑不亢，只不过站在络腮胡子面前，络腮胡子比他高出整整一头，他说话的时候，就难免要仰视汉子了。 “呦呵，小兄弟还挺有种的。”狩妖队的几人，几乎同时笑了起来。络腮胡子摆摆手，示意身后那名年轻些的女修狩妖者，“秋生，出门往外走二十丈，随便做点什么。小子，我都不用你感知的太详细，只要你能感知到她的位置，我就暂且收下你。” 那名年轻女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门。 会客室内，剩余的几人，则全都盯着卫易。这些常年跟妖兽厮杀的狩妖者，身上会有一种跟普通修者不太一样的气质，被他们这么盯着，卫易都觉得有点心里发慌。 “她在……整理自己的头发？然后摆了下身后箭壶？” 脑子里传来素的提示，卫易同时开始复述了出来。 络腮胡子有些古怪的看了眼卫易，摸了摸下巴。时间不长，那名女修再次返回，然后在络腮胡子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再然后，轮到大胡子脸色渐渐僵硬了下来。 “你……你的感知距离，真的能超过二十丈？！” 络腮胡子表情先是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很快的，就露出一副捡到宝了的表情来。 接下来，络腮胡子依次让其他几名队员，每人都重复先前年轻女修狩妖者所做的事情。当然，有素的帮助，卫易当然可以准确回答出一切。而每次得到卫易正确的回答之后，络腮胡子脸上的笑意就更浓重几分。 片刻之后，几人终于全都轮流一遍。 “只可惜……你这修为也太差劲了，才炼气期五重天。”络腮胡子做了个托下巴的动作，仿佛是在思考。 “不过呢，既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你了。恭喜你，暂时被获准加入我们山阳狩妖队了。不过后面能不能真的通过我们的考核，让我们都承认你，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听到络腮胡子这话后，卫易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高兴，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几位，我想你们误会了。刚刚只是你们试了下我的感知神通，觉得我或许还不差。既然这样的话，几位是不是也该给我展现一下，你们这支狩妖队的实力啊？我可不想加入一支稀松平常的队伍，回头再把小命弄没了。” 络腮胡子闻言，眼睛瞪的滚圆。不单单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那几位队员，也显有些不悦起来。 “好小子，还知道考教一下我们。” 大胡子倒也没怎么见怪，略微想了想之后，忽然伸手将自己身上的狩妖牌摘了下来。 “这里面有几段先前我们击杀妖兽的幻光，都是之前用来给狩妖牌升星用的，有狩妖楼做保证，无法作假。这个，总能说明我们的实力了吧？” 狩妖牌？ 汉子在狩妖牌上稍稍输入灵力，紧接着，狩妖牌上散发出一阵迷蒙的光辉，一片幻光显现出来。 幻光内，赫然出现络腮胡子和妖兽厮杀的场面。这幻光当中，虽然偶尔也会出现其他人的身影，但大都是络腮胡子一个人在战斗。 而这几段幻光里面，最能证明络腮胡子实力的，还是最后一段幻光。 在那段幻光里，汉子高举着那面大盾，正在和一头身长超过一丈的巨大妖狼厮杀。那头妖狼不但身材巨大，而且很骇人的长着两个头颅。只是从幻光上来看，这头巨大妖狼似乎已经身受重伤，整个腰身被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将其拦腰斩断。 疾风双头狼，四阶妖兽。 哪怕幻光上的这头妖兽，已经重伤，可它依旧是四阶妖兽！ 看到这段幻光的时候，对于络腮胡子以及这支狩妖队的实力，卫易再没有了任何怀疑。 “池大哥，这段幻光，足以证明你和狩妖队的实力。能被允许加入你们，我觉得很荣幸。” 看完这段幻光后，卫易轻轻点头。连嘴上对络腮胡子的称呼，都变成了池大哥。 “小子，欢迎加入。” 络腮胡子一把搂住卫易的肩膀，“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你只是暂时被允许加入。能不能得到我们所有人的承认，那可就看你以后，如何表现了！” 第五十二章 山阳狩妖队（下） 在签下了协议玉简，按照狩妖者之间的规矩，卫易和狩妖者小队内的几人，又分别发下灵力誓言。从这以后，卫易才算正式加入了这种狩妖小队。 灵力誓言，是狩妖者们组成狩妖队的时候，很常见的一种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在沦陷区狩妖的时候，可以不用担心队友背叛自己。 狩妖者在进行狩妖的时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这个时候，如果有可以信任的强力队友在，就能将危险降到最低。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狩妖者进入沦陷区之前，都会自发组成狩妖队的原因。 但同样的，如果队友无法信任，那情况就截然相反了。 想象一下，如果狩妖队内的队友无法信任。在沦陷区和妖兽进行凶险厮杀的时候，不但要对付眼前凶恶的妖兽，还要防备身后可能来自队友的袭击。或者在关键时候，队友会抛下你独自逃跑，那又会如何？ 所以，在真正结成狩妖队的时候，狩妖者们往往都会发下这种灵力誓言。既不能出卖同一支狩妖队的队友，更不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抛下同伴。因为这种誓言是以己身灵力为承载，十分灵验。一旦违背，就会灵力彻底崩溃，然后身死。 也只有发下这样的誓言之后，狩妖者们才愿意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外人。 当然，这种誓言也并非没有漏洞。比如，发下这样的誓言后，等若整个狩妖队同生同死。原本一个人面对的危险，现在恐怕就要变成数倍，其实更加危险。而且灵力誓言也并非无解，如果愿意花费足够大的代价，还是能够解开的。所以即便是同一支狩妖队的队友，能不能真正信任，或者说战斗的时候，能不能将背后交付彼此，还是需要时间来检验。 只有经历过生死之后，才能看清一个人真正的本心。 完成这一切之后，狩妖楼的中年男人便笑着离开。只留下山阳狩妖队的几人，还留在这里。 “小子，现在你算是暂时加入了咱们山阳狩妖队，以后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狩妖队队长池东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咱们狩妖队内，只有一条铁律绝对不能违背，那就是出卖队友！灵力誓言这种东西，虽然有用，但我并不完全信任。如果你将来敢做出出卖队友的事情，小子，我老池追你到天边，也会想法子弄死你！” 络腮胡子说这话的时候，整个房间内鸦雀无声。 卫易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然，只要不出卖队友，别的也就没什么了。”池东山脸色忽然由严肃转为戏谑，他哈哈大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啦，别那么拘谨嘛！” “都来自我介绍一下吧！”队长池东山扭头朝另外几人笑道：“之前我看过这小子的资料，这小家伙也是个莽修，而且，他如今是咱们当中最小的一个。秋生，你的位置以后被他抢啦！” 被队长池东山称呼为秋生的年轻女子，听到这话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脸色肃然道：“我叫韩秋生，炼气期七重天修为，在队伍里的位置负责远程，主修弓箭和远程类灵晶法宝。” 韩秋生自我介绍完之后，便向后退了一步，仿佛是在给其他人介绍的机会。 接下来，小队内其他几人，也开始一一自我介绍起来。 小队内七人，队长正是这名络腮胡子，名叫池东山，是个体修。平时和比较强大的妖兽战斗，也都是这位队长负责正面抗住妖兽，其他几人找机会对妖兽造成伤害。而那面叫做韩秋生的年轻女修，则负责小队内的远程输出。 余下的五人，赵阳、马达成、曹文曹武，以及女修姜宁。 卫易之前倒是也在那个狩妖楼老张手里，看到过这支狩妖队的一些简单信息。可那信息太过简略，直到这会儿，经过几人的简单介绍之后，他才算真正有所了解。 赵阳，当年小队最早的创始人之一。山阳狩妖队这个名字，就是从他和络腮胡子老池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他们两个也是这支小队里年纪最大的两人，都已经快四十岁了。赵阳是小队里的医师，同时也会制作一些毒药，用来狩妖，事半功倍。 马达成，这个名字听起来多少有点俗气的汉子，面相长得极为憨厚，是个土系修者。不过和他那憨厚长相不一样的是，此人最擅长布置陷阱。那名叫姜宁的女修，则是一名火灵根修者，一手火焰神通很是强悍。同时两人还是道侣，都是炼气期九重天的修为。 曹文曹武，这两人是兄弟二人。他们都属于擅长近战的修者，兄弟俩都修行了一门威力不俗的刀法神通，需要和妖兽近战的时候，往往都是队长老池正面纠缠，他们两个则找机会出手击杀。 整个队伍里，除了卫易和那名叫做韩秋生的年轻女修外，都是炼气期九重天的修为。尤其是队长老池和医师赵阳，都已经达到了炼气期圆满。就算是韩秋生，也已经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而且她在队伍中的位置，是以远程战斗为主的，使用的是弓箭和远程灵晶法宝，对修为的要求也相对较低。 相比之下，卫易这炼气期五重天的修为，确实是有点低了。 “我们几个，也是刚刚从沦陷区回来，估计要在基地修整几天，才会再进沦陷区。”队长老池拍拍卫易肩膀。“在补给基地里，我们几个都是住在一起的。你既然加入了我们，可以直接搬过来。正好这几天，你也跟大伙熟悉熟悉。” …… 补给基地内，因为基地本身面积有限，其中一半又都要划分给战部，空间就难免有些紧张。所以在基地内的客栈，收费往往要比其他地方高很多，比苍灵城里还要高。 所以当卫易搬过来之后，发现狩妖队小队的几人，竟然直接将这家客栈的一整层都包了下来，顿时有些无语。不过按照老池的意思，是觉得小队几人住在一起比较方便。而其他狩妖者若是也住在这一层，说不定会有不必要的麻烦之类的。 客栈这一层恰有八间客房，除了每人分了一间后，因为狩妖队中有一对道侣，两人共住一间最大的。卫易过来的时候，就还剩下两间可供挑选。卫易挑选了其中那间比较居中的，原本是下意识的觉得住在这里，会更方便融入这支小队。没想到选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恰巧住在那名年轻女修的隔壁。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卫易便一直遭受着几名老人的古怪眼神，仿佛是在说‘果然’如此这类的。 小队在补给基地休整的这几天，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大家需要分头去准备狩妖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因为这次休整，只是小队计划内的暂时性休整，所以也就没谁提出离开补给基地，都是在各忙各的。反倒是卫易，因为刚刚加入狩妖队的关系，在小队当中的职责不明确，反倒是他最清闲。既然时间相对充裕，卫易也就开始继续安心修行。除了修行那门千丝炎火术外，同时也将那几件法宝进行修复。 就这样，休整的时光过得很快。当卫易终于将全部损坏法宝都修复完成后，小队里其他几人，也都完成了补给，准备重新进入沦陷区。 “这是你的。” 当几人临行出发前，卫易看到队长老池递过来的那个背包，顿时一阵感动。 他过去虽然也做过苦力，但真正去狩妖，这却是第一次。对于要准备哪些物资，他并不是太懂，素也懒得管这些小事，没想到老池倒是贴心的替他都准备好了。当然，购买这些物资的灵钱，还是要他自己出的。 “小子，第一次嘛，男人都明白的，可以理解。你需要实践，以后就懂了。” 卫易哑然。这几天和小队里几人都熟络了以后，卫易觉得每个人好像都挺有意思的。比如队长老池，看起来长相挺吓人的，实际上却有点……不正经？比如现在，哪怕小队里有女修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讲一些荤笑话。 反倒是同为小队创始者的赵阳，作为小队的医师，性子更沉稳些。 狩妖小队内其他几人，常年出没于沦陷区，对于狩妖的过程早已熟门熟路，早早就定好了今天从补给基地进入沦陷区的云梭。卫易全程一点都不用多想，只要跟着几个老人就行。再加上这几天的相处，卫易也已经在心里渐渐接受小队几人。 对于常年在沦陷区内厮杀的狩妖小队来说，能否真正信任自己的队友，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就像队长老池说的，灵力誓言有些时候并不一定真的管用。比如真正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是留是逃，往往更出乎于本能。这种时候，只有在内心深处，真正承认队友，才能做到完美的配合。 随着云梭缓缓升空，山阳狩妖队，在接受了卫易这个新人之后，第一次进入沦陷区狩妖。 第五十三章 营地 云梭离开补给基地后，很顺利的渡过留川河，进入沦陷区的范围。然后，又飞行了整整一夜，才终于在沦陷区内的某处降落。 这里，已经距离留川河前线有些距离了。 要知道，卫易他们乘坐的这艘云梭，是前线战部标配的云梭。战时用来运送战部，平时就用来运送他们这些狩妖者。这种专门配给战部用的云梭，性能往往会胜过普通民用。而卫易他们乘坐的这艘，速度达到一个时辰三四百里，那是很轻松的。 而这种速度的云梭，飞行整整一夜，那就意味着，山阳狩妖队，此时深入沦陷区绝对超过千里了。 当然，若是相对于整个沦陷区而言，还是很靠外围的。 云梭最终在一处很隐蔽的小山附近降落，附近还有茂盛的树林遮蔽。一般来说，运输狩妖者的云梭，降落点往往会比较隐蔽，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三阶以下的妖兽，都只是凭借本能，没什么智慧。可三阶以上的妖兽，智慧就已经不弱于修者了。如果让妖兽知道云梭的降落点，可是很容易就会被埋伏的。 云梭降落之后，只是短暂停留。狩妖者们下了云梭之后，亦是很快离开，大家很有默契的朝不同方向四散而去。 在沦陷区，如果云梭停留的时间过长，或者大批狩妖者们聚集的时间过长，都有可能引起附近妖兽的注意，一样很危险。至于大家离开的方向，则是沦陷区狩妖者之间，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这里是沦陷区，不是修真界。在这里，除了要防备随时可能要命的妖兽，有时候，也要防备修者。如果不是同伴，通常很少会有修者选择朝一个方向散开。否则的话，基本等同于宣战。 “走吧，距离目的地，咱们还得走将近三十里。” 离开云梭后，山阳小队也没有停留。队长老池来之前早已做足了功课，对于这趟狩妖，也有完整的计划。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处距离云梭降落点三十里外的隐秘山谷。 山阳小队几人沿着一处官道，开始小心前进。 一场云莽天灾，将原本在十八修炼界中，繁华程度都排名靠前的云莽修炼界，彻底变成了一块修者的死地。二十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上那些原本无比繁华的地方，如今也变得荒芜起来。当年人来人往的官道，如今更是杂草丛生。 在沦陷区赶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在赶路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妖兽。山阳小队实力不俗，但仍是没有大意的资格。几人下了云梭之后，便每人使用了一张敛息符，而且赶路的时候，速度极慢。 而且这个时候，就轮到卫易一展身手了。 “这附近没有什么妖兽，可以前进了。” 卫易在得到识海当中素的提示后，便开始向小队其他人提醒。然后，小队才能继续前进。 作为小队里唯一一名负责感知的修者，卫易的责任，便是这个了。 二十丈的感知距离，听起来好像并不算远。二十丈，用眼睛看其实也看的清楚，为什么还要施展神通来感知？正是因为这一点，市面上会使用感知神通的修者，才会那么稀少。 入门难度大，跻身化灵后毫无意义，距离太近实在鸡肋……正是因为这些，掌握感知神通的炼气期修者，数量才会那么稀少。 但在沦陷区，这种情况则瞬间翻转。 沦陷区内，很多地方杂草丛生，遮蔽物众多。在这种地方，单凭视线是很难全部看清了。比如一些提醒较小，又特别擅长伪装的妖兽。极有可能到了身边之后，才有可能看到。可在沦陷区，一旦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妖兽近身，那基本就等同于要送命了。 乘坐云梭的时候，上千里路也只花了一夜的时间。但这会儿步行之后，三十里的路程，却花了小队几人一个上午的时间。 云梭落地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等到小队几人到达预定目标的那处山谷，太阳正好升到头顶。 “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布置一个临时营地。” 队长池东山下令之后，小队几人便迅速行动了起来。和卫易这个新人相比，几名老队员明显更有默契，根本不用队长分配任务，自己就知道该做点什么。 比如最擅长布置陷阱的土修马达成，这时候就轮到他大显身手。除了布置陷阱外，这名炼气期九重天的土灵根修者，竟然还懂阵法。而其他几人，此刻则完全以这名陷阱土修为核心，开始布置临时营地。 “队长，我该做点什么？” 其他人都在忙碌，卫易却在这儿无所事事，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哦，正常情况的话，作为负责感知的修者，这时候你应该去探查一下这附近的情况，同时也防止这期间内有妖兽过来袭击咱们。” 队长老池解释道：“不过你修为太弱了，又没修行过什么近战神通，自己出去太危险，也就算了。这附近一阶妖兽很少，大都是二三阶妖兽。你现在抓紧时间恢复一下灵力，赶了这一路，你也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这会儿灵力应该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吧？” 卫易略微想了想，然后便点头。这一路上，其实都是素在帮他感知，他哪里消耗了什么灵力？不过为了防止被察觉出破绽，卫易还是决定，到一旁去装作恢复灵力。 时间不长，一座临时营地便已经开始成型。 临时营地背靠一处山崖，几人将附近十余丈的杂草清理干净，腾出很大一片空地来。而土修马达成，则同时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阵盘布置在附近，布置了大范围的敛息阵法和预警阵法，同时还在阵法范围外，布下了十几个陷阱。 “啧啧，看看这阵法，什么玩意儿啊？真业余。” 卫易在一边装作恢复灵力，素则在耳边开始点评道：“还有这阵盘，哪个蠢货炼制的？这东西也能叫阵盘？也就这陷阱布置的还算凑合。当然，也是相对你们炼气期的修为来说。这破玩意儿，四阶妖兽估计挣脱两下，也就彻底废了。” 自从素彻底坦明身份之后，卫易觉得，她好像越来越嘴碎了。卫易甚至在心里暗想，这位周天境的前辈，该不会是因为一个人待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快成为一名深闺怨妇了吧？ 也对！周天境的女修，那也还是女修啊！女修嘴碎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卫易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起来很多年以前，在永子巷里，娘亲好像也是这样的。对于这种絮絮叨叨，卫易如今非但不厌烦，反倒觉得有些温暖。 至于素对阵法和陷阱的那些评价，卫易则自动忽略了。 呵呵，在一个周天境顶尖强者的眼里，炼气期修者布置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入得了眼？倒是素那句还算凑合的评价，让卫易坚定认为，马达成此人布置陷阱的手段，绝对非常厉害。不然以素这种嘴毒，不会给出这种评价。 四阶妖兽估计挣脱两下，也就彻底废了？那就意味着，这种陷阱对于四阶妖兽，也能阻挡两下了！ 素忽然问道：“小子，你想不想学习阵法？如果你想，老娘也可以教你。阵法一道，若是你能有所掌握的话，对于你日后狩妖也是大有裨益的。” “不学。” 卫易继续装作恢复灵力的样子，以一种其他队员根本听不到的声音解释道：“前辈您可别生气啊！不是我不上进什么的。我是觉得吧，现在我分心的已经够多了。前辈你看，我现在又要忙着提升修为，还要靠狩妖赚灵钱。还有那门千丝炎火术，我也是刚刚才摸出门道，距离修行大成都还差着十条大街。等回到修真界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再花心思在炼丹上。这些事情就够我忙的了。要是再分心研究阵法的话，我怕我最后样样通，样样松，还不如专心更有效呢。” “呦？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竟然还有这种觉悟？” 素在识海当中大笑：“也对，只有老娘这种天才，才能无所不通。要让你再分心去研究阵法、炼器、制符什么的，以你的资质，也确实是难为你了。” 卫易眨了眨眼睛，然后悚然一惊，“前辈，刚刚您说的这几样，难道您都会？” “那是！” 素难得露出一种骄傲的语气来，“老娘是什么样的天才，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有什么东西，是老娘学不会的？就算当年老娘在天玄山，所有周天境里，老娘的天分也能排到第二。” “前辈，那第一是谁啊？” 卫易一听就来了兴致。不过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毕竟这种问这种问题，可是很有可能让人觉得不痛快的。 “是我们大师兄。” 素这次倒是没表现出什么，让卫易松了一口气。“我们大师兄的天分，那才是真正的变态。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学习修真百艺，都更胜过老娘我一筹。尤其是那修行速度，呵呵，十一岁入化灵，三十三岁入周天，九十七岁周天境圆满。就算比起历史上那几个仙人，这速度也不遑多让了。” 卫易听完，顿时心里一阵抽搐。 十一岁入化灵期？正常少年需要十二岁，经脉才刚刚发育完全，刚刚开始修行。可人家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达到很多人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地步了。 不过卫易震惊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又想到一件事：“前辈，您是不是也会制符？那回头，能不能给我几种制符传承？我那个制符的朋友，其实天分不错的。只要有足够的制符传承，她肯定能制作出更厉害的灵符，到时候赚钱也能更多不是？” “呵，你倒是挺会想的。”素嗤笑一声，“老娘可以帮你。不过这既然不是用在你身上，老娘也不能白帮你，你得拿等值的东西来换。当然，你可以放心，老娘给你的东西，绝对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大路货，你肯定是稳赚的。” “好了，都过来吧！” 卫易正在跟素交谈，却忽然听到，队长老池招呼附近队员们聚集。原来在他修行的这段时间，营地已经搭建完成了。 “大家先好好恢复以下灵力，趁这期间，我说说咱们未来几天的狩妖计划。” 老池开始布置任务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无比严肃，再不见闲暇时那种戏谑的表情。 第五十四章 银角蛮牛 “咱们来之前订的返回云梭，是在八天之后。也就是说，咱们这趟出来，需要在这里呆八天的时间。” 老池开始缓缓布置，“这几天大伙轮流守夜，每夜两个人轮换。详细的轮换计划，我都已经排好了，待会儿自己过来看。” 八个人，轮换守夜，每夜还有两人轮换。也就是说，八天的时间，每人只需要守两次夜就行了。而且从刚才素的评价，卫易对于土修马达成的能力并不怀疑，相信他布置的预警法阵，效果绝对不错，既能让负责守夜的人轻松很多，也能让休息的人安心睡去。 如此一来，小队基本上可以随时保持最旺盛的精力。 “按照我之前搜集的信息，这一带已经很久没有战部扫荡过了，妖兽的数量和品阶，都不会太低。” 队长老池继续说道：“刚才咱们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处山谷内，妖兽的品阶全都是二三阶的。一阶的基本上没有，四阶的也没有。” “距离此处十五里外，倒是有一个小村子。从情报上来看，云莽天灾之前，那个村子的人口数超过两千，而且有灵脉存在。如果有四阶妖兽存在，应该就在那儿。而且我怀疑，那里很可能不止一头四阶妖兽。” “至于五阶妖兽，我认为可能性不大。这一带上一次扫荡，是在九个月之前，不大可能有五阶以上的漏网之鱼。而且以那个村子的灵脉水平，也很难吸引五阶妖兽。” 妖兽和修者一样，对于灵气的需求是很高的。低阶妖兽靠本能，寻找那些灵气密度更高的地方，高阶妖兽则是依靠智慧。 云莽天灾之前，脚下这片土地，早已被修者完全开发。可以说任何一个有灵脉的地方，都有修者生活。灵气密度越高，聚集的修者也就越多，当地也就越繁华。就像在苍灵府，大大小小几百座城，还有无数大小村子家族，就都生活在灵气比较充裕的土地上。 而在云莽天灾之后，聪明的妖兽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于是那些原本修者生活的城池和村庄，如今就都成了妖兽的老巢。像卫易他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云莽天灾之前，隶属于百叶府统辖。而此地的那座府城，百叶城，作为整个府地内灵气最胜之处，听说就曾有七阶以上的妖兽盘踞。后来那头七阶妖兽虽然被修者们联手给宰掉，可百叶城里，高阶妖兽的数目依然极多。 如今能够去那座百叶城里进行狩妖的，至少也需要几名化灵期修者组队才可以。 “所以咱们这一趟，主要的目标，就是这附近的三阶妖兽。至于二阶妖兽，如果有值钱的，也可以留下。咱们的携带能力有限，所以不要太针对二阶妖兽，杀了也带不走，只是浪费灵力而已。” 队长老池说到这儿，忽然微微转头，看向卫易，“当然，小卫你修为不行，要是有机会的话，如果能遇上单独的二阶妖兽，我们会留下来给你练手。虽然你在咱们小队里，主要的任务是负责探查和感知，可你也需要一定的自保能力，至少在遭遇硬仗的时候，要能照顾自己，别给其他人拖后腿。” “至于收入分配，每场战斗之后算贡献，最后回去的时候，按贡献汇总，统一分配战利品。” 老池的话，简单明了，但却将该说的都说到了，其他人也完全没有异议。 “如果没问题的话，准备开始干活吧！” 随着老池一声令下，小队几人开始迅速行动起来。 ……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 “小心，前面那头妖兽，应该是三阶妖兽。” 卫易的一声提醒，让小队几人迅速警觉了起来。队长老池迅速走到最前面，举起那张巨大的六棱盾牌。而小队其他人，则按照既定的站位依次站好。 这是小队进入山谷后，遇到的第一头三阶妖兽。 卫易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虽然他很清楚，以小队几人的实力，只要这处山谷内没有四阶妖兽，完全是可以横着走的。至于感知妖兽，有素在，他也完全不用操那个心。但他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普通底层苦力的时候，三阶妖兽对他来说，绝对是足以致命的威胁。 就在卫易提醒之后不久，前方的草丛便传来一阵窸窣。 “呦，看来还是个大家伙啊！” 面对强敌，队长老池还有心思开玩笑。 小队一行人，在老池的掩护下缓缓靠近。直到接近十丈以内，大家猜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头三阶的银角蛮牛。 “看来咱们还真是运气不错。”老池笑道：“第一战就碰上这么个值钱货，你们小心点，待会儿可别让它给跑了。” 距离如此之近，老陈开口说话，自然引起了这头银角蛮牛的注意。只是此刻，小队众人身上都使用着敛息符，或者敛息类的神通。这头灵智未曾开化，只能凭借本能来判断的银角蛮牛，自然无法察觉到几人的威胁。发现几人之后，反倒露出一种敌对的姿态，好像随时都要进攻过来一样。 银角犀牛，金属性妖兽，成年后可达三阶。成年之后，身体防御极其强横，而且力大无比。天生金属性神通，可以通过那两支银角施展，如同两把法宝飞剑一样。 总的来说，这头银角犀牛，应该属于那种防御和攻击都很擅长的近战妖兽，也就只有速度和远攻算是相对弱一些。 “这玩意儿近战很厉害，曹文曹武，你们两个躲在我身后，别正面硬上。我从正面抗住，秋生远程佯攻，老赵，这次看你的了。” 队长老池一声令下，几乎同时，小队的几人便行动了起来。 “嗖！” 一支箭矢，几乎刹那间就激射向这头银角蛮牛，射向这头蛮牛的眼睛。只可惜被其微微侧过身，箭矢最后只射在蛮牛的身上。 “哞！” 这头银角蛮牛，防御确实够变态。这支足以洞穿一些法阶中品级别护甲法宝的箭矢，落在这头蛮牛身上，只能深入半寸，估计连最表层的防御都没有破。所以这一箭之后，只是将其激怒了而已，直接冲了上来。 “老赵，看你的了！‘ 队长池东山一声大吼，然后全身灵力鼓荡，那枚巨大的六棱盾牌，顿时发出一阵迷蒙的光辉。 “咚！” 这头银角蛮牛，笔直的撞向小队几人，但却被盾牌正面挡下，发出一阵闷响。 “妈的，力气还真大。”队长老池骂了一句，但刚刚这头银角蛮牛的撞击，却只让他退后的半步。 而就在这头银角蛮牛冲过来的时候，一直躲在后面的赵阳，猛地发出一支巴掌大小的小箭。这支小箭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威势却更胜一筹，直接没入这头蛮牛的体内。与此同时，陷阱土修马达成双手一拍，这头银角蛮牛脚下的地面突然化为流沙，让这头蛮牛陷入进去，一时难以脱身。 再然后，曹家兄弟也开始出手，不断在附近骚扰，尽量减轻队长老池的压力。而且两人每次出刀，也都是尽可能的劈砍在同一位置，每多出一刀，伤口就更深了几分。 就这样纠缠了大约二十个呼吸的时间之后，这头银角蛮牛忽然身体开始颤抖，然后动作就开始迟缓了下来。曹家兄弟抓住一个机会，两人同时出手，将长刀沿着之前劈砍出来的伤口，一人一刀，便将这头银角蛮牛的心脏彻底搅碎。 银角蛮牛的身体重重倒地，抽搐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彻底咽气。 从头到尾，卫易都一直在旁边看着，有些目瞪口呆。 这可是一头三阶的银角蛮牛啊！而且看那双银角的长度，应该还是三阶中品，对应这修者的炼气期八重天。这样一头妖兽，居然在短短不到三十个呼吸的时间内，就被小队这几人轻松解决了？ 而且这还不是小队全力出手。比如那名火灵根女修姜宁，从头到尾就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在旁边看着。如果她也动手，卫易相信，只会解决的更快。还有他和韩秋生两人，韩秋生开始的时候还射出一箭，他则是全程都在旁边干看着。 “呼……” 直到这头银角蛮牛终于咽了气，几人才放松了下来。而刚刚正面硬抗这头妖兽的老池，更是重重喘着粗气。 “小卫，是不是觉得很容易？”老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眯眯的看向卫易。“其实一点都不简单。之所以能这么容易，是因为我们几个常年配合，足够默契。刚刚看起来很轻松，但只要有一个人出了问题，比如老赵的毒药发挥的时间不对，或者我没能正面扛住这头蛮牛，今天咱们小队，可能就要有人重伤了。” 卫易恍然。 的确，刚刚的狩妖过程，看起来很容易，但实际上其实凶险无比。如今加入了小队之后，卫易也算对小队众人有了很多了解。比如队长老池，走的是体修的路子，掌握的几门神通也都是体修神通，所以才能和这头蛮牛正面抗衡。尤其是那面六棱巨盾，卫易也是加入后才知道，这件盾牌法宝，竟然是一件灵阶下品的法宝。 御使灵阶下品的盾牌防御，三阶妖兽自然无法突破。可同样的，以老池如今的修为，使用这件法宝还是太过勉强。刚刚正面抗衡这头蛮牛三十个呼吸的时间，卫易估计，老池的灵力就已经消耗了超过十分之一。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还真得多和妖兽厮杀一下，得让我们几个知道你的战斗风格。然后我们才能知道，你该怎么和大伙配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狩猎到一头值钱妖兽的关系，老池说这话的时候，笑的特别灿烂。 第五十五章 军功 黄昏时分，临时营地内升起一缕炊烟。 曾经何时，作为苦力的卫易，一直很羡慕那些，在沦陷区内也有资格开火做饭的修者。以往作为苦力，他都是只有呆在旁边看人家吃的份，自己则只能吃最便宜的辟谷丹。 “小卫啊！你这也太虚了。一会儿尝尝姐的手艺，姐给你好好补补。” 看着瘫倒在一旁的卫易，火焰女修姜宁，一边调整着篝火，转动上面正烧烤着的肉食。一边则拿起从那头蛮牛妖兽身上得到的某样物件，充满挑逗性的朝卫易抛了个媚眼。 “姜姐，你知道小卫脸皮薄，才这么逗他吧？”一旁曹家兄弟当中的曹武笑道：“要不还是给我补补吧？我可不像小卫，要是姜姐你愿意，晚上我还能多帮你找点乐子不是？” “那你去问我家那死鬼愿意不？”这位队伍里年纪稍长一些的女修，倒是一点都不羞怯，荤腥不忌，瞥了眼旁边安静肢解那头蛮牛妖兽的自家汉子，转头对曹武笑道：“要是我家当家的愿意，我可一点都不介意，今晚直接把你那玩意儿给烤了喂狗，也给狗补补身子。” 曹武嘿嘿的讪笑了两声，冲着那边闷声不吭的汉子吹了声口哨，后者直接将一条牛腿砸了过来。 小队里这些人啊！真是…… 卫易瘫倒在旁边，整个人衣服被汗水浸透，筋疲力尽。对于小队里这种荤腥不忌的玩笑话，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后，卫易也开始渐渐习惯了。大约是常年游走在生死之间，狩妖者之间，很多都是这样，说起这种荤笑话来，才不管你是男是女。而且像姜宁这种成熟妇人，很多时候反倒还能占据上峰。这种情况，卫易以往做苦力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领略过了。 小队里，人人皆性情不同。比如姜宁马达成这对道侣，土修马达成绝对是小队所有人都公认的憨厚老实，但打起架来，一手布置陷阱的本事却用的无比狠毒。而女修姜宁，言谈向来肆无忌惮，性子泼辣，打架的时候堂堂正正。 卫易笑笑之后，便不再参与，开始专心恢复体力和灵力。 眼下的他，不但体内灵力点滴不剩，而且支持自己坐起来的体力也快没有了。如果不是小队里其他几人，能够在周围保护他，估计他这会儿已经危险了。 之所以如此狼狈，主要是因为今天下午连续三次和妖兽的战斗。在猎杀了那头银角蛮牛之后，小队几人先是回临时营地休息了片刻，将灵力灵力恢复完满，然后才再次出去寻找猎物。不过接下来的这两个时辰，小队的运气好像都已经用光了，再没找到任何一头三阶妖兽。反倒是二阶妖兽，遇到了好几头。 而其中几头独行的，就成了卫易用来磨砺神通的对象了。 实际上，从云梭降落点到山谷的路上，小队一行人也遇到了不少妖兽，有一阶的，也有二阶的。不过当时为了快点赶路，小队几人都是稍稍出手，加以驱逐，并没有真的出手猎杀。一来赶路的时候，因为这种妖兽分心，实在不值得，也浪费时间。二来在一个没有详细情报的地方狩妖，也不是太安全。天知道他们杀死了遇到的妖兽之后，会不会引来其他妖兽，或者被其他妖兽埋伏。 所以直到这会儿，小队将临时营地搭建出来之后，大伙才能放开手脚厮杀。也只有到这个时候，小队其他几人，才敢放心的让卫易单独去和遇到的二阶妖兽战斗。 一个下午的时间，卫易连续和其中三头二阶妖兽厮杀，杀死了其中一头。另外两头，则最终逃脱。 “你施展神通的速度太慢，对于妖兽攻击时的反应也不够精准，法宝运用的更是惨不忍睹。所以总体来说，老娘只能给你一个差的惨不忍睹的评价。” 卫易这边在慢慢恢复体力和灵力，素则同时在识海当中，开始对他今天的狩妖经历做出评价。 “这支狩妖小队，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是配合的确实还算凑合。”素总算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公允的评价。“所以你必须尽快找到在这支狩妖队当中的位置，才能从狩妖所得当中分得更多一点。” 卫易休息的这段时间，那名火焰女修姜宁，已经将晚餐做好了。今天晚餐，正是那头被他们猎杀的银角蛮牛。 银角蛮牛，作为一头三阶妖兽，那身上的肉也是很值钱的。只不过相对来说，银角蛮牛身上最值钱的，还是那对牛角，还有那张牛皮。这银角蛮牛的肉，绝对是上好的食材。如果能够运回苍灵城的话，肯定有大把的食阁，排着队花高价购买。 可惜小队运送能力有限，注定只能挑最值钱的带回去。就连有些不太值钱的二阶妖兽，小队都只能舍弃掉。 “小卫，多吃点，咱们小队里，现在还没达到炼气期九重天的，就只剩下你和秋生了。” 队长老池笑眯眯说道：“这妖兽的血肉可是好东西，你们宁姐烧制的手法又很特殊，能够最大程度保存下肉质当中的灵气，有助于你们提升修为。这种灵食，要是在修真界的话，哪怕在沿岸诸府，也会贵的离谱。也就只有在沦陷区，才能敞开了吃。” 卫易闻言，点了点头。在苍灵府，用三阶妖兽烹饪的灵食，那可都是天价。就算以他学会炼丹之后的身家，估计吃不了几次，也就要倾家荡产了。 而食用这种灵食，就如同服用丹药一样，不但好吃，还能提升修为。 卫易从篝火堆上，用刀切下一大块，然后开始食用。随着这些灵食下肚，一股充沛的灵力，开始在体内逸散开来。所以卫易不得不一边吃饭，一边运转功法，炼化这些逸散开的灵气。 三阶妖兽肉食当中，蕴含的灵气可是很精纯的。卫易很快就估计出来，单单自己刚刚吃掉这一块灵兽肉，就差不多等于自己在二品修行房里，苦修一炷香的时间。 “队长，你啥时候能进阶化灵期啊？”一旁曹家兄弟里面的哥哥曹文开口道：“要是你能进阶化灵期，咱们说不定就有机会干掉四阶妖兽了。要是能吃一头四阶妖兽，啧啧，那才过瘾啊！” 老池无奈耸耸肩，“我也想啊。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老赵如今，都已经达到炼气期圆满，修为早就停滞不前了。就像吃这些灵兽肉，对你们几个还有帮助。对我和老赵，却是一点用也没有。接下来我和老赵要想跻身化灵，当务之急，是先找一门灵阶的功法。这几年我和老赵所有的军功，全都攒着呢！就是为了将来有机会买一门灵阶功法。可照眼下来看，” 说到这里，小队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小队内，队长老池和医师赵阳，都是已经达到炼气期圆满的人。而另外几个人，虽然尚未圆满，可也到了炼气期九重天。 对于他们来说，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就是改修一门灵阶的功法。否则的话，根本连凝璇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凝璇成功的可能了。 灵阶以上的东西，往往被各大势力所垄断，市面上一般极少出现。尤其是功法，更是其中被垄断的最为严格的，市面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而炼气期修者，如果不想加入他们，还想得到这东西的话，那就很难办了。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比如用军功换取，就是其中一个比较常见的法子。 狩妖者猎杀妖兽之后，往往会从妖兽身上取一件特殊的凭证，作为自己猎杀这头妖兽的证据。这个凭证，狩妖者自己说了不算，要狩妖楼来决定。等到狩妖者回到补给基地后，可以将这个凭证交给狩妖楼，证明自己猎杀了这头妖兽，然后就能获得一定的军功。 对于战部修者来说，军功可以让他们换取一切所需。但对于狩妖者来说，却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换取所需的机会。换取的时候，除了提供等量的灵钱外，还需要提供相应的军功来换取。 狩妖楼，背靠大离朝廷，当然可以提供灵阶功法来供狩妖者们兑换。但问题是，兑换灵阶功法所需要的军功，那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海量。 至少老池和赵阳两人，这几年狩妖下来，收获算是不菲。这些收入如果换成法宝，绝对能让小队几人的战力直接翻倍。可要是兑换一门灵阶功法，却还是差了不少。 “别多想啦，这都是命。”老池见气氛有些沉重，便开始活跃气氛道：“说不定咱们运气好，哪天在沦陷区找到一个遗迹，里面直接就有一堆灵阶功法让咱们挑选呢！哈哈，这都说不准！” 老池这么一说，小队里其他几人也终于笑了起来。大伙注意力也被引开，纷纷开始畅想，如果有一天大伙能够进阶化灵之后，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 晚饭之后，小队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篝火，将剩下的灵食收了起来。 卫易这个时候才知道，小队之所以敢在沦陷区内，肆无忌惮的开火做饭，丝毫不担心引来妖兽。除了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以外，更重要的是，原来马达成布置的敛息阵法，可以遮盖这些。 有这敛息阵法的遮盖，灵食的气味，根本就无法传出临时营地，当然也就不用怕招来妖兽了。 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好之后，卫易便钻入早已准备好的帐篷，准备开始休息。今夜是队长老池和土修马达成两人守夜，所以他可以放心休息。 “小子，老娘忽然想起一件事。” 卫易正准备休息，识海当中，素却突然开口。 第五十六章 吃货的力量 “前辈，有事明天再说行不行啊？” 卫易觉得，天底下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在工作一整天，筋疲力尽之后，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小队布置的临时营地，虽然还是多少有些简陋，但比起以前做苦力的时候，卫易觉得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而且今天也确实累了一整天，跟几头妖兽战斗后，更是用尽浑身力气，卫易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别那么多废话。” 素不耐烦道：“接下来的话，老娘只说一遍。” “之前老娘计划，是让你按部就班的通过狩妖来赚灵钱，然后用灵钱来购买丹药，或者去更好的修行房修行。反正有老娘的帮助，你赚灵钱的速度不会太慢。” “但刚才的事情，突然提醒了老娘。” 卫易越听越觉得迷糊。提醒？提醒什么？ “准备好，老娘要给你的小玩意儿。” 卫易还没来得及反应，听到这话后，下意识便开始放松精神，然后一段新的信息，便凭空出现。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卫易强忍着头疼，想要查看这篇素刚刚给他的东西。 “这是一门神通的传承，一个小玩意儿。不过老娘觉得，倒是很适合现在的你。” “很适合我？” 卫易开始查看这篇神通传承。他其实还有些疑惑，素不是前两天才刚刚给了自己，那门叫做千丝炎火术的神通吗？那门神通自己还没完全掌握，甚至只能说刚刚入门，怎么又给了个新的？ 但是当卫易终于把整篇神通传承看完之后，脸色顿时有些古怪了，仿佛……有些想笑的感觉。 “这东西……怎么说呢？”素有些迟疑，“当年创造这东西的……确实是个吃货。而且那家伙创造这门神通，确实也是为了方便吃东西，所以老娘之前也没想过。不过，老娘觉得倒是很适合现在你面对的问题。” 卫易恍然。 素刚刚给他的这门神通，只是一门法阶下品神通，并不算复杂。而且从这篇神通传承上来看，修行起来也比较容易，不像之前千丝炎火术，修行起来还有诸多限制。 但是同样，这门名字就叫做‘大吃一顿’的神通，修行之后也极为鸡肋，只有一个效果，就是修行过这门神通之后，修者消化食物的速度，可以提升十倍。 卫易刚才看完这门神通的介绍之后，之所以觉得好笑，就在于此。他以前可没想过，天底下居然还能有一种神通，叫做‘大吃一顿’这种古怪名字。而且只是单纯提高一些消化能力，这神通的作用，已经不单单是鸡肋两个字，而是基本无用。 要知道，炼气期修者，修为每提升一重天，才能多修行一种神通。也就是说，炼气期修者，最多也就只有九重天的时候，才能修行九种神通。虽然对于绝大多数炼气期修者来说，这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本来也没有几个人，会在炼气期修行九种神通，那实在太过罕见，也没什么必要。就算这样，卫易也不认为谁会花费一个机会，来修行这种基本上没什么作用的神通。 天底下还真是无奇不有。创造这门神通的修者，该是多么无聊，才会有心思创造这种东西。 卫易心底很是嘲讽了一会儿。不过当他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再联想到素刚刚说的话，顿时明白了素的意思。 “前辈是说……接下来……让我靠吃提升修为？” 卫易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天底下，还真有这样奇葩的修行方式？ “反正东西给你了，要不要修行，你自己决定。”素从识海当中继续传音。“老娘之前也没想过，你会加入这么一支小队。那个懂阵法的家伙，会布置敛息阵法，能够不引来妖兽。而且这支小队，实力还算凑合，猎杀得到的妖兽又吃不完，所以才会有这种特殊情况。” “至于到底要不要修行，还是你自己拿主意。这东西确实鸡肋，而且弊端不少。一来修行之后，你消化食物的速度，是永久性的提升。也就是说，将来你会经常需要吃东西，经常会感受到饥饿。而且这东西一旦你跻身化灵期之后，就彻底没用了。” 说完这些之后，素便又隐匿在识海当中，不再多说。只留下卫易，在帐篷当中纠结不已。 坦白说，这门神通，卫易觉得确实很适合自己眼前的情况。如果修行的话，自己接下来就算身处沦陷区，肯定也能快速提升修为。而不是像素之前计划的那样，先是通过狩妖赚到灵钱，然后再去用灵钱换取其他手段，继而提升修为。 两者相比，肯定是修行这门神通更合算。 但问题是，这种鸡肋神通，修行之后也有明显的后遗症。刚才素也说了，这种神通一旦修行，以后再跻身化灵期之前，消化食物的能力就会一直很强，根本无法改变。哪怕自己回到苍灵城，一样要吃很多东西。 到时候，自己该不会被人当做怪胎了吧？ …… 识海当中。 “想不到，老娘居然还有一天，会用到荣胖子这门搞笑神通，真是……” “想不到小胖子的这门搞笑神通，还有这种用法。” “看来下次有机会见到小胖子，老娘真是该好好表扬他一下了。”、 “这就是小胖子说的……吃货的力量？” 识海当中，素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快归于沉寂。 …… 一夜休整之后，小队众人，重新恢复了精神，开始了新一天的狩妖行动。 “呦，小卫，看来今天食欲不错啊？！” 临时营地内，第一个忍不住开口的，是负责准备食物的姜宁。在小队里，因为姜宁是天生的火灵根修者，又是女子，所以很自然的就负责这一块的事情。而且作为女子，姜宁虽然看起来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却是个非常心细的女子。 卫易看着眼前已经消失了一半的蛮牛妖兽，有些微微汗颜。 昨天猎杀的这头蛮牛，体型巨大。就算留下来作为食物的牛肉，也足足超过三百斤。按照小队其他几人以往的狩妖经历，这三百多斤牛肉，至少能吃上四天。 可如今，仅仅吃了两顿，这些牛肉就已经快要下去一半了。 而这些食物，其中将近一半，都是卫易刚才这一顿吃掉的。卫易的反常行为，自然让小队当中其他几人都注意到了。以至于这顿早餐吃到后面，几乎就是卫易一个人在不停的吃，而其他几人则完全在一旁看傻了。 老天！他是怎么吃下那么多东西的？！ “姜姐，不好意思啊，这个……其实吧……” 卫易手里一边抓着烤熟的蛮牛肉，一边含糊不清的想要解释。 昨夜素给了他这门叫做‘大吃一顿’的神通后，他其实纠结了很久。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修行。毕竟，只有实打实的修为增长，才是眼下他最需要的。 至于修行这门神通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后遗症，卫易也认真考虑过。 修行了这门奇葩神通，以后自己对于食物的需要，将会是过去的十倍，甚至更多。如此一来，肯定没办法对小队里其他人隐瞒，索性不如就直接告诉她们。 “其实是我修行了一门神通，多吃这种灵食的话，会对我的修为很有好处，而且吃的也会比其他人多一些。” 卫易的解释，让大伙顿时露出恍然的神情。 “这是好事啊！既然对你修为提升有帮助，能吃多少就吃多少！”队长老池第一个大笑起来。“反正这是在沦陷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妖兽食材，敞开了吃就是了！” “对！”火焰女修姜宁也笑着附和，“先前我倒是也听说过这类体修神通，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如今你修为最弱，只要对你修行有帮助，姐以后多给你做就是了。反正这里食材有的是，管饱！” “谢谢姜姐！” 卫易一边继续朝嘴里塞着牛肉，一边发自内心的向小队其他几人致谢。 火焰女修姜宁的猜测，其实和真实情况有很大出入。 卫易修行的这门神通，根本不是什么体修类的神通。普通体修神通，虽然表面上也会吃的很多，但吸收的灵气，却是打熬了自己的肉身。卫易则不然。他吃下的食物，其中灵气，则是直接转化成了他的修为。这其中的差别，可是相当大的。 不过卫易也乐的如此，这样的误会，反倒让他可以少了很多麻烦。 在一次性消灭了超过三十斤灵食之后，卫易终于觉得有些饱了的感觉。 “看来，咱们以后狩妖的时候，有些二阶妖兽也不能放过了。”队长老池指了下卫易，“不过这也挺好的，以前你们不是总觉得，那些妖兽肉带不走可惜了吗？以后有了这个吃货，咱们再去狩妖，绝对有刮地三尺的满足感。” 卫易摇头笑笑，表情无奈。 看来，以后在小队里，自己这个吃货的名头，是怎么都跑不掉了。 第五十七章 遭遇 “妈的，一下砸不死你，老娘就多砸你几下！” 一场战斗之后，火焰女修姜宁，看着倒在地上的妖兽尸体，犹不解气，还狠狠朝其身上踹了两脚。 “这头妖兽，遇上宁姐也算倒霉。”这次战斗当中，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曹武说道：“都快被姜宁姐烧成灰了，还要被鞭尸。” 姜宁狠狠瞪了两眼，“再废话，老娘待会儿把你也烤了。” 小队的几人，玩笑之间开始收拾妖兽残骸。至于刚刚出手战斗的三人，火焰女修姜宁，还有队长老池，总是呆在小队后面不说话的韩秋生，遭遇则坐在一旁慢慢恢复灵力。 刚刚猎杀的这头妖兽，卫易以前从来都没见过。听队长老池说，叫做六目遁山兽，是一种土系妖兽。这种妖兽身上到没有什么厚实的甲壳，只是皮肤坚韧异常，甚至到了曹家兄弟用刀去劈砍，都能反弹回来的地步。而且擅长用毒，也不适合通过近战来解决。 所以，对付这种妖兽，才轮到了火焰女修姜宁出手。 “小卫，要不这东西待会儿你也带回去？晚上烤了吃吧？” 在旁边处理妖兽尸体的曹武，不怀好意的笑道。 “这东西，还是武哥你自己留着吃吧？”卫易也十分无奈，自打小队几人知道他比较能吃之后，吃货的名头，就死死扣在他脑袋上。以至于后来每次狩猎妖兽之前，都有人先问他一句‘想不想吃这个’。 不过，自从小队进入山谷，到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这六天下来，小队一共猎杀了超过二十头三阶妖兽。至于随意杀的二阶妖兽，那就更多了。 经过小队这次大肆屠戮后，这片山谷的妖兽，好像都少了很多。前几天刚来的时候，很容易就能遇到三阶妖兽。如今再想找三阶妖兽，就得花点时间了。 “就算四阶以下的妖兽，只能凭借本能，可大多数也都具有领地意识。让咱们这么一杀，这片山谷内的三阶妖兽，估计要少上一半。” 队长老池听到这话后，点了点头，“不过也就是在短期内，这里的三阶妖兽会少一些。用不了一个月，这附近其他地方的三阶妖兽，就会逐渐迁移过来，这也是本能。而且三阶以下的底层妖兽，繁殖能力是很强的。要不然的话，这些年狩妖者们杀了这么多妖兽，早就收复这里了。” 妖兽，尤其是三阶以下的低阶妖兽，繁殖能力确实是很惊人的。而且很多低阶妖兽，只需要四五年就能成年。所以这些年狩妖者们虽然杀了海量的妖兽，可却仅仅只能让妖兽的数量保持在一定范围内而已。 倒是四阶以上的妖兽，开始变得和修者一样，数量稀少。不过四阶以上的妖兽，猎杀难度也要陡然增大很多。四阶妖兽，因为拥有智慧的关系，极少有独行的，身边经常都跟着一群低阶妖兽。也就是说，要想猎杀一头四阶妖兽，就等于要对付一群妖兽。 “小子，小心点，有人要过来了。” 小队几人刚刚解决完这头妖兽，准备返回临时营地。就在这时，识海当中，忽然传来素的声音。 “有人？” 卫易很紧张的皱了下眉头，然后没有半点犹豫，马上提醒周围小队几人。“等等，附近好像有人。” 卫易话既出口，便让小队几人瞬间紧张了起来。在沦陷区，遇到修者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而且有的时候，甚至比遇到厉害妖兽更麻烦。 很快的，卫易的警告便得到了证实。前方的小路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然后紧接着，便三个年轻男子。 “呦，还真是好运气，咱们的猎物，居然已经有人替咱们先收拾了，省的咱们动手啦！” 其中一个男人，看到小队几人收拾好的猎物后，顿时开心的大叫起来。 三个年轻男人，年纪都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岁。三人身上穿着一样的制式战甲，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势力的成员，战甲则是他们特意定做的。 “麦芒宗？” 当卫易看到，战甲胸口上，某个不太起眼的标志后，立刻就判断了出来。因为那个标志，正是苍灵府三大宗门之一，麦芒宗的标志。 “几位，在下麦芒宗外门弟子李岩，多谢几位援手。” 三名年轻男子当中，其中一名看来应该是领头的一个人，缓步上前，对几人笑眯眯的开口：“真是不胜感激。这头妖兽实在狡猾，我们追了快两个时辰，还差点让它给跑了。要不是几位援手，我们可就要损失一大笔灵钱了。几位如果不嫌弃的话，李某可是很荣幸，能与几位交个朋友的。等回到修真界，我定要请几位把酒尽兴，以谢几位援手。” 自称名叫李岩的年轻麦芒宗弟子，说起话来倒是彬彬有礼，但却明摆着是要来抢猎物啊？ “小子，懒得跟你废话。”队长老池开口道：“都明摆着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抢猎物吗？可以啊！打过再说。” 小队几人，在队长老池开口后，全都下意识的朝老池身边站了站。在沦陷区，遇到这种抢猎物的恶心事倒也不是没可能，接下来如果真的动手，那大伙还真的需要小心一些。 麦芒宗的这几名外门弟子相视一眼，那名名叫李岩的家伙说道：“几位口气倒是不小，难道欺我麦芒宗……” “滚一边去！” 曹家兄弟里的曹武骂了一句，打断了李岩的自说自话，“麦芒宗了不起，你也了不起啊？一个外门弟子，张口闭口我麦芒宗，脸真够大的！你算老几，能代表麦芒宗。谁知道你是麦芒宗里面，那条狗生养的？” 曹武的话，让小队几人哄堂大笑起来，就连对方另外两名弟子，也偷偷笑了起来。 年轻弟子李岩气的脸色铁青：“阁下这是在侮辱我麦芒宗，想跟我麦芒宗掰掰手腕吗？”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在说‘我’麦芒宗。”老池说到‘我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我们只是在说你而已。你是狗养的。” 这一下，几人笑的更大声了。 “哼！阁下胆子倒是不小，敢抢我麦芒宗的东西，与我麦芒宗为敌。”年轻男子李岩冷哼一声，“咱们走着瞧。” 说完，这名麦芒宗年轻的外门弟子，就带着另外两人直接退去。直到最后，也没有真的敢对几人出手。 “这种人，真是……” 队长老池摇头一笑，转身不再去看三人离开的方向。 “队长，就这样的家伙，也敢用麦芒宗的名头吓唬咱们？脑子坏掉了吧？要不要……”曹武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脸色肃穆，对老池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老池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 “算了，跟这种人，没必要。”老池示意了一下小队几人，开始返回临时营地。 “这种人，一看就是出身大宗门，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生死搏杀，也缺少人情世故。总以为自家门派名头够大，拿到外面也能吓唬住别人。可他大概忘了，这是沦陷区。” 说到这儿，老池停了一下，忽然不怀好意是笑了起来，“要是我在年轻十岁，兴许真的刚才就动手了。这种心比天高的大门派弟子，生死搏杀不一定是咱们的对手，何况咱们人还更多。但他们身上，却往往都有几件不错的法宝。要是能弄到手，嘿嘿，估计比咱们这趟狩妖所得还要多啊！” “所以啊！队长，您刚才就该让我们动手的。” 曹家兄弟里曹武，顿时一脸的惋惜，仿佛错过了一只大肥羊。 “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惹咱们，咱们也懒得搭理他们。再说了，这种大门派弟子，背后多半都有师门长辈。万一打了小的引出来老的，弄来一个化灵期找咱们麻烦，也犯不上不是。” 和几个麦芒宗的弟子遭遇，最终到底还是没打起来，所以小队几人也就没有太在意。 …… 就在小队几人离开方向相反的路上，麦芒宗三位弟子，此刻正在低声咒骂。 “岩哥，就这么容易放他们走了？这几个泥腿子，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李岩目光森冷，眼神里尽是阴狠。 作为麦芒宗的外门弟子，李岩很小就因为天赋过人，被招入麦芒宗内。在麦芒宗内，李岩亦是修行的顺风顺水，颇受宗门重视。尤其是其兄长，数年前成功突破化灵，进入了内门。有兄长的照拂，李岩在外门弟子中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一次，亦是他兄长来沦陷区狩妖历练，顺便带上他过来。 “这几个泥腿子，确实很可恶。可刚才咱们三对八，实在没什么胜算。本想用咱们麦芒宗弟子的身份，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们倒是够狂，这笔账，迟早要跟他们算。” “岩哥，要我说，咱们刚才就不该那么轻易放他们离开。”旁边一个男弟子开口道：“咱们虽然是三对八，可咱们是什么出身？法宝神通，哪是他们能比的？依我看，就算咱们当时动手，最后倒霉的也会是他们。” 李岩瞥了眼旁边的年轻男子，没有说话。 和旁边这个第一次来沦陷区历练的家伙不同，李岩之前曾经数次进入过沦陷区，也知道这些狩妖者的难缠。这些人，还真不能以常理视之。有些在沦陷区狩妖多年的狩妖者，要是比法宝和神通的话，兴许还真不虚他们这些大势力的弟子。至于实战经验，李岩自忖还真未必是这些家伙的对手。 虽然刚才，他才会知难而退。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岩摇摇头，冷笑一声。 “咱们先回营地。等我哥收拾了那头四阶妖兽，我就请他过来，收拾着几个泥腿子。这些泥腿子在这里，看来应该也有好几天了，难怪这附近的三阶妖兽这么稀少。要是能顺道收拾了他们，说不定咱们还能大赚一笔。” 第五十八章 夜袭 夜深之后，繁星满天。临时营地内，再次出现篝火。 “小卫，今天打算吃多少？” “是啊小卫，咱们马上就要回去了，要不你破个记录，让我们多见识见识呗。” 卫易耸耸肩，对身后几个起哄的家伙不置可否。 “要是你们今天不怕没东西吃，我是无所谓的。” 卫易的回答，引起了小队其他人的一阵哄笑。 如今在小队里，每天开饭之前，先拿卫易吃货这个名头开涮一次，已经快要成了小队的传统。小队众人无一例外，就连最不爱说话的女修韩秋生，也用这事取笑过卫易，让卫易大敢遇人不淑。 不过，这种环境，却让卫易打心眼里觉得舒服。小队几人，修为来历各有不同，但聚在一起，却宛若家人一样。卫易从小生活在苍灵城，并没有什么亲人。尤其是娘亲走了以后，唯一一个能算作亲人的，就只有某个少女了。 所以如今，小队里每个人都能像家人一样，这种感觉，让卫易十分受用。 “小卫，今天还赌不赌了。” 小队几人都没有料到，平时最憨厚的陷阱土修马达成，竟然也会主动取笑卫易。这几天每天晚上，大伙都会和卫易打个赌，看看他们七个人，能不能比卫易一个人吃的更多。卫易虽然是一个人，可有那门神通傍身，他还真不发怵。 “哈哈！赌！” 临时营地里，气氛欢快至极。 等到吃过晚饭，小队其他人开始回各自的帐篷休息，卫易和那名女修韩秋生则留在外面。因为今晚，是他们两个守夜。 “要不，你去睡一会儿吧？”卫易主动说道。“反正这会儿刚刚天黑，我一个人盯住就行了。” 女修韩秋生摇头。在队伍里，女修本来就只有两名。再加上姜宁是那么个生冷不忌的性子，也就使得韩秋生更加特殊。在小队里，韩秋生是很少像其他人一样，玩笑的那么肆无忌惮的。 关键是，有些玩笑，确实也不适合女子开。 夜色渐深。 临时营地里，篝火早已熄灭。敛息阵法可以遮掩灵食的香味，却无法遮盖火光，所以入夜之后还是要熄灭的。以小队几人的实力，引来一两头妖兽不怕。但万一要是引来很多妖兽，那也会很麻烦的。 “你知不知道，老池为什么会那么顺利的拍板招你进来。” 闲暇无事，小队另外几人也都已经睡熟，只剩下卫易和韩秋生两人在守夜，两人便开始聊天。卫易也是第一次和女修韩秋生两个人单独聊天，他这时候才发现，韩秋生也不是个性子太冰冷的，只是平时小队里开玩笑荤腥不忌，她多少有些含羞而已。 卫易摇摇头，试探着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会感知类神通？” “是，但也不全是。”韩秋生轻声道：“其实，那个狩妖楼老张将你的信息给我们的时候，我们都不太同意，觉得你修为太低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之前小队里负责感知这一块的老陈，人非常好。虽然受了伤，不能再进沦陷区狩妖。可在感情上，我们还是不能马上放弃。” 卫易这次点了点头。 “之所以那么顺利的招你进来，其实是因为……”韩秋生叹了口气，“其实也是因为你莽修的身份。” 卫易恍然。 的确，之前在狩妖楼，卫易就觉得自己加入山阳小队，确实太容易了些。除了测试自己感应神通以外，就再没有其他测试了。 卫易再问：“是不是因为，你们几个也都是莽修的缘故？” 韩秋生点了点头。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卫易对于小队里其他几人，也都非常熟悉，知道这点自然也不奇怪。 小队当中，队长老池和医师赵阳年纪最大。听他们无意中说，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两人也就比如今的卫易稍小一些，经历了千难万险才逃出来，对于那场惨剧，两人要更加记忆深刻。而年纪稍轻一点的曹家兄弟，马达成姜宁夫妇，也同样对那场惨剧有清晰的记忆。尤其是曹家兄弟，整个家族只剩下他们两人。 云莽天灾，改变了太多修者的命运。而幸存下来的莽修们，在一个新的地方生活，莽修彼此之间，也是很喜欢抱团的。 “我其实也是个孤儿，虽然逃过了云莽天灾，可我爹逃到苍灵府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所以很大程度上来说，我是老池养大的。” 少女韩秋生看了眼卫易，看清了卫易眼里的惊讶。 “秋生姐，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件事。” 卫易在小队中年龄最小，就算之前最小的韩秋生，年龄也要比他大两岁，所以他对其他人都要称呼点什么。 “你叫韩秋生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你是秋天生的？” 韩秋生有些疑惑的点头，“是我爹起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卫易摇了摇头，觉得秋生姐这个名字虽然很好听，但是那些给孩子起名字的爹娘，怎么总让人觉得那么不负责任呢？ 就像他自己，卫易，谐音唯一。卫易听娘亲说起过，当年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当时自己是爹娘唯一的孩子。 真是够随意的。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卫易便让韩秋生先去休息一会儿，自己先独自守夜，韩秋生也没拒绝。等到韩秋生回了帐篷之后，卫易也无所事事，索性就直接开始修行起来。 沦陷区，夜晚，妖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卫易就这么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功法。临时营地这边，灵气密度极低，想在这里通过打坐增加修为，其实很难。卫易也只是通过运行功法，将那些残留在自己体内的灵食加以炼化而已。 这一趟进入沦陷区，小队猎杀了二十几头妖兽。单单他们能带回去的战利品，折算成灵钱的话，卫易估计就不少于四十五万灵钱。这四十万灵钱，卫易应该能分到三万多灵钱，毕竟很多时候，他因为修为太低，只负责在旁边感知。虽然跟之前炼丹时的暴利相比，确实差了很多，但相对绝大多数炼气期修者而言，已经相当不错了。 而且，灵钱只是卫易这次收获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小部分。他真正的收获，是修为的进步，是实力的提升！ 那门名叫‘大吃一顿’的奇葩神通，卫易修行之前，还有些怀疑。但修行之后，他才真正感受到其中好处。想山阳小队这种走精英狩妖路线的小队，在沦陷区里最不缺的，就是食材。所以他在狩妖期间，完全可以敞开肚皮去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以小队狩妖的能力，完全能替他提供充足的灵食。 而如此一来，卫易修为提升的速度，可就相当恐怖了。卫易大致估计了一下，如今自己修为每天的增加量，大致和自己之前泡在二等修行房里，苦修十六个时辰相当。 照这个速度，卫易只要继续在沦陷区里待上一个月，就能顺利跻身炼气期六重天。 这样的速度，甚至比先前在苍灵城不断的服用丹药，还要快上一筹。 “小子，有情况。” 卫易正运转功法修行，识海当中，素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有人在靠近，是白天那几个家伙。” 白天那几个家伙？ 卫易一下子警觉起来，站起身，“前辈，他们来会是干什么？” “距离有点远，老娘也只能模糊感觉到他们的灵力方向，得你自己过去看看。”素说完后还不忘提醒道。“记得用一张敛息符。” 卫易悄无声息的叫醒韩秋生。他可不敢自己就这么离开，万一自己离开期间，有妖兽过来，那可就麻烦了。卫易示意韩秋生不要出声，然后自己蹑手蹑脚的走出营地。 按照素指的方向，卫易一路跟踪下去。 “前辈，您居然能感知这么远啊？” 离开临时营地后，百丈之外，卫易才隐约听到前面有人的动静。之前营地里布置的预警阵法，也没有延伸到这里，所以才无法发现这里的情况。 不过卫易倒是十分吃惊。因为这意味着，素感知的距离，足可以超过百丈距离。而且不像炼气期修者使用感知神通，神识这玩意儿，是可以随时监视的。 “老娘堂堂一个周天境，要不是如今重伤，这点距离算的了什么？” “已经距离很近了，别说话，小心被发现。” 卫易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他刚刚用的这张敛息符，是老池他们在补给基地的时候购买的，法阶中品。使用之后，只要不是对方也掌握特殊的感知类神通，基本上可以不被发现。 “这几个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按照素的吩咐，卫易躲藏在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里。月色朦胧，卫易只能看清那边隐隐有几个人影，但却看不清楚那几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好像是在附近布置什么东西。 “这几个小子很聪明，他们手里那东西，应该是诱妖粉之类的玩意儿。品阶不算高，但对这一带大部分的妖兽，应该都有效才对。” 诱妖粉？ 卫易听到这三个字以后，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眼睛里尽是骇然。 “这几个家伙，在这里布设了如此多的诱妖粉，应该是打算把妖兽引过来，然后引导妖兽去冲击你们的营地。看他们手里这些诱妖粉的分量，应该足够把这片山谷内的妖兽，都引过来了。要是真让他们成功，你们几个绝对没有活路。思路不错，就是手法笨了点。” 卫易有些慌乱，尽量压低声音，问道：“前辈，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他们？” “阻止？为什么要阻止？” 素在识海当中传音道：“还有，谁让你说话的？离得这么近，你可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好在素的判断，并没有成真。大概是不远处，那几名麦芒宗的外门弟子，干的确实太过专心，根本发现不了卫易。 第五十九章 坑杀 朦胧的月辉下，李岩和另外两名麦芒宗弟子，正在紧张的忙碌着。 “哼，这几个泥腿子，竟然也敢如此放肆！敢得罪我？这一次诱妖粉带的足够，够他们受的。” 李岩表情狰狞。 李岩从小天赋过人，因此被招入了麦芒宗，做了一名外门弟子。加上本身出身家族，是苍灵府内一个颇具实力的家族，家族内给予的支持也足够。这使得他在加入麦芒宗后，修行的同样顺风顺水，如今年纪轻轻，却已经修行到炼气期九重天。再加上三年前，李岩的嫡亲大哥李茂，正式突破到化灵期，成为了麦芒宗的内门弟子。李岩在外门弟子当中，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修行一路如此顺遂的李岩，怎么可能受得了几个泥腿子狩妖者的气？ “岩哥，这可是咱们这次带来的全部诱妖粉。”其中一名麦芒宗弟子忽然有些忐忑。“这些诱妖粉，本来是大人准备将那些低阶妖兽引走，好对付那头四阶妖兽的。要是咱们都用了，会不会……” 年轻弟子所称呼的大人，正是李岩的那位嫡亲大哥，麦芒宗的内门弟子李茂。这次任务，其实就是李茂接了宗门任务，需要来沦陷区猎杀一头四阶妖兽。至于其他炼气期的外门弟子，则是李茂带着来做一些杂事，或者对付那些低阶妖兽的。四阶妖兽身边，往往会聚集着一群低阶妖兽。那头四阶妖兽本身，自然要李茂来对付，可那些低阶妖兽，如果一直聚在其身边，没有其他人对付，李茂这位化灵期高手，也会觉得很麻烦。 至于李岩，则是他专门带来沦陷区历练的。 “蠢！谁让你们都用了。” 李岩朝这名年轻弟子头上拍了一下，“之所以都带来，那是有备无患。这么多诱妖粉，还都是法阶中品，要是都用在他们身上，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那未经大人允许，咱们私自使用，会不会……” 那名年轻弟子还想再说，可看到李岩的目光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放心，我哥这次之所以带来整整两包诱妖粉，就是为了有备无患。”李岩自信道：“等布置好之后，咱们就快点离开。这小半包诱妖粉，足以把整片山谷的妖兽聚集过来，他们必死无疑。等明天早上，妖兽退去了，咱们再过来。说不定还能捡几件法宝。到时候其中六成归我，另外四成，你们两个就分了吧。” 一听到有好处拿，两名麦芒宗弟子立即喜上眉梢，纷纷奉承了起来。 “谢岩哥！这些泥腿子，也敢得罪咱们，活该他们被妖兽吃掉。” “就是。不过这种借妖兽杀人的法子，也就只有岩哥这么聪明才能想到。” “还是岩哥厉害！” …… 不远处，麦芒宗这两名外门弟子，正在违心奉承的时候。卫易就趴在旁边那处灌木丛里，距离不过五丈，听得清清楚楚。 识海当中，仿佛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前辈，我现在不该做点什么吗？” 卫易趴在灌木丛里，看着眼前那三名麦芒宗的弟子，不断的在附近布置着什么，心里异常焦急。眼前这三名麦芒宗弟子，明摆着是要使坏，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跳出去阻止他们？这三人可都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卫易估计上去就得被人打趴下。回去叫人？等到他叫来人，估计人家已经反应过来，布置好离开了，一样没用。 “看见他们身上那个装着诱妖粉的包裹了吗？” 素倒是不紧不慢，指引卫易，很快就看见其中那名叫李岩的弟子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用箭矢射爆它！你只有一次机会。” 射爆它？ 卫易点了点头，本能照做。 经过这几天的狩妖，卫易射箭的精准程度，也大大提升。虽然还比不上专门玩弓箭的韩秋生，但平时用来骚扰妖兽，或者造成一些压力，还是足够的。 “嗖！” 一道箭矢从灌木丛中激射而出。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几名麦芒宗弟子，知道箭矢从身边划过后，才刚刚发现。 “砰！” 箭矢划过包裹，包裹瞬间炸裂开来。 “小子，快走，别让他们追上你。” 一箭射出后，既已建功，卫易马上从灌木丛里爬起，然后朝临时营地的方向飞奔。 直到这时，他才刚刚意识到素刚刚的用意。而那三名麦芒宗的弟子，在包裹爆炸开的同时，竟然直接呆住了。 “妈的！该死！” 包裹炸开后，这些诱妖粉四散开来，散到三人身上。三人之中为首的李岩，其中散到他身上的也是最多。 而当这三名麦芒宗弟子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一个个则是吓得脸无血色。 他们很清楚，包裹里诱妖粉的分量，足够将这座山谷内所有妖兽都引来。而如今散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几人本身就可以吸引来大量法宝。 “快把身上的衣服脱掉！” 李岩这时脸色惨白如雪，但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急忙将身上衣物退了下来，想要尽量减少身上的诱妖粉。 可诱妖粉这种东西，制作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妖兽。一旦沾上，想要在短时间内除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吼！” “吼吼！” 卫易刚刚跑回营地，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兽吼声。听声音这妖兽的数量还不少，估计这会儿就已经不少于二十头了。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小卫，怎么回事？” 临时营地内，队长老池他们几个，在卫易离开之后，也被韩秋生叫了起来。这会儿听到不远处兽吼声此起彼伏，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咱们先离开这里，我等下再解释。” 卫易没有马上跟小队众人解释。他知道，刚刚那三名麦芒宗弟子的位置，距离临时营地实在太近了。那些诱妖粉一旦爆炸开，在这片山谷中，就如同一座灯塔，会把这附近所有妖兽都引过来。 而那些妖兽一旦聚集过来，当数量达到一定界限之后，很容易就会形成兽潮。临时营地距离如此之近，很容易会成为妖兽们的靶子。 小队几人动作迅速，以最快的速度，将营地内比较值钱的东西一并带走。而当几人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妖兽们已经开始聚集过来。 卫易按照素的提示，选了个妖兽数量相对少些的方向，带着大伙逃离此处。可即便这样，离开山谷的这段路上，他们依旧遇上了超过十头妖兽。多亏小队几人实力不俗，遇到妖兽后也只是尽量驱逐，所以也还算顺利。 等到小队几人彻底离开山谷的范围后，山谷内，妖兽们的嘶吼声已经此起彼伏了。 “大爷的，看这意思，聚过来的妖兽，恐怕至少超过三百了吧？” 小队几人皆是经验丰富，很快就判断出这一点。大伙纷纷感慨劫后余生，如果不是离开的早，估计他们这会儿已经被妖兽彻底围上了。 在沦陷区，妖兽数量一旦达到一定规模，形成了兽潮，绝对是狩妖者们最不想面对的噩梦。 “小卫，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咱们几个真就死定了。” 队长老池也是一脸的后怕，伸手拍了拍卫易肩膀。 …… 黎明时分，山谷内重新恢复平静。 小队几人返回山谷，沿途见到了许多倒塌的树木，很多地方都有妖兽厮杀过的痕迹。尤其是靠近营地那一带，更是血肉横飞，一片狼藉。 “狗日的，真是便宜那几个家伙了。” 曹家兄弟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队长，咱们这次恐怕是亏了啊？” 老池看着眼前毁坏殆尽的营地，心里也是无奈，同时又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昨夜他们离开的时候，到底还是太过仓促，只来得及将一些比较之前，而且也相对容易携带的东西带走。可临时营地这边，到底还是剩下许多东西。本想着今天妖兽退去后，还能再来收拢。可当他们回来之后，看到营地里这一片破烂，顿时觉得没了希望。 营地内的帐篷、先前布设下的阵法、营地外的陷阱……这些东西，本来都是可以回收，然后重复利用的。结果经这么一场，就全都损毁了。 “不过，那几个家伙，应该已经死透了吧？”医师赵阳安慰道。“总算是恶有恶报，说到底还是他们招惹咱们在先。这回又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也算罪有应得。” “唉！只可惜，他们是死在妖兽手里。要不然的话，我一定要亲自宰了这几个家伙。” “就是，便宜他们了！” 提到之前作恶的那几名麦芒宗弟子，小队几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昨夜离开山谷之后，卫易就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其他人。 “行了，这次要不是小卫，咱们早就没命了。能捡回一条命就知足吧！”队长老池最后说道：“去周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带走的，弥补一下这次的亏损。半个时辰之后，咱们离开这里。” 第六十章 给我查 小队几人手脚麻利，开始清理这片遍地狼藉的营地。经过昨夜妖兽的肆虐，营地当中还能回收使用的东西，实在不多。所以仅仅小半个时辰之后，小队几人便重新聚到一起，然后离开了山谷。 此时，天色刚刚大亮。 “看来，这次亏得也不算太大。” 离开了山谷范围，小队几人也轻松了许多，队长老池笑着安慰道：“至少几件贵重些的阵盘，还有咱们这一趟狩妖的战利品，都没什么损失。其他东西，加在一块也不超过三万灵钱，相比咱们这次的收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的确，小队这几天狩妖下来，一共赚了超过三十万灵钱。那些战利品，昨夜小队离开的时候可都带着，完好无损。 “恐怕不是。” 回往云梭降落点的路上，几人正在谈笑。这次经历看似轻松，实际上却是命悬一线。如果不是当时卫易发现的早，恐怕他们都已死绝。 “你们看这个。” 小队医师赵阳说话间，同时停下了脚步，将身后那个大包裹摘了下来。卫易忽然发现，这个包裹似乎比先前大了许多，之前还没注意。 “刚才在山谷内，我担心会出什么变故，想要快点离开，也就没来得及跟你们细说。” 小队医师赵阳打开包裹，一边示意卫易，让卫易注意感知附近动静。 “你们看，这是我刚才在咱们营地附近找到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按小卫所说，这应该是那几名麦芒宗弟子的东西。” 小队几人也是好奇，纷纷凑了上去。只见赵阳从包裹里面，连续取出几样东西，皆是沾满了血迹。 “我试过了，这几件法宝，都还完好，只是沾染了些血迹而已。”赵阳解释道。“而且这几件法宝，都是法阶上品，而且都是不错的上品法器。单单这几件法宝，估计就已经远超咱们这次狩妖所得了。” 众人顿时一阵窒息。 刚刚能够逃出升天，几人已经心底庆幸。没想到这会儿，天上又直接掉下这么大个馅饼，直接把小队几人砸晕了。 “单是这几件法宝，我估计价值就在百万以上。”赵阳继续说道。“不过这几件东西未必合用，而且沾了血以后也晦气，我觉得还是回去以后出手卖掉比较好。但就算转手卖掉，我估计这几件法宝，最终也能卖出超过六十万灵钱。” “我忽然觉得，那几个麦芒宗的白痴，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曹家兄弟里的哥哥曹文兴奋道：“这要是多来几个这样的送财童子，咱们还狩妖干什么？早就发啦！” 曹文的话，引起大伙一阵哄笑，笑的极为开心。 卫易也是笑的开心。他这会儿总算深刻理解，为什么沦陷区内有些修者不去对付妖兽，更愿意以狩妖者为目标。无他，利字当头，成功猎杀一个修者，可要比杀一个同等级的妖兽赚的更多。 比如山阳小队。如果昨夜卫易没能及时发现，真的让那三名麦芒宗的弟子得逞。等到妖兽退去后，他们三个光是回来捡战利品，就能赚的疯掉！尤其是老池，那面巨大的六棱盾牌，是当初小队几人集资买下的，那可是一件灵器啊！ 在沦陷区，杀人，果然比杀妖兽更让容易让人疯狂。 然而拿出这几件法宝之后，赵阳脸上依旧带着一抹诡异笑意。等到几人感慨完之后，赵阳再次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小包来。 看到这个小包裹后，其他人有些疑惑，但卫易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诱妖粉！ 之前那名叫李岩的麦芒宗弟子，其实是带了两包诱妖粉，卫易只是射穿了其中一包。而另外一包，不知道如何保存了下来，而且落到了赵阳手里。 “这才是咱们这次最大的收获。”赵阳小心翼翼的将小包裹拿出来，却不肯打开。“这里面装的是诱妖粉，而且是法阶上品的诱妖粉。这一袋子里面，应该超过五斤。” 五斤法阶上品的诱妖粉？ 小队几人，除了卫易以外，皆是资深的狩妖者，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诱妖粉这种东西，最大也是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吸引妖兽。像这种法阶上品的诱妖粉，最高可以引诱三阶妖兽。关键是作为资深狩妖者，几人都清楚，诱妖粉这玩意儿，材料成本虽然没有多贵，但是制作起来异常复杂，需要的人手多，而且很难大批量生产。 正是因为这样，能制作诱妖粉的，大都只有那些大门派或者大家族。只有他们，才有能力组织足够的人手制作。同时因为产量较低的关系，这些大势力制作出的诱妖粉，也全都是自用，根本不太可能拿到市面上售卖。所以这玩意儿，在市面上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修者来说，近乎无用。但对于山阳小队这种资深的狩妖队，意义可就太大了，完全可以直接改变他们接下来的狩妖方式。 “咱们……这回真的……赚大发啦！” 连平时小队里最稳重的土修马达成，这会儿都激动的身体微颤起来。 …… 就在小队几人刚刚离开山谷后不久，这片山谷内，再次迎来一批新的客人。 一行十数人，进入山谷后，便开始疯狂的搜索起来。他们看到山谷内那些倒塌的树木，还有那片狼藉的临时营地外，某些染血的遗物后，心中再无侥幸。 为首的那名年轻男子，相貌与先前那名死掉的弟子李岩颇为相似，正是李岩的那位嫡亲大哥李茂，麦芒宗的内门弟子。 “你这个蠢货！” 李茂忽然伸手抓住旁边一名男弟子的衣领，将其拎了起来。 “诱妖粉这种东西，他要你就给吗！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大人，这真怨不得我啊？”那名被拎起来的男弟子，简直快要被李茂吓尿了裤子，颤颤巍巍道：“李岩师兄说，要先借着诱妖粉一用。说是先前这附近有一支狩妖者小队得罪了他，他要用这些诱妖粉去引来妖兽，然后坑杀那支狩妖者小队。可是没想到……” 这名男弟子声音越来越弱，事实就摆在眼前，已经不用他再说明了。 李茂将这人放了下来，深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要真是像李岩计划的这样，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题才对，确实可以借妖兽之手杀掉这几名。”李茂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很快得出结论。 “可咱们翻遍了山谷，除了李岩师兄他们三个的遗物外，根本没有发现其他修士死亡的痕迹。这说明，那支狩妖者小队，很有可能毫发无损啊？” 旁边，另外一名弟子同时分析道。 李茂表情越发阴冷。 “问题就出在这支狩妖者小队上。”李茂思考之后，终于得出结论。 “给我查！” 李茂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表情无比狰狞。 “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我要这支狩妖队里所有人，给我弟弟陪葬！” …… 临近正午，小队几人抵达预定的云梭降落点，时间还早。按照预定的时间，云梭应该在今天傍晚抵达这里。 小队几人倒是不急。这次狩妖，可以说是收获满满，已经不能要求更多了。事实上，狩妖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容易的。即便山阳小队实力不俗，可有的时候也会运气不佳，狩妖所得比不上消耗的时候，也是有的。 时间一点一点临近，其他狩妖者也开始聚集到这一带。 “看见没，咱们这样的，已经算好的了。” 队长老池在一旁休息，看到其他狩妖者后，对小队其余几人说道：“咱们这次，能有如此大的收获，还是要靠小卫。要是没有小卫的话，咱们几个恐怕都死了，那还有机会坐在这儿，看别人笑话？” 卫易轻轻笑了下，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卫易也注意到，相比于山阳小队来说，有些小队，这会儿的确显得十分凄惨。 绝大多数狩妖者，身上都浸满了血迹。有几名狩妖者还受了重伤，伤口虽然经过简单处理，可还是随时有丧命的风险。 就在刚才，还有一支小队的狩妖者过来，问山阳小队有没有医师修者，可以帮他们的同伴救治一下。小队医师赵阳倒是没有拒绝，但回来的时候，却不住的摇头，只是说那人估计活不成了。卫易偷偷去瞧了一眼，那个惨状，他都有些难以直视。 狩妖，是修者在猎杀妖兽，但又何尝不是妖兽在猎杀修者？ 卫易有些感慨。小队这一趟出来，哪怕不算那一包诱妖粉，其他收获加在一起，价值也超过百万。这灵钱看似来的容易，可小队几人，又何尝不是在刀尖上行走？一旦有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小队都可能面对生死危机。而周围其他的狩妖者小队，很多实力还不如山阳小队，自然更加危险。 沦陷区，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地方。在这里，从来不乏好运气的人，带着海量财富返回修真界。但更多的，确实白白丧了性命。 狩妖者们，每年在沦陷区内丢下的尸体，或许并不比修者们猎杀的妖兽少。 临近酉时，日暮西山。 一艘云梭缓缓降落，就在距离卫易他们不远的那片空地上，掀起阵阵狂风。 山阳小队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云梭上。和那些已经注定要永远留在沦陷区内的人相比，小队每个人都觉得很满足。 第六十一章 做汤 从主峰上向下望去，视线极尽之处，依然是看不到边际的灵田。 云槐岭，整个两江修炼界西南部，无数灵植夫心中的圣地，对外号称拥有灵田百万亩。这个号称，对于其他势力来说，永远是吹捧大于实际。但在云槐岭，实际上恐怕要远超过这个数字。 某个红衣服少女，站在靠近峰顶的某处，向山下望去。和记忆中相比，这里似乎要更高了几分，视线也更开阔了几分。 谢弦歌知道，这不是自己记忆的偏差，而是这座云槐岭主峰，这几年确实又长高了。 今日恰好天晴，否则的话，从她这里朝下方看去，只能看到一片云海，根本看不到地面。 谢弦歌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个男人偶尔不再修行，就会站在这里，向远方眺望。很多年以前，她不明白那个如今应该身在咸安城的男人，站在这里到底是望着什么。 如今她才明白，男人眺望的方向，是他的家乡。 主峰上布设有专门的大型防护阵法，不会出现山高风大，吹飞长发的稀罕事。如果不是洞府周围被开启了阵法，她根本无法离开此处，她才不愿意呆在这里。 即便，这里距离主峰峰顶如此之近，已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修行宝地。 云槐岭主峰，非宋氏族人和宋家客卿外，余者不得入内。这是宋家老祖宗当年定下的规矩，如今已成了一条铁律。 而且在主峰上，所处的高度，也决定了其地位。普通客卿和绝大多数的宋家旁系，最多只能登上半山腰。而那座主峰最高处的洞府，自然就只有宋家老祖宗才有资格居住。 谢弦歌所住的那一带，距离主峰峰顶已经相当近了，照理来说，以她的身份其实不该住在这里。不过这里是当年她娘亲留下的洞府，娘亲走了以后，宋家也没收回。所以等到这次，谢弦歌被强行带回来以后，也就被关在这里。 没来由的，少女忽然想起那座在苍灵城里，已经被自己押出去的小院。她忽然觉得，比起这里，那座小院好像更像是自己的家。 在峰顶眺望了一会儿，谢弦歌便觉得有些腻了。不过当她刚刚准备返回洞府内的时候，周围阵法忽然亮了起来，然后她就看见，有个这几年明显苍老了好多的男人，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外公。” 少女弯腰施了个万福，但脸上没有一点尊敬的笑脸。但就算这样，也已经让这个实际年岁已经超过八十的男人，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先歌，看看外公今天给你做了什么？” 男人不管少女乐不乐意，直接上前拉住少女的手，将少女带回洞府，然后打开食盒，“这可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汤，外公刚刚煲好的。你娘那手艺，其实还是跟外公学的呢！” 老男人脸上颇为自负，只是说到你娘亲这三个字后，脸上不由自主的黯然了一下。 这名如今已是化灵五重天圆满，身份在苍灵府更是称得上是显赫的男人，做汤的手艺确实不错，少女亦然。 一脉相承。 少女被圈进这洞府范围内，自然是眼前男人的意思。男人先前在洞府阵法上设置过，只有少女修为达到炼气期圆满，才能走出这里。这里灵气充沛，洞府内的灵气密度，可以随意调节，下至一品，上至五品。而且每天有专人负责给少女送吃食，送各种修行的资源。所以少女完全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一直安心的修行。 在男人看来，这就是对少女最大的好。 至于少女愿不愿意，他不在乎。 少女没有吵也没有闹，只是安静的把食盒里的东西吃完，然后对男人做出一个请回的手势。 本名宋云青的男人，被少女如此无礼对待，却也完全没有生气，只是自顾收拾起食盒，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外公还很小的时候啊，这座云槐岭主峰，还远没有今天这么高，灵气也没这么充沛。” 宋云青收拾完食盒后，就坐在那儿，也不管少女愿不愿意搭理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那会儿，老祖宗也才化灵期八重天，这座云槐岭，还不完全属于咱们宋家。而且那会儿……”老人忽然笑的有些尴尬。“我小时候，大概有十几年吧，那期间咱们宋家过得挺难的。” 这位面容上并不是如何苍老的老人，说到这儿以后，开始陷入某种回忆当中。“起因是因为，当时老祖宗某次在外面游历，跟一个大门派的嫡传弟子起了冲突。那个门派实力不俗，当时宗门内周天境修士超过三个，不过三个都只是初入周天境。，当然，在今天咱们宋家的眼里，实力也就那么一回事，估计还比不上咱们宋家。可当时不行啊，当时咱们宋家可没有周天境坐镇，实力最强的，也就是当时的老祖宗了。” 谢弦歌听到这里，正襟危坐。她自小听着老祖宗的传奇故事长大，所以不管她对宋家如何观感，对老祖宗，始终是心存敬意的。 “老祖宗当时和那名大宗门的嫡传弟子起了冲突后，一怒之下便大战一场，最后老祖宗惨胜，对方却被老祖宗给彻底废掉，再无一丝进步的可能。” “可这次惨胜，也险些给当时的宋家，招惹来一场灭顶之灾。那名弟子所在的宗门，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因为那名弟子，是他们宗门最有希望将来跻身周天境的几人之一。老祖宗废掉一人，就等于断了他们宗门将来出一名周天境修士的希望。所以对方宗门哪怕并不在苍灵府，甚至远在两江修炼界中部。可人家的周天境老祖，一样扬言要找上门来，将老祖宗打杀了，并且一并除掉我宋家。” “那后来呢？” 谢弦歌听到这里，亦是紧张了起来，虽然这已经是七八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在云槐岭，她自幼听到的，都是老祖宗如何一路高歌猛进。像这种事情，或许是长辈们为了避讳，反倒极少提起。 “再后来，我宋家就花了大代价，请府内一位周天境高手出面说和，就是当时的苍灵府府主。那位府主虽然对老祖宗和我宋家颇有好感，但受限于一些规矩，也就只能做这么多。最后对方宗门开出条件，让我宋家将老祖宗逐出门户，然后他们追杀老祖宗三年，生死由命，不对付我宋家。” 说到这以后，宋云青脸色古怪，有些惆怅。 “当时，我宋家的族长，是老祖宗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为了不连累宋家，老祖宗主动叛出家族，当时族长也默许了这一点。不过，明面上双方虽然达成一致，日后任由他们宗派追杀老祖宗，我宋家绝不插手。可那几年，我宋家族人，仍是不敢出云槐岭半步，就是怕对方来找麻烦。” “再后来，老祖宗躲藏了好久，几次从那个门派的追杀下虎口脱险。直到过了十几年以后，老祖宗终于跻身周天境，并且成为了一名灵植大师，我宋家才算终于扬眉吐气，有了和对方宗门平起平坐的资格。倒是最近，听说那宗门时运不济，有些青黄不接，只剩下了一位周天境修士，还远不如老祖宗。” “这也是世事无常啊！” 宋云青终于说完，似乎有些感慨。 “这些事情，其实别说是你这一代，就连你娘那一代，也都是跻身化灵期以后，才渐渐知晓。为什么？因为我们这些长辈始终觉得，只要我们这一辈还在，宋家的担子，就轮不到你们这些小辈来抗。” “可你也要明白，宋家的担子，将来迟早有一天，要交到你们这些后辈，甚至你们后辈的手上。” “宋家，是一个家族！需要有自己的规矩！” “若是人人都随着自己性子，肆意胡来。我宋家会不会早就分崩离析，或者因为家风不正，成为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老人说到这里，声音陡然高亢了几分，“丫头，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娘自尽的时候，外公是什么感受？她是外公的独女啊！谁不愿意自家闺女，能过得更好？她是我宋家这一代人里面，最耀眼的那颗明珠！就为了那么一个忘恩负义，最后只将我宋家当做一个跳板的狼崽子自尽，值吗？！” 说到最后，这个在宋家以沉稳睿智而出名的男人，竟是泛出一丝泪花。 “当年你娘去云莽历练之前，家族本来就已经给她订了一门婚事。你当然可以觉得，这是家族之间的联姻，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只是为了那点利益关系，外公能点头答应？当时和你娘定下婚约的那个年轻人，确实足够优秀，对你娘也是情深义重。” “可你娘回来之后，就要自行撕毁婚约，要跟那个只是在云莽认识没有多久的男人成亲。换做你是外公，你会答应吗？” “当然，为了自家闺女，当爹的总是得退让。所以哪怕家族和对方门派双方施压，外公仍是愿意替你娘抗下这些，愿意让你娘嫁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哪怕那个男人，外公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也无妨。” “可结果呢？” 宋云青一声冷笑：“在你娘眼里，他或许有天底下一等一的才情，心比天高，想要去那座咸安城的闻道院修行，借此搏一个功名。可在外公眼里，他就是个蠢货！不入流的蠢货！修真界如此之大，难道就缺你谢希年一个，出头来拯救苍生？！” “临到了，一枚玉简寄回来，说什么只是将宋家当做跳板？老夫早就看出来了。老夫只恨，当年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没能直接出手弄死他这个狼崽子！老夫宁愿你娘一辈子恨我，也不愿意她最后为这么个东西自尽呐！” 老人说到此处，面露狰狞，眼角却泪流不止。 “所以，丫头，不管你现在怎么想，外公都不在乎。外公只希望你不会再走你娘的老路，外公现在给你的，都是外公觉得最正确的。至于你会不会觉得外公不讲道理，还是很多年以后，才会明白外公的用心，都不重要。” 老人说完，直接拿起食盒，转身朝洞府外走去。只是临走出去之前，老人又停下脚步。 “丫头，不管你信不信，这几年，其实外公一直都在暗处让人保护你。外公本来想，你自己在外面闯荡几年，就能理解外公的心思，会自己主动回来。可这一次，你们这么一闹，确实让某些有心人看来我宋家的笑话，所以外公才不得不出手，将你硬带回来。” 老人大踏步离去。 洞府内，少女一个人，呆呆坐在桌前，没有动弹，目光有些空泛。 她忽然有些厌倦，厌倦有些事情，想不清，理还乱。 洞府外，有云海渐来，波涛翻滚，宛如一道屏障，将主峰顶端隐入天上，从人间隔离出来。 第六十二章 分赃 每次从沦陷区回到补给基地，卫易总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云梭降落后，小队几人依次走下。医师赵阳和曹家兄弟三人，负责去转手那些得自麦芒宗弟子的法宝。余下五人，则去狩妖楼出手那些妖兽材料。 “呦，老池，这趟收获可以啊！” 狩妖楼内，负责接待几人的，正是之前介绍卫易加入小队的那个中年男人老张。卫易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是和小队有些交情的，所以小队每次来狩妖楼有需要，也都是直接来找他。 “先算算军功。”老池将专门装着那些狩妖信物的包裹递了过来。 狩妖信物这种东西，一般会选取妖兽身上不太值钱，却又能证明妖兽身份的东西。比如说，卫易他们最开始猎杀的那头银角蛮牛，如果将最值钱的那双牛角或是牛皮作为信物，肯定很多狩妖者就要纠结于，到底是用来换取军功，还是去卖了换钱。 “凑个整，算四十万军功吧，这已经是我的最高权限了。”清点半晌，狩妖楼老张终于清点完毕。“不过老规矩，你那些战利品，得按市价卖给我。” 山阳小队这次狩妖，带回来的战利品，都只局限于三阶妖兽。二阶妖兽他们这段时间其实也杀了不少，可惜小队运输能力有限，就只能放弃一些了。不过用来兑换军功的狩妖信物则不然，体积大都比较小，小队自然也就能一并带回来了。 “可以。” 队长老池点头，小队和老张之间，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了。狩妖楼本身也收购妖兽材料，老张他们这种狩妖楼修者，每个月都会有固定的收购妖兽的目标，所以多半都有合作的狩妖者。至于价钱，也大都是市价。这些妖兽材料，老池他们不是不能带走，找一家合适的商行出手。市面上愿意收购妖兽材料的势力很多，老池他们说不定还能卖的更高。 只是刚刚狩妖归来，小队几人没谁还有这个经历，再去跟那些精明的商贾打交道了。 几人在狩妖楼处理外这些战利品后，按照约定，直接回了客栈。而这个时候，医师赵阳和曹家兄弟，已经先回来了一步。 “幸不辱命，一共卖了六十五万灵钱。” 赵阳笑呵呵的举起那张晶卡，“比预想中的多了五万灵钱。关键是其中有一套法阶上品的灵甲，品相不错，而且接近全新，应该是那名叫李岩的麦芒宗弟子身上穿的。” 比预想中还要多了五万灵钱，这可够小队几人，再添置一件不大不小的狩妖法宝了。 一共一百零五万灵钱，四十万军功，还有一包五斤多重的诱妖粉。这就是小队这一行八人，这一次在沦陷区的全部收获了。 点清了这次狩妖所得之后，小队几人没有立即瓜分这些战利品，而是一个个转头回到自己房间，开始蒙头大睡。 太累了。 这一觉，卫易在自己的房间了，睡足了一天一夜。 在沦陷区，虽然小队几人轮流守夜，尽量让同伴可以安心的休息。可到底在沦陷区，大家还是很难睡踏实。 卫易这一觉睡醒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而且睡了一天一夜之后，他发现自己如今已经饿到极点，仿佛能吃下十头蛮牛。而其他几人，也不比卫易好到哪去。小队几人最后选了家还算不错的食阁，直接吩咐店员照着食阁的菜谱来一份，看的店员眼神怪异。不过等到几人正式开吃以后，尤其是卫易开始朝嘴里狂塞东西的时候，店员的眼神就不只是怪异，而是想看待怪物一样了。 “我娘说……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 半晌之后，几人全都瘫靠在椅子上，面前则堆放着如小山般的碗碟。 “行了，开始分赃啦！”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老池推开碗碟，将两张晶卡和一张狩妖牌放在桌上。 “要是按老规矩的话，我和老赵各七分，曹文曹武两个共十一分，达成还有姜宁，你们两个十一分，秋生四分。” 小队几人分战利品，是按照狩妖时的贡献来分的。 按照小队原有的狩妖模式，队长老池需要硬抗妖兽的攻击，自然贡献最大。可赵阳作为小队的医师，同时还需要配置各种毒药削弱对手，贡献也是极大。而曹家兄弟，马达成姜宁夫妇，贡献虽然同样很大，但相较他们两个，还是要逊色一些。至于韩秋生，只是远程出手，而且修为也相对较弱，自然分得最少。 这样的分配方式，并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小卫，原本咱们说好的，小卫暂时只能拿三分。”老池看了眼卫易，“但是这一次，如果没有他，咱们小队所有人都得死，更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收获。所以我提议，这次作为例外，小卫独拿一半！” “不不不，这可不行！” 卫易听到这话以后，连忙摇头，“我也就是凑巧。要是让我多拿一点，我没意见。但要是直接拿一半……这太多了！” 出身苦力，当年在苍灵城和沦陷区的日子，其实让卫易对于灵钱的执着，一点都不逊色于某位少女。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是真的拿小队几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如果是刚刚加入小队的时候，拿这些灵钱，只会让卫易觉得兴奋。可如今，他倒是很不好意思。 “小卫，拿着吧！” 医师赵阳在一旁附和道：“这灵钱其实并不只是你狩妖这一块的所得，也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之后，应该得的，拿着吧。” 小队其他几人，也都开口附和。卫易最后实在没办法推辞，也只能收下。 但这一次，却是卫易拿到手灵钱以后，最纠结的一次。 “接下来，决定这包诱妖粉，是卖是留吧！” 先前小队几人分掉的，只是这次所得的灵钱和军功。而这包诱妖粉，其实价值还更在这些军功和灵钱之上。 “五斤法阶上品的诱妖粉，如果拿去拍卖场卖的话，我估计说不定能卖到……” 说到这里，老池微曲手指，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根手指，代表的不是二十万灵钱，而是整整两百万灵钱！ 这已经是一个卫易之前，做一辈子苦力都未必能赚到的数字。 “我有个想法。” 当小队几人，都被这笔庞大的横财给弄的说不出话来，出乎意料的是，首先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沉默的土修马达成。 “我是靠布置陷阱吃饭的，这玩意儿怎么用，我最有发言权。”马达成嘿嘿笑了笑，“五斤诱妖粉，如果用好了，我有信心在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里，猎杀至少一万头妖兽。不过，这里面一阶妖兽的会占绝大多数，具体比例得看咱们去哪儿。” 马达成这话一出，连他的道侣姜宁，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诧异了。 “所以，我有个想法。” 这名性子向来憨厚的土修继续说道：“这些诱妖粉，咱们留着自用。不过接下来两个月，咱们狩妖所得，也全都不分，全都凑到一起，给队长或者老赵。他们两个都已经是炼气期巅峰的修为，这些年也有不少积蓄。如果加上这两个月咱们的收成，我估计应该够他们去买一门灵阶功法了。” 这名性情在小队当中最是憨厚的男人，在此刻却提出了这个最大胆的想法。 马达成摸了摸脑袋，“我知道，你们肯定也有人想到这个法子了，但确实是我提出来最合适。队长和老赵他们，都是炼气期巅峰修为。尤其是队长，已经在炼气期巅峰蹉跎了两年。以咱们正常的赚钱能力，他们至少需要再等三年到四年，才能有望凑够军功和灵钱。可到那个时候，队长和老赵成功突破的可能，肯定要比现在更小。” “两个月的收成，去赌一下队长或者老赵成功进阶化灵期的可能。如果侥幸成功了，后面的事，我应该就不用说了吧？” 说完这些，马达成识趣的闭上了嘴，开始让小队里其他人各自思量。 卫易也在盘算。 的确，事实正如老马所说，队长老池和医师赵阳两人，年纪都已经接近四十岁。这个年纪，基本上已经是成功突破化灵期的上限年龄了。炼气期修者过了四十岁之后，身体开始渐渐走下坡路，成功凝璇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小。四十岁之后突破化灵期，可能性不是没有，但需要的辅助资源肯定更加天价。 现在的老池，成功突破到化灵期的可能，已经很低了。但若是再拖几年，那可能估计连现在的一小半都没有了。 但同样的，如果老池或者赵阳，能够成功突破到化灵期的话，无论是对于他们自身，还是对于小队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用小队所有人两个月的时间辛苦狩妖，来赌这样一个可能，这里面的得失，一时间每个人都有些难以判断了。 “我支持我家老马，我们俩没意见。”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姜宁第一个开口支持。 “老马就是个闷葫芦，平时都是我说了算。这次难得他有想法，我愿意听他一次。”姜宁语态轻松，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柴米油盐的小事。“再说了，这次不管是诱妖粉，还是那些法宝，都是咱们捡来的，用了也没什么可惜。至于接下来两个月，就当休假了嘛！咱们今年也没怎么好好休息，接下来休息两个月，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女修姜宁的话，像是一个引子。 “对，姜姐说的对，我支持！” “就是，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咱们这趟多赚回来的，用了也不可惜嘛！再说了，队长和老赵，又不是完全没可能突破。万一有一个成功了，咱们可就真的发达了！” “就是就是，要是咱们小队能出一个化灵期，接下来咱们赚灵钱的本事，也能提升不少，其他人突破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的。” “……” 一个人响应之后，小队其他人也都没了意见。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大伙心里还略微有些纠结，现在大家更关心的，似乎就成了未来小队有了化灵期修士之后，小队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了。 第六十三章 兑换 最终，得到小队未来两个月全力支持的，是队长老池。 之所以是队长老池，倒不是因为老池的队长什么什么的。事实上，医师赵阳同样是小队的创建者，作为小队的医师，在小队里同样威望不弱。可惜就算以整个小队的力量，也只能先供养其中一人，只能二者取一。 最后，老池和赵阳决定的法子，实际上是抽签。 而结果，则是老池运气更好一些。 当然，小队几人全力支持，也不是没有条件的。其实就算小队其他人愿意无偿支持，以老池的性子，也肯定不会接受。最终老池承诺，不论他是否成功突破化灵期，接下来三年内，他都需要用自己那份灵钱，来补偿给其他人。 换而言之，就相当于是老池先向其他队员借了一大笔灵钱，然后未来三年内，老池会逐渐补上。 将这两件事情都谈妥了之后，小队众人都觉得自己赚了，至少也是不亏。不过在众人眼中，最赚的肯定还是队长老池，因为一旦他成功突破到化灵期，这一步要是能迈出去，可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炼气期修者当中，一生能够修行到炼气期圆满的，大约十个人里面才有一个。更多的人是觉得此生无望化灵后，便不再修行，转而开始积攒灵钱。而那些炼气期圆满的修士当中，最后能成功突破到化灵期的，却是百人里面，才能侥幸出一个！ 炼气期修者想要成功凝璇，跻身化灵，可能性是很小的。这里面功法固然是一个最大的制约，比如老池，若是有灵阶功法，早就能尝试突破化灵期了。可实际上，就算老池接下来，能够从狩妖楼换到一门灵阶功法，最后成功突破到化灵期的可能，依然很低。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小队众人会有些迟疑的原因。因为他们接下来辛苦狩妖的两个月，其实只是给老池换来一个突破的机会，并不一定就能给小队真的增加一名化灵期修士。 事已至此，既然已经答应，小队其他人也就不再多想此事。反倒是卫易，心底里有些感慨了起来。 他如今修行的功法，已经是灵阶的功法。虽然突破化灵期后注定会改修，但他相信，就算改修，以素向来阔气的出手，绝对也会是不错的灵阶功法。所以在功法上，他根本没有任何制约。将来一旦修行到炼气期圆满，随时可以准备凝璇突破。 这一趟进入沦陷区，大伙公认，老池是最赚的。不过卫易觉得，自己赚的，也丝毫不比老池少半分。那即将到手的五十万灵钱暂且不说，单单是在沦陷区内，卫易吃下的灵食，就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了。 连素都承认，如果卫易能一直这么吃下去，最多一年的时间，他就能达到炼气期九重天。 这是一个卫易过去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的成绩。 离开食阁后，小队几人先是去了一趟晶行。之前小队的所有收入，都放在老池的手里，这会儿来就是为了分到每个人的手上。至于军功，直接在狩妖牌上就能操作，倒是更方便了一些。 “可惜了，没找到那三个麦芒宗弟子的狩妖牌。要不然的话，里面的军功，估计也不是一个小数啊？” 分发完灵钱和军功后，老池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如今有了小队的支持，他得到灵阶功法，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越是这样，老池就越发抠门。 按照计划，接下来五天，都会是小队在补给基地里休整的日子。所以分完灵钱和军功之后，小队几人就地解散，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小子，咱们俩，是不是也该分分赃了。” 和小队其他人分开后，卫易正打算再去逛逛某家法宝店，看看能不能再淘弄到比较合算的残破法宝，识海当中，素的声音却忽然传来。 “前辈，您……要用灵钱？” 卫易有些诧异。他不知道，以素现在的情形，怎么还会对灵钱这东西感兴趣。 “当然，谁说老娘不需要钱了？” 素一副天经地义的语气，“再说了，就算要分钱，也是该老娘我拿大头。没有老娘我，你能搞定这些？以前没跟你计较，是觉得你实在太穷了而已。” 卫易被一下子噎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之前自己确实是穷了点，每一个灵钱，好像都有专门的用处。不过这一次狩妖回来，卫易灵钱就分了整整五十二万。再加上之前卫易剩下的灵钱，总数大概已经接近六十万了。而接下来，修行了那门靠吃就能增长修为的神通后，卫易也无需在修行上花多少灵钱了。 这是一笔横财！ 从小到大，卫易第一次感觉，自己原来也有这么阔气的一天。 “前辈，您要是用的话，这些灵钱您可以都拿去。”卫易很识趣，如果没有素，他如今说不定还只是一个苦力，哪有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放心，老娘也不坑你，去狩妖楼给老娘换两株十年份的养神草。应该会花掉你如今身上全部的军功，再加上半数灵钱。这东西有助于老娘恢复，老娘若是能多恢复点，能帮你的也会更多些。” 养神草？ 卫易并没听说过此种灵草。不过一听名字，就知道应该是和修者精神有关的灵草。 狩妖楼，军功兑换处。 相比于其他地方，军功兑换处这边，人就要少了很多。不过相对来说，能够来这里换取资源，肯定是很多狩妖者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狩妖楼这东西，说起来还是它咸安城抄袭我天玄山的。” 一进入军功兑换处，素便在识海当中说道。 “云莽天灾之前，只有云莽、潇湘、天南三界毗邻蛮荒，所以也就只有这三界的修士，进行狩妖的时候比较方便。而这里面，天南归属于落霞岛统辖，云莽归属我天玄山统辖，只有潇湘修炼界，归属于咸安城直接统辖。” “狩妖楼这东西存在的意义，其实就是为了鼓动普通修者去狩妖。你要知道，战部这玩意儿，并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而且养一只战部，需要花费的物资钱财，那可是海量的。反倒是用一些宝物，去鼓励普通修者去狩妖更加划算。” 卫易点头。 狩妖者的意义，也正在于此。狩妖者们通过猎杀妖兽，可以减轻留川河防线战部的防守压力。如果只是单纯依靠战部进行防御的话，大离需要花费的，只会更多。 “不过说起来，这咸安城也是小气，要花费军功不算，竟然还得花费灵钱。咸安城的那群庙堂中人，还真是燕子衔泥，持家有道啊！” 卫易在心底摇摇头，不置可否。普通修者，如果不愿意加入某个势力，去受那些规矩的约束。狩妖楼这边，获取一些资源，已经是最好的途径了。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军功兑换处这边，负责接待的，清一色都是面容姣好的女修。卫易这时候才想起，狩妖者之间很流行的一个传言。因为军功兑换处这边比较特殊，能够来换取物资的，大都是身家丰厚的狩妖者。所以很多漂亮女修，或者男性修者，就愿意到这边来工作。为的就是在工作期间，兴许就能碰上此类狩妖者富豪，然后能够成为对方的禁脔或者面首。 对于这种行为，卫易并不反感，因为他知道，底层修者没谁会活的容易。所以就算用身子去换钱，其实也没什么。 当然，对于这种人，卫易肯定是敬谢不敏。 在女修的帮助下，卫易很快将狩妖牌放入兑换法阵当中，然后法阵便亮起一片光幕，上面有分门别类的兑换物资信息。 等到这些都做好以后，卫易便对那名女修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离开。卫易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兑换了什么东西。 而那名女修离开之前，脸上则是做出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让人不忍卒视。 卫易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眼前的光幕，对他来说，那名面容姣好的女修，此刻吸引力是远不如面前光幕的。 光幕上，光华流转，显示着各种军功兑换品的信息。 “我去，这也太……” 浏览着光幕上的信息，卫易很快陷入震惊当中。 “老天，这狩妖楼里，简直没有不能兑换的东西啊！” 光幕上，兑换物不计其数，五花八门。从法宝到功法，从灵符到丹药，几乎所有修者能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 甚至于，卫易还看到一艘可以装载两百名修者的云梭，这已经不比前线战部使用的云梭小多少了。当然，这东西的价格，肯定也是天价，达到了离谱的八百五十万灵晶！ 没错，卫易没看出，是灵晶，而非灵钱。对于化灵期以上的高阶修者来说，灵晶才是真正通用的货币。光幕上显示的灵晶，指的则是普通的下品灵晶。而按照大离官方制定的兑换价格，一颗下品灵晶，等于一千灵钱。 也就是说，这艘能够搭乘两百名修者，可以轻松灭杀五阶妖兽的云梭，换成灵钱的话，价值高达八十五亿灵钱！ 第六十四章 养神草 好东西啊好东西！ 我想要啊我想要！ 盯着眼前的光幕，无数好东西在眼前晃动，卫易感觉自己简直流出了口水。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患了‘寡人之疾’的色胚，进了苍灵城最有档次的红粉之地，面前站着十位花魁女子，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刚才卫易还有那么一点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身家不菲的念头，如今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真的很穷。 “别看了，这玩意儿看多了，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卫易正沉浸在光幕中，素忽然提醒他。“这上面的很多东西，距离你都太过遥远。看多了，反倒会让你容易不再脚踏实地。而且狩妖楼给出的价格，其实都比较贵。也就是那些没有门路，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才算有点价值。” 在素的提醒下，卫易又去看了看那些比较便宜的普通物资，顿时发现好像确实是如素说的这样。比如卫易之前炼丹时候所用的几种灵草，这里兑换的价格，就要比当时他当时花费的价格要高出三成，而且这还没算所需军功的价值。 “不过这上面，确实有很多市面上买不到东西。”卫易感慨，“比如这件灵晶法宝，可杀五阶妖兽。要是我能买的下来，在沦陷区内不就横着走了？” “你想得美！” 素毫不留情的打击道：“但凡灵晶法宝，都会有一个短暂的充能期，这时间够五阶妖兽杀你十个来回，都绰绰有余了。再说了，五阶妖兽比你都聪明，会站在那儿等着让你杀？这玩意也就只有阵地战，或者一些特殊情况下，才有用武之地。” 卫易仔细想想，顿时觉得素说的很有道理。 小队本身，就拥有一件灵晶法宝，掌握在女修韩秋生手中，似乎威力足够对四阶妖兽造成威胁。可卫易加入小队之后，除了看到韩秋生那丫头在不断擦拭，就从来没见她用过。 灵晶法宝这玩意儿，固然威力不小，可充能时间长，消耗灵晶多这两个缺点，也死死将其制约着。如今七大修行圣地之一的原陵曹家，正是天下灵晶法宝的鼻祖。可就连这个专门靠灵晶法宝吃饭的圣地宗门，好像也不曾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在法阵光幕上，过了一会儿眼瘾之后，卫易总算记起自己过来的任务。在光幕上轻轻点了几下，顿时出现养神草这三个字。 “十年份的养神草，我去，一株就要十万灵钱啊！灵阶灵草？难怪这么贵！” 当卫易终于在兑换名录里，找到养神草这种兑换物后，后面昂贵的价格，顿时让他一阵咂舌。 “十年份的养神草，在灵阶下品灵草里，也算是贵的了。不过要说对灵魂有帮助的灵草里面，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卫易撇了撇嘴，还是觉得贵的要命。 确认了兑换之后，卫易狩妖牌上的军功，几乎瞬间被清空。而他那张今天才刚刚增加了数字的晶卡，也一下子减少了整整二十万。 狩妖楼的速度很快，短短半柱香之后，便有修者过来，将两个装着灵草的盒子递给卫易。按照狩妖楼的规矩，这些负责接待或是递送的修者，是无法知道狩妖者兑换了什么的。所以当那名修者过来，很随意的将两个小盒子送给卫易的时候，卫易眼睛简直要喷火了一样。 这两个小盒子，每个价值可都超过了十万！这要是摔坏了怎么办？ “前辈，接下来要做什么？” 两株十年份的养神草到手，卫易便开始向素询问下一步。 “吃吧。” 素轻飘飘的一句话，险些让卫易摔了个大跟头。 “吃……吃？” 卫易说话也开始有些结巴，“前辈，这么贵的灵草，就这么生吃？” “我也没办法。” 素好像也十分无奈，说道：“炼化这东西，最好的法子是炼制成养神丹。但以十年养神草为主要炼制的养神丹，品阶至少也要达到灵阶。以老娘如今的状态，就算借你的身子，最多也就只能炼制出法阶上品的丹药。想炼制出灵阶丹药的话，你至少修为要达到炼气期八重天，然后再找来十株这样的养神草给老娘恢复。” 卫易深呼出一口气。 这两个条件，显然都不那么容易。 但同样的，一旦能够达成，素就有可能借自己的身体，炼制出灵阶的丹药来，那可是灵阶的丹药啊！ 十株养神草，一株就是十万灵钱，再加上十万军功。而通常情况下，单独猎杀一头三阶妖兽，所得也不过三四万灵钱和等值军功而已。 如今小队实力不俗，猎杀妖兽的速度也不慢。然而，这却是整个小队的速度，分摊到卫易自己头上，可就没那么高了。 还有那炼气期八重天的修为，这个相对倒是容易些，以卫易如今的修行速度，也许明年开春，就能够达到。 回到客栈之后，卫易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两个木盒，从里面取出那两株养神草来。 淡蓝色的灵草，表面隐隐有微光流动。木盒本身应该是设置过某种禁制，使得这两株养神草能长期保持新鲜。取出来的时候，如同刚采摘下来一样。 然后，卫易直接将这两株价值二十万的灵草，直接塞入口中。 “呸，这什么味啊？” 养神草一入口，卫易就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酸涩味道，让他有一种想马上把这东西吐出来的冲动。但是在想到这两株灵草的价格后，卫易还是紧咬牙关，硬是将其咽了下去。 ”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两株灵草被咽下去以后，等了好一会儿，卫易都没有发现任何变化，这让他有些心里发慌了。 “前辈，这灵草该不会是假的吧？怎么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 “你想要什么效果？” “你识海未开，当然无法体会到这种功效作用于神识的灵草，到底有何妙处。不过这两株灵草还算不错，确实帮老娘恢复了不少。” “炼化这两株灵草以后，老娘我大概可以每天帮你修复一件法阶上品的法宝，或者三件法阶中品的法宝。” “如果再给老娘炼化十株养神草，然后你再进阶炼气期后期，老娘应该可以试试，去炼制一些灵阶下品的丹药。” 素的解释，让卫易顿时一阵兴奋。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 在补给基地休整了五天之后，小队几人，再次踏上沦陷区的土地，开始了新一轮的狩妖之旅。 经过之前的狩妖之后，卫易和小队其他人的配合，明显强了很多。不过大体上，卫易还是只负责感知这一块的工作，至于猎杀，则大多是其他人出手。 而且这一次出来狩妖，和之前又略有不同。 卫易总算见识到，为什么那天小队几人见到诱妖粉之后，会那么的惊讶。 这东西的作用，实在是有点大的惊人了！ 以往小队狩妖，都是先去寻找妖兽。找到妖兽后，小队几人再合作，想办法将其击杀。可问题是，在沦陷区中，击败妖兽和击杀妖兽，那可是完全两个概念！哪怕四阶以下的妖兽，只会凭着本能，一样会在危险的时候逃跑的。 任何一支资深的狩妖小队，都一定有自己独特的法子，能够保证妖兽不会跑掉。山阳狩妖队的办法，就在于队长老池的那件灵阶下品的盾牌。盾牌上有一个特殊的宝禁，可以在战斗的时候吸引妖兽，保证妖兽本能不会逃跑。 但这，比起诱妖粉的效果，实在是差了不知道多少。 卫易亲眼看着，小队几人先是以土修马达成为主，布置出一个又一个强力的陷阱。然后，医师赵阳在陷阱中央撒上诱妖粉，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小瓶，而且还是经过赵阳想法子稀释过的。 再然后，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便有近百头妖兽，飞蛾扑火一样，朝陷阱这边涌来。 卫易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杀到手软是个什么概念。 单单这些落入陷阱中的妖兽，让他们不断出手击杀，就需要小队几人轮流换岗。经常是四个人在前面杀妖兽，四个让人在后面恢复灵力。 不过，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最不值钱的一阶妖兽。二阶妖兽估计只有十分之一，三阶妖兽就更少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诱妖粉这东西，是直接对一定范围内产生作用的。 好比赵阳使用那一点点诱妖粉后，大概就能将方圆半里内的妖兽，尽数引来。这要是放在上次的那座山谷内，恐怕就很有可能引来超过二十头二三阶的妖兽。那样的话，哪怕小队实力再强一倍，也得落荒而逃。 最终，这一趟狩妖之旅，小队几人猎杀了超过两千头妖兽。哪怕这些妖兽当中，九成都是最低阶的一阶妖兽，可小队这八个人，一样杀得麻木了。 这也难怪。之前小队猎杀妖兽，是他们去找妖兽，然后再想办法击杀。而现在，则是他们布置陷阱后在原地等着，妖兽主动送上们来，主动让他们杀。这两者之间的差距，自然差了十八条大街都不止。 而当他们回到补给基地，找来那名狩妖楼修士老张，提交军功的时候。这名在狩妖楼做事多年，完全称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中年男人，也被彻底震惊的呆了好一会儿，脸上直接出现了一个囧字。 八个人，八天时间，猎杀两千头妖兽。 最后完成了兑换后，山阳狩妖队这一趟的收获，是八十五万灵钱，外加一百五十五万左右的军功。 这是一个对于绝大多数底层修者而言，一辈子都未必能赚到的数字。 然而赚到如此惊人的财富后，仅仅在基地修整了三天之后，山阳小队便再一次进入了沦陷区，开始新一轮的狩妖。 转眼，两个月匆匆而过。 第六十五章 回归 一艘云梭，缓缓降落在基地外的降落场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云梭也是一种灵晶法宝，而且是一种比较大型的灵晶法宝。不但可以运送修者，而且大都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像这种甲字战部标准配置的运输云梭，大都可以正面对砍五阶妖兽。 用云梭运输狩妖者，其实是一件很亏本的买卖。 狩妖者们登上云梭之前，虽然也会花灵钱买票。可相较之下，哪怕一艘云梭装满了狩妖者，收取的云梭票钱，也抵不上来回一趟消耗的灵晶。 要知道，这种大型的灵晶法宝，向来都是吃灵晶的大户。也就只有在留川河前线这种特殊地方，需要炼气期的狩妖者，进入沦陷区去消耗妖兽的数量。否则的话，若是在其他修炼界，哪怕是在被誉为天下灵晶法宝祖地的原陵修炼界，一样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终于回来了！这一次，可要好好放个假！” 一下云梭，性子跳脱的曹武，便大声嚷嚷起来。 不到两个月时间，小队几人五次进入沦陷区，猎杀了近万头妖兽。小队每个人，都已经近乎麻木。卫易此刻也极为感慨，这两个月的时间，就连他自己，变化也相当的大。 除了和小队其他人一起，猎杀了那么多的妖兽之后，卫易对于那门千丝炎火术的掌握，越发熟稔，如今已经可以做到束缚住绝大多数的二阶妖兽。更重要的是，这两个月的时间，小队猎杀了那么多妖兽，所得的灵食，可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早在半个月之前，他就已经突破到炼气期六重天了。 卫易加入小队的时候，还没入秋。可是当小队将所有的诱妖粉全部用完，猎杀了近万头妖兽以后，冬天都已经近在眼前了。 秋高气爽。 补给基地内，依旧如常，来来往往的狩妖者脸上，大都挂着阴沉。不过，在小队几人的眼里，和那些沦陷区的妖兽相比，这里满身杀气的狩妖者，简直是太可爱了。 回到客栈之后，小队几人并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回房间倒头就睡。而是聚在一起，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这两个月，真是多谢大伙了。” 队长老池，站起身神色郑重，然后朝其他几人弯腰行了一礼。 “老池，见外了啊！” “就是，说这个干什么？” “用不着说这个老池。” “……” 小队几人连忙安慰，总算将老池重新按到座位上。 但是老池心中，依旧是满满的感动。 要知道，小队几人这两个月拼死拼活，为的可都是他，为了他能够早点跻身化灵。这份情谊，还真不是用些许灵钱能够衡量的。 “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计划？” 医师赵阳提出这个问题后，小队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队长老池。 “这段时间，咱们杀妖兽杀得太狠了，灵钱也赚的够多了。”老池说道。“这几次的收获加在一起，差不多超过九百万灵钱了。再加上我之前的积蓄，足够我去换一门灵阶功法，而且还能余下一些，去买一些增加突破成功可能的辅助丹药。” 几人齐刷刷的点头。大家都知道，以老池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外物的辅助，就算有了灵阶功法，成功突破的可能性，依然不超过两成。以如此低的可能性，去尝试凝璇，无异于在浪费小队几人这两个月的心血。 炼气期修者凝璇，失败是很正常的。可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修为会退步许多。比如老陈，若是凝璇失败，恐怕会马上跌落至炼气期九重天初期。想要再次凝璇，没有三年以上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我计算过，以我现在手头上的各种资源，应该能将成功率提高到四成左右。”老池笑着说道。“以我的年纪，这个可能性已经不低了。剩下的，那就交给老天吧。” 几人再次点头。 剩下的，就看老天了。 如果老天这次愿意垂青他们，老池一旦成功突破，小队的整体实力，就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而且其他几人，接下来跻身化灵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但若是一旦失败，恐怕这个打击，时间和灵钱上的损失，大伙至少要两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放心吧，咱们最近运气一向不差，老池你也肯定能成功的。正好趁着你这次修为突破，我们也好好休个假。”女修姜宁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道侣马达成，“我们可也快三个月，没见到孩子了，说起来还真挺想他的。老池你这次突破，少说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也能好好陪陪孩子。” 姜宁和马达成两人，早已育有一子，今年已经八岁了。孩子尚小，可因为两人狩妖者的身份，却一年到头也无法跟爹娘呆在一起多长时间。 “那好，这一次，我和秋生两个，就跟着小卫去苍灵城，我试着在苍灵城内凝璇。不管成功不成功，一个半月以后，我们三个都会回到补给基地，到时候咱们再见。” “好！” “没问题！” “一个半月啊！这可是难得的长假啊！” 小队其他几人，都显得极为开心。难得有这么长一个假期，他们也可以好好陪陪家人，或者放松一下。不过小队几人当中，除了卫易以往，其他人竟然都不住在苍灵城，而是住在苍灵府内的其他小城里。 苍灵府，方圆数千里，其中人口在十万以上的城，就超过八十座，苍灵城只是其中最大的那座而已。 而这次老池突破，之所以要跟着卫易去苍灵城，也是事先说好的。毕竟相比之下，苍灵城内有更良好的修行环境，购买各种物资也更容易。无论哪方面，都更适合突破修为。 就这样，小队几人也没有在基地内继续多待。当天下午，小队几人便各自离开。只留下队长老池，女修韩秋生和卫易三人，处理完那些妖兽材料，傍晚的时候，才乘坐驼兽车离开了基地。 卫易归心似箭。 老池和韩秋生两人，本想着在客栈内休息一天，明早再前往苍灵城。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卫易这会儿心里是何等的焦急。 从苍灵城来之前，自己明明已经说好了，一个月之后就会返回。奈何加入小队以后，遇上了老池突破这档子上。大伙这段时间，都在没黑没白的忙着狩妖，别人都没提回去的事情，他当然也不好意思。所以在这期间，他只来得及某次回到基地以后，向苍灵城那边邮寄了一枚通信玉简，说明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去。可自从他邮出玉简后，一个月过去了，苍灵城那边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再传回来。 这让他隐隐生出几分不妙之感。 “我可没想到，原来小卫你竟然还是一名精英炼丹士。”返回苍灵城的驼兽车上，卫易简单将自己在苍灵城的情况说了一下。老池和韩秋生两人，对他得罪宋家的事情好像没怎么在意，反倒是对他炼丹士的身份很感兴趣。 “要不然，回头咱们小队的丹药，都从你这儿采购得了。”老池挤眉弄眼，一脸坏笑，“不过小卫，你可不能学那些奸商，得给咱一个内部价。” 在老池的插科打诨下，卫易总算被稍微转移了一下视线，心里也不那么焦急。 苍灵城，日暮降临。 回到了熟悉的苍灵城，卫易发现自己竟感到无比亲切。这座历经万年岁月的古城，和卫易离开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到了苍灵城，可就是小卫你的地盘了，反正接下来我是什么都不想了，只跟着你走。” 老池和韩秋生对卫易相视一笑，卫易点了点头。仔细想想后，还是强忍住马上回去的欲望，决定先将老池他们两个安顿下来再说。 对于老池和韩秋生他们两个，卫易并不见外，可以没打算将他们带去永子巷住下。一来永子巷实在太过寒酸，二来小院就那么大，除了他和那两名周家学徒居住外，好像也无法再容纳其他人居住了。所以卫易直接在小店周围，先找了家略微熟悉些的客栈，让两人先住下，然后便飞奔向小店。 临近小店，卫易远远望见，小店店门打开，看起来似乎还在正常经营。而对面那家，当初宋家人开的店，反倒是店门紧关，像是不再营业了。 怪事啊？ 卫易回到小店，发现店门并没有锁，发现店里除了学徒周良以外，再没有任何人。而他进门的同时，百无聊赖的周良也发现了他。 “师傅？” 看着眼前这位已经两个多月没露面，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没教过自己多少东西的师傅，周良真是无比惊讶。 “你们红姐呢？”卫易看了看小店的百宝架，虽然并没有什么灰尘，可上面东西也少的可怜。就连原本属于少女售卖灵符的那一侧，同样没多少东西。 “红姐……” 周良有些犹豫，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 “红姐她……她被人带走了。” 第六十六章 可别输给我啊 小店内，听着周良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卫易深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良或许并不一定清楚内因，但卫易却彻底想明白了。 那个男人，八成应该是少女在宋家的至亲之人。 想到这儿以后，卫易反倒有些释然了。既然是少女的至亲之人，想必将她带回那座云槐岭后，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相反，极有可能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不知为何，卫易却没办法替少女高兴起来。 “师傅……上个月你邮回来那块通信玉简，指名道姓给红姐。不过当时，红姐已经被带走了，自然就没收到。我和周济琢磨了一下，就把那块玉简，直接邮去云槐岭了，不知道红姐能不能收到。师傅，我是不是做错了啊？” 卫易轻轻摇头，很勉强的笑了笑，“没有，其实我还要谢谢你。这两个月的时间，我和你们红姐都不在，你们两个却还是留了下来，真的很谢谢你们。” “那……”周良看向卫易，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咱们店已经很久没有什么生意了。自打师傅你走了以后，咱们店就已经开始入不敷出。而红姐被带走以后，我们俩也不会什么了，咱们以后……这生意还做吗？” 还做吗？ 卫易眯起眼，眼神中亦有迷茫。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他的眼神当中，才重新充满了坚定。 “做！当然要做！不但要做，还要做的更好！你红姐总有一天会回来，等你红姐回来的时候，得还她一个更好的店不是？” 还有半句话，卫易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易弦商行，是以两个人的名字命名的，可有她一半的股份呢！” …… “未来一个月内，我都不会离开苍灵城。这段时间，我会教你们炼制两种丹药。” “自从把你们找来做学徒以后，好像我都还没怎么好好教过你们什么。所以你们叫我一声师傅，我是真的很惭愧。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会尽量教你们多点东西，至于能学多少，那就看你们两个的天分了。” 小院内，卫易跟两名炼丹学徒嘱咐了一番后，便让两人回去休息。至于他自己，虽然从沦陷区回来后，就没怎么好好休息。但这会儿心事重重，他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小子，如今你还太弱，暂时还是不要跟那个宋家直接冲突。等你未来跻身化灵期，老娘还能帮你多想想办法。哪怕是炼气期圆满，你可打出去的牌，也能比现在多很多。眼下嘛，最好还是以隐忍为主的好。而且眼下还有几件事情，也是你迫在眉睫需要做的。” 识海当中，素开始谆谆善诱起来。 卫易紧紧握住的拳头，渐渐放松下来，但马上又再次紧握，如此反复。 良久之后，卫易终于强迫自己，渐渐平复下来。 “前辈，若是我能够再弄来十株养神草，前辈当真可以恢复到，炼制灵阶丹药吗？” “小子，以你如今炼气期六重天的修为，使用灵阶丹药提升修为，风险太大！” 素谆谆善诱道：“灵阶丹药，蕴含的灵力对于你来说，太过强大，会直接将你经脉撑爆。所以，你就别想着用灵阶丹药提升修为的事情了。” “我没这么想过。” 卫易摇了摇头，“我只想想问，前辈如果再恢复些，然后我再将修为提升一重天，进阶炼气期后期，有没有可能……前辈帮我炼制那种能提高凝璇成功率的丹药？” “你的意思是……” 卫易这次重重点头，他继续道：“我现在，真的很想提升实力。可我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考虑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帮老池顺利突破。如果老池能顺利跻身化灵期，那对整个狩妖队来说，都是很有好处的，自然对我也有好处。” “呦呵！” 卫易说完这番话后，识海当中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小子，长本事了，知道开始自己谋划了？那老娘倒想听你说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卫易并没有在乎素言语中的谈笑意味，他平静说道：“首先，是帮老池突破。只要老池突破，狩妖队实力大增，到时候，兴许就有望猎杀四阶妖兽。那样的话，无论是赚钱还是提升修为，速度都会更快。” “然后呢？” “然后是我自己提升修为。” “我如今是炼气期六重天，按照前辈您之前的估计，如果我苦修一个月，应该有望突破到炼气期七重天。至于养神草，那也不难。反正我是帮老池弄丹药，老池总得表示一下，赚他几株养神草，我也算挺厚道的了。” “第三。” 卫易深吸一口气，他继续道：“前辈这段时间对我的教导，我不一定全都能弄明白，但是还是有点长进的。我大致也知道，一个人的力气，确实有限。自己赚灵钱再多，也始终不如让别人帮自己一起赚钱。所以，我打算在苍灵城的这段时间，抽出空来教两个炼丹学徒炼丹。当然，其实还是前辈您来教，这事我还是得求您。” 卫易说完这些后，便不再说话，安静等着素的回答。 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建立在素肯出手帮忙的基础上。如果素不肯帮忙，那计划中的一切，都只能是镜花水月了。 “可以。” 识海当中，轻飘飘传出两个字，让卫易心中狂喜。 “你这个计划，肯定算不上最好。或者说……其实很拙劣，里面有很多漏洞。” “但是老娘也想让你试试，去自己制定一下计划。总归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能一直让老娘我替你谋划。” “那……前辈是答应了？” “答应。哪怕你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接下来会出现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可老娘觉得，借此机会给你上一课，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多谢前辈！” 卫易欣喜若狂。 …… 位于遥远云槐岭主峰上，谢弦歌站在洞府外，远望脚下的云海。仿佛想要看穿那云海，看到苍灵城里的那家小店。 主峰上，确实是最适合修行的宝地。少女修行天赋其实本就不差，所以刚才，很顺利的突破到了炼气期六重天。 然后，少女就站到这里，眺望远方。 少女忽然笑容灿烂，面对眼前的滚滚云海，伸出一只手来。 “你好，我叫谢弦歌，很高兴认识你。” “我已经炼气期六重天了，你可别输给我啊。” 洞府外，某个刚刚到来，借由洞府阵法遮蔽，让少女无法察觉到存在的魁梧老人，见到这一幕后，久久无言。 老人手里，拿着一枚玉简。 这枚玉简当中，讲述了少年在沦陷区狩妖的经历，加入了一支什么样的小队。经历麦芒宗弟子偷袭的那一晚，又有多惊险。后来侥幸得到诱妖粉，小队几人又准备接下来一口气狩妖全部用掉，所以暂时不能返回等等。 总之，都是些在老人看来，实在没什么意思的言语。 老人本想将玉简交给少女，并借此和少女再好好聊聊。至于聊什么，老人其实也没想好，但肯定无外乎也就是低阶狩妖者如何不易，将来有多么没有前途之类的。 不过看到眼前这一幕后，老人忽然改变了心思。手指尖灵力流转，竟然将这枚玉简直接碾碎。 然后，老人大踏步的离去。 第六十七章 突破七重天 “这就是辟谷丹的炼制过程，看明白了吗？” 炼丹房内，卫易将炼制好的辟谷丹收好。这辟谷丹他自然不会炼制，都是素操控他的身体来行动的。他刚才的高手风范，其实也不过是在装模作样。 周济周良两名炼丹学徒恭敬称是，卫易挥挥手，让他们去隔壁的炼丹房开始自行尝试。 他如今也算有些身家，租用这种最普通的炼丹房，早已不被他放在眼里。所以也就直接大大方方的，一口气租下了三间。一间自用，另外两间给周济周良两人练手。 捡到宝了。 周良周济这两名学徒，在炼丹上的天分，实在超过了卫易的预期。 离开苍灵城之前，卫易曾经将集中基础丹药的丹方留给他们，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时间，这两个小子竟然已经将其中三种丹药，全都研究的七七八八。刚刚素借卫易的身体展示了一遍后，两人更是几乎已经完全研究清楚了。 卫易估计，最多半个月，这两个小子就能炼制出成品丹药了，而且成丹率不会太低。 修真百艺，很多时候，真的就是看老天爷愿不愿意给你这碗饭吃。 因为没有继续炼丹的打算，指点完两名学徒后，卫易便直接去道场的修行房开始修行。他如今身上，虽然之前给素花了二十万灵钱，但身上还剩下三十万。眼下最着急的，是快速提升修为。至于灵钱，一时半会还真够用。 就连周良周济两人练手用的灵草，卫易也一并承担了下来。反正以他现在的财力，承担这些灵草钱，还是比较轻松的。 “要是还有足够的三阶妖兽肉食供应，让我敞开了吃，再加上修行房的话，说不定十天之内，我就能突破到七重天了。” 卫易有些遗憾。他如今只能食用一些灵谷食物，比起那些妖兽肉食来，自然差了许多。哪怕加上修行房，效果其实也就跟之前在沦陷区里差不多。所以按照素的估计，他应该还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 这个速度，如果放在过去，肯定会让卫易感到快的难以理解。但事到如今，他反倒觉得有点慢了。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老娘如今虽然可以称得上，是全力辅助你修行，可比起那些大门派的嫡传弟子来，你所能得到的资源，仍是差了不止一筹。可为何那些大门派的嫡传弟子，炼气期修行却仍是需要数年时间？” 卫易停止功法修行。素说的这个问题，他之前还真没想过。如果想想，还真是很有意思的问题。 因为按照卫易如今修行的速度，从炼气期三重天到炼气期九重天，几乎只需要短短一年时间，一个月便可破一境。那些大门派大家族的嫡系成员，论资源上比卫易只强不弱，却很少听说有谁在短短两三年内，直接修行到炼气期圆满的。 在遇到素之前，卫易觉得，那些十八九岁就能够修行到炼气期圆满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但如今他却觉得，这速度反而有点慢的不正常了。 “这其实是因为，如果修行太快的话，根基会非常不牢靠。” 素解释道：“那些大势力的嫡系成员，如果真的想用丹药，或者其他资源来堆砌修为。想要修行到炼气期圆满，其实一年也就足够了。可那样堆砌出来的修为，牢固程度就有待商榷。跻身化灵期以后，如果前期基础打得不扎实，以后修行起来，就会越来越困难，将来更是基本无望成就周天。为了那一丝跻身周天的希望，他们往往会在炼气期驻足五到八年，以此打熬自己的根基。” 卫易恍然。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素这话背后的意思。 如果那些大势力的成员，都需要在炼气期驻足五到八年，以此打熬基础的话。那他自己现在快速提升修为，岂不是正好犯了忌讳？ “前辈，那我修行这么快，会不会也……” “你？” 素嗤笑一声，继续道：“你觉得你将来，有希望成就周天？” “以你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理解，周天境是个什么概念。那么是那些走了捷径的周天修士，也不是你能理解的。老娘可以给你交个实底，以你的资质，是不可能有希望进阶周天的。就算走了捷径，侥幸跻身周天境，也一样无法再进步寸许。不管是哪种情况，老娘都不认为，你需要在根基二字上太过下功夫。既然这样，当然是越快进阶越好了。” 卫易琢磨了一下，随即便释怀。 素这话固然带着些偏见，但也是事实。在遇到素之前，卫易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将来某一天会跻身化灵期，至于周天境，那简直就遥远如天上的星星，实在没什么考虑的价值。 …… “师兄，根据我们查到的结果，可疑的云梭班次，一共有六个。” “根据我们在山谷内，找到的一些遗留下来的损坏物品。我们初步判断，这支狩妖队经验非常丰富，应该是一只老牌狩妖队。但他们很狡猾，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信息，其他的信息，目前还在查证。” “……” 李茂眼神阴翳，听完面前几人的汇报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去了。 这次他进入沦陷区，本来是想好好历练一番，猎杀至少三头以上的四阶妖兽。可结果，不但至关重要的诱妖粉丢失，连嫡亲弟弟都搭了进去。 “这个蠢货！” 李茂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桌子顿时碎裂开来，木屑四溅。 对于嫡亲弟弟李岩的意外死去，李茂既感到悲伤，又觉得愤怒。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李岩自作聪明，非要单枪匹马去找那几名狩妖者的麻烦，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他也很想给李岩报仇，可现实情况是，他根本就找不到那几人。 他是个化灵期不假，是麦芒宗的嫡传弟子也不假。这两个身份，足以让他在普通炼气期修者眼里高高在上。可在补给基地，却并不足以让他为所欲为，调动的资源也相当有限。 凭借这些，想要将那支狩妖者小队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师兄，这些天我们在基地内的法宝店查找，今天终于找到了这个。” 李茂正在独自发火，很快，又有一名麦芒宗外门弟子进来。作为内门弟子，李茂在宗门内也是有一些外门弟子追随的。而这次李茂前来狩妖，带来的也都是自己觉得比较可靠的人手。 这名麦芒宗外门弟子进来后，手里的一柄断剑，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李茂的视线。 “这是……” 李茂接过这柄断剑，自信辨认了一下，目光顿时变得无比森冷。 “这东西是从哪儿找来的？”李茂问道。“在哪家法宝店找到的？” 此刻李茂手里的这柄断剑，正是之前李岩手里的法宝。李茂对这件法宝非常熟悉，因为这还是他送给李岩的。 “是基地里一个很普通的法宝店，已经查过了，法宝店店主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件东西，也是他们从其他法宝店转手来的。像这种有问题的法宝，一般都会在法宝店之间转好几手，追查起来，难度很大。” 这名弟子的回答，让李茂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只是笑的很是阴冷。 “让所有人都回来，开始沿着这条线往下查。”李茂吩咐道。“就沿着这条线，难度大也得查下去，一定要把那支小队找出来！” “是！师兄！” …… 回到苍灵城后，转眼，又过去了二十多天。 这一天，卫易在修行房内，缓缓睁开眼睛。 炼气期七重天了。 二十天的不停苦修，终于让他再次迈出了一步。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是一名真正的炼气期后期修士了。 “前辈，我现在已经突破了，可以开始准备炼丹了吗？” “先不要心急，这次炼丹，你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可是相当多的。” 面对卫易的询问，素表现出足够的耐心，“这次咱们要炼制的丹药，品阶达到的灵阶下品。以你如今的修为，只是在理论上有可能炼制的出来，就算老娘也不敢打保票。而且你才刚刚突破，自身灵力还没有足够稳定，又是一个劣势。” “以你如今的灵力水平，其实根本不够支撑你，完成炼制出一炉灵阶丹药。所以在炼丹之前，你必须先炼制一些恢复灵力的丹药，保证炼丹过程中，不会因为你灵力耗尽而失败。” 卫易有些头大。 他先前只是以为，只要自己成功突破到炼气期七重天的境界，就能将那灵阶丹药成功炼制出来。没想到还需要如此麻烦，还得先准备恢复灵力的丹药。 在修行房内又平复了一下灵力，卫易这才走出炼丹房，去了老池他们所在的那家客栈。 “小卫，灵草我已经全都准备好了，而且按照规矩，我准备了三份。” 老池见到卫易后，便大笑起来，笑的无比畅快。 “真是想不到啊，小卫你居然真能请动那位炼丹师帮忙，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啊！要不是小卫你说，这位炼丹师性子孤僻，不愿意随意见人，老池我肯定带着重礼，上门去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啊！” 第六十八章 紫气凝璇丹 在卫易回到苍灵城，素告诉他将会出手，替老池炼制一次丹药的时候，卫易就已经跟老池事先说过这件事。 当然，事情本身，肯定是要经过一些加工的。卫易总不能说，是他要给老池炼制灵阶丹药吧？一个炼气期七重天，去炼制灵阶丹药？这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先不说老池愿不愿意，将他接下来这辈子的希望，全都赌到卫易身上。就算相信，卫易接下来又该如何解决自己师承的问题？ 所以，卫易只能编了一个故事，说自己认识一名炼丹师。那名炼丹师性子孤僻，不喜欢见外人，但卫易恳求那名炼丹师以后，那名炼丹师表示，可以帮老池炼制紫气凝璇丹。 紫气凝璇丹，市面上能见到的辅助凝璇丹药里，最好的一种。可以帮修者在凝璇期间，增加四成的成功率。 老池知道这件事以后，自然是喜出望外。 原本老池的打算，是去城里的那些拍卖会或者丹药店，看能不能遇上适合辅助凝璇的丹药。他原本倒是也想过，直接在狩妖楼换取此类丹药。可惜换了功法之后，老池灵钱还剩下了不少，军功却已经消耗殆尽。而在市面上，这种辅助凝璇的丹药，本来就很稀少。能够直接将成功率增加四成的，更是有钱都买不到。 没想到，一回到苍灵城，卫易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卫易将所需灵草列成一份清单，告诉老池要准备三份，这也是请一位炼丹师出手，帮忙炼制灵阶丹药的正常规矩。灵阶丹药与法阶丹药不同，哪怕是真正的炼丹师，炼制灵阶丹药的成功率也普遍偏低。所以请炼丹师出手，往往要准备至少三份药草，个别贪婪一点的，要开口要四份五份也很正常。而用这些灵草炼制完丹药后，如果有剩余，灵草就归炼丹师所有。如果全部炼废了，那就需要炼丹师自行赔偿，反正需要提供一枚成品丹药。 除此之外，卫易又在其中加上了十株养神草，三百下品灵晶，算是请这位炼丹师出手炼丹的费用。 这个价格，绝对不算高，甚至已经算极低了。 “小卫，这位炼丹师，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老池将早已准备好的灵草和灵晶交给卫易，然后一脸匪夷所思的八卦样子。 “这些灵草，加上这些灵晶，全部加在一起，估计也就只能达到市面上融灵丹价格的六成。这位炼丹师对你也太够意思了吧？” 老池的问题，让卫易在心底里一阵吐槽。 看来自己还真应该做一回奸商，好好从这家伙身上赚一笔才对。 卫易当然知道，这个价格是有些偏低了。素原本建议他提高一些报价，至少要和市价相当。不过卫易觉得实在太过暴利，也就在原有的基础上打了个折。 “那位……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我的半个师傅吧？不过这次是我第一次求师傅帮忙炼丹，下一次可就没这待遇了啊！” 卫易表情古怪，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只能继续把谎话编下去。 “我的天啊！你居然还有一位炼丹师做师傅？怎么以前没说过？” 卫易随口一说的谎话，却让老池无比惊喜起来。 “那岂不是说，咱们小队其他几人突破的时候，也能直接弄到这种辅助丹药？这可太好了！只要努努力，说不定咱们所有人，都能成为化灵期修士啊！” …… 好不容易和异常惊喜的老池分开，卫易又去街上，随便找了家规模稍大的灵草店，买了一些用于炼制补充灵力丹药的灵草，然后没有返回道场，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青焱炼丹坊。 卫易之前炼丹，使用的都是玉山道场内的炼丹房。不过玉山道场内，只有一品二品这两种炼丹房，炼制普通的法阶丹药还可以，一些法阶上品丹药，也勉强凑合。但要是炼制灵阶丹药，那可就远远不够了。 炼制灵阶丹药，至少也得需要四品炼丹房才可以。 相比之下，青焱炼丹坊则不同。其背后的青焱派，是苍灵府内最大的炼丹门派之一，门内如今有两位准炼丹大师，在府内口碑极好。而门派位于苍灵城内的炼丹坊，更是提供最高五品炼丹房，广受许多炼丹修者的喜爱。 卫易能明显感觉到，当自己提出要租用一间四品炼丹房时，炼丹坊管事修者的那种诧异。 这倒不奇怪，卫易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哪位炼丹师，是在炼气期七重天，就能炼制出灵阶丹药的。就算几个以炼丹闻名的大门派中，最具天分的弟子。如果能在炼气期圆满的时候，炼制出灵阶丹药，都会被人视若怪才，得到门派的倾力培养。 “吃草吧，小子。” 素语气满是戏谑，卫易却一脸的不情不愿。 “前辈，咱就不能把这玩意儿炼制成丹药吗？直接吃草……总觉得有点怪啊？” “那没办法，老娘只有炼化了这十株养神草，才能恢复到可以炼制灵阶丹药的程度。现在嘛，还做不到那一步。” 卫易无奈的取出所有养神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素好像是在有意调侃自己。 养神草入口，又是那种酸涩异常的感觉，卫易强忍着才咽了下去。 “哦，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等到卫易吃下养神草，将所有的养神草都咽了下去以后，素突然说道。 “养神草这种东西吧，培养的时候很是特殊，需要四品以上木土双属性妖兽的粪便。你刚才付下的那几株养神草，刚才老娘好像看见，有一株上面没弄干净啊？” “哦！” 卫易顿时一翻白眼，跑到旁边去一阵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识海当中，顿时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良久之后，卫易已经脸色发白，识海中的笑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行了小子，不跟你开玩笑了，准备开始炼丹吧。这十株养神草，老娘已经炼化的差不多了。” 素的回答，让卫易翻了个白眼。 “先把那三个法阶火阀打开，老娘先给你炼制一些补充灵力的丹药。这次炼制融灵丹，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对灵力的消耗极大。以你自身的灵力来算，估计要全部耗尽五次才行。” 卫易再次咋舌。 全身灵力耗光五次，那得消耗多少灵力？难怪炼气期修者很难炼制出灵阶丹药，就这个消耗，化灵期以下，根本没谁能承受的了啊？ 按照素的吩咐，卫易将炼丹炉下面的两个火阀打开。 青焱炼丹坊，每个炼丹房内，都有这种特制的火阀。不同的火阀和数量，对应的火焰品阶也不同。像卫易租用的这件，最高就可以达到四品。而四品炼丹房内的丹炉，品阶则必然达到灵阶下品。 四品炼丹房，每租用一个时辰，就需要足足两千灵钱，也就是两颗灵晶。这价格，放在过去卫易绝对想都不敢想。 “这是你第一次使用灵器，小子，好好感受一下吧！” 火阀打开后，卫易重新坐到炼丹炉前。这个时候，素已经接管了他的身体。 果然！ 素这边才刚开始动手，如同之前一样，所有的动作都无比熟稔，如行云流水般。但是这一次，开始操控丹炉的瞬间，卫易就察觉到了不同。 灵阶下品的丹炉，果然非同一般。 卫易之前炼制最高品阶的丹药，就是七香丸，品阶也只有法阶中品。当时他操控的丹炉，是法阶中品。至于法阶上品的丹炉，卫易从来没用过，自然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眼下，操控灵阶下品的丹炉，让卫易有一种在搬动大山的感觉。几乎每一个呼吸间，自身灵力都在大量流失。 和之前操控法阶中品的丹炉相比，前者的灵力消耗速度，大约是后者的至少五十倍！ 卫易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在沦陷区和妖兽战斗，老池每次使用完那枚灵阶下品的盾牌后，都要休息好一会儿，能不用就坚决不用。他以前只是知道，使用灵阶法宝消耗的灵力很多，却不知道，竟然消耗这么多！ 而且除此之外，卫易还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刚才在操控丹炉的时候，仿佛并非在操控死物，而是在控制一个生命体。 灵阶法宝，这所以用这个‘灵’字来命名，指的并不是灵气，而是指灵性！ 拥有灵性的法宝！这才是灵阶法宝，最大的不同！ “这才刚开始，小子，坚持的住吗？” 大约过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后，第一炉恢复灵力的补灵丹，终于被炼制出来。而这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卫易发现自己原本充足的灵力，竟然已经耗去大半。 卫易重重喘着粗气，将刚刚炼制好的补灵丹收起来，然后直接瘫倒在地上。 “小子，你要有心理准备。” 卫易正在休息，素一边在识海当中开始提醒道：“接下来，老娘会炼制六炉补灵丹，每次炼完你都可以休息一下，也适应一下灵阶法宝的特殊性。看你的状态，应该也无法一口气炼制完所有丹药。今天先将这六炉补灵丹炼制完就行，剩下的明天再炼……” “不！” 卫易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口气炼完，我撑得住！我可不想明天再挨一次这样的过程！” 第六十九章 丹成 在苍灵城内，能够提供五品炼丹房的地方，寥寥无几。 这倒不是说，五品炼丹房在修真界如何稀罕。炼丹房的建设与修行房之类的不同，需要的是地下火脉的支持。 苍灵城地下，灵脉的品阶，足足高达八品。所以在苍灵城中，那座占据灵脉最优质灵气的城主府内，最高就能修建出八品修行房来。可苍灵城地下的火脉，却只有可怜巴巴的五品，自然无法支撑起更高品阶的炼丹房。 实际上，就是放眼整个苍灵城，最高品阶的火脉也不过六品。这大概是因为，苍灵府毗邻留川河，府内水脉的力量要更强的缘故。 不过如此一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苍灵府内，根本没有一位炼丹大师。在炼丹一道上，最顶级的，也就是几位准炼丹大师而已。至少在明面上，的确是这样的。 所以，能够提供五品炼丹房的青焱坊，就成了很多炼丹师级别的人物，最经常光顾的地方。 “许师您来啦！快请进快请进！” 当青焱坊的管事正百无聊赖之际，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袍的长脸中年男人出现，让管事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哦，老李啊？今天又这么清闲？” 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看到炼丹房管事老李以后，也是笑眯眯的，这让老李十分的受用。 眼前这位，可是一位实打实的化灵期修者！还是一位灵术院的夫子。 管事老李，原本是青焱派的一名外门弟子，后来年纪渐大，觉得继续呆在门派内也没什么发展，索性便托了关系，到丹坊这边做一名管事。管事这个职位，本身油水不多，但经常能接触到化灵期以上的炼丹师。很多炼丹师脾气有可能古怪，但出手一般都很大方，隔三差五会打赏他一些灵钱，日子还算过的不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那些高傲的炼丹师眼里，对他一个小小的炼丹房管事，实在用不着什么尊敬。也正是这样，管事老李对于眼前这位，印象就很深了。 化灵期的修为，一名不错的炼丹师，还是苍灵城里某家灵术院的夫子。这样的人，愿意与他平等相交，可是让他相当受用的。 “嘿嘿，许夫子，托您的福。不过，今天您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老李凑了上来，笑眯眯的说道。“今天我这边，几间四品炼丹房都已经满了。要不，您试试五品炼丹房？或者你稍等一会儿，这里面有两位，预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估计待会儿就能出来。” 被称作许夫子的男人，笑眯眯的摇了摇头，“五品炼丹房就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 许夫子，当真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管事老李听说，这位许夫子不但为人极好，在灵术院里教授炼丹，也极受学员们喜欢。听说有其他灵术院，愿意花高价挖他，都被他婉拒了，原因居然是因为觉得舍不得那些学员。 许夫子在此等候，老李也不好离开，把许夫子自己晒到这里。所以就坐到一边，两人闲谈了起来。 “许夫子，您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斤两了。” 聊了好一会儿之后，扯得山南海北，不过这里面，大都是管事老李在说，许夫子在听。老李忽然一脸的惋惜，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照理说呢，今天您过来，其实这四品的炼丹房时够用的。你也知道，我这里几间四品炼丹房，使用的其实也就是您和那几位炼丹师。不过今天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估摸着，也就刚到炼气期后期，非要开一间四品炼丹房！” “这都快一天了，就在里面呆着，也不知道在干嘛。我估摸着，八成是城里哪位大人物的后辈，要不然，单单这租用炼丹房的灵钱，就够他喝一壶的。” “不过我就纳了闷了，你说他一个炼气期，肯定不是什么炼丹师，租这么贵的炼丹房干嘛？这不是在这儿瞎搅和吗？” “……” 管事老李在碎碎念叨着，许夫子则是一直微笑听着。不过听到老李说起这件事后，许夫子像是终于听到了一件刚兴趣的事情。 “炼气期？说不定，人家是某个炼丹的天才，已经是炼丹师了呢？” 老李闻言，一阵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咱老李虽然没修行过什么感知类神通，但从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大致也能判断出来，那人应该也就是刚到炼气期后期，绝对没到炼气期圆满。要是这样的人都能成为炼丹师，那炼丹师也太不值钱了。” 老李说完这话之后，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妥，继续补充道：“反正在咱眼里，许夫子您这样的炼丹师，可是厉害的很。我以前倒是也听说过，有些炼丹天才，在炼气期圆满的时候，就能成为炼丹师。不瞒您说，其实咱们青焱派里面就有。但要说普通的炼气期后期，就能成为炼丹师的，咱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管事老李还在口若悬河，却没注意到，面前这位本名叫做许鸣川，实际身份只有极少数人才知晓的灵术院夫子，嘴角已经咧出一个很少见的弧度。 “有意思的小家伙。” …… “小子，你先自己坚持一会儿！” 炼丹房内，卫易满头大汗，面前的炼丹炉，已经被他持续催动了一个多时辰，成丹已经近在眼前。然而就在这时，素突然发出一声提醒后，卫易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身体恢复了控制。 该死！ 随着素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自己，卫易猛地发现，自己竟然需要一个人继续眼前的炼丹过程。 没法子了！只能硬顶！ 素撤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后，卫易再没有了之前那种举重若轻的感觉。虽然不明白素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但摆在眼前的炼丹炉，还是让卫易迅速进入了状态。 每一刻，都如同在万丈高空中，踩着细丝前进。 如果说，刚刚素控制他身体的时候，卫易还只是在身体上觉得疲惫。大量的灵力消耗再继续补充，让他的身体近乎成为一处战场，极为难受。可当素撤去控制后，他需要承担的威压，便不仅仅只来自于身体，更来自于精神。 “轰！” 不出所料，失去素的控制以后，仅仅十几个呼吸后，炼丹炉内百年传来一阵闷响。显然，这次炼丹，是彻底废了。 素到底是怎么了？ 卫易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素好像唯独控制了自己的嘴，让自己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瘫倒在地上，静静休息。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卫易再次发现，自己又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前辈，发生了什么啊？” 卫易深深的喘了两口粗气，在素的控制下，又朝嘴里扔了一颗补灵丹。 “刚才，有个还算不错的家伙，用神识观察过这里。” 素的回答，让卫易有些感到意外。 还算不错？ 素所说的还算不错，那是个什么概念？ “那家伙应该有周天境中期的修为，具体水平，老娘如今不在巅峰，怕被他发现，没敢仔细探查。所以刚才，那家伙用神识扫视的时候，老娘只能先躲回你的识海当中。” 素的回答，让卫易一下子震惊了。 “别废话，一鼓作气，再炼一炉！” 身体不受控制的行动起来，卫易只能呆呆的感受着，连说一句话都做不到。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卫易觉得，自己仿佛在观看一场表演。但同时，也是对身体的极度煎熬。 所有的灵力，一分一毫都不差，每一次控制，都精妙到了极点。 再次整整两个时辰后，随着丹炉一阵轻轻的嗡鸣声，一阵浓郁的药香，在丹炉打开的瞬间，直接充斥整个炼丹房。 “叮！” 丹炉打开后，一枚丹药飞出，落入卫易早已准备好的丹药盒内。 这就……成了？ 此刻终于将丹药炼制成功的卫易，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疲惫。这种疲惫，简直别猎杀一万头妖兽，还让卫易感到辛苦。 体内的灵力，已经彻底干涸。 瘫倒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卫易都没有重新爬起来。直到他租用炼丹房的时间超出，炼丹房的炉火都渐渐熄灭，他才终于站了起来，将装有那枚紫气凝璇丹的药盒收好，连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走出炼丹房，这会儿又是黄昏。在炼丹房里，原来自己已经呆了整整一天。 “你好，我叫许鸣川，是明晨灵术院的夫子。” 刚刚走出炼丹房，正打算回家，卫易便看到，一名长脸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刚炼完丹药，有点虚弱，也是很正常的。” 卫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男人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谢谢您啊大叔！” 卫易极有礼貌的道了声谢，重新站稳。眼前这个长脸男人，眼睛不大，一身淡蓝色长袍显得很是儒雅，说起话来有点缓慢。 中年男人摇头笑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递给卫易。 “这是我的通信玉简，我在明晨灵术院，专门教授炼丹，水平还凑合。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们灵术院找我。我们灵术院对炼丹还算有所研究，也不拒绝外人来蹭课。” 男人说完之后，便直接走进炼丹房，留下卫易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枚通信玉简，呆若木鸡。 第七十章 我请你吃面 “刚刚那个人，修为至少达到了周天境五重天，很有可能达到了周天境六重天。” 离开了炼丹房，卫易刚刚放松了一下，素这一句话说出来，立刻让他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妖兽。 “周……周……周天境……六重天？！” 卫易说话磕磕绊绊。这到底是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周天境，在卫易以往的世界观里，基本等同于传说中的人物了。他们深居简出，绝大多数都在隐匿潜修。 但是最近这不到半年呢？出去做苦力，能遇到两个周天境打一架。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能带一个周天境回来。原本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邻家姑娘，家里老祖宗也是周天境。如今更是出来炼个丹，随意都能碰上个周天境了？ 周天境修者，苍灵府明面上也就只有七八人而已，每一个都是轻轻一跺脚，就能让整个苍灵府翻天覆地的人物。 什么时候成了地里的野草的了？ “不对啊？” 卫易忽然悚然，正色问道：“前辈，这家伙，该不是冲您来的吧？” 和素相处久了，对于素的过往，卫易也知道一些。他大概猜得出来，素虽然出身天玄山，但天玄山灭亡之后，境况似乎并不如意，好像还有不少敌人的样子。这才使得素只能潜伏在他的识海当中，慢慢恢复。 “这倒不会。” 素的回答，让卫易勉强吃下颗定心丸，“老娘虽然也有些敌人，可那都是最顶尖的人物。这家伙虽然修为还凑合，但还没有跟老娘为敌的资格，充其量也就是条杂鱼而已。” “依老娘说，这家伙倒更像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自己来的？ 卫易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够让一位周天境修士注意到。而且看样子，这位周天境修士，还是隐藏了身份的那种。 “这倒不难猜。刚刚老娘控制你炼制丹药的时候，这名周天境修士用神识观察过你，而且观察了超过五十息的时间。若是没有老娘帮你，你一个炼气期七重天的小家伙，若是能炼制灵阶下品丹药，这自然是……” “很不错的。” 素说完这句话后，卫易便恍然大悟。凭借跟素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也很快意识到，哪怕在周天境修士眼里，这恐怕依然是个不小的奇迹。 “前辈是说，这名周天境修士，是看中了我炼丹的天分？” 卫易表情古怪，原来自己，竟然也会有一天会因为天赋被大人物看中。 不过，苍灵府明面上的周天境，就那么几位，好像都跟刚刚这名长脸中年人不太像啊？卫易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他很有可能是那种隐修的周天境高手。或许是借这个灵术院夫子的身份，在苍灵府隐居？ “管他呢？既然不是坏事，那就无所谓了。” 卫易不再去想此事。至于那枚通信玉牌，他虽然没有直接扔掉，但也没有打算去找那位不知名周天境修士的念头。 如今有素在身边，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没必要再去请一位周天境来指点。 离开炼丹房后，卫易并没有直接去找老池，而是回了永子巷。因为按照计划，除了这紫气凝璇丹之外，接下来卫易还要炼制其他几种辅助丹药。这几种丹药，和紫气凝璇丹相辅相成，药效也不冲突。加在一起，足够将老池成功凝璇的可能性，一下子提升六成。 如此一来，老池成功凝璇的可能，就达到了八成。只要不是运气太差，应该能成功凝璇才对。 在小院里安稳睡了一整夜，卫易才觉得稍微恢复了一些。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卫易又去了炼丹房，开始炼制剩下的哪几种辅助丹药。这几种丹药，品阶都是法阶上品，相较之下要炼制容易很多。 这一次，他没再遇到昨天的长脸男人。 等到临近中午，卫易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所有辅助丹药，都已经炼制成功。 接下来，就看老池自己的造化了。 “这盒里面是紫气凝璇丹，是这些辅助丹药里的主药。而其他几种，同样是辅助突破的丹药，突破时一起服下，效果会更好。不过要按照一定的次序……” 将所有丹药交给老池以后，卫易这次终于放心了。 “不是只有一枚紫气凝璇丹吗？这几种丹药是……” “你不用谢我，是你自己运气好。” 面对老池的满脸疑惑，卫易解释道：“这次我师父开炉炼丹，第一次便成功了。所以我师父心情不错，就又开炉炼制了一些其他辅助类的丹药。你放心，剩下的这些，算是送你的。” 老池有些傻愣愣的呆住了。 不是说，炼丹师们一个个都心高气傲，同时无比心黑吗？怎么还有白送的道理？ 想不明白的老池，直接将此事归于卫易身上。他觉得或许那位不知名的师傅，是看着卫易的面子，才对自己如此厚待的。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欠小卫你一个人情，更欠你那位师傅一个人情。” 老池郑重其事，朝卫易深深鞠了一躬。 “接下来，我会去修行房闭关，准备开始凝璇。” “这么着急？”卫易一惊，问道：“不需要花点时间，先调整一下状态？” 老池摇头，“从五天以前开始，就已经开始调整了，这会儿正好是最圆满的状态。等我好消息吧！凝璇这个关口，重要是重要，可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如果能成功的话，今天晚上，我就能以化灵期修者的身份，跟小卫你好好喝一杯了！” 说完，老池大踏步离去，头也不回，朝修行房的方向走去。 现在，也只能祝老池一切顺利了。 望着老池进入修行房的背影，卫易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行了，成与不成，都是听天由命，用不着想那么多。还有，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是老池要突破，而是你要突破？” 卫易发呆了片刻后，身旁韩秋生的调侃，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原本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虽然是我师父在炼丹，可我也忙前忙后，挺累的。”卫易忽然摇了摇头，“可刚才看到老池进去，我这心还真就一下子提了起来，估计回去也睡不着了。” “那你难道要在这儿等着？” 韩秋生突然伸出手，拉住卫易的胳膊就往外走。 “境界突破这种事，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咱们已经尽力做到最好，那接下来听天由命就是了，在这儿等着也没什么用。正好这些天，我一直在帮老池准备他进阶的事，也没好好逛逛这苍灵城。走吧，这是你的地盘，今天得带我好好逛一逛。” 既然韩秋生都这么说了，卫易当然也就不再坚持。论关系，老池对韩秋生亦兄亦父，自然要比卫易还要亲近些。 “你想去哪儿？” 卫易和韩秋生两人走在大街上，但他心里仍是放不下老池，也没什么心思游玩。 “我又不住苍灵城，你问我？” 韩秋生翻了个白眼。接触时间长了卫易才知道，原来这个年纪不比自己大多数的家伙，其实平时那副冷淡样子，都是被小队里那几头老狐狸给逼出来的，骨子里还是少女心性。 卫易忽然一拍脑门。 “我知道了，秋生姐，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面吧？” “行啊。” “顺便去看看孩子。” “啊？” …… 熟悉的面馆，熟悉的桌椅板凳，熟悉的味道。 卫易在炼丹房奋斗了两天，再加上有那门奇葩神通在身，肚子早已经饿得不行。因此进入面馆后，卫易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什么，直接敞开肚皮，先吃了足足十碗面才罢休。 对面的韩秋生，只是吃了一碗，然后，就双手拄着下巴，看着卫易吃面。 “不好吃吗？” 卫易十碗面下肚，仍是觉得离吃饱还有些距离，便又朝那位做面馆厨娘的大个子遗孀傻笑，又要了五碗面。 “好吃是好吃，但是十碗……我是真吃不下啊！” 对于韩秋生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卫易直接无视。等到将后面那五碗面消灭了之后，卫易这才擦了擦嘴。 “以前我做低阶苦力的时候，有个跟我一样的苦力，对我挺照顾的，大概就像老池对你一样。” 卫易将所有面碗摞成一摞，堆得老高，也不在乎旁边食客看的他诡异眼神。 “结果今年开春，有一次我们在沦陷区做苦力的时候，运气不好，遇上两个周天境修者打架。我们当时没跑远，就被波及到了。我当时还好，找到一处地窖躲了起来，只是受了些轻伤。他运气差，重伤，但也活下来了。可结果当我们回到补给基地，却发现因为没有钱，没有医师愿意帮他治疗。最后，他就死在我背上了。” 卫易转头指了指面馆后厨，“刚才我打招呼那位厨娘，就是他的道侣。两人有个孩子，年祭之后几天出生的……那家伙其实没什么朋友，临死之前托我照顾她们娘俩。可我之前也就是个苦力，没什么本事。这半年虽然有些长进，但遇到的事情也多，所以也没什么功夫多来看看他们。”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云莽天灾，这些事情，或许都不会发生？” 第七十一章 如果没有云莽天灾 如果没有云莽天灾？ 卫易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云莽天灾的话，如今的沦陷区，还是那个云莽修炼界，当然也就没有什么苦力。 如果没有云莽天灾，大个子和他，都是实打实的云莽修者。卫易觉得，爹娘肯定也都还在世，自己这个岁数，应该还在灵术院读书，或许和丹药店老陈那个儿子差不多。 当然，既然没有云莽天灾的话，自己当然也就不会到苍灵城，也不会遇到素。至于大个子，应该也是在云莽修炼界内的家乡，可能会结识另外一个女子，生儿育女，可能这辈子压根就不会遇到自己。 不单单是大个子，狩妖小队的几人，丹药店的老陈，自家小店里的两个学徒，还有住在永子巷他隔壁的某个少女，所有的人，他都不会认识。 那会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听老池说，云莽天灾之前，我爹娘经营了一家法宝店。我爹是个挺木讷的汉子，但炼制法宝的手艺不错，在当地颇有口碑，日子还不错。至于我娘，以前是一个大门派的外门弟子。认识我爹以后，就离开了那个门派，嫁给了我爹。” 面前，韩秋生看着面馆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显得有些落寞。 “至于老池，是我爹娘在逃难的时候认识的。听老池说，是逃难的时候，我爹娘救了他一命，这事我依稀记得。我长你两岁嘛，对于当时逃难的过程，是要比你记得多一些的。” “我记得当时大家就是一直往北逃。当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逃，只记得刚逃到一个地方，觉得安全了，马上就又被告诉说妖兽追上来了，又得接着往北逃。当时爹娘告诉我说，跑的慢了，就要被妖兽吃掉，吓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后来兽潮逐渐追上我们，一块逃难的人，活着的越来越少。直到后来某次，那次被妖兽袭击，我爹娘也没逃出来。只有老池和我，侥幸逃出来了。” 韩秋生说到这里，轻轻呼出一口气，神情悲伤。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卫易问道：“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那会儿我还太小，印象却是不深。但到了苍灵城以后的事情，我印象比较深。印象里，当时逃难来的莽修，好像挺被本地人排斥的。这我倒是理解，毕竟咱们这些莽修一来，确实是挺影响人家的。” “我就记得刚开始那会儿，我娘先是在一家法宝店里给人帮工，特别不容易。同样在一家店里做事，我娘一定会做那种最累的活，而且拿的工钱还肯定是最少的。关键是，同在一家店里做事的本地女工，还合起伙来欺负我娘，有好几次，我都看见我娘回来以后偷偷抹眼泪，还怕我看见。” “你们那会儿怎么样？” 听到卫易的问题后，韩秋生很郑重的想了想，然后说道：“其实也差不多，老池那会儿也就跟你现在一样大，修为也就刚到炼气期中期吧？刚到苍灵府的时候，我记得那会儿也挺难的，不过我还小，都是老池在前面扛着。也是什么都做过，最开始我们两个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老池回来，还会鼻青脸肿的，估计也是被人欺负的。” “说到欺负这事儿，倒是有那么一次，让我印象特别深的。当时那天，老池回来的特别晚，回来的时候我都快睡了。结果回来的时候，身上被打得浑身是血，进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当时还装作大人那样，责问他为什么又在外面打架，他还笑呵呵的说是走夜路摔的。直到好几年以后，我岁数大一些，老池才跟我说……” 说到这里，韩秋生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当时老池在外面做苦力。那天，跟他一块做苦力的，有几个坏胚，知道老池还带着我一块生活的时候，就动了坏心思。跟老池说，想把我卖到苍灵城的花柳巷去。卖了的灵钱，他们拿三成，老池拿七成。那年我应该也就七八岁。老池听了这话以后，当时就翻了脸。为了让他们再不敢打我主意，直接就跟他们打了一架。一打四，那四个还都比他修为高。现在想想，老池真是挺……挺够意思的！” 韩秋生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其实后面这些还好，尤其是当时逃难的时候，那是真的很惨。当时有一件事，这么多年我印象都特别深。当时我们逃进一座小城，城里已经被之前逃难的人搜刮过很多遍，早就没吃的了。对了，这事你应该没什么印象。逃难那会儿，大伙其实最怕的，除了被妖兽追上以外，还有一个，就是怕没吃的。都是底层的炼气期修者嘛，尤其是像我当时，这种没什么修为的小孩子，根本扛不住。” “就在那座小城，我记得当时我们旁边，有个脾气挺好的一家三口，孩子还是个女孩，他们当时就已经找不到吃的了，小女孩两天没吃东西。” “为了给小女孩弄吃的，那小女孩的娘亲，就跟几个男人进了一间屋子。小女孩她爹在外面守着，一边守着还一边哭。我当时就很奇怪，直到后来我渐渐长大以后，才明白当时那小姑娘的娘亲，其实是在用身子去换吃的。” “可那几个男人出来之后，尤不罢休，本来谈好了给的食物，结果只想给一半，当时那女人就跪下来求他们。然后那几个男人，就指着路边一滩妖兽粪便，跟她男人说，只要他吃了，就把之前商量好的食物都给他们。” “那男人还真走过去，全都照做了。这回这几个男人没抵赖，真的给了他们几斤妖兽的肉。可当那小女孩吃肉的时候，他们又走过来，笑嘻嘻的问小女孩这肉好不好吃？小女孩说好吃！” 说到这里，韩秋生已是双拳紧握，满脸杀意。 “如果没有云莽天灾，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所有的这些，都不会发生！” 韩秋生说完后，便停了下来，看着窗外发呆。而卫易，则也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韩秋生终于再次开口。 “但不管怎么样，日子再苦，也渐渐熬过来了！后来我渐渐长大，老池修为也越来越高。认识赵阳之后，他们俩索性就开始做狩妖者。后来，也渐渐认识其他人，大伙凑在一起，日子终于开始舒服了。但从做狩妖者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发誓，以后我们都不能再被人欺负！” “我相信，老池这一次一定会成功。从今天开始，我们小队就会有化灵期修者坐镇了！” 面馆当中，依然生意兴隆，人声鼎沸。 可在卫易他们这张桌子这边，却开始继续沉默，两人皆有心事。 吃过面以后，卫易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在这儿等着。直到过了一个时辰后，面馆终于过了吃饭的时辰，那名做厨娘的女子，终于稍微清闲下来。 “嫂子，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也没过来看您和小徐崤。这是我朋友，给您介绍一下……” 卫易满脸愧疚。这段时间，他遭遇了很多事情，再加上一口气在沦陷区狩妖近两个月，让他确实也抽不出时间回来。 “能来看看我们娘俩，就已经很好了。”女子寒暄了几句后，转头回了趟面馆后面的厨房，将那个比三个月之前，明显大了一圈的婴儿抱了出来。卫易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小家伙睁大眼睛，正好奇的盯着卫易。 “这小东西，平时除了我以外，谁抱都不行，也就小卫你是个例外。” 女子见到婴儿在卫易怀里非但没有哭泣，还伸出小手，抓了卫易一下，也是十分诧异。 “这小东西跟我比较亲呗。” 卫易贴近脸颊，用鼻子跟小家伙的鼻子轻轻触碰一下，小家伙散发着一股婴儿应有的奶香。 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家伙，脸上笑容痴痴，卫易竟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卫易将小家伙还给女子，然后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韩秋生。 “你说的对，今天我们的努力，就是为了我们能活的更好，能够不被人看轻，更不会被人欺负。我更希望，等到这小家伙长大之后，他可以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在面馆内，卫易又和女子聊了好一会儿。算算时间，已经距离老池之前说定的时间很近了，这才不得不离开。 不过在临走之前，卫易将身上那张晶卡给了女子。告诉女子接下来可以用这笔钱，去自己开一家食阁，也能轻松许多。这个性子无比温婉的女子，自然是死死推辞不肯收下，但最后却是在拗不过卫易的坚持，只得收下，当仍是坚持，这笔灵钱，要算作她向卫易借的。 对此，卫易不置可否。 离开面馆以后，卫易和韩秋生两人，便朝着修行房的方向走去。而当他们刚刚回到道场，在修行房门外，便看到了恰好走出来的队长老池。 老池出来的同时，满脸尽是喜色。 “幸不辱命！” 第七十二章 大力牤牛拳 对于狩妖者小队来说，有没有一位化灵期强者坐镇，实在有若云泥之别。 有无化灵修者坐镇，通常被作为区分普通狩妖小队，和精英狩妖者小队的区别。有化灵修者在，就意味着这支小队，有了进入那些城镇村庄去猎杀妖兽的资格。 像山阳小队之前，就只能在荒野上狩妖，而不敢进入那些城镇。 对于狩妖者们来说，沦陷区里那些当年的城镇村庄废墟，显然比荒野更具有诱惑力。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很多修者逃难都很匆忙，除了必备的食物和能带走的贵重物件，其他东西，大都遗留在沦陷区内。 这些年偶有传出的那些奇遇故事，某某人在沦陷区得到了什么机缘，也大都是发生在那些城镇废墟当中。 老池成功突破后，短暂的走出修行房，跟卫易和韩秋生两人见了个面。告知他们自己进阶成功后，便又回到修行房内开始闭关。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让两人安心，老池本不该出来的。 像炼气期进阶化灵期这种大关口，一旦成功，修者最需要的，其实是花时间来稳固境界。万一好不容易凝璇成功，结果却又因为其他原因灵璇逸碎，那可真就想死的心都有了。 知道老陈成功进阶化灵期以后，卫易和韩秋生两人也就放下了心，开始各自去忙。韩秋生大概是去安心修行，以期将来她也能跻身化灵。卫易则是先回到永子巷的小院，给自己一个难得的放松时间。 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卫易没有花时间在修行上，有时间就教教两名学徒炼丹，然后就是修习自己手里唯一用来御敌的神通，那门千丝炎火术。道场内有专门的神通演练室，可以通过幻阵模拟一些场景，极为逼真，供修者修行神通。 再加上素的指导，这十多天下来，卫易也算彻底掌握了这门神通。 美中不足的是，他这些天也花了不少时间，去搜集那种具有木火双属性的藤蔓。奈何这时他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藤蔓，他都能炼化。 按照素的解释：想要找到一种合适的藤蔓炼化，这是很不容易的。最关键的，并不是任何一种木火双属性的藤蔓都行，需要藤蔓本身于修者灵力相契合。所以没法子，卫易只能先找了一种单纯木属性灵植，法阶上品的汨罗藤。 炼化此株灵植后，这株原本巴掌大小的汨罗藤幼株，竟然可以直接融入卫易体内，如同一件法宝。而如今，卫易以炼气期后期的修为施展神通。再加上汨罗藤向来以坚韧著称，本就是用来制作藤甲法宝的材料。这门神通的威力，终于渐渐发挥了出来。 卫易熟练掌握这门神通的同时，老池也顺利出关。 既然老池成功进阶化灵期，之前和小队其他人约定的时间也渐进，再留在苍灵城内，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这次离开，时间不会太长，一个月以后一定会回来。这一个月的时间，你们两个好好琢磨炼丹就是。” “我留下的灵草，足够你们这一月之用。先说好，之前这一个月，辟谷丹、巨力丹和止血丹，这三种丹药我可都手把手的教过你们，你们也都说学明白了。所以下次我回来，要是你们连一种丹药都炼不出来，可别怪我以师傅的身份收拾你们。”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卫易是笑呵呵的玩笑语气。 这次离开，卫易没有需要交代太多的东西。毕竟小店现在已经近乎停业，单凭周良周济他们二人，也难以支撑起小店的运转。至于卫易，眼下要去补给基地，也没有时间留下来经营。 其实卫易也想过，接下来是到底是去继续狩妖，还是留在苍灵城经营小店。只是留下来，宋家的人会不会再来找麻烦，还是未知数。他如今虽然已经是炼气期后期，在素的帮助下，也能够炼制灵阶丹药。但是相对而言，还是避其锋芒，缓缓增加实力的好。 于是，在跟两名学徒简单交代了一下之后，三人就离开了苍灵城，返回了补给基地。 基地，客栈内。 卫易没想到，他和老池、韩秋生三人，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几天，可仍是最后一波回到客栈的。 “哈哈！老池，你真的突破成功啦！” “嘿，咱们这次可是咸鱼翻身了！” “就是就是！老池这回突破了，咱们可也有资格去那些城镇废墟里碰碰运气啦！” “老池，你如今是化灵期修士了，咋地？用不用我们几个叫你一声大人？” “……” 老池的成功突破，显然对于小队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惊喜。 “这回能一次成功，还要多亏小卫的丹药，我也是突破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些丹药效果竟然如此之强！” 老池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将此事的功劳，全都归到卫易身上。将这次在苍灵城突破的经历，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听得几人表情极其精彩。 “看不出来啊小卫！”女修姜宁将手搭在卫易肩膀上，调笑道：“有个炼丹师做师傅，在苍灵城还有份产业，这事都不告诉我们？咱可先说好，老池这次突破，你都已经请你师傅帮忙。等姐姐我突破境界的时候，你可得比对老池更上心才行。” 说完，这位道侣就在身旁，孩子都已经七八岁的妇人，还故意朝卫易抛了个媚眼，卫易只能一阵讪笑。 玩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卫易答应，回头小队每个人突破的时候，他都会去向那位子虚乌有的师傅求一份丹药，几人才终于作罢。 卫易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位炼丹师，竟然拥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好了，接下来，咱们该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了。” 老池开口，让所有人都收起玩笑话，正色了起来。 “如今我已经是化灵期的修为，按照约定，接下来两年所有的狩妖收入，我会分文不取，直到先将之前那些借大家的钱还完。而且除此之外，接下来无论是谁，准备突破化灵期的时候，我都会全力支持。” “而且既然我成功突破到化灵期，咱们小队以后，也就有了直面四阶妖兽的实力。那接下来，咱们就可以去那里了。” 那里？ 那里是哪里？ 卫易听得出来，老池话里有话。而且他看到，当老池说出这话后，小队其他几人，都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老池，你如今修为才刚刚突破，会不会操之过急啊？”医师赵阳率先问道：“我倒是觉得，此事不急，可以再等等。等你修为再稳固些，再给你弄几件厉害法宝，这事才更稳妥啊？” “我之所以敢提出来，当然是因为有把握。” 老池忽然抬起手臂，双拳紧握。紧接着一道土黄色光芒在拳头表面闪烁，竟然聚集成一头蛮牛的模样。 “大力牤牛拳，你已经修成了？” 医师赵阳一声惊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呗。”老池笑的开心，像是一个刚刚被表扬了的孩子，“自打我顺利进阶之后，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除了稳固修为，我一直在修行这门神通。之前炼气期，我就曾经在这上面花过不少心思。不过当时受限于修为，一直无法修成。突破到化灵期以后，我又试了一下，想不到很顺利的就成功了。” “哦，小卫你应该还不知道是吧？确实没跟你说过。” 老池这次总算想起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卫易，挥了挥拳头，解释道：”这叫做大力牤牛拳，是之前我们有一次出去狩妖，在一个死去的狩妖者身上捡到的。灵阶下品神通，正好是一门适合我使用的体修神通，那会儿你还没加入呢。” 灵阶下品神通。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卫易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运气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有，老池他们，一样有自己的机缘。 “有这门神通傍身，在加上我手里的灵器盾牌，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正面抗衡那头四阶的黄沙蟒。不过要想把它弄死，咱们确实要好好定一个计划。” “等会儿！” 老池正说的来劲，卫易突然打断，问道：“谁能先帮我解释一下，你们在说什么？那门神通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了，可其他的，是什么意思？” “我来解释吧。” 小队其他几人相视一笑后，医师赵阳再次开口：“这事你不知道很正常，我们之前也没告诉过你，都是你加入之前，我们几个狩妖时候的经历。” “有一次我们狩妖的时候，曾经路过过一个村子。那个村子规模不小，看得出来，当年应该是有化灵期修者坐镇的。” “当时老池仗着刚刚得到那件灵器盾牌，非要拉着我们几个去村子边缘看看。结果到了以后我们才发现，那个村子里面，竟然一头妖兽都没有。” 一头妖兽都没有？ 卫易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也知道，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一般来说，像这种云莽天灾之前遗留下来的村子，灵气往往都应该比荒野更充裕。里面不但应该有妖兽，而且应该还有四阶妖兽。 “起初我们还以为，是那里刚刚被其他狩妖者清理完，所以才这么干净。但进了村子以后，我们很快发现，村里并没有什么厮杀打斗的痕迹，里面好像压根就不存在妖兽一样。” 第七十三章 遗迹 “但很快，我们就知道我们错了。” 赵阳说到此处，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显然当时发生的事情，让他如今想起来都十分后怕。 “那个村子里，之所以没有其他妖兽，是因为里面藏着一头四阶的黄沙蟒！” “黄沙蟒不喜群居，并未像其他四阶妖兽一样，在身边聚集大量妖兽。将整个村子划做自己的领地后，其他妖兽自然不敢轻易进来了。” “好在当时老池有那件灵器盾牌，我们手里又有几件压箱底的手段，总算逃了出来。不过老池也因此受了伤，回来修养了一个多月才养好。” “不过那次进入村子，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赵阳表情忽然变得神秘起来，说道：“当时我们已经很深入村子了。在那个村子里面，达成发现，村里有一处灵植园，灵气很是充沛。而且灵植园被布置了遮蔽类的阵法，几乎隐匿了大部分行迹，极为隐蔽。如果不是达成够仔细，又对阵法有所了解，绝难发现。沿着这条线，我们很快发现，不光只是那处灵植园，就连村子其他几个地方，也都有同样的类似阵法遮蔽。” “所以达成就猜测，或许是云莽天灾之前，这个村子的人逃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大概是他们觉得，将来或许有一天，他们还能再回到村子。于是便布置了这种遮蔽阵法，把村里的一些地方隐藏了起来。” “而这些隐藏禁制里，似乎只有灵植园一处，被那头四阶的黄沙蟒发现，并且成功打开了。”赵阳略有些遗憾的说道：“我们去的时候，那处灵植园，其实已经成了那条黄沙蟒的老巢。不过其他地方，倒是还完好，应该是那头黄沙蟒不懂阵法，暂时还没有发现的缘故。” 这样一个地方，价值到底有多大，自然不消多说。 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很多修者逃难，都只会带着能够随身携带的贵重物件。至于很多带不走的东西，就直接遗失在沦陷区当中。所以在云莽天灾之后的两年里，大量狩妖者进入沦陷区，单单靠着这些遗失物品，就狠狠赚了一笔。 不过这些年过去了，那些能够在沦陷区内，很容易捡到的，早就已经被人捡光了。剩下的要么就是在一些险地，要么就是极难发现。 卫易觉得，老池他们发现的这个村子，就属于后者。 村子里有黄沙蟒这种妖兽在，保证了阵法不会被那些灵智低下的妖兽，无意之中破坏。而妖兽本身对阵法又缺少了解，无法发现。再加上妖兽本身够强，保证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狩妖者成功将其杀死。而那个村子的人，在临走之前，还需要将一些贵重物品留在村子里…… 所有的这一切，加在一起，才能形成这样一个特殊的所在。 而这样一个几乎保存完整的村子，到底有多大价值？ 卫易想想就觉得心动。 “到底要不要去，大伙决定吧。” 赵阳解释完之后，老池摊了摊手，将最终决定的权力交给了大伙。 “以老池你如今的修为和神通，对付那头四阶黄沙蟒确实不难。但能对付和能杀死，那是两个概念。如果决定去的话，咱们必须做充足的准备，务必要做到一击必杀。否则的话，哪怕只是单纯将其驱逐，都无济于事。四阶妖兽灵智已开，完全可以见势不妙事先遁走，然后再慢慢骚扰咱们，那咱们麻烦就大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土修马达成，一开口便直指问题核心。 赶走，跟击杀，是完全两个概念。 老池略微想了想，回答道：“我刚修成这大力牤牛拳，本就是以力大攻伐为主。如果能正面打中那畜生超过十拳，我有把握能直接击杀。但问题是，这神通威力固然不小，但缺少一些变化。如果能将这畜生束缚超过十息的时间，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将其击杀。” “应该差不多。” 马达成点了点头，“但我需要购买足够的材料，布置足够威力的陷阱阵法。十息……只要这条黄沙蟒，没有再次进阶，提升到四阶中品，问题不大。” “不过，就算能成功击杀还不够。这头妖兽本咱们杀掉后，村里肯定会渐渐有妖兽过来。在那些低阶妖兽到来之前，咱们必须抓紧时间，将那几处隐藏阵法破除。以我在阵法上的造诣，很难做到破除阵法的同时，不损坏里面的东西。我需要破禁符，而且至少要三张灵阶的破禁符。” 击杀妖兽这个关键的问题解决了，其实剩下的问题相比之下，也就都没有那么难了。 至于马达成后面提出的问题，既然可以用灵钱解决，问题自然也就不大。 接下来，小队几人又对接下来的计划，做了详细的补充，每个人的任务都彻底明确。 可以说，这次行动，不但是老池跻身化灵期后，小队的第一战；更是小队成立以来，强度最高的一战。 这一战，他们将击杀一头四阶妖兽。 制定了计划之后，小队几人便分头散去，各自准备。尤其是老马，更是开始扫荡基地内很多家灵符店和禁制用品店，接下来的一战，他将是和老池一样，都是至关重要的角色。 …… 经过了整整三天的准备之后，小队几人称作云梭，进入了沦陷区。 再足足乘坐了一整夜的云梭，又步行了一天一夜之后，小队终于靠近那个村子。 卫易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个村子还能完整保存下来，没有被其他狩妖者光顾。 实在是太偏僻了。 此处距离云梭降落点极远，在地图上的标注，也只是一个小村子而已。附近再无其他特产，很难吸引到其他狩妖者过来。 临近村子，卫易开始紧张起来。 以往做苦力的时候，他也曾亲眼见过那些狩妖团围杀四阶妖兽。可每一次围杀，哪怕之前做的准备再怎么充分，或者带队的化灵期修者如何强力，都一定会有狩妖者受伤，甚至直接死掉。 毕竟，四阶妖兽是有足够的灵智的。一旦打不过开始发疯，专门挑最弱的修者去斗，谁也保证不了安全。 “现在还不用太害怕，那头黄沙蟒，平时除了猎食之外，大都躲在那个灵植园里。只有咱们足够靠近灵植园，才会被它发现。” 老池的提醒，让卫易稍稍放心了一些，但还是很警惕。 几人很快入村。卫易发现，相比那些被大量低阶妖兽占据的城镇或是村庄，这里算是很干净了。周围的房舍也相对完整，哪怕经过了二十年的时间，依然有很多保存完好。 只是，整个村子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这种环境，实在是有些吓人。 “就在这儿吧，我要在这儿布置陷阱。” 当几人快要接近村子中心的时候，老马告诉众人后，开始准备布阵。 此处，距离那个黄沙蟒栖息的灵植园，距离不过百丈。 “小心点，这个距离的话，如果那头黄沙蟒有心观察，还是能发现咱们的。” 小队几人全副武装，警惕的护卫在老马身边，注视着周围的情况。不过这一次，众人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直到老马将所有陷阱阵法都布置完毕，依旧没有那头巨蟒的半点动静。 难道是那头巨蟒外出捕食了？或者真的是几人运气好，干脆就没被发现？ “前辈，没有什么问题吧？” 卫易有些忐忑，便直接小声的向识海当中的素询问起来。 “不行，距离太远，而且有阵法阻隔，很难感知清楚。”素第一次显露出无可奈何的意思，“老娘如今虽然恢复了一些，可受限于没有肉身支撑，能发挥出来的神识作用有限。” 素都感知不到？ 卫易和素相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素说不行的时候。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狩妖行动，更警惕了几分。 “小心点，都跟在我后面。” 老池这时已经将那件灵器盾牌护在身前，浑身灵力鼓荡，随时准备战斗。老马、姜宁和韩秋生三人呆在原地，随时准备启动阵法，其他几人跟在老池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不好，那畜生出来了！” 在距离灵植园差不多三十丈左右，老池突然一声大吼。紧接着，前面不远处，一颗硕大巨蟒头颅，便直扑而来！ “嘶——” 巨蟒通体土黄色，头颅足有水桶般大小，吐出猩红的蛇信，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悸。此刻这头巨蟒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露出，但是仅露出来的这部分身体，就已经超过三丈长。 妖兽的实力，很多时候是和体型成正比的。 “人类！滚！” 一个森冷的声音在卫易脑海中响起。卫易先是一愣，然后发现，这竟然是眼前这头巨蟒，在依靠神识向他们传音示威。 也对。 无论是修者跻身化灵，还是妖兽进阶四阶，都会同时觉醒神识。 “边打边退，你们先撤，把这头畜生引回去。” 老池一边嘱咐，一边已经持着那件灵阶盾牌，直接冲了上去。 第七十四章 杀蟒 几人以老池为主，且战且退，逐渐朝陷阱那边退去。 直到这个时候，小队几人才发现了不对劲。 “从灵力波动上来看，这东西应该已经完成了进阶，如今已经是四阶中品了。” 老池再次抗住巨蟒一击。 四阶中品？ 几人迅速朝后面撤退，老池依然顶在前面。但看得出来，老池硬抗这条巨蟒，也是非常辛苦的。 “咱们先走，现在留在这儿，就是给老池添麻烦！” 曹家兄弟的哥哥曹文拉住卫易朝后面飞奔，赵阳向这条巨蟒洒出一种不知名的药粉后，同样向后飞退。但却明显将这头巨蟒激怒了。 “人类！死！” 巨蟒高高竖起身体，比周围的房舍还要高，发出了恐怖的神识波动。尾巴轻轻一扫，被老池躲开，抽中道路两旁的一桩屋舍，屋舍瞬间轰然倒塌。又一下砸在地面上，将地面砸出恐怖的裂纹。 四阶妖兽，单单凭借身体，就已经如此恐怖了。 几人迅速推到陷阱附近后，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准备。” 而当老池也推到阵法范围后，老马一声暴喝，然后迅速双手一拍地面，附近瞬间亮起璀璨光华。 只见十六条光带，瞬间由四周激射向巨蟒，一瞬间就将巨蟒完全束缚了起来。 法阶上品的缚妖阵，每一个都能单独束缚三阶妖兽，而且能做到完全束缚，让其根本无法逃脱。这样的缚妖阵，老马一口气布置了十六个！ “动手！” 几乎就在光华亮起的同时，小队几人同时出手。 头颅大的火球，寒气森然的刀锋，灵晶武器发出的巨大冰锥，从地下突然出现的巨大突刺，猛然冒出的千丝藤蔓…… 还有一双表面凝聚了牤牛虚形的拳头，做神人擂鼓式！一起砸下。 “轰！” 所有的攻击，全部砸在巨蟒身上的某一处，巨蟒瞬间哀嚎起来，发出一声纯粹的嘶鸣。那些攻击集中在一处，甚至逸散开的攻击，都将附近地面炸碎。 打蛇打七寸。 “砰砰砰！” 几乎在这一瞬间，巨蟒也同时剧烈挣扎，那些能够将三阶妖兽完全束缚起来的光带，一下子就绷断了三个。 但是，刚刚小队几人，都已是发出了最强的一击。进行下一轮攻击之前，需要短暂的休息时间，调整灵力。 唯一例外的，只有老池。 突破到化灵期后，堪称发生了质变的雄浑灵力，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优势。 “咚咚咚！” 老池如同一头发了疯的牤牛，一拳又一拳的砸向了巨蟒的身体。连续四拳之后，更是直接近乎将巨蟒的腰身砸断了一半。 这时，小队其他人的灵力也运转上来，开始酝酿下一波攻击。 “轰隆！轰隆！” 又是一番齐射，炸起一片烟尘。 “小心点，这畜生要垂死挣扎，要施展神通！” 突破化灵期以后，老池自然也觉醒了神识，对于战斗的敏锐把握，也要更加细微。所以在巨蟒凝聚灵力，周围灵气开始变动的同时，老池就发出了警告。 但是，已经迟了。 之前的突袭，大概是直接将这头巨蟒直接砸晕了，所以才那么顺利。可四阶的妖兽，到底灵智已经不弱，可以与修者媲美。濒死之际，终于发出了最强的一击。 “嗖嗖嗖！” 之间方圆五丈之内，地面瞬间升起无数的岩石突刺，每一根的威能，都丝毫不逊色于老马之前全力的施展。同时在小队几人的脚下，地面同时化为流沙，将几人朝地下拉扯。 这是黄沙蟒的两种本命神通。 “畜生，死吧！” 在地面升起岩石突刺的同时，老池用那件灵阶盾牌护住了身体，因此并未受到什么重创，只是体内灵力微微滞缓了一下。但他身边，同样距离巨蟒较近的曹家兄弟，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在第一时间使用的护身法宝，将身体要害位置全部护住，可还是遭到了重创。 尤其是弟弟曹武，大腿直接被一根岩石突刺贯穿。 愤怒的老池，直接砸出五拳，将这头巨蟒拦腰打断，心脏粉碎，死的不能再死了。 “曹武！怎么样？！” 将这条巨蟒彻底砸死之后，老池也顾不上去看，急忙来到曹武身边。 “没事，死不了。” 曹武故作轻松的咧了下嘴，想要笑一下，可是嘴角却流出血来。 “让开，我来。” 医师赵阳迅速冲了上来，迅速给曹武塞下一颗止血丹药，然后开始医治起来。 真险啊！ 卫易倒在地上，看着远处的曹武。刚刚巨蟒那临死一击，让他也受了伤，身体有好几处都被那突刺击中。不过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及要害。 实际上，整个小队，除了医师赵阳和操控阵法的马达成以外，都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其中尤以距离较近的曹家兄弟，伤势最终。 老马是因为操控阵法，最不易被攻击到。而赵阳则是因为医师的身份，按照规矩，开战前就需要距离相对远些。 一个小队当中，战斗后医师最是关键。如果医师收到了伤害，那其他人哪怕只是重伤，也有可能因为得不到医治而死掉。所以一般来说，真正和强敌战斗的时候，狩妖队里的医师，首先需要想到的不应该是如何杀死妖兽，而是如何保护自己。 小半柱香的时间后，赵阳终于给曹武处理完伤口。至于其他人，比如卫易，虽然模样凄惨，身上有好几个巨大伤口。但服下一枚凝血丹后，伤口已经止住流血，其实没多严重。 反倒是身上一点明显伤势都没有的老池，其实内伤更严重些。刚刚猎杀那条巨蟒，老池不顾体内灵力运转，硬是施展神通。以老池刚刚突破的修为，这其实相当危险。若是严重些，灵璇逸碎，修为重新掉落到炼气期都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老池救下曹武后，就退到一边，开始静静调息。 “咱们只有一天的时间。”赵阳帮所有人止住伤势，开口道：“曹武伤的很重，我刚刚只是给他做了一些简单的治疗。这没有什么治疗条件，如果三天之内，不能回到苍灵城，进行进一步的治疗，曹武这条腿，很有可能会废掉。” 三天，抛去赶路的时间，也就是说小队几人留在村子里，继续搜刮战利品的时间，只剩下一天多点。 “我没事，你们动作快点就行，不用管我。”曹武被简单治疗以后，脸上恢复了血色。 “这可是咱们图谋已久的地方，要是不狠狠搜刮一笔，那可就太对不起咱的辛苦了。” 老池这时也已经调息完毕，转头对身旁的老马说道：“老马，接下来就靠你了，我们只能给你打下手。” 马达成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赵阳，将重伤的马家兄弟，抬到旁边一间屋子里静养。韩秋生也跟着走了进去，她身上的伤势，其实相对要比卫易更重一点。如今休息的同时，顺便还能照顾一下两人。而那条巨蟒已经断成两截的尸体，也一并抬进里面。 至于其他五人，相对还算战力完整，则跟着老马一块，开始破除那些阵法禁制。 “走，先去那座灵植园看看。” 跟在老马身后，几人很快来到那座灵植园。这里之前被那条巨蟒当做了巢穴，因此阵法已经破去了，只有遮掩阵法还算完整，但也能自由进入。 “娘的，什么味啊？” 几人刚刚走进灵植园，一股腥臭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几人连忙掩住口鼻。 这处灵植园，大约是十亩左右。灵植园里原本种植的灵草灵植，自然都已经毁坏殆尽，土地被碾压的极为平整。而在灵植园的一角，堆积着大量的白骨，还有一些破损的法宝残片，看来应该是这条巨蟒的食物残余。 “你们看，那是什么？” 女修姜宁掩住口鼻，指向灵植园中的某处，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都注意到蛇巢当中的不同。 “这是……蛇蛋？” 几人走了过去，看到这座位于灵植园中央的巨大蛇巢内，正有一枚头颅大小的蛇蛋摆放着。 “还有生机，是活的！” 老池过去用手摸了下，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单单这枚蛇蛋，咱们估计就能把这次所有的消耗补回来了！” 具有生机的蛇蛋，这价值自不消说。黄沙蟒是实打实的四阶妖兽，而非后天变异突破。也就是说，这枚蛇蛋，只要能够孵化出来，并且成功养大，用特殊的御兽法诀驯化后，就是一头四阶灵兽。 “我知道了，难怪这条黄沙蟒刚刚战斗的时候，那么奇怪。”老池忽然说道：“刚才我就很奇怪，从灵力波动来看，这条黄沙蟒明明已经成功进阶，相当于化灵期二重天的修士。本来我都打算放弃了，毕竟以咱们现在的实力，斩杀四阶中品妖兽，还是有些不现实。可交手我才发现，这妖兽好像很虚弱，竟然只凭借肉身跟咱们战斗。除了最后那一击，竟然一道神通都没发出来。” “原来是刚刚产卵。” 几人这时也是恍然。的确，刚刚这条黄沙蟒，确实是直凭借肉身在战斗。而四阶的黄沙蟒，最可怕的其实并不是肉身，而是它的两种本命神通！ 妖兽的本命神通，其实一般要比修者的神通更加强横。 在灵植园里又找了一圈，几人再没有发现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这也是小队几人眼光高了的缘故，其实那些掩藏在白骨之下的法宝碎片，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不过几人如今眼界高了，运输能力也有限，对于这些品阶最高不过法阶上品的法宝残片，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小子，你先别着急离开。” 几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识海当中，却忽然传来素的声音。 “灵植园的东北角，距离你两丈远的地方，那块土地下面有东西。不过你注意点，别显示出是你有意发现的。” 卫易听到之后，故作无意的走了过去，避免让其他几人看出端倪。然后趁其他几人没注意，要脚在地上轻轻踩去一些土壤。 “这是……” 卫易蹲下身，有些好奇的看着土壤下露出来的东西。而这个时候，其他几人也注意到他这边。 卫易将脚下突然再次拂去一些，几枚玉简赫然露了出来。 第七十五章 取宝 这几枚玉简，一看就知道是那条巨蟒妖兽，特意埋在此处的。而且距离巢穴很近，显然是很看中此物。 什么时候，妖兽也知道玉简的珍贵了？ 卫易满脸怪异的从泥土里拿起玉简，拂去上面的尘土。他也知道，妖兽晋升四阶以后，有了灵智，其实与修者无异。使用玉简，做起事也没什么稀奇的。传说在蛮荒深处，甚至还有妖兽们建造的城池。 妖兽妖兽，其实很多时候，修者往往是将其混为一谈。如果从字面上来说，其实四阶以下没有灵智的，只能算是兽；四阶以上开了灵智，才算是妖。 觉醒了灵智以后的妖，才是真正的蛮荒妖族。这样的妖族，同样像修者一样，可以产生很多炼丹师、阵法师或是制符师。甚至故老相传，修者最开始领悟制符布阵之类的很多事情，还是从妖族身上得来的灵感。 “这两块玉简，看起来倒像是这条黄沙蟒特意收藏的。能让一头妖兽如此看重，说不定可能会很珍贵呢？” 卫易说话之前，已经朝玉简内灌注灵力，开始阅读里面的内容。不过很快的，他的表情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怎么？这玉简有问题？” 卫易摇了摇头，但表情依然古怪。“老马，这次是你的运气到了。” 说完，卫易将玉简抛给马达成，后者疑惑的翻看了一下玉简。很快的，这个平时性子木讷，最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脸上表情也精彩了起来。 “这两枚玉简，其中一枚，是关于阵法知识的概述，另外一枚，应该是记载了几种阵法吧？” 卫易对另外三个一头雾水的家伙解释道：“但我不知道，这东西价值到底有多大，或者说，对老马有多大用处？” “这应该是一份阵法师的传承。” “凭这两枚玉简，成为一名准阵法师，问题应该不大。就算是成为真正的阵法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马的话，再次让大家一阵惊喜。 卫易也感到十分诧异。一份阵法师的传承，那可非同小可。就好像炼丹师的丹方一样，那都是无比珍贵的东西。老马此刻手里这两枚玉简，就好比是一份完整的炼丹师传承，加上数种灵阶丹药的丹方。 “真是想不到。说不定，这才是咱们这次最大的收获吧？不过我倒是很纳闷，这条黄沙蟒要这玩意儿干什么？难道它也想成为一名阵法师？” 女修姜宁忽然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说不定这妖兽是想学习一下阵法，然后将此处的几种阵法破除掉。老马不是说，那些隐藏阵法都有自毁的手段吗？兴许这条巨蟒，是想要完好无损的打开那几处阵法禁制，然后取出里面的东西呢？” 这一下，连带着卫易的表情，都精彩了起来。 但大伙也知道，这个看起来很荒诞的猜测，说不定真的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走吧，去把那些禁制打开就知道了。不过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对咱们接下来的收获，充满期待了。” …… 想要打开禁制阵法，并非不能用蛮力，但问题是，使用蛮力打开的话，很容易伤到里面的东西。 这就像是一扇上了锁的大门。原主人有钥匙，自然可以顺利开锁，通行无碍。 若是没有钥匙，单靠蛮力将锁砸开，也不是不行。但砸开锁的同时，如果这把锁上面做了一些设置。砸烂锁的同时，门后面的东西，自然也就会同样被砸碎。 至于像老马这样，一点一点琢磨怎么破除阵法的，那就好比是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想办法把锁给通开。既能畅通无阻，又能不伤害锁本身。 但是，时间肯定是更长一点的。 几人在村子里翻了个遍，最后找到的完好禁制，一共还有五处，然后老马就开始破解这些禁制。不得不说，这几处禁制都十分麻烦，老马摆弄了两个时辰，第一处禁制，才稍微有了些眉目。 “大伙准备一下，待会儿我说话的同时，我们一块催动阵盘，让这个禁制先停止运转。同时我激发破禁符，在这禁制上打开一个口子。” “小心些，这禁制虽然看起来完好，可到底里面是什么光景，我也不知道。” 老马提醒了一句，众人纷纷拿起护身法宝，护在身前。从云莽天灾爆发至今，已经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如果这禁制一直没打开过，里面有活物的可能性倒是不大。 “砰！” 禁制被老马打开的同时，发出一阵闷响。下一刻，一阵特殊的气味弥漫出来，几人就知道，这里面有危险的可能，应该不大了。 “他大爷的，想不到咱们打开的第一个禁制，竟然里面存的是灵酒啊？” 老池感慨了一声，然后走在几人最前面，进入这处禁制背后的密室。 “我的乖乖，这村子以前是干什么的？不会是专门靠酿造灵酒生活的吧？” 几人进入密室后，很快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呆住了。只见密室当中，摆放着整整上千个酒坛，一个个都封的严严实实，显然保存完好。 “这灵酒放在这儿，二十年没人动，哪怕都是云莽天灾之前刚刚酿造的，如今也都该至少是法阶中品了！” 当年这村子的人撤退之前，密室当中的灵酒，品阶或许并不高。但二十年过去，恐怕每一坛灵酒的品阶，应该都已经提升了一阶才对。 老池是个懂酒之人，轻轻拎过一坛，拍掉上面的泥封，喝了一大口。 “这是很正常的栀子酒，但年份至少超过七十年！”老池只喝下一口，脸上就露出兴奋的表情来。 “这妥妥的是法阶上品的灵酒。单就这一坛，至少就超过三千灵钱！” 三千灵钱一坛酒。如今这个密室当中，可是有着上千坛啊！ 卫易一阵眼晕，然后便开始跟其他人一起清点这密室当中的灵酒。他们很快发现，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这里面只有不到五百坛子酒是法阶上品，其他都是法阶中品。 但就算这样，这也是一笔足以将人砸晕的财富了。 “坏了，这么多坛子酒，咱们怎么运回去啊？”几人正兴奋的时候，卫易忽然注意到这个问题。“还有，既然这几个密室，都是这村子的人逃走之前，觉得不好搬运所以才留下的。那其他几处禁制里面，说不定也都是这种情况，咱们该怎么搬运啊？” “这倒不难。” 老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如今是化灵期，也有资格去基地内租用云梭了。大不了回头老马把这禁制给封上，过几天咱们租了云梭以后再过来，直接将这里的东西一并搬空就是了。” 对于老池的办法，几人皆是点头称是。 从这个装有灵酒的密室当中走出，老马在入口处又布设了两个禁制。但布设完之后，老马却一脸的忧色。 “我布置的这禁制，论水平可远不如过去，也就只能稍微掩盖下。咱们走了以后，这里肯定会沦为那些低阶妖兽的厮杀场，很难保证这里不被他们破坏。咱们速度必须再快一点，回去以后，马上就得租用云梭回来。” 其他人再次点头，然后便开始赶往下一处禁制进行破解。 这一次，又是两个时辰。 等到这一次，老马破解完禁制，已经是月至中天。好在老池如今已经有了神识，黑天白天对他倒也无碍。 “晦气，这里面怎么储存的灵草？” 这一次禁制打开后，里面发出一种浓重的霉味。几人进入之后才发现，原来里面储存的都是些灵草或是灵谷。这处密室其实要比之前装酒的那处密室更大，而且看得出来，当年里面也应该是装的满满的。可惜这是灵草，而非灵酒。二十年过去，这些灵草早就已经发霉，腐烂殆尽了。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三个处禁制嘛！咱们也不能太贪心，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惊人了。” 这一处禁制，既然里面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老马索性连再次布设禁制的时间都剩下了，直接赶往下一处禁制。 “咱们今天最好熬一个通宵，将接下来的三处禁制都打开。这样的话，算算时间，应该能在明天上午全部完成。赶路时间再快点，能赶上明天晚上飞回补给基地的那趟云梭。” 夜晚破解禁制，固然有诸多不便。但队伍里曹家兄弟已然重伤，如果不回去及时医治，恐怕会直接残废。所以他们必须尽快抓紧时间。 而这个时候，几人也同时注意到，随着那条巨蟒被他们弄死，这个村子附近，已经开始渐渐有其他妖兽出没了。 下一处禁制，是位于村子最中心处，看起来像是村子祖堂一样的地方。 此时众人已经是极为疲倦，尤其是连续破解了两处禁制之后的老马，体力和精力都消耗的极大。所以这一次破解，反而要比之前两次，花的时间更多。 等到禁制打开，算算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 “大爷的！又白干了！” 当看清这个族堂状建筑内的情况后，几人不由再次泄气。因为这处禁制里面，竟然是那个村子用来供奉和祭祀先祖牌位的地方。整个族堂内，摆放的全是不同的先人灵牌，乍一看还真有点吓人。 “算了，白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不好再说人家坏话。” 医师赵阳说道：“咱们其实也早该猜到的，一般族堂里面，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谁会往这里面放什么宝贝？而且逃难的时候，也很难把这些祖宗牌位给带上，自然也就封存在这里了。” “不过咱们也算是得了人家的好处，下次再过来，咱们还是要带些贡品，过来多少给人家上一炷香为好。” 第七十六章 灵源之地 连续两处禁制毫无所获，让已经辛苦了一天一夜的几个人，多少有些泄气。 第四处禁制，老马开始破解的时候，已是接近黎明。等到即将打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整整过去了一夜。 “这地方看起来像个仓库，里面可千万有点好东西啊！”姜宁双手合什，做禅修祈愿状：“可千万别像老娘的男人似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棒槌。” 姜宁这一句话，让正在破解禁制的老马一个踉跄，险些让整个禁制都爆裂开。 不知道是不是姜宁的话起了作用，这第四处禁制内的东西，果然没有让几人失望。 禁制打开后，只见到里面全都是各种灵材，堆放的整整齐齐。 “又是一笔大收获啊！” 几人开始迅速清点起来。不求得出准确数字，但至少要有一个大致的估计。不过几人很快发现，这里其实只是看似很值钱，可里面的灵材，大都只是法阶下品，中品的都很少，上品的更是一件没有。而且因为堆放的时间实在过长，有些灵材也开始朽烂，根本就无法使用了。 这些灵材的价值，其实还真比不上那些灵酒。 将这第四处禁制又重新封好后，几人并没有马上开始破除最后一处禁制。连续破除四处禁制后，几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尤其是作为主力的老马，更是几乎要累瘫了。所以几人先是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吃了一些食物后，这才开始进行第五处禁制的破除。 “这次回去，无论如何，我得先大吃一顿。” 卫易脸色难看。这一趟出来狩妖，他完全都是靠辟谷丹支撑着。辟谷丹这玩意儿，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人不再饥饿，但相比于灵食，却要差了太多。而卫易修行的那门奇葩神通，不管卫易是否使用，效果都一直存在，这可就让他更难熬了。 早已疲惫不堪的五人，破解这最后一处禁制来，也格外的费力。 “砰！” 又是一声闷响，这最后一处完整禁制，也被几人彻底打开了。 相比于其他几处禁制，这里其实更加隐蔽，算是五处禁制当中，最不好找的一个。这个禁制所在的建筑，看起来和其他民房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不是上面拥有禁制，恐怕几人都不会多注意他。 “我去！什么情况？” 几人进入其中，发现这处禁制内，竟然压根什么都没有。偌大的空间内，四周密闭的极为严实，里面却空空如也！ 说什么都没有，倒也不全对，几人进入后很快就发现，禁制中央，有一口古井。古井上面被覆盖的严严实实，而且贴满了各种灵符，仿佛是在镇压什么。 “喂，这里面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女修姜宁难得露出了一些惬意。 市井传言中，像这种贴满灵符的水井内，可多半都镇压着什么可怕的存在。 “姜姐，别瞎想了，咱们不就是专门杀妖兽的？” 卫易倒是语气轻松，其实对于眼前的诡异场景，他也是有些害怕的。不过既然素到现在都还没提醒他，那说明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几人说话的功夫，胆子最大的老池，已经凑了上去，观察这口古井。 “不对啊？你们看，这上面的符篆，好像都是法阶的封灵符啊？”老池挥手，让几人凑近观看。不过胆子相当小一些的姜宁，还是躲在老马身后，不敢凑的太近。 “封灵符？也不对啊！这里好像已经快二十年没有人进来了，照理说这些封灵符也该失效了啊？” 封灵符，法阶中品灵符。这种符篆，一般用在封印灵气逸散的地方。比如一些需要保存的珍贵灵草，或者灵阶的丹药，外面的盒子上往往就都贴有封灵符。 “难道这井里面，有什么珍贵的灵气充裕之物，怕灵气逸散？”老马琢磨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猜想。“这封灵符，二十年过去都没有废掉，说明里面应该灵气很充裕，而充裕到足够让封印的灵符都保持完整。” 几人商量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最终还是决定打开看看。 反正从外表上来看，这口古井已经二十年没有打开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化灵巅峰修者，或是六阶巅峰的妖兽在里面，也不可能活着了。所以小队几人倒是不担心里面有什么活物。 随着几张封灵符被揭下，顿时就开始有丝丝缕缕的充沛灵气泄露出来，让人对古井下面的情况，更加充满期待了。 而当过半数封灵符被揭下以后，逸散出的灵气已经非常惊人了。 卫易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些灵气逸散出来以后，以古井为中心，方圆一丈范围内，灵气密度已经不输那些道场内的一品修行房了。 “准备，我要打开了。” 很快，所有的封灵符都被揭下，古井上只剩了一个盖子，看起来也是特殊炼制的封灵法宝。 几人中修为最强的老池，自然当仁不让的负责打开盖子，而其他几人，则都躲在老池身后。 “砰！” 随着盖子被打开，一股汹涌灵气喷涌而出，让卫易一个踉跄。而且很快的，他就不得不再次向后退了数步。因为古井中的充沛灵气溢出后，四周灵气密度迅速上升，刚刚他所站在的位置，已经让他产生了溺灵的感觉。 如今的卫易，已经是炼气期七重天的修为。让一名炼气期后期修士产生溺灵之感，显然这里已经堪比四品修行房的灵气密度，甚至还要更高一些。 “咳咳！” 几声咳嗽声过后，不单单是卫易，除了老池以外，其他三人也都向后退去数步。只有老池，还有实力留在原地。 “我知道了！” 老池忽然一声怪叫，面露狂喜之色，他大笑道：“这口古井下面，应该连通着一处灵源之地！或者说，这里就是村子灵脉的灵源之地！” “快！把它重新封起来，别让灵气逸散太多。这积攒了二十年的充沛灵气，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老池一声大叫后，随即又马上将那盖子扣回去，古井溢出的灵气顿时减少了大半。只是比起之前贴满符篆相比，还是有丝丝缕缕的灵气泄露出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附近灵气密度降低，卫易这才敢重新靠近古井。 “这里……当真是此处灵脉的灵源之地？” 几人看向老池，眼神里都带着火热。一处可能封印了二十年之久的灵源之地啊！哪怕此处只有一条最低阶的一品灵脉，这价值一样难以估量。 灵源之地，既是一条灵脉的源头。 天地间有无数灵脉，灵脉可汇聚天地灵气，形成一处处适合修者修行的宝地。而灵源之地，则是一条灵脉的核心，亦是整条灵脉当中，灵气最充裕之处。 比如苍灵城下面那条八品灵脉，供养了百万修者修行和生活。这条灵脉的灵源之地，就位于那座城主府地下。 “恐怕计划要改一改了。” 老池环视一周，继续说道：“这条灵脉封印了将近二十年，积蓄的灵气多的无法想象。这封印既然打开，接下来灵气会一直逸散。除非咱们再弄来上百张封灵符，将其重新封印。可要是那么做的话，我觉得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而如果能在此处修行一段时间的话，咱们小队的实力，恐怕又能上一个大台阶啊？！” 几人皆是点头称是。能够在一处灵源之地修行，本就有莫大的好处。再加上此地封印了近二十年，聚集了海量的灵气。这里就相当于一个免费开放的四品修行房，而且还可以同时供小队几人同时修行。 如果小队几人，能够在这里集体修行一段时间的话，修为绝对会突飞猛进。 唯一稍显尴尬的，只有医师赵阳。 赵阳如今修为已经达到炼气期圆满，只要得不到新的灵阶功法，接下来修为根本无法继续提升。因此这里对于他来说，只能算是鸡肋。 将这口古井重新封好，又将门口的禁制修复，几人这才离开。 不过，他们做的并不算彻底。可以预料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那口古井依然会朝外逸散出灵气。等到他们下次返回的时候，整片禁制空间，应该会直接变成一座大型的高品阶修行房。 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的抢夺时间。 接下来，在简单的稍作休息后，几人便离开了这座村子。只是回去的路则稍显辛苦，因为曹家兄弟二人，都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需要有人背负。而且那条巨蟒，重量也实在不轻。而且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也都带着些伤。要不是如今老池已经是化灵期的修为，恐怕回去的路都会很危险。 化灵期，在沦陷区只要不进入那些城镇，或是在荒原上遭遇大股兽潮，一般还是很安全的。 当几人很顺利乘坐云梭，返回补给基地的之后。几人如今也算身家颇丰，所以直接请动了一位在基地内颇有名声的化灵期医师，为曹家兄弟医治。这位化灵期医师也算医术不凡，经过一番治疗后，坦言曹家兄弟已经无碍，只需要接下来静养两个月，便可以彻底恢复。 而空闲出来的医师赵阳，因为无需帮两人治伤，便去负责售卖那头黄沙蟒的尸体。如今在小队当中，除了他和老马之外，身上多少都带着些伤势。老马因为之前破解禁制消耗过大，回到基地后便直接昏睡过去，所以只能赵阳来负责此事。好在赵阳也是狩妖老手，对于售卖妖兽材料也是熟稔。最终，这头小队自成立以来，猎杀的第一头四阶妖兽，卖出了整整两百四十万灵钱。 自此，小队这次狩妖，暂时告一段落。 不过很快的，小队几人都没有太多时间休整。等到曹家兄弟苏醒过来以后，几人很快就再次聚到了一起。 “趁着现在大伙都在，咱们得说说这次战利品的分配问题。” 第七十七章 爆发，百万身家 这次狩妖，从准备到归来，前后不过数日。但收获之大，却远超众人想象。 一头四阶的黄沙蟒，价值就已经达到了两百四十万灵钱。而那些因为体积过大，不得不留在村子里的灵材和灵酒，几人粗略估计了一下，总价值应该在三百五十万左右。那枚黄沙蟒的蛇蛋，价值应该也能达到百万灵钱。 单单这几样收获，小队几人的进项，就达到了七百万灵钱！ 而相比于灵材和灵酒，亦或是那头四阶的黄沙蟒，其实那处灵源之地，才是最珍贵的。如果这处灵源之地，不是在沦陷区，而是在修真界。单凭这一处灵源之地，小队几人就能以此开创一个不小的门派！ 灵源之地，或者说灵脉，绝对是任何一个势力的根基所在。 可惜那处灵源之地位于沦陷区，那接下来几人就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才能最好的利用了。在沦陷区，被发现的灵脉其实并不少，或者说其实很多。每一座城池或者村子，地下应该都有大大小小的灵脉。但问题是，使用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毕竟，他们不可能把门派建立在沦陷区里，就算带稍多一些的修者，常驻那里也不可能。因为沦陷区说到底还是妖兽的天下，一旦某处长时间聚集起大量的修者，附近那些四阶以上的高阶妖兽，就会组织兽潮前来冲击。而且不是扛过一次就可以，就算侥幸消灭一波，接下来绝对会有更大规模的兽潮袭来，直到将这里彻底毁灭。 否则的话，这么多年过去，沦陷区早已经被修者收复了才对。 但是，这仍不是山阳小队此行的最大收获。 这一次狩妖，小队真正的最大收获，实际上是老马手里的那两枚玉简！ 一门完整的阵法师传承，还有数种灵阶阵法的传承！如果是去狩妖楼靠灵钱和军功兑换的话，这两枚玉简的价值，应该恰好跟一门灵阶功法相当！ 所以这次狩妖，收获最大的，应该是老马才对！ 在经过简单的沟通之后，大伙也就都知道了这次狩妖行动，到底有多少收获。 “看来，还是要以提升实力为主啊！”躺在床上的曹武发出感慨。 “要不是老池这次顺利进阶化灵，咱们是无论如何都弄不死那头黄沙蟒的。弄不死这头畜生，咱们自然也就不可能有这么多收获。单就这一次行动，估计能抵得上咱们之前两年的收获都不止吧？” 曹武的感慨，让众人皆是点头。 实力越强，赚灵钱的速度也就越恐怖。 不过大伙也知道，像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只怕会很久才能遇到一次。他们这次也是运气好，不但那处村子里隐藏的财富惊人，那条黄沙蟒也是独居妖兽。否则若是换成其他四阶中级妖兽，周围肯定聚集着大量的低阶妖兽。以小队的实力，几人围攻此妖都险些死人，要是换成对付成群妖兽的话，恐怕几人连靠近都做不到。 实际上，像小队当下这种实力配置，一名初入化灵的修者，加上几名经验老道的炼气期后期修者，正常在沦陷区狩妖，每个月的收入，应该在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左右。 “所以我觉得，这次的收获，咱们也应该用来尽快提升实力才对。” 一直坐在旁边的卫易，这回主动开口。 “我觉得，能不能像上次老池那样。这一次的收获，咱们也先不要分掉，而是全部供给赵大哥一人。当然，那处灵源之地和老马拿到的阵法师传承，不算在这里面，我指的是那些灵材灵酒，还是那头黄沙蟒卖出的灵钱。加在一起，应该接近六百万灵钱。就算抛去接下来租用云梭的费用，应该也能达到五百万灵钱了。” “这笔灵钱，加上老赵你过去的积攒，够不够兑换一门灵阶功法的？如果够，我马上回苍灵城，去求我师父，帮你再炼制一份辅助突破的丹药。争取年关之前，咱们小队能够拥有两名化灵期修士！” 两名化灵期修士？ 小队众人彼此面面相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渴望和奢求。 但同时，这就意味着，其他几人这半年的时间，都相当于没有任何收获。 “我反对。” 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赵阳开口，作为这次收获最大的土修马达成，却率先提出反对。 “倒不是我觉得小卫你的提议不好，只不过，我觉得你提的还不够。”老马一阵憨笑：“要说起来，这次收获最大的，其实是我，这可不行！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咱们小队创建之初，就立下的规矩。我也不能独自得了那份阵法师传承。吃独食的名头，就算你们想安到我老马的头上，我老马也不接受。所以这玉简，我愿意作价九千晶。不过我手头上暂时也没这么多现晶，只最多估计也就能拿出四千晶左右。剩下的五千晶，只能算我先欠着。” 九千晶，换成灵钱，就是九百万灵钱。 老马继续憨笑：“不过咱老马知道，这个价格，想拿下一门完整的阵法师传承，再加上六种灵阶阵法传承，确实有些不厚道。不过这已经是我能出得起的最高价了，再多，就得干扰我媳妇修行了。所以以后，你们要是想说我‘爱占小便宜’，我也只能忍着。” 一旁，姜宁白了他一眼，嘴里念叨了一句‘死鬼’。 九百万灵钱，买下两枚玉简里的内容，实际上老马确实是大赚了一笔。因为若是去狩妖楼兑换的话，这两样东西，至少要六百万灵钱，而且还要等值的军功。两者加在一起，其实是要超过九百万灵钱的。 不过对于这枚玉简，之前小队其他人，其实都没什么太多想法，只觉得这是老马的机缘到了。毕竟整个小队当中，也就他一个懂阵法的，给别人也无用。拿出去卖掉，虽然短期内能得到不少灵钱灵晶，可从长远来看，还是肥水流了外人田，远不如小队里增加一位阵法师来的更实惠。 几人面面相觑后，看见老马眼神里的坚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得应承下来。 如此，医师赵阳突破化灵期的费用，便已经彻底凑足了。 “那接下来，你们两个就好好在这儿修养。”一番讨论后，老池最后总结，对曹家兄弟两人说道。 “我和老赵去租一艘小型云梭，明天再进一次沦陷区，去把那些灵材和灵酒运回来。秋生你和姜宁留在基地，你们身上虽然伤不重，可也先休养几天。” “老马呢，你刚得到这阵法师的传承，也不宜浪费时间，还是留在基地内，好好参悟几天，说不定能马上就让你的阵法水平进步很多呢？” “还有最关键的，小卫。” 老池最后郑重其事的看向卫易，说道：“之前我突破的时候，就已经欠了你那么大一个人情，也欠了你师傅一个人情。没想到这个人情还没还上，就又要欠你一个了。小卫，这次还得靠你了。” “没有问题。” 卫易重重点头。 老池再次说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处理这些战利品期间，就要靠你，去帮老赵弄来辅助突破的丹药了。” “等到你回来，老赵大概也就把功法换到手了。那接下来这一个月，该养伤的养伤，该突破的找地方去闭关突破。剩下的人，我，老马，姜宁，小卫，秋生，我们五个就进沦陷区，去那个村子，借助灵源之地，好好修行一番。争取等老赵突破，咱们几人的实力，也能再提升一个台阶。” “此事大好！” “好，等我们哥俩把伤养好些，也一并跟你们前去。” “就这么说定了。” “……” 对于老池的布置，几人暂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定下计划后，几人便再次各自散去。 想不到，这次居然这么快，就又要回去苍灵城了。 卫易当天便准备回去。临行之前，赵阳付给了他一张存了两百万灵钱的晶卡，算作购买辅助丹药的费用。 卫易虽然直接收下，可其实心里一阵歉意。之前老池准备了三份药草，还剩下一份，应该正好能给赵阳炼制一份丹药。至于素会不会失败，卫易觉得只要不是出现上次那种事情，被一名周天境六重天的修者偷窥，卫易觉得不会。 也就是说，卫易替赵阳炼制一份辅助突破的丹药，其实只需要花一点时间，再就是租用炼丹房的费用而已。 这两百万灵钱，则是卫易这次净赚的。 老池之前除了三份灵草和十株养神草以外，还付给了他三百颗灵晶，卫易一颗都没动过。除此之外，卫易大约还能再掏出二十万灵钱，也就是两百颗下品灵晶。再加上这次赵阳付给他的两百万灵钱，如今卫易的全部身家，已经超过了两千五百颗灵晶。换算成灵钱，就是两百五十万灵钱！ 这个身家，已经丝毫不逊色于一些初入化灵期的强者了。如果是老池这种，为了突破境界而倾家荡产的化灵期，卫易恐怕能直接碾压。 这个时候，卫易总算深刻理解，什么叫实力越强，赚钱能力就越夸张。 不过被素教育了这么长时间，卫易眼光也长进了不少，再不是之前那个一文灵钱要掰成两瓣花的穷酸苦力。他也很清楚，如果这笔数量巨大的灵钱，不能直接转化成自身实力，或者转化成赚更多灵钱的能力，这就是很亏本的事情了。 但问题是，怎么使用这笔财富，才能给自己创造出更大的利润呢？ 这个问题，卫易一时间倒是有些犯难了。 第七十八章 一顿酒的朋友 回到苍灵城后，卫易先是回了趟小店，让周良周济两名学徒有些惊讶。这次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卫易也就没有准备检验两人的炼丹成果，只是让两人继续按计划炼丹即可。 而他自己，在短暂休息了一天后，便一头扎进炼丹房。在素的帮助下，将那份辅助丹药弄了出来。 这一次，他再没遇到上次那名修为恐怖的周天境修者。 将这份丹药炼制完之后，卫易本想着在苍灵城休息一天，然后便返回补给基地。然而这一天，一个出乎意料的访客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周玉？你怎么来了？” 卫易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站在小院门口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两坛子酒。 对于周玉，卫易其实并不是特别熟悉。两人之间的交往，也仅限于之前几次买卖。不过后来，因为小店的种种遭遇，导致小店近乎无法经营下去。之前卫易答应周家庄给他们炼制的宝芝丸，也仅局限于最开始的那一批。后来卫易得罪了宋家以后，周家庄为了避嫌，便尽量和他撇开关系。虽然没有将周良周玉他们两个撤走，可之前计划中的灵草生意也彻底告吹。自那之后，卫易就没再见过这个周玉了。 而对于周家庄，卫易其实没有太多恶感，他觉得人家只是懂得审时度势而已。当然，也谈不上太多好感。 眼前这个有些不修边幅，身上气息明显要粗犷一些的家伙，和记忆当中的周玉不太一样。记忆当中的那个年轻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行事和言谈都很老练。而眼前这个家伙，气质则截然不同。 “这段时间，我进沦陷区去狩妖了。”周玉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刚回到苍灵城，本打算过来看看周良周玉他们两个，听说你也在，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不请自来，不过我可没空着手。怎么样？不会不让我进门吧？” 说完，周玉哈哈大笑，声音传遍整条永子巷，极为爽朗。 这个家伙，确实是变化很大啊？ 卫易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对于这个周玉，他还是很有些好感的。至于原因，大概源自于之前两人那几次接触时，对方身上那张从容不迫的气质。 “哪能呢？快进来。” 卫易打了个哈哈，将周玉领进小院。不过他这时候才发现，小院好像也不是什么上佳的待客之地，除了那张老旧藤椅外，就只剩下两个破烂石墩。好在周玉也不见怪，将手里两坛子酒放下后，拎过两个石墩，就那么直接坐下。 “你别误会，我这趟过来，不是想找你谈什么生意，也不是为了村子里的事情。” 周玉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坛，“只是想找你喝酒而已。” 卫易轻轻一笑。他本来就不太明白，这个周玉是为何而来。若是专门找他来喝酒，卫易自忖好像两人交情又没到那个份上。 “信不信，随你。”周玉拍开酒坛上的酒封，趴在上面闻了一口，“你这儿有碗没？直接用酒坛子喝酒，我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卫易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他转身回屋，拿出两只碗，一人一个。 然后，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坐在小院里，一人一只饭碗，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谁也不说话，气氛尴尬至极。如此好一会儿后，卫易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氛围，又吃不准周玉的来意，不能率先开口。所以就走到一旁，将那只老旧音圭打开。 “苍灵府每三年一度的丹师试炼会，已经进入筹备当中。本次大会，将由著名炼丹宗门青焱派和城主府联合举办，预计将吸引超过三百位炼丹师参加……” “近日，苍灵府市场上出现了一批残次灵材，在市场上快速流通，给广大修者造成了巨大损失。有关部分迅速组织人力，追查这批不合格灵材的来源……” “前线战部再获佳绩，本月斩获六阶妖兽……” “……” 音圭当中略有些嘈杂的声音，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两人还是没有谁先开口，只是继续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喝着。 半晌之后，一坛灵酒见底，两人都有些微醺。周玉起身，拎过另一坛，拍开酒封，给卫易倒了满满一碗。 “这一碗，我敬你，算是替周家庄给你赔罪。” 周玉举起碗，终于第一个开口，然后一饮而尽。 “但也请你理解，我们村子，说到底还只是个小村子，实在惹不起宋家那种庞然大物。所以……” 卫易摆了摆手，示意周玉不要再说下去，他沉声道：“这个我理解。老实说，如果换成是我，我应该也是一样的选择，这怪不得谁。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我实力太弱，怨不得别人。如果周大哥你是来专门解释这个的，真的很没用必要。” 周玉摇了摇头，已经有些微醉了。“我再说一遍，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趟真的只是想来找你喝酒而已。没有别的原因。” “我这次在沦陷区狩妖，也算见了很多世面。知道原来在沦陷区那边，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讲道理，原来修者比妖兽更加可怕。原来有的时候，手里的剑其实比道理更加管用。” 周玉忽然放下碗，显得有些寂寥。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挺努力的修行。在村子里的同辈人之间，好像也一直是最优秀的。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得到村子里的重点培养。” “所以这些年，我也一直很努力，想要达到长辈们的期望。但是越长大我越发现，长辈们给我规划的样子，好像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从几年前开始，族里就计划将我当做日后族长来培养。可他们不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当这个族长。我年幼时，最大的梦想，其实是做一名剑修，一名很强大的剑修！这次去狩妖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其实我可以压根就不用管这些！只要我手里的剑够厉害，所有不痛快的事，我都能一剑劈了它，那我就压根不用在乎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周玉这会儿显得跟平时极为不同，话也多了起来。 “我其实很讨厌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与人相处之前，要先权衡利弊。比如你。”周玉狠狠朝嘴里灌了一口酒，一饮而尽，“跟你相处的次数，其实不多。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但是如果作为村子里日后要培养的族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得先替村子考虑。” “我很羡慕你，能够自己无拘无束，能够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哦，我听周良说，你在苍灵城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亲人了，自然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当然，我是指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不是说别的。” 周玉大概是真的有些喝多了，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 “能够无拘无束的，自己接下来想所什么就做什么。为了喜欢的女子，就算那个宋家很强怎么样？打不过你又怎么了？可我还是要跟你打一架的……” 卫易这会儿也喝得有些晕晕乎乎。但听到这话后，他连忙摆了摆手，“你可别误会，我可不喜欢她……嗯……也不对，我喜欢她，但可能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不过这话刚说完，卫易又有些犯晕了。 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个呢？ 还有……以前自己好像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愿意为少女做很多事，愿意替她跟宋家人大打出手，愿意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大大方方站在宋家面前，有实力替她跟宋家讨要一句对不起，每天都拼了命的修行…… 难道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了谢弦歌？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卫易都觉得，自己只是把红衣少女当做自己家人一样看待，没朝这个方向想过。直到今天，周玉无意中提了这么一句，他才意识到问题。 不过，卫易也仅限于意识到问题的存在而已，并没有机会继续想下去。 因为接下来，随着他和周玉两人都喝得越来越多，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等到他醒酒以后，能回忆起的记忆，就从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两人都是在说着醉话。 “周……周玉，你……你很……很不错！你这个朋友……小……小爷交了。” “我跟你说……这一趟出去狩妖……哥……哥杀了不少妖兽！” “哥如今也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了，算不算年轻有为？你放心，等哥以后牛掰了，哥……哥罩着你！” 喝到最后，卫易也已经开始满嘴胡话。 “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哥一剑砍得。” “你……你去狩妖？拉到吧！要不要来我们周家庄的狩妖队，我们实力也不差，还是哥罩你更容易。” 周玉同样是喝得伶仃大醉，吐着舌头，思维也开始陷入了混乱。 许久之后，当两个酒量其实真的都不咋地的小酒鬼，终于将两坛子酒喝光了。周玉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想要离开，但是路却已经很难走直了。 “唉！我问你，咱们算不算朋友？” 卫易扬起醉醺醺的脑袋，但很快又直接砸下。 “算……算……当然算！最起码算一顿酒的朋友。” 酒量其实不怎么样的周玉，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壁，走出了小院。而酒量比他还差的卫易，已经睡死在那张老旧藤椅上。 鼾声如雷。 第七十九章 哥也做一次土豪 周玉的来访，像是平静水面上砸下一颗石子，溅起一些涟漪后，很快又恢复平静。 对于周玉，卫易其实本来就有点好感。喝了这一顿莫名其妙的酒之后，卫易对这个人的好感就更多了一点，心里也算是接纳了这个朋友。 不过他却没有时间多想什么，因为接下来他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第二天一大早，卫易酒醒之后，只感到醉酒后的头疼。可仍是没法子，迅速带着那份炼制出来的丹药，返回了补给基地。在灵兽车上睡了一路之后，等到达补给基地的时候，他这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接下来，老赵你开始闭关，一个半月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卫易将这份丹药交给医师赵阳后，后者显露出和老池之前一样的表情，对卫易再三感谢。这却是让卫易十分不好意思。等到老池拿到了丹药，几人便迅速再次聚集在一起，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因为就在不久前，小队里老池才刚刚突破到化灵期。所以如今赵阳再次突破化灵，虽然还是很让大伙重视，可比起之前老池的那种紧张感觉，就要差了很多。尤其是老池第一个突破之后，将凝璇期间的过程心得整理出来，可以供其他人凝璇时参考。赵阳如今突破，大伙倒觉得顺风顺水了。 当然，失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赵阳并非老池这种体修，所以身体素质远不如老池。哪怕所用的辅助丹药和老池相同，成功率仍是只有七成半，不及老池的八成。 相比于其他修者突破的时候，这仍是很高的成功率了。不过，不管是老池还是赵阳，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突破的时候会有那么高的成功率。他们只知道一枚紫气凝璇丹，可以提高四成的的成功率。至于那些辅助丹药，因为品阶只有法阶，反倒不引人注意，卫易也只说是用来让药效发挥的更好一些而已。 但实际上，那些丹药，才是卫易真正的杀手锏。 辅助突破的丹药，并非可以随意叠加。否则的话，服用两枚紫气凝璇丹，成功率岂不是就直接达到了十成？这笔账，当然不能这么算。事实上，辅助突破的丹药，正常情况下其实只能服用一枚，多用反而会药效冲突，有害无益。像素炼制的这些丹药，非但不会冲突，组合在一起，还会增加更多的成功率，就相当于凭空增加了六成可能。这个效用，若是传出去的话，估计卫易瞬间就会成为整个苍灵府的注意力焦点。 卫易如今也算见识了许多。自然知道，在实力达到一定水平之前，拥有超过自身实力的东西，只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我们五个人，会去那处灵源之地闭关修行。等到老赵你突破成功，将修为也彻底巩固之后，我们应该也就该回来了。” 几人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让赵阳一块去那处灵源之地闭关。不过那处灵源之地，说到底还是地处沦陷区。就算位置相对隐蔽，比较安全，可还是有发生万一的可能。其他人这种日常修行还好，赵阳这种突破，至少要连续数日闭关，根本不能被外界打扰。所以还是留在苍灵府内，更为妥当些。 “大伙，一个半月之后再见！” 赵阳站起身，朝几人重重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 送走了赵阳之后，其他几人，便开始各自准备，明天便要再次进入沦陷区，前往那处灵源之地闭关。 这次在沦陷区闭关苦修，可是要一口气修行一个半月。之前老池那次突破，自己不但由六重天跻身七重天，还在七重天的境界内前进了不少。所以这次，卫易估摸着只要自己准备妥当，跻身八重天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摸着九重天的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说其他人如何准备。赵阳离开后，卫易甚至没来得及在客栈休息，同样离开了客栈。 这一次在灵源之地闭关苦修，前后估计要超过一个半月的时间。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卫易肯定是要一直呆在沦陷区内，中途不可能再返回补给基地。如此一来，临行之前当然要先好好准备一番。至于灵钱，他眼下身上还真的不缺。 身上有超过两百五十万灵钱，卫易也打算出手大方一次，好好给自己添置几样东西。不过这次，他却再没去那些小店，而是直接将目光放在基地内最大的几家法宝店。 这倒不是说，小法宝店就一定没有好东西。实际上，补给基地里，任何一家小型的法宝店，其实都会有一两件镇店之宝，品阶威能居是不俗。但适不适合卫易，那就不知道了。卫易如今也没时间去一家一家的找，所以还是直接去那几家大型法宝店最为稳妥。 最终，卫易选择了一家叫做汇宝斋的店铺。 “这次，哥也做一次土豪！” 汇宝斋在苍灵府名气倒是很大。不光在补给基地，在苍灵城乃至其他小城，都有分号。店内既出售法宝，也出售符篆。而且只要愿意花钱，灵阶的法宝和符篆，也能够买到。 当然，仅限于灵阶下品。 “前辈，我需要一份灵晶法宝，能够杀死三阶妖兽即可。还需要一张灵阶符篆，能保命的那种。” 汇宝斋刚开始接待卫易的，只是名普通的店门伙计。不过当卫易提出，要买灵阶的符篆时，伙计便将卫易带到一名中年男人面前，看起来应该是汇宝斋此处分店的店主。让卫易微微有些惊讶的是，根据素的感知，这名中年黑衣店主，竟然是一名化灵三重天的修者。 化灵期，在补给基地并不少见。不过化灵中期以上，就相当罕见了。而化灵期三重天，虽然不如化灵中期那么稀少，但也绝对也不算多。往往只有那些名气极大的狩妖团里，坐镇的化灵期修者，才会是这个水平。 黑袍店主看了眼卫易。大概是做惯了这类大生意，显得十分淡漠。 “这灵晶法宝，倒是还好说，想来小店内的灵晶法宝，应该可以满足小友的需求。不过这保命的灵阶符篆嘛……不知小友是想要偏于防守的，还是偏于攻伐的？而且按照市面上的规矩，灵阶之物，小店是不会用来出售，只会以物易物，换取等值的东西。不知道小友身上，有没有能够和一道灵阶符篆等值的东西呢？” 卫易微微颔首，对于黑袍店主所说的这个规矩，他当然也是知晓的。 一般来说，市面上的一些大型店铺，虽然也会有灵阶的东西作为镇店之用，但往往不会直接拿来售卖灵钱，而是会采取以物易物的手段。当然，纯粹用灵钱，倒也不是不行，可那样的话，所花灵钱往往会翻上一倍，对于购买者而言，殊为不智。 “前辈看看此物，是否能抵得上一枚灵阶符篆？” 卫易没有废话，将带来的包裹递给这名黑袍店主，里面赫然正是那枚黄沙蟒的蛋。 这枚四阶妖兽的蛋，正是上次小队杀死那条黄沙蟒的战利品之一。本来按照计划，应该是直接卖掉，换来灵钱给赵阳购买灵阶功法。不过赵阳算了一下之后，觉得不用售卖这枚妖兽蛋，也能凑齐所需灵钱。所以，老池就将其留了下来，打算回头去找一家拍卖行，直接拍卖掉，应该能卖出的价格更高一点。卫易回来之后，既然有打算购买防身法宝的打算，便以一百万的价格从老池手里买了下来，为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这是四阶黄沙蟒的蛋，价值应该抵得上一枚灵阶符篆吧？”卫易恭敬问道。“至于符篆种类，我想买一份偏向于攻伐的符篆，杀力越大越好。” 黑袍店主小心接过这枚蛇蛋，捧在手里仔细观察，双眸有微光闪动，应该是修行过某种灵眼神通。 “这的确是四阶黄沙蟒的蛇蛋，确实可以抵得上一枚灵阶符篆。” 黑袍店主挥挥手，一名在旁边候着的店员走来。男人附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店员迅速退去。等了盏茶功夫后，复又归来，端来一个托盘，上面用红布盖着。 “这枚黄沙蟒的蛇蛋，敝店可以给出一百零五万的估价，不知小友能否接受？” 卫易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价格，比他从老池手里买的时候，还要高出五万灵钱，他自然是满意的。不过他也知道，他从老池手里买来，是靠着小队成员的身份。否则的话，这枚蛇蛋拿到那些拍卖场上，卖到一百二十万，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那小友请看，敝店能够提供给小友的这几件东西。若是小友不满意，敝店也可以再从其他分店调来其他，不过小友却是要等上几日。” 黑袍店主一边说着，一边将红布拉开。 托盘上，有一枚翠绿色的戒指，还有一张巴掌大小的符篆。 “这枚戒指，是法阶下品的灵晶法宝，最多可以消耗十颗下品灵晶后，发出三道剑芒。每一道剑芒，都是堪比炼气期大圆满修士的倾力一击。不过和其他灵晶法宝一样，充能时间相对较长。这件灵晶法宝，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将所需灵力充满。” 这件法宝，倒是很和卫易心思。 他这次买灵晶法宝，本就是为了弥补自己攻伐杀力不足的缺陷。按照素的意思，因为他在炼气期这段时间，修为进步太过迅速，所以也没必要修行太多神通。如今他修行的两门神通里，那门叫做‘大吃一顿’的奇葩神通暂且不提。那门千丝炎火术，卫易如今虽然也将其修行成功，只是奈何一直没找到适合他的灵植藤蔓，根本无法发挥出堪比灵阶神通的力量。 而接下来在灵源之地闭关的时间，除了每天安心打坐修行外，卫易可还打算抽时间猎杀一些妖兽的。如此一来，增加自身杀力就成了当务之急。这枚灵阶法宝戒指，威能不俗，倒是正好解决了他现在的问题。 至于需要消耗的灵晶，卫易自忖以现在的身家，倒也能支撑的起自己使用此物。 “至于这符篆嘛……” 黑袍店主将这枚灵符轻轻拿起，小心的朝内里灌注了些许灵力，一股庞大的灵压，骤然笼罩卫易。 在这一刻，卫易本能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遭受到了威胁。而且他很清楚，这枚灵符一旦被真正激发，他绝对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活下来。 “殛雷符，灵阶下品符篆，使用之后，可以发出一道殛雷。” “威能大致相当于，化灵二重天修士的全力一击。” 第八十章 暗算 在补给基地短暂休整了两天之后，小队几人离开基地，前往那处灵源之地。 不过这一次，前往灵源之地的仅仅只有五人。队长老池，韩秋生，马达成姜宁夫妇，再加上卫易。 在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那处灵源之地后。几人无奈的发现，这里竟然已经被许多低阶妖兽充斥了。随着那头四阶的黄沙蟒战死，这里已经成了无主之地，自然无法再威慑其他妖兽靠近。 而且因为此处存在灵脉的关系，哪怕对于这些未曾开启灵智的低阶妖兽，一样有莫大的吸引力。所以如今村子当中，妖兽的数量反倒要比荒野上还要高了。 好在，那处灵源之地较为隐蔽，老马之前对禁制的修补也相对妥善，并没有引起那些低阶妖兽的注意。至少在几人到来之前，这里并没有妖兽来过的痕迹。 “看来，咱们接下来最多也就能在这儿呆一个月。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那些高阶妖兽发现。” 老池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沦陷区，说到底还是蛮荒妖兽的地盘。四阶以上的妖兽，彼此之间也是有联系的。那条黄沙蟒虽然被小队猎杀，可时间一长，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小队最好提前离开，否则的话，也许面对的就不是一头四阶妖兽，而是一片兽潮，甚至是更高级的五阶妖兽。 “能够在灵源之地修行一个月，那咱们也大赚了。” 姜宁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这处灵源之地，最核心处的灵气密度，大约等同于四品修行房。而在修真界，四品修行房的价格，大约在每个时辰一千灵钱左右。” “这么算下来，咱们一个人一天，就相当于省下了一万两千灵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六万，五个人，那就是一百八十万。” 一百八十万！ 虽然这笔灵钱，并不是真的会落入几人口袋，但却也是实打实的好处。 老池感慨道：“在这种地方苦修一个人，确实殊为不易。我的进步倒是不一定会多大，毕竟进阶化灵期之后，每一重天的修行，都要比整个炼气期加起来还要多。不过你们几个，应该会进步比较大吧？达成和姜宁，你们两个，应该能修行到炼气期圆满。至于秋生和小卫……应该都能进阶炼气期八重天吧？” 说到这里，其他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卫易。 “不过说起来，小卫你这修行的速度，倒是真的很快啊？” 老池摸了摸脑袋：“之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不过炼气期五重天，如今再过一个月以后，都要进阶炼气期八重天了。看来咱们队伍当中，还是小卫你最有修行天分。” 卫易嘿嘿笑了两声后，也没解释什么。他能说什么？说自己修行的是灵阶功法？他加入小队的时候，才炼气期五重天的修为，那时韩秋生就已经是炼气期七重天的修为了。如今韩秋生还是七重天的修为，他却已经连破两境。卫易倒是也没想着，自己快速提升修为这件事，能够瞒过其他人。他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只将这些都归功于自己那名子虚乌有的炼丹师师傅就是了。 不过，被人将自己误会成修行天才，这倒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了。 几人将灵源之地附近的妖兽简单清理了一遍后，马达成这才开始重新打开禁制。因为之前禁制已经被打开了一次，而后面的禁制，则是老马重新修复的。这就好比之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打开了门上的锁以后，又换上了一把自己的锁，而且还有钥匙。所以这一次破开禁制，老马只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小心点，之前那口古井已经被打开了，会朝外面泄露灵气。如今这禁制里面，灵气应该非常充裕才对。尤其是小卫和秋生，你们两个，可别一不小心再溺灵了。” 老马说完之后，便直接打开了禁制。在禁制打开的瞬间，一股汹涌灵气便倾泻而出。 “快进去，要是灵气泄露的太多，又会招来其他妖兽了。” 几人快速进入禁制内后，老马再次将外面的禁制封上，灵气才终于停止泄露。 “我去，这里面的灵气浓度，绝对达到四品修行房的地步了。” “古井附近灵气密度最高，我和老马倒是可以勉强靠近，但小卫和秋生估计就不行了。” “咱们接下来，可是要在这里修行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种灵气密度，你们修行的速度怎么可能会慢了？” “可惜我不懂聚灵类的阵法，要不然的话，在这里面布置一个，还能将灵气密度再提升一下，对于老池你而言，也会很有帮助。” “不贪心喽，能有这么一处宝地修行，已经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 几人一边议论，一边开始简单收拾一下附近。这片禁制内的空间，大约有两亩大小。看得出来，云莽天灾之前，这里应该就是这个村子的族人们修行的地方。不过里面却是没有任何光亮，完全都是密闭的。直到老马再屋顶上布置了一个照明类阵法后，四周才亮堂了起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几人又各自在此处搭建起帐篷。毕竟要在这里呆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人中又有女修，却是需要注意一些隐私。好在这里空间够大，哪怕支起五个帐篷，仍是显得非常空旷。 接下来，就该开始自己的修行计划了！ “老马，帮我打开一下禁制吧，我准备出去猎杀几头妖兽了。” 将禁制空间内收拾完后，几人正打算开始修行，卫易却忽然提出，打算先出去一趟。 “小卫，这才刚到，你就不先修行一会儿？”老池眉头微皱，“而且，最近这村子里妖兽数量很多，是不是等我出手击杀一些后，你再出去猎杀妖兽试炼？要不然，我跟着你出去也行。” 卫易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在来的路上，卫易就将自己此次闭关的计划，向其他人合盘拖出。接下来这段时间，他打算每天只呆在禁制内八个时辰的时间。另外四个时辰，则是在村子里进行狩妖。 卫易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他如今有那门奇葩神通在身，不好好利用一下，实在可惜。如今村子里妖兽数量极多，完全可以轻易找到。将这些妖兽猎杀后，在禁制内一边吃一边修行，修行肯定会事半功倍。而且同时，还能磨炼神通，能够得到充分厮杀的机会，这可就更为难得的。 至于老池担心的，怕卫易独自一人在外面狩妖，会遇到危险，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此处妖兽极多，而卫易之前又从来没有单独狩妖的经历，确实很容易出事。 “这本来就是我给自己制定的修行计划，就是需要我单独去跟妖兽战斗。要是老池你跟着，那还有什么意思？” “放心吧老池，如今我好歹也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虽然稍稍缺乏一些实战经验，但在这村子里，绝对可以横着走了。要是这样，我都不敢一个人去狩妖，那老池你还是把我娶回家做媳妇得了。” 和小队其他人相处久了，卫易倒是也会开起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那好。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尽量弄的动静大一些，我一定能听见，会马上出去帮你。” “好！” 卫易重重点头。不过他却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他如今修为已经达到炼气期后期，单靠自身也足以搏杀三阶妖兽。再加上那枚灵晶法宝戒指，关键时刻可以发出三道剑气，卫易觉得就是自己被两头三阶妖兽围攻，也能战而胜之。 甚至卫易想过最坏的情况，遇到四阶妖兽。就算那样，自己身上依然有那枚殛雷符压箱底，足可以拖延一段时间，等到老池他们来救自己。再加上素的神识帮忙，更是将受伤意外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要是这样，自己都还能被那些低阶妖兽伤到，那自己真的可以找一堵墙撞死算了。 就这样，山阳小队五人，集体修行的日子，正式开始。 …… 补给基地。 李茂看着眼前这几样法宝，心里异常悲伤。 这几样东西，都是之前李岩和那两名麦芒宗外门弟子的遗物。这两个月以来，李茂让手下那些依附他的外门弟子，几乎将整个补给基地的法宝店翻了个遍，一些有来头的商户，他更是不得不亲自上门，终于将这几样东西找了出来。 “茂儿，你可要为你弟弟报仇！” 李茂身边，一名年老妇人看到眼前这几样东西后，失声痛哭。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李茂双手死死握拳，但心里却有些烦躁。 对于这个死去的弟弟，李茂也是既可惜又愤怒。尤其是年老妇人这一哭诉，更让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如果不是爹娘和自己对这小子太过宠溺，事事维护，以至于李岩缺少了历练，总是那么自大且狂妄，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 “娘，我已经查到，那个狩妖队的底细了。” 虽然心里有些烦躁，但对于旁边的年老妇人，李茂还是十分恭敬。 “这些天我让人去那些法宝店，找到了这些东西，也去查了这些东西的来历。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叫做山阳狩妖队的小队。我托人查了一下那天的云梭班次，当时我们在那里的时候，他们正好就在附近。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们。” “你一定要杀了他们，一定要替你弟弟报仇！” 年老妇人听到此话后，顿时紧紧抓住李茂的双手，表情无比狰狞。 “娘，你放心，我已经在查他们的行踪了。” 李茂眯起眼，脸色森冷。 “既然他们是狩妖队，就一定会进入沦陷区狩妖。这倒是省了我的麻烦。若是他们呆在补给基地内，我倒是真没法子弄死他们，毕竟这里是前线战部的地盘，麦芒宗的名头也压不住他们。” “可要是在沦陷区……我会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 第八十一章 来袭 沦陷区内，这两天天气不太好，天空一直乌蒙蒙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自打小队这趟进入沦陷区，转眼，又过去了半个多月。算算时间，已经是临近岁末。 苍灵府地处两江修炼界，在整个修真界的位置，已经算是极为靠近南方。冬天倒是不算太冷，沦陷区内甚至还充满绿意。而在北方那几个修炼界，据说这个时节，早已经是白雪皑皑的景象了。 “这样的天气，倒是正适合猎杀妖兽。” 卫易行走在村子里废弃的街道上，比起刚来的那两天，身上多了许多妖兽的血迹，看上去倒是更吓人了些。 “能一边磨砺神通，一边提升修为，顺便还能赚灵钱，天底下居然还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卫易也是感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修为提升的速度，甚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更快。就在昨天，更是一口气跻身了炼气期八重天，甚至反倒超过了原本修为更高的韩秋生。 “你也别太大意，虽然你现在这修行速度，确实是不慢，可这也是因为老娘在你身边帮你。寻常炼气期修士，就算掌握感知类的神通，也不可能像你这么轻松的。” “要是没有前辈，我估计还只是一个寻常苦力吧？” 卫易自嘲一笑。素对他的帮助之大，他当然知道。如果没有素，别说如此快的提升修为了，他如今估计每天都需要为生机发愁，哪能过的这么滋润？ “也就是你炼气期这一段，修为提升速度回快一些。等到你跻身化灵之后，就算有老娘帮你，你一样不可能修行速度太快。而且因为你炼气期提升的太过迅速，接下来你凝璇之后，估计至少两年的时间，修为会寸步不进。这两年的时间，你需要老老实实夯实基础。直到基础足够坚实，修为才会重新增长。” 卫易微微皱眉，但随即便释怀了。 这个结果，素之前就已经提点过他，他早就心中有数。而且按照现在的修行速度，明年开春他说不定就能试着凝璇。而且以素的本事，他觉得自己成功凝璇的可能，应该是很大的。也就是说，等到明年春天，他就有可能是因为化灵期修士了。 明年，他才刚刚十九岁啊！ 一名十九岁的化灵期修士，这样的人物，绝对算是一等一的天才了。须知就算宋家的那些嫡传子弟，在这个年纪成功凝璇，也是很了不得的事情。至于素以前说的，她那位不到十岁就成功凝璇的师兄，那是怪胎中的怪胎，不能以常理论之。 十九岁的化灵期。卫易自忖放眼整个苍灵府的年轻人当中，自己应该也算一号人物了。至于接下来修为停滞两年，卫易倒也不在乎。反正就算再过两年，自己也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的化灵期，和十九岁的化灵期其实差别不大，都是很了不得的。 “嗖！” 在素的提醒下，卫易几乎无比精准的施展出神通，一道道丝线藤蔓从地面激射而出，瞬间将面前这头三阶妖兽紧紧缠绕。下一刻，卫易一抬手，那枚灵晶法宝骤然发光，一道剑芒射出，直接贯穿了这头妖兽的头颅。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杀戮后，三阶妖兽，对于卫易来说，已经再无威胁。再加上素的神识，能保证他不被妖兽偷袭。原本危险无比的沦陷区村子，反倒成了一处敞开的宝库，任由卫易随意拿去。 “今天中午再加上你，也就够我们吃的了！” …… 提升实力的日子，过的飞快。 在灵源之地闭关超过二十天以后，老马和姜宁两人却停止了修行。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他们两人也达到了炼气期圆满。接下来就算继续闭关，也已经无法提升修为了。 老马倒是还好，毕竟有那份阵法师传承供他参悟，日子倒也不算枯燥。姜宁就不一样了，修行到炼气期圆满后，便彻底无事可做，最后索性开始跟卫易一块去猎杀妖兽，全当打发时间。 老池则是依旧在苦修，但效果却没那么明显。进阶化灵之后，每一步提升都无比艰难。这些天修行下来，他的化灵一重天修为，也不过是微微增长了一丝而已。唯有韩秋生，在卫易进阶炼气期八重天后，也成功进阶，修为却是依旧在快速增长着。 然而就在这一天，距离卫易他们所在的这处灵源之地，大约十几里外，一行十数人，正在荒野上前进着。 “师兄，从地图上来看，那个村子，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一行人当中，为首的那名男子，正是李茂。 “这几个家伙，运气倒是不错，竟然能在沦陷区内发现这种宝地。要不是那个在医馆养伤的蠢货，不小心说漏了嘴，咱们想找到他们，估计还真挺困难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得了什么机缘？居然能让其中一人进阶化灵期？” “化灵期怎么了？就算进阶化灵，也只是初入化灵。况且这种野路子化灵期，就算突破了，哪会是师兄的对手？” “就是就是……” 李茂内心平静，对于身边这几名外门弟子的吹捧和议论，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此刻的李茂，虽然是在赶路，但却在暗自调节体内灵力，以求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 毕竟，按照情报，那个狩妖队里可是已经有一人，已经跻身化灵期的。对于这种普通出身的化灵期，而且又是初入化灵，李茂其实并不是太在乎。他出身麦芒宗，自恃神通和身上的法宝，都不是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化灵期能比的。而且李茂如今已经是化灵一重天巅峰，论修为其实要比老池强上许多。 化灵期，和炼气期截然不同。哪怕是同样境界，初入这一境和这一境界巅峰，也是有很大差距的。这里面的差距，甚至比得上炼气期七重天和九重天的差距。 但，狮子搏兔，亦需全力。这个道理，李茂是明白的，自然也不会太过掉以轻心。 找到几人的在沦陷区中的落脚点，对于李茂来说，也非易事。自打他找到那几件残损法宝，确认山阳小队是他的敌人后，就开始在基地内寻找小队几人的踪迹。 整个补给基地就这么大，既然小队几人没有选择去其他基地，自然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踪迹。李茂很快就查到，在医馆内养伤的曹家兄弟。不过李茂没有贸然出手，而是通过其他途径，让曹家兄弟放松了警惕，最终曹武无意间说出了小队其他人的踪迹。 而从曹武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当中，李茂不仅知道了，小队如今所在村子的位置，更知道了小队在沦陷区找到了一处灵源之地，使得小队里的一人跻身了化灵期。 于是，李茂自认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后，终于带着身后这几名追随他的外门弟子，开始了这次行动。 既然出手，务必追求必杀。 “就从这里开始吧！” 距离村子差不多还有五里的距离，李茂突然停下脚步。身后其他六名外门弟子，也同时停了下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将带来的诱妖粉沿路洒下，把附近的妖兽吸引过去，务必要引发一阵兽潮。规模不要太大，妖兽数量保持在一千头以下就可以。如果太多了，咱们也不容易脱身。” 李茂一声令下，几人便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李茂心中冷笑。 用诱妖粉暗算其他狩妖者小队，还是他教给李岩的。这个法子，他当然用的更加熟练。诱妖粉的作用很单一，但用法却多种多样。会用这东西的狩妖者，引发一场兽潮绝对不难。 既然那个狩妖队里有化灵期修士，那么小规模的兽潮，绝对不可能将其杀死。他们绝对有能力从村子里突围出来。但出其不意，却能让其消耗很大。 等到这名化灵期修者击退了兽潮，浑身灵力已经消耗大半之后，他李茂再出手，自然就能轻松击杀了。 …… “小子，有不对劲的地方。” 灵源之地附近，卫易跟姜宁刚刚成功猎杀一头三阶妖兽，识海当中突然传来素的声音。 “这附近好像有妖兽在聚集过来，好像有爆发兽潮的倾向。” 兽潮？！ 这两个字，顿时让卫易打了个激灵。 在沦陷区，狩妖者们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兽潮。大型的兽潮，绝对比高阶妖兽更令人恐惧，哪怕是小队如今有了化灵期修者坐镇，一旦陷进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在那处山谷内，大股妖兽经过后的血腥场面，仍是让卫易记忆犹新。 “难不成，我们被高阶妖兽注意到了？” “这还不好说，老娘如今神识虽然恢复了一点，但延伸的距离依旧有限。不过在老娘的感知范围内，倒是还没有发现四阶以上的妖兽。” 没有四阶以上的妖兽？ 那就还好！ 卫易转身，看向身旁此刻仍是一无所知的女修姜宁，“宁姐，这附近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像有大股妖兽在朝咱们这边过来。该不会是兽潮吧？” “兽潮？！” 姜宁也是怪叫了一声，眼神当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我去确认一下，你去提醒老池老马他们。如果真的是兽潮，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第八十二章 突围 卫易动作迅速，爬上村子边缘一栋最高房舍的屋顶，向远处张望，果然发现有妖兽在靠近，而且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数量，估计至少也得上千头。 对于素的判断，他当然不会质疑。他这么做，其实多半也是在给姜宁看。 “宁姐，应该是兽潮无误！快去通知老池他们！” 卫易从屋顶一跃而下，也顾不得周围还有没有零星的妖兽。 两人朝那处灵源之地一路狂奔，路上就算遇到零星的妖兽，也都是直接逼退，并不缠斗。 “快走！有大批妖兽正在朝这边汇集，很可能是兽潮！” 卫易一声大吼，让正在静修的几人，都一下子站了起来。 “确定？” 老池脸色紧张，哪怕他如今跻身化灵，仍是不敢保证在大规模兽潮当中能够活下来。“大概还有多长时间会包围过来？难道咱们已经引起高阶妖兽的注意了？” “估计还有半柱香的功夫，就能把村子这边合围起来吧！” 卫易的回答，让老池稍稍安心了一点。 “走吧，在这儿修行这么长时间，咱们也算赚到了。东西就别收拾了，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 几人迅速离开禁制空间，开始朝村子外突围。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妖兽也已经暴躁起来，数量也多了不少。 “我在前面开路，你们跟上，不要恋战，先突围出去再说！” 老池这会儿已经扛起盾牌，走在几人最前方，如同一头全力奔跑的蛮牛。路上遇到妖兽，老池也直接用盾牌撞开，反倒是那些被撞开的妖兽显得更弱势了。 …… “师兄，那边有战斗的痕迹，看方向是在朝村子外面突围，应该就是他们。” 一名站在高地上，远远观察村子动静的外门弟子，向李茂提醒道。 “这么快？” 李茂眉头紧皱。在他的计划里，应该是妖兽已经彻底合围之后，这支狩妖者小队才能够发现。可如今距离兽潮彻底合围，显然还有一会儿。这时他们就突围出来，给他们造成的压力应该远没有预计的那么大。 “看来，这几个家伙一直很警惕啊？要不然也不会妖兽刚刚有动静，他们就能发现。” “算这几个家伙运气好！不过接下来……哼！” 李茂此刻已经彻底调息完毕，将全身灵力调整到了最完美的状态。 “看看方向，咱们该出手了！记住，待会儿动手的时候，我会干掉那名领头的化灵期，其他几个，你们都盯紧点，一个都别放走了！” “是！师兄！” 随着李茂站起，其他六名外门弟子，也都聚到他身边。等判定了方向之后，几人便跟着李茂，准备去小队接下来的必经之路，堵截那几名狩妖者。 …… “你们发没发现，有点不对劲啊？” 随着小队几人终于冲出了村子，速度终于稍稍放缓了一些。 这个方向，是卫易装作无意间指出来的，但实际上，却是素神识观察后，找到了妖兽数量相对少一些的方向。 “这些妖兽，好像并没有急着进入村子，好像是朝村子周围聚集，而且……好像还聚成了一个圈，这是想将咱们包围起来啊？” 经老池这么一说之后，其他四人也都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没有谁会觉得开心。 妖兽有意识的包围起来，那就说明，这些低阶妖兽背后，很可能有高阶妖兽在指挥。有高阶妖兽指挥的兽潮，那可比散乱的兽潮更加恐怖。 “接下来这段，妖兽的数量会很多，我会一直往前冲，千万别停下。一旦停下，就彻底陷到兽潮里，那就死定了！” “而且，咱们往外突围期间，很有可能遇上背后指使的四阶妖兽阻拦。一旦遇上，我缠住它，你们几个只管往外跑，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往外冲，反倒更容易些。” 老池的提醒，其他四人自然也都清楚。这会儿没谁会跟老池客气，大家也都明白，如果在兽潮当中被围住，老池能不能逃暂且不说，他们几个肯定是死定了。反倒是老池一个人的话，还有逃出来的机会。 但同时，独自留下来断后，这种事情，也就只有这种生死兄弟，才能做得出来。 放眼望去，围在村子四周的妖兽，数量估计已经超过了两千。这两千妖兽虽然并不集中在一起，可还是将小队几人彻底包围了起来。 深陷妖兽群中。 这绝对是小队成立以来，最危急的一回。至于会不会有人死掉，谁心里都没数。 或者说，能有几人还活着。 “老池！这次咱们逃出去以后，回了基地，我请你和最好的灵酒！” “好！我记住了！” 危机关头，几人紧张归紧张，相视之后，却都大笑了起来。 最遭不过一死而已。 作为狩妖者，常年行走在生死边缘，几人其实都早就有了心里准备。虽然平时一直都怕死，但真到了这会儿，反倒释怀了。 眼下情况其实还没那么糟，妖兽还没有彻底合围，他们也没有彻底陷入妖兽群里。而妖兽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估计也就只有十几头妖兽而已。如果只是单纯面对着十几头妖兽，以小队五人的实力，还真不需要怕。 怕的是，万一他们突围的时候，那头躲在暗中的四阶妖兽忽然窜出来，缠住他们，然后其他妖兽也瞬间合围上来。 “冲！” 随着老池吐出这一个字，五人开始缓缓朝妖兽群包围圈奔跑。这个方向，正是包围圈中妖兽数量最为薄弱的一处。 “吼！” “吼吼！” 随着几人开始冲锋，面前包围圈的妖兽，也注意到了他们。 这些妖兽，组成兽潮之后，彼此内部其实也有厮杀。但当这些没有灵智的妖兽，注意到几人之后，瞬间全都转换了注意力。几乎同一时刻，近百头妖兽，都朝他们这边汇聚而来。 村子附近，恰巧视线开阔，基本没有什么遮蔽物。这次和之前在山谷中不同，山谷中还有树木遮蔽，这次则是一览无余，很容易被其他妖兽发现。 “滚！” 老池高举大盾，面前妖兽阻挡，也被他一撞而开。哪怕是以力量出色的那类三阶妖兽，一样被老池轻松撞开，最多稍稍延缓一下老池的脚步而已。而其他几人，跟在老池身后奔跑的同时，也在逼退身旁的妖兽。 如果是老池进阶化灵之前，绝对做不到这一点。要是在老池突破之前遇到这种事情，小队几人绝对不会朝外突围，只能留在村子里等死。 “快！” 几人突围的速度，其实相当的快。几乎几个呼吸的时间，五人便已经快要冲出了妖兽包围，前方已经出现了空荡。 “快跑，别回头，一直朝前跑！” 眨眼之前，小队几人便冲了出来。而这个时候，老池却调转了位置，由原来冲在几人最前面，变成了殿后的位置。 只要能跑出去超过两里，跟身后这些妖兽来开一定距离，就能逃出生天了！ “呼，呼，呼……” 小队几人，皆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老池更是化灵期修为，而且还是个体修。原本几里路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只能算一段很短的路程。 但，万分紧张的逃命当中，时间却仿佛过的无比缓慢。 “妈的！才上千妖兽，就能让人这么狼狈。要是遇上那种真正的大股兽潮，还不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卫易一边向前逃，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 在沦陷区内，有时候哪怕不出现什么事情，妖兽也会自发形成兽潮。这种兽潮，规模有大有小。妖兽数量低于一万的，都被视作小型兽潮，一般前线戍守战部是不会管的。 只有超过一万之后，前线戍守战部才会注意到，不过出手绞杀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有超过十万之后，前线战部才会出动。 上千头的妖兽兽潮，已经是如此规模，能够将化灵期修者逼的逃命。那超过十万的妖兽，又该是何等威势？ 一里……两里……三里…… 随着几人疯狂向前逃窜，身后跟着的妖兽数量越来越少。等到几人跑出去五里之后，进入了一处密林，身后还追着的妖兽就已经只剩下几头了，而且只有一头三阶妖兽。 这个时候，小队几人终于不再逃窜。停下脚步，以老池为主，几人同时出手，数个呼吸的功夫，就将这几头妖兽斩杀了。 “呼——” “真是命大！” 几人相视一眼后，都再次大笑起来。劫后余生，他们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毫发无损的冲出来。 斩杀了身后那几头不要命的妖兽后，体力最差的韩秋生，第一个瘫倒在地上。 “秋生，快起来，这里还不安全，咱们还得再离开一段。” 老池将韩秋生从地上拽了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哪怕包括老池在内，大伙消耗都是极大。逃出来的瞬间，几人分别朝嘴里塞入恢复灵力的丹药，这也是狩妖者的本能之一了。 “这次运气算不错了。”老马气喘吁吁道：“应该是小卫发现的早，这批妖兽还没合围过来。而且咱们突围的时候，也没遇见四阶妖兽来阻拦。应该是咱们逃得太快，这妖兽也没反应过来。” “小卫，上次就是你救了我们，这次又要欠你一条命了。” 劫后余生的几人，真心的笑了起来。救不救的卫易倒是不在乎，他如今倒是明白，什么叫做生死弟兄。为什么那些搭档时间较长的狩妖者之间，往往情谊会那么深。 “小心！” 卫易正跟着其他几人，气喘吁吁的准备离开此处，识海当中，却突然传来素的声音。 “有人过来了！而且有一个化灵期！你们刚才经历的这场兽潮，很有可能不是妖兽引发的，而是这几个修者专门引来针对你们的！” 卫易脸色大变。不过他刚想提醒其他几人，这个时候，老池脸色也是大变，显然已经发现了接近的修者。 “啪，啪，啪……” 就在几人面前，几个人影显现出来，为首的那人，却是在笑着鼓掌。 “我早就想到，你们能逃出来。但是我可没想到，你们的实力这么强，逃出来的速度这么快，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死。” “看来，我弟弟死在你们手上，倒也不怨。” 为首的男人，眼神阴翳，死死盯着小队几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茂，麦芒宗内门弟子。” “你们可以准备死了。” 第八十三章 死斗 这种对手，如果是在小队几人全盛的时候对上，都未必有多大的胜算。而眼下对方以逸待劳，情况自然更糟。 “阁下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和阁下素不相识，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我们不妨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说不定能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呢。” 面对眼前这种几乎必死的局面，老池反倒显得很是轻松，朝几名麦芒宗弟子微笑示意。 但是同时，老池却悄悄只手附后，朝身后卫易几人做了个之前曾经约定过的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是让自己这些人，找机会直接逃跑吗？ 卫易看到这个手势后，心思又往下再沉了一些。他原本还以为，老池真的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能够让对方忌惮不敢出手。 “我知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无非就是想拖延一点时间，好让你们几个多恢复一些灵力。” 李茂冷笑：“你觉得，我会给你们这样的机会？” “当然，在你们临死之前，我也不介意花点时间，让你们死个明白。” “记不记得，几个月之前，在沦陷区死掉的那三个麦芒宗的外门弟子？”李茂忽然笑容充满杀意，“其中两个，是我的朋友，还有一个叫李岩的，是我弟弟。” 果然。 卫易心里再无半点侥幸。其实在刚才李茂几人一出现的同时，说到他弟弟死在小队几人手上，卫易就已经有了预感。 至于小队另外四人，卫易相信，他们应该也早就发现了才对。 “那天的事情，我们也很抱歉。但令弟之死，却不能完全怪在我们头上。”老池这会儿也收起笑脸，但仍是表情平静，“他是死在妖兽手里。而且是他用诱妖粉引来妖兽，引火自焚，却是怪不得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 李茂连连摆手，然后摇了摇头，“你说的我都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李岩是用诱妖粉，打算聚集妖兽冲击你们的营地。这件事，要真是论起来，其实是他有错在先。不过……” 李茂一声冷笑，“既然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说到底，我麦芒宗三位外门弟子的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们。既然这样，你们也唯有一死，才能洗刷你们的罪恶。” “阁下好不讲道理！” 老池怒容道：“阁下如此蛮横，难道是自恃武力过人，绝对可以稳稳杀死我等？” “对呀，就是这样啊！” 李茂笑容玩味，“麦芒宗的耻辱，必须用鲜血来洗刷。这几个月的时间，我查遍了苍灵城里的法宝店，终于找到你们在李岩他们三个死后拿到的几件法宝。顺着这些法宝，我才找到了你们。至于如何找到你们几个藏匿的位置，这就更简单了。要不是你们狩妖队里，那两个躺在医馆里养伤的家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想找到你们，恐怕还真不容易。” 明白了，这下全都明白了。 卫易站在老池身后，心里再无半点侥幸。 但这个时候，识海当中传来的素的回应，却让他彻底浑身发凉。 “小子，这家伙，比你们狩妖队的这个化灵期更强，你们没有任何胜算。老娘如今只剩残魂，也毫无办法，这种战斗帮不上你们什么。待会儿只要动手，你就往兽潮里面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自打遇到素后，素说没有办法，这还是第一次。 卫易一向觉得，只要素在自己身边，哪怕在困难的事情，也能顺利解决。但当真的有一天，素都说没办法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连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的没办法可想了吗？ 一定能做点什么才对啊！ 卫易心中忐忑的功夫，眼前几人，却已经开始朝手中法宝凝聚灵力。只等李茂一声令下，便会出手了。 “动手！” 李茂忽然一声大喝，随即悍然出手。手中那件短戟法宝亦是灵威逼人，分明是一件专重杀伐的灵阶法宝！ “裂山！” 能够当下李茂这一击的，自然只有老池一人。但当老池手持同样身为灵器的盾牌法宝，想要抗住这一击的时候，大戟一挥之下，竟然将老池直接砸飞了出去！ 李茂刚刚这一击，不但动用了灵阶法宝，而且同时应该催动了某种灵阶神通。老池倒飞出去的同时，便同时口吐鲜血。 差距太大了！ 对方修为本就胜过老池一筹，再加上以逸待劳，灵力状态正是处于鼎盛，自然不是老池能够抵挡的。 而在老池和李茂交手的同时，其他几人，也同时出手。 “轰轰轰——” “砰砰——” 这一刻，双方尽皆施展出最强的手段。 但是，山阳小队这一边，到底还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灵力消耗过大，自然不是这几名麦芒宗弟子的对手。 “小子，躺在地上，先装重伤，不要轻举妄动。” 卫易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刚刚这番雷霆出手，他先是施展了千丝炎火术，将一名麦芒宗弟子束缚，然后激发了那枚灵晶法宝戒指，发出一道剑芒。如果不是另外一名麦芒宗弟子插手，他这一击很有可能直接重伤对方。 但结果，却是他硬生生吃了对方全力一击。而他攻击的那名弟子，只是手臂被剑芒洞穿。 “你先别轻举妄动。”卫易正想起身，素的提醒却再次传来。“你们小队的那个化灵期，好像在准备什么手段。你先不要动，说不定还有一线赢的希望。” 还有赢的希望？ 卫易看看周围几方倒地的几人，五人当中，只有韩秋生还勉强能够站起来。 但对方几人，除了两人受伤之外，其他几人，甚至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不要让他们就这么轻易死了，废掉他们的灵力。等一下，扔掉兽潮里面去。” 李茂站在几人身前，却是满脸的狞笑。 “对……对不起！千万别把我的灵力废掉，不要把我扔到兽潮里面啊！” 李茂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幕，让几名麦芒宗弟子，甚至连带着卫易，都惊呆了。 之间老池挣扎起身，然后跪在地上，朝几名麦芒宗弟子不停的磕头。 “不要杀我！我是一个化灵期，留着我，比杀了我更管用啊！” 卫易彻底傻掉了，比起之前身上的伤势，眼前这一幕，或许更让他感到心寒。 这还是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老池吗？ “呵……这会儿知道求饶了？”李茂眯起眼，缓缓走到老池面前，一脚重重踏下，将老池重重踩在地面上。 “想活命？可以啊！”李茂蹲下身，用手勾起老池的下巴，“你要是能把他们几个杀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我不骗你。” “好！” 老池忽然一声大吼，将面前的李茂都惊了一下。然而下一刻，让卫易永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之间老池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然后一个侧身，向后飞退，同时朝这名刚才不可一世的麦芒宗外门弟子，掷出一张符篆狠狠拍在地面上。 “秋生！” 老池窜起来的同时，小队里唯一还能站立的韩秋生，已是满脸泪水，但已是同时出手，一张符篆丢了出来。 事情翻转之快，任何人都没有想到。 灵阶符篆——沙海符 灵阶符篆——火雨符 只见方圆三丈的地面，瞬间化作一片流沙，甚至直接将李茂身后的几名弟子，也都笼罩在范围之内。这片沙海流动速度极快，几乎发动的同时，就让几人陷入其中。而与此同时，另一张火雨符，也已经骤然发动。 “轰轰轰——” 整片流沙范围内，瞬间被一片火雨笼罩。每一滴火雨，细看之下，都是拳头大小的火弹！ 老天！ 卫易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被刚刚倒在身边，这时突然窜起来的老马拎着衣领，朝后面飞退。就算这样，卫易仍是能感受到眼前这片火海的恐怖温度。 原来，老池刚刚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诱敌罢了。 这样的攻击，足以杀掉对方才对！ “啊！” 然而还没等小队几人退出多远，火海当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只见一道人影从火海当中激射而出，竟是逃离了火海的控制范围。赫然正是李茂。 而且李茂逃出来的同时，竟然还带着另外两名麦芒宗弟子冲了出来。只不过相较于之前的轻松，此刻这三人哪怕逃了出来，也是凄惨至极。身上法宝已经被砸的碎裂，身体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我要你们死！” 冲出火海之后，李茂骤然发狂。身上虽然焦黑一片，但是身上的灵力威压，却并未衰减多少。 该死！ 这一刻，不光是卫易，连原本信心十足的老池，眼神里都充斥了绝望。 他本以为，刚才这出乎意料的一击，能够杀掉李茂，或者至少能够让李茂重伤垂死。没想到，李茂吃下这一击后，外表虽然凄惨，但却根本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害的样子。看来，应该是有厉害的护身手段才对。 刚才那一击，其实已经是小队最后的压箱底手段。现在，连老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砰！” 老池勉强再次用盾牌挡下李茂这一击，但这一次，那件原本老池依仗的灵阶盾牌，确实被直接被劈的从中间碎裂开。然而大戟威势依然不减，竟然将老池一条胳膊直接斩下！ 鲜血顿时喷洒出来。 “小子，准备好，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正当卫易几乎感到绝望的时候，识海当中，素的传音，却让他再次生出最后一丝希望。 第八十四章 大雪 “老娘如今神识恢复不够，哪怕全力施展神识冲击，最多也只能让这个家伙僵住一个呼吸的时间。刚刚那阵攻击，已经打掉他的护身手段。” “你只有这一个呼吸的时间，用那枚殛雷符杀掉他！” 只有一个呼吸的机会吗？ 卫易悄悄取出那枚殛雷符，刚才开始战斗的时候，卫易本就想使用出来，但却被素阻止。想不到这会儿，却有可能成为几人翻盘的手段了。 一定要杀掉他啊！ 卫易在心中默念的同时，恰好是老池被劈飞出去，手臂被斩下的这一瞬间。 “小子，动手！” 识海当中，素传音的同时，卫易也已经出手。 “死吧！” 一张符篆被激发，卫易朝里面轻轻灌注灵力。使用符篆之时，只需要朝里面灌注灵力，便可以引动符篆中的灵术。 眨眼之间，一道雪白色雷光，骤然激射向李茂。而李茂在临死之前，显然已经发现了这道攻击，但却诡异的发现，自己猛然被一股无比庞大的神识威压所笼罩，身体竟然根本无法动弹。 一道白光之后，李茂的头颅被直接轰碎，死的不能再死了。 真的……赢了吗？ 卫易看着眼前那具无头尸体倒地，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妈的，差点死了。没想到小卫你还藏着这么一手啊！” 老池从地上挣扎起身，脸色已是惨白，却是勉强笑了起来。旁边韩秋生连忙上前，帮老池包扎伤口，已是泣不成声。 天空灰暗，这个时候，竟渐渐有雪花飘落下来。 “秋生，别哭了，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丢条胳膊不算什么。要不是小卫，咱们都得死。” “小卫，我又欠了你一条命啊！” 老池倒是乐观。不过当他注意到，不远处那两名之前被李茂从火海中带出来，但已经奄奄一息的麦芒宗弟子，脸色顿时一变。 “必须杀掉他们！如果这次消息走漏了，咱们会有大麻烦。” 必须杀掉这两人吗？ 卫易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满心戒备的靠近这两人。这两人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刚刚的反转让卫易印象深刻，哪敢掉以轻心。 不过……真的要杀掉这两个人吗？ 卫易缓缓靠近。眼下小队五人，能完整站着的，就只剩下他和韩秋生，韩秋生正在给另外三人包扎伤口，那么这件事，就只有他来做了。 “大哥……别杀我，求你了……” 两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麦芒宗弟子，再不见之前的骄狂。身上很多地方都已经烧的如同焦炭，可见刚才的火海，是何等的恐怖。 卫易自忖，如果是自己被击中的话，肯定也活不下来。 不远处，火雨已经停止，但地面的火焰仍是在熊熊燃烧。除了这两人之外，另外没走出来的几人，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大哥，我们也不是有意与你们为敌啊！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其中一人已是哭腔，“大哥，求你别杀我，我家里还有刚刚会说话的孩子，才刚会叫我一声爹。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家。你放心，你不杀我，我肯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 卫易走到两人面前，举起短剑，但一时间却无法落下。 这两人，其中一个已经近乎失去意识，另外一个倒是还能说话，但同样凄惨至极。 “小子，这时候不要心慈手软！你难道忘了，刚才他们要置你于死地了吗？这个时候，你心存善念，就是对自己的恶！” “我……我知道……” 卫易努力想要用短剑结果这两人的性命。但每次下定决心后，却又无法真的下手。 杀人，原来真的比杀妖兽难这么多啊？ 卫易仰起头，看向天空，雪花渐渐落下，似乎有要下大的趋势。 “大哥，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孩子才刚会说话啊，我必须回去啊……”倒在地上的那名弟子，仍是在苦苦哀求。“大哥，只要你留我一命，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愿发下灵力誓言，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就说，他们几个是死于兽潮。” 到了这会儿，这名麦芒宗弟子苦苦哀求的场面，很是滑稽。 但在卫易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蝼蚁尚且求生，何况乎人？ 就在刚才，己方这几人倒在地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卫易自己都想跪地求饶了。 这一刻，他想到某个年初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放了眼前这个可怜的家伙。 “小子，就算灵力誓言，也不是不能解开的。像他们出身的这种大型宗门，往往都有各自的手段。只要他们回去，宗门就一定有办法追查到今天的事情。” 但是，素的传言，却让卫易的心，再次狠了下来。 “之前你们只是杀掉他们宗门的外门弟子，他们应该还不会花大力气追查。但如今你们杀了他们的内门弟子，放在任何一个宗门，都一定会全力追查下去。” “留下这两个人，就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我知道了。” 卫易缓缓开口，在回应着素，但却落在脚下这两人的耳朵里。 “兄弟，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跟这种人在一块了。放心，我会动作很快的，不会让你感觉到疼。” 卫易终于狠下心，短剑刺入这名麦芒宗弟子的心脏。这名麦芒宗弟子挣扎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临死之前，卫易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甘、愤怒、痛恨、悔恨……这些情绪极为复杂，但最后终于还是化为了僵硬。 另一人，卫易重复了这个过程。不过这次相对好些，因为这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这让卫易心里的罪恶感，多少减轻了一些。 “呕——” 结果掉两人后，卫易木然站起身，一阵恶心的感觉却突然袭来，卫易干呕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一点。 “第一次杀人，都这样。” 不知何时，老池已经来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卫易回头，发现小队四人，都正看着他。 四人当中，尤以老池和女修姜宁受伤最重。尤其是老池，这一战后，丢掉了一条胳膊。 “老池，你说，我是不是个坏人啊？” 卫易站起身，苦笑了一声，神情默然。 老池摇了摇头。 “那天在山谷内，是他们仗势欺人，最后也是死于他们自己的手段，怨不得别人。这次人家来找咱们报仇，作为哥哥，替弟弟报仇其实也没什么过的。但问题是，如果咱们不动手，死的就是咱们。” “至于其他这几个人，死的确实冤枉。但他们要是不死，日后死的可能就是咱们了。” 老池说完这些，叹了口气。 “无关乎对错，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只是为了活下去吗？ 卫易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这终究是他第一次杀人。在某一瞬间，卫易似乎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块，仿佛这次之后，变得硬了许多。 荒野上，雪越下越大，似乎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打算用一场雪，把这些地面上的血腥，全都掩盖住。 几人出于安全考虑，将这几名麦芒宗弟子的尸体，全都往兽潮的方向丢去。估计这场兽潮之后，这几个人会真的在妖兽嘴里消失，仿佛世界上从来就没存在过着几人一样。 至于这几人身上的法宝或是其他战利品，这次出于安全考虑，小队几人则完全没有拿。除了从几人身上搜出了一些灵晶，剩下的法宝和随身之物，哪怕是李茂那件灵器短戟，几人也一并都扔到兽潮里面了。 之前，小队几人的踪迹，便是从那几件售卖出去的法宝上泄露出去的。如今，几人当然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处理完战场后，不远处的兽潮有愈演愈烈之势，几人便快速离开此地。等到临近傍晚，终于赶到一个云梭的降落点，顺利登上云梭，返回了修真界。 这一次在灵源之地修行，小队几人原本收获颇丰，几人的实力，也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但一场血战后，几人身上都带了伤，老池更是丢掉一条胳膊。小队之前的收获喜悦，也就完全被冲淡了。 卫易坐在云梭上，望着窗外的白雪皑皑。 无关乎对错，只是为了活着吗？ 卫易满脑子都充斥了老池的那句话，眼前更是不断浮现，那名麦芒宗弟子临死之前的复杂眼神。大概还充满了对这世界的眷恋，不想那么轻易死去吧？ 可如果他不死，那很有可能，接下来就是小队这几人死。相比之下，自然还是应该这几名麦芒宗弟子去死了。 卫易心中某处，这次之后，终于彻底坚硬了下来。 为了活下去吗？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但他忽然举起双手，死死注视着。哪怕刚刚洗过，他仍是觉得，上面沾满了血迹，双手颤抖不止。 …… 云梭外，这场大雪越下越大，很快，整个世界就被一层白色笼罩。 这场大雪，真的仿佛就是为小队而下。这场大雪之后，估计先前小队战斗的痕迹，都会被彻底掩盖，再找不出任何痕迹。 乾安二十二年，隆冬。 这一年，苍灵有雪。 第一章 余波 回到补给基地后，伤势最重的老池和姜宁两人，直接进了医馆。 姜宁倒是还好，虽然也受伤不轻，但并没有伤及根本，只需要多静养一段时间。相较之下，老池就没那么幸运了，彻底丢掉了一条胳膊。 在修真界，能够让人断肢重生的丹药，并非没有。但据卫易之前从素那里听说的，这种丹药，品阶至少要达到灵阶上品。 灵阶上品丹药，是什么概念？那需要准炼丹大师出手，才能炼制。苍灵府明面上的准炼丹大师，数量绝对一只手能数清。想请他们出手炼制丹药，那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价。 至少以山阳小队如今的水平，就算将所有人的身家都加起来，然后再多出五十倍，也未必能买的下一颗灵阶上品丹药。 所以，老池这条胳膊，基本上算是就此消失了。 至于卫易，回到基地后，先是将老池他们送到医馆。等到两人伤势稳定后，老马和韩秋生两人分别留下照顾。卫易则是先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卫易直接将自己锁在房内，开始蒙头大睡。 他从未感觉过，自己这么疲惫过。 灵源之地一行，小队几人修为皆有增长。但与李茂一战后，不但接连用掉了三张保命的灵阶符篆，老池和姜宁的重伤，更是雪上加霜。尤其是老池，对于小队实力的打击，几乎是永久性的。 至于从几名麦芒宗弟子身上得到的一些灵晶，则聊胜于无。 不过，事后小队几人也觉得奇怪。以这几名麦芒宗弟子的实力，绝不至于如此寒酸。尤其是那个名叫李茂的内门弟子，如果不是偷袭得手，以小队当时的实力，正面对抗肯定连逃走都困难。这样的人物，又是大门派弟子的出身，身家应该远超几人想象才对。 但结果，除了那几件破碎法宝，还有那些聊胜于无的灵晶，小队几人再没有其他所获。而且那些法宝，出于安全考虑，几人也是全都扔在了兽潮当中，根本没带回来。 至于原因，有可能是出于小心，来暗算山阳小队之前，将身上的值钱物件都留在了修真界内某处。真相到底如何，随着几人全都死去，已经无从得知了。 这么算下来，小队几人这次，绝对算是血亏。 如今小队八人当中，赵阳闭关后尚未有消息，曹家兄弟上次重伤后，还在养伤，眼下又多了老池和姜宁两个伤员。看来，短期之内，山阳小队是不可能在进入沦陷区狩妖了。 三日之后。 当卫易重新走出房间，身上的衣物早已焕然一新，神色也恢复如常。 这一次，在灵源之地的战斗，对他而言，影响很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杀人，跟杀妖兽是不一样的。 这三天的时间，卫易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很多次昏昏睡去，又忽然惊醒。在梦里，他又见到了那名麦芒宗弟子，临死之前的不甘眼神。 对他来说，这就是噩梦。 好在，这三天之内，素一直陪着他，不断开导他，总算让卫易走出了阴影。 离开客栈后，卫易先是在基地内随意找了家食阁，大快朵颐。这三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一直都是靠辟谷丹充饥。这玩意儿能够让人不再饥饿，却不能补充卫易需要的灵力。等到桌子上摆满了扫荡一空的碗碟后，卫易这才觉得稍稍吃饱。给目瞪口呆的食阁老板扔下四颗灵晶，然后扬长而去。 话说，要是自己以后都这么吃的话，吃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换做以前，卫易可不敢想，自己一顿饭就能吃进去四颗灵晶，那可是四千灵钱！过去他做苦力的时候，在沦陷区出生入死两个月，也未必能赚这么多。 说起来，自从和素相识后，自己变化确实够大的。 这么一路想着，卫易一路慢悠悠的溜达着，很快来到一家医馆门口。 这家医馆，是如今老池他们养伤的地方。 之前灵源之地那场战斗中，几人在那个李茂的口中，得知灵源之地的事情，是曹文曹武无意中说漏出去才被发现的。所以回来之后，几人当然也就不放心曹家兄弟继续留在那处医馆，害怕会有人对他们不利，便转移到了这里。 曹武知道是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后，险些让五人丧命后，却是面若死灰，自责不已。 对此，其他人也没有太多责备。 卫易倒是也想过，是不是曹家兄弟有意透露出几人的行踪，心有不轨。不过仔细想想，曹家兄弟好像也完全没有这样的动机，而且素也说了，曹武在自责的时候，精神并没有任何异常波动，绝不像在撒谎，卫易这才彻底放下心。 不过，这次事情，也让卫易长了个记性。有些人，哪怕确实是可以完全值得信任的，一样不宜将所有事情都全部告知。比如这次，曹武是天生的大嘴巴。作为朋友，可以一百个放心。但有些秘密，却还是不让他知道的为好。 医馆内，几人全都躺在床上静养。 卫易走进来的时候，发现几人恰好都在。整个小队里，如今唯一不在场的，就只有还在闭关突破的赵阳。 “看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是不能再进沦陷区狩妖了。” 老池率先开口，打破了医馆内这种诡异的沉默。 “当然，咱们也用不着这么丧气。至少这一次之后，咱们解决了一个暗中的隐患，以后不用担心再有人暗算咱们了，也是件好事。” 老池倒是相对乐观。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但是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除了他之外，其他几人心里，却都非常沉重。 如果说，之前只是杀死一名麦芒宗的外门弟子，几人还根本不放在心上。那如今杀掉李茂这种内门弟子以后，几人心里就没那么轻松了。 任何一个门派，内门弟子，都属于核心圈。哪怕像是麦芒宗，这种整个苍灵府宗门内排名前三的庞然大物，化灵期的内门弟子，依然不可能超过三百名。而其中至少又有一半，是那种已经失去进阶希望的。像李茂这种年纪轻轻的化灵期，在宗门内受到的重视会远超想象。 之前干掉一个外门弟子，麦芒宗或许不会追查。但做掉李茂之后，麦芒宗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说到底，小队几人都是野路子出身，又都是莽修，没有什么根基。如今老池虽然进阶化灵，可要是跟那些真正的庞然大物相比，还是很不够看。 如果小队背后，也能有一尊同样级别的靠山，那还用在乎这些？ “我之前本来还想着，等老赵进阶化灵以后，咱们实力也算不差，可以弄个狩妖团。但如今看来，这个计划，也只能推迟了。” 老池没有明说，但是大家也都明白，短期内确实不宜再进入沦陷区。 之前李茂带着那几名麦芒宗弟子，前来暗算几人，虽然全都死掉了。可这件事情，未必就没有其他麦芒宗的人知道。如果这些知道此事的人，知道小队几人平安归来，但李茂却失去了消息，就算再笨也该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前往沦陷区，难免不会被这些人再盯上。反倒是大大方方的呆在苍灵府，他们没有证据的话，绝对不敢肆意胡来。 这段时间，小队几人只需谨慎小心一些，等风头过去。想来对于麦芒宗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一名化灵一重天的内门弟子，虽然非常重要，但还不至于让麦芒宗一直花大力气追查下去才对。 “反正也临近年关了，咱们这一年，也确实够累的，各自回家去好好过个年吧。至于以后如何，不妨等过了年祭之后，我们几个伤养的差不多了再说。” 老池的提议，很快得到其他人的一致同意。 然后，大伙便约定了时间，商量着年祭之后，重新回到补给基地碰面。至于仍在闭关当中的赵阳，老池则是用一份简单的通信玉简告知。当然，玉简当中，肯定是没有提及灵源之地那一战。这种秘密，老池还不至于傻到写在玉简里面，只有当面说才稳妥。 “小卫，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几人商议既定，曹家兄弟和老马姜宁夫妇，都会各自回家，韩秋生则一直都跟着老池。只有卫易，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回苍灵城。尤其是如今永子巷里，已经没了某个少女居住，卫易就算回去苍灵城，还是一个人。 但卫易略微想了下之后，仍是摇了摇头。 “算了，我还是要回苍灵城。年祭之前这段时间，我打算回苍灵城，再安心修行一段时间，修行到炼气期九重天，顺便也修习一下炼丹术。” 卫易说出这话，却非敷衍，而是早有打算。 他如今已是炼气期八重天的修为。在灵源之地这段时间，其实他的修为提升速度，要远超过其他人，也超过他自己的想象。如果不是李茂一行人的到来，他甚至有把握一口气跻身九重天。 不过就算这样，回到苍灵城后，哪怕修行速度不如在灵源之地。两个月之内，卫易还是有把握进阶炼气期九重天的。 “不过，你们倒是可以跟我一起回苍灵城啊？” 卫易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反正我记得，老池你和秋生姐，在苍灵府好像一样没什么亲人吧？不如来苍灵城，和我一起过今年的年祭？比起补给基地，苍灵城也更适合老池你养伤。而且，苍灵城的年祭，也要有意思的多啊？” 老池和韩秋生相识了一眼，觉得好像也无不可。 “好，那接下来，我们俩跟着小卫你走！” 老池爽朗大笑。 第二章 见字如面 原本卫易是打算独自返回苍灵城，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一直苦修下去，直到进阶炼气期九重天再说。 不过老池和韩秋生跟他一起回去，这件事倒是也令他十分开心。毕竟，经过这半年的战斗，卫易早已将老池他们，看作自己的亲人一样了。这种感觉，以往除了谢弦歌和大个子以外，还从未有过。 而且更令卫易出乎意料的是，不单单是老池和韩秋生，就连曹家兄弟和老马姜宁夫妇，听说此事之后，也是大感兴趣。不过他们都有各自家室，却是不方便跟卫易他们三人一块走。不过他们也约定，等到年祭的时候，会带着家人一同前往苍灵城。 如此的话，今年的年祭，说不定会是记忆以来，最热闹的一个年祭呢！ 卫易回忆起往年，最早娘亲还在的时候，那时日子困顿，他们在苍灵城有没有什么亲人，年祭的时候也不可能有多热闹。后来遇到谢弦歌以后，情况也差不多。 相比卫易每年年祭时的冷清，苍灵城每年的年祭，可就要热闹许多了。作为整个苍灵府的府城，苍灵城每年年祭的时候，都会举行各种大型的庆祝活动。有以城主府为首的大离官方实力发起的，也有各家大门派分头发起的。从年祭之前半个月就会逐渐开始，一直持续一个月的时间。 年祭，是修真界每年最盛大的节日。 故老相传，早在大离立国之前的部落时代，那时的天地，修者虽然也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但却非主宰。真正的主宰，乃是那些先天而生的自然神灵。他们奴役万灵，统治这方世界。直到万年之前，那位被后世修真者奉为修者始祖的大离皇祖，悍然发动了一场封神大战，将众神拉下王座，创立大离。自此，世间才由修者统治的时代，才正式开始。 而据传说，那场大战当中，修者其实大半过程，都处在弱势的一方。直到后来，那位大离皇祖独自斩杀了一头名叫年的神灵，整个封神大战才出现了转折。后世便将斩杀年的这一天，称之为年祭。 不过，万载岁月，到底还是太久了，很多历史流传下来，都早已失真。有人说，年并不是什么神灵，而是一头妖兽。也有人说，斩杀年并非那场大战的转折点，而是那场大战开始的号角。诸如此类，众说纷纭。当时的事情到底如何，估计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甚至就连那场封神大战，如今也只剩下传说，到底过程如何，已经很难考证。 但无论如何，年祭，这个修真界最盛大的节日，却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 这是整个修真界最盛大的节日，没有之一。 在医馆里又静养了几天后，老池终于能够自由行动。姜宁之前受的伤多是内伤，行动倒是早已恢复。至于之前伤的同样严重的曹家兄弟，修养了一个月的时间，也已经能够行走。 如此，小队几人，便开始准备各自离去。 “那……我们就等着年祭的时候，在苍灵城看到你们啦！” 卫易倒是满怀期待。这么多人一起过年祭，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我们应该会在年祭之前两天赶到，到了苍灵城，可就要小卫你安排啦！” “说起来，我还真没在年祭的时候去过苍灵城呢，这次可就要麻烦小卫你了。” “听说苍灵城的年祭，可是十分热闹的。” “年祭之前，苍灵城见！” “那好，苍灵城见！” “苍灵城见！” 距离年祭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小队几人，再次各自散去。 因为之前给过其他几人通信玉简的缘故，老马他们，也知道苍灵城小店的位置。所以，卫易也不担心等回头他们到了苍灵城，会找不到自己。 老池重伤在身，到底还是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次，三人不得不单独包下一辆驼车。好在如今卫易也算财大气粗，对于租用驼车的一千灵钱，倒也不算太过在意。 之前卫易的身家，在上一次从沦陷区回来之后，达到了顶峰，超过两百五十万灵钱。不过后来购买那枚灵晶法宝戒指，和那道殛雷符，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大概花掉了超过两百一十万。 而后面跟几名麦芒宗弟子一战之后，几人的收获少的可怜，卫易还失去了一张保命的殛雷符。倒是卫易这段时间，在灵源之地每天猎杀的妖兽颇为可观。不过之前逃得匆忙，卫易也就来得及将最容易携带的妖晶带出来。这些妖晶加在一起，大概能卖到十万灵钱左右。 加上卫易之前身上的灵钱，如今卫易能用的灵钱，大概在五十万左右。 要是换做一年以前，能够有五十万的灵钱随意花销，卫易只怕要乐疯了。不过如今他修为大幅提升，眼界也提升了许多。如今在他看来，这笔灵钱，也就勉强支撑修行到炼气期圆满而已。 驼车一路北行，一天之后，回到苍灵城。 卫易先是替老池两人找了家不错的客栈住下。老池虽然有伤在身，但医师说接下来只需要静养即可，倒是不用再去找医馆。等到这些全都忙完，卫易才回了永子巷。 “师傅，您回来啦！” 回到小院，卫易看到周良周济这两名炼丹学徒，恰好都在。 算起来，这次自己离开又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卫易也是十分愧疚，毕竟自打这两人成为自己的学徒后，自己多半也只是放养，实在算不得一个称职的师傅。 接下来的时间，卫易装模作样的询问了一番两人的炼丹课业。让他惊奇的是，这两人果然天赋不差，如今已经能够将辟谷丹和止血丹成功炼制出来。只是成功率还不是很高，只能勉强达到四成的样子。 对于这个结果，卫易其实已经相当满意了。因为并不是所有炼丹修者，都能像他一眼，有素在身边随时指导，而且是手把手的指导。一般市面上普通的炼丹修者，成功率若是能超过五成，就已经算是出师了。 “师傅，有个很重要的事。” 等卫易询问完两人的课业后，周良忽然走回屋，取出一枚通信玉简来。 “师傅，大概是你走之后五六天吧，宋家的人来了。”周良的话，让卫易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不过他们这次没来闹事，只是来送这枚玉简的，说是红姐给你的。然后告诉我们说，咱们小店以后可以正常经营了，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 这是什么意思？ 卫易有些疑惑的接过玉简。他知道，宋家不会无缘无故派人前来，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或许，答案就在这玉简当中？ 卫易朝玉简当中输入灵力，玉简上还封存有屏蔽禁制，显然还没有被第二个人看过。而且里面的灵力标记，也确实是少女自己的。 “卫易：见字如面” “我在云槐岭很好，真的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之前那个去店里把我带走的人，是我外公，相信你应该也听周良周济他们说过了。我外公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在我很小的时候，外公是个挺和气的人，会背着我娘亲，带着我去苍灵城买零食。” “之前我一直恨他，当然，现在也一样。我恨他为什么在我娘亲死的时候，会一句话都不说。这次回到云槐岭，外公跟我说了很多，其中就包括当时发生的很多事情。这些事情，老实说，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就不拿来给你添麻烦了。” “不过，在云槐岭，我的待遇倒是不差。大概是有外公给我撑腰，或者他们可怜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吧？我修行速度很快，如果不是外公觉得修行过快，会导致我境界不稳，对我日后修行不利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进阶炼气期八重天了。不过，外公对我在修行上的期望倒是很高，这段时间修为提升的同时，外公一直在想办法打熬我的修为根基。” “这段时间，除了修行，其他的时间我一直在研究制符。宋家确实有钱，有外公在，我用来练手制符的材料倒是充足的很，外公也帮我找来了制符师的传承。这会儿，我已经能试着制作法阶上品的符篆了。” “说这些，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我在云槐岭过的真的不错。至少在物资上，可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但是我在这里，过的真的没那么好。” “这座云槐岭，可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想要进来的地方，但我却只想离开这里。在外人眼里，这座云槐岭可能无比富庶，遍地都是灵钱。但在我眼里，这里除了灵钱，什么都没有。” “外公说，在我进阶化灵期之前，不允许我离开洞府。外公跟我说了很多，这些东西，我理解，但是不赞同，而且也无能为力。就像外公把我禁足在洞府范围内，我就根本走不出这里。想离开，只能按照他的意思来。” “还有一件事，我跟外公说过了，我们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所以以后，宋家的人不会直接去小店找麻烦了，至少外公不会，宋家的长辈们不会。你安安心心赚灵钱吧！记得要多努力一点，小店可有我一半的股份呢！等我突破到化灵期，回到小店，你要是不还我一份大大的产业，我确定我会很生气。” “祝好。” 卫易看着玉简当中的内容，久久无言。 …… 云槐岭，主峰上的洞府内。 和往日一样，结束了今天修行任务的少女，走到洞府外，看着面前的云海发呆。 在那封通信玉简当中，她只是简单的说，和外公交谈后，说服老人以后不会去找小店的麻烦，更不会去找卫易的麻烦。 但谢弦歌不会说，当时自己是用法宝指着自己的脑袋，用性命逼迫老人发下的誓言，承诺此般。 因为她不想说，觉得很没有必要。 谢弦歌站在崖畔，远望向苍灵城的方向，笑容灿烂。 “你要好好的啊！好好修行，好好赚钱，将来……” 少女呢喃到此处，忽然声音变得如蚊子般细小，哪怕在她身边，仍是细不可闻。 “将来有一天，能够娶我呀。” 第三章 找棵大树好乘凉 原本卫易回来之前，还在发愁如何对待和宋家的问题。 经过这几个月狩妖之后，卫易眼界也有了很大的增长，看问题也比之前深了很多。他很清楚，像云槐岭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如果正面与之冲突，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过去他以为，如果自己进阶化灵期，就有资格在宋家面前平等对话。但经过之前灵源之地一场厮杀后，他才知道，是他想的太天真了。 化灵期修者，以前他做苦力的时候，那绝对会视作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可如今，小队里不说正在闭关的赵阳，老池也早就是化灵期修士了。但对上那名麦芒宗内门弟子的李茂，一样没什么用。 他们这种背后没什么靠山的化灵期，还是无法让那些出身大势力的化灵期平等相待。 一个李茂，便已经让小队几人需要血战一场，后面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后续的麻烦。相比之下，宋家这些年在苍灵府的威势，甚至还要高出麦芒宗一头。而之前那名出身宋家嫡系子弟的宋先吉，身份其实还要高于李茂的。 以卫易如今的实力，如果只是正面招惹宋先吉一个人，那还有的打。可若是招惹整个宋家，那还真是远远不够看。 他之前甚至想过，如果宋家要对自己痛下杀手，自己该如何应对。 不过，眼下少女这一份通信玉简，却是让他稍稍放宽心了一些。至少，按照少女的意思，宋家的老辈人物，是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了。 但从少女的玉简当中，卫易也看的出来一些隐藏的深意。老辈人物不会对他做什么，可不代表年轻一代同样不会做什么啊？ “周良，周济，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回头去收拾收拾小店。如果没什么问题，从后天开始，继续营业吧。” 卫易淡淡开口，却让身旁两人，面面相觑起来。 …… 苍灵城，临近岁末，仍是不觉如何寒冷。 卫易一个人回到小店，看着空落落的百宝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前辈，好像……哪怕我跻身化灵期，仍是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啊？” 卫易猛地用拳头砸在桌面上，木桌轰然碎裂，木屑四溅。 “就算我进阶化灵期，在这个宋家眼里，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卫易一声苦笑，“之前我还以为，如果我跻身化灵期，就有资格去跟他们平等对话了，如今看来，倒是我太单纯了。” “若是想正面面对宋家，恐怕至少需要我达到化灵后期，才有资格让他们真正重视，然后平等对待吧？” 卫易轻轻低头，心中百感交集。 化灵期不同于炼气期，按照素之前说过的，化灵期每一个小境界的提升，都抵得上整个炼气期的全部修行。卫易自忖修行天赋实在一般的很，最近之所以能够迅速提升修为，也多半是因为素的关系。可化灵期，哪怕有素的帮助，卫易估计至少自己最少也需要二十年，才能顺利跻身化灵后期。 这是素的原话。而且卫易也知道，这也已经是极为恐怖的速度了。二十年，从炼气期八重天修行到化灵后期，如果不是素亲口承诺，恐怕卫易都要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二十年，对于他来说，仍是太长了。 “你着什么急啊？” 识海当中，素的声音，仍是不急不缓。 “老娘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只要你跻身化灵期，这办法就有的想。这话你难道忘了？还是说，你觉得老娘我是在骗你？” 说到这里，素仿佛有了一丝不悦之色，但是却让卫易眼前顿时一亮。 “难道……前辈有办法，能够让我在短时间内，拥有化灵后期的实力？” “你觉得呢？要是老娘有这个本事，不早拿出来用了？” 素的回答，打破了卫易的幻想。 “不过老娘之前说的，当然也不是骗你。”素话锋一转，继续道：“这其实是你的一个思维误区。进阶化灵后期，当然有资格让这个宋家平等对待。但想让这个宋家足够重视你，获得足够的话语权，却并不一定非要等到跻身化灵后期才行。” “老娘问你，之前那个名叫李茂的蠢货，除了化灵期的修为以外，最让你们忌惮的是什么？” 最忌惮的是什么？ 顺着素的思路，卫易开始思考下去。之前和李茂一战，是卫易经过的最为凶险的一次战斗。如果不是这名麦芒宗内门弟子大意，被老池成功偷袭，而且自己身上又恰巧有那张殛雷符，再加上素的帮助。当时的情况，怎么看都是小队几人应该败亡才对。 但其自身实力，却还并不是最让山阳小队忌惮的。如果真的只是忌惮李茂的实力，那如今李茂已死，山阳小队的几人，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事实上，最让几人觉得棘手的，不是李茂的实力，而是李茂的出身背景。 出身苍灵府三大宗门之一，且身为麦芒宗的内门弟子，这样的身份，才是最让山阳小队几人觉得忌惮的。 “最忌惮的，应该是他的背景吧？” “对啊！这种出身大势力的家伙，就这点最讨厌。打了小的惹出老的，打了老的惹出更老的，实在烦人的很。” “但老娘问你，如果你这次惹上的，不是这个麦芒宗的弟子，而是那几个圣地宗门的弟子。那你怎么办？要想让对方平等相视，难道要等到成为仙人，才能和对方理论？” “这种事情，你觉得可能吗？” 卫易挠了挠头，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惹上某个圣地宗门的弟子？他自认为自己好像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所以啊，这种事情，一般都不是这么解决的。”素语气仿佛有些鄙夷，继续道：“一般来说，你打了对方某个小的，惹出了老的。这个时候，往往不应该你这个小的，独自去对付人家老的，而是从你身后，请出一位同样级别的老的。小的解决小的，老的去跟老的扯皮，这才是最正常的法子。” “可问题是……我背后没有老的啊？” 卫易苦笑。说来说去，事情又回到了问题的原点。 小队之前杀掉李茂之后，为什么会那么忌惮对方报复？还不是忌惮其身后的势力很强，而自己这一方，背后却没什么背景在支撑。 要是自己背后，也能有一尊厉害人物支撑，自己哪还用担心这些破烂事？ “你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这么蠢！” 素声音显得有些愤怒，让卫易更加无奈。 “你个蠢货，你觉得自己背后没有背景，那你不会自己去给自己找一个背景啊！” 素理所当然的说道：“以你如今的年龄，若是没有老娘的帮助，能达到炼气期九重天或者化灵期，亦或是炼制出灵阶丹药，那都是很不错的成绩。这种成绩，若是放在当年的天玄山，自然不算什么。可要是拿到苍灵府这种小地方，还是能勉强瞧得上眼的。老娘知道你的嫡系，外人可无法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手里的牌！既然你身后没有什么势力，那为什么不找一方势力加入？给自己找棵大树不就得了？” 对啊！ 素的提醒，让卫易顿时如醍醐灌顶，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焦虑，在这一刻全都被一冲殆尽。 既然自己没有靠山，为什么自己不去找一个靠山呢？ 无论是十九岁的炼气期圆满，还是在炼气期就能炼制出灵阶丹药。这种事情，卫易以往只在那些真正的大门派天才身上，才听说过。尤其是后者，修为尤能用丹药和资源堆积出来，炼丹术这东西，可是完全凭天分的。 当然，他的炼丹术，其实也只是个空架子而已。卫易之所以能够在炼气期炼制出灵阶丹药，还是因为有素的帮助，若是凭他自己，可是万万做不到这一点的。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天才，从来都是那些大宗门，最为喜爱的。 卫易脑袋里瞬间冒出了很多想法。别的不说，单凭炼气期就能炼制灵阶丹药这一点，加入任何一个门派，绝对都会得到最大程度的重视。 在苍灵府，麦芒宗只是三大宗门之一。跟他并列的同等级宗门，可还有两个呢！ “前辈，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卫易忽然一拍脑袋，满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我之前听说，苍灵城好像要举行一个什么丹师试炼会？如果我去参加，在这其中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是不是就能快速取得那些大势力的注意？这要比我去找人家，要更快吧？” “小子你倒是开窍了，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素难得褒奖一次，让卫易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你如今自己的炼丹术，可没那个资格。若是想依靠老娘的本事，你还需要做很多。不是老娘不帮你，老娘如今虽然稍稍恢复了一些，但若是那个什么试炼会上有周天境修者出现，以老娘现在的神识强度，肯定会被发现。如果想让老娘出手帮你，在参加那个试炼会之前，你得先帮老娘多恢复一些，而且你自身的实力，也要再提升一些，至少要炼气期九重天才行。” 第四章 这一次，老娘亲自出手 苍灵城的丹师试炼会，每三年举行一次，极为有名。 哪怕卫易之前只是一个苦力，对于炼丹一窍不通，但对于丹师试炼会的名头，还是有所耳闻的。其实除了丹师试炼会以外，也有制符师试炼会、阵法师试炼会等等。这些试炼会，往往时间会错开。而最近的一场，便是接下来的丹师试炼会。 这是苍灵府所有炼丹修士的盛会，一般由城主府牵头，府内几家以炼丹闻名的门派协助举办。试炼会对于所有炼丹修者开放，无论有无门派，有无家族，有无师承，只要年龄在四十岁以下，炼丹术达到准炼丹师以上，皆可参加。 最重要的一点，是取得名次。 对于那些没有背景的炼丹修者来说，如果能够在试炼会上，取得不错的名次，脱颖而出。那自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受到各大势力的邀请，而且开出的价码，往往会很高。而且试炼会本身的奖励也颇为不俗，对于绝大多数修者来说，都很具有诱惑力。 而对于那些有背景的炼丹修者来说，同样重要。因为那些有背景的炼丹士或是炼丹师们，参加试炼会的目的，往往是为了替所在实力争得名次，这其实要比寻常散修更加残酷。 卫易属于前者。 按照惯例，每年的试炼会，一般会在上元日之后举行。算算时间，距离现在还有正好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倒是恰好够自己进阶炼气期九重天的。 不过卫易倒是并不觉得时间如何宽松。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一直用来修行，进阶九重天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问题是，如果想在试炼会上借助素的力量，那就必须先帮素恢复。而素要想恢复，需要的灵草，至少也是养神草这个级别的灵阶灵草。 一株养神草，如果是在苍灵城的那些灵草店里购买，少说也要十数万灵钱。以卫易如今身上的这点灵钱，根本买不了几株。 所以接下来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不但需要提升修为，更重要的是，需要赚来大量灵钱，以购买灵草供素恢复。 又是灵钱的事！ 一想到灵钱，卫易就又有些头疼。他如今赚灵钱的速度固然快了许多，但花灵钱的速度，也一样够吓人的。 “看来，接下来还是得靠炼丹赚钱啊？” 卫易无奈，赚灵钱这件事，大概真是修者需要面对的永恒难题了。 …… 小店重新开业，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虽说之前卫易售卖七香丸的时候，引起过不小的轰动。但是此事已经过了将近半年，自然也早就被人遗忘了。 “要不……我再炼制一些七香丸？” 卫易看着空落落的百宝架，心中犯难。 如今小店里，除了他和两个炼丹学徒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哪怕今天开业，店里也只有少量辟谷丹和止血丹，根本不像开门做生意的架势。 “七香丸这种东西，只有最先尝试的人，才能赚到甜头。要是老娘没猜错的话，如此这苍灵城里，应该已经有相似的仿制丹药了。如今就算你再炼制，估计也难有半年前的那种暴利了。” 听到素这话，卫易不禁摇头叹息。 炼制七香丸，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赚钱手段。哪怕以他今天的眼界来看，依然堪称暴利。 “不过嘛，如今你修为既然提升了不少，炼丹赚钱，自然会比以前更加容易了。” “而且这一次，老娘也没指望着，你能赚来多少灵钱，还是老娘自己动手吧！” “前辈您……难道是打算自己炼丹？” 卫易先是微微一愣，但同时又极为惊讶。 “不错，距离你那个什么试炼会，不是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嘛？单凭你的本事，想在两个月之内，赚来足够的资源供老娘恢复，那无异于天方夜谭。实话告诉你，若是想让老娘在试炼会上相助于你，少说也要弄来几百株养神草才可以。两个月的时间，以你的本事，你觉得你赚得来？” 几百株养神草？！ 听到这个数字，卫易顿时一阵头大。一株养神草，在狩妖楼兑换也需要十万灵钱和十万军功。而在正常的市场上，灵阶的东西，往往需要等值物品换取。如果单纯用灵钱的话，价格往往少说也要加上两到三成。 也就是说，一株养神草的市场价格，应该在十二万到十三万灵钱之间。 几百株，那可就是数千万灵钱了。 恐怕一名资深的化灵期修士，全部身家也就差不多这个水平。之前老池突破化灵期，所需功法加上辅助丹药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开销，大概也就花了一千多万灵钱。换句话说，上千万灵钱，已经能硬砸出一名化灵期修士了。 不过，当他听到素要亲自出手的时候，又瞬间将心放了回去。 既然素要出手，那赚灵钱可就要轻松多了。别的不说，单单之前炼制的紫气凝璇丹，以素的本事，一颗就能赚上近百万灵钱。炼制十几颗，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简单，老娘给你一份灵草的名录，你先去街上买来再说。” 素一边说着的同时，一边将一份灵草名录以神念告诉了卫易。如今随着修为的增长，卫易的精神也有了不小的进步。当初刚认识素的时候，接受一份功法会让他头疼的欲仙欲死，如今却只是轻微的头疼。想来等他跻身化灵期之后，这种头疼感觉，也就会彻底消失了。 “这是……灵阶的补灵丹？” 对于素刚刚给的这份灵草名录，卫易看了一下后，顿时大吃一惊。他看出这些灵草，正是炼制灵阶下品补灵丹的灵草。 “前辈，这补灵丹，是不是太大众了一些？这东西可没那么赚钱啊？要不，还是换成之前的紫气凝璇丹？” 卫易有些犹豫。补灵丹，绝对是修者最常用的丹药之一，从法阶到灵阶乃至玄阶，各种品阶都有。之前为了炼制紫气凝璇丹，为了解决灵力不足的问题，卫易就曾经炼制过这东西。不过相比之下，当时卫易炼制的，只是法阶上品。而如今要炼制的，确实灵阶下品。 二者虽然只差了一个品阶，但价值却相差数十倍。 不过相比之下，灵阶的回灵丹，价值却还是远远比不上之前素炼制的紫气凝璇丹。在灵阶丹药里面，大致相当于辟谷丹之于法阶丹药。 “你懂什么？正是因为这东西足够常见，哪怕作为灵阶丹药，在市面上也能比较容易买到，这才不容易引起人注意。” “我问你，若是老娘一口气给你炼制出十几颗颗紫气凝璇丹，灵钱倒是赚的容易，可你想没想过，如何出手的问题？难道要全部拿到拍卖会上？还是放在你这个小店？” “反倒是补灵丹，虽然是灵阶丹药，但又没那么稀奇。就算放在你店里直接售卖，也不是太大问题。而且若是能稳定供货的话，也能给你这小店带来不少名声，这才是最实惠的买卖。你如今也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了，以后最大的作用，应该是炼制灵阶丹药来撑场面，而不是花时间在那些低阶丹药上面。” 对啊！ 卫易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紫气凝璇丹这种东西，哪怕是拍卖会上，一般也很少出现。如果自己忽然带着十几颗紫气凝璇丹去拍卖，很容易就会被有心人给盯上，到时候说不定又会有麻烦。 反倒是灵阶下品的补灵丹。这东西相对常见一些，哪怕直接在店里出售，也可以用之前编造的那名师傅来解释。 如此，非但能够顺利出售补灵丹，而且还能一举打响小店的招牌。只要小店的招牌能够立住，以后那些法阶的低阶丹药，完全可以招其他的炼丹士来完成。 “不过就算是补灵丹这种常见的玩意儿，仍是不能一下子出手太多。一天最多卖个两三颗就行，若是再有人来，就直接说没有。否则的话，敞开了供应，一样会有麻烦。” “这倒是也正好。老娘每天帮你炼制两三颗补灵丹，余下的时间，你用来打坐修行。两个月的时间，怎么着也够你修行到炼气期九重天了。”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啊？” 卫易略微思量之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炼制法阶丹药，法阶的灵草，市面上可以随意买到。不过接下来，既然要稳定的炼制灵阶丹药，这恐怕……得找一家稳定的灵草供应商才行啊？” 之前卫易靠炼丹赚钱的时候，曾经和那个周家庄合作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因为宋家的事情，周家庄主动与卫易疏远，再加上卫易去沦陷区狩妖，双方也就基本断了联系。 至于周济周良两名炼丹学徒，那其实是因为之前双方签了协议。若是没有协议的话，卫易估计就连他们两个，可能也早就被叫回去了。 “城里供应灵草的多得是，随便再找一家就是了。这也值得思量？天下熙熙，皆为利熙；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你自己价值够大，有的是人愿意找上门来，为你主动提供灵草的。” 卫易点了点头，觉得好像确实是自己想的多了。 “也对。” 第五章 白阳草和补灵草 补灵丹，对于修者来说，绝对算是最常用的丹药了。尤其是狩妖者们，这玩意儿更是必备的物资之一。 正常情况下，修者体内灵力消耗之后，想要恢复，就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慢慢打坐恢复。这种方式，在灵气充裕的修行房里还好，速度还够快。可若是在外界，灵气稀薄，那就相当麻烦了。 另一种方式，便是依靠补灵丹这种丹药。 卫易之前在沦陷区狩妖的时候，就曾经用过不少补灵丹。在沦陷区，狩妖者需要时刻保证自己灵力充沛，以防止意外的情况发生。可是在沦陷区，哪里有能够让修者安稳打坐，安全恢复灵力的地方？这种时候，补灵丹就成了必备之物，自然也就很正常了。 而炼制补灵丹的主药，是一种叫做白阳草的灵草，所以有时候，补灵丹也叫做白阳丹。这种灵草随着年份的增长，品阶也会逐渐提高。普通的法阶下品补灵丹，只需要三年份的白阳草。法阶上品的白阳草，就需要十年份的白阳草。 而灵阶下品的补灵丹，则需要百年份的白阳草。 在苍灵城，如果想购买灵草，尤其是灵阶以上的灵草。十个炼丹师里，就会有十个人会说，云槐阁是最好的去处。这也是事实，在苍灵府，宋家几乎已经快要垄断了灵植行业。不过之前和宋家有了那样的交集，卫易当然也不可能再去云槐阁买灵草。 除了宋家的云槐阁以外，别的灵草店铺，倒也不是没有。但问题是，规模肯定没有云槐阁这么大，灵草也不可能比宋家更多。 最后经过一番筛选，卫易将目光放到一家名叫‘卓光灵草行’的灵草店铺。 这家灵草行，据说是由几个灵植家族合伙开办的，背后有一位精英灵植师和数位普通灵植师支撑。在苍灵城的灵草店里，也算很有名气了。 之所以选择这家灵草店，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这家灵草店背后的一个家族，极为擅长种植白阳草。而卓光灵草行内，售卖的白阳草也相对较多。 “百年份的白阳草？” 灵草店的伙计，在听到卫易提出购买百年份的白阳草后，就直接去带他见了店里的掌柜。就像之前卫易购买灵阶的法宝和符篆一样，灵阶之物，这些普通的伙计，通常是没有权限出售的。 “购置这百年份的白阳草，一般都是用来炼制补灵丹的。我观小友，应该是炼气期八重天的修为，这灵草，小友应该也是替其他人买的吧？” 这名灵草店的掌柜，并没有直接说是卖还是不卖，又以何种价格来卖。问完这几句后，只是低头品茶，仿佛对这场生意并不关心的样子。 但卫易敢确定这家伙此刻，绝对在盘算怎么从自己身上，压榨出最大的好处来。 “果然瞒不过前辈，在下购买这白阳草，其实是替家师来买的。”卫易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家师是一位新晋炼丹师，对于炼制这补灵丹，倒是有些心得的。” “哦？” 这名灵草店掌柜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将手中茶盏放下，多了两分喜色。 “贵师是刚刚新晋的炼丹师？这倒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不过，怎么尊师没有自己来采买灵草？不知尊师师承何处？” “这个……我师父只是为散修，其实没什么严格师承的。” 卫易摇摇头，故作遗憾道：“而且我师父不太愿意与人交往，更不愿意加入哪家门派。之前倒是有几家门派想请我师父加入，可我师父都拒绝了。要不然的话，也轮不到我来帮他买灵草，直接跟着享福就得了。” 卫易这话，看起来说的只是随口一说，但内里其实另有深意。 他是想通过这个，婉转的告诉这名掌柜，自己的那位师傅，并不喜欢被招揽。否则的话，对方肯定会抛出许多好处，希望吸引到自己这位并不存在的师傅做个客卿什么的，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卫易来此，只是想简单的买点灵草罢了。 “那真是遗憾了。” 掌柜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了遗憾之色，“那不知道，贵师是想长期在本店购买白阳草呢，还是打算仅此一次？” “自然是打算长期购买。” 卫易这时站起身，朝掌柜微微施礼，道：“临来之前，我师父曾经嘱咐过，贵店的白阳草，在苍灵府内都颇为有名。他希望能从贵店这里长期购买白阳草，以及其他一些灵草。” “这……” 这名掌柜听完这话，却是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露出了一脸沉思之色。 “实不相瞒，这百年份的灵阶白阳草，敝店确实是常年有售卖的。不过，这数量肯定是有限的很。”掌柜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其他炼丹师，也和我们店有不少合作，这灵草始终供不应求啊？就算我想结交贵师，想多卖给贵师一些白阳草，那就一定会动了原本应该卖给其他炼丹师的份额，这就让人为难了……” ‘你就吹吧！我就在这儿静静的看着你吹。” 卫易站在原地，脸上笑意不变，心里却如此嘀咕了起来。 白阳草，固然是灵阶灵草，是炼制补灵丹的必备之物。但苍灵府难道就只有你一家售卖白阳草？而且，苍灵府哪来那么多炼丹师？又有多少炼丹师专门炼制补灵丹？ 这名掌柜，显然是在自吹自擂，自抬身价罢了。 当然，卫易也理解这种举动。而且他也明白，若不是自己这次抬出一名并不存在的师傅，对方存了刻意交好的心思。恐怕就算有灵钱，人家也未必愿意大量卖给自己。 听着这位掌柜自夸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样，既然小友代表贵师，找上敝店，我们自然也不好推辞，也想交个朋友。不过这灵草嘛，我们也是数量有限，最多每月只能提供四十株白阳草。” “只有四十株白阳草？” 卫易这一次的吃惊，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这数量，确实稍微少了点。原本卫易估计的底线，至少也要六十株才行。 “这数量，确实有些少了，难道就不能再多一些吗？” 这名掌柜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来。“这确实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极限了，再多就会严重影响其他人的份额，其他炼丹师恐怕就要有意见了。而且一株白阳草，我们最低也只能卖到六万灵钱一株。” 对于这名掌柜的话，卫易自然是不可能全部相信的。 他宁愿相信，这名掌柜是因为第一次跟自己合作，觉得信不过自己，所以才不肯卖出更多的灵草。 “这……六万灵钱一株，是不是有点太贵了。我师傅可是很有诚意，打算长期跟贵店合作的。”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一番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卫易也觉得有些厌烦，但又不愿就此被对方赚去这么大一笔财富。 最终，双方商定的价格，是每株百年份的白阳草，五万四千灵钱。 至于其他辅助灵草，这名掌柜倒是大方的说要多少有多少。当然，价格上肯定双方还是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才决定下来的。 解决了灵草的价格问题后，双方签订了协议，约好接下来每三天，他们会去小店送一次丹药。每次送灵草的时候，再现结灵钱。 至此，灵草来源的问题，才算彻底解决。 …… 不得不说，卓光灵草行的信誉，确实是不错。第二天一大早，便将卫易订购的灵草，全都送到了小店。 或许，以后和他们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顺利拿到灵草，这让卫易心情大好。稍稍对周良周济两人嘱咐了一番后，便独自带着灵草，去了炼丹房。 接下来这两个月的时间，看来卫易又要过上除了修行就是炼丹的苦日子了。 “这灵阶的补灵丹，暂时你的确还没那个本事炼制。不过这法阶上品的补灵丹，你却是有能力炼制的。” 素这番话，自然是对卫易说的。 之前在灵草行谈生意的时候，素便突然传言，让卫易多购置一些，用来炼制法阶上品补灵丹的灵草。原本卫易以为，是素觉得灵阶的灵草不够炼的，打算在炼制一些法阶上品的补灵丹充数。他万万没想到，素让他买来这些灵草，竟然是让他自己炼制。 学习炼制法阶上品的补灵丹，接下来的日子里，卫易就又多了一项课业。 “娘嘞，都是为了赚钱啊！奋斗吧！” 卫易在心里暗骂一声后，开始放松精神。很快的，身体便再次交由素来控制。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后，随着对身体恢复了控制，这一炉法阶上品的补灵丹，自然也就炼制成功了。 “接下来，老娘休息一会儿，看你的了。” 大约是素之前炼化了一些养神草的关系，如今再次操控卫易的身体，已经无需再次沉睡，不过声音仍是略微显得有些疲惫。 …… 这一天深夜，当卫易回到永子巷小院的时候，又是筋疲力尽。 不过相对于身体的疲惫，卫易精神上却是十分亢奋。以至于早早回来的周良周济两人，第一眼看到卫易的时候，吓了一跳。 对此，卫易倒是满不在乎，只是将自己今天炼制好的丹药拿了出来，然后咧嘴大笑。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在咱们店门口摆个牌子，上面的字越大越好。” “就写……就写‘本店出售补灵丹’这六个字！” “师傅，这好像是七个字啊？” “啊？是吗？” “不不不，师傅说是六个字，那就肯定是六个字！” 第六章 素的另一面 转眼，临近年关。 苍灵城里，这些天明显比以往更热闹了几分，整座府城都多了一种重大节日的氛围。尤其是在坊市这边，许多商家都纷纷借此开始做各种促销活动。手段之多，让人目不暇接。 卫易从修行房走出来，连续大打坐修行数个时辰后，略微有些疲惫。 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过的这样的生活。每隔两天炼制一次丹药，另外两天则用来修行。今天恰好是卓光灵草行来送灵草的日子，也是卫易准备炼丹的日子。 至于修为，这段时间虽然也有所增长，当时肯定没有先前在灵源之地那么快。想来要跻身九重天，肯定是要等到年祭之后了。 “前辈，以前你们天玄山的年祭，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比苍灵城的年祭，还要热闹许多啊？” 走在大街上，感受路边越来越浓的年味，卫易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年祭？还好吧。” 识海当中，素的声音传来，“不过在天玄山，年祭并不是最大的一个节日，天玄祭日才是。” “天玄祭日？” 卫易恍然大悟。他忽然想了起来，天玄山，那可是曾经的八大修行圣地之一，也是修真界仅有的出过仙人的八个宗门之一。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包括那位最初的大离皇祖在内，一共出过九位至强的仙人。这九位仙人，虽然出现的前后顺序不同，但其实实力相当。只不过那位大离皇祖，作为修者历史上的第一位仙人，又创立了大离，地位是有些特殊的。 而那位创立天玄山的天玄仙尊，则是修者历史上的第八位仙人。 既然同样出过仙人，那么作为圣地之一的天玄山，将祭奠自家祖师的日子，看的比年祭更重一些，这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而且实际上，不单单只是天玄山内部，当年整个云莽修炼界，都有过天玄祭的习俗，同时视作是比年祭更盛大的节日。直到今天，哪怕发生云莽天灾之后，莽修们已经沦落到了修真界各地，这个习惯依然没有改变。 在苍灵府，很多莽修还是保持着过天玄祭的那一天。只不过这种行为，大都出自民间，并未出自官方。 “我记得，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天玄祭的日子，是我们最期待的了，因为那几天出去玩，长辈们不会管。” 说起了天玄祭，素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那时我爹对我要求很严，一年到头，只是让我修行再修行，根本就不让我出门，无趣的很。每次我偷偷溜出去玩，被他逮回来后，总会被他一顿臭骂，还总拿我大师兄来做例子。总是叨叨着什么你大师兄又如何如何？搞得我那段时间，最恨的人就是我大师兄。不过后来长大一点，才发现我爹说的倒也不错，大师兄是挺厉害的。” “那个时候，我爹一年到头都恨不得把我锁在家里，只有天玄祭的时候，才会允许我出去玩，但也就只能玩三天而已。那时候天玄山很热闹，山下那座天玄城更热闹。那时我爹对我管的严，给钱的时候更是抠门的很。也对，要不是他那个抠门性子，也确实……” “不过如此一来，老娘当时就只能成为一个穷鬼。去天玄城玩，又不能赖账，那也太丢分了。所以后来，我就把主意打到我大师兄头上，去偷他的晶卡。那时候我特别不喜欢我大师兄，所以每次拿到晶卡后，我都会去天玄城里把这张晶卡花的干干净净。当然，回去以后，肯定是要被我爹骂的，不过被骂我也觉得开心，觉得是捉弄到了我大师兄。直到很久以后，我长大了才知道，原来那张晶卡是我大师兄故意放在那儿的！” 说到这里，素声音都有些气急败坏，好像真的是挺生气的。 “哈哈……” 卫易倒是笑了起来。他可没想到，一向以老娘二字自居的素，竟然当年也有这样的一面。 “小子你笑什么笑！信不信老娘抽你！” 卫易的笑声，很快引来素的怒火，吓得他赶紧吐了吐舌头闭嘴，不过嘴角笑意仍是难以马上消去。 …… 一路回到小店，卫易看到周济周良两人都不在。此刻在小店的，只有韩秋生一个人。至于周良周济他们两个，若无意外，这会儿估计也在炼丹房里辛苦炼丹呢。 韩秋生到小店里这件事，大概是这段时间，唯一一件让卫易觉得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自打来到苍灵城后，卫易给老池和韩秋生找了客栈之后，便开始忙自己的事情。老池在客栈安稳养伤，倒是没什么值得说的。韩秋生却是不同，她可没有伤需要养。在客栈休息两天，又在苍灵城里闲逛了两天之后，韩秋生就开始觉得无聊。 觉得无聊的韩秋生，便提出想到卫易店里，做一个小伙计，权当解闷。 当时韩秋生提出这件事的时候，还弄的卫易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没拒绝。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韩秋生似乎天生就对做生意这件事极有天赋！短短两天时间，就把小店的这点生意全都摸了个清，更是让周良周济两人，对其马首是瞻。 再然后，韩秋生便开始直接接手小店的生意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卫易目瞪口呆。短短十几天内，韩秋生不但借着卫易手里的补灵丹，帮小店找来了不少生意，帮卫易赚了不少钱。同时还谈下了好几位，能够炼制法阶中品丹药的炼丹士，让小店内的丹药品种瞬间增加了很多。 尽管才接手不到一个月，但是易弦商行的生意，却开始让韩秋生做的蒸蒸日上了。 “秋生姐，灵草送到了吗？” 一进小店的门，卫易便朝韩秋生开口问道。 “送到了，已经给你打包好了。”韩秋生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摆放的灵草，然后又取过一枚玉简，递给卫易。 “这是昨天和今天的账目，你自己看看吧！” 卫易接过玉简后，只是随意扫了两眼账目，就将玉简重新放回桌子上。 倒不是他不信任韩秋生，只不过这是做生意最基本的规矩，韩秋生也乐的如此。 “秋生姐，还是你厉害，很有做生意的天分啊？” 卫易伸出大拇指，发自内心的佩服道。 “这有什么的？做生意无非就是讨价还价，买东西和卖东西，其实没什么两样。对于我们女修来说，这都是本能罢了。”韩秋生还是很谦虚的摇了摇头，不过马上就又笑出了声，“不过我也觉得，我好像是挺厉害的。要不然，我以后不去狩妖了，干脆在你这做个掌柜得了。” 说者未必有心，但听者却真的有意了。 或许……让韩秋生过来帮自己做个掌柜，也是挺不错的选择？ 卫易仔细想了想，觉得还真挺合适的。首先，同在一个狩妖堆，对于韩秋生和其他几人，他都是当做生死弟兄在看待，自然会绝对信任。而且随着小队实力越来越强，以后等老池伤养好了，风头也过了，狩妖队肯定要发展成狩妖团。几人各司其职，才是最好的打算。 若是能成立一个狩妖团，猎杀的妖兽直接在自己店里售卖，那赚来的灵钱，不就更多了吗？ 卫易想了想，便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却也没有马上说出来，只是暗自打算，觉得回头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对了，赵阳大哥来消息了，说一切顺利，已经成功突破到化灵期了。” 韩秋生再次抛出一个轻飘飘的消息，让卫易再次惊喜起来。 “老池昨天给他回了消息，说希望过几天后年祭的时候，希望他也能来苍灵城，和大家一起聚聚。另外，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曹文曹武，还有老马宁姐他们，应该就是这两天到了。” “哦？” 卫易点了点头，“那……我来准备一下？准备一下住的地方，大伙最好住在一起吧，也热闹些。” “不用啦，我已经都准备好了。”韩秋生轻轻一笑，“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你，你还是想想，怎么去多弄点灵阶的补灵丹。这玩意儿可是很抢手的，而且也能帮咱们赚来不少人情。” “说起来，你那位师傅，倒是真够神秘的啊？” 韩秋生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笑脸，提起了这个问题。卫易只好支支吾吾应付过去，说的肯定还都是之前那些老话。 只是……以韩秋生的聪明，再加上如今她负责店里的生意，难免不会发现什么啊？ 难道要如是告诉她，这丹药是自己炼制的？ 也不行啊！这样的话，只会牵出更多麻烦，更没法解释了。 取了灵草，应付了几句后，卫易便不再停留，将小店留给韩秋生自由发挥。 至于他自己，则是直接前往炼丹房，准备开始今天的炼丹任务。 “小子，这附近有周天境修士，而且，应该就是你之前遇到的那名周天境修士。” 临近炼丹房，卫易正打算跟丹坊管事租用炼丹房的时候，识海当中突然响起素的提醒。 “有这名周天修士在，老娘今天暂时无法出手助你了。今日你先自行炼丹吧，老娘需要收敛神识，以防被他发现。” 说完，素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第七章 巧遇 突如其来的巧遇，让卫易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倒是基本可以肯定，这名周天境修士，自从上次相遇后，便没有再出现过。那这次出现，应该也只是巧合，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还请稍等一下，四品炼丹房，如今恰好都已经被占用了。不过想来并不会等太久的，里面有一位炼丹师，预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卫易这段时间来炼丹房的次数多了，连带着，丹坊的管事老李，也对他熟悉了一些。而且因为卫易来丹坊的时候，经常独自租用四品炼丹房，这更是给老李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 在老李看来，卫易只是炼气期的修为，不大可能是一名炼丹师。之所以租用四品炼丹房，可能只是为了熟悉一下灵器丹炉什么的。这种情况老李过去也不是没见过，但大都只有那些苍灵府最顶级的家族后辈，才会做这种事情。 所以，在老李眼里，卫易也就渐渐成了这样的人，自然也就不敢怠慢了。 “无妨，今天只租用三品炼丹房就是了。” 卫易这些天下来，倒也能勉强炼制出法阶上品的补灵丹，只不过单凭他自己的话，成功率有些偏低，仅仅只有不到五成而已。 当然，这个偏低，也是相对于素那种肯定十成十的恐怖成功率而言。若是换做一般的准炼丹师，炼制法阶上品的补灵丹，能够达到五成的成功率，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管事老李见卫易已经下定决心，也就不再说什么，准备给卫易开启一间三品炼丹房。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嗓音响起，却让卫易猛然紧张了起来。 “咦，是小兄弟你呀？” 卫易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男人，应该是刚刚从炼丹房走出来。 “咱们之前有一面之缘，我还邀请你去我任教的灵术院，记得吗？” 男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隐藏身份的周天境修士，也是那位曾经邀请过卫易的许夫子。 看眼下的情况，这名许夫子明显还记得卫易，而且好像对卫易印象还很深的样子。 “哦？是许夫子啊！” 卫易也装作一脸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心中将之前那种忐忑感觉强压了下去。双手抱拳，朝许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在一名周天境修士面前，他有一种瞬间就被全部看透了的感觉，哪怕思想也一起被看透了。 “最近好像一直没怎么在炼丹房这边遇见过你啊？”许夫子倒是一副对卫易很感兴趣的模样，“之前我邀请你去我任教的灵术院参观交流，好像你也没来过。” “晚辈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有些私事，辜负了先生的美意。” 卫易这个时候，却是下意识的将腰压得更低了。 “无妨无妨。” 许夫子大度的摆了摆手，似乎也并没有将此事挂在心上。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若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来走走的。我们灵术院有几名夫子，水平倒是颇为不错的。” 许夫子面带微笑，就如同对一名灵术院的学员一样，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又聊了几句之后，许夫子这才转身离开。 “呼——” 眼见着许夫子的背影走远了，卫易这才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仍是不敢露出半点破绽，周天境修士，神识范围可是相当恐怖的，难保不会观察到他。 “卫先生，这会儿四品炼丹房已经腾出来了，要不要租用这间呢？” 管事老李的话，让卫易回过神来。 “不必了，还是要一间三品的炼丹房” 卫易摇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进入了炼丹房。 接下来，便是跟往日里没什么两样了。 眼下既然素不能控制卫易的身体，卫易当然也就没有能力炼制灵阶的补灵丹，所以卫易也就没有再去浪费，开一间四品的炼丹房。 和往常一样，卫易开始照常打开炼丹炉，开始控制地火，开始炼制丹药…… “小子！” 当第一炉补灵丹快要出炉的时候，识海当中，突然传出素的声音，让卫易吓了一跳。 连带着，身体跟着微微动了一下，丹炉下的地火瞬间失控，轰的一声，地火瞬间升腾起来。 这一下，卫易不用想都知道，这一炉丹药，绝对彻底炼废了。 “前辈，您干吗这么一惊一乍的？” 卫易略有些不悦，一炉丹药已经炼到最后，却因为这一下而炼废了，那可平白损失了好多灵钱的。 “蠢货，这点控制力都没有，倒是怪老娘的不是了？” “那名周天境修士已经走远了？”卫易将丹炉内废掉的药渣弄了出来，准备开始下一炉丹药的炼制。 “不是说，周天境修者，一个个都忙得很，整日都忙于闭关苦修吗？怎么还有心情，假扮一名灵术院夫子？这是什么恶趣味？” “所以，你才只是一名炼气期，不会理解周天境修士的！” 素在识海中继续传音道：“不过这次又遇到了这名周天境修士，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些事，说不定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说不定！” “机会？” “不错！” “你刚刚不是奇怪，这名周天境修士，为何会假扮一名灵术院夫子吗？这件事，老娘之前也有些奇怪，觉得只是他的怪趣味而已。不过老娘琢磨了一下，倒是觉得不太可能，反倒是另一种情况，可能性极大。” “另一种情况？” “到了周天境修士这个层次，不比炼气期或是化灵期。打坐苦修，增长灵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感悟。以你炼气期的修为，估计很难理解这件事。你只需要知道，很多周天境修士，为了方便自己感悟道的存在，往往会换一个身份，而不是以本身周天境修士那种高高在上的身份，在修真界生活。有的人喜欢遍行天地间的山川湖泽，有的人喜欢以百种身份在红尘中过百种人生，说到底，都是为了感悟修行罢了。” “前辈的意思是说，这名周天境……也是在做那个什么悟道？”卫易想了想，又问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就是想找一棵大树，找一个足够强大的背景吗？” “这名周天境六重天的修士，在老娘眼里，固然算不得什么。但放在苍灵府这样的小地方，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人物了。若是你现在能找到一名周天境六重天的修士做后台，你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倒是个办法！ 卫易抿了抿嘴唇，觉得这个主意，或许倒是真的可行。不过很快，他就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但是如果我长时间接近这名周天境修士的话，他会不会发现前辈您的存在？”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素的回答，让卫易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又彻底破灭了。 “以老娘现在的神识能力，若是长时间呆在这名周天境六重天的修士身边，的确有可能被发现。除非老娘能再恢复一些，炼化一些养神丹，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话……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卫易叹了口气，只能将此事暂且放到一边，继续炼制手头的丹药。 第八章 年祭（一） 此后的几天里，卫易一直重复着炼丹和修行相互交替的生活，日子过的也颇为平静。不过在这几天当中，小队其他几人，陆陆续续带着家属抵达了苍灵城。 最先到苍灵城的，是马达成姜宁夫妇，带着那个过了年祭即将八岁的儿子。一天之后，曹家兄弟也到了，也都各自带着家眷。作为兄长的曹文，已经有了孩子，是个女儿，才刚刚会走路。曹武倒是尚未有子嗣。 几人当中，赵阳因为突破化灵期后，需要闭关稳固修为，所以是最后才到的。等到他带着道侣过来的时候，距离年祭已经只剩下两天了。 自此，小队几人，终于再次聚齐。 而且，这也是卫易第一次见到其他几人的家眷。 为了方便大家聚在一起，卫易也难得大方了一回，特意在永子巷内一下子租了六个小院。以卫易如今的财力，当然有能力给几人租到环境更好的住处。之所以这样做，倒不是卫易吝啬，只是他对于永子巷，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认为这里才是他的家。 既然最好的生死弟兄来了，当然还是要领到家里住最合适。 六个小院，除了马达成和姜宁夫妇二人，共用一个小院外。其他人一人一个，就像在补给基地的客栈一样。老池和韩秋生，早则在半月之前便退了客栈，住进了小院。相较之下，卫易这座小院倒是清净了许多。因为到了年祭，两名炼丹学徒也需要回家，卫易大大方方的给两人放了半个月的假。临走之前，还各给两人包了个八百灵钱的红包，以求讨喜。 向来冷清的永子巷，这两天终于热闹了一些。 在卫易的记忆当中，好像还从未有过今年这样热闹的年祭，而且以往年祭，也从来没这么阔绰过。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素炼制丹药，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如今卫易身上的灵钱，不但再次轻松过百万，而且是达到了将近四百万之多。手头宽绰，卫易便想着去多置办一些年货，让大伙也能过上一个好年。不曾想还没等他行动，包括韩秋生和姜宁在内，还有那几名家眷妇人，早在几天以前，便已经开始了疯狂的采购。最后当这几名女子回到永子巷的时候，身后的年货直接堆积如山，用两辆驼车才勉强拉回来。 当这两辆驼车招摇过市，回到永子巷的时候，整条街的街坊都出来围观，并且议论纷纷。 这卫家小子，难道真的发达了不成？ 而当卫易回到永子巷，看到那两辆驼车，再看到巷子里那些街坊的指指点点。心里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有那么一点扬眉吐气感觉。 他记得，并不是很多年以前，自己跟娘亲相依为命的时候，年祭过的很是冷清。这些街坊有的倒是不错，愿意和娘俩好好相处。可有的是真的喜欢冷嘲热讽，巴不得看这对孤儿寡母的笑话。所以今天，当卫易看到某些当年对娘俩冷眼相加的街坊，这会儿眼睛里全都是艳羡之色，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这大概就是人性吧？ 当然，痛快归痛快，卫易还不至于像某些说书先生嘴里的那些故事一样，稍稍发达了一些之后，便转回头对那些当初和自己有些冷嘲热讽的街坊做点什么。他觉得那样实在是很没意思。他觉得娘亲说的那句话很对，要多记人家的好，少记人家的不好。于是当天下午，卫易便提上了不少灵兽肉，去挨家挨户拜访那些，当年对娘俩曾经有过一些帮助的街坊。 当那些街坊看到他提着礼物上门，那种笑呵呵打招呼的感觉，则是让卫易更加受用。 距离年祭还有三天的时候，卫易给两名炼丹学徒放了假，本来想着当天小店就关门歇业，自己也能休息几天。不曾想韩秋生倒是当掌柜当上瘾了，非要再开两天。就这样，直到年祭前的最后一天，整条街上除了食阁以外的全部商家，都早就关门了之后，小店才最后一个歇业。 腊月二十九，距离年祭还有一天。 小店关门之后。卫易去街上的一家点心铺子里，买了几种特殊的糕点，又买了一些香烛和祭祀用品，然后想了想之后，又去买了两坛子灵酒。 按照习俗，腊月二十九，是要去给长辈亲人上坟祭祀的日子。 当卫易走到坟场附近的时候，发现往日里阴气森森的坟场，今天倒是有很多修士前来拜祭。 这片坟场很大，大大小小的坟头估计有数万座。 许久之后，卫易来到一座坟前。这座坟冢，并不是很大，墓碑上刻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卫易娘亲的，另一个，自然是卫易他爹的。只不过，这坟里只有卫易娘亲一人的尸骨。至于卫易他爹，因为当年云莽天灾，是死在妖兽兽潮当中，根本找不到尸骨，所以只能做了一个衣冠冢。 卫易将香烛点燃，然后将那些祭品一样一样摆好。尤其是卫易特意买来的糕点，卫易记得，那是娘亲生前最喜欢吃的东西。只不过那个时候，娘俩实在很穷，一个灵钱要掰成两瓣花。每次娘亲买了糕点之后，自己还是舍不得吃，都是先给卫易吃。卫易那会儿太小，还以为是娘亲特意买给他的，所以等到最后，娘亲就只能吃一点糕点渣了。 如今，卫易有了买点心的钱，甚至有了直接买下十座糕点铺子的钱。 可是，娘亲不在了。 世事大抵如此，往往是所求之人与所求之事，不能两全。 将糕点摆放好以后，卫易跪在墓碑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娘，我过的真的挺好的。我现在赚钱的本事很好，如果您再想吃糕点，我已经可以买下一整个糕点铺子了。”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我乱花钱的。您总说要燕子衔泥，持家有道。这个道理我懂的。” “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看您了，可不是我没良心，这半年我去沦陷区狩妖了。嗯……遇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都是那种很好很好的人，他们对我也很照顾。”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我炼气期八重天了。” “我现在过得真的很好啊！” “……” 墓碑前，这个在沦陷区中见惯了生死，内心早已变得坚硬的年轻人，脸庞终于还是渐渐有泪水滑落，渐渐有呜咽声响起。 几年以前，娘亲刚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几年之后，当少年变成青年，并且已经能够在沦陷区内独自猎杀妖兽，可这其中的辛酸，却无人可以诉说了。 那一年，娘亲刚走，卫易在花光了身上的灵钱后，又无法再城里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只能饿着肚子。最惨的一次，他曾经三天没有吃东西，最后走投无路，他只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来到这片坟场，靠那些坟头上的祭品饱餐了一顿。 那一晚，他抱着爹娘冰冷的墓碑入睡，却比在永子巷的家里，睡得更加安稳。 所有的这些不容易，卫易曾经只跟大个子一个人说过。后来大个子死了，那么以后，卫易大概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了。 相比之下，如今虽然同样有困境存在，但至少已经不用靠那些坟头上的祭品，才能勉强吃饱活下去了。 真的已经很好了。 许久之后，卫易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那一抹晶莹，站起身，再次朝墓碑拜了一拜后，转身离去。 “爹，娘，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应该就是一名化灵期修士了。” 和几年前，卫易第一次来坟场这边祭拜的时候相比，这一年，卫易离开的背影，高大了许多。 第九章 年祭（二） 腊月二十九过后，便是除夕。 永子巷内，家家户户早开始换上了崭新的楹联，红底黑字，怎么看着都让人觉着喜气。 哪怕以前很穷，每年年祭的时候，卫易还是会上街上去买来一点红纸，自己写上一副从别人家门上摘抄下来的春联，挂在自家门上。因为娘亲在世的时候说过，过年贴春联，辞旧迎新，可以除掉过往一年的晦气，给新的一年带来好运。 不过，卫易的字可实在是不怎么样，用之前谢弦歌的话来说，只能算是乌龟爬爬。对此卫易不置可否。而且自打认识了谢弦歌之后，卫易小院每年的新春联，就全都由少女代笔了。 今年的新春联，自然不可能是少女亲自书写的，是之前几个女修去街上疯狂采购的时候，一并买回来的。听说是在一家专门出售春联的店里买到的，一副春联就要两百个灵钱。卫易如今当然不会在乎区区两百个灵钱，可还是觉得这钱花的有点冤枉。因为买回来之后，卫易拿着仔细看了好久，也没看出来这东西到底值钱在哪？好像还不如往年谢弦歌写出来的。 将自家门前贴上崭新的春联后，卫易退后两步，看有没有贴歪。最后贴那张福字的时候，和往年一样，卫易将福字倒过来以后，大喊了一声‘福到了’，才将福字最后贴上，极有仪式感。这也是卫易自打很多年前就养下的习惯，因为按照云莽老家的习俗，春联这东西，都是家里主事男丁张贴。而且贴完之后，需要家里的小辈大喊这么一声。喊得声音越大，就越能吓跑邪祟，来年家里就会更加兴旺。所以卫易小时候贴春联，都是娘亲在旁边打下手，贴完春联后，他便这么扯着嗓子喊上一句，恨不得整条永子巷都能听见。 贴完了自家的春联后，卫易看了眼旁边那座小院，有些犹豫。但半晌之后，还是再次取来了一副春联。 卫易觉得，哪怕谢弦歌眼下不在，但还是应该贴一副春联，有点喜气。否则等到少女日后回来，说不定会埋怨自己。 说起谢弦歌的这座小院，之前少女为了购买那份制符传承，曾经抵押给别人一段时间。卫易也是直到少女被带回云槐岭之后，才注意到此事。后来卫易身家渐丰，赎回这座小院自然不算困难。不过小院里面，经过这一转手后，已是面目全非。卫易这些天有空的时候就过来，按照记忆当中的样子，想要尽量将小院恢复原样。 要是有一天，谢弦歌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小院恢复如常，一定会觉得很开心才对吧。 给少女的小院贴上了春联，卫易便打算转头回去。不过他刚刚转身，便看到韩秋生刚好走了过来。 不过和往日里不太一样的是，韩秋生今日穿着打扮，倒是与平时大不相同。平时在沦陷区，韩秋生大都身着战甲，把自己从头到脚保护起来，就算偶尔回补给基地休整，也从来都是战甲不离身。没想到今天倒是例外，换上了一身女子青衫，却是极美。 “怎么？给那位姑娘家贴春联？” 韩秋生也是路过，但看到卫易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啧啧，按照咱们莽修的老规矩，一般能够贴春联的，可都只有自家男丁。” 韩秋生轻轻眯起眼，笑起来竟是美的惊心动魄，调侃道：“小卫，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姑娘啊？” 谢弦歌的事情，卫易之前闲暇的时候，也跟小队其他几人提起过。不过以往在这个问题上，只有老池他们几个无良家伙，才会调侃卫易，韩秋生可是从来都没参与过。 所以这次韩秋生问这个问题，倒是让他一时间竟呆住了。举着那个装着浆糊的白瓷碗，傻愣愣的站在谢弦歌的小院门口。 之前，周玉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想起那个整天喜欢穿一身大红衣衫的小黑炭，卫易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挺喜欢她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卫易虽然一直将少女当做家人，可扪心自问，这种喜欢，却是不同于对韩秋生或是姜宁的这种喜欢。 对于后者，肯定只是当做家人的那种感觉。那既然这样，对于前者，是不是就属于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了？ 好一会儿之后，卫易第一次郑重其事，重重点头。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 韩秋生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应该是？我要是那个姑娘，听到这话，肯定转身就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实在是太笨了。” 韩秋生没再理睬卫易，直接走过他身边，摇头笑笑。 但在那一瞬间，韩秋生的眼神里，却仿佛有那么一丝失落。 …… 除夕傍晚，烟花满天。 因为几个小院当中，数老马和姜宁所在的那处小院最大，大伙便选定在这里吃年夜饭。卫易印象当中，还从来没有哪一年如此热闹，如此丰盛。几名女子忙活了一个下午，做了好大一桌子饭菜，让卫易有一种想把桌子都吃进去的感觉。 小队八人再加上家眷，一共十几个人，围坐了好大一桌。 “这是咱们这些人，第一次聚在一起，一块吃一个年夜饭。” 所有人坐下后，老池笑呵呵的举起酒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老池。 “在我记忆当中，上次年祭这么热闹，好像还是我十四岁那年。”老池竟难得的有些羞赧。 “我记得云莽天灾之后，我跟秋生刚逃到苍灵府的时候，第一个年祭，过的特别惨。那会儿兽潮还没平息，你们应该都记得吧？但是人心惶惶，都在传兽潮好像明天就要过留川河了。没记错的话，我和秋生刚来的时候，应该是十月份。当时本来是打算再往北走的，可是走到这儿以后，突然发现，身上一点钱都没有了，再往前走也是饿死的命。没法子，当时我就找了个苦力的工作，是给前线战部运送物资。工作很累，但是钱赚不着多少，挨饿是常有的事。” “那年年祭，我记得回家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年三十的晚上了。我当时觉得既然是年祭，就应该有点过年的气氛，所以就用身上的全部灵钱，买了两只烤鸡，打算跟秋生一人一只。结果回到家，秋生这个小财迷啊，看见我手里的烧鸡就笑了，但听说我身上已经没有灵钱了，马上脸就黑了。” “哈哈……” 老池说到这里，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那天，我跟秋生只吃了一只烤鸡，倒不是说我不想吃另一只，没法子，另一只让秋生给藏起来了。第二天去做苦力的时候才发现，那只烤鸡让秋生装到我包里了。可我当时不知道啊，秋生也没跟我说。所以那一天我就只能饿着肚子干活，这只烤鸡是怎么带去，又怎么带回来了！” 几人再次哄笑，可是笑容之间，却又有点想哭的感觉。 当年刚刚到苍灵府的时候，老池和韩秋生两人是这样，其他几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再后来，就遇到了老赵，然后是曹文曹武，再然后是老范和老马，还有姜宁。最后老范又受了伤，小卫又加入进来。” 老池说的那个名叫老范的人，正是卫易加入之前，小队里那名感知修者。卫易记得老池以前说过，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范国沛。说起来，若不是他受伤离队，卫易还不能加入到山阳小队当中。这个人卫易从未见过，但听老池他们说，自打那次受伤经脉被重创之后，老范就绝了修为更进一步的可能。所以就回到苍灵府，用之前狩妖的积蓄，买了二十亩灵钱，做了一名灵植夫，日子过得倒是也还不错。 老池高高举起酒杯，缓缓道：“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们，你们让我知道，原来云莽天灾之后，我池东山在这世上，还有家人！” “这一杯酒，只敬家人！” “诸位，饮盛！” 老池仰头一饮而尽，其他人亦是如此。 这一刻，卫易忽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好像很多年以来，他都不曾觉得如此豪气，如此温暖。 这一刻，卫易觉得，只要小队几人在一起，只要家人在一起。哪怕再有十个李茂在面前，他也能一拳打死，毫无畏惧。 身边有他们在，何处不可往？何事不可为？ …… 这一场年夜饭，众人吃到很晚。 女子们倒是还好，吃过了年夜饭，便凑在一起带上孩子，去街上看那漫天的烟花。至于老池他们几个男人，则开始敞开了喝酒，完全不管不顾了。喝到最后，老池酒量够好，倒是还能站着。可酒量远不如老池他们的卫易，早已经烂醉如泥了。 卫易只记得，这天自己是被老池背回自己那座小院的。 不过当他被老池放到床上，老池转身离去后，本已快要醉的不省人事的卫易，却突然强挣扎着坐了起来，朝脸上泼了一把凉水，让自己稍稍清醒了一些。 “前辈？您在吗？” 勉强清醒一些后，卫易却是坐在床上，勉强开口道。 “在，干嘛啊小子？” 素的声音很快传来。 “前辈能不能拉我进一次识海？”卫易勉强支撑着身体，却是提出了一个这样古怪的请求？ 素也有些疑惑，不过却并没有拒绝卫易的请求。“你要干嘛啊？别抵抗，老娘拉你进来。” 又是一阵恍惚的感觉，不过这一次，卫易却是分不清，到底是进入识海产生的眩晕，还是醉酒的感觉。 识海当中，却是依旧如常。 “你要干嘛啊？” 卫易看着眼前这名宫装女子，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素好像真的很像自己的娘亲。 然后，下一刻，卫易对着素拱手抱拳，弯腰施礼。 “前辈，过年好。” 勉强支撑着说完这句话后，卫易终于再也无法支撑，醉意如潮水般袭来，身形直接在识海当中消失，睡了过去。 识海当中，只留下满脸错愕的素，但是很快，素又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就为了这个？这小子，有毛病吧？” 素笑骂了一声，但很快，素像是想到了什么，渐渐微笑。 “过年好啊，小子。” 第十章 年祭（三） 苍灵城每年的年祭，都是极为热闹的。年祭这一天开始，城内会组织各种盛大的庆典。尤其是除夕之后，年祭这一天。作为新年开始的第一天，也是举行真正举行年祭的日子，格外隆重。 一大早，卫易因为昨晚的醉酒还有些头疼。其实昨天年夜饭上，几个男人里他是喝得最少的那个。奈何他酒量实在太差，完全属于那种沾酒便醉的。他本来还想多休息一会儿，只是天才刚亮，老池就找上门来疯狂砸门，让卫易不得不爬了起来。 “快点啊！不是说好了去看年祭庆典的吗？” 老池昨晚明明喝了那么多酒，眼下却像没事人一样，这不禁让卫易大感郁闷。不过他这时候也才想起来，之前确实和小队其他人约好了，今天要一块去看年祭庆典的。 “这才什么时候啊？我多睡会儿行不行？” 卫易看了眼天色，顿时有些郁闷。这会儿天色才刚刚亮，年祭庆典，可是要等到临近正午才正式开始的。而且地点就在苍灵城郊外，从永子巷这边走过去，半个时辰都用不上。 “你去没去过年祭现场啊？” 老池却是一脸看白痴样的表情看着卫易，“这会儿去都已经挺晚的了。再晚，咱们还能抢上靠前的好位置吗？要是躲在后面，能看清什么啊？” 这倒也是。 卫易无奈的点了点头，示意老池先回去，自己稍微洗漱一下，马上就会过去找他们。 苍灵府的年祭现场，卫易长这么大，也就只去过一次，还是好多年以前。唯一去过的那一次，卫易最大的印象，就是人多！当时卫易还是和他娘亲一起去的，两个人别说挤进去看了，就连稍稍靠近一些都做不到，那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年祭现场，恐怕哪一年聚集到现场观礼的修者，都不会少于十万人。 以往，对于这些非要去现场观看年祭的修者，卫易只有两个字的评价，那就是‘闲的’。总觉得有那功夫，还不如躺在自家床上多睡一会儿。可没想到，今天他也要成为这些闲人当中的一员了。 用冷水洗了把脸之后，卫易总算彻底清醒了过来。这个时候，老池又找了过来，他连忙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免得自己身上酒气熏天，这才出门。 才刚刚清晨时分，卫易发现，街上人已经很多了。尤其是朝年祭现场那边，越走人越多。看来愿意起早去抢个好位置的，还真不止自己这些人。 年祭的会场，是位于城外十里左右一处云梭降落场，临时被征用来的。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主要是因为每年举行年祭的时候，前来观礼的修者，都是达到十万人这个级别的。十万修者，那是什么概念？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头。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山人海。在苍灵城内，根本找不到能让如此多修者聚集的地方。也就只有城外的这处云梭降落场，平时最多能容纳上百艘云梭同时停靠，才能满足这一点。 临近会场，卫易发现此处已经有人满为患的倾向了。 在会场中央，早在数日之前，便搭建了一座雄伟祭台，高达三丈，上面有一尊高大青铜鼎。 年祭的祭台，也被叫做报春台，关于祭台的高度，大离司礼院也曾制定过详尽的规定。府一级的祭台，最高不能超过三丈三；界一级的祭台，最高不能超过六丈六；而那座咸安城外的祭台，高度则可达到九丈九。 除此之外，关于年祭的礼仪制度，其实还有很多。比如祭台上的花纹图饰等等。不过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太繁琐。哪怕是城主府司礼房里面，那些最博学的老监事们，也未必能全都知晓，更别说卫易这种普通人了。 因为来的比较早，在加上卫易他们这一行人当中，多是杀气腾腾的狩妖者，而且又有两名化灵期修者在其中。所以在人群中向前走的时候，难免就要多了些优势。最终，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最靠前的位置，距离那座祭台不过十几丈远。再往前，便有战部军士阻拦。卫易还是第一次如此靠近，站在此处，连祭台上的那些繁复花纹壁画，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距离祭典开始，还有足足一个半时辰。 “别说这些孩子了，能够在这么靠前的位置观看年祭，我都是头一遭呢。” 卫易心中感慨。几个男人自发围成了一个圈，将女眷和孩子护在里面，以防被旁边的人挤到。尤其是老池和赵阳，两人这会儿再不掩饰，身上化灵期的灵压释放开来，无形中让周围修士都下意识退后一些。最终几人附近，竟然反倒松快了一些。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年年祭的时候，会场四周都要有这么多战部戍守在此了。” 老池看了眼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感慨道：“这要是会场内混进两个蛮荒妖族，趁着待会儿举行祭典的时候来个自爆……那估计真的得死很多人吧？” “这倒也是。”卫易点了点头。实际上，老池说的事情，还真的曾经发生过，只不过不是在苍灵府罢了。 眼下会场上修者如此密集，要是真有一头妖兽自爆袭击的话，恐怕真的造成很大的损失，死个千八百人都算轻的。 当然，年祭如此重要的祭典，苍灵城城主府方面，肯定也会做出最周密的防备。单单卫易知道明面上的，会场附近就驻扎了三个战部。而且会场内还布置了禁空禁制，化灵巅峰修者都无法飞行。而且在人群当中，肯定还有很多城主府暗中布置的高手存在。所以卫易觉得，哪怕真的有意外发生，肯定也能第一时间被镇压了。 在距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负责主持年祭的城主府的人，终于出现。在此之前，周围战部已经用人墙清围出一条通路，可以从会场外直达祭台。于此同时，远处天空有几艘大型观礼楼船飞来，最终悬浮在会场正上方。 观礼楼船，一共有六艘。 在年祭祭典的现场，布置有大型的禁空禁制，修者正常情况下是不能飞行的。卫易刚才还真的好奇的试过，在此禁制下，只要他双脚离开地面，哪怕只是想要跳起来，都会瞬间感觉到巨大压力，重新将他压回地面。但这几艘观礼楼船，却不会受到这禁空禁制的影响，可以在空中自由悬停。 这也是城主府订立的规矩，每一个拥有周天境修士坐镇的实力，可以拥有一艘楼船进行悬空观礼。 六艘观礼楼船，代表了六个顶级大势力。其中最大的那个，自然属于城主府，而且卫易严重怀疑，那位号称苍灵府最强修者的府主大人，此刻就正在这艘楼船上观礼。 而另外五艘楼船，其中三艘分别属于玉山派、拂水阁和麦芒宗这三大宗门，一艘属于前线戍守战部。 最后那一艘，则是属于云槐岭宋家。 这是苍灵府无数家族当中，独一份的荣耀。 当宋家那艘楼船抵达之后，卫易站在地面，远远仰望着。可惜那艘楼船和他的距离太远，他只能依稀望见，楼船前面观礼的位置上，有大概百余人，人影绰绰，根本看不清长相。 不知道，那个被带回云槐岭的少女，此刻在不在这艘观礼楼船上。 …… 于此同时，宋家的那艘观礼楼船上。 今日在宋家的这艘楼船上，虽然某个少女依旧被禁足在洞府内，并不在楼船上。而且实际上，以少女的身份，在宋家虽然是嫡系主脉，但是似乎也不够资格登上这艘楼船。 不过，少女虽然不在这艘楼船上，但是某个跟少女关系很深的人却在。 比如，少女的那位外公。 “云青兄，半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作为宋家的二十四位长老之一，宋云青在楼船上的位置，也是相当居中的。宋家有长老二十四位，但是今日随着楼船过来观礼的，只有五位。这五位宋家长老，在楼船上的地位就如同主人一样，自然也比较重要了。 “未息兄，确实很久不见啦！” 宋云青对凑上来的这个青衫男人拱了拱手，微笑示意。这个男人，身份倒是不俗，是府内一个门派的掌门。门派虽然依附于宋家，是宋家的附庸，但本身实力亦是不弱。门内有四位化灵后期的高手，眼前这位掌门，则是化灵八重天的修为。 宋家的观礼楼船，其实只有一小半是宋家自家族人。另外一大半，则都留给了那些客卿，或是附庸实力。这也是宋家表示出来的一种诚意。 男人这样的身份，就算宋云青，也不敢怠慢。更何况这个男人，本身和他私交也不错，绝对算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云青兄，我听说……前段时间，云青兄的外孙女，刚刚返回云槐岭。” 宋云青眼神微眯。他眼光何其老辣，眼前这个男人一开口，他大概就知道男人想要说什么了。 “若是云青兄有意，也可以将她送到我们门派修行。鄙派虽然条件算不得最好，可这小丫头若是肯来，我自当亲自收为真传弟子。而且实不相瞒，我有个孙子，与她年纪恰好相仿，这云青兄是知道的……” “未息兄，年祭仪式马上就开始了，咱们还是等会儿再说吧。” 宋云青微笑着将男人的话头岔过去，只是以即将开始的年祭仪式推脱。但是作为一派掌门，男人当然也不傻，自然听出了宋云青的拒绝意思。 “好！那就等年祭仪式结束，再与云青兄相叙。” 男人再次拱了拱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宋云青看着男人的背影，依旧笑容不该，但是心里却不由叹息了一声。 像宋家这种大家族，资源灵钱样样不缺，可同样有无法避免的烦恼。比如刚才这位掌门联姻的想法，在他看来，就很麻烦。 其实自打少女回到云槐岭，从各方面或旁敲侧击，或主动上门询问此类事情的，并不算少。只不过宋云青都一一推脱了，不曾更少女说过而已。而且……当年的事情，也确实让老人心中有了一道疤，一道无法愈合的疤痕。对于联姻这类事情，老人不反感，但是本能的回更加慎重。 “不过……此事倒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 宋云青摇摇头，不再去想此事。今日他虽然人在楼船上，但是心却不在这里，而是想着另外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不是按照家族规矩，他这个长老今日必须出席，他根本就不愿意过来。而且他相信，不光是他，此刻楼船上其他几位长老，都是跟他一样的心思。 今天的宋家，可是有比年祭更重要的事情呢！ …… 随着城主府修士的出现，会场内开始有音乐声响起。十几名身着祭祀长袍的司礼房执事，缓缓走上祭台。 而在这些司礼房执事之前，为首的是一名老者，须发皆白，穿着和其他执事不太一样的祭祀长袍。这位老人，卫易以前在那些幻光上曾经见过，正是那名苍灵城司礼房的主事。 这位老人，每年都是苍灵城年祭的报春人，这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老人走上台，年祭正式开始。 “皇祖在上……” 在那些宏大的祭祀音乐的伴随下，这名老人开始诵读那冗长的祭祀道文，内容大都是一些对那位大离皇祖歌功颂德的东西。这些祭祀道文，每年其实都一样，并没有什么新东西。 整篇祭祀道文，老人念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然后便是一些繁杂的祭祀仪礼。卫易以前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今天身处现场，距离祭台如此之近，他却仿佛真的感受到了年祭的意义。 这是后人对先民的祷告，是对祖先的怀念，以及对那位被誉为修者始祖的大离皇祖的崇敬。 整个年祭仪式，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 “礼成！” 随着老人声音响起，时间正好到了午时，一点都不差。老人此时走到那尊青铜大鼎前，敛袍下跪，朝大鼎三叩九拜。下一刻，大鼎当中，凭空生出一股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大鼎当中的火焰，既是所谓的报春火。 所谓报春火和报春台，皆是由此而来。这青铜大鼎也并非凡物，而是极为神奇，大鼎本身会和大离咸安城外的那尊祭鼎，有一种玄妙的联系。而且这种联系，仿佛跨越的时间和空间。据说在正午时分，咸安城的那口祭鼎会被点燃起报春火，与此同时，整个修真界任何一个地方，所有大离官方的祭鼎，都会同时燃起火焰。 报春火顺利燃烧起来，既预示着新的一年春天的开始，所以才叫做报春火。同时，报春火顺利燃起，也意味着那座天下首善之城的离都，正是太平的时节。 …… 识海当中。 当那座大鼎当中，报春火熊熊燃烧起来。素一身宫装，静立在识海上，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虚空。这一刻，素其实是在通过卫易的眼睛，看着那处祭台上的火焰。 “一家一姓报春火，岁岁年年说太平。” “大离皇祖开立人族纪元，受后世香火供奉，理所应当。离姓享受万年国祚，这方天地也无话可说。” “可你们咸安城……终究不是那位大离皇祖啊！” “呵呵……” 第十一章 乾安二十一年 随着那位白发老人走下祭台，今年的年祭，便算是终于完成了。 而那尊青铜大鼎内，报春火熊熊燃烧起来，则意味着乾安二十一年，正式开始。 新年快乐。 年祭既已结束，会场上超过十万的修者，便开始缓缓散去。而天空中那几艘高大的观礼楼船，也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在天边。 卫易静静看着那几艘楼船消失在天边，心中百感交集。 六艘观礼楼船，代表了苍灵府最顶级的六方势力。这六方势力，皆有周天境修者坐镇。而那些能够有幸被邀请，登上楼船观礼的修者，也无一不是身份极为尊贵的修士。 毕竟，就算是那艘最大的城主府楼船，最多也就只能容纳百余人登船观礼。而其他几家的楼船，为了表示对城主府的尊重，或者说对大离官方的尊重，都会修建的比城主府稍小一些。所以这几家的楼船，所能容纳的修士，还达不到百人。 楼船的位置，就这么多；想要上去观礼，当然就很有讲究了。 如城主府的那艘楼船，就只有内城的那十几位各房主事，以及一些城主府的重要人物，才有资格。那分属三大门派的楼船，上面则都是各自宗门的长老或是真传弟子。军方楼船上的席位，则属于那些战部将军或者统领。 而宋家的那艘楼船，有资格登上去的，应该是宋家的嫡系二十四位长老，以及一些宋家化灵中期以上修为的客卿，或是一些宋家最有些的嫡系子弟。 当然，除了这些人以外，六大楼船上，也会有一些其他势力的修者。这些势力，往往都像是这六大势力当中某一方的附庸。就比如拂水阁下属的几个附属宗门，每年其门派掌门，就一定会到楼船上观礼。这不但是拂水阁对其身份的认可，也是他们对于自身站队的一种表达方式。 总之，这几艘楼船上，每一个位置或者说每一个修者的存在，背后牵扯到的事情，都多如牛毛，根本理不清。 不过，在宋家的那艘观礼楼船上，卫易敢肯定，谢弦歌的那位外公，绝对有资格在上面。 自打谢弦歌被带回去之后，卫易其实也通过很多渠道，大致了解过一些宋家的事情。云槐岭宋家内部，大致有宋姓和非宋姓两大派系。非宋姓的这一系，大都是一些宋家的家族供奉客卿之类，或者那位宋家老祖宗的几名外姓弟子和其后人。而宋姓当中，则又分为主脉和旁系这两大分支。 在宋家，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祖宗，自然地位最高，在家族内可以做到一言而决。不过自打那位老祖宗进阶周天境以后，已经很少参与家族具体事务的管理了，大都交给家主和家族长老议会来打理。宋家的家主，地位自不消说。单以地位而言，完全就等于几大宗门的掌门。而家族议会的长老，其权力和地位同样不容小觑。某些时候，长老议会的权力，甚至比家主还大。 宋家的家族议会，如今一共有二十四位长老。其中宋家主脉十二人，旁系七人，外姓客卿五人。 而谢弦歌的那位外公，那位名叫宋云青的老人，便是那主脉十二位长老当中的一人。 这样的身份，会有什么样的地位，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小子，刚刚举行庆典的时候，有两个周天境修者的神识探查过你这边。” “嗯？” 卫易正随着人潮开始退去，素却让他再次紧张起来。 “放心，这两个周天境，应该只是粗略用神识扫过一下，看看有没有隐藏的妖兽。想要发现老娘，那是不可能的。”素倒是极为自信。 “不过，刚才这两名周天境这一探查，老娘倒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素略带神秘道：“这两名周天境修者，其中一个稍弱，从神识强度上来看，应该只是周天境一二重天的水平。这名周天境，身处在那艘通体铁甲的楼船上。” “通体铁甲？” 卫易略一思量，便猜出了这名周天境修者的身份。因为刚刚半空中的那六艘观礼楼船上，那艘通体铁甲的楼船，正是属于三大宗门之一的拂水宗。 那么这名周天境修士的身份，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另一个，稍强一些吧，来自于最大的那艘楼船上。而且……老娘应该不会感知错，那名周天境修士，应该就是之前和你在灵术院里偶遇的那名周天境。” “什么？！” 卫易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脸上表情顿时一变。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此刻还跟小队其他几人在一起，便收起了这份惊讶的表情。 只是……坐在最大的那艘楼船上？ 素所说的最大的那艘观礼楼船，自然是属于城主府的那一艘。 难道之前自己遇到的那名周天境修士，竟然……就是那位苍灵城主大人？！ 苍灵城城主，向来深居简出，好像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对于卫易这样的普通修士来说，绝对是无比神秘的。 卫易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要知道，坊间传闻，那位神秘的苍灵城主大人，本就是府内第一高手，修为要比府内其他几名周天境更强。而且对于这个传闻，无论是城主府还是三大宗门，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向来强势的三大宗门，对于城主府也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尊敬。这意味着，这个传言，应该并非空穴来风。 城主府内，倒也并不是只有这位城主大人，摆在明面上的，就还有那位城卫军将军的韩大统领。至于在暗地里，卫易相信应该还有其他的周天境修士。 如果真的是那位府主大人…… 卫易苦笑了一声。那自己可就真的算是两次拒绝这位府主的邀请！ 这种事情，大概放眼整个苍灵府，自己都是独一份的吧？ …… 落日黄昏当中，云槐岭主峰峰顶，聚集了近四十人。 因为今日正是年祭的关系，除了派出许多家族长老和客卿，去苍灵城外观礼外，云槐岭内，也同样举行盛大的年祭仪式。 其实不光是云槐岭宋家，很多门派或是家族，年祭的时候，都会举行盛大的年祭仪式。至于像三大宗门或是云槐岭宋家这类的顶级豪阀，更是极尽所能，唯恐落于人后。 但是今天，在年祭仪式之后，宋家所有高层，无论是宋姓长老还是外姓的客卿，包括之前在苍灵城外观礼的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迅速赶回，距离在此处。 能够站在这里的，一共不到四十人，每一个都是宋家族内真正的权柄人物。但今天，这些人却全部聚集于此，在此等候。 而且，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这四十人，全都安静站在主峰峰顶的这处空地上，默然肃立。而在他们面前，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石门紧紧关闭，没有一丝缝隙。而在众人眼中，这扇石门的背后，却仿佛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哪怕他们这些人，每一个在这座云槐岭，都能算是一等一的大人物。 可石门背后的光景，他们依然从来不曾知晓。 整个宋家，除了寥寥几人外，再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这里。 众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老人表情淡漠，盯着洞府大门，肃然静立，如同一个乖巧的孩子。 这个老人，正是宋家如今的当代家主，宋云楼。 主峰峰顶，视线一览无余，云海都位于脚下很远，极尽壮阔。夕阳斜斜照射，将人们的身影拉的极长。 这些宋家的高层们，其实从正午之后，就开始在此等候，已经等了快要两个时辰。可是面前那尊巨大石门，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能够让所有宋家高层，无怨无悔在此等候的，自然只有那位宋家老祖宗一人了。 在云槐岭，这位宋家老祖宗，地位是极其超然的。虽然明面上，云槐岭所有事物，都是宋家族长和二十四位长老，共同商定。但实际上，真正的权威，还是这位宋家老祖宗。如果有一件事，哪怕宋家族长与二十四位长老全都同意，可只要这位老祖宗不同意，一样可以一言而决。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云槐岭宋家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老祖宗而存在。如果老祖宗有一天不在了，看似如日中天的宋家，说不定用不了两年，就会彻底衰落。 当夕阳即将落入地平线下的时候，那扇石门，终于有了动静。 以族长宋云楼为主的宋家高层，立刻弯腰行礼。 “恭迎老祖宗出关！” 四十余位宋家高层，这一刻仿佛成了蒙学学塾当中的孩童，恭迎自己的先生到来。 “都在啊？今天不是年祭吗？倒是难得，让你们在这儿等了这么长时间。” 石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男人，看起来倒是颇为年轻，仿佛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男人上身裸露，皮肤黝黑，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云槐岭内最底层的灵植夫。 如果是在山下，普通修者遇到这个男人，估计没谁会将此人和权柄二字联系在一起。 但这个男人，确实正是那位威名远播的宋家老祖宗！ “都起来吧。” 这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见众人依旧在躬身行礼，很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走到宋家当代家主宋云楼面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小子，这几年没见，你看起来又苍老了不少啊？” 宋云楼只是苦笑，脸上却露出一副仿佛孩童样的表情，竟是做了个鬼脸。 一个看起来须发皆白的老人，却要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面前，做出这种表情，而且还要被其称呼一声小子。这样的事情，在当下这些宋家高层看来，却完全没有任何不妥。 因为这位宋家当代家主，本就是这位宋家老祖宗的嫡亲孙子！ 这大概也是很多高阶修者，都会面对的问题了。要知道，普通炼气期修士，寿元不过百余年，若是长寿些的，寿命超过百岁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极少罢了。化灵期的修者，理论上寿元最长却可以达到两百年。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更多情况下，化灵期修者能够活到一百五十岁，已经殊为不易了。而像宋家老祖宗这种周天境修者，寿元极限则可以达到五百年之久！ 宋家老祖宗，如今才刚刚两百岁出头，相较于其周天境的五百年寿元，确实算是很年轻了。 “这些年你也为家族做了不少，辛苦你了。”看似只是只有四十多岁的宋家老祖宗，看到眼前已经须发雪白的亲孙子，似乎也有些惆怅。“年祭之后，你就来主峰峰顶，跟我一起闭关吧。宋家的事情，你就先不要管了。专心跟我闭关修行，虽然你进阶周天境的希望很渺茫，可只要有半点机会，咱们还是要试一试的。” “是，爷爷！” 宋云楼听到此话后，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当中，竟然也显现出一丝火热。 即便是对于他这个宋家的族长来说，能够进入那扇石门背后，跟这老祖宗一起修行，也是莫大的荣耀！ 宋家老祖宗说完后，也不提此事，而是看向其他宋家高层。 “今天把你们叫来，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告诉你们，咱们宋家的云槐秘境，已经让我修补的差不多了，可以再次进入。不过，老夫虽然最近十几年，都在花时间修复此秘境，可仍是效果有限，也就能勉强让炼气期修士进入。” “接下来，你们在族内的炼气期后辈当中，选择一些资质好点的，二十人左右吧！回头老夫替他们开启一次秘境，看有没有哪个幸运的小家伙，能够得到那份机缘，让这秘境成功认主。” 说完，这位宋家老祖宗便再次摆摆手，示意众人退去，自己转身回了洞府。 石门再次关闭。 只留下众人，站在那里，呆立当场。 第十二章 化整为零 年祭祭典仪式之后，其实整个年祭真正好玩的东西，才刚刚开始。从这一天开始，苍灵城里会举办各种活动，一直持续半个月的时间，热闹至极。 但从年祭仪式结束后，卫易便跟小队其他人暂时分开了。 从年祭之后的第二天开始，卫易便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那种生活，每天重复的在修行房打坐，或者去炼丹房继续炼丹。 这样的生活，其实是极为枯燥的。 卫易当然也不喜欢这种枯燥。尤其是在年祭这种特殊的日子，当其他人都在苍灵城里玩乐，卫易却要独自开始修行，这种感觉绝对算不上好。 但是，年祭的那一瞬间，看到那艘楼船的时候，卫易第一次觉得，他和那个被带回云槐岭的少女，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每当卫易想起那艘高高悬浮在半空中的楼船，想到宋家那几乎令人绝望的强大，就会立刻凭空生出新的动力。 卫易坚信，有付出，总会有回报。 汗水是不会骗人的。 在年祭之后第十一天，当整个年祭已经趋近于尾声的时候。修行房内，突然传来卫易的大笑声。 终于成功了！ 随着丹田当中，第九条灵力流的成形，卫易终于进阶炼气期九重天。 曾几何时，在卫易眼中，那些炼气期九重天的狩妖者，都是极为了不得的厉害角色。如今，他自己也成了这样一群人当中的一员。 在修行房里又修行了两个时辰，将九重天的修为彻底巩固下来之后，卫易便离开了修行房。 他并没有继续修行下去的打算。 修为已经进阶到炼气期九重天，按照素的意思，接下来一段的时间，卫易会稍稍放缓一下修行速度，打磨一下基础，好为接下来凝璇做准备。而且初入九重天，和九重天圆满，除了在凝璇的时候会有差别，其他的时候其实差别不大。 最重要的是，如今距离年祭当天，已经过去了十几天。 距离炼丹师试炼会的开始，已经很近了。 丹师试炼会，从每年年祭之前，就开始接受炼丹师们的报名，截止到年祭之前的上元日。上元日之后第二天，便是丹师试炼会召开的时间。 报名的事情，卫易当然早就已经做完了，他可没有将事情拖到最后一日的拖延症。 不过，到了这会儿，卫易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要替老娘炼制足够的养神丹。只要老娘能够得到足够的恢复，帮你在丹师试炼会上一鸣惊人，绝非难事。” 对于素的保证，卫易倒是一点都不怀疑。长久相处下来，素的能力，已经得到了绝对的证明。 “我倒是不担心前辈的本事，”卫易忽然苦笑了一声，“我只是……现在好像有一个问题，前辈需要一百株养神草。这短短三天之内买到，有点困难啊！” “那是你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素很不厚道的直接将锅全都甩给了卫易。 卫易叹了口气，觉得事情稍稍有一点麻烦。 养神草这种灵阶下品的灵草，不像法阶灵草，只要有钱，市面上货源有的是。一个炼气期九重天的修士，贸然去一家之前从未打过交道的灵草店购买此物，就算他身上灵钱够，人家也未必愿意买。能卖给他一两株，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而素所需要的养神草，是至少一百株！ 一百株养神草，卫易估计就算很多灵草店就算全都搬空了，也拿不出这些来。而且灵草店也是有专攻方向的，像卫易之前合作的那家灵草行，人家压根不卖养神草。如此数量的养神草，卫易估计只有云槐阁才能轻易拿出来。但问题是，他又不愿意也不能去跟云槐阁买灵草。 若是之前每天都去市场上买一两株，兴许事情还能好些。不过那样又不现实，因为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苦修，再就是炼丹赚钱，根本也抽不出时间来。 “看来……只能化整为零了。” 卫易琢磨了片刻，便有了办法。他先是去了趟附近的一家晶行，然后便转身回了永子巷。 回到永子巷后，卫易却是将小队几人，全都叫了过来。 “小卫你居然已经进阶九重天了？！” 卫易还没来得及说话，老池却是已经发现了他的修为变化，一脸的怪异。 “什么？九重天？”其他人在得到卫易的答复后，也是一脸的蒙圈。 “这速度，已经不输那些顶级大门派的天才了吧？” “不对，小卫本身就是个天才才对吧？” “小卫，跟我们透露一下，是不是你那位炼丹师师傅，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完了，这次我又成了咱们小队里，修为最差的那个了。” “……” 卫易苦笑着听完几人的反应，最终也只能将自己修为快速增长的事情，归结于自己那位子虚乌有的师傅。他可没想到，几人会对他修为进阶的事情，反应如此之大。 “先不说这个了，这次让你们过来，是我需要请你们几个帮我一个小忙。” 卫易从腰包里掏出了七张晶卡，一一递给众人。 “小卫，你什么意思？！” 卫易拿出晶卡后，几人短暂的沉默了片刻。然后紧接着，姜宁却是第一个站起来，怒目而视。这番看起来毫无来由的怒气，让卫易也是一脸懵圈。 “小卫，以咱们的关系，你找我们几个帮忙，难道还用先给点灵钱？” 姜宁皱着眉头，怒道：“要是你真觉得，咱们的情分就只有这样的话，那之前你在沦陷区吃了那么多灵食，都是姐一个人做的，你是不是该把那些钱也一并给补上？” “是啊小卫，你这就不厚道了。”老池也在旁边附和道：“要是你觉得，咱们的情分真的就只有这点，那咱们小队，以后也就可以散了。” 卫易笑了起来。 对于小队几人的误会，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倒是也反应过来，确实是自己这个动作容易引起误会。而且其他几个人的态度，也让他心中温暖。 “想什么呢你们几个？” 卫易笑着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觉得像我这种脸皮这么厚的，找你们几个帮忙，会付你们几个薪水吗？” 第十三章 养神丹 卫易说完这话，大伙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那你这意思是……” 卫易指了指桌上的晶卡，平静道：“七张晶卡，都是不记名的，每一张里面都有两百万灵钱。接下来大伙得帮我去做一件事，就是去城里那些灵草店里，买一种叫做养神草的灵阶下品灵草。只要每一株的价格不超过十五万，都买下来，有多少买多少。要是灵钱不够了，还可以再来我这里拿！” “乖乖，七张晶卡，这就是一千四百万啊！” 姜宁看着卫易的眼神都变了，“小卫，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小土豪啊！” 卫易讪笑两声，却是没有回答姜宁这个问题。不过几人当中，只有韩秋生，大概知道他身上灵钱的底细。 经过这段时间的疯狂炼丹，卫易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一口气就赚了一千五百万灵钱！ 如今卫易的身家，大概在小队几人当中，要排的上头一份。像老池赵阳他们，虽然狩妖多年，积蓄不少，可之前突破化灵期的时候，一下子就消耗了那么多，所以如今身上的灵钱，估计肯定是不如卫易的。 “如果买到了养神草，就第一时间拿回店里给我，这些……这些都是我替我师傅买的，很急，所以只能请你们帮忙一起去买了。” 卫易的请求，自然得到了大伙的支持，尤其是老池和赵阳，之前突破化灵期的时候，两人都曾因为丹药的事情，觉得欠了卫易一个不小的人情。如今能够替卫易做点什么，他们也很高兴。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小队其他七个人，开始分头行动，去城里各家灵草店铺一阵扫荡。 而经过几人这一番财大气粗的扫荡后，结果，竟然让苍灵城里的养神草数量锐减。许多商家私底下纷纷交流后发现，原来竟然有一伙人在疯狂购买养神草。于是某些商家有存心不良的，便开始想着囤货居奇。可当他们将养神草拿到手里以后，却发现之前那伙疯狂购买养神草的家伙，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前囤积的养神草，也只能暂时砸在手里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几人分头行动，速度其实相当之快。仅仅两天时间，卫易之前给出去的一千四百万灵钱，就被他们一口气花了个精光。而这些灵钱，最后却是买来了一百一十四株养神草。而他自己，则是又花了一百二十万灵钱，去购买了诸多辅助灵草。相较于灵阶的养神草来说，辅助灵草都是法阶灵草，倒是很容易就买到了。 连卫易自己都没想到，之前这个让自己觉得颇为麻烦的问题，竟然解决的如此容易。 “看来……确实是人多力量大啊！” 卫易感慨道：“尤其是老池和赵阳他们两个，作为两个化灵期修士，出面去买灵草，也要容易很多。” “这是当然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些周天境修士，不去闭关修行，反倒要花时间打理俗事？不就是因为这个？若是有自己的势力，很多不必要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帮你打理。当然，前提是你自己得足够强，能替你的附庸提供庇护。” 说到底……还是自己要足够强吗？ 卫易之前还真的想过这个问题。随着他修为逐渐提高，比如买灵草这种事情，确实也不能总是让自己去做。既然如此，若是小队几人，直接组成一个势力，又如何呢？ 正常来说，化灵期修者，就有资格去城主府报备，申请成立属于自己的门派了。 卫易倒没想过成立门派什么的，不过他觉得，随着小队几人修为越来越高，以后肯定不能只是做一支单纯的狩妖队，肯定是要有其他发展方向的。而且小队几人之间，可以说得上是绝对的信任。若是能继续聚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势力，这对大伙来说，也都是很有利的事。 不过，眼下首先要做的，是自己需要先在那个丹师试炼会上，一鸣惊人，然后找一棵够粗的大树依靠。要不然，宋家和之前结怨的麦芒宗，可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难的。 卫易甩了甩脑袋，开始重新专注于眼前。 一口气挥霍了一千五百多万灵钱后，卫易终于将所需灵草全部备齐。然后，卫易就再次带着这些灵草，钻进了炼丹房内。 “距离丹师试炼会，只剩下不到两天时间了。一百颗灵阶丹药……咱们也未必炼的完啊？” “不是未必，是肯定炼不完！” 素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没有办法。哪怕你这两天不眠不休，老娘最多也就只能炼制二十颗养神丹。剩下的养神丹，就只能接下来在试炼会期间，慢慢炼制了。不过，就算数量再少一些，其实也无妨。老娘估摸着，三十颗养神丹，应该就足够让老娘，在那个拂水宗周天境的眼皮子底下，帮你却能不被发现了。” 卫易点了点头。之前跟素聊过，他也知道一颗养神丹，对于神魂恢复的作用，大致相当于生服三株养神草。 之前卫易第一次购买养神草的时候，哪怕素愿意出手，也没办法借助他的身体，炼制灵阶的养神丹。如今随着他修为进阶，可以炼制养神丹，才算彻底物尽其用。 “总之，尽力就是了。有三十颗养神丹，就足以让老娘恢复到不惧周天境初期修者的感知，若是有一百颗，那就可以完全屏蔽掉周天境中期修者的感知了。” 卫易点了点头，然后彻底放开心神，将身体交由素来控制。 随着卫易修为提升，素又恢复了太多。如今素再控制他的身体，已经极为轻松了。 “若是你能成功进阶化灵期，到时候老娘再控制你的身体，那就真的一点消耗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卫易再次开口，却已经是素的声音了。 炼制灵阶丹药，时间要远比法阶丹药长很多。之前炼制紫气凝璇丹的时候，卫易可是一口气支撑了足足两个时辰。而这养神丹，炼制的时间同样不短，即便素亲自出手，也要花费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一个半时辰后。 随着一声轻鸣，丹炉下的火焰终于熄灭。卫易一挥手，一颗雪白色的丹药，便从丹炉当中飞了出来，落入卫易的手心里。 然后，这颗市价至少一百七十万灵钱的养神丹，就被卫易直接丢进了嘴里。 第十四章 丹会 元宵节过后，苍灵城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对于这座自上古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古城来说，年复一年，已经度过了太多个年祭。城里的人们也习惯了这一切，过了上元日之后，整个年祭就算彻底过去了。大伙的生活也恢复如常，炼器师继续炼器，制符师继续制符，苦力继续去街角的脚力铺子，等着下一刻雇主上门。自得其乐，人人心安。 但也有另外一些人，随着上元日过去，心情反而更加激动了。 比如，苍灵府内的那些炼丹师们。 每三年一次的丹师试炼会，就是在元宵节之后的这一日，正式开始。 这是一场专属于炼丹修者这个群体的盛会。 一大早，卫易从炼丹房里走出来，便火急火燎的坐上灵兽车，穿过大半个苍灵城后，一路向东而去。半个时辰之后，灵兽车终于停下。 青焱派山门，今年丹会真正的举办地。 作为苍灵府内最以炼丹闻名的几个门派之一，青焱派山门坐落于苍灵城东部百余里外，一处六品地火火脉上。青焱派创派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历史上出过一位炼丹大师，二十六位准炼丹大师。如今在门派内，亦有准炼丹师两人，精英炼丹师四十余人，普通炼丹师近三百人。在苍灵府的丹药领域，绝对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要不然，这场每三年一届的丹师试炼会，也不可能由他们和城主府共同举办。 自打靠近青焱派这边，卫易就感觉气温上升了不少。因为地下存了一条高品质火脉的关系，青焱派又没有像苍灵城那样，花大代价布下特殊禁制阵法。这就使得青焱派山门附近，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黄土，空落落的山崖，以及山顶上那些雄伟的山门建筑。 青焱派的山门，修建的极其大气。 下了灵兽车后，卫易算算时间，还有将近小半个时辰，终于不再匆忙。而且靠近青焱派这边，修者数量瞬间多了起来，他也只能无形中放慢了步行的速度。 在青焱派山门外的这一带，今日有很多摊位凭空冒了出来，却比苍灵城里的坊市还要热闹。 因为今日召开丹会的关系，除了参加丹会的炼丹师和准炼丹师以外，也吸引许多来看热闹的修者。而且后者的数量，其实要比前者那些真正的参加丹会的修士更多。有如此多的修者聚集在一起，大伙自然就会想着做点什么。于是有头脑灵光的修者，便借着丹会期间人多这一特点，在附近摆摊售卖一些东西。试炼会是每年都有的，一来二去，竟然成了一个传统。 对于这个自发形成的集市，每年试炼会的主办方，也不禁绝，反而默认支持。这大概是主办方也想着通过此事，多聚集一些人气的缘故。 卫易倒是对这个集市兴致缺缺。愿意来这边摆摊的，大都是灵阶以下。卫易如今眼光也被养刁了，普通法阶的东西，他觉得还是直接去苍灵城里的那些店铺，更省时间。至于在这里会不会更省一些灵钱，以卫易如今的身家和赚钱本身，他倒也不太在乎这个了。 到了山脚下，来到青焱派的山门前。接下来的路，普通修者就不能继续前进，有青焱派的弟子和城主府派来的战部修士，在此把守。只有那些报名参加丹会的修者，才能继续进入。 卫易掏出之前报名时得到的路引，被验明身份后，旁边很快过来一名青焱派弟子，指引卫易朝山门内走去。 “贵客光临我青焱派，我青焱派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啊！” “看贵客这年纪，应该才二十岁左右吧？果然来参加丹会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啊！” “贵客介不介意我攀攀交情，称呼贵客一声小哥。若是贵客能答应，在下真是无比荣幸，受宠若惊啊！” “……” 对于这位引路的青焱派弟子，卫易开始还只是觉得此人很热心肠，还笑着应和几句。但是越往后，卫易就越觉得此人……好像像个话痨，而且好像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一样。 “傻小子，这种丹会的时候，被派出来迎接客人的，大都是些门派里的底层外门弟子，人家这是在跟你讨赏钱呢！若是你赏钱给的足够，这小子肯定知无不言。” 卫易莞尔一笑。 的确，像这种门派的外门弟子，其实跟普通底层修者没什么两样。虽然能稍稍得到一些门派的庇护，可同时也要被门派压榨。很多门派的外门弟子，流动性都是很大的，今天在这个门派，明天又去了那个门派，都是很正常的。 卫易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眼前这个估计至少三十岁往上的家伙，按照素的感知，才不过炼气期四重天，绝对算是混得很惨。卫易想到之前自己做苦力的时候，那种低三下四的辛苦劳碌，顿时对这名青焱派弟子颇为同情起来。 所以，卫易想了想之后，便将之前准备扔给他的二十个灵钱，直接换成了一颗灵晶。 “大哥你带我进来也不容易，这个就当做报酬了。”卫易将灵晶递给此人，“当然，也不能白给你，大哥你要是知道什么有价值的，就都跟我说说。” 这名青焱派弟子看到卫易手里递过来的灵晶，一时间是真有些傻了。 这可是灵晶啊！一颗就顶的上一千灵钱！他一个底层的青焱派外门弟子，一年的收入才多少？为了争取到这份接待的工作，他其实暗中打点了很多，用了很多人情，就是希望这些来参加丹会的修者，能够出手阔绰些。 可之前他接待的几名修者，跟眼前这位比起来，那是真不在一个档次上。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小爷啊！ “反正我知道啥就说啥，要是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问我，我肯定言无不尽。” 这名青焱派的外门弟子，这会儿再说话，就已经用上了‘您’这个尊称了。 第十五章 五轮考核 “这次丹会，从已经报名的人数上来看，大约在两万人左右。不过按照往年的规矩，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来凑热闹的。真正的准炼丹师和炼丹师，肯定不超过九千人。” “不过这次丹会，来参加丹会的炼丹师数量，倒是比以往多了很多，已经超过四百人了。” “至于参加的人嘛！这个就有很多可说的了。府内的几个以炼丹立身的门派，肯定是派了最杰出的弟子。像我们青焱派，作为这次丹会的东道主，基本上内门的师兄师姐们，就一个不落的全都报了名。” “其他闲散炼丹师嘛，值得注意的不多。哦，对了，文铁散人的一个弟子，听说二十二岁的时候，就能以炼气期九重天的修为，炼制出灵阶丹药了。” “当然，我们青焱派的张师兄，也同样是厉害至极的。张师兄十年前进阶化灵期的同时，也进阶成为炼丹师。十年时间，如今张师兄已经能够炼制十四种灵阶丹药了。” “只是，要说起这次夺冠的热门来，却还要数一个外府的家伙。今年来参加苍灵府丹会的外府修士，也挺厉害的。尤其是一个雁舟府的家伙，听说两年前在他们那边的丹会上夺得了冠军。不瞒您说，鄙派几位长辈，私底下都很担心，这次丹会的头名会被外府修士夺去，那咱们苍灵府的脸可就丢大了。” “看您这面相，也就二十岁左右，应该是一名准炼丹师吧？这次炼丹师就四百多人，准炼丹师名次能进入前八百，就很了不得了。我从我们一些内门师兄那得来的消息，这次丹会一共五轮考核，第一轮是精炼灵草的考核，第二轮是炼制法阶上品丹药，第三轮以后，才是炼制灵阶丹药。” “可惜我地位不高，我只知道第二轮，是随意炼制一种法阶上品的丹药。第三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和往年一样，都是炼制厚血丹。但是第四轮和第五轮是什么考题，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有可能是给出固定的丹方，也有可能是自由发挥。” “还有这次丹会，奖励也是不错的。只要能进前一千两百名，就都有奖励可拿，还都很不错。要是进入前一百名，啧啧，那可真是……” “……” 从进入山门到考评区，步行最多也就走上半柱香的时间。 而这半柱香的时间内，这名青焱派弟子则是口若悬河，确实将自己所有知道的，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当然，这些东西里面，有多少是对卫易有用的，那就不好说了。 临近考评区，作为主办方的青焱派，再次让卫易惊讶了一次。放眼望去，青焱派的炼丹房数量，至少超过了五百间。从半山腰延伸到山顶，几乎半座山门内，都是炼丹房。 不亏是以炼丹立身的门派啊？ “接下来，就只能您自己进去了。”临近炼丹房，这名青焱派弟子止步，另一名负责炼丹房这边的弟子走来，继续引领卫易。 “庚字二十九号房，考核时间为三炷香。时间一到，炼丹房里面的地火会自行停止。炼丹房里，已经准备好了灵草，考题玉简就在灵草上面。” 炼丹房这边的青焱派弟子，看起来就要比之前那人傲气很多，估计应该是青焱派的内门弟子什么的。 被简单搜了下身上没有什么夹带以后，按照这名弟子的指示，卫易走到一间门上写有‘庚二十九’的炼丹房外，推开门，里面果然角落里摆放着一份灵草。 在卫易推开门进入炼丹房的同时，丹炉下的地火阀门也瞬间打开。显然，从卫易踏入炼丹房这一刻开始，已经算是开始考核了。 好在，这一轮考核相对轻松，卫易倒也不用太着急。 在炼丹房的角落里，摆放着两份灵草。这两份灵草，最终只要精炼出一份，就算过关。 不同的炼丹房，里面的灵草也完全不同，但品阶都是法阶上品的。至于抽到哪一间炼丹房，则完全都是随机的。若是抽到自己擅长的灵草，那自然相对容易些。若是不擅长的，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看来，想在丹会上取得一个好名次，除了自身实力需要强，运气也很重要的！” “不过，这青焱派举办一次丹会，赚的也够狠的。”卫易摇头笑笑。之前报名参加的时候，可不是随意就能报名的，需要先缴纳五百个灵钱。对于卫易来说，五百个灵钱当然不算什么。可是来参加这次丹会的，却足有两万人。单单报名这一项，青焱派就能净赚超过千万灵钱了。 而且，这还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其实是参赛者们炼制的这些丹药。按照丹会规定，所有参赛者炼制丹药的灵草，都由青焱派来提供，所炼制的丹药，也是归青焱派所有。而青焱派所需要付出的，就只是那些奖品罢了。虽然前几名的奖品确实很丰厚，但相对来说，青焱派还是能够大赚的。 “前辈，该您出手了。” 卫易将门关好后，取过那两份灵草，还有一份说明玉简。这玉简其实可有可无，也就是简单说一些精炼标准和精炼方法之类的。卫易简单看了一眼后，就丢到了一边。 “怎么？精炼一份灵草？还用老娘出手？” “前两轮考核，老娘才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去！” 素的回答，让卫易顿时有些傻眼了。 “前辈，咱可别开玩笑，我那点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只会炼那几种丹药啊！第二轮还好，这第一轮的灵草，我又没接触过，很难搞啊！” “有什么难的？你之前自己就炼制过不少法阶上品的补灵丹，水平绝对够。要是这种小事也来烦老娘，你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卫易见素确实是铁了心的不打算动手，也无可奈何，只得将那块刚刚扔到一边的玉简捡回来，然后重新开始仔仔细细的阅读起来。 小半柱香的时间后，卫易再次放下玉简。 既然素铁了心的不打算出手，他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硬顶了！ 卫易再没了之前的轻松写意，将一份灵草取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入炼丹炉里，开始精炼此种灵草。 小半株香功夫后，随着卫易体内灵力的一个间断，炉火瞬间失控。 丹炉里的灵草，瞬间也被烧成一片灰了。 第十六章 童年的乐趣 第一炉灵草，最终以失败告终。 这不免让卫易有些灰心丧气。 好在炼废了之后，素给卫易又讲解了一些精炼此种灵草需要注意的事情。炼制第二炉灵草的时候，素又一直在旁边指导。 最终，第二炉灵草，总算精炼成功。 这个时候，距离考核结束的三炷香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两百息的时间了。 “要是第一轮就被淘汰，那可就丢大人了。” 卫易将精炼后的灵草，从丹炉内取出来。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灵草虽然最终精炼成功，可品相却实在不怎么样，也就只能勉勉强强过关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小子太笨了！老娘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就连你那两个炼丹学徒，都比你强得多。” 素倒是一点都不留情。 “反正……过了就行呗，第二轮就是我擅长的了。后面，自有前辈您嘛！” 卫易嘿嘿笑了笑，和素相处的时间长了，卫易也学的脸皮厚了许多。 当卫易将精炼后的灵草取出来的时候，丹炉下的地火也渐渐熄灭，考核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等到卫易稍稍整理了一下，炼丹房门打开，两位负责测评的炼丹师走了进来。 “两份灵草，最终成功精炼一份，品相一般，综合评价丙等，考核通过。” 两位炼丹师简单看了一下之后，也没多做什么，只是简单的给出了这个评价。然后，便又有其他的青焱派弟子，带领卫易离开此处。 真是……勉强过关啊？ 卫易摸了摸下巴，觉得还真是挺可笑的。之前他觉得，有素的帮忙，在这次丹会上一鸣惊人，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可刚刚素一下子撒手不管，倒是让卫易差点在第一轮考核就被淘汰了。 这个时候，卫易倒是很能理解，那些未曾通过考核的准炼丹师。也许有的人水平真的不差，可恰巧遇到不容易精炼的灵草，或者不擅长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也很正常。偏偏还谁都怨不着，只能说自己运气不行。 考核结束后，接下来今天和明天，卫易就可以打道回府，继续炼丹了。 整个丹会，一共五轮考核，一共持续七天。其中前两轮的时间，其实最长，直接消耗了四天。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前两轮参加的人数最多，需要进行的考核也最多。 通过了考核的卫易，看着其他那些还未进行考核的，心里没来由的轻松了很多。 “小子，接下来，先不要直接回去。” 离开了青焱派山门，卫易本想直接坐着灵兽车回去，继续炼制养神丹。却不料当他刚刚走出山门，准备搭乘灵兽车的时候，素却阻止了他。 “既然来都来了，此处正好赶上集市，若是不逛一逛，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 卫易诡异的笑了下。他可没想到，素竟然会对丹会附近的集市感兴趣。 “前辈，咱们现在时间可不宽裕。要是不赶快回去，炼制养神丹的时间，肯定就不够了。而且，前辈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大可以直接去苍灵城那些专门店铺里去买，用不着在这儿凑这个热闹吧？” “你懂什么，蠢货？” 素一本正经的传音道：“你以为老娘会对此地的集市感兴趣？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刚刚你下了灵兽车，穿过这片集市的时候，老娘曾经感知到一个很细微的灵力波动。当时老娘也没注意，不过刚才你在炼丹房的时候，老娘仔细想了想，那股灵力波动，倒是很……特殊。很老娘曾经见过的一种东西。若真是那东西发出的，你可是很有必要去把它买到手，对你眼前的境况，帮助很大的！” 素越是这样说，卫易就越是糊涂。 最终，卫易却是拗不过，只能逛起山门外的集市来。 “你只管随意闲逛，若是老娘发现了那股灵力波动，自会通知你的。” 今日山门外的集市，鱼龙混杂，但大都是些普通的炼气期修士。售卖的东西也是如此，五花八门，但品阶肯定都不高。 所以对于今日的集市，卫易也没多大兴趣。他觉得就算集市上偶尔有那么一两件不错的玩意儿，肯定也是大海捞针，还要看运气够不够好，能不能遇到。与其花时间在这里碰运气，浪费的时间都比省下来的那些灵钱贵。不过等他真的闲逛了一会儿后，印象却大为改观，反倒是对集市的兴趣渐渐浓厚了起来。 今日的集市上，虽然东西的品阶都不高。想在这里买一颗灵阶的补灵丹？那肯定是做梦！不过东西的种类，却是极为驳杂。好多东西，卫易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比如一个摊位上，摆放着一堆小巧的傀儡玩具。只要朝里面灌注一些灵力，傀儡就能动起来。 很多年以前，卫易曾经见永子巷里最有钱的一家，某天孩子手里就有这么个玩具。因为手里有这么个傀儡玩具，那个孩子很快成了永子巷里孩子头，因为他可以决定，每天谁可以有资格玩一次这东西。卫易家当时是永子巷里最穷的一户，那些孩子也不乐意跟他玩，他只能远远瞧着。 当时虽然娘亲问他的时候，他说一点都不感兴趣，可实际上，心里是真的羡慕啊！ 他其实很想像那个孩子一样，手里也能有一个那样的傀儡玩具，能够让其他孩子也围着他转。 难得找到一丝童年乐趣的卫易，直接一口气在这个摊子上买了十几个傀儡玩具。其中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多个灵钱，贵的则超过六百个灵钱。这种价格，当初卫易小的时候，自然是只有远远观望，看别人家玩的份。可如今对他而言，就算想买一车，也只是小事而已。 十几个傀儡玩具里面，卫易最喜欢的，是一个外形如同青蛙一样的。灌注灵力之后，最远能蹦跳出去十几丈远。今天的卫易似乎找回了一丝童年的乐趣，就这么直接在摊子旁边玩了起来，一副兴致十足的样子。 过往的路人，看到已经分明是个大人的卫易，偏偏对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玩的乐趣十足，只是摇头笑笑，就不再多看。 大概是觉得，这个看起来挺壮实的年轻人，是真的脑子有毛病。 第十七章 面具 离开了那个卖傀儡玩具的摊子后，卫易的兴致终于被彻底激发了起来。小时候念念不忘的点心摊子，周围挤得水泄不通的说书人，都出现了他的身影，玩的不亦乐乎。 尤其是在一个卖小说玉简的摊子前。卫易蹲在摊子前面，一枚一枚玉简的挑过去，发现大都是苍灵城里一些比较流行的小说。比如什么《春秋一剑》、《猎神至尊》、《新土传说》、《修真界大旅行家》等之类的，卫易对于此类小说玉简倒是很感兴趣，以往在沦陷区做苦力，太过无聊的时候，有些苦力会用这种东西打发时间，卫易便属此类。 不过，大概是因为卫易在摊子前停留的时间太长了，让摊主产生了某种误会。等到摊子附近修者稍少了一些后，摊主忽然走到卫易身边，轻轻在他耳边问了一句‘兄弟，有那种小说，你要不要’，让卫易顿时一愣。不过卫易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摊主的意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用之后，起身离开。 走出去很远后，卫易依然大笑不止。直到笑了好一会儿之后，卫易忽然想到一件事，脸上痛快的大笑，顿时变成一种欣慰的表情。 摊主想给自己推荐‘那种’小说，大概是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大人了。 很多年以前，卫易和其他孩子一样，都曾经问过爹娘，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或者，这个时候，应该就是了。 在山门外的临时集市上，一口气逛了一个多时辰，卫易倒是兴致勃勃，丝毫不觉得厌烦。可素这边，却完全没了动静。 直到卫易走过一件卖包子的摊子，素的声音，才终于姗姗来迟。 “别动，老娘又感知到那股灵力波动了，就在这里。” 卫易听到这话后，看了眼面前的包子摊，有些微微诧异。难不成，素所说的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是指一个包子？ “看哪呢？转过身去！” 素察觉到卫易的视线不对，提醒他一句。卫易转身，发现素指的，竟然是一个卖面具的摊子。 这个摊子上，售卖的都是各类面具，不过大都是些孩子的玩具。此刻在摊子跟前，聚集的大都也是些个八九岁的孩子，可能是爹娘长辈来参加丹会，才一起跟着来的。 卫易不动声色的走到摊子跟前，按照素的提示，拿起一个狐狸脸面具。卫易试着带了一下，发现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具而已。 “就是这个！” 然后素的声音，却带了一丝惊喜，这可就让卫易大为吃惊了。 “这东西……瞧着没什么特殊啊？” 卫易摘下面具，反复把玩，仍是没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这张面具应该是由某种兽皮制成，材质倒是颇为坚韧。 “你问问他，这面具是从哪来的？一定要把这面具买下来。” 卫易轻轻点头，既然素开了口，想必应该是不会差了。 “老板，这东西多少钱啊？还有没有啊？”卫易当然不会傻傻的直接问人家东西的来历，要是那样问的话，估计傻子都会知道有问题了。 摊子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大概是因为常年操劳的缘故，面相有些显老，手上有许多茧子。 “这是俺家男人，在沦陷区捡回来的，不值钱。” 妇人笑的很憨厚，大概是真的觉得，卫易手里这张狐狸面具，实在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这娃儿，你要真要的话，三十个灵钱拿走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要价高了，妇人开价的时候，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卫易这边则继续摆弄着，其实却是在听识海当中，素的传音。 “从沦陷区捡回来的，这妇人应该是没有撒谎。这东西能捡到一个，已经是天大的幸事，确实不能再奢望更多了……” 在得到素的肯定后，卫易从兜里掏出了三十个灵钱，也懒得再讨价还价，直接都给了妇人。 “大姐，听口音，您是莽修啊？” 临离开摊子之前，卫易忽然觉得有些心中不忍。能够引起素重伤的东西，自己只花了三十个灵钱就买下？这显然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如果摊子的主人，是个奸商，卫易会赚的心安理得。可这名妇人明显是个老实人，虽然这里面有妇人不识货的原因，可卫易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忍。 “是啊！”妇人点了点头，面露惊喜，“咋的？小哥你也是莽修？” 卫易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妇人的问题。只是在临走之前，又装模作样的拿起摊子上其他的面具，然后趁妇人不注意，将两颗灵晶放进妇人身旁那个装灵钱的盒子里。 然后，卫易大踏步离去。 “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倒是心肠不错。” 走出好远以后，识海当中，素似是调侃的说道。 卫易却摇了摇头。 “前辈，我觉得这不是心肠好坏的问题。” 卫易抿了抿嘴唇，觉得好像有很多想说的，但是又不知该如何说出来。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娘出去做事，经常被人排挤。原因当然不是我娘做的不好，最大的原因，其实就是我娘莽修的身份。逃难来的莽修，大都境况一般，这是公认的。我听说以前苍灵府有一个规矩，凡是以莽修群体，或是以莽修为主的群体，想要申请成了门派，官方都会以种种理由拒绝。这里面的原因，我懂，但是这件事情，我觉得很不公平。” 说到这里，卫易大概是又想到了当初的那些不容易，显得有些气愤。 “就像刚才那个妇人，一看就是个很厚道又很勤快的。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云莽天灾，在祖辈一直生活过的地方继续生活，肯定能过得很好。但是在这里，却只能落到在这儿摆摊子赚钱。我当然不是说在这儿摆摊赚钱不好，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云莽天灾，她能过得更好！” “对于这样的人，多给两颗灵晶，我觉得不是在施舍，而是公平交易。她只是拿到她原本该拿的而已。” 说完这些后，卫易本想等着素说点什么。可是这一次，等了好久，素都再没了半点声音。 第十八章 千机面和飞虹果 离开集市后，直到坐上灵兽车，素一直没有说话。 对此，卫易倒是略感到惊奇。因为按照他对素的了解，一般这个时候，素总会点评几句，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卫易才猛然惊醒。 素以前可是天玄山的周天境！当年整个云莽，其实都算是天玄山的后花园。刚才自己提前这件事，或许是让素也想到什么不高兴的往事了吧？ 想到这里，卫易赶忙想办法转移话题。 “前辈，刚才您让我买下这个面具，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灵兽车上，这会儿人倒是不多，卫易又特意找了个角落来坐，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的窃窃私语。 这一次，他很快得到了素的回应。 “这是塑影千机面，以前天玄山影部常用的一种特殊法宝。这东西使用之后，能改变人的面貌，而且这种改变，极难被发现。像你手里这张，应该是以一头化灵后期的千面猿的面皮支撑。一旦使用，就只有周天境后期的修士，才有可能发现了。” “这么厉害！” 卫易不由一声怪叫。灵兽车上，其他修者的目光瞬间注视过来。卫易注视着手头的一枚玉简，装作自己正在认真查看玉简的模样。等到大伙不再注意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前辈，千面猿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一种妖兽。但是，影部是什么啊？” “你居然还听说过千面猿？老娘对你刮目相看啊！” 素调侃了一句，开始缓缓解释道：“千面猿这种妖兽，你虽然听说过。但是你估计不知道，此种妖兽在蛮荒深处，其实有一个很大的族群。整个族群数量超过百万，有返虚期的老妖坐镇。在莽荒诸多妖族当中，算是很强的一族了。而且此种妖兽有一个特点，天赋神通可以变化成异类，能做到高出一个大境界之内不被发现。用其面皮炼制出的面具法宝，可以用来改变修者的面容。” “至于影部，你可以理解为，当年为天玄山暗中做一些事情的修者。这个你应该不难理解，像天玄山这种圣地宗门，私底下肯定有一些不方便光明正大出手的时候。这种事情，往往就是由影部来完成。影部这种东西，其实各家都有，只不过底层修者不知道罢了。” 卫易想了想，觉得此物虽然厉害，但自己好像还是用不上啊？ “能在一个普通集市上遇到这东西，连老娘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运气了。”素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这种等级的面皮，哪怕是在暗部，数量也不到一万张。你手上这张，八成就是从某个死掉的影子脸上扒下来，然后辗转流落到这里的。各家暗部都有隐匿和改换身份的办法，可我天玄山的千机面，就算其他几家圣地，乃至咸安城，都是眼馋的很啊！” “这东西这么厉害，之前怎么过手的人都没发现？” “这倒也正常，千机面这东西，哪怕是其他几家圣地得到，一样无法使用，只能当做简单的妖兽材料。原因就在于，要使用此物，首先需要一种特殊神通。这类神通只有我天玄山的暗部修士才会，外人根本无法知晓，自然也就无法使用。不过老娘恰好曾经在暗部当中待过一段时间，等你接下来跻身化灵期以后，灵力足够了，老娘会教你此种神通的。” “至于这东西的用处……有了这东西，你可以理解为，自己有了另一重身份，一个基本上不可能被识破的身份。” …… 回到苍灵城后，卫易抓紧时间，再次钻进炼丹房里。 第一轮和第二轮考核，不太可能出现周天境修者过来查看。所以哪怕素出手帮他，卫易也不担心会被人发现。但是按照往年的惯例，第三轮之后，城里的各家音圭门派，就会开始过来进行报道，也会有周天境修者来此。 也就是说，在第三次考核之前，卫易需要将所有的养神丹，全部炼制出来。 如此，接下来素才能出手帮忙，帮卫易这次一鸣惊人。 …… 云槐岭，宋家的族堂外。 今日对于宋家很多人来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 实际上自打年祭那天开始，整个宋家高层内部，就一直暗流涌动。 宋家内部本身，也是有诸多派系存在的。这种事情很正常，任何一个大门派大家族中，都一定存在。尤其是像宋家这种家大业大，内部各种利益纷繁错杂。只不过因为宋家老祖宗的存在，一人足以让整个家族稳如泰山。再加上到底还是家族内部，彼此之间都有着血缘或者师徒之类的某种关系，这种派系之间的争斗，在宋家已经显得很温和了。 但是最近这半个月，这种温情脉脉，却因为某件事情，彻底被打破了。 宋家拥有一处秘境，这并不是什么太过隐秘的事情。苍灵府内，很多高层修者都知道此事。不过府内拥有秘境的势力，也不止宋家一处。至少城主府和三大宗门，就都拥有各自的秘境。而宋家这处秘境，听说是当年宋家老祖宗，在外游历的时候，偶然发现，最终花了大代价，才牵引回云槐岭主峰的。 “先歌，这次你能够进入秘境，外公也是花了大代价的。” 宋云青看着面前的少女，嘱咐道：“我宋家的秘境，除了当年老祖宗带回来的时候，开启过一次，这二十年来一直关闭。这次秘境重新开启，外公帮你争取来一个进入的名额，虽然不指望你得到其中最大的那一份机缘，可你还是要尽力而为，不要辜负了外公这片苦心。” 宋云青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这次为了帮少女进入秘境，哪怕他身为宋家长老，一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即便以宋云楼的身份和财力，一样觉得肉疼。 之所以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能说秘境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之前老祖宗说过，只能有二十个名额。要知道，宋家长老数量，都达到了四十八人。平均两人分一个名额，都完全不够。 如果不是宋家如今最天才的那五六个人，都已经是化灵期修为，无法进入秘境。宋云青觉得，自己付出的代价，可能还要更大一些，而且还未必能拿下这个名额。 因为这二十个名额，宋家高层最近这半个月，彼此之间几乎已经到了近乎彻底翻脸的地步。 “我知道了，外公，我会尽力的！” 谢弦歌也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于外公，感情复杂是一回事，但这次外公对她的好，她同样是明白的。 “也不用太过紧张，这种事情，都是凭机缘的。” 见谢弦歌有些不自在，宋云青反倒笑了起来，“这秘境上一次开启，便无人得到其中那份最大的机缘，估计这次也一样。毕竟，那个难度确实太大了。若是真能得到那份机缘，按照老祖宗的意思，基本上等同于成了这座秘境的主人！不过老祖宗同样也说，要想成功，炼气期基本没有可能。偏偏这秘境认主之前，又无法让化灵期修为强行进入，否则秘境便会彻底破损。我宋家……也是空有宝山而不得入啊！” “我知道了，我尽力就是了。” 族堂外，每一位拿到这次名额的长老，此刻都在叮嘱自己那一脉的后辈。 宋家财大气粗不假，能够做到宋家长老的位置上，照理来说，身家绝对远超常人想象。他们的后辈，若是有什么所需资源，去外面买回来就是了。而实际上，宋家如今的情况，也大都是如此。 但是进入秘境的机会，则完全不同。 苍灵府明面上，一共才只有几处秘境？这种东西，各家势力自己都不够用，怎么可能拿出来给外人分享？尤其是宋家的这处秘境，因为尚未认主，更是根本不可能让外人进入。 “这秘境当中，最大的机缘，自然是最中心处的那座祭坛。但既然通过祭坛考验的可能性极低，咱们也就不去奢望这个。” 外公宋云青沉声道：“对于你来说，这秘境当中，其他东西倒还好，只要外公愿意不惜代价，总还是能给你弄到的。可那飞虹果，却是只有在这秘境当中，才有可能得到。先歌你切记，哪怕不去那座中间那座祭坛，也务必要摘到十枚以上的飞虹果！而且多多益善！” “我知道。” 少女再次点头。早在过来这边之前，外公就已经将秘境当中的大致情况，跟她介绍过。而且像飞虹果这种关键的东西，外公更是唠叨了数遍。 飞虹果，最大也是唯一的效果，就是能够提升修者的修行资质。 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提升修者的灵气亲和度。因为灵气亲和度越高，炼化灵气的速度就越快，对修行和施展各种神通，都有极大的帮助。不过这东西的作用，也是有上限的。像少女这种勉强算是不错的资质，作用就很大。而对于宋家族内天资最好的那几人，则根本无用。 “先歌，外公还是要再唠叨一遍。你的修行资质虽然还算可以，但却远远算不上出彩，跟族内的你这一辈里面最优秀的那几人相比，就差的更远了。只有这飞虹果，才能提升你的资质，让你在资质上面不输他们。” 秘境中的飞虹果，当然不算多。虽然宋家的这处秘境，方圆超过五里，可里面的飞虹果，也就只有两三百株而已。而且这种灵果只能天生地长，哪怕宋家老祖宗这种灵植大师，也无法人工培育。同时每次采摘之后，原有的飞虹果果树都会直接枯萎，会再附近重新生长。 因此二十年前采摘的位置，也无法拿到今天来用。 “看来，人都到齐了吧？” 随着一个沉闷嗓音响起，族堂外，所有宋家人顿时雅雀无声，然后便齐刷刷的躬身拜伏。 “恭迎老祖宗！” “起来吧！” 从族堂内走出来的精壮汉子，这次露面，跟上次走出洞府的时候大不相同，换了身藏青长袍，整个人显得极有威严。 而在他身后，则跟着那位宋家族长，以及一位宋家外姓供奉的领头人。此人年纪比那位宋家族长宋云楼还要大，虽不是宋家人，但却是老祖宗当年收下的几位弟子当中，唯一一个还存世的。 “相信过来之前，你们长辈，应该也都跟你们大致讲过这秘境当中的情况，老夫就不再赘述。” 宋家老祖宗缓缓开口，环视四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弦歌觉得，老祖宗的视线仿佛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少女也在观察这位宋家的扛纛之人。从很小的时候，谢弦歌就一直听着这位老祖宗的传奇长大。而少女听外公说起过，当年娘亲还小的时候，老祖宗其实对娘亲极为看中，甚至还曾经亲自指点过她娘亲的修行。 “老夫只说一件事。这秘境当中，那处祭坛上面，有一枚玉圭。此物便是掌控这秘境的关键，一旦谁能成功认主，就等于成了这秘境的主人。此事于我宋家至关重要，若是有谁能做到，便是我宋家天大的功臣。” “接下来，老夫会给你们打开秘境的入口。记住，你们进去之后，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便会受到这秘境的排斥，必须在一炷香内出来，否则便会被秘境的排斥力量碾碎，老夫也救不了你。” 这位老祖宗说完，单手掐诀，朝虚空中画出一个玄妙的图案。下一刻，一个通道显现出来。灵气汹涌而出，竟是比主峰上很多地方，还要更加浓郁。 “外公，我进去了。” 等到通道彻底稳定下来之后，宋家老祖宗示意可以进去了。谢弦歌朝外公笑了一下，然后便跟其他十几人一起，进入通道当中。 宋云青看着少女的背影，忽然有些失神，想起了少女那个已经死去的娘亲。 这娘俩，真像啊！ 第十九章 你去参加丹会了？ 宋家发生的事情，虽然暗流汹涌，但外人却很难察觉。 尤其是卫易，更是对云槐岭上少女的遭遇，一无所知。 通过了第一轮考核后，接下来的三天里，除了中间又去了一趟青焱派，进行了第二轮考核以外，卫易再没有离开过炼丹房半步，一门心思的炼制养神丹。 第二轮丹会考核，卫易倒是通过的极为轻松。因为考核的项目，是自由炼制任意一种法阶上品的丹药。卫易当然只会炼制补灵丹这一种丹药，不过却胜在熟练。因此这一轮考核，对于他来说，半点难度都没有。 如此，等到第三天傍晚，卫易已经一口气炼制出近九十颗养神丹，而且全都已经炼化了。至于效果，则出乎意料的好，按照素的意思，哪怕接下来就此打住，她也有把握完全不被发现。 这自然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卫易本打算，继续一口气把剩下的养神草全部炼完。但是第三天黄昏，他却不得不提前离开炼丹房。 “你们要走？” 卫易看着眼前几人，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猛然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修行和炼丹，为了接下来的丹会做准备。除了年祭那两天以外，好像也都没有好好陪几人出去走走。 如今连上元日都已经过去好几天，按照常理，今年的年祭已经算彻底过去了。 既然年祭已经结束，小队几人当然要准备离开了。 “若是按我们往年的习惯，一般是出了正月以后，就会都回到补给基地，重新开始狩妖。不过今年……” 赵阳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还是我说吧，老赵这人，就是抹不开面子。可你也不想想，小卫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摊开了说的？” 老池坐直了身体，难得正色起来。“其实老赵是想问你，接下来，你还愿不愿意继续跟我们一块去狩妖。” “小卫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没什么。”老池继续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都是人之常情。这段时间在苍灵城，我们也看到了，你这炼丹店铺赚钱的本事，怕是比你做狩妖者赚的还要更多。而且之前你来狩妖，也是因为那个宋家。现在既然那个宋家已经答应，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如果我是你，肯定会选择接下来留在苍灵城的……” “等会儿！” 卫易忽然摆了摆手手，打断了老池说话，露出一副诡异的笑意。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等赵大哥也突破到化灵期以后，咱们要组建一支狩妖团吗？怎么，你们打算把我甩了？” 卫易这话一说，顿时让其他几人笑了起来。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们最好再住几天。”卫易摊了摊手，“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修行和炼丹，就是为了去参加这次丹会做准备。之前丹会的两轮考核，过的比较轻松，也就没告诉你们。不过接下来的三轮，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也不知道我能坚持到哪儿。不过你要是打算离开的话，总该再等几天，给我加加油再说吧？至于接下来的打算，倒是不妨等这次丹会结束了，咱们再商量。万一，我要是拿了个特别出彩的名次呢？” “你去参加丹会了？！” 随着卫易终于把话说完，几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如同见了鬼一样。 “哦！我说怎么自打年祭那天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你小子的影子！我们还以为你打算退出，又不好意思说，然后故意躲着我们呢！” 曹武恍然大悟，但是却一下子把话给说漏了。 顿时引来其他几人鄙视的目光。 “你们也不想想，若是我真的想要退出，至于用这样的法子？”卫易笑道：“不过，我倒是真的觉得，等这次丹会之后，咱们再讨论接下来的计划。主要原因嘛……老实说，我手里也有一些底牌，所以觉得这次在丹会上，我应该能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又很大把握，拿到一个不错的名次后，可以得到某个大势力的邀请。说白了，我很想给大伙找棵大树。之前那件事，我相信大家应该都还有所顾忌。可若是咱们能找到一棵足够粗的大树，相信哪怕是麦芒宗，在没有这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 卫易这话说完，几人却全都沉默了。 半晌之后，老池悠悠开口，“这个法子，我和老赵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可若是我们现在，以化灵期的身份加入某家宗门，加入肯定容易，但是肯定得不到重视，最多也就是个供奉或者客卿之类的。而且我们几个，也懒得加入某个特定的势力，还要受那些拘束。小卫确实不一样，若是你加入了某个门派，以你的天分，绝对会得到对方的重点培养，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是只对我，而是咱们所有人！” 卫易收起笑意，正色道：“这次大伙相信我，我有把握拿到一个让你们都绝对惊讶的名次。而且接下来希望我加入的势力，肯定也会给我一个极好的待遇。我当然知道，你们几个不喜欢加入某一个势力，这也无妨。我一个人加入，便足以给咱们几个都提供足够的庇护。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组建一支狩妖团，不用顾忌其他的。” 说完之后，卫易眼里满是期待之色。 “这个……” 几人相视之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同时又有怀疑。 “好，不管怎么说，既然小卫你参加了丹会，我们几个，当然得留下来，给你加油助威才是。至于以后的事情，就等到丹会之后，再说也不迟！” 老池哈哈大笑后，几人也都默然同意，此事便算是定下了。 …… 翌日清晨。 经过了又一夜的辛苦，卫易终于将剩下的养神草，也一并全都炼制完毕。不过他这会儿却只能感觉到疲惫，如果不是要赶着去参加丹会，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前辈，接下来可就靠您了。” 卫易打了个哈欠。不过很快，他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前辈，有个事情，其实我一直没弄明白。” “为什么炼化这一百多颗养神丹以后，您可以帮助我而不被发现，但是又不能主动去感知其他周天境？” 这件事，卫易心里一直都很奇怪。 之前无论是两次在炼丹房，跟那位府主大人相遇，还是后来年祭的时候，在年祭的现场。只要有周天境修者存在，素就必须潜伏进卫易的识海深处，才能保证不被发现。 但是在此之前，素又能感知到这些周天境的存在。 这件事情，在之前卫易的眼里，还真没太注意过。但是现在，随着他跻身炼气期九重天以后，素开始渐渐告诉他一些有关神识方面的东西，卫易却觉得此事很不正常。 因为一般来说，只有神识强度相差一个大阶段，才能做到完全屏蔽掉对方的感知。而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能做到探查对方而不被发现。当然，高阶修者身上，往往也有一些阻碍神识感知的法宝，这却是要另当别论了。 “这件事，你疑惑倒也属正常。” 素缓缓解释道：“你可以这么理解，老娘的神识，在质这个方面，确实要胜过他们。就算那个府主，也是一样的。你以后就会明白，任何一位封号真人，哪怕老娘并不是那种以神识见长的封号真人，在神识方面，强过这种一般的周天境六重天，还是很轻松的。” “但是，老娘如今神识受到重创，虽然在质的方面，远胜过这些周天境。但是在量的方面，就远远不行了。所以他们在感知老娘的时候，尤其是并非专门针对你的时候，他们的神识是在逸散的，而老娘我的神识，则是在聚集的，自然可以轻松屏蔽掉。不过若是反过来的话，老娘感知他们扫过你附近的神识，这倒容易。可要是让老娘去远距离感知他们，那就一定会被发现了。” 卫易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素的意思。 “不过，这倒还不是最关键的。” 素继续说道：“你记不记得，老娘刚进入你识海之前，你曾经有一段短暂的昏迷。当时在梦里，你曾经被老娘用神识引导，发下两生誓言？” “两生誓言？” 卫易回忆起之前和素第一次接触，他忽然想起当时地窖里，自己做的那个怪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其实是老娘，当时在施展两生术的结果。当时老娘情况并不好，若是用普通的寄身之法，根本无法在你识海当中寄身多久，便会彻底神识消亡。施展两生术之后却不然，老娘等于跟你同用一条性命，相当于神识与你彻底相容。所以老娘炼化这些养神丹之后，就算有其他周天境感知到老娘的存在，也会误以为是你自己。因为在他们的感知当中，老娘和你，本就是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原来如此！ 卫易这时才终于恍然大悟。之前的疑惑，终于连成了一条线。 “那前辈若是再恢复一些，周天境后期，是不是也没问题了。” “不一定。” 这次，素却并未给出肯定的答案。 “普通的周天境后期，倒是没有问题。但若是周天境九重天，乃至封号真人，那就不行了。老娘本身的神识，哪怕全盛之时，也做不到跟他们拉开太大差距，如今自然更加不行。除此之外，那座留川河河边的万木森罗大阵，如果有周天境后期修者主持，即便只是能够动用大阵的一部分感知能力，也能发现老娘的存在。” “不过……在苍灵府这种地方，能出现一个周天境六重天，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这还要归咎于，这里是前线府的原因。至于周天境后期，你不用担心，天底下的周天境后期修者，是真正有数的，每一个都很忙！他们还不至于，闲得无聊，来苍灵府这边的。” 素的这番解释，算是让卫易吃下一颗定心丸，彻底安下心来。 …… 因为参加过之前两轮考核的原因，再次来青焱派山门这边，卫易就显得轻车熟路了。而且这次考核，素会出手，卫易更是没了半点心里负担，极为放松，路上甚至还睡了一觉。 大概所有参加丹会的炼丹修士里面，也找不出几个像卫易这样轻松的了。 下了灵兽车，卫易按照之前的约定，很快山门外的一个八角牌楼下，找到了早已在此等候的小队几人。 “你们来的也太早了吧？”卫易见几人已经在此等了好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们也是闲的无聊，顺便早点过来逛逛。” 老池好像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卫易肩膀。 “对了，我听说这第三轮考核，不比前两轮考核，会将大量的准炼丹师刷下去，只取前一千二百名。所以……哪怕取不上，也别太灰心，毕竟，你还太年轻了。就算再等二十年，你一样能来参加丹会的嘛！” “放心吧！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卫易冲老池眨了眨眼，“我觉得第三轮考核，你们没必要来青焱派山门这边的。因为我敢保证，这轮考核，我一定能通过！” “好，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几人也纷纷对卫易表示祝福，但卫易看的出来，几人好像并不相信他刚才说的话。 那就用考核的结果来证明吧。 …… “老大，不对啊！” 远远望着卫易的背影，终于进入了青焱派山门，曹武忽然拍了下脑袋。 “小卫说，肯定能通过考核。我之前听音圭里面说，这次参加丹会的，炼丹师就超过四百人。而第二轮之后，剩下的炼丹修士，还有将近八千人，基本上都是准炼丹师。敢说自己一定能通过考核的，怕是只有炼丹师才有把握。难道，小卫已经是一名炼丹师了？” “这不可能。” 老池皱着眉摇头道：“小卫才多大？这次年祭之后，才刚刚突破到炼气期九重天。这个年纪，能有这份修为，已经极为不易，炼丹师……” 老池说到这里，却忽然停住，因为他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卫易这段时间，一直是在为丹会做准备的话，不是应该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炼丹上吗？那为什么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卫易一直在修行房提升修为？而且是恰巧在丹会前两天，将修为提升到了炼气期九重天。 难不成，小卫真是那种炼气期就能成为炼丹师的妖孽？ …… 青焱派山门内。 “前辈，接下来，可就都靠您了。” 卫易看着眼前绵延而上的石台阶，心情变得有些激动。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其他修士眼里的天才，而且是整个苍灵府年轻一代中，都有数的天才！ 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二十章 从这里开始 相比于之前两轮考核，第三轮考核，难度陡然提升了很多。 之前两轮考核，无论是精炼灵草，还是炼制法阶上品的补灵丹，只要有准炼丹师的实力，大都可以完成。如果随意炼制一种法阶上品丹药，都无法完成，那这人肯定是没有准炼丹师实力的。 虽然按照丹会的规矩，只有准炼丹师才能参加。但是实际上，很多没有达到准炼丹师层次的炼丹修者，想过来见见世面，丹会也不拒绝。而之前两轮考核，就是为了将这部分修者刷掉。 卫易之前倒是觉得，前两轮考核，完全可以并做一轮。但是素解释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多出一轮考核来，能吸引的修者会更多，举办方赚的也能更多。 都是套路啊！ 不过，这种套路，倒是也无伤大雅。因为丹会上还有一个规则，凡是炼丹师，或者得到丹会主办方认定的一部分修者，可以直接跳过前两轮考核，直接参加第三轮。而且从第三轮考核开始，难度会急剧增加。 单单这第三轮，就能将九成以上的准炼丹师刷掉。 这一轮之后，剩下的人，其实才是本次丹会真正的参与者。 “您请跟我来，您的炼丹房在这边。” 这一次，负责接引的青焱派弟子，明显客气了很多。而且也不像之前那么大胆，敢向这些准炼丹师们，明里暗里的索要打赏。 卫易略微想了下，觉得倒也正常。之前两轮考核，那些真正的炼丹师，和那些背景深厚的年轻天才们，都不会来参加。所以这些负责接待的外门弟子，也不怕会得罪到什么狠角色。但是从第三轮开始，可就大不一样。万一谁不长眼的得罪了某位炼丹师，那可就麻烦大了。 “本次丹会的第三轮考核，和往年一样，还是炼制厚血丹。丹方和所需的炼丹材料，都已经在炼丹房里了，炼丹材料一共三份。考核时间为两个时辰。最终考核的结果，我们会以炼丹的结果进行评分，取其前一千两百名。” 这一次，这名青焱派弟子，除了态度十分恭敬外，说话也谨慎了太多。只是将规则和卫易介绍了一下之后，就再没有多言多语。将卫易送到炼丹房附近后，便躬身退去。 “接下来，你不用说话，有什么事情，老娘说，你轻轻点头或是摇头就行。因为刚才老娘用神识探查了一下这里面，这次炼丹房里有监控幻光。” 卫易轻轻点头。 从第三轮开始，炼丹房里就开始有监控幻光存在，这一点素和卫易之前倒是都猜到了。因为从第三轮开始，青焱派便会允许外界那些音圭门派参与报道，这监控幻光也正是为此设立。当然，就目前来看，那些音圭门派的主要注意力，还是会放在那些本次丹会的夺冠热门人选上。像卫易这种，没谁会关注。 只是，等到接下来的第四轮第五轮考核之后，卫易注定会成为一匹黑马，到时候那些音圭门派，肯定会回头翻看。到时候若是看到卫易在炼丹房里自言自语，肯定会觉得奇怪。 将炼丹房的门关上，卫易环视一圈，看到炼丹炉旁摆放着的灵草，和一枚玉简。 对于很多第一次参加丹会的准炼丹师来说，这枚玉简，大概会是本次丹会的最大收获了。 因为从第三轮开始，如果不是自由发挥，丹会的主办方，往往会提供一份固定的丹药作为考题，至于丹药的丹方，则同样是由丹会主办方提供的。 也就是说，只要能参加到第三轮，就能直接得到一种法阶上品丹药的丹方。 “果然是这厚血丹，每次都是这种丹药，这青焱派……倒也不能说小气，毕竟人家还是把丹方拿出来了嘛？” 卫易在心里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取过那枚玉简。 厚血丹，号称是法阶上品丹药当中，最难炼制的一种。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此丹炼制的时候，会用到一份四阶妖兽的精血。要知道，四阶妖兽的精血，已经是灵阶材料了，这使得厚血丹的炼制难度，完全比得上一些容易炼制的灵阶丹药。准炼丹师中，有能力炼制这东西的，寥寥无几。 卫易看着丹方，忽然叹了口气。 当初在沦陷区遇袭，大个子临死之前，那位化灵期的大人所赠与的丹药，就是这厚血丹。厚血丹，能够将炼气期修士的气血封住，吊住重伤修士的性命。而当时这枚丹药，也确实吊住了大个子的性命，并且时间长达四个时辰。但结果，大个子却死在穷这个字上。 如果当时自己能有现在的本事，大个子肯定不会死。 微微伤感了一下，卫易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这丹方上。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面对当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厚血丹，炼制起来确实不容易，绝大多数准炼丹师，哪怕有丹方，也没有炼制出来的能力。但是对于卫易来说，则根本不是问题。 “放松精神，老娘要控制你身体了。” 识海当中，素的声音传来后，卫易盘膝坐下，然后彻底放松下来，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素。 四百多名炼丹师，八千多名准炼丹师，想要排入前一千两百人。这三份灵草，至少要炼制出两颗厚血丹才行。 卫易就如同以往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炼丹。对于素来说，这厚血丹当然不算什么，甚至连丹方都不用看。从起火到淬炼，从灵草精炼到药性搭配，再到最后的凝丹，所有过程，一气呵成。 仅仅半个时辰后，第一颗厚血丹，就炼制成功了。 “第二颗厚血丹，你自己来试一试，反正还有一份药草，老娘是不会失手的。多出的这份材料，你自己不妨练练手。” 将炼制好的厚血丹收起来以后，素竟然不再控制卫易的身体。“顺便，老娘也休息一会儿。” “嗯。” 卫易微微点头。刚刚素炼制一次厚血丹之后，他也算全方面的观察了一次，倒是也有几分心得。而且素已经打定主意，只炼制两份厚血丹，这倒是可以试一试。 第二十一章 通过 厚血丹，之所以被称作最难炼制的法阶丹药之一，最大的原因，就在于那份灵阶的妖兽精血。 四阶妖兽精血，和妖兽身上普通的血液截然不同，是真正的血气精华。像之前小队围杀的那条巨蟒，浑身上下也就只能提炼出十几滴精血。不过之前小队几人，都不会那种提取精血的秘法神通，只能将整个妖兽都直接卖掉。要不然的话，还能再多赚点。 而这样的灵阶精血，之所以是灵阶，就是因为血滴当中的那一抹灵性。这抹灵性，也是所有灵阶之物，最重要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一抹灵性，让厚血丹的炼制难度，直接增加到绝大多数准炼丹师，都根本无法炼制的级别。 “呼——” 丹炉猛地一声闷响后，卫易知道，这份材料，已经彻底化为灰烬了。 之前素也曾经多次借助卫易的身体，炼制灵阶的补灵丹。作为主要的灵阶下品白阳草，论炼制难度，还更在这一滴妖兽精血之上。但那个时候，是素在进行炼制，卫易倒也没觉得太过困难。可等到这会儿，他自己控制灵阶材料，就猛然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灵阶材料，炼制起来真的很难。 卫易总结了一下，要想炼制灵阶材料，对于灵力和火焰的控制，都需要高到一个夸张的程度。而且对于材料性质，也需要有极其精确的把握。除此之外，修者自身修为也需要有限制，灵力需要足够。 将这些连在一起，卫易发现，好像还真的就只有进阶化灵期，拥有了神识之后，才能顺利炼制灵阶丹药。 到了这会儿，卫易才深刻明白，为什么炼气期的炼丹师，会那么被人们推崇，确实是太难得了。 至于自己之前，炼气期七重天的时候，就能炼制灵阶丹药里档次都不低的紫气凝璇丹。若不是素的原因，而是完全都由他自己完成的话，那就不是难得，而是惊世骇俗了！ “你这小子，真是够蠢的。老娘都给你手把手的演示一遍了，居然还能炼成这样，你好歹撑到最后凝丹啊！” 素总是不遗余力的打击卫易，好像已经成了一个乐趣。 卫易耸耸肩，再次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素。 “看好了，老娘再给你演示一次！” 接管了身体后，素继续开始炼制第三份灵草。果然，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举重若轻的感觉，让卫易颇受打击。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第二颗厚血丹，终于也炼制成功了。 “这第三轮考核，就这么通过了？” 卫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向素询问。 “这轮考核，本身没什么难度，一般只要有炼丹师的水平，或者接近炼丹师的水平，都能通过。若不是这轮考核，老娘不想让你太早被人注意到。就是三份药草一块炼制，对老娘也没什么难度。” 对于素的此类言语，卫易从来都不置可否。他只是将第二颗厚血丹收拾起来，然后关闭地火阀门，走出炼丹房。 “您好，这是我炼制出来的厚血丹。” 从第三轮考核开始，负责检验考核的，就不再是一位炼丹师，而是三位炼丹师一组。三位炼丹师同时给出评分，最后总数便是最终得分。若是被检验的炼丹修者，觉得不公平，也可以去申诉，但是这样一来，等于质疑这三位炼丹师的公平性，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会得罪人家了。 负责检验卫易的，是一名年纪稍大些的炼丹师，和两位稍显年轻些的。其中那位年纪稍长些的，显然是三人中的主心骨。 “两颗丹药？” 这名上了岁数的炼丹师，只是将两颗丹药拿过来看了两眼，然后就显得微微有些吃惊。 “确实是毫无问题的厚血丹，而且老夫刚才神识当中观察，这丹药的炼制手法，还颇为老练，丹药效果应该也极为不错。”这名年老炼丹师将丹药递给其他两人，然后看向卫易，玩味道：“年轻人，之前应该下过功夫，不是第一年来参加丹会了吧？” “额……算是吧！” 卫易笑着打了个哈哈，算是正面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不过以你的年纪，就算提前准备了，也殊为不易了。”老人点了点头，“你放心，老夫可以保证，你这种成绩，是一定能通过这第三轮考核的。” “多谢前辈。” 卫易恭敬朝老人行了礼，然后便打算退到旁边，静等结果。 “先别急啊小友。”年老炼丹师笑了一下，“不知道小友如今在哪个门派修行，还是有归属家族？老夫是青焱派的炼丹师，以小友的炼丹术，若是来我青焱派的话，老夫可以代表门派，给小友开出一个不错的价码，小友可以考虑一下。” “多谢前辈，晚辈确实有这种想法，但是还是打算，等到下一轮考核之后，再做打算。对于前辈的好意，晚辈只能心领了。” “小友倒是知道待价而沽。” 这位年老炼丹师只是笑笑，也没有介意卫易的拒绝。卫易再次行礼之后，便直接退去。又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有人过来告诉了卫易一个评分。果然，正如之前老人所说，已经很高了。 至少这个评分，卫易觉得通过第三轮考核，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再之后，卫易都懒得再去等待最后的结果，直接离开了青焱派山门。 “你不等最后结果了？这是通过还是……” 见到卫易出来，然后直接便打算离开。在外名等待了许久的小队几人，都是一惊。因为按照规则，真正的排名，需要等到所有参加的修者，都参加完考核之后，才能得出最后的名次。而且卫易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十分平静，完全没有那种通过考核应有的激动。 “没关系的小卫，别灰心！”老池猜测，卫易大概是自觉无法通过考核，所以才准备直接离开，便开口安慰道：“你今年才多大？再过几年，等你成了真正的炼丹师，一定能在丹会上大放异彩的。” “就是，别灰心啊小卫，就当是来练练手，以后有的是机会。” 卫易看了眼几人，笑容促狭。 “为什么要等几年以后？谁告诉你们，我这轮考核失败了？” 下一刻，卫易看着有些呆住的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十二章 去赌坊？ “关于本次丹会，本派特别邀请了府内著名炼丹师，王大宵前辈，来为刚刚过去的丹会第三轮考核进行点评。” “这次丹会，可谓是最近几十年里，最精彩的一届。参见的准炼丹师数量，达到的炼丹师数量的二十倍，创出了历史水平新高。这让我十分欣慰啊！说明苍灵府的炼丹行业，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发展，相信丹会之后，肯定会有一大批新的炼丹师在府内出现。” “那王前辈对于此次丹会夺冠的热门人选，都有哪些看法呢？” “这次……” 音圭正在播放着某个评论本次丹会的节目，卫易觉得实在有些无趣，便直接关掉音圭。 “这些制作音圭节目的门派，也太不负责任了。”卫易摇了摇头，“每次都是这个姓王的家伙。当然，这家伙确实挺厉害的，每次只要跟他预测的结果反着来，十次有八次都能蒙对。” 自打年祭之后，留川河前线一片平静，丹会自然就是苍灵府最重要的热点事件。这些音圭门派，为了保证自家节目有人气，巴不得多弄点独家爆料。可问题是，苍灵府内有多少家靠制作音圭节目生存的门派？丹会上又有多少热点？正常情况下，根本也不可能出现那种，只有一家音圭节目报道的大新闻。 于是乎，有时候这些音圭门派，便会打一个擦边球，弄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新闻，以博得人们的眼球。 “都是为了生存，这些音圭门派，其实也不容易。” 识海当中，素开始评论道。 “不过像这家音圭门派，确实是差劲了一点。还有这个什么著名炼丹师？八成也是个脑子有坑的。准炼丹师的数量比炼丹师多这么多，是好事？正常情况下，修真界准炼丹师的数量，应该是炼丹师的十分之一。而参加的丹会的，都是四十岁以下的。炼丹师占比越低，说明这一代炼丹修者的资质不行，居然还敢说是好事？” “可他们也不能明着说，这是什么坏事。”卫易撇了撇嘴，“要是真有哪家敢说实话，估计第二天就要被封喽！” “那倒也是。” 素难得赞同了卫易，还微微有些笑声传来。 自打从青焱派回来，卫易虽然通过了考核，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惊喜。毕竟有素出手，之前他就已经有十足把握了，要是出现问题才是怪事。而回到苍灵城以后，卫易则直接回到小院，舒舒服服补了一觉，直到这会儿，已是满天繁星，才刚刚醒过来。随意吃下小半桌食物后，卫易终于觉得有些小饱，但很快又难得觉得有点无事可做。 养神丹已经炼完了，考核也已经通过。接下来，卫易只要等着通过第四轮和第五轮考核。 “小子，算一算，你身上现在还有多少钱？” 卫易先是一怔，很快回应道：“还有不到四百晶吧！前辈问这个做什么？又要买什么东西吗？” 这段时间，卫易和素虽然通过炼制补灵丹，赚了不少灵钱。但是之前为了购买大量养神草，却是一下子近乎花光了。 “休息好了没有？休息好了就出门。老娘刚刚想到一个法子，兴许能让你赚一大笔。” “啊？这个时辰啊？！” 卫易看了看天色的满天繁星，有些意外。 “这个时辰怎么了？就是这个时辰，才好做接下来这件事。要不然的话，你觉得为什么今天考核的时候，老娘要让你只炼制出两颗丹药，卡在刚刚合格的那个线上？若是这件事能做成的话，老娘估摸着，你这次说不定真的能赚个盆满钵满，至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用再为钱而发愁了。” 素这么一说，卫易更加糊涂了。 “难道前辈不是为了让我第四轮开始之前，不那么引人注意？” 卫易说着说着，语气就弱了一些。因为他忽然发现，这好像跟自己之前的计划冲突！ 自己参加丹会，不就是为了一鸣惊人，引起那些大门派的注意吗？ “还没猜出来？”素反问道：“让你不那么引人注意，当然是目的之一，但却不是最终的目的。你如今声名不显，虽然通过了第三轮考核，但是没谁会注意你。而且接下来的第四轮考核，不管你的成绩如何，只要你通过，就一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所以这个时候，恰恰是最合适的时候！” “前辈，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卫易觉得脑子里简直如同一团浆糊。什么叫最适合的时候？适合干什么？ “蠢货！说的这么清楚，你怎么还没明白？”素骂了一句。“今天第三轮考核结束之后，城里各大赌坊盘口便会开盘。以你的名次，除了你自己之外，谁会觉得你是那匹黑马？！” 去赌坊？！ 卫易眼睛猛地睁大，在素说出这个计划的同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 之前第三轮考核的时候，卫易只炼制出两颗丹药，虽然他知道，按照往年惯例，这是一定能通过考核的。但是名次，卫易相信，肯定极为靠后，能排到前九百名，那就烧高香了。这里面原因很多，排名在卫易之前的，倒不一定成绩都比卫易好。不过，就算同样是成丹两颗，那些出身大门派大势力的成员，负责考核的三名炼丹师往往也会多给些面子，尽量给出一个高分。 而卫易这种名次，在各大赌坊开出的盘口内，是绝对不会受到关注的。而且若真的押注了一匹黑马，赔率都会高的离谱。 如果真的能顺利押注…… 卫易眼神渐渐炽热。他知道，若这次真的操作得当的话，恐怕会是自己有生以来，赚的最狠的一次！ …… 夜晚的苍灵城，灯火通明，琉璃璀璨，迷离如幻。 以往做苦力的时候，卫易很少天黑之后出门，更从来没有夜里出来逛街这种经历。但实际上，苍灵城入夜之后，那份繁华底蕴才真正显现出来，犹胜白日。 “记住，不要把所有赌注，都押在一家，一定要分开押注，而且是分得越细越好。这样的话，才更容易闷声发大财。” “我知道。” 临出门之前，素便如此叮嘱卫易。 苍灵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坊不计其数。这些赌坊有的是正规经营，得到了城主府的批准，还要向城主府纳税。但另外一些，则更趋近于灰色。而且相比之下，后者数量其实远胜前者。只不过规模往往都不大，城主府也懒得搭理这种小鱼小虾。 但那些大的赌坊，却是每一个都必须经过了城主府的认可，才能开的下去的。 “这种暴利的机会，还真就只有这一次。一般稍稍有点名气的，赌坊内部都一定会认真查证，不至于开出太过离谱的赔率。也就只有我这种之前完全没有名气的，赔率会高一些。” 赌坊也不是傻子，开门做生意，而且做这种赌坊的生意，事先当然要算的无比精确。说到底，赌坊这种地方，其实是赚赌徒的钱，而不是让赌徒在这里赚钱。 苍灵城里赌坊数量虽然不少，但是卫易之前并未去过任何一家，对于此道颇为陌生。那些稍稍隐蔽些的小型赌坊，他更是完全找不着。最终，他只能将目标锁定在那十几家大型赌坊。 卫易的第一个目标，名叫斗晶赌坊。 关于斗晶赌坊，市井传闻一向讳莫如深。大概是因为赌坊这种生意的特殊性，很多赌坊背后，都有些不可告人的力量。有人说，斗晶赌坊是三大宗门里某一家的产业；也有人说，是苍灵府内某个地下势力的家私；更有人言之凿凿，发誓这干脆就是城主府自家的买卖。 总之，众说纷纭。 对于这些传言，卫易总是当做简单的传言，并不真的当真。因为他知道，像赌坊这种稍稍有些特殊的生意，背后牵扯的肯定极为复杂，绝不会是市井传言的那么简单。而且赌坊这东西，又不像其他生意。比如拂水阁，大家都知道是拂水宗的生意。又比如玉山道场，谁都知道是玉山派的产业。 但赌坊不一样。 赌坊这种东西，背后一定有某个大势力的支持。但同时，这个大势力又不会明面上站台，因为这种生意很多时候会遭人恨。他们往往会联系一些地下势力，让其替自己站台，装作是赌坊的主人。如此，也好解决一些问题。 “其实，这些所谓的地下势力，也没什么太值得注意的。” 当卫易表现出对所谓的地下势力的兴趣，素开始解释起来。 “所谓的地下势力，绝没有普通民众想的那么神秘。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在苍灵府内，究竟是谁的话最管用？” 卫易稍稍想了想之后，回答道：“应该是城主府吧？再加上三大宗门，以及宋家？” “准确来说，是那几位周天境。” 素继续说道：“那些地下势力，其实大都是这些大势力的附庸，或者干脆就是这些大势力的人，自己搞出来的。虽然坊间传说里，那些地下势力如何如何。那其实只是为了增加他们的神秘性，让普通民众对他们更惧怕一点，方便他们做事。这些地下势力，之所以能存在，其实就是那些明面上的势力，有些事情不方便做，需要有人替他们来做罢了。若是看的不顺眼了，直接派一支战部过去，再强的地下势力也会渣都不剩。” 一边跟素交流，卫易这头已经走进了赌坊的大门。 和他之前想象的乌烟瘴气不太一样，斗晶赌坊的内部，装修的极为有档次。在卫易看来，倒更像是一家不错的食阁。 不过很快，等他在侍者的引导下，下了地下二层，情况顿时大为改观。 “妈的，怎么又是小！” “哈哈！大！大！” “我全压了！” “……” 下了二层之后，卫易才发现，原来赌坊里面，是真正的别有洞天。 整个斗晶赌坊内部，空间极大，而且下面明显不止一层。不过卫易只是第一次过来，以前也没接触过赌坊，所以赌坊内的各类项目，他能辨认出来的极少。不过那些上了赌桌的赌徒，一个个倒是玩的酣畅淋漓。只不过相对来说，赢钱的从来都是那极少的一部分，输钱的才是大多数。而最后大赚的，一定是赌坊本身。 这个道理，恐怕每一个赌徒都懂，但是同样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赢钱的那极少数。 “我娘以前在世的时候，总念叨一句话：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还有就是天大身家，都别碰一个赌字。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 卫易看着那些赌桌旁边近乎疯狂的赌徒，一个个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直接压上，好一次搏个盆满钵满。当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输的倾家荡产的居多。 “你娘说的这话，确实很有道理。人这赌性要是一上来，真的是会不管不顾。不管是最底层的炼气期，还是那些修真界最顶尖的返虚期，其实都一样。只不过普通修者赌性上来，可能只是在赌桌上输掉多年积攒的身家。返虚期的赌性要是上来了，那可能就要输掉……” 后面的话，素说的极小声，又仿佛是直接停住了，所以卫易并没有听清。 不过接下来，素很快又说道：“还有一个事，你娘说的，确实挺有道理的。不过你能不能别总是我娘说、我娘说的，你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你要是一直这么说话，老娘听着舒不舒服倒不打紧，可你将来要是娶了媳妇，天天跟你媳妇说什么我娘说、我娘说的。你信不信，你媳妇抽你的心都有。” “可是我娘说……”卫易听到这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啥呀？” “等你小子以后取了媳妇，自然就明白了，老娘懒得跟你解释。” 一边跟素聊着，卫易一边在赌坊的地下二层逛荡，很快就有小厮注意到他，迎了上来。 “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小的给您介绍介绍本坊最好玩的几个项目？” 第二十三章 即将到手的过亿财富 对于这个小厮，一眼就看出自己是个新人的事情，卫易倒是不奇怪。因为他以前确实没来过赌坊，身上的举止言谈，肯定会有一些异样。而这里的小厮，也都不是寻常人，一个个见多识广，眼力都绝对不俗。要是连卫易是个新人都看不出来，这赌坊也就不用开了。 赌坊内的小厮，和寻常店铺的伙计类似，但又不太一样。寻常店铺的伙计，是想尽办法让客人掏钱买东西；而这里的小厮，则是想进办法让客人上赌桌。 上了赌桌之后，人的赌性一上来，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请问，你们赌坊关于这次丹会的盘口，在哪里？” 卫易摇了摇头，示意对小厮给他介绍的那些赌桌项目没什么兴趣，直接开口问道。 小厮打量了卫易两眼，很快就自认看出了端倪，“客官是来押注的吧？本坊最近确实有关于丹会的各种盘口。不过客官要是想下注的话，得去楼上，楼下都是些玩乐的。若是客官现在想去押注，我可以陪着客官过去。” “多谢小哥了。” 卫易微笑点头，然后便在这位小厮的带领下，回到楼上。 斗晶赌坊，下面有几层，卫易也不清楚，当时上面却是只有三层，这个从外面就能看见。 上到二层的这段短短路程，小厮开始如闲谈一般，跟卫易唠起赌坊内的各种项目，还有就是某个幸运的客人，前两天刚刚在赌坊赢了一大笔灵钱。不得不说，小厮口才是真的不错。连卫易这个原本对赌坊没有半点兴趣的人，都难得产生了一丝想要试试的心情。 赌坊二层，是一个又一个的独立房间。 小厮引领卫易，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发现里面倒是很宽敞，而且人数不少。卫易随意环视四周，发现绝大多数应该是跟他一样，前来赌坊下注的人。而且这里跟下面那种环境也不太一样，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关于本次丹会的资料，墙上还有许多图示幻光之类的。如果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会将这里误认为是某家灵术院也说不定。 “客官，这是本次丹会上，咱们赌坊开出的所有盘口。不是小的自吹自擂，咱们斗晶赌坊，绝对是苍灵城里各家赌坊里面，盘口开的最全的！您要是去那些小赌坊，有的冷门盘口，他们压根就不开的……” 房间内，有两名应该是赌坊内部的修者，开始跟卫易介绍一些丹会下注的事宜。 “不过说老实话，咱是真不建议您去下注那些太冷门的盘口。这次丹会，跟以往丹会相差不大，出现黑马的概率不是没有，但是那可能性太低了。与其押注概率极小的黑马，还不如押注最前面的，赔率虽然没那么大，可是赢得可能性也大呀！” 这名修者继续在卫易耳朵边上唠唠叨叨，偶尔还会给卫易悄悄说一些所谓的‘内部消息’，对此，卫易只当是玩笑，没有多理会，只是继续看着玉简中各种盘口的详细情况。 开玩笑！要真是有十拿九稳的‘内部消息’，人家能告诉自己？还不早就自己去赚钱了？要是敢相信赌坊里放出的消息，卫易觉得那真是瞎了心了。 不过有一点，这名赌坊内部修者，并没有撒谎，斗晶赌坊开出的盘口，确实够全。卫易找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卫易，第三轮考核，排名九百二十七。 看到这段文字后，卫易摇头笑笑。这个名次并不让他感到意外，让他意外的是，自己作为参加丹会的考核者，知道自己通过考核，居然还是在赌场里。 “就压这个吧！” 卫易很快看完之后，冲赌坊的修者指出自己的名字，说道：“我压他，进前三十名的这个盘口。” “这个……可是最大的赔率了？客官，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名修者看到卫易选择的盘口后，微微有些吃惊。愿意选择高赔率盘口的，不是没有，而且很多。这些人更看重的，自然是那高的离谱的赔率。一旦赌赢了，那可就是一次赚的离谱了。 但问题是，这种高赔率盘口，基本上是不可能有赢的概率的。 这名修者打量的卫易几眼，大概是想从卫易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客官，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 卫易笑呵呵摇头：“没有，随意选的。不过我最近运气不错，直觉告诉我，这次应该能赢！” 直觉告诉应该能赢？ 这名修者嘴上当然对卫易各种恭维，说着这种直觉肯定够准，这次一定大赚之类的话。但是在内心里，却不以为意。 在赌坊，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直觉很准。但实际上，直觉这东西，往往比直接扔骰子还不靠谱。 最终，卫易在斗晶赌坊这边，下注了三十颗下品灵晶。倒不是他不想下注更多，他其实很愿意一次性在这里全部下注。不过出于闷声发大财的愿望，他只能分开投注。 因为赔率太高了！ 刚刚在斗晶赌坊，卫易选择的这个盘口，是自己能够进前五十名。按照赌坊的规则，所有九百名以后的炼丹修者，最终结果进前五十名的赔率，一律是一赔三百。 也就是说，只要接下来卫易的最终成绩，能够进入前五十名。他在斗晶赌坊押注的三十颗灵晶，就会瞬间变成九千灵晶，整整九百万灵钱！ 卫易如今身上，还有四百多颗灵晶。若是全都押在斗晶赌坊，一下子就能赢十二万灵晶。 换成灵钱，就是一亿两千万！ 卫易敢打赌，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估计瞬间就会让斗晶赌坊倾家荡产。 夜幕下的苍灵城，有人安心睡去，有人肆意高歌，有人极尽放纵，有人愁眉不展。有苦修者在修行房里熬夜打坐；有风尘女子在胭脂街勉强赔笑；有身居高位者思考如何布局，操控暗流涌动；有底层修者食不果腹，为了明天早上吃什么而犯愁。 一样的苍灵城，不一样的百万人。 而在这片夜幕之下，卫易却犹如一个幽灵，穿梭在各大赌坊之间，不停下注。 等到临近黎明，卫易手上的灵晶，已经一个不剩，全都押了出去。 他现在身上，估计也就还剩下不到五百个灵钱。上次这么窘困，是什么时候来着？ 不过这一次，卫易却一点都没有犯愁，反倒眼睛里充满了对灵晶的热情。 “前辈，这次咱们恐怕真的能赚狠了！” 哪怕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卫易自己做的，但他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四百多颗灵晶，分成二十多家赌坊，分别押注。这些赌坊里面，基本上卫易押注的盘口，赔率都在一赔三百左右。最离谱的，则达到了一赔五百。卫易稍稍计算了一下，所有的押注平均算一下，赔率应该在一赔三百五左右。 “哎呀！可惜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卫易忽然一拍脑袋，仿佛忘了什么大事。 “这么好的机会，我应该让老池他们一块过来，跟着我押注啊！这得损失多少钱！” 卫易心里是真的懊悔。因为刚才他押注的时候，所有注意力都在押注这件事上，也没想起来老池他们。可等到这会儿，他想起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因为再过半个时辰，各家赌坊就不再接受押注了。他这会儿就算回去，也来不及了。 “小子，你仔细想想，这可不就是你的赌瘾上来了？” 素一声提醒，如同一声晨钟暮鼓，让卫易猛然惊醒。 这可不就是赌瘾上来了吗？ “赌赢的时候，便想着赢得更多。输了的时候，便想着把输掉的赢回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其实在你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再说，这一次押注，已经够你赚一把大的。你赚的那些灵钱，可都是赌坊赔的。这点数目还不足以让这些赌坊垮掉，可要是你把其他人拉来，你觉得最后就算你能赢，人家赌坊能心甘情愿把钱给你？” 这话倒是不假。 刚刚从赌坊出来的时候，那种即将赢到天量灵钱，却又只有自己知道的快感，确实很让卫易觉得畅快。他甚至在想，以后还要多来赌坊这边，因为这边对于他来说，根本就跟晶行没什么区别。赌坊内很多赌博项目，都有防备修者用神识或者灵力作弊的准备。但这种准备，肯定只局限于周天境以下。这种设计，其实是很合理的。苍灵府内一共才几个周天境？谁又缺赌坊这点灵钱？会亲自下场丢这个脸皮？他们要是一声令下，赌坊背后的人，巴不得直接把赌坊都送出去，哪还用这个麻烦？ “老娘倒是觉得，赌性可以有，但是却只能小赌怡情。若是指望着靠一次豪赌，解决所有问题，那肯定是瞎了心了。最后，说不定将祖辈积攒了多少代的基业，一并输了个干干净净。” “我知道了，前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素说这段话的时候，卫易明显感觉到，素的声音有些寂寥。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想起大个子或是娘亲的时候一样。 …… 位于苍灵城内城附近，有一处宅院，修建的颇为豪奢。整个院子，占地面积估计要超过十亩。但从外面看来，却又平淡无奇，十分低调。 在苍灵城里，土地和宅院的价格，大致是依寻由内到外，逐次降低。越是靠近内城的宅院，价格就越贵。 同样的，修者发达之后，也愿意朝着城中心搬家。这不光是虚荣心所致，最重要的是，越靠近内城，灵气密度就越高，越有利于修行。这种灵气密度的提高，虽然只能说聊胜于无。但是日积月累下来，还是很有作用的。 临近清晨，宅子的主人即将醒来，院子里却已经有很多仆役装束的人，在不停忙碌了。此处距离内城，不足两里路程。能够在此处拥有如此大的一处宅院，宅院的主人身份也就可想而知，绝对非富即贵。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清晨时分，便到小院来访的修者。他们安静的在小院的某一处等着，看样子是在等待宅子主人醒来。 很快，黎明破晓。 宅子的主人，是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而且还有些秃头的倾向，大有‘四方支援中央’的感觉。男人醒来之后，并没有吵到自己的那位枕边人，而是蹑手蹑脚走出屋，生怕打搅了枕边人的清梦一样。 然后，秃头中年人走到宅子后面的一处演武场。演武场当然不大，只有不到一亩大，但能够在如此繁华的地方，拥有这么大一座演武场，已经殊为难得。男人打了个不知名的拳架，拳拳生风，势如猛虎。 寻常修者，言之所谓的地下势力，往往会觉得神秘由令人恐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眼前这个秃顶男人，大概就要算是苍灵府内天字号的恐怖人物了。 在演武场旁边，之前那些在院子里等待的，则一个个都站在演武场边上，跟男人汇报一些事情。 大体来说，这些事情都实属平常。男人只是要求，他们这些人每天清晨黄昏必须两次过来向他汇报一些事情。昨夜一个晚上，苍灵城风平浪静，当然没有多少能够让男人在意的事情。 但是很快，从其中一个人嘴里，秃顶男人发现了一个他感兴趣的事情。 “你是说，昨夜几家赌坊里，有人异常押注？”秃顶男人想了想，问道：“如果真让他赌赢了，咱们能赔多少？” “大概要四千五百万灵钱！” “他押注之后，有没有派人跟上去，有没有查清此人的身份？” “派人跟踪了，但是此人十分狡猾，往往出了两个街区之后，就把我们的人手甩掉了。直到出现在下一家赌坊，我们才发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并不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因为除了我们的赌坊外，他也进了其他家的赌场。后来我们查证，所有赌坊内，此人下注的盘口，都极为一致。” “还有最重要的，从赌坊的监控幻光来看，此人押注的，应该就是他自己。” “哦？” 男人脸上笑容意味深长，想了片刻之后，说道：“看来，此人是对于自己极有信心啊？” “四爷，我们要不要……” 那人说话之间，朝秃顶男人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不要犯傻。”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此人既然敢如此下注，相比是对自己极有信心，应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若真是能让他押中，此人在炼丹一道上绝对前途无量。区区四万五千晶，若是能借此拉拢一位前途无量的炼丹师，并不算亏的。” 男人忽然又补充道：“盯住此人，回头将此人在第四轮考核的成绩拿给我，你们不要擅作主张，一切最终有我来处理。” “是！四爷！” 第二十四章 传承晶柱 对于苍灵府很多炼丹修士而言，刚刚过去的一夜，绝对是难眠的一夜。 三年一度的丹会，影响的绝对不止是炼丹修者这个圈子。那些有意招揽人才的势力，在第三轮考核结束后，就需要开始对各位榜上修者进行分析，寻找自己的目标。而对于一些他们认为的黑马，更是要尽量抢在所有人之前，联系到此人，提前建立联系，开出合适的招揽价码。 这一夜，苍灵城里，尽是不眠人。 相比之下，卫易则要安心很多。反正真正参加丹会的时候，一切都有素来解决，他根本就是个看客罢了。 在各家赌坊押注过之后，卫易回到永子巷的小院，又睡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听到小院外的砸门声，显然，小队其他几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姜宁打量着卫易，好奇问道：“小卫，跟姐说实话，你这到底是打算放弃了？还是十拿九稳啊？难不成，你真的已经是一名炼丹师了？” “你们看着就知道了。” 卫易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脸。 搭乘灵兽车前往青焱派，路上卫易还趁机又补了个觉。相比之下，反倒是其他几人，更像是即将参加考核，显得颇为紧张。 比起之前的三轮考核，第四轮考核，终于开始引起整个苍灵府的关注。 “最新报道！最新报道！苍灵城著名评论师精心打造，丹会排名最终预测！只要十个灵钱！” 下了灵兽车后，卫易便听到此类声音此起彼伏。 第四轮考核，将从之前的一千二百名入围者当中，筛选出最后的一百人，参加第五轮考核。这一百人，毫无疑问，自然都是炼丹师这个层次，而且一定是炼丹师当中的好手。不过淘汰的那些人，也有很多炼丹师存在，不容小觑。他们虽然无法进行最终的第五轮考核，但却并不意味着，实力就弱了。哪怕被淘汰了，一样会让很多门派垂涎欲滴。 “过了这第四轮考核之后，估计想低调都不行了。” 第四轮考核之后，一共就只剩下一百人。这一百人，每个人的姓名和年龄之类的信息，都是公开的。和参加丹会的很多三十岁往上的修者相比，卫易十九岁的年龄，绝对会相当引人注目。 “快看！那个是文铁散人的木莲舟！” “看来是文铁散人亲至！为他那位弟子壮声势来了！” 一艘十余丈长的巨大云梭，缓缓驶来，最终悬浮在青焱派山门的半空中。 这艘云梭的体型，已经比一些前线战部的标配云梭还要大。因为离地距离只有十几丈，人们可以清晰看到，云梭外面的木莲图案。 木莲舟，是文铁散人身份的象征，这艘木莲舟至此，就等若那位文铁散人亲至。或者，本人此刻也极有可能就在这艘木莲舟上。 等到这艘木莲舟停稳之后，便有一人从云梭上飞掠而下，直接飞入青焱派山门。身形飘逸，矫若飞龙。用那些说书人的话来讲，就是有若谪仙人一般。 这样的人，真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向往，自觉难以与之争锋。 在苍灵府，修为最强的，自然是那几位周天境高手。而在那几位周天境高手之下，那些成名已久的化灵期巅峰修者，就成了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一群人。文铁散人，正是其中一员。而且这位文铁散人还比较特殊，除了修为达到了化灵期巅峰，随时可以跻身周天境以外，自身还是一名准炼丹大师！ 这次丹会上，文铁散人精心调教的这名弟子，便参与其中。据说此人天赋极好，十四岁的时候就被文铁散人收为弟子，二十二岁的时候，就能以炼气期九重天的修为，炼制出灵阶丹药。 卫易虽然如今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但却是取巧做到的。如果没有素，他连准炼丹师的水平，都值得推敲。若论基本功的扎实程度，更是拍马都赶不上此人了。而且卫易也很清楚，能够在炼气期成为一名炼丹师，究竟有多困难。称之为怪物，也丝毫不稀奇。 但这样的怪物，本次丹会上，却有十数人之多！而且其中几人，已经成为炼丹师超过十年时间。 如今的炼丹造诣，可想而知。 文铁散人的这位弟子，青焱派自家的那位张姓天才弟子，还有一名来自雁舟府，名叫赵翼的年轻修士，就被认为是本次丹会，最有望夺魁的几人。昨夜卫易在各家赌坊下注，对于这些人的名字早已稔熟于心。因为所有盘口当中，最热门的几个盘口，都是和这几人有关的。除了这几人之外，当然还有另外一些人，同样不容小觑。只不过从各家赌坊开出的赔率来看，大家显然更看好这三个人。 卫易倒是不太在乎这些。因为他此次参加大会，最大的目的，就是吸引到那几家大势力的注意力。按照卫易的计划，能进入前二十名，就足够了。若是真的拿到了头名，反倒会成问题。因为在公开的资料上，他既无师承，也无门派跟脚。进入前二十已经足够惊人，若是拿到头名的话，他又是炼气期的修为，那就不能用单纯的天才二字来形容了，是个人就会觉得有问题。 最关键的是，进入前二十，是卫易之前在赌坊押注的最高赔率的盘口。前十名的奖励固然让人心动，可相比之下，卫易即将到手的可是上亿灵钱！有上亿灵钱在手，什么东西买不起？没必要非去争什么第一。 跟几人打了声招呼，留下满腹狐疑的几人，大步进入青焱派山门。 第四轮考核，和之前的第三轮考核较为相似，都是由主办方负责提供一份丹方，让参与考核者自行炼制。最后根据丹药的品相评分。不同的是，之前的第三轮考核，需要炼制的只是法阶的厚血丹，而且几乎每次都是这个。但第四轮考核，却需要修者炼制灵阶丹药！ 别说准炼丹师了，就连一些真正的炼丹师，都未必能够在规定的考核时间内，将一种之前从未接触过的灵阶丹药炼制出来。 进入青焱派的山门后，这次和之前的三次考核不同。负责接引的外门弟子，并未将卫易直接带到炼丹房，而是带到一处宽阔大殿。进入大殿后，卫易很快发现，大殿当中却是人满为患，估计将近三百人。而且在他身后，接下来还有人被陆续带入。 此刻大殿当中这些人，赫然全都是第四轮考核的参与者。 又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大殿前方，终于出现了几名修士。为首的是一名老人，身上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身居高位。而在他们身后，跟着几名汉子，却是抬上来一个高大石柱。 “不知道，这一轮的考核题目会是什么。” 卫易在心中自言自语，虽然知道自己一定能通过考核，可这并不影响他对接下来考题的好奇。 因为按照惯例，第四轮考核，主办方需要提供给所有考核者一份丹方，这也是丹会参与者一项无形的福利。而且相比第三轮，每次给的都是厚血丹丹方，第四轮考核，则每次出的丹方都不同！ 也就是说，只要在四十岁以下，有资格来参加丹会并且进入第四轮的，每三年就能得到一份灵阶丹方。 这才是丹会能够经久不衰，吸引如此多炼丹修者的真正愿意！ “不管是何种丹方，想来应该都是当下苍灵府修士最需要的丹药。否则的话，你觉得这丹方难道真的是白给的？” “哦？这是什么意思？” “老娘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丹会的第三轮考核，都是考核的厚血丹？” “这个……为什么？” 被素这么一说，卫易倒是真的兴趣大起。这个问题，他之前还真没有想过。 “因为像苍灵府这种前线府，修者需要跟妖兽厮杀战斗，最需要的，就是厚血丹这种保命的丹药。那么这厚血丹从哪来？当然是要本地修者来炼制的。如果和其他丹药一样，都是靠炼丹修者自己去买丹方。你信不信，苍灵府如今厚血丹的价格，至少要往上翻两倍！要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少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修者，白白死掉？” 卫易略微想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每次丹会，第三轮考核都是厚血丹的关系，这就使得苍灵府准炼丹师以上的炼丹修者，几乎人人都会炼制厚血丹。当然，能不能炼制的出来，那就看各人本事了。而且照理来说，厚血丹这种逼近灵阶丹药的丹方，价格应该比普通法阶上品丹方至少贵上一倍！但实际上，厚血丹的丹方，确实所有法阶上品丹方当中最便宜的。 “我听说，这第四轮炼制的灵阶丹药，一般都不会是太难炼制的灵阶丹药，而且还大都是比较常用的。经前辈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就在卫易和素交流的功夫，大殿内，那么老人已经走到前台，而那根石柱也被轻轻放下。 只见老人双手虚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 “大家能够通过第三轮考核，真是可喜可贺。我在此代表青焱派，向诸位表示恭贺，也表示感谢。本次丹会，由我青焱派和城主府联合主办……” 接下来，就是长篇大论的歌功颂德。 对于老人的这份言语，卫易倒是能够理解。人家青焱派为啥要主办丹会？还要拿出丹方和奖品来吸引人气？不就是为了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才，加入到青焱派吗？ 其实不单单是丹会，其他几种试炼会，也都是出于此类目的。而作为主办者，城主府的目的，在于更大程度提高苍灵府修士的力量，为抵抗沦陷区妖族增加一份把握。而主办门派的目的，则在于借此吸引更多修者加入，以补充新鲜血液。 太阳底下从来没有新鲜事，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 滔滔不绝了好一会儿之后，老人总算有停下来的意思。 “接下来的第四轮考核，采取固定考题。”老人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石柱，“这是本派为了本次考核，特意拿出来的传承晶柱。本轮考核的考题，是锻脉丹。接下来，大家依次上前，朝晶柱内灌注灵力，便可以得到此丹的丹方，并且同时发下灵力誓言。切记，得到此丹方后，绝不可对外人传播，否则的话，瞬间就会灵力反噬而死。” 果然。 对于老人这套说辞，卫易并不感到意外。每次丹会分给参与者的丹方，都采取此类方法禁止外传。之前的厚血丹，只是灵阶丹药，加之流传太广，所以也就没有用灵力誓言这种手段。而接下来的锻脉丹则不同，这可是实打实的灵阶丹药，而且颇为实用。要是真的流传的遍地都是，青焱派也会觉得肉疼。 随着老人说完，大殿内这三百多号考核者，开始依次上前。得到丹方后，便有青焱派弟子过来，将其领到专门的炼丹房。 “小子，接下来轮到你的时候，不要朝那根晶柱内灌注灵力。” “为什么？” “锻脉丹这种丹药的丹方，老娘自然是会的，回头你若是想要，老娘可以直接送你。但若是你待会儿从这根传承晶柱内得到丹方，就必须发下灵力誓言。接下来若是想将这丹方给别人，那就需要先破除掉这个灵力誓言，麻烦的很。” “哦。” 卫易轻轻点头，既然素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不会反对。不过对于这传承晶柱，他倒是第一次见到，颇为感兴趣。 传承晶柱，可是比玉简更高明的传承之物。 普通玉简人人皆可使用，内部布置有特殊法阵，也能防止玉简内的内容随意外泄。但是比起传承晶柱来，接触传承的时候，直接就能同时发下灵力誓言，却是差了太多。 不过呢，前者却胜在制作成本低廉，普通修者也能制作。而传承晶柱，却是至少化灵后期修士，才有能力制作，成本也极其惊人。大概只有保存灵阶丹方这种价值的东西，才会用到吧。 在传承晶柱上接受丹方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修者将手掌附在石柱上以后，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可以完成。所以很快的，就轮到卫易上前。 卫易将手掌轻轻贴到石柱上，却因为之前素的嘱咐，没有朝其中灌注灵力。 传承晶柱比较特殊，而且接受传承之人，无论是否朝里面灌注灵力，外人是无法看出来的。 两个呼吸之后，卫易装作已经接受了传承的样子，离开石柱。旁边很快有一名青焱派弟子上前，引领卫易朝炼丹房走去。 “您的所需灵草，都已经被准备好了，就在炼丹房里。考核的时间是两个时辰，最终仍是以成丹的品质和数量判定名次。” 和之前相比，这一次负责引领卫易的青焱派弟子，脸上谄媚之色十足。 第二十五章 给我一个面子 第一次卫易来参加考核的时候，负责引领的青焱派弟子，是明里暗里暗示卫易，收受赏钱。第二次考核，同样相差不大。 不过第三次考核的时候，接引弟子则是怎么都不肯收下赏钱，一副正直清廉的样子。等到了这第四次考核，非但不敢收赏钱了，还得陪着谄媚笑脸。 对于这种事情，卫易以前觉得很看不惯，觉得多少有些见人下菜碟的意思。但如今他却觉得，大家都只是为了活的更好一点而已，没什么对不对的。 同样的位置，换做是他的话，未必能比这些人更好。 这一次考核的炼丹房，因为需要炼制灵阶丹药的关系，一律都是四品炼丹房。这也让卫易对于青焱派的实力大为震惊，因为同时进行考核的，可是超过三百人。这就意味着，青焱派山门内四品以上的炼丹房，超过三百座。 在苍灵城，一座四品炼丹房每个时辰的租用价格，是两颗下品灵晶，也就是两千灵钱。如果这三百座炼丹房，全都租出去的话，每天该给青焱派带来多少利润？更不要说，青焱派本身就是以炼丹立足，对于炼丹房的利用，只能更加令人咂舌。 难怪大家都说，像青焱派这种擅长炼丹的大门派，一个个炼丹时候流出的都不是汗，而是晶石！ 不过，想到这件事的同时，卫易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青焱派已经如此富庶，但若以财富相论的话，青焱派在苍灵府，却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苍灵府公认最有钱的，是宋家。坊间传闻，论赚钱的本事，十个青焱派，也未必能抵得上一个宋家。 青焱派每年赚钱的能力，卫易大致能估算出来。以灵晶计算的话，大概在一千两百万下品灵晶左右。而如果按照传闻来计算，一个宋家等于十个青焱派，那也就是说，宋家每年赚取的灵晶数，绝对超过一亿灵晶！换成灵钱的话，就是超过一千亿！ 这要是堆成灵钱的话，是真的可以堆成一座巨山的。 如此想着，卫易一边跟着那名弟子来到一间炼丹房。进入炼丹房后，他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开始专心面对第四轮的考核。 三份药草，要炼制成几份丹药，才能进入前一百名通过考核？卫易也不知道。 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按照之前和素的计划，这三份灵草，一份都不会失败，全都会被炼制成完好的锻脉丹。 第四轮考核，他将要开始震惊所有人。 …… 位于青焱派山门深处，负责监控幻光的大殿内。 余利倒背着双手，在巨大的幻光法阵前踱着步子。此刻大殿当中，一共亮起了十二块光幕，每块光幕上又分成不同的区块，分别显示着不同的炼丹房当中，此刻正在进行的炼丹状况。 “这个人不错。”余利看着某块光幕上的一部分区域，上面有一名修者，已经开始炼制起丹药。只是动作相对生涩，看得出来，此人应该是第一次接触锻脉丹。 作为青焱派目前三位准炼丹大师之一，余利的眼光，绝对无比老辣。哪怕单单从幻光上，余利一样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这个人的资料，我看一下。” 余利开口之后，很快有跟在他身后的一名修士，将一枚玉简抵了过来。余利略微扫了眼玉简当中的内容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竟然是玉山派的人？看来，是没希望拉入本派了。” 余利摇了摇头，下意识的瞥了眼大殿另外一头的几名修士，这几名修士，正是玉山派的修士。 这座大殿，虽然是青焱派的地盘，但是近日在这大殿当中的，却不只有青焱派自家的修士。城主府，三大宗门，云槐岭宋家，以及另外几家在苍灵府以炼丹闻名的宗门，都有修士在此。 这也是青焱派不得不妥协的结果。 在考核过程中监视幻光，这个好处对于各家大势力来说，简直是太重要了，当然不可能让负责主办丹会的门派独吞。只不过作为主办方，青焱派还是站着更多的理，其他几家想要进入这里，首先就需要先像青焱派支付一定的好处。 接下来，余利又连续逛了几块光幕，都没有发现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人。这不禁让他感慨，最近这十几年，苍灵府年轻一代的炼丹水平，其实是下降了很多的。 “嗯？” 在大殿当中随意走着，余利很快注意到一个人，此人是大鼎宗的一位长老。大鼎宗和青焱派一样，都是在苍灵府以炼丹闻名的门派。而这位长老，则是和余利一样的准炼丹师。 余利发现，此人正在盯着一块光幕的某处看着。似乎是看着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有离开了。 难道……这家伙发现了什么有天分的炼丹天才？ 余利心里第一时间产生了这个念头，他赶忙走了过去，悄悄凑上前，注视着那块光幕。 只见光幕当中，一个年轻人正坐在丹炉之前，炼制着丹药。余利只是看了一眼，便被这个年轻人的炼丹过程深深吸引了。 这个年轻人的炼丹动作……余利只能想到一个词，就是行云流水。所有的动作，都显得十分自然，没有一丝不协调。 自幼便开始接触炼丹的余利，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般只有那些在某种丹药上专门浸淫多年的人，才能达到这一步。可是这个年轻人，一看就知道年纪并不大。哪怕提前知道这次考核的考题，或者真的是凑巧擅长炼制此种丹药，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将这个人的资料给我。” 余利很快转过头，对身旁那名修士迅速说道。 “这个人……嗯？”余利扫视着玉简当中，有关这名炼丹修士的资料，很快就震惊了起来。 “只有十九岁？才刚刚突破到炼气期九重天？师承不详但肯定不是各大门派的人？” 玉简里面的内容，让余利瞬间就意识到，此人身上到底有多大价值。 此人，绝对是那种在炼丹一道上，极具天赋的天才修士！ 而且，既然不是几家大门派的人，那就意味着，青焱派完全有希望将此人拉入自家宗门。只要肯花足够的代价，哪怕此人已有师承或是门派归属，余利自信一样有把握将此人拉过来。 就在余利注意到光幕的同时，那名已经在此关注很久的大鼎宗修士，也注意到了余利。在那一瞬间，眼神里露出了一抹厌恶神色。 “这个人，我大鼎宗要了，希望余利兄可以成人之美，不要跟我们争。” “此人连丹药都还没有炼制出来，大鼎宗就想要人了？难不成，大鼎宗这些年已经凋零到这个程度，招人的时候，连丹药都不需要炼制完整了？”余利不忘挖苦道：“本来我对此人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既然大鼎宗对此人感兴趣，想必此人身上定有不凡。我青焱派对于真正的天才，向来求之若渴。看来等一会儿，老夫说不定要考虑出一个高价，将此人挖过来了。” “你！” 这名大鼎宗的准炼丹大师看着余利离开的背影，气的指了半天，却没有说出话来。紧接着，他便离开了这片光幕，去寻找下一个能够入眼的炼丹修者。 他知道，继续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且他也需要再去寻找其他有天分的修士，此人虽然天赋不凡，但距离炼丹结束还有好一阵时间，不妨等到炼丹快要结束的时候，再过来观看。 …… 炼丹房内。 卫易当然不知道，此刻他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炼丹炉上。 素对于他身体的控制，已经精妙到了极点。而且这锻脉丹的炼制，比起之前的灵阶补灵丹，其实都还要更容易一些。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第一颗锻脉丹，便成功炼制出来。然后卫易稍作休息，朝嘴里扔了颗补灵丹恢复了一下灵力后，便开始继续炼制下一颗锻脉丹。 第二颗锻脉丹，仍是没有半点问题。 “看来，这第四轮考核，比想象的还要容易一点啊！” “容易？” 识海当中，素不屑说道：“对于老娘来说，这当然不算什么难事。可若是对于一般的炼丹师来说，第一次接触丹方，就想将这丹药炼制出来，那可是难如登天！除非是那种进阶炼丹师多年之后，炼制了无数丹药，开始触碰炼丹本质的炼丹师，才能轻松一些。可这丹会上，又要求只有四十岁以下才能参加。如此考核，对于天分的要求，已经不算低啦！” 因为炼丹房里有监控幻光的存在，卫易也不方便说太多。而接下来，第三颗丹药，也已经即将进入凝丹这一步了。 三份药草，三颗丹药，无一失手。 待到第三颗锻脉丹出炉，卫易已经重新掌握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就是不知道，炼制三颗锻脉丹的话，能拿到一个什么样的名次。”卫易将三颗锻脉丹全都收起，自言自语道。“不过我想，进入前二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要看这次参加丹会的修者，水平怎么样了。” 素略有些不屑说道：“不过老娘估摸着，你进入前五十，应该问题不大。这段时间老娘也留心观察过，这苍灵府的炼丹水平，也就那么一回事。要是在天玄山，这种水平的考核，只能算是不入流。也就只有在这种小地方，会觉得四十岁以下的炼丹师如何了不起。在老娘看来，要是四十岁都成不了炼丹师，那简直比驼兽还蠢，都不如找堵墙撞死算了。” 卫易摇了摇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和素聊下去。天玄山当年可是圣地宗门，一家圣地宗门举办的丹会，和苍灵府的丹会有什么可比性？苍灵府再强也就是一府之地，能够吸引周围几府的修士来参加丹会，已经殊为不易。天玄山当年可是掌握整个云莽的存在，一界和一府，实在相差太过悬殊了。 将丹药收好后，卫易站起身，抻了一下久坐酸麻的筋骨，然后便直接离开，准备将刚刚炼好的丹药拿去接受测评。 卫易这会儿还不知道，此刻，就在青焱派的某座大殿内，他刚刚的炼丹过程，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 青焱派山门，那座负责监控各个炼丹房的大殿内。 卫易不知道，从他炼制第三颗锻脉丹开始，那座大殿内，很多人的目光，就全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才十九岁啊！天才，天才啊！” 一名扎起发髻别着龙须簪，满头已是雪白的年老炼丹师死死盯着光幕。在卫易第三颗锻脉丹出炉的同时，发出这样的赞叹。 这个时候，同时进行考核的炼丹修士，超过三百位。其中不乏两位被外界视作本次丹会上，极有可能夺得冠军魁首的厉害人物，包括那位文铁散人的弟子。 可是此刻，大多数人的目光却都被卫易吸引来了。 这倒不是说，卫易就比那两名有望夺魁的炼丹师更强。之所以更让这些人注意，大半原因，要归于卫易没有门派这一点上。想刚才和卫易同时炼丹的那些人，其中不乏比卫易更加惊艳的，比如文铁散人的那名弟子。可问题是，各家势力可以去想办法拉拢卫易加入自己，却不能去拉拢文铁散人的这名弟子。 “都别跟老夫抢，老夫要收此人做关门弟子！” “凭啥！我也想收此人做弟子，为什么要给你这老东西？” “……” 在卫易走出炼丹房的那一刻，大殿内便已经争吵了起来。 地处青焱派的地盘，作为青焱派的长老，余利当然也不甘落后。他连忙叫过身旁一名心腹弟子，附在耳边轻声道：“马上去找你孙师伯，将此事告知他。告诉他，一定要开出足够优厚的条件，一定要将此人招进我青焱派！” 连续用了两个一定，更体现出这位青焱派准炼丹师志在必得的心情。 然而此刻，大殿当中，有这种心态的，显然不止他一人。普通修者想要加入这些大门派，除了资质要过得去，还得交一笔入门费用。但是对于到了一定级别的天才，门派反倒要出高价招揽。个别的时候，甚至还可能是天价。 “诸位，都不要吵了，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一个清亮嗓音忽然从大殿外响起，有个身披墨色大氅男人面带笑容，不急不缓走入大殿。此人刚刚出现的时候，还有几名低阶弟子打算呵斥，却被身旁地位足够的长辈瞪了一眼。 下一刻，只见到大殿内许多知晓男人身份的人，齐齐向男人躬身行礼，极尽谦恭。 如果卫易在此处，估计和那些低阶弟子一样，对于此人会极为陌生。但是在此人出现的瞬间，素却能看出此人的身份，第一时间提醒卫易一句了。 这个男人，正是之前与卫易有两面之缘的那位苍灵府府主大人！ 只是和之前卫易遇到的时候相比，此刻的这位府主大人，无论是面貌还是声音，都截然不同。 第二十六章 你们门派食堂在哪？ 刚刚走出炼丹房的卫易，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么多人注意到。依然很平静的走出炼丹房，将丹药交给前来接受丹药的青焱派弟子。 从第四轮考核开始，不单单是考核本身陡然变得严苛，就连炼丹者的成绩判定，一样变得慎重了起来。所有的炼丹师，在进行完炼丹之后，都会将自己炼制出的丹药封存。然后就如卫易此刻这样，被人取走丹药。 接下来，所有参与考核者的丹药，将以不记名的形式接受考核。而且参与成绩判定的，也不再只是青焱派的炼丹师一家。第四轮考核，有资格参与成绩判定的，都是精英炼丹师，也就是能够炼制灵阶中品丹药的炼丹师。每十人一组，十人当中，只有两三人出自青焱派，其余全都出自其他门派或者势力。 这些人在判定成绩的时候，既无法见到炼丹者本人，也不知道丹药本身的炼制者是谁。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考核的公平性。 将三枚锻脉丹交给负责的弟子后，卫易长出一口气。刚才虽然都是素在控制他的身体，可是灵力和体力的消耗却是实打实的，这会儿自然难免有些虚浮。 “这位小哥，等一下！” 才刚走出没两步，卫易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那名准备离开的青焱派弟子。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们门派食堂在哪儿？” …… 作为苍灵府内最大的几个以炼丹立足的门派之一，青焱派所有长老加上各种弟子，人数绝对超过数万人。 这数万人，肯定不会全都集中在山门一地。青焱派在整个苍灵府，以及苍灵府周围数府之地，都有很庞大的生意。这些生意大都以丹药店铺为主，负责帮助门派出售丹药。单在苍灵城一城之内，据卫易所知，青焱派就拥有超过三十家大小不一的丹药店铺。这些店铺可都需要人来打理，而且需要的人手极多，恐怕占到了青焱派所有人员数量的一半都不止。 不过就算这样，常年呆在山门这里的修士，数量还是超过万人了。 过万人是个什么概念？单看青焱派山门里，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建筑群，大概就能明白了。整个青焱派山门，其实就是一座城，一座生活了数万修士的城池。 和苍灵城相比，大概只是人没有苍灵城那么多，也没有某个标志性的城墙。 不过，既然是一个门派，肯定还是和普通城池不大一样的。比如正常情况下，山门内是禁止非青焱派修士进入的。只有在丹会期间，才会稍稍例外。还有就是，青焱派山门这边，其实很不合适修者生活。山门本来就是建立在一条六品火脉上，尤其是到了夏天，会觉得异常炎热。所以很多时候，很多青焱派的炼丹修士，都是只在门派这边炼丹工作。至于家眷，则放在几十里外的其他地方。 如此一来，比起其他门派来说，解决门内修士每天吃饭的问题，就成了青焱派高层需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吃喝拉撒，听起来只是小事，但当上万人的小事汇聚在一起，就会一下子变成很大的大事了。 听那位取丹药的青焱派弟子介绍完，卫易才知道，原来青焱派山门内，一共有五处食堂。他以前就听说过，青焱派的食堂，也算是苍灵府诸多门派当中，比较不错的一个了。刚刚想起要去试试青焱派的食堂，倒不是因为卫易嘴馋，只是因为之前卫易修行过的某门神通又发挥了作用，这会儿已经快要饿得晕倒了。这次卫易倒也没挑拣，只是随意选了一个最近的。 第四轮考核，和之前的三轮考核还有一个不同。就是考核者炼丹结束之后，不能马上离开山门，必须等最后出了结果之后，才能离开。如果中途离开的话，等于自动弃权。此举也是为了防止一些乌龙事件发生，倒是没有多少考核者不愿意。 卫易来到这座食堂后，发现人倒还真的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他结束考核的时间比较早，这会儿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 之前素交给卫易的那门快速消化灵食的神通，效果确实不错。之前在沦陷区的时候，敞开供应的灵兽肉，对于迅速提升修为，确实帮助很大。不过回到苍灵城以后，这门神通反倒成了累赘。因为消化食物太快，卫易每天不得不至少花一个时辰在吃饭这件事上。而且，在苍灵城不比在沦陷区，各种灵兽肉的价格可是很高的。哪怕他炼丹赚的不少，可仍是舍不得敞开了吃，只能以大量灵谷食物充饥。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青焱派为了自家弟子开办的食堂，倒也不为了赚多少钱，更多是为了大家吃饭方便。同时门派还会定期给食堂发放补贴，就是为了让大伙能够花最少的钱吃饱饭，所以食堂里的东西肯定都不会太贵，至少要比外面的那些食阁便宜许多。 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还不敞开了吃？ 卫易很快就用食物堆满了一整张桌子，而且渐渐有堆成一座小山的趋势。一桌子的食物，花光了他身上最后一个灵钱。 如小山般的食物，很自然的引来周围修士的侧目，路过的修士议论纷纷。可卫易却全然不在乎，反正这些人又不认识自己，谁管他们？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己的肚子问题最大。这句话，如今卫易深以为然。 …… 修者到了化灵期以上，可以开始逐渐辟谷。 修者修行的过程，其实就是不断纳灵气为己用，将自身血肉之躯逐渐转化为灵体的过程。炼气期修者炼化灵气，在丹田内凝聚灵力流，化灵期修者则开始逐渐用灵体替代肉体凡躯。对于修为足够高的化灵期修士来说，那些蕴含灵气的食物，单轮灵气密度，已经远不如自身，对于食物的需求会越来越少。所以一般到了化灵期，修者便可以开始长时间辟谷。修为越高，辟谷的时间就越长。 尤其是等到周天境之后，修者更是可以完全辟谷。完全如同那些说书人嘴里一样，餐霞饮露，不食五谷。 但真正能做到这一步的修者，估计百万人里都没有一个。 偌大的苍灵府，从前几年公布的数据来看，常住人口超过四千六百万。在加上一些未曾报备户籍的，五千万人绝对不止。这么大一个苍灵府，明面上的周天境却只有不到十人。哪怕加上那些最顶尖的化灵期圆满，数量也绝对到不了五十人。算下来的话，确实是百万人里也出不了一个。 所以真正的修炼界，并不是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更多的时候，还是普通人的吃喝拉撒。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没能力在天上飞来飞去，身家稍丰厚些或者修为稍稍高一些的，也就是多在身上拍了一张神行符，或者屁股下面的驼车更贵一些。一旦遇上丹会这种人潮汹涌的场面，同样会遇到堵车的问题。堵车的时候他们一样会很闹心，因为他们总不能自己下车，反过来扛着灵兽车飞过去。 今天的得道高人，年轻的时候也可能偷看过隔壁家的姐姐洗澡。今天某位让无数人仰慕的仙子，自己在家的时候，也有可能喜欢盘着腿扣脚丫子。 真正的修真界，大家都是饮食男女。 在遇到素之前，对于那些大人物，卫易也曾有过各种幻想。但是跟素接触时间长了以后，觉得周天境好像也不过如此。比如素，不就每天一口一个老娘？除了见识更多些，当年全盛时的修为更强些，其实不比邻居家的婶子强到哪儿去。所以和素熟了之后，卫易某次曾经问过素这样一个问题：那些穿着裙子的仙子，在天上踩着飞剑飞来飞去的时候，就不怕走光吗？有的时候飞的快了，风那么大，会不会觉得风吹屁股凉飕飕？ 卫易的这个问题，最后肯定没有得到素的正面回答，只是多得了一顿臭骂。但是这也让他更加确定，自己想的，应该是对的。 很多人看起来那么潇洒，其实也就只是看起来而已。 所以这么想过之后，卫易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往往就不那么在乎了。比如现在，当他消灭了半座小山以后，周围已经围满了一圈人，而且人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卫易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四周，周围这些看热闹的家伙，有前来参加考核的，也有青焱派自家的弟子。大概是出于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传统习俗，还有人躲在人群里小声给自己加油。 “嗝——” 当大半桌子的食物都被他消灭了之后，卫易舒服的打了个饱嗝。终于感觉稍稍有些小饱，但是距离真正吃饱又还有点距离。 “哥们，你是不是练过某类特殊神通，专门练吃东西的啊？” 不理会旁边那些看热闹的家伙，打了个饱嗝之后，卫易打算继续和眼前的食物战斗。人群当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然后，有个男人满脸好奇的走到卫易身前，坐到卫易对面。 “哥们，我刚才跟人打赌，说你肯定能把这一桌的东西全都吃完，赌了两百晶。哥们，给我透个底，你行不行啊？” 直到这个男人真正坐到卫易面前，卫易才真正注意到男人的长相。怎么说？在卫易十九年的生命当中，论英俊程度，这个男人绝对能排进前三。或者说，可以稳居第一。而且卫易下意识的注意到，男人身上从法衣到配饰，皆不是凡品，绝不是便宜货色。整个人的形象，就如同一个富家公子哥。再联想到之前男人那句话，卫易对男人的第一印象，直接成型。 这是个土豪！ “吃光……问题不大，可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呀？” 卫易饶有兴致的看向眼前这个英俊男人。他这会儿吃的半饱，又刚刚通过考核，心情不错，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兄弟，看你这话说的。”英俊男人一拍脑袋，“见面分一半嘛！这个道理我懂！只要你吃的下，两百灵晶，咱俩一人一半。” 这家伙果然是个土豪！一百灵晶，说出来轻飘飘的。 一百灵晶，那就是十万灵钱。以前卫易做苦力的时候，辛苦几年都赚不到这么多。如今，却只是眼前这家伙的一个闲暇赌注而已。 “我不要你那一百灵晶，你帮我再点一桌吃的就行。” 卫易指了指桌子上已经空了一半的碗碟，无奈道：“来参加考核，身上没带灵钱，只能点这些。剩下的，你帮我付。” “我去，大哥，你那肚子是怎么练的？可以啊！” 年轻公子哥一声惊呼，然后拍着胸脯：“没问题，敞开了吃。反正我怎么都能赢两百灵晶，我就不信，以这儿的消费水平，你能一顿饭吃进去两百晶？” “那我可就挑贵的点了啊！” 卫易哈哈大笑，下手也没客气。正如公子哥说的这样，以青焱派食堂的物价，他就算再能吃，也不可能吃进去两百灵晶。 “我要……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难得有人愿意敞开了请客，卫易又不用跟他客气，直接按着说书先生嘴里的报菜名，跟食堂的师傅点了一份。这里面肯定有好些是食堂没有的，但是也有好些食堂有的。堆在一起，那绝对是一座比刚才还要大的小山。 “哥们，我真是彻底服了！” 年轻公子哥看着重新堆满的小山，这次是真的惊呆了。最后只能朝卫易拱拱手，不知道是佩服卫易的食量，还是佩服卫易的嘴皮子了。 “哥们，交个朋友吧！看样子，你也是来参加考核的？” 卫易从食物小山里抬起头，看了眼年轻公子哥。说实话，对于这个有点自来熟的家伙，他虽然谈不上多么一见如故，但印象也还算不错。 “我叫卫易，是来参加丹会考核的，你呢？” “我叫施清海。等回头丹会结束了，我请你喝酒去！” 当男人说出名字后，卫易微微有些发愣，因为他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忽然，卫易猛地恍然大悟。 “你是那个文铁散人的弟子？” 第二十七章 施公子与叶公子 之所以对施清海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昨夜卫易在各家赌坊下注，见了太多次这个名字的关系。 文铁散人精心调教出来的弟子，被视作是本次丹会最有望夺魁的天才。之前在青焱派山门外，卫易倒是也见到其从那艘木莲舟上飞入山门的飘逸身姿，可是却没看清其面容。没想到在这里，却阴差阳错的遇到了。 “打住，我叫施清海，文铁散人那是我师父，但也只是我师父，跟我有什么关系？” 施清海却明显不太高兴。 卫易没有说话。从这位年轻天才的传闻，以及两人之间的短短接触，卫易大致可以推断出，此人八成也是那种身在福中却不知福的。少年时即被文铁散人收做弟子，然后无论是修行还是学习炼丹，皆是一路畅通。难免会觉得自己今天得到的，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 不过，这也很正常。卫易自忖若是换做自己，恐怕也是一样。而此人心性却能保持纯良，倒是殊为不易。至于些许骄纵之气，将来出去磨砺几年，也就全都磨掉了。 …… 当卫易将第二座食物小山消灭的差不多了以后，从旁边人群中又走过来一个男人，满脸不悦的从身上摘下一个灵钱袋子，递到施清海手里。这个愿赌服输的举动，让施清海哈哈大笑。 “祝你永远有这么好的胃口。” 这个男人显然也是来参加丹会考核的，应该是跟施清海比较熟。输了两百灵晶之后，也不气恼，只是很单纯的有些不忿。大概是想不明白，卫易是如何将两座小山吃下去的。所以在将灵钱袋子给了施清海之后，男人同样坐到卫易对面，紧挨着施清海，对卫易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对于这句话，卫易则全当是祝福来听的。对他来说，吃东西也是在修行，而且吃的越多，修为提升就越快。所以永远有这么好的胃口，对于他而言，也是在祝福他能一路修行顺利。 “行了，别这么小家子气嘛老费！”施清海一把搂住这个男人的肩膀。“两百灵晶，抵得上你们家老爷子半天的烟钱？” “你也知道是我们家老爷子呀？”男人斜瞥了施清海一眼，毫不犹豫的推开他搂在肩膀上的胳膊，“我就不应该跟你赌！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吃过亏？两百灵晶，够我去醉鸳楼喝半场酒了！” “一边去吧！别在这儿哭穷。老叶你最近几年，哪次去醉鸳楼喝酒不是只叫那几个头牌姑娘？醉鸳楼的那几个青倌，哪个出场一次会低于一千晶？” “……” 一边和眼前剩下的食物战斗，一边听眼前两人插科打诨，卫易偶尔也会应和几声，经过施清海的介绍后，卫易才知道眼前男人的姓名。 眼前这个男人，名叫叶凡，是苍灵城里，著名的叶师丹坊的少东家。 得知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和姓名后，卫易虽然没有把嘴里的食物吐出来，但却很自然的开始在心底浮想联翩。 一来是他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过巧合。无论是作为文铁散人弟子的施清海，还是作为叶师丹坊的少东家叶凡。如果是在一年以前，卫易还是一名苦力的时候，这种人物就是高的仿佛在云端一样的大人物。没想到今天三人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而且卫易还觉得无比自然。 二来，卫易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做苦力的时候，看过的那些玉简小说。闲暇的时候，苦力们曾经无聊至极的统计过，这些玉简小说里面，主角姓氏最多的，要说叶姓和萧姓。而叶姓当中，小说主角叫叶凡的，卫易自己就看过好多。 叶凡，这个名字，绝对是那些玉简小说里泛滥成灾的一个。 至于原因，卫易倒是还真知道。据说是早年苍灵府内有个小说火爆全府，里面的主角就叫叶凡。那本小说卫易还真的看过，确实是不错。不过后来，其他人为了蹭热度混饭吃，好多写小说的都用这个名字，渐渐地，这名字就开始泛滥成灾了。最厉害的几年，如果写小说的不用这个名字做主角，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看。 卫易忽然很同情那些写小说的。觉得那群苦哈哈好像也挺惨的，干的活不比苦力轻松多少，但是赚的好像比苦力们还少。 想到这里，卫易不由笑了起来。 “叶兄，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个问题？” 卫易强忍住笑意，实在好奇，但又怕自己比较唐突，便解释道：“叶兄你别误会啊！我就是比较好奇这件事，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令尊大人，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个小说爱好者？” …… 让卫易感到惊讶的是，他只是无心的那么一猜，竟然还真的猜中了！ 叶师丹坊的那位老坊主，年轻时候还真是个小说爱好者。而且叶凡这个名字，也确实是那位老坊主当年看小说看多了，才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准确给出这个答案的，倒不是叶凡本人，而是施清海。施清海说这件事的时候，眼泪都笑了出来，老叶则是满脸漆黑如锅底。 卫易吃东西的功夫，施叶两人，也点了一份吃食。不过肯定没有卫易吃掉两座小山这么夸张，他们两个食量都算正常。事实上，两人都已经是化灵期修为，而且那个丹坊少东家叶凡，已经是化灵二重天的修为了，就算十天八天不吃东西，也完全无碍。之所以想吃东西，八成是看卫易吃的太香，让他们两个也有了想吃东西的欲望了。 这一顿饭吃完，施叶两人不说，卫易反正是难得吃饱了一次。 回到苍灵城以后，这种敞开了吃东西的机会，并不算多。吃不起倒在其次，关键是没那个时间。 这一顿吃完，卫易觉得自己接下来一直到明天早上，应该不用再吃什么东西了。 到了这会儿，食堂里人终于多了起来。三人已经吃饱，便起身离开。不过此刻距离第四轮考核接触，并且最终给出排名，还有至少两个时辰的时间。左右无事，三人又聊得颇为投缘，卫易便跟着施叶两人在青焱派的山门内闲逛起来。 因为今天是丹会的缘故，考核期间，那一千多位考核者不能离开山门，只能在山门内的公共区域活动。 整个青焱派山门建筑群，覆盖的六座山头。除了后面三座三头，作为门派重地之外，其他地方都属于公共区域。食堂饱餐一顿之后，三人便开始闲逛。施叶二人应该是故交颇深，可卫易跟他们就没那么熟了。虽然觉得脾气相投，可还是不好交浅言深。所以闲聊了片刻之后，三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此次丹会上。 “要是这么说的话，第四轮考核的最终名次，不就成了比拼各自的师父和家族门派了吗？” “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对于丹会的许多内幕，施叶两人，显然要比卫易知道的多很多。比如刚刚聊到本轮考核的名次问题，按照施清海的说法，最终的排名，除了自身实力要够硬以外，还需要看重各自师承或者门派家族势力的大小。说白了，就是个排座位大小的问题。 “如果实力的相当的话，这倒也不算错。”施清海耸耸肩，“比如这第四轮考核，前二十个人，都是炼制成三颗锻脉丹。这二十人的排名该如何区分？单凭丹药本身，其实很难区别。要想区分高下，看的就是各自背后牌面的大小。比如我，我师父文铁散人，在苍灵府还算有些地位。所以只要我炼制出三颗锻脉丹，最终的排名，是一定会进入前十名的。要是出了前十名，就等于这些考官在打我师父的脸。回头就算我师父懒得计较，可他们背后的势力跟我师父之间，香火情也就少了许多。” “再比如说那个雁舟府的家伙，我师父都说，这家伙单以炼丹本事来说，其实要比我高那么一点点，已经半只脚迈入精英炼丹师的门槛了。” “可接下来无论是第四轮还是第五轮考核，他的名次一定会进入前五，但前两名就不用奢望了。为什么？要是苍灵府的丹会，最终冠军被一个外府修士得了，那接下来乐子可就大了。那名雁舟府的家伙，只要不是脑子有毛病，或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肯定也不会特意去争这个第一。要不然的话，最终也许他会得了一个丹会第一的虚名，但是却会得罪整个苍灵府的炼丹修士，相当于打了整个苍灵府的脸。这笔账，是个人就会算吧？” 卫易咬了咬下嘴唇，他没想到，丹会最终排名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哎，我跟你说个小秘密啊！”施清海忽然压低声音，道：“你应该听说过，早年云槐岭宋家的那位老祖宗，在成就周天境之前，曾经惹上了别府一个大门派，并且被追杀了好久。最终还是当时的府主出面，才将其保下。” “哦？这事我倒是听说过一点，可是详细情况，却不清楚了。” 卫易之前对宋家也做过许多功课。不过此事过于隐秘，寻常人很难接触到这个层次的秘密，所以此事卫易还真不太清楚。 “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当年云槐岭宋家，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家族，几乎是靠着这位老祖宗一人之力，才走到今天。当年那位宋家老祖宗，便是因为出身小家族不懂规矩，打了人家的脸。后来事就越闹越大。不过这位宋家老祖宗也是个狼人，硬是自己单枪匹马把仇家弄死了。后来那个仇家所在的宗门追杀了他好久，愣是被他逃脱了，最终还成功跻身了周天境。” “狼人？什么意思？” “笨，比狠人还多一点呗！” 卫易心里不由感慨万千。之前他只是一个苦力，对于这种大势力之间的人情世故，自然完全不懂，想不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门道。而那位如今在苍灵府显赫至极的宋家老祖宗，谁又能想得到，当年还有这种经历呢？ 不过如此一来，自己的名次问题…… 卫易想了想，觉得还是不用太过担心。第四轮考核中能炼制出三颗锻脉丹的，肯定不会超过一百人。炼制出三颗丹药，肯定是比两颗丹药要强，这一点没法作假。那些负责考核的炼丹师们，虽然要讲人情世故，可那只是在成绩相当的情况下，相差明显的时候，还是要讲究丹会公平性的。 …… 一直在山门内的公共区域闲逛，卫易跟两人随意交谈，渐渐熟悉，时间倒也过的飞快。转眼之间，便已是日落黄昏，即将公布最终考核的时候了。 公布考核最终成绩的地方，是在青焱派山门内的一处广场上，等一下会张贴出进入前一百名的人员名单。至于淘汰掉的那一千多人，则并不会当众给出名次。 这一次进入前一百，问题应该不大。但是接下来的第五轮考核，该炼制何种丹药，才能确保最终自己的名次，能够进入前二十名？ 如今在广场上等待着的，那些准炼丹师们，因为自觉肯定无法入围，倒是轻松。而那些炼丹师们，除了极少数一部分自觉一定能进入的之外，反倒显得有些忐忑了。 通过了第四轮考核之后，就相当于进入了本次丹会的前一百名的。进入前一百名之后，就开始有实打实的奖励了。 “小卫，别泄气呀，你才多大？通不过第四轮考核，也是正常的。再学几年，等你到了我和老叶这个年纪，肯定也能行的。” 看到卫易有点沉默，施清海便误会卫易是因为自觉无法通过考核，有些灰心丧气，所以便开口安慰。 “没事，就算通不过考核，也算是一场磨砺了。” 对于施叶两人，卫易是真的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和自己这个靠作弊得来的天才相比，施叶两人无疑是真正的天才。人家自身天分够高，身后背景也够强。可是对待自己，却完全是平等相待，以朋友相处。 “放榜了！” 远处有人惊呼一声，让卫易顿时来了精神。 终于到开榜的时候了。 第二十八章 头名？ 卫易以前曾经听说过一些激进的言论，说类似于试炼会这种东西，全都是扯淡。 这种激进的言论，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比如炼丹，好和坏是能分得清的。炼制出三颗丹药的，在丹会上一定比炼制出两颗的要强，炼丹师则一定要比准炼丹师要强，这都是能比较出来的。 但是同样的水平，或者说水平相接近的时候，怎么区分高下？就拿锻脉丹和补灵丹这两种灵阶丹药来说，炼制难度相差无几。可若是两人分别各自熟练掌握一种丹药，你怎么区分两人谁的水平更高？ 答案是根本没办法区分。 不过若是在本次丹会上的话，那名熟练掌握锻脉丹的炼丹师，就有了极大的优势。 所以，排名高的，未必实际水平就一定高。而那些在本轮考核当中被刷掉的，也未必就一定水平不行。 对于这种激进言论，卫易从来都是只信一半。不管怎么说，丹会的考核方式，还是相对公平的。至于绝对的公平，这世上本来就不存在。一个炼丹师也许上次丹会进了前一百名，这次丹会运气差点，恰好不擅长锻脉丹，结果没进前一百名。难道就能以此判断，这名丹师的本事退步了？显然不能，只是运气稍稍差了点而已。 不单单是卫易，在榜单被挂出来的同时，整个广场上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能进入这张榜单的，虽然只是少数。就连有望进入的，也是少数。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热心的做吃瓜群众，榜单上的排名，虽然背后有各种潜规则，但排名本身还是能说明一定问题的。 “走吧，看看咱们俩今年能排多少。” 施清海大概是也不认为卫易能进入这张榜单，卫易之前聊天也没和他说过，他炼制成丹三颗的事情，所以这位施公子就直接将卫易给忽略了。 “老叶，要不然再来打个赌？”施清海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我赌咱们俩都能进前二十。咱们赌两百晶的，要是你赢了，刚才那二百晶我就都还你。” 叶凡冷笑一声，“那我能不能赌，我进前二十，你进前十？咱们赌四百晶的。” “没劲。” 广场上那张榜单，是用幻光投射出来的，周围早已为了一群人。看着眼前这群人，卫易忽然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如果现在这儿突然扔出一百章灵阶的爆炎符，接下来二十年内，苍灵府的炼丹行业会不会就此一绝不振？ 能够参加第四轮考核，这一群人，基本上都是未来二十年内，苍灵府丹药业的顶梁柱了。 因为人群密集，在人群外围，卫易他们还是看不到榜单上的名字。然而接近人群之后，一些议论声音，却忽然让卫易心中一震。 “卫易？卫易是谁啊？你听说过吗？” “没有啊！哪出来的这么一尊大佛？这该不会是今年最大的黑马了吧？” “什么叫该不会？本来就是！” “老天！有人知道这家伙的底细吗？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 才一靠近人群，卫易便听到很多人在议论，而且仿佛是在议论自己。 自己应该没听错啊？而且本次丹会上，除了卫易自己之外，好像也没有同名同姓之人，名字相近的好像都没有。 “不好意思，让一下。” 身旁施叶两人，显然也都注意到了这种议论，相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错愕，然后便拉着卫易朝前面挤了过去。 “这……这是……！” 等卫易终于看清这张榜单上的内容之后，亦是大惊失色，这一刻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第一名！！！ 整个榜单上面，最顶上的那个名字，赫然正是卫易的名字！ 自己……是这轮考核的第一名？ 不对啊！不是说，只有那些身后极具背景的天才，才能进入前十名吗？自己身后有什么背景？有什么令人敬畏的师承？自己参加丹会，本来就是为了来找一尊靠山的。至于说成绩本身，卫易还不会自大的认为，真的是自己的炼丹成绩远远超过其他人。至少在自己身边，施叶二人，就都是成丹三颗。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根本就不合理！ 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卫易，看着榜单上的名字，愣愣发呆。直到身旁施清海伸手推了推他，才让他回过神来。 “小……小卫，你……你……” 施清海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看待卫易的眼神如同看待一个怪物。他磕巴了好久，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小卫，你到底是得了府里哪位大人的真传？没看出来，深藏不露啊！” “不……不知道啊？” 卫易本能的说出这么一句后，很快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说道：“我师父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就是个普通的炼丹师。” 这话，非但施叶两人不信，就连卫易自己，觉得都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榜首？这绝对是很不合理！ 因为施清海刚刚并未以神识传音，左右自然能听到他的声音。很快的，周围的人便注意到了卫易。 “快走。” 卫易这时候看了眼四周人群，好像什么样的眼神都有。有好奇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甚至还有想要巴结他的。这让他顿时一阵头大，赶忙头也不回的逃离了人群。 名字出现在榜首，这件事实在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卫易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浑浑噩噩的离开人群，跟在施叶两人身后，卫易打算离开青焱派。但是当三人刚刚走出几步之后，便有几人迅速凑了上来。 “卫先生您好，我是明夜丹坊的……” “我是夫山派……” “卫先生，我代表荃西城赵家……” 一群人几乎是瞬间就将卫易围了起来，目的也极为一致，就是为了邀请卫易加入他们所在的门派或是家族。 这还没出青焱派的山门呢，就已经这样了。这要是出了山门，恐怕…… 这群围上来的人，大有卫易不松口就绝对不罢休的意思。最后还是施清海和叶凡两人上前，黑着脸警告了一下这几人，才好不容易将卫易带了出来。 “施大哥，叶大哥，多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估计我还真不好脱身。” 卫易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被人如此关注，好像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你倒是是师承哪位大人了？刚才我看了眼你的资料，难不成你真的没有什么门派背景？若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叶兄他们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叶兄，你也不表示表示？” “你觉得像小卫这种天才，是我们家能有资格招揽的吗？” 叶凡其实话只说了一半。他如今也不好判断，卫易到底是师承哪位大人。叶师丹坊不比那些大势力，但也不算太小，有资格接触府内的一些秘密。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心存敬畏。天知道卫易这次横空出世，背后是哪位大人的意思？万一要是自己无心招揽，反倒让影响了那位大人的计划，惹怒了那位大人，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施清海撇撇嘴，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看来，待会儿你怎么走出山门，都是个问题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要不然的话，待会儿出了山门，我直接带你上我师父的木莲舟，捎你一段算了。要是真让你从山门这边正面走出去，估计你今天晚上是消停不了了。”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卫易自然是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想到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热情家伙，他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了。 “没事，反正我师父今天又没来，那艘木莲舟是我朝我师父借的。” 施清海满脸坏笑，让卫易有些觉得不太靠谱。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太好的脱身办法，也就只能答应了下来。 “哦，叶兄，待会儿我跟施大哥坐云梭离开，倒是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我有几个朋友，是跟我同来的，待会儿还请叶大哥帮我传个话，让他们直接回去就行了。” “这只是举手之劳，无妨。” 叶凡倒是很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 因为三人都通过了这第三轮考核，离开山门之前，三人需要先交一份药草名录。第五轮的考核，是自由发挥，每个人炼制的丹药都不同。所以，青焱派需要根据各人的需求，来准备灵草。 离开山门后，几乎同时就有许多人迎了上来。 考核公布成绩，并非只是在山门内部，在山门外边，也会同时贴出一份榜单。也就是说，在卫易知道此事的同时，山门外这些等候的人们，也早就知道了。 卫易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羡慕施清海和叶凡他们。这次的排名，两人同意名次不低。施清海名列第四，叶凡名列第十七，都是不错的名次了。不过这两人一个师从文铁散人，另一个是叶师丹坊的少东家，自然没谁去招揽他们两人。其实排名前三十的，除了卫易和另外一个排名二十六的家伙以外，其余的炼丹师，全都是有各自背景，是不可能被招揽的。 大概也真是因为这样，卫易和那个排名二十六的家伙，才会更加引人注意，引来如此多的人招揽。 在这些打算招揽卫易的家伙凑上来之前，施清海就直接抓着卫易的肩膀，径直飞上了木莲舟，根本没有给他们这些人半点机会说话。 “快走。” 施清海倒是满脸戏谑，看着下面那些满脸遗憾的家伙，仿佛是自己的计划终于得逞了。等到上了木莲舟之后，直接朝那几位御使云梭的修者吩咐道。 “这么着急？想去哪儿啊？” 然而刚刚登上云梭后，施清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在云梭内的某个舱室，一个低沉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表情严肃，头戴鹤尾冠，身穿淡青色袍子的老人，从一个舱室内缓缓走了出来。 “师……师父……嘿嘿……您咋来了？” 见到老人之后，平素言谈肆意的施清海，竟然难得有些紧张了。 “擅自偷了我的木莲舟，来丹会上如此张扬？老夫若是不来，你不是要闹到天上去了？” 文铁散人言语中虽有责怪之意，但是看其表情，却并没有太过严厉。看来传闻果真不假，对于这位关门弟子，文铁散人是真的宠溺至极了。 “嘿嘿……”施清海干笑了两声，然后偏过头看了眼卫易，说道：“师傅，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叫卫易。小卫可是了不得，刚刚丹会上考核得了头名……” “见过前辈。” 施清海一边介绍，卫易这边则深深弯腰行礼。 “不用说了，这位卫小友的事情，我已尽知。” 让卫易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坊间传闻当中，在整个苍灵府所有化灵期修士中战力能排进前五，自身又是一位准炼丹大师的尊贵人物，竟然朝他笑了起来。和传闻中那个曾经单枪匹马，斩杀了某个盗匪团数百人的冷酷形象，截然不同。 “小友能够在炼气期九重天，就成为一名如此水平的炼丹师，殊为不易。”文铁散人平静看着卫易，这一刻，卫易仿佛又有了之前站在那位府主大人身前的感觉，仿佛对方一眼就将自己完全看透了。 “清海，为师平时总说你，让你不要骄傲，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今天卫小友夺得丹会头名，不就是个绝好的例子？”文铁散人看向施清海，缓缓道：“你天分虽然也还尚可。可是你扪心自问，几年前你炼气期九重天的时候，能不能做到像卫小友这样，成丹三颗？” 施清海只是‘嘿嘿’笑着，这次并没有回答。 木莲舟缓缓升起，驶离的青焱派山门。 跟这位大名鼎鼎的文铁散人聊了几句之后，卫易果断认为，坊间那些传闻，实属不实。这位文铁散人，和冷酷两字压根就不沾边，倒更像是一个和气的邻家长辈。 只是，卫易却不知道，他刚刚和文铁散人之间，这种和和气气的交谈。在施清海眼里，却是破天荒都没见过的事情。 “小卫，我提醒你一句，待会儿你下了木莲舟，估计还是会被一些人注意到，想要招揽你。但是你切记，今天招揽你的，绝对都是些小势力，万万不要答应他们。至于那几家大门派……” 说到这里，文铁散人脸上忽然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让卫易很是奇怪。 “想来，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招揽你吧？” 第二十九章 各自反应（上） 木莲舟最终停在距离苍灵城不足三里外的一处官道旁。等到卫易下了云梭之后，木莲舟再次飞起。 作为府城，苍灵城上空一向实行禁飞管制，云梭是不能飞到苍灵城上空的。以文铁散人的地位，偶尔破一下例倒也并无不可。但是为了卫易这么一个才刚刚认识的小家伙，而且又是能避免的事情，自然谁都不会去做。 对于这位文铁散人，卫易可以说是印象极佳。别的不说，对方可是府内成名已久的高手，愿意用云梭捎自己一段，看似只是举手之劳，但实际上却是一个不小的人情。因为在外人看来，这就等于是说，卫易和这位文铁散人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实际上呢？双方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就算是那个施清海，卫易一样是今天刚认识的。 若是双方之前有什么香火情，这么做自然无可厚非。但既然之前没有任何交情，那这种援手可就难能可贵了。 “好像……有哪儿不对呢？” 沿着官道，卫易朝苍灵城的方向缓缓走去，但是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直到走出好远，已经快要进入苍灵城边缘地带，他才恍然大悟。 今天自打走出炼丹房之后，素就完全没说过一句话！ 之前在青焱派，因为和施叶两人相谈甚欢，卫易也就忽略了这件事。现在看来，却是极不正常的。 “前辈？您在吗？” 卫易看四下无人，便轻轻问道。 “终于想起我了？你这臭小子。” 素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满，却让卫易心中大定。 还好，并没有出什么问题的样子。 “今天下午在青焱派，是不是觉得一切顺遂，好像很轻松？” 听到素的问题，卫易虽然不知道素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同时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今天老娘在这个狗屁青焱派，日子很不好过？” “为什么？” “因为那个狗屎府主，自打你出了炼丹房，神识就一直没离开过你！直到你上了那艘云梭，才算作罢！” 老天啊！ 卫易一阵悚然，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难……难道……他发现您了？” “那倒不至于。” 素的回答，总算给卫易吃了颗定心丸。“不过老娘就纳了闷了，这家伙怎么对你这么感兴趣？难不成是真觉得你天分不错，想收你做徒弟？” 能被府主大人看中，若是换做一般人，肯定要欣喜若狂。但是卫易此刻只是想着素会不会被发现的问题，根本就没心思考虑这个。 之前两次相遇，已经让卫易有些后怕。如今像素所说的，这位高高在上的府主大人，从头到尾都在关注自己，到底所图为何？ “不过这家伙，实力倒是有些出乎老娘的意料。论修为，这家伙应该才迈入周天境六重天没几年。但是论神识，却已经迈入周天境后期的门槛了。刚才若不是老娘一直躲在你识海深处，又施展两生术与你的神魂保持同步，恐怕还真要让他给发现了。” “一次两次，老娘倒是还有把握隐藏。可若是他一直这么盯着，老娘也难保不会露馅。除非……除非你进阶化灵期，开辟自己的神识，老娘才能通过两生术，让你我神识完美契合，不被其发现。” 进阶化灵期？ 卫易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算了，只要不是长时间被这位府主用神识观察，老娘倒也无惧。说不定，这家伙只是对你感兴趣，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卫易忽然问道：“前辈，今天我确实有件事想不明白。就像那个施清海说的，排名能排到前面的，大都有师承背景支撑。我可没什么背景师承，为什么会排到第一名？” “这个，老娘也是不知啊！” 素难得说了一句不知道，这却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不过老娘猜测，此事与那位苍灵府主，应该是有什么关系的。” …… “截止到发稿前，本派尚未搜集到任何有关这位卫姓炼丹师的详细信息。不过从官方公布的信息来看，这名卫姓炼丹师，很有可能仅仅只有十九岁。” “关于本次丹会最大的黑马，这位名叫卫易的炼丹师，本派邀请数位炼丹师，对其前三轮的参赛成绩进行了详细分析。” “我认为，这名卫姓炼丹师仅仅十九岁的说法，应该是误传。因为在苍灵府历届丹会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丹会考核第一名。” “这位横空出世的卫姓炼丹师，无疑是本次丹会最大的亮点。然而截止到目前，这位卫姓丹师的身份尚且成迷。本派有幸采访到一位今天同样参与丹会的参赛者，让我们看看他对这位卫丹师有什么看法。” “……” 打开音圭，连续调了好几个频道，全都是有关今天丹会的内容。 而且这些内容，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跟卫易有关的。 火了！ 彻底火了！ 卫易很清楚，从今天开始，大概整个苍灵府数以千万计的修士，估计全都听过自己的名字了。 卫易之前也想过，本轮考核之后，自己会因为突出重围而引人注目，被很多人注意到。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 “我是说真的，我真没骗你们，这丹会的名次是有假的。我发誓，参加考核之前，我只是有点把握能够通过，但是绝对没想过能得到头名，而且我也绝对没有得到第一名的实力。” 城内某家客栈内，小队其他几人像审犯人一样，将卫易围坐在中间。 这次考核之后，永子巷暂时是回不去了，小店也压根别想。虽然之前卫易交由青焱派的身份信息里，并不包含这些。可若是有心人想要查的话，很容易就能查到。这会儿无论是永子巷的小院，还是那座卖丹药的小店，都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不是卫易的猜测，而是刚才周良周济这两个人，特意跑过来告诉他的。 回到苍灵城以后，卫易就直接找了家最僻静的客栈，然后又托掌柜的派人去了一趟永子巷，将小队几人请来。然后，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只是，无论是老池还是韩秋生，亦或是其他几人，眼神仿佛都在说，他们压根就不信这个解释。 那就没办法了。 卫易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说完这些之后，倒也不再解释。最终，还是其他几人相识一眼后，选择了妥协。 “不管怎么说，小卫你已经是炼丹师这件事，总不应该瞒着我们吧？” 老池打了个圆场，“说到底，你能通过考核，这也是个好事。就是……就是让我们几个，太猝不及防了些。” 之前在青焱派山门外，最终排名揭晓的时候，几人可着实是被震惊了一次。他们原本以为，卫易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参加这次考核，却没想过，卫易已经是一位炼丹师了，而且还能拿到丹会的头名。 “以你现在的成绩，估计进入三大宗门，是绰绰有余了。而且我猜，这会儿店里说不定已经有三大宗门去拜访了。怎么样？想没想好最终加入哪家宗门？我个人觉得，还是玉山派比较好。毕竟玉山派是苍灵府这些年公认的第一宗门，虽然并不擅长炼丹，可是人家实力足够，最能满足你之前的打算。” “玉山派……确实不错，但是最终选谁，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卫易并没有撒谎，因为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很自然的想起之前，在云梭上文铁散人跟他说的话。 为什么文铁散人会觉得，那几家大宗门不会在这个时候招揽自己？ 还有，自己能够拿到头名，是不是跟那位城主大人真的有关系？如果有关系，这位城主大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团乱麻。 之前在云梭上，卫易因为太过激动，对于此事还没有太过注意。但是现在想想，这位文铁散人，可是府内成名已久的高手。若说府内什么样的人才算是顶尖的大人物，这位绝对算在期内了。这样的人，随口一说却仿佛是在暗示卫易什么，这就由不得卫易不多想了。 “算了，还是先想想明天的考核吧。明天可是最后一轮考核，所有的事情，还是等到最后一轮考核后，本次丹会结束了，再做考虑吧？” …… 城主府，某间茶室当中。 身为苍灵府府主的许鸣川，今日坐在茶室内，依旧穿着那件宽松深蓝色袍子，雍容闲雅，神态慵懒。大概只有城主府内几个最心腹之人，才会知道许鸣川的这个怪癖。在这间茶室内喝茶的时候，他永远只用那一个杯子，穿同样的一件袍子。 “阿大，如果我说今天这件事，真的是个乌龙，真的是我考虑不周，你信不信？” 茶室当中，空无一人。这位苍灵府府主大人，也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说话。但是很快的，从旁边阴影当中，一个男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不信。” 这个被称作阿大的男人，一身黑色短衣，脸上带着一个花脸面具。站在面前，却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但问题是，不管你信不信，事情真的是这样啊！” 府主许鸣川无奈一笑，捧起茶碗小酌一口，复又放下。然后皱着眉头，眼神游离不定。 “之前在青焱派，确实是我的一个小失误。当时我一直在考虑你之前说的话，对于丹会这种小事，倒是真的没怎么上心，所以也就没多想。没想到这些家伙，倒是误会了我的意思，给这小家伙定了个头名。” 对于最近的苍灵府来说，丹会无疑是最大的事情，府内很多大人物的视线，也都被聚集到了这件事上。但是在这位日理万机的府主大人身上，却真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你真的打算让这个小家伙来城主府？” 阿大好像难得有了点感兴趣的事情，竟然罕见的向府主许鸣川提了个问题。 “对，没错，我确实打算把这个小家伙留在身边，慢慢观察。只有这样，我才能稍稍放心。”许鸣川给了个肯定的答案，继续说道：“不过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是不太喜欢收什么弟子的。所以，这个小家伙招入城主府以后，该给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我倒是还没想好，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一次，阿大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许鸣川挥挥手，阿大后退一步，然后便隐匿在一旁的阴影中。然后打个又过了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茶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有个身着战甲的甲士走入，在许鸣川身后站定。 “你去一趟青焱派，告诉他们几个一声，就说明天的考核，那个姓卫的小家伙，不论炼制出何种丹药，都不要让他进入前十，但也不要让他出了前二十。” “是，大人！” 甲士得令之后，缓缓退去。 …… “四爷真是英明，这个姓卫的小子，果然来历非同一般。若是昨夜我们贸然出手，只怕要惹了大麻烦了。只是……直到现在，此人的来历跟脚，好像都还是很模糊。从我们已经得到的情报来看，这小子之前就是个普通苦力啊？” “查不到，这很正常！而且接下来，你们也不要再去查了。记住，不要画蛇添足！” 临近内城的某栋宅院内，有个谢顶男人，眯缝着双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小子来历很深，不是咱们能查得出来的。就算查出什么，也是给咱们自己找麻烦。”谢顶男人继续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今天青焱派内，这小子之所以能得头名，实际上是因为府主大人亲自露了面，名言要了这小子。” “四爷，那之前那小子在咱们赌坊下注的灵钱……” “全都给他，四千五百万灵钱，若是能跟城主府多搭上一份香火情，那就赚大了。” “可是大先生和二先生他们那边，咱们怎么解释？” “那个不用你们操心，回头我自己自会去跟他们解释。” …… 永子巷内，一座僻静的小院内。 韩秋生晚饭后一直坐在小院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在冷冷发呆。甚至就连姜宁走过来，她都没有发现。直到姜宁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下，她才反应过来。 “在想小卫的事情？” 韩秋生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回答，继续看着天上星星。姜宁也不见怪，从旁边拎了条凳子来，坐在她身边。 “咱们女子，一辈子喜欢谁，不喜欢谁，其实都是命中注定。就像老马，那么个闷葫芦，除了我以外，有哪个女子稀罕？可偏偏我就视若珍宝，觉得哪怕下辈子还嫁他，也不亏的。” “不过，喜欢谁不喜欢谁，这事也完全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能说很多时候，出场顺序是很重要的。” “宁姐，我都知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他今天真的很厉害啊！” 韩秋生笑着打断，没有让姜宁继续说下去。 “还有……他明明今天这么厉害，给咱们所有人都争了脸，但是为什么我偏偏高兴不起来呢？” 姜宁摇头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第三十章 各自反应（下） 在客栈一夜，卫易难得的失眠了。 无论是以前做苦力的时候，还是之前在沦陷区狩妖，连续两三天不睡觉，都是常有的事。不过那个时候，每次回到修真界，回到安全的地方，卫易总能做到倒头就睡，而且睡得踏实。 像这种失眠而睡不着的情况，反倒少见。 躺在客栈的床上，眼看着天上的月亮升起又落下，天边从一片漆黑再到泛起鱼肚白，一整夜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今夜难得失眠的卫易，还不知道，在刚刚过去的几个时辰，许多对于他感兴趣的势力，已经开始发动力量，查他的底细。而且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他的所有大部分底细，已经全部摆在这些大势力的案桌上。甚至就连一些秘密，比如说和宋家的恩怨，或者何时加入的狩妖队，亦或者小时候某些卫易自己都记不清的事情，也全都被查的清清楚楚。 这些大势力之所以被称之为大势力，就是因为一旦发动，可以动用的人手和力量，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但是，随着卫易的底细在这些人面前越来越清晰，这些人反倒越来越疑惑了。 因为从他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就在不到一年之前，卫易还只是一个苦力，而且是最底层的需要进入沦陷区的苦力。然而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卫易不但修为突飞猛进，同时还一跃成为了一名炼丹师，这无疑是一件极为不合理的事情。 对于这些大势力来说，天才是可以存在的，而且是他们需要的。但是所谓的天才，只是在某条路上比普通人走的更快，却不能无中生有。比如丹方，比如那些炼丹的知识，比如钱，这些东西，就跟是不是天才没有半点关系。从查出的资料来看，卫易如今的成绩，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卫易就是做到了这一步！ 唯一的解释，在这些已经查清的资料背后，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也许是暗中有哪位高手在帮助他，也有可能是偶然得了什么机缘。联想到之前那位府主大人，亲自开口向大家讨要卫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前者。 无论是这些大势力的当家人，还是卫易或者素，亦或者是那位始作俑者的府主大人，应该都不会事先想到眼下的局面：正是因为之前那位府主大人的一记乌龙手，让所有人都误会，卫易早已被府主大人看中，而且已经培养了许久的人！ 位于所有事件中心的卫易和素，此刻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毕竟无论是素还是卫易，都不知道这些大势力对卫易的查探，也不知道之前那座大殿里，府主大人曾经亲自开口讨要卫易，并且间接促成了卫易被排为头名这件事。 卫易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到底会是什么。 黎明已至。 在客栈梳洗了一下以后，卫易就完全无事可做了，只能静静等着其他几人。他如今身上半个灵钱都没有，兜里比脸要干净许多。想出去买几笼包子做早餐，都得等着小队几人过来之后，先朝他们借点钱。 早知道如此，之前就不那么贪了，至少也要多在身上留点灵钱才是啊。 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的那些灵钱后，卫易又瞬间开心了起来。那可是上亿灵钱啊！什么东西买不到？卫易已经开始幻想，接下来这笔灵钱该如何花了。 嗯，之前老池的那枚灵器盾牌碎了，一定要再买一个。其他几个人，最好也给他们换一身法宝。不过与其换法宝，还不如直接帮他们先突破到化灵期再说。反正这笔灵钱够多，自己又会炼丹。只要花掉其中的一部分，就足以让小队八人，全都进阶化灵期了。 只是就算这样，卫易估摸着这笔花销依然不会超过四千万。毕竟几人所需的丹药，他完全都可以自己炼制。抛去这四千万灵钱之后，可还剩下七八千万灵钱呢！这笔庞大的灵钱，接下来又该怎么花？ 看来，如何更有效率的花钱，还真是一门不小的学问。 满怀着这样愉快的烦恼，卫易终于等来了小队几人。带上几笼包子，几人包了一辆灵兽车，再一次前往青焱派山门。 对于卫易来说，这一路上倒是有点忐忑不安。因为直到此刻，他仍是不知道，自己昨天为何呼离奇的被评为头名。原本他对于今天的考核极有信心，但是那些背地里他看不到的东西，却让他多少有些忐忑。不过其他几人，却是恰恰相反。因为在他们看来，不管今天卫易考核成绩最终如何，本次丹会上的排名如何。反正一鸣惊人的预期已经达到了，那些大势力肯定抢着要他。至于接下来的名次问题，只是决定了卫易会拿到一份什么样的奖品。 …… 第五轮考核，本应是整个丹会当中，最吸引人眼球的一场考核。 一百名炼丹师，会公开在一百座炼丹房内，各自炼制最擅长的丹药，最后评定成绩。整个过程，会全程有幻光录制。 一百位炼丹师，一百尊灵阶丹炉，炼制一百种不同丹药。这种场面，想想就让人觉得激动。 然而这次，对于某些人来说，第五轮丹会却是可有可无了。 比如卫易。 之前的第四轮考核成绩，实在太过出乎意料，也让卫易措手不及。但不管怎么说，一鸣惊人的目的肯定是达到了。如今的苍灵府，但凡关注本次丹会的，没谁会不知道卫易的大名。 那么接下来，只要自己最终排名，能够冲入前二十名，拿到赌坊的的押注，也就万事大吉了。至于要不要再拿一个头名，卫易则觉得不拿反倒比拿更好。 之前第四轮考核，自己既然莫名其妙的进入了很多大人物的视线，想必自己的底细也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自己过去一年里快速提升的秘密，也就必然会被他们发现。关于这件事，卫易之前和素也商量过，觉得用一场机缘来解释最为合适。不过若是这样的话，第四轮考核，还可以用自己早就熟悉锻脉丹来解释。第五轮考核，若是依旧太过惊艳，恐怕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毕竟，机缘也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 本着这样的心思，卫易和素便决定，本轮考核要多少藏拙一些。所以这一轮考核，卫易打算依旧炼制锻脉丹。 青焱派山门外，今日再没有之前几轮的散修集市。 因为是最后一场考核，也是本次丹会最重要一轮考核的缘故，今天的炼丹考核，将会全程对公众直播。这样的话，青焱派自然要多少注意一下自身的形象问题。 抵达青焱派后，卫易跟几人挥挥手之后，在几人的目送下进入了山门。 今日，这里是整个苍灵府的焦点。 在进入青焱派的过程当中，不出所料，卫易很快便被那些音圭门派的专访修者注意到。多亏了卫易机警，被这些人注意到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跑路进了山门，才没有被他们围上。可是即便如此，进入山门后，卫易发现自己仍是高兴的太早了。因为被拦在山门外的，只是那些多如牛毛的小音圭门派。像府内几家大型的音圭门派，包括城主府代表官方开办的音圭门派，人家是有资格进入山门的。 “卫先生，您能谈一下昨天你夺得丹会第一名，有什么感想吗？” “卫丹师，坊间传闻您并不真正师承，很多人猜测您是自学成才，请问是这样吗？” “从公开的资料来看，您今年只有十九岁。传闻您是用某种秘法遮掩了真实年龄，请问您对此有何看法。” “……” 对于这种阵仗，卫易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 好不容易支吾了半天，卫易脑子一片空白。他如今虽然在人前的身份，已经是一名前途无量的年轻炼丹师。但在他内心里，却还是之前做苦力或者狩妖者的思维，对于这种和音圭门派打交道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概念，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片刻之后，刚刚进入的施公子，看到了被这些人弄的无比尴尬的卫易。不得不说，应该这种情况，施公子远比卫易更有经验，短短几句话，便将这些人都打发掉，将卫易带了出来。 “施兄，多谢了。” 卫易这话说的发自肺腑。因为刚刚若是没有施公子，恐怕他还要继续受这些人的摧残。 “这是小事一桩。”施清海摆手，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跟那位府主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府主大人？” 卫易一脸疑惑，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不过他不知道，这位施公子指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 施公子看到卫易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多嘴了。 作为文铁散人最宠爱的关门弟子，施清海当然有资格从那位师傅嘴里，得到此事的真相。不过看到眼前卫易的表情，施清海忽然误会，以为是那位府主大人，估计还没告诉卫易。这样的话，自己还是不要多此一举的好。 “反正……等考核结束，你自然就知道了。” 卫易倒也不继续问此事。他知道，就算继续问下去，估计施清海也不会回答。不过他倒是弄明白一件事，自己昨天的事情，确实是跟那位府主大人有关系。 难不成，是自己真的被那位府主大人看中了？ 卫易开始回想起之前两次的经历。第一次是炼气期七重天的时候，炼制紫气凝璇丹，被这位府主注意到。第二次则同样是在青焱炼丹坊，不过那次应该同样是巧遇。 如果说府主大人真的看上了自己什么，那么应该就是看中自己炼气期七重天，就能炼制灵阶丹药这件事了。 又仔细想了想之后，卫易觉得应该是没露出什么马脚，这才终于放心。 在两名青焱派弟子的陪伴下，卫易和施公子两人，前往各自的炼丹房。短短的路程，卫易很细心的注意到一件事，这两名青焱派的弟子看他和施公子的眼神，是充满了崇拜的。 这估计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了。 临近炼丹房，卫易看到已经有几十名考核者在此等候。按照丹会规定，第五轮丹会，需要所有的考核者同时进入丹会。眼下距离考核开始，倒还有一些时间。不过当卫易过来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大家目光瞬间就聚集了过来。这些目光之中，很多并不是善意。 这到也能够理解，毕竟大家都是丹会的竞争者，互相之间有点敌意也很正常。尤其是像他这种突然出现的黑马，等于是抢了别人的位置，自然更让其他人关注。 不过，让卫易没想到的是，正当他打算无视这些目光，找个角落等待的时候。人群之中，有个脸色冷冽，面容姣好的女子，朝他这边走了过来。而在女子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看表情却尽是讨好之色。 “施公子。” 女子朝施清海微微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看样子两人应该是认识。不过女子似乎也很意外，施公子和卫易认识。 “你就是卫易？” 和施公子打过了招呼，脸色冰冷的女子，冷冷看向卫易，让人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可是卫易很用心的想了想之后，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更谈不上得罪了。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昨天丹会得到了头名，便引起此人的记恨了？ “之前就听先吉说过你的名字，当时倒是没在意，只觉得你不过是个蝼蚁。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还是你的运气，跟那个臭丫头一样好？竟然有资格被府主大人看中？” 说到这里，女子脸色更加冰寒，对卫易的敌意丝毫不掩饰。但是这话里蕴含的一些深意，却让卫易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我叫宋先晴，你应该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倒不是因为我没什么名气，只不过是你还不够格知道。” “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脸色冷冽的女子，再次凝视了卫易一眼，眼神里竟是带着一丝恨意。然后，女子便在那个年轻男人的陪伴下，转身离开， 第三十一章 最终成绩（上） 这个女人，是宋家人？ 卫易看着女子背影，眉头紧皱。对于女子刚刚那几句话，他却是放在了心上。 什么叫跟那个臭丫头一样好？ 关于这个女子，卫易还真不是完全不了解。之前他曾经对宋家做功课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宋先晴，如今宋家年轻一代当中，最优秀的几人之一。不但年纪轻轻就突破到化灵期，最关键的，她还是宋家少有的一位炼丹师。 宋家，以灵植业立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这些年宋家一直想以灵植业为基础，进军丹药业。奈何以宋家的规模，如果想要将丹药生意做好，至少也需要一位准炼丹大师坐镇才行。苍灵府内的准炼丹大师就那么几位，没谁会被宋家招揽，这不是单用钱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最近这十几年来，宋家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培养自己的炼丹师。而宋先晴，便是宋家着重培养的丹师之一。 对于宋家，卫易之前虽然和他们有过冲突，但也仅限于那个叫做宋先吉的家伙一人而已。至少这个宋先晴，卫易之前就从来没接触过，更谈不上冲突。可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再加上之前说的那些话，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更多。 难道……此刻被囚禁在宋家主峰上的少女，也有了什么好运气的事情，能够让这个宋先晴都觉得嫉妒？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到自己面前说这些话？ 卫易陷入沉思的功夫，旁边的施公子一样困惑。 看来，自己刚结识的这个朋友，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啊？ “小卫，看不出来啊？”施清海一双桃花眼仿佛冒着金光，“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女人的？据我所知，这家娘们可不那么好接触？刚才她身边那家伙，是府内一个战部统领的独子，追了此女快三年，砸了无数灵钱。可这娘们愣是一直没松口。也对！他一个战部统领的儿子，那点身家宋家这娘们还真未必看得上眼。难不成，你对这娘们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施公子满脸的坏笑。 卫易无奈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施兄，你不是也认识她？难不成，你也对她做了什么？” “呵呵，我可无福消受这种女人。”施公子冷笑一声。“再说了，我跟她又不熟，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苍灵府就这么大，高层一些的圈子也就这么大，大家彼此认识不是很正常？” 对于这种八卦的事情，施公子好像格外感兴趣，变着法的想要套卫易的话。奈何卫易这时一门心思修闭口禅，却是什么都不说了，让施公子大感无趣。恰好此时叶凡也终于过来，施公子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事。而且随着叶凡过来之后，没过多久，随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出现，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这位是城主府的韩婆婆，百灵房的主事。别看这位韩婆婆看起来挺和气的，发起脾气来可厉害着呢，连我师父都要让几分，我自然就更怕她了。不过这位韩婆婆也确实有本事，不论是炼丹术还是自身修为，都不比我师父差多少的。” 不知道是出于尊敬，还是出于对这位韩婆婆的惧怕，说这些话的时候，施清海并没有出声，而是选择神识传音。不过在施清海说完这些后，那位韩婆婆似乎发现了什么，好像朝这边笑眯眯的看了两眼，让这位施公子下意识的朝卫易身后躲了两步。 “诸位能够进入这第五轮考核，实属不易。老身在这里，首先恭喜诸位了。” 这名老妪，明显不止施公子一个人认识，而且似乎很有威信的样子。老妪说完，很多人都朝老妪微微躬身作揖。 卫易这个时候明白，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小圈子文化了。 刚刚通过跟施公子聊天，卫易才知道，原来今日这入围的百余人，真正像他这样白丁身份的散修，其实极少，大部分都是像施公子这样，有师承背景的。而且其背后的师承，未必就比施公子弱。这一百人中，三家最大的炼丹门派，就占去了至少三十人。这些人加在一起，就是苍灵府年轻一代当中，最顶级的那个圈子。他们背后的师傅或是长辈，或许大多数都认识这名老妪，与之有旧。所以这些年轻人认识这位老妪，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到了某个层次之后，就会自动认识某个圈子里的人。 就像之前卫易作为一个苦力，认识的自然只能是身边的苦力。对那时的他来说，能够来参加丹会的，就已经是大人物了。想结识此刻身边这些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如今他自己站在这里，则是很自然的就认识了施公子他们，而且双方地位平等。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唯一的变化，只有他自身的实力。 卫易这边想着，这名老妪则是继续开口。 “不过，老身刚才看了一下，你们其中大多数人里面，老身好像都认识，都是熟脸了。你们各自的师承或是长辈，大都也跟老身有旧，都是跟老身一样土埋半截的老东西，嗯，像老身这把年纪的，已经快埋到脖子了。” 老妪说到这里，大伙不由自主的轻声笑了起来。 “我们这些老人，大概是没机会再进一步了。至少我认识的，咱们苍灵府的准炼丹大师里面，好像就没一个还有希望再进一步的。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咱们苍灵府炼丹业一直水平有限，这百来年，更是从未出过炼丹大师。” “可老身依然希望，在我们这一茬人都入土之后，你们这些小家伙，将来有一天，有人能成为炼丹大师。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既然如此，你们当然有义务要比我们更强一点。就像居家过日子，总没有一代不如一代的道理。” 老妪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很自然的将那十几名外府炼丹师给忽略了。当然，这种忽略，好像也没谁觉得不合适。因为这位老人，在苍灵府没出炼丹大师的情况下，本就可以代表整个苍灵府的炼丹师群体。 “废话就说到这儿，你们这里面好多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参加丹会。或者说，第一次来参加丹会的，好像压根就没几个。不过，为了这几个新面孔，老身还是要将一些细节再说一遍。” 接下来，老妪便开始介绍一些第五轮考核的细节。 作为本轮考核少有的几个生面孔，卫易自然和其他人不同，对于很多细节，还是要仔细听一听的。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刚刚那名老妪的身份。 对于苍灵府真正的高层群体，卫易的了解向来乏善可陈。就连城主府下面到底有不同部门，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最基础，按照大离官制，咸安城开设有离都十二院，分管天下不同事宜。而下面各府开衙建府的同时，也会仿照十二院的机制，建立十二房。十二房每一房的主事，肯定是苍灵府最顶层的管理者。比如这名老妪，就是十二院当中百灵房的主事；而之前年祭上出现的那位主持年祭的老人，则是司礼房的主事。 如今的卫易，虽然在外界眼中，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炼丹师。但实际上，他却连苍灵城的内城都没进过。 老妪很快介绍完，除了一些本轮考核的细节之外，还有关于不同名次的奖励事宜。按照丹会规定，从进入第四轮考核开始，便有奖励。不过真正的奖励，肯定还是要倾斜于最靠前的这一批人。前一百名，最低也能拿到一件准灵阶的法宝。若是最后得到了本轮丹会的头名，更是可以拿到一门灵阶中品的丹方，或者其他等值之物。 然后，老妪便宣布考核开始。 接下来，这一百位炼丹师，便被分别带入各自的炼丹房。第五轮的考核，每间炼丹房都有专门的幻光禁制，可以将炼丹的过程完整记录下来，同时在外界播放。也就是说，这轮考核将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者说是在整个苍灵府修士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这也是丹会为了增加公平性，让丹会结果更让人信服的手段之一。 “只要能进入前三十名就行啊！” 卫易一路在心中默念，终于进入了炼丹房。本轮考核，他选择的是炼制紫气凝璇丹。 之所以选择此丹，卫易和素也是商量了很久之后，才做的决定。 紫气凝璇丹，在灵阶下品丹药中，是一种炼制难度颇高的丹药。炼制此丹，卫易有足够信心，能够排入前二十名。 而且更重要的是，之前在那座炼丹房，卫易炼制这种丹药的时候，曾经被那位府主大人短暂的注视过。也就是说，这位府主大人，知道卫易有能力炼制此种丹药。 卫易和素之前也商量过，觉得一旦参加丹会，被那些大势力注意到，势必会被他们把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如此一来，之前卫易修为和炼丹术快速提升的事情，绝对瞒不过他们。 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卫易曾经头疼过很长一段时间。他总不能去和那些人说实话，自己识海当中，藏着素这么一个周天境巅峰的强大存在吧？直到后来，他跟素交流过之后，才定下一个计划。所有的这一切，全都可以归于某次在沦陷区的一次机缘。比如说……捡到了一位化灵后期修者的遗骸！ 得到一位化灵后期修士的衣钵，而且还是一位准炼丹大师的衣钵，卫易之前快速提升的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不过就算这样，有些地方，依然需要注意。比如炼丹的丹方，并不是得到了这位炼丹大师的衣钵，就能一下子炼制出那么多丹药。就算卫易再怎么天才，也是解释不通的。而炼制紫气凝璇丹的话，既可以保证本轮考核，能够冲进前二十名，又不至于引起那位府主大人的怀疑，更能完全解释他的修为快速提升的秘密。 完美！ 紫气凝璇丹，之前卫易虽然数次开炉炼制，不过那时卫易却只是刚刚步入炼气期后期。如今他修为提升到炼气期九重天，再次炼制起来，虽然依旧困难无比，可实际上，却还是要容易很多了。至少灵力方面，比之前要厚实了许多。这次炼丹过程，期间只需要炼化三颗补灵丹便可。 进入炼丹房之前，卫易下意识的看了眼墙角上那道小小的幻光禁制。这次整个炼制过程，是会完全被幻光直播出去的，如同在无数双眼睛前一样。所以卫易也就没敢太过放肆，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问题的。 开炉。 起火。 控火。 淬炼灵草…… 跟素配合的次数多了，两人也有了默契。比如说刚刚进入炼丹房后，从驱使炼丹炉开始，卫易就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素。如果是之前几次，这个过程中会有所停顿，极不自然。但是经过很多次配合后，这个停顿则完全消失，绝不会再被人注意到。 在素的控制下，整个炼丹过程，堪称完美。 无论是卫易体内的灵力，还是对炼丹炉内火焰的控制，都精妙的一个难以理解的地步。炼制灵阶丹药的地火，如果不是有地下那些层层叠叠的阵法存在，相互牵引控制。单单一个火阀的地火，威力就足以几个呼吸内，毁掉一件防御类灵器。但是如此威能的地火，此刻在素的控制下，却犹如一头温驯的灵兽，完全任由摆弄。 而此刻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卫易，再次看到这个过程，只能想到四个字的评价。 叹为观止。 一个半时辰内后，丹炉内浓郁的药香终于出现。又过了十几个呼吸后，恰恰是在成丹最恰当的那一刻，卫易一招手，一枚丹药便从丹炉内缓缓飞出，飞入卫易的手心的玉盒。 整个过程，堪称完美。 第三十二章 最终成绩（下） 第五轮考核，最长的考核时间，可以达到四个时辰。而且可供炼制的灵草，同样还是三份。 不过对于很多炼丹师来说，三份灵草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因为灵阶丹药炼制的时间，一般相对较长。四个时辰，最多也就只能炼制两次丹药。若是炼制一些复杂麻烦的丹药，可能也就只有一次机会。 丹会规则的制定者们，也充分考虑到这些条件。所以第五轮考核，炼丹师只需要炼制出一颗丹药，就算合格，而且就算炼制出更多的丹药，也只是取其中品相最好的那一颗。 简单来说，最终的丹会考核，只看丹药的品阶和质量，而不看数量。 将装有紫气凝璇丹的玉盒交出去以后，卫易被人重新带回到之前那座大殿。炼丹结束后，所有参与考核的炼丹师，都需要在此处等候，等待最后的成绩公布。考核时间这会儿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卫易便都需要在此等候。不出所料的是，一百名参与考核的炼丹师，在卫易之前出来的，一个人都没有。 四个时辰，虽然最多也就只能炼制两次丹药，而且最终成绩只看质量，不看数量。但那些希望冲刺更高名次的炼丹师们，哪怕第一颗已经成功炼制出来，仍是没有谁愿意马上出来。都想着再试试第二颗，品质会不会比第一颗更强上一筹。反正炼制的灵草又不需要花钱，全当练手就是了。 卫易没像其他炼丹师这样做，则是因为，他对素炼制的丹药，有绝对的信心。 大殿当中，除了卫易之外，就只剩下一些侍奉在此的青焱派弟子，显得空落落的。 “哟？小子，你倒是够快的？” 空落落的大殿内，卫易并没有独自等待多久，先前那位被大伙极为尊敬的韩婆婆，就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见过前辈。” 卫易连忙起身，弯腰行礼，但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位城主府百灵房主事的韩婆婆，在本次大考上的身份，是名义上的主考官。而且这第五轮考核，最终考核的成绩，也是由这位韩婆婆和另外三位准炼丹大师，共同来打分评定的。所以本着公平性的原则，也为了避嫌，一般丹会的主考官和三位准炼丹大师，这个时候是不会露面，和考核者接触的。 “没事没事。”韩婆婆摇了摇头，示意卫易坐下。 似乎是看出了卫易眼里的疑惑，韩婆婆便解释道：“放心吧，老婆子我这个时候跟你接触，虽然略有不妥，可是也没谁敢说三道四的。关键是你待会儿的名次，反正左右都是十几名，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也不会让那几个老东西，觉得太面子太难看。再说了，既然大人都发话了，谁还敢废话？” 韩婆婆说到这里，还笑眯眯的朝卫易眨了眨眼睛，如同顽劣的少女。只是这个动作，在这位少说也要一百多岁的老婆婆身上出现，就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想到某个躲在自己识海当中的家伙，年龄估计比这位韩婆婆只高不低，却每次开口必称老娘，卫易也就释怀了。 但是下一刻，这位韩婆婆说的话，就险些惊得卫易直接跳了起来。 “听府主大人说，你炼气期七重天的时候，就能炼制紫气凝璇丹了？” 韩婆婆见到卫易脸色大变，仿佛是计划得逞了一样，哈哈笑了起来。 “小家伙，别太紧张。老婆子我过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是不是很奇怪，昨天的第四轮考核，你为什么会一下子被定为头名？其实吧，就只是因为大人的一句话而已。” 果然！ 卫易脸上做着无比震惊的表情，心里却瞬间恍然大悟，之前所有的猜测，在此刻全都得到了印证。 果然是因为这位府主大人。 “别问我府主大人是怎么知道你的？这个老婆子我也不知，大人昨天只是派人给我传了个话，让我把你招进百灵房。至于原因，府主大人还没必要跟我解释。若是你想知道，将来就自己去找大人查证好了。若是有了答案，记得告诉老婆子我一声，因为婆婆我也很好奇呀。” “哦，忘了！看婆婆我这记性。” 韩婆婆弹了下自己的脑门，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身份玉牌。正面刻有百灵二字，反面则雕刻了一些复杂的灵纹。一般来说，这种灵纹都是有讲究的，可以防止玉牌被仿造。 “婆婆我正式邀请你，加入城主府下辖的百灵房，担任三级执事，你愿不愿意啊？” “我……愿意！” 卫易这次是发自肺腑的笑了出来。这段时间的精心谋划，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从这一刻开始，自己也算是有背景的修士了，而且是城主府的背景。比起那些大门派来说，这个背景，可是只强不弱的。再加上自己被招入城主府，可是那位府主大人亲自发话的。日后自己行事，完全可以以这位府主大人的身份，狐假虎威。 之前宋家人的威胁，在今天之后，终于无需再担心了。 卫易从韩婆婆手里接过玉牌，朝里面注入灵力标记。相比于丹会上那些令寻常修士无比心动的奖励，这块身份玉牌，才是卫易最为看重的东西。 “城主大人是难得开口一次。而且昨天，大人可是亲自露面，愿意用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让大家放弃对你的招揽。难不成，大人是真的看中了你的天分，想收你做弟子？” 说到这里，韩婆婆又很快摇头。“不对啊？以大人那个惫懒性子，从来都是懒着收弟子的。再说了，就算想收，也不可能收一个炼气期啊？八成只是觉得你天分不错，想给百灵房找个不错的执事。要是你将来能走的再远些，说不定能接上老婆子我的位置，嗯，应该是这样的。” 这位韩婆婆仿佛自言自语，完全不管卫易是如何想的。 “咦，小子，婆婆我倒是确实有一件事，挺想问问你的。从你的资料来看，应该并没有拜过什么师承，之所以会炼丹，应该也是野路子出身，或者是什么机缘。不过婆婆我有一件事，是很想不明白的，你是怎么做到，炼气期七重天的时候，就能炼制紫气凝璇丹这种丹药的？这丹药的难度可不低，炼气期七重天能炼制，也就是理论上才存在。至少婆婆我，是教不出来这样的学生，你是怎么做到的？” “……” 和这位韩婆婆交谈多了，卫易发现，这位婆婆也是个妙人。 别看这位韩婆婆说话的时候和气的很，可一旦说到炼丹，却马上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于炼丹的事情，简直严苛至极。 卫易按照之前和素商量的好的，给这位韩婆婆解释。其中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这位韩婆婆则是刨根问底，让卫易好不狼狈。如果不是最关键的几个地方，素开口提醒，说不定卫易就要露馅了。 饶是如此，最终这位韩婆婆，仍是有些狐疑，嘴里念叨着‘不应该啊’之类的话。 但好在，卫易还是蒙混过关了。 在两人交谈的功夫，终于又有一位结束考核的炼丹师走进大殿。韩婆婆也就不再跟卫易深谈，毕竟在几个知晓事情内幕的人面前接触卫易，这是一回事。可要是当着其他考核者的面，对卫易关照有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转眼，几个时辰过去了。 随着出来的炼丹师越来越多，大殿内渐渐热闹了起来。在卫易之后，大概半个多时辰，施清海也走了出来。叶凡则是等到考核即将结束，最后才走出来的几人之一。 “你觉得那位韩婆婆和气？” 和施叶两人聊起刚刚韩婆婆的事情后，施清海看待卫易的眼神，忽然像看怪物一样。 “那是你不知道，这位韩婆婆在百灵房是何等积威深重！”施清海挠了挠头，对这位韩婆婆似乎真的心有余悸的样子。“百灵房职能众多，其中一项，就是主管府内的灵植市场和丹药市场。换而言之，单以大离制度而论，整个苍灵府内所有的炼丹师和灵植师，就都受这位韩婆婆的管辖。你知不知道，府内多少炼丹师，一看到韩婆婆就像……反正怕得很！像叶兄他们家，虽然丹药生意做得很大。可若是这位韩婆婆一声令下，叶兄他们家的丹坊，马上就得关门大吉。对这位婆婆，苍灵府内的炼丹师，大概也就只有到了我师父那个层次，才能不怕了。” 看不出来啊，这位韩婆婆原来在炼丹师的群体内，还有这么大的威势？ “我倒是觉得，这位韩婆婆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施清海翻了个白眼，“那是你！你可是府主大人钦点的，既然府主大人都发话了，要你加入百灵房，韩婆婆当然要对你更好一些！哎，你这家伙以后，有府主大人和这位韩婆婆在身后撑腰，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刚刚交谈之后，施清海倒是将自己知道的，跟卫易合盘托出。不得不说，有文铁散人这样一位师傅，就是不一般。很多细节比如昨天在那座大殿当中，那位府主大人是如何开口跟其他人讨要自己的，卫易自己都不知道。但这位施公子，却能知道的无比详细。 不过这也看得出来，那位享誉苍灵府的文铁散人，对于他这个关门弟子，是何等的宠溺。 几人随意聊着，通过这位施公子的话，卫易也逐渐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对于整件事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 最开始的时候，他为了炼制紫气凝璇丹，在炼丹房很巧的遇到了那位府主大人。而那位府主大人，彼时正在以另外一种身份历练，恰巧发现了自己的炼丹天分。后来自己为了解决宋家和麦芒宗这两个大麻烦，不得不选择来参加丹会。在丹会上，这位府主大人发现了自己，然后觉得自己所谓的天分还不错，便想着将自己招入城主府。 整个事情，或许某个细微地方略有出入，但大体上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 这个结果，和卫易之前预想的剧本不太一样，但比起之前卫易预想的来说，只能是更好。因为无论是三大宗门，亦或是其他哪家大势力，和城主府比起来，那可都不是一个层次的。在苍灵府，当然是城主府最大了。而卫易，在本次丹会上也算是大放异彩，被招入城主府名正言顺。可是稍稍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卫易之所以进入城主府麾下的百灵房，那可是因为府主大人亲自开口了。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卫易以后自然能依仗这杆大旗，混得如鱼得水。 而且根据施公子说的这些，卫易还猜出另外一些东西来。他猜测那些大人物们，或许是误会了自己这身本事的来历。说不定他们已经坚定的认为，自己这身本事，就是得自于那位府主大人。这样美丽的误会，卫易当然不会去解释。他倒是乐的那位府主大人也不出来解释。这样的话，他日后扛着这杆大旗，可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随着交谈的时间一点点过去，考核的时间终于结束。又过了片刻，本次丹会的最终排名，终于出来了。 对于最终的排名，卫易倒是不怎么上心了。因为之前那位韩婆婆已经明言，自己进不了前十名，但也不会出前二十名。最终的结果果然如此，卫易排名第十八。而施清海则排名第五，叶凡排名第二十四。 苍灵府每三年才举办一次的丹会，终于落下帷幕。 最终丹会的排名，并未再像之前第四轮那样，太过出乎大家的意料。整个排名中规中矩，头名是那位出自青焱派的张姓弟子。大概是因为本次丹会由青焱派主办，大家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而那位来自雁舟府，被施清海亲口承认比他更强的家伙，则排名第三。 而这些人当中，唯一一个让卫易留心注意的，就是那名之前过来示威的宋家女子。这个名叫宋先晴的女子，最终排名第九，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名次了。 第三十三章 认主 对于这场注定吸引了无数人眼球的丹会，在参加之前，卫易曾经心中充满了无数的向往。 但是等到这会儿丹会结束，他自己也如预料那样，拿到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却觉得好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整个丹会，在那些音圭门派的报道当中，一定是高潮迭起，悬念丛生。但对于亲身参与的卫易来说，却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比如这丹会最终的排名，炼丹师的水平固然重要，但却不是决定最终名次的根本原因。最直接的原因，在于你是那个门派的，你师傅是谁，这个名次给了你，你能给府内带来多大贡献。 这样一想的话，丹会这种事情，好像确实挺没意思的。 当然，名次虽然是虚的，奖励可是实实在在的。卫易最终排名第十八，虽然没有第四轮头名那么震撼，可仍是本次丹会上，最大的一匹黑马。以这个名次，卫易至少也能拿到一件不错的灵阶下品法宝，或者和其等值的东西。 不过这奖励却是不能马上拿到手。按照丹会的规矩，一般是第二天拿着丹会的凭证，去位于内城的城主府报道，然后从城主府的宝库内领取奖励。 宣布了最终名次后，那位韩婆婆又代表城主府官方，说了些鼓励性的言语。这些话即使说给他们这些参赛的炼丹师们听的，也是说给那些音圭门派听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时辰内，这位韩婆婆的讲话，就会被各家音圭门派制作成节目，然后传播的家喻户晓。 这当然都是后话。 卫易和施叶两人一块，三人缓缓走出了这座大殿。对于卫易而言，和施叶两人的认识，也是他本次丹会的一个收获了。毕竟施叶两人都不是普通人，背后的师承家族更是实力雄厚。结识他们两人，对卫易接下来的发展，也是很有好处的。 “施兄，叶兄，那咱们就先就此分别，回头有机会再聚？” 走到青焱派山门，卫易和两人拱手辞别。 “小卫，要不……今天我带你离开？”叶凡看了眼山门外汹涌的人潮，想到昨天那一幕，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用不着咯老叶！”施清海玩笑道。“如今小卫已经是城主府的人了，这事但凡有点门路的，应该都知道了。这时候再凑上来烦小卫的，肯定都是些小门小户的，也用不着搭理他们，直接走就是了。” 施公子说的这话虽然不客气，但却也是实话。 “丹会这几天，我也累得不轻，回去好好歇歇。估计这两天，小卫你也够忙的，就不去烦你了。等过些日子闲下来，我和老叶找你玩去。看你这样，应该还是个雏儿吧？回头我们带你去醉鸳楼喝酒去！” 施清海一双桃花眼微眯，说这话的时候，让卫易感觉很是猥琐。 …… 出了山门，果然如同施公子判断的那样，卫易瞬间就被一大堆人围了上来。 不过这一回，卫易却要比之前硬气了很多。如今他也算是城主府麾下的修者，自然也不用再考虑被这些人围着，直接用一句‘无可奉告’穿过了人墙。 过去在卫易眼里，这种举动自然是很不礼貌的，觉得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反正停下来说几句话，又不费半个灵钱，为什么要对其他人如此冰冷？但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如果真的和这群人一一解释，估计说个三天三夜都没个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黄昏之中，在那座之前约定的六脚牌楼下，卫易远远望见在这里等了一天的小队几人。 几人远远看到他，正朝着他笑。 …… 永子巷内。 “宁姐，你不知道，这些天可把我苦坏了。天天窝在炼丹房和修行房，根本没时间出来吃东西。嗯，还是宁姐你手艺好……” 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卫易终于可以放肆的大吃一顿。嘴里一直塞满了食物，说话也只能支支吾吾的。 从青焱派回来，为了犒赏卫易这几天的辛苦，姜宁便主动提议亲自下厨，和其他几名女子做了这一桌子吃食。今天卫易在丹会上的成绩，以及被招入百灵房的消息，对于其他几人来说，也是天大的好消息。所以这段饭吃的，简直比年夜饭还要热闹。 不过，考虑到吃完饭以后，要商量接下来的很多事情。老池他们也就没敢敞开了喝酒，每个人都只是小酌几杯。倒是卫易，难得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敞开了吃这么一顿，自然吃的极为痛快。 其实按照卫易的想法，既然是他的喜事，自然应该由他做东，请大家去城里最好的食阁大吃一顿。但是考虑到目前身无分文的现实，卫易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身无分文这个词，对于此刻的卫易来说，并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他真的身上一个灵钱都没有。 好在，按照这次丹会的成绩，卫易之前在各大赌坊下的赌注，会赢回一笔足以让几人彻底改头换面的财富。各家赌坊的盘口今天还在统计，只要明天一早，卫易就能去取钱了。 只是……这么大一笔财富，去取的时候，还真是要妥善一些为好。万一要是被一些心术不正的家伙盯上，那可就容易弄巧成拙了。 如此想着，桌上的碗碟一个一个见空，卫易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的碗碟全都扫荡的干干净净，这才终于作罢。 “百灵房的三品执事？刚进入城主府，人家就扔给你一个这么大的肥差？” 几人当中，要说老池和赵阳他们见识更广博些。相比于卫易的一知半解，他们自然更清楚一个三品执事的分量，到底有多大。 “这么说吧，从大离官制上来看，一个城主府下辖的三级执事，如果对比与战部内的官职，大致相当于一个乙字战部内的百夫长。” 见卫易对此并不是多么了解，老池开始耐心解释起来。 “百夫长？” 相比之下，卫易对于战部的官制，则要熟悉很多。老池这一做比较，他立刻明白了这个位置的分量。 “不过，单纯将两者相提并论，也不甚妥当。” 老池继续说道：“毕竟这是两套官制。在战部任职，除了城卫军战部这种，大都隶属军方，属于武官系统。像留川河前线的那些战部，就隶属于前线将军的辖制，连府主大人都无权过问。而城主府的各房执事，则要倾向于文官系统。二者其实并不好比较。而且就算同是各房执事，哪怕品秩相同，一样要要看具体情况。毕竟在不同地方，各房的权力大小是不同的。据我所知，在咱们苍灵府，百灵房就是一个实权很大的部门。所以百灵房的三级执事，其实要比那些乙字战部的百夫长地位略高的，而且在地方上，说话的分量也要更重。但比起更高一级的千夫长，又要差了不少。” 老池这一番详细的解释，总算让卫易对于这个差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么说来，这位韩婆婆，对我却是相当不错了。” “不止是不错，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好了。”老池感慨道：“比如说我，如果以我现在的实力，去加入那些乙字战部的话，应该只能拿到一个伍长的位置。再往上，就要依靠修为和战功的攀升了。不过这也是两个系统的不同，毕竟在百灵房，人家更看中的，是小卫你炼丹师的身份，而不是修为。” “说起来，在百灵房担任执事的话，倒是对小卫你将来赚钱很有帮助。”老池忽然笑了起来，“因为百灵房主管的，本就是府内的各种灵物资源，府内那些炼丹、制符、灵植，甚至于炼器生意，就全都归百灵房管辖。” “这么厉害？！” 卫易怪叫了一声。这一下，他可是彻底明白了。 像这些炼丹、制符、灵植之类的，本就是最赚钱的生意。而作为主管这些的城主府下辖部门，百灵房的执事，绝对是难得的肥缺。比起那些什么通政房、司礼房之类的，更加让人眼红才对。 “所以啊，以后小卫你的丹药生意，可就畅通无阻了。” 说到这里，小队几人全都大笑了起来。 卫易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也没剩下什么其他人。其他的家眷和孩子，在几人准备开始商量正事的时候，便都找借口退去了。卫易便直接开口说道：“如今丹会通过，我也进入了城主府，算是抱上了一条府内最粗的大腿。所以接下来，我倒是有一些提议。” …… “四爷高明，此人这次丹会之后，不但进入了百灵房，而且是府主大人钦点。想必日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若是真能交下，对咱们血狼帮，可是大有好处的事情啊！” 靠近内城的某座宅子内，那名秃顶男人，正站在演武场上打着那套不知名的锻体拳法。而在他身旁，则有几人在旁边侍奉，笑容谄媚。 夕阳已经快要落下，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的极长。 良久之后，等到秃顶男人终于打完这套拳法，缓缓收拳。看向旁边几人。秃顶汉子脸上并没有太多笑容，只是显得很平静，让这几人心里不由打鼓，暗自思量难道是自己马屁拍错了？ “这个人的住处，应该查清了吧？” 这位被府内无数地下势力尊称一声齐四爷，在府内某些圈子里名字如雷灌耳的秃顶男人，忽然朝旁边几人笑了笑，笑的无比真诚。 “查清了，今天一早，就已经查出来了。”旁边有人回道：“此人住在城西的永子巷，而且在坊市那边开了一家丹药店。” “算一算在咱们的地头上，这家伙一共赢了多少灵钱。” 秃顶男人笑眯眯的说道：“把这些灵钱全都汇到一张晶卡上，明早之前给我。明天早上，我要去单独拜会一下此人。” “是！四爷！” …… 云槐岭，主峰之上。 “此人……倒也不算太差，能够让府主大人看中，并且亲自招进百灵房，实属不易。” 外公宋云青坐在对面，提到卫易这个名字，难得有些笑意。 不过谢弦歌却是显得脸色平淡，好像对于此事早有预料一样。 外公宋云青倒也不在乎，对于自己这个外孙女的古怪性子，他这段时间也是深有体会的。虽然自从他将其带回云槐岭后，做了不少努力，也让少女心里那块坚冰融化了不少。但外公也知道，在少女内心最深处，还是有一点解不开的结。 宋云青继续说道：“至少此人从现在来看，倒也算是前途不错。可若是仅仅这样的话……还是不够。毕竟你如今的身份，在咱们宋家可是极为重要的。外公虽然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但同时也要考虑，此人是不是能配得上你。若真是一个普通的百灵房三品执事，恐怕……” “喂！你怎么回事？小姐才多大？你怎么天天就想着给小姐找道侣？” 然而还没等谢弦歌说话，在她肩膀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小丫头。小丫头只有巴掌大小，面相如同四五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奶凶奶凶的，不知道是一只精怪还是什么。 “小青，不得无礼，这是我外公！” 少女皱起眉头，瞥了这个小精怪一眼，后者顿时噤若寒蝉。 “小姐，你别生气啊，小青只是替你觉得不公平呀。” 大概是觉得自己过于严厉了，少女摇了摇头，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这才让这只小精怪安下心来。 然后，祖孙俩便相顾无言，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良久之后，少女忽然开口。 “外公，我想下山一趟，回一趟苍灵城，去看看他。” 少女的话，说的极轻，但对于外公来说，却有若惊雷！ “不行！”宋云青顿时站了起来，沉声道：“你如今连化灵期都未到，若是去苍灵城的话，一旦被我宋家那几个大敌注意到，没有一丝自保的能力！你的安全，是我宋家如今最大的大事！” “外公，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如今我在宋家的权限，应该仅次于家主和老祖宗吧？” 少女忽然促狭一笑，看来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以我现在的权限，外公您可没有权力再让我禁足。如果您不答应，我就趁哪天您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溜下去。反正咱们主峰上的阵法，对我是没有任何阻碍的。” “这……” 外公用手指了指少女，见少女不似在玩笑，只能叹了口气。 “好吧，但是你要答应外公，不要自己跑出去。如今你的存在，肯定被无数人暗中盯着。你想出去一次，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这样，你给外公几天时间。如今你想要离开主峰，外公也没有权力决定，必须通知家族长老会才行。需得给你安排最为周密的护卫，才好让你离开主峰。” “知道了，谢谢外公。” 少女说完之后，便缓步走到洞府外，看着脚下云海翻滚，更远处夕阳落下。 最近这几天，对于苍灵府内到了一定水平之上的圈子来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丹会，三年一次的丹会，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而且其中某个让府主大人亲自开口的黑马，更是引起了很多大人物的关注。 而另一件事，则是有关于宋家。相比之下，对于很多大人物来说，宋家的这件事，或许要比丹会还要让他们注意。 宋家多年来，不曾认主的那个秘境，最近终于被认主了。 秘境的主人，据说是个之前流落在外，才刚刚被带回云槐岭没多久的小丫头。 第三十四章 我出一个亿 “咱们接下来，必须组建自己的狩妖团。而且狩妖团的人数，不能少于一百人。” “接下来，咱们还是要抱团过日子，但是我觉得，这不妨碍我们每个人拥有自己的产业。” 晚饭之后，小队几人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早春的苍灵府，入夜之后温度还比较低。偶尔有凉风吹过，倒是让几人更加清醒了。 “单纯做狩妖者，确实很赚钱，但是相比于把妖兽材料运回来，进行细致的分类后再售卖或是加工，利润要差了太多。” “咱们成立狩妖团以后，可以猎杀大量的妖兽。若是能将这些妖兽血肉运回来，咱们完全可以开一家大型的食阁。我觉得宁姐就很适合管理此事，一家大型的食阁，到底有多赚钱，自然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那些妖兽材料，也可以处理后再售卖。我大致算过，和咱们之前直接在补给基地出手，如果是咱们把妖兽材料运回来，在商行里售卖，这里面至少多出三成的利润。” “在我的设想当中，接下来商行最主要的业务，就是售卖妖兽材料和丹药生意这两大块。丹药生意由我来负责，狩妖团这一块，则有老池老赵你们来负责。当然，暂时还真的只能有你们两个负责。因为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觉得我们当中的其他人，最好还是先进阶化灵期。若是我们都能进阶化灵期，这接下来做事情就要方便的许多。” “……” 对于小队几人，卫易绝对将每个人都视作生死之交，完全可以有什么说什么。这些计划，都是卫易之前想了很久，觉得几人完全能够做到，又能赚更多灵钱的。 而对于其他几人来说，卫易的这些计划，显然冲击过大，一个个都皱眉沉思起来。 “若真是能将这些全都做起来的话，咱们几个加在一起，已经完全可以组成一个小门派了。” 老池说起此话，大伙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可惜按照大离律令，像小卫你这样的公职修士，是禁止成立和加入任何门派的。要是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宗门，单独把你甩在外面，那有显得太不厚道了。” 老池这话当然是玩笑话，一边说着还一边耸了耸肩。 卫易笑着摇头，“这倒是不是厚不厚道的问题，关键是咱们实在没这个必要。门派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通过一些官方途径，得到一块地盘。在这块地盘内，门派除了向城主府缴纳赋税，可以进行自治。但问题是，且不说就咱们现在这么几个人，就算咱们将来招揽的人手多了，咱们要地盘干什么？咱们都是奔着做生意赚灵钱的目标，至于说成立一个门派，就算能做到，打理一个门派可比做生意要麻烦的多，咱们谁有时间去打理？难不成，老池你想以后弄个门派养老，然后对那些女弟子用什么潜规则？” “哈哈……” 卫易的话，再次引来大伙一阵哄笑。 建立一个门派，当然不像卫易想的那样简单。能够进行自治，这里面包含的深意可是很大的。大离立国万年以来，向来奉行皇权不下府的原则。也既大离朝廷的吏制，最多只到了府这个级别。至于再往下，则大都由门派或是家族自治。能够在自己的地盘里实行自治，这里面的好处，其实是相当大的。 但同时也正像卫易说的，建立一个门派并不难，但是打理一个门派，那可就难度太大了。别的不说，打理门派的那些琐碎事情，对于他们几个从来没有加入过任何门派的人来说，就是一个累死都未必能做好的事情。 所以，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是单纯把自家生意做大，多赚点灵钱为好。 “还有一个问题。” 医师赵阳忽然说道：“小卫你这些计划，当然都很好。阿宁的能力，弄一个大型食阁应该很轻松。弄一个狩妖团，我们几个也能玩得转。炼丹交给你，各项生意的协调交给秋生，我觉得都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 赵阳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问题在于，无论是组建狩妖团招揽人手，还是帮你们几个都突破到化灵期，这其中需要的启动资金，可绝不是一个小数，不是几十万上百万能够解决的。尤其是我和老池才刚刚突破化灵期没多久，我们的身家基本都砸在这上面了。咱们几个就算把所有身家都变卖了，全都砸在这里面，估计也不够其中的十分之一吧？” 赵阳的话，瞬间冲淡了其他几人的美好幻想。 对啊！ 卫易这些计划，当然都很好，但问题在于，想要实行这些计划，需要的灵钱可不是一点半点，那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别的不说，单单几人全都突破到化灵期，这里面需要的花销有多大？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清楚的很。 唯一的便利，在于卫易如今的炼丹师身份。在所需丹药上，说不定能节省一些，可相对来说，却还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这件事，你们倒是可以放心。” 卫易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豪气！ “所有需要的灵钱，我一个人出，应该就够了。” “我出一个亿！” …… 这一夜，众人商量到很晚，才最终尽兴散去。 没有谁预料到，卫易竟然还留下了这样一个后手，几人事先竟然都不知道。原本以为最困难的问题，竟然如此轻易的解开了！ 除此之外，卫易也跟几人坦白了之前的丹药，实际上是自己炼制的事情。按照之前和素的约定，卫易只说自己的这身本事，来源于某次在沦陷区的奇遇，偶然得到了一位化灵后期修士的衣钵。 这件事，虽然让其他几人唏嘘不已，不过大家除了感慨卫易运气够好之外，倒也没太过在意。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秘密。相比之下，大家倒是对卫易在各大赌坊下注赚的灵钱很感兴趣。 几人商定之后，决定明天卫易先去一趟城主府报道，然后几人便一并去各家赌坊，将那些赚到的灵钱拿回来。 那可是整整一亿两千万灵钱！ 饶是几人都算见过不小的世面，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觉得有些头晕。 哪怕对于很多化灵期修士来说，这也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了。 卫易这一次，也许就赚了很多化灵期修士一辈子才能赚到的财富。 不说各自回去之后，每个人都是怎么想的。这一夜过的风平浪静，在永子巷自家的小院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卫易第一次睡了个踏实的好觉。 …… 从小到大，卫易除了寥寥几次，远远望见过那座内城的高大城墙外，对于内城的印象，就只有神秘这两个字。 这倒也不怪卫易，毕竟对于普通底层修者来说，内城中的一切，和他们的生活都太过遥远。内城当中，既无各种坊市，也无什么道场或是食阁，只有一个又一个有关部门，亦或者是城卫军的战部营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这座内城，才算是真正的苍灵城。因为按照官方记述，苍灵城的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大离立国之初。当时的苍灵城，值得就是眼前这座十里方圆的小城。 内城城墙，皆高达十丈，上面布满了被风雨侵蚀的痕迹，如同岁月的足迹。 现在能看到的内城城墙，自然不可能是部落时代遗留下来的产物。万年已降，哪怕是最坚固的法宝，也要再岁月的侵蚀下腐朽殆尽。如今的内城城墙，只是距今六百年前重新修缮的。 在城门口出示了那块百灵房三级执事的身份玉牌后，守门军士明显态度恭敬了许多，还朝卫易施了一个战部军礼，口称大人。 看来，这个三级执事的身份，还真是挺重的。 卫易再次看了眼身边那厚实的城墙。据说城墙这东西，在部落时代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抵御那些妖兽的进攻。只是随着大离立国之后，修真界内大部分妖兽都已经被斩杀殆尽。放在如今的时代，形式意义要多于存在意义。若是府城都遭遇到了攻击，肯定意味着整个留川河前线都被崩溃了。而这种城墙，哪怕修的再坚固，也不可能抵御云莽天灾这种级别的毁灭性兽潮。 更多的作用，还是阻挡修者与修者之间罢了。 第一次进入内城，卫易难免有些好奇，喜欢东张西望。但是很快的，他就失去了这种兴趣。因为这种曾经在他心里无比神秘的内城，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除了街道上灵气密度确实更高一些，其他的一切，卫易觉得还不如坊市那边。很多建筑看上去都年头不短，显得有些破败，比起坊市那边每隔几年就要修缮装修一次，要差了好几条大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内城这边，似乎没有太高的建筑，大都是三四层的样子，五层就顶天了。好像只有最中心的城主府那边，稍有不同。 “这位大哥，请问百灵房怎么走？” 因为对于内城并不熟悉，进入内城之后，卫易就只能问路。好在内城当中，所有的街道都只有东西或是南北这两种走向，横平竖直，倒也不算难找。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卫易便找到了所谓的百灵房的位置。 之前韩婆婆曾嘱咐他，今日来内城，先到百灵房这边来报道，然后在解决奖励的事。 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房字，但实际上，真正的百灵房，指的是一片占地至少两百亩的建筑群。并且从里面进进出出的人数，始终不少，看得出来，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冷板凳。 “这位小哥，我是来报道的。请问……” 当卫易跟门口的接待修者表明身份，并且掏出那块身份玉牌后，没想到几名接待修者瞬间朝卫易行礼，口称不敢。 “大人，我们几个只是七品执事，可当不得大人这样的。” 几个接待修者的大礼，让卫易再次认识到，这个三品执事的地位，恐怕还真的要比他想象的更高。 “大人再次稍等，我们帮你去找一下孙大人。今早一大早，孙大人就嘱咐我们，只要您过来，就马上通知他。” 几人脸上笑容谄媚，其中一人飞快朝里面跑去。 卫易摩挲着下巴，忽然觉得有些世事无常。 曾几何时，对于他来说，面对任何一位化灵期修者，都要口称大人。但谁又能想到，如今他在这内城当中，也会被其他人称呼为大人呢？ 这几个接待修者，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但比卫易应该还是大上几岁的。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那种刚刚从灵术院毕业，然后就进了城主府的。 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卫易便看到跟在刚才那名修士身后，有个身材极其肥硕的男人，一路小跑着过来。 看到这个胖子的第一眼，卫易第一感觉是……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胖的人？此人站在那里，完全就如同一座肉山，整个人摇摇晃晃，好像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即将倒下。 看到这个胖子，卫易忽然想起，苍灵城里有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那裤衩他脱下来不穿上，你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小跑着一路，对于这个胖墩来说，明显是一个很大的负担。等他跑到卫易面前，已经是浑身大汗。在经过旁边那人的介绍后，胖子立刻对卫易笑容满面。 “我姓孙，大伙都叫我孙胖子。婆婆嘱咐了，今天你过来之后，先带你办一下入职手续，带你熟悉熟悉环境，然后再带你去见婆婆。” “多谢孙兄。” 对于这个胖子的明显善意，卫易还是能感受到的，自然也不会拒绝。他才刚到百灵房，自然也乐的多交几个朋友。 “叫什么孙兄啊？显得多生分？”胖子温柔的白了一眼，笑的脸上的肉都凝聚起来。“就像大伙一样，叫我孙胖子就行。” …… 看着胖子和卫易进去的背影，几名负责接待的年轻修者，面面相觑起来。 在百灵房以行事狠辣的孙胖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要不怎么说，自己只能站在这儿看大门，人家这位孙胖子，却能做到三级执事这个位置？ 看来，还是公门修行的不够啊！ 第三十五章 百灵房的执事 公门修行，最要紧的就在于一个稳字。 要知道，在那些说书人嘴里，那种扮猪吃虎、畅快打脸的故事，从来都是看客们最喜欢的桥段。但是在真正的修真界，这样的事情不能说没有，但肯定没那么多。至于在城主府这种地方，大概就真的从来都不会有了。 对于一个不知深浅，不知其跟脚来历的修者，没谁会傻傻的去招惹。天知道眼前某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会不会跟府内某位顶了天的大人物有关系？辛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在城主府这边积攒下的香火情，临了马上就要升官发财的时候，却因为一次意气之争而一朝丧尽？这样的傻事，肯定没谁愿意做的。 当然，若是被查清了身份跟脚之后，那就另当别论了。就像某个被门房视作天人的胖子，在百灵房作为一个三级执事，比他品秩更高的还有不少人。但是这家伙，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事，却到了一个极致。从来都只跟那些没有靠山的公门后辈摆架子，从来不招惹任何有来历背景的。故此这个其实本来没什么背景，修行天分也一般的胖子，在百灵房反倒能混得如鱼得水，还很受几位顶头上司的重视。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这种公门修行的天分，或许比真正的修行天分还要难得。有的人在城主府混了一辈子，临了还只是一个普通小吏，为什么？无他，脑子不开窍而已。 跟着胖子上上下下跑了个把时辰，连卫易都觉得累了，更别提这个走两步就喘气的胖子了。卫易也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做个入职，居然就这么麻烦。而且按照孙胖子的解释，这还是很多人知道，他是府主大人和韩婆婆钦点的新秀，孙胖子又在旁边跟着，并没有为难他。否则的话，单单是这些日后的同僚，一旦拖拉起来，就够卫易喝一壶的。 直到最后，已经快要累瘫了的孙胖子，带着卫易走到一个房间。房间并不算太大，但也胜在整洁，看起来是刚刚被打扫过。 “这就是小卫你今后办公的地方。” 孙胖子进屋之后，便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说什么都不再站起来了。 “详细的资料，都已经给你整理好，放在桌子上了。”孙胖子这会儿大概是真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指了指桌子上那个摆放了许多玉简的架子。 “这些玉简，回头有时间的话，最好还是看看。咱们百灵房自打几十年前韩婆婆做主事以后，规矩真不算少。这些规矩虽然不少都是婆婆订的，咱们不小心违背了惩罚也不算严重，但是这可很容易让婆婆不高兴。让婆婆不高兴了，这可是咱们百灵房的头等大麻烦。” 孙胖子一边擦汗，一边继续解释道：“当然，你才刚入职，有些不懂的也很正常。我就在你隔壁办公，小卫你今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过去问我就行。” “那多谢……多谢胖哥了。” 卫易本想称呼一声‘孙兄’，但是想到之前胖子的话，觉得称呼孙兄或许会显得不够亲近，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称呼。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称呼，真的让胖子觉得很舒服，胖子倒是坦然笑了起来，然后强支撑着站起身，指了指门外。 “婆婆之前嘱咐我，说让我带你办完入职之后，就直接带你去见她。” 跟在胖子身后，卫易几次上楼下楼，穿过连廊，最终来到一扇朱红色的门前。 “喂，孙胖子，你来干什么？” 只见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女，坐在朱红色的门外。看到孙胖子和卫易后，很不客气的说道。 “乐儿姐姐，我是奉了婆婆的命令，带这个新入职的三级执事过来拜见婆婆的。” “滚！不许这么叫我，真恶心！” 羊角辫少女抖了抖手臂，做恶寒状。身边孙胖子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少女的无理，反倒是乐呵呵的应了一声。 “这丫头是婆婆的亲孙女，可不能得罪的。” 卫易这时发现，胖子一边朝少女伴着笑脸，一边向自己神识传音，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好在羊角辫少女似乎也只是开玩笑的样子，并不是真的讨厌孙胖子。再跟胖子这样打过招呼后，少女转头看向卫易。 “你就是卫易吧？奶奶交代了，说你过来之后，就放你进去，你进来吧！”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轻触门上禁制，朱红色的房门同时打开。 “你就先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孙胖子这次没有再用神识传音，而是直接开口说道。 朱红色的房门后，别有洞天。 进门之后，卫易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那位正笑眯眯看着他的韩婆婆，而是房间里摆满了墙壁的玉简架子，上面的玉简也摆放的满满当当。如果不是那位韩婆婆正坐在那张桌子后面，卫易肯定会觉得，自己是到了百灵房自家的典籍室。 “小卫啊，看来你对这些玉简的兴趣，比对我这个老婆子的兴趣更大啊？” 韩婆婆见到卫易进来之后，第一眼只是看向那些玉简，便开口打趣道。卫易连忙口称不敢，走到这位韩婆婆面前，束手而立，显得十分拘谨。 这也难怪。 虽然和这位韩婆婆仅有的两次接触当中，卫易在这位婆婆身上，感受到的只有一团和气。但无论是之前的施公子和叶公子亦或是此刻在门外等着的这个胖子，提起婆婆的时候，可都是敬畏有加的。 再说了，作为百灵房的主事，这位婆婆本就是苍灵府内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若是单以身份比较的话，卫易觉得在以往自己接触过的修者当中，哪怕谢弦歌的那位外公，也要逊色这位婆婆不少。 至于说为什么这位婆婆对自己青眼有加，愿意给自己这么多笑脸，卫易不觉得是自己在丹会上成绩突出的缘故。当然，这应该也是原因之一，至少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更重要的，应该是那位府主大人的态度才对。 “坐下吧，别那么拘谨啊？” 韩婆婆指了指面前那把椅子，示意卫易坐下。 “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其一呢，你刚进入咱们百灵房，对于咱们百灵房的职责估计都还不太熟悉。但既然你已经入了百灵房，那接下来自然还是要给你分配一些差事的。婆婆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活倒是挺适合你的。” 说罢，韩婆婆将一枚玉简推到卫易面前。 “婆婆想让你去百灵房下辖的一个炼丹坊做监事，这个炼丹坊相对成熟，日常运作也无需消耗太多精力。再说了，你只是一个监事，职责只在于监督。真正的管理自有几位坊主，用不着你。你虽然炼丹天分不错，但是这修为，却是低了些。至少在咱们百灵房，所有三级和三级以上的执事，你是唯一的一个炼气期。所以婆婆觉得，这差事相对清闲些，倒是可以让你抽出更多时间修行。” “第六炼丹坊？” 卫易接过婆婆递过来的玉简，略微看了一眼后，便知晓玉简里的内容，原来是关于这个炼丹坊的一些介绍，和一些作为监事的职责。 “多谢婆婆，晚辈一定尽心竭力，不会让婆婆失望的。” “如今你既然已经入职，身为百灵房的执事，你应该口称卑职才对啊？” 婆婆笑容玩味，看向卫易。卫易赶忙再次施礼，这次则改称卑职。见到卫易这幅模样，婆婆连忙摆手。 “没事没事，婆婆跟你开玩笑呢，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咱们百灵房没那么多规矩的。” “监事这份工作，相对轻松些，但还是有些要注意的地方，回头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孙胖子。对于此事，孙胖子门清的很。” 又简单说了几句后，这位韩婆婆忽然话题一转。 “这次叫你过来，除了入职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件事。” 韩婆婆说到这里，忽然又弯腰从桌下掏出一物，放到卫易面前，赫然又是两枚玉简，以及另外一张禁制腰牌。 “之前你在丹会上的名次，按照丹会的规则，应该能至少拿到一件灵阶法宝。不过婆婆想了想，觉得以你眼下的修为，一件灵阶法宝对你而言，好像用处也不大。至于说什么功法神通，或是炼丹师传承之类的东西，婆婆觉得对你的用处也不大。” 说到此处，这位韩婆婆还特意饱含深意的笑了一下，让卫易也不由得讪讪笑了起来。 “所以婆婆最后就替你换了这个。” “这是……一套宅子？” 卫易再次看了眼玉简当中的内容，这次总算露出了一些出乎意料的表情来。因为这两枚玉简，赫然正是一份宅院的租用合约。而那张禁制玉牌，想来应该就是这栋宅院的钥匙了。 “这套宅子还不错，宅子里有两间自带的修行房，最高可以调节到五品修行房的水平。用来闲暇时闭关，倒是不错。” “多谢婆婆。” 这一次，卫易是很认真的朝这位韩婆婆施了一礼。按照合约，这套宅子接下来三十年内，都归他所有。和一件灵器法宝来说，显然前者的价值更大。而且对于如今卫易的作用，作用也是更大。如果是卫易去城主府换取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换下来。也只有这位韩婆婆亲自出面，才能如此顺利的拿下了。 “行了，再就没什么事了，去吧！再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那个孙胖子。” …… “我去，婆婆对你也太好了吧？” 走出韩婆婆的那间办公室，卫易和在此等候的孙胖子一起离开。半路上卫易和孙胖子大致说了一下，婆婆给他布置的监事差事，以及那套宅子的事情。孙胖子顿时目瞪口呆起来。 “你知不知道，咱们百灵房如今手里还握着的几套宅子，就属你这套最好！那几位二级执事打破脑袋，婆婆都一直没给他们，都只放在那儿。没想到你这一过来，竟然就给你了？” 胖子脸上表情痛心疾首，看起来并不似作伪。 “这套宅子确实不错，不过……应该也没到，能够让几位二级执事相争的地步吧？” 卫易有些疑惑。因为入职之后，对于百灵房，他也有了一些了解。百灵房内，共有十二位一级执事，四十余位二级执事，以及两百余位三级执事。正常情况下，三级执事和以上两级，一定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为。而二级执事，目前除了两人之外，其余人则全都是是化灵中期修为，甚至还有一位化灵后期修为的。 平均水平在化灵中期的二级执事们，争抢这样一套宅院？卫易觉得这套宅子虽然还算不错，可是肯定还没到这个地步。 “嘿嘿，等你自己搬到那儿，自然就知道那套宅子的特殊之处了。” 孙胖子倒是难得卖了个关子，并没有直接告诉卫易。 “除了这套宅子，这个监事的位置，一样大有深意的。” 胖子这时脸上顿时换上了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的表情。 “小卫你有所不知，咱们百灵房下辖了三百多个大小炼丹坊。虽然大都是些小型的炼丹坊，只生产炼制一些特殊丹药。可是前二十座炼丹坊，规模可都不小。而且咱们百灵房下辖的炼丹坊，炼制出来的丹药，基本上都是用来提供给战部的。而这第六炼丹坊，规模非但不小，而且运营的也比较成熟，几位主管此坊的大师傅，也都是咱们百灵房的执事。监事这一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职责。而且作为一个炼丹坊的监事，这里面……你懂的。” 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手指轻轻搓动。卫易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位置，绝对是个肥差！ 这个韩婆婆，对自己也太好了吧？ 难道只是因为，那位府主大人的一句话？ 又和孙胖子交谈了一会儿，卫易这才知道，原来今天自己只是来报道，还不用真正开始做事，更不用马上就去那座炼丹房交接工作。也就是说，从韩婆婆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卫易基本上就可以下班了。 第三十六章 齐四 平白得了一套那些二级执事都争抢的宅子，又得了一个让孙胖子眼红的美差，卫易自然心情大好。 卫易都开始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或许是真的不错。 回到自己的那间办公室，孙胖子很识趣的离开。当然，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一句‘有事情一定找他’这样的话，卫易也欣然接受。 在这间屋子里环视一周，卫易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到那张象征着屋子主人的座位上，卫易感觉很是畅快。 自己在城主府这边，竟然也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场所。 尽管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但是这并不妨碍卫易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待这里。而且听胖子说，这里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太多要求，完全凭借屋子主人的喜好。也就是说，只要卫易愿意，就算把这里的墙壁上都镶上满墙的灵晶，也没人管他。 卫易自然不会那么做。且不说那会花掉多少灵钱，卫易的性子，向来还算谨小慎微。他可不愿意去做这种暴发户才会做的事情，这样做除了会让人觉得，他真的有点钱以外，绝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卫易恋恋不舍的离开。反正接下来这里就是他的地盘，有的是时间享受这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倒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百灵房办完了繁杂的交接，再到卫易走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等到卫易回到永子巷，太阳已经开始有了下坠的趋势。 “小卫你回来的倒是够早的。” 见到卫易回来，小队几人都微微有些诧异。因为按照他们原本预计，说不定卫易今天一整天都要耗在城主府那边。 “先不说这些，抓紧时间，陪我去赌坊吧。” 卫易兴致冲冲的抓紧时间回来，为的就是抓紧时间，赶快去一趟那些赌坊，将自己赢回来的灵钱，全都带回来，入袋为安。 比起这笔赌资来说，无论是那套宅子，还是那个有油水的监事职位，都只能算是小头了。 “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老池正色说道：“早上的时候，就在你刚刚离开没多久，周良就跑回来，说店里来了个客人，点名要见你。” “见我？” “这个人说，他是个赌坊老板，来给你送钱来了。” 说到这里，连老池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怪异了。 “送钱？” 卫易表情微怔，对于这个答案，他显然也完全没预料到。 满心疑惑下，卫易和老池他们几个人来到小店。不过刚刚来到小店，卫易就忽然愣住了。 小店的事情，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因为丹会的原因，小队几人还留在苍灵城，所以韩秋生这几天也就继续帮卫易打理小店的生意。尤其是在昨天定下计划后，按照计划，韩秋生本来就需要负责打理几处生意，自然更加脱不开身。 最近这段时间，卫易也一直没抽出空来，再炼制补灵丹。原本他以为，小店的生意会一落千丈。可是眼下看来，生意非但没有衰败，反倒被做的蒸蒸日上了。 “那个人在对面的小酒馆里等着呢，我刚刚又去看了一眼，瞧着好像来历不浅。此人好像也不着急，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了。” 想到这个不明来历的访客，卫易还是决定，等一下再问韩秋生关于小店的事情。 小店对面的那家小酒馆，倒是一点都没变。 虽然酒馆就在小店的斜对面，但是卫易却没怎么来过。印象当中，仅有的来过的一次，还是之前最开始学习炼丹的时候，那个周玉在这儿等他。而在这家小酒馆旁边，就是那家之前宋家人开的丹药店。只不过后来随着卫易去了沦陷区狩妖，谢弦歌也被带回云槐岭，这家店就彻底关掉了。 在学徒周良的带领下，卫易走入酒馆。在酒馆二层靠窗子的位置，正坐着那个秃顶男人。 巧了。 卫易忽然记起，好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个周玉就曾经坐在这个位置等自己。而且进入酒馆后，卫易瞬间就发现，眼下正午时分，照理来说，应该是酒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但是今天，整个酒馆当中，除了这个男人之外，再没有一位客人。 “这位，就是卫小兄弟吧？” 见到卫易走进来，秃头汉子站起身，朝外面走了两步，似是在迎接卫易。 “在下血狼帮齐四。” 秃头汉子这句简简单单介绍身份的话，却让卫易心头不由一震。 血狼帮？血狼帮的人，找自己干什么？难道说，之前自己押注的赌坊，跟这血狼帮有关系？ 对于这个血狼帮，卫易还是有所耳闻的。在苍灵府内，关于这个血狼帮的传闻，可是一点都不比那几个大门派大势力少的。只不过他听到的这些传闻，可大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血狼帮，是苍灵府内，最大的一股地下势力。 而这个齐四，虽然修行过敛息类的神通，压制了自身的灵力波动。但是刚刚和素简单沟通后，卫易还是知道，这个秃顶汉子的真实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灵期五重天。 化灵期五重天的修为，哪怕血狼帮是苍灵府最大的地下势力，这样的高手在帮中，也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物。 “卫小兄弟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齐四哥。” 秃头齐四何等老辣。混迹地下世界多年，这家伙识人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看到卫易脸上略一迟疑的表情，秃头齐四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卫易是误会了他的来意。 他今天过来，可是为了表达善意的，当然不能花钱还打了水漂。 “兄弟别误会，老哥今天约你，可不是为了别的。”见卫易仍是不肯坐下，齐四说话的同时，便掏出一张晶卡来。 “实不相瞒，之前小兄弟你下注的赌坊里面，有七家是我血狼帮麾下的产业。兄弟你这次，赚的可够狠的啊！我这几家赌坊，整个丹会上赚到的，估计都比不上兄弟这一把。” 秃头齐四一边说着，一边哈哈笑着，倒是让卫易心里紧绷着的弦放松了下来。 “一共四千五百万，已经都转到这张卡里了，省的兄弟你再跑一趟。不过这张暂时还是不记名晶卡，回头兄弟可别忘了去晶行确认一下身份。” “这……多谢齐四哥了。” 卫易这一刻笑容牵强。他也没意识到，对方主动上门，竟然是为了这个。在确认过晶卡内数字无误后，卫易才算终于放心。 “这次老哥过来给你送晶卡，也是为了见识见识，小兄弟你倒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丹会上能够一鸣惊人，还能让府主大人看中。啧啧……兄弟你这次赚的可够狠的，看在老哥我特意跑一趟的份上，总该请我喝两坛子酒吧？” “这事……倒是确实谢谢齐四哥了。” 卫易这时心情大好。今天看来运气还真是不错。之前在百灵房，就一下子得了那么多好处，想不到回来以后，人家赌坊还会自动把灵钱送上门来。 对于秃头齐四想要表达的善意，卫易照单全收。在他看来，这家伙虽然是地下世界的人，可这并不妨碍，他跟对方多一些私交。随着日后他的修为和地位逐渐提升，这种地下势力虽然不入流，可是说不定也有能用到的地方。 “今天老哥也不讨人厌，占你时间了，哈哈！” 当卫易真的表示想要请秃头齐四喝酒的时候，齐四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卫易的好意。 “想来，这两天老弟你的事情应该也不少，还是先去处理那些要紧事吧？别的不说，我想兄弟你除了在我麾下这七家赌坊，应该在其他家赌坊也下了注吧？还是先去把那些赢的钱拿回来，入袋为安。至于咱们兄弟，来日方长嘛！” 秃头齐四忽然一拍脑袋，正色说道：“还有件事，哥哥我也不知道，你都下注了哪些赌坊。不过若是有哪些小赌坊，做事不地道，兄弟你过去之后，直接报哥哥我的名字就是了。我齐四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是在苍灵府内某些地方，还是有些名头的。相信老弟你只要报出我的名字，绝不会有谁敢为难你。若是有谁敢不长眼，你就跟哥哥说一声，哥哥我派人找他去。” “齐四哥的情分，我记下了。” 卫易重重的点头，算是承下了对方这份情分。 不过秃头齐四听到这话，却再次摇了摇头。 “什么记不记的，老哥不瞒你，这血狼帮其实也不是老哥说了算。老哥头上还有几个大人物，都是府内几大势力的代表。前两天老哥我知道你下注的时候，就预料到你可能要狠狠从赌坊赚一笔。不怕你笑话，咱们做的生意，本就不太光彩。当时老哥还真想过，要不要对你做点什么。不过后来，老哥我看了看你的身份信息，发现你竟然也是个莽修，所以才没动那些念头。而且还想着自己过来，看看小兄弟是什么样的人，交个朋友。咱们莽修在苍灵府多有不易，很多地方还会受到排斥。兄弟你一看就知道，是个日后有大出息的。咱们这群莽修，还是要相互多多扶持啊！” “四哥你也是莽修？” 这一次，卫易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表情。 “可不是！”秃头齐四说话的时候，还叹了口气，然后又道：“不打扰兄弟你忙正事了。改天，改天老哥做东，咱们好好喝一顿，有的是时间详聊。” “不不不，四哥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还是要我请四哥喝酒才是。” “哈哈！那也行！我请客，你掏钱！” 将晶卡给了卫易之后，秃头齐四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再逗留，只是说了这些之后，便直接跟卫易告别，径直离开。 这个齐四，倒也是个妙人。虽然属于地下势力，但看其性格，倒还真可以试试深交的样子。 透过酒馆窗子，卫易望着秃头齐四离开的背影。不得不说，此人确实极具人格魅力。刚刚进来的时候，卫易还对他充满敌意，但是短短几句话后，这个印象却直接翻转，连卫易都对其有了深交之心。 …… “四哥，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这个家伙结识一番。只是这样的话，会不会……”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秃头齐四看向身边这人。和帮内其他帮众不同，此人是他真正的心腹。这一点从称呼上就能看得出来，其他人都称呼秃头为四爷，此人却称呼一声四哥。今日齐四过来，本来是没有带任何帮众的，但是唯独把此人带在身边，可见对其的重视。 “交浅言深，这是大忌。” 秃头齐四缓缓道：“像小卫这种少年天才，心高气傲，对咱们这种地下势力，本就心存戒备。若是一上来就跟他太过热络，此人恐怕会觉得咱们图谋不轨，反倒过而不及。” “再说了，这钱本就是人家赢得，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能结识此人更好，交不下的话，也不必太过挂怀。” “一回生，二回熟。哪怕此人未必会真正承下这份人情，可咱们日后再与其接触，就要轻松很多。至少下次我请此人喝酒，此人不好拒绝吧？” 汉子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四哥的意思是，日后徐徐图之，慢慢收紧绳索，再从此人身上收取好处？” “也对，也不对。” 这一次，秃头齐四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走出好久，快要回到那座宅子，齐四才再次开口。 “他和咱们一样，都是莽修。” …… 暮色里，小队几人走出最后一家赌坊，脸都已经麻木了。 一亿两千万灵钱！ 哪怕几人亲自跟着卫易，去那些家赌坊，一家一家的把那些灵钱取回来，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可是一亿两千万灵钱啊！ 一亿两千万灵钱，这是什么概念？哪怕老池和赵阳两人突破到化灵期之后，几人狩妖赚的比以前多了许多。想要赚到这些，估计至少也要三十年之久！ “对了，咱们还有最后一件事！” 走出赌坊后，卫易虽然也有片刻的失神。可是很快的，他就反应了过来，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第三十七章 新宅子与老宅子 从最后一家赌坊拿到钱之后，卫易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本来他还在想，会不会因为自己这次赢得太多了，赌坊不愿意付账。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自己之前投注的，都是那些大赌坊，而且是分开投注，每家最多赢得也就是六七百万。再加上小队几人陪着他一起，里面还有两位化灵期修士。这样的话，那些赌坊倒也没有太过为难他。 顺利拿到了这笔几乎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巨大财富，卫易心满意足。 去百灵房报了到，将所有赌坊押注都拿到手，那么接下来，今天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今天卫易刚刚拿到手的那套宅子。 从之前婆婆给他的玉简信息上来看，那套宅子距离内城极近，绝对是城里最顶级的住处。内带两个四品修行房，最高可以通过阵法调节到五品。当然，往上调的话，需要再花灵钱。 而且看之前孙胖子的表情，这套宅子明显另有玄机的样子，不然也不可能让几位二级执事争抢。 对于这套宅子，卫易可以说是兴趣十足了。 新宅子距离内城不过两里，以卫易的眼光来看，已经可以算是在内城的城墙根底下了。而在宅子附近不远处，就是那所著名的苍灵灵术院。距离最近的一处坊市，也仅仅只有五六里的路程。 这样一套宅子，绝对是苍灵城里最顶级的住处了。 按照玉简上的地址信息，几人很快就找到了这处宅院。仅仅是走到这片街巷，卫易等人就感觉到了不同。这附近竟然还有成队的城卫军军士巡逻！虽然这些军士，一个个实力不过炼气期，而且好像只有队长才是炼气期后期的水平。但比起永子巷来，这待遇无疑已经好了太多。 “我去！这是……小卫你以后住的地方？” 看着眼前暗红色的大门，卫易掏出那块禁制腰牌，放入门上的禁制当中。和永子巷的那套小院比起来，这里连禁制都高级很多，再加上有军士在附近巡逻，安全性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暗红色的大门打开，小院里面的布置，也没有让人失望。 大门有照壁，通体用松石打造，上刻有日出云海图案。整个小院共两进，面积绝对超过一亩，正房和厢房皆是双层，西侧厢房楼下被分割成两间修行房，楼上则是一间特殊的神通演练室。内院则无比宽敞，当中还有一个小型的水池。个中细节，更是极尽精巧。像卫易这种泥腿子出身的，很多地方的深意，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座宅子，比卫易想象的还要更好。 “我也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也是浪费，回头商量商量，看看你们谁愿意搬进来，与我同住。” 卫易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可惜这座宅子还是小了点，要是再大些的话，咱们就能住到一起了。” “小卫，你这话可有点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 老池翻了个白眼，“这么大一座宅子，你还嫌小？要是拿到市面上，这么一座宅子，就算卖出一个亿我都不觉得奇怪！也就是你运气好，这一片又都是百灵房的产业，你才能白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 卫易这次只是大笑，并不再解释。 再哭穷解释的话，估计老池他们，真的连揍他的心都有了。 这一片的宅子，不少都是百灵房公中的财产。所以卫易得到的奖励，只是三十年的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当然，卫易这次丹会上虽然排名不错，能拿到一份不错的奖励。可若是跟这份宅子的所有权相比，还是远远不够。正像老池说的，这样一座宅子，市面上一个亿的价格，只高不低。 关键是，有价无市啊！ 自打云莽天灾之后，大量莽修涌入苍灵府，并且从此定居下来，苍灵府的地价，就一直成逐年上涨的趋势。比起云莽天灾之前，如今苍灵城的地价估计要往上翻了两倍不止。像这样的宅子，根本就不会在市场上出现。只要出现，瞬间就会被人抢走。 真正的有钱都买不到。 在新宅子里楼上楼上逛了两圈，卫易又发现了不少惊喜。小院的空间和房间数量，好像比他想的还要多。哪怕小队几人连带着家眷都搬过来，挤一挤也是能住下的。 然而在提出这个建议后，老池却代表大伙，直接拒绝了卫易的好意。 “搬过来就算了，这院子毕竟是百灵房分给你的。我们若是搬过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当然，这两个修行房还是不错的。回头我们谁要是来修行的话，你可不能管我们要灵钱啊！” 老池一句玩笑话，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卫易也识趣的不再提。他也明白，老池他们之所以拒绝，大概是出于自尊心之类的原因。接下来无论是生意扩张，亦或是狩妖团的组建，本就是卫易全资出钱，而其他几人出力。对于其他几人来说，这已经是占了卫易的便宜，自然不肯再受他的好处。 将小院完全逛了一遍之后，已是繁星满天。 这套小院，已经是卫易所有，不过此刻已经天黑，卫易也不好连夜搬过来。眼下正好是晚饭的时候，卫易便提议索性今天大伙便破费一次，去城里最有名的邵师食阁，好好大吃一顿。这几天卫易一直有这个想法，今天恰好拿到从赌坊赢回来的灵钱，当然要好好消费一次。 以邵师食阁的消费水平，如果是请那位邵师亲自出手，几人敞开了吃一顿，估计要花至少三四十万。如果是以前，哪怕是在几个月以前，卫易也一定会觉得，愿意用三四十万灵钱去吃一顿饭的人，肯定是脑子坏掉的缺心眼。但是今日他刚刚到手一亿两千万灵钱，这份花销在他看来，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好比说过去做苦力，某次运气不错，一趟就赚了一万两千灵钱。这笔灵钱到手，花三四十个灵钱，去请同行的苦力吃点东西，或者请那个当时住在他隔壁的少女吃点东西，好像也挺正常的。 这应该就是，随着人修为地位的提高，眼界和观点也在不断变化。 走出小院，几人兴高采烈的朝城里那座最有名的邵师食阁走去。不过还没等他们走出这条街，有个熟人出现，却让卫易暂时停下了脚步。 “呦？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让卫易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到的人，正是之前在韩婆婆门口，把门的那个羊角辫少女。羊角辫少女见到卫易，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只是略一迟钝后，羊角辫少女就反应了过来。 “婆婆该不会是把那套宅子给你了吧？” 那套宅子？ 卫易在跟羊角辫少女短暂沟通之后，才知道一件事：原来这名羊角辫少女，就住在卫易隔壁的那座宅子。而且少女能住在这里，并不是因为那位韩婆婆，如何偏袒自己这个孙女，然后破了规矩。这个羊角辫少女，本身也是一名百灵房的三级执事。 “我叫傅安然，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你可得多照顾我。” 羊角辫少女看起来倒是个很活泼的性子。而且对待卫易，好像也不像对待孙胖子那么粗鲁，不知是因为和卫易暂时不熟的原因，还是少女本来就是这样。 想不到，这个韩婆婆的孙女，竟然会如此巧合，就住在自己隔壁？ 卫易摇了摇头，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此事巧合。但是当他走出很远之后，直到已经快要走到那家著名的邵师食阁，他猛然停下了脚步，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 这套宅子，固然比卫易想象的更好，但是和那条街上其他的宅子相比，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之前那个孙胖子会说，这宅子有好几位二级执事争抢呢？ 宅子本身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那这套宅子，还会如此抢手的原因，会不会在于周围的邻居。 联想到之前孙胖子那个怪异的眼神，卫易瞬间就有了猜测。 那几位二级执事，争抢这套宅子的原因，八成不是为了这套宅子本身。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隔壁这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这个小丫头，按照孙胖子的说法，可是韩婆婆唯一的嫡亲孙女。以韩婆婆在百灵房的一言九鼎，有人想要以接近这个小丫头，进而得到这位婆婆的青睐，好像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再往深里想一层，这个小丫头只是看着年纪小，说不定只是突破到化灵期的时间比较早，岁数早就比自己还大了也说不定。如此一来，会不会有人想着住在小丫头隔壁，进而有朝一日，成为那位韩婆婆的孙女婿？ 联想到这些，卫易瞬间就不淡定了。他决定无论如何，明天早上去了百灵房，一定要找胖子问个清楚。他可不想初到百灵房，便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给自己招惹来几个情敌什么的。 …… 邵师食阁，号称是府内最好的灵食，最好的灵酒，同时也有着苍灵府最好的灵食师傅。 这种说法，当然要夸张的成分。但那位名气大到外府修士都曾耳闻的邵师，一手制作灵食的本领，确实让人佩服至极。无数苍灵府修士，都以能够品尝到邵师亲手烹饪的灵食为荣。 不过，真正能有幸品尝到邵师手艺的，肯定只是极少数的一部分修者。好在邵师食阁够大，也有很多普通的灵食师傅。他们制作的灵食，底层修者也吃得起。就像卫易过去做苦力的时候，每次在沦陷区时间久了，最想念的，就是邵师食阁的烧鸡。 今日卫易他们运气倒是还不错，抢到了一份今天邵师亲手烹饪的美味。这位邵师每天制作的灵食数量极其有限，就算有灵钱，也要看人家邵师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给你做。当然，这价格也不便宜。这一晚，几人在邵师食阁一共吃掉了三十二万灵钱。里面单单是那道邵师亲手制作的美味，就高达七万灵钱。 但是邵师食阁所提供的美味，也让几人大感这钱花的值了！ 不提几人在食阁内大快朵颐。当卫易他们几个，渐渐在食阁内喝得烂醉的时候。永子巷内，悄无声息之间，有个少女从巷子口缓缓走进。 这一夜，谢弦歌回来了。 永子巷内，安静异常，最多只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但是谢弦歌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倒不是此刻那几位躲藏在暗中，族内派来保护她的高手。而是因为过去她住在永子巷的时候，每次结束灵符店的工作回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她已经习惯了。 回到永子巷，少女先是路过自己那座小院。发现在小院门外，门上已经贴了今年的新春联，红底黑字，显得很是喜庆。之前卫易给少女寄去过两枚通信玉简，也把他赎回小院的事情告诉的少女。不过少女仍是没有马上进入，只是在门外驻足了一会儿，便走向卫易那座小院。 “哒哒哒……” 少女没有像曾经那样，直接推门就进，而是站在门口，轻轻叩响门扉。 “红姐？你怎么回来了？！” 在院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正当少女已经快要放弃，打算直接自己打开禁制的时候，院门从里面打开。只不过和少女之前预想的场景不同，开门的不是那个她想了很久的家伙，而是两名炼丹学徒之一的周良。 “你师傅呢？” 打过招呼后，少女笑吟吟的看着周良。少女今天回来，本来就是想着给某人一个惊喜。 “我师傅跟那几位好友出去了。”周良和谢弦歌非常熟悉，见到少女回来，也是十分开心。将另外一个学徒周济也叫了出来，同时将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不过他只是一个炼丹学徒，有些事情卫易也没有告诉他。比如在赌坊下注，或者新宅子的事情，他们两个学徒就一概不知。 “这样啊……” 少女听周良说完，点了点头。卫易在丹会上夺得头名的事情，她已经从外公和那些音圭里听说了。但是很多这些天发生的小事，还是第一次从两人嘴里听说。 少女忽然环视四周。和记忆当中无比熟悉的这座小院相比，如今的小院，好像有一些改变。很多旧物件已经不见，多了一些她没见过的新东西。 谢弦歌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 秘境主人 小队几人当中，卫易的酒量最差。 这个最差的地位，哪怕包括韩秋生和姜宁两名女修在内，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邵师食阁的这顿饭，几人一直喝酒喝到了后半夜。卫易肯定没坚持到最后，在喝下第二坛子酒后，就开始醉的不省人事了。 恍恍惚惚，卫易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扛回家的。 第二天，当卫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了。醒来之后的卫易，第一感觉是喉咙发烫，整个人仿佛要烧着了一样。出门找水的卫易，在小院里恰巧遇到了刚刚从小店换班回来的周良。 “师傅您醒啦？” 周良帮卫易找来一些清水，下肚之后，卫易感觉整个人重新活了起来。 “师傅，红姐今天早上临走之前，嘱咐我们让我们告诉您，说她给您留了一块通信玉简，就在您床边的桌子上。” 红姐？ 卫易当然知道，这个称呼是周良周济他们，特意用来称呼谢弦歌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卫易下意识的便觉得是不是自己还没醒酒，或者听错了。可当周良跟他解释后，告诉他谢弦歌是昨夜突然回来，然后等了他半个晚上，才等到了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他回来。然后，少女便照顾了卫易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没等到卫易醒来，又独自离开了。 听到周良的解释，卫易眼睛逐渐睁大，然后迅速跑回屋里。果然，在床边的那张桌子上，有一枚通信玉简。卫易直接抓过玉简，开始阅读玉简当中的信息。 良久之后，卫易重新放下玉简。 “前辈……昨天晚上，那丫头回来了？” 卫易自然是明知故问。不过他也知道，昨天晚上自己虽然醉的够呛，但是素肯定还在。有什么问题的话，当然是问素最合适不过。 “昨天你是被那个傻呵呵的胡子男扛回来的，不是老娘说你，你小子这酒量实在够差劲的。” 素所说的胡子男，指的当然就是老池了。 “你回来的时候，那丫头已经在这儿了。不过当时你醉的够呛，躺在床上老娘也叫不醒你。至于那丫头，在那边枯坐了一晚上。今天早上的时候，给你留下这块玉简之后，就走了，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哦，还有一点，这丫头昨天过来的时候，暗地里有好几个修为还不错的家伙跟着，看样子很想是在暗中保护她的扈从。其中一个，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灵期八重天。” 听完素的话之后，卫易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有些遗憾。 少女这次回来，自己竟然会因为喝多了，直接错过去了。 那枚玉简当中，少女留下了很多话。大致说明了少女如今在宋家的境况，还有她之前认主了那座秘境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以及为什么今天早上必须离开的原因。 按照少女在玉简当中留下的话，她如今身份特殊，而且修为又尚未达到化灵期，安全存在问题。哪怕有家族高手暗中保护，她也不方便在主峰外停留太久。如今虽然家族原则上已经不限制她的自由，可是在进阶化灵期之前，她每次出来，还是需要先和家族高手约定好时间，才能保证安全。 最后，少女还说，有时间卫易可以自己去一趟云槐岭。如今她在宋家的地位，比那些家族长老只高不低。所以如今卫易再去云槐岭的话，倒是不用担心那些宋家人找麻烦了。 一切都明白了。 放下玉简后，卫易呆坐了很久，没有说话。他想到了很多，比如之前在丹会上，那个宋先晴对自己的态度；又比如少女如今在宋家的处境。 “前辈，秘境是什么？” 卫易忽然问起。在玉简当中，少女只是说了自己认主了一座秘境，却没有解释秘境到底是什么。而对于卫易来说，对于秘境这东西，之前也没有半点了解。 “这个……怎么跟你解释呢？” 素想了想之后，终于继续道：“你修为太低，对于这方世界的本质，很难给你解释。别说是你，其实就算老娘我，也只是初窥门径罢了。不过，你可以把这方天地理解成一座池塘，我辈修士，便是生活在这池塘当中的一尾尾池鱼。” “而在这池水当中，偶尔还会有一些气泡。这些气泡，便是所谓的秘境了。这些气泡有大有小，小的不过方圆几百丈直至数里。像这小丫头所说的秘境，应该就属此类。大的就不好说了，十几里到几百里甚至千里万里，都有可能。但若是超过百里方圆，就可以称之为一座洞天。千里以上，那就可以称之为一座小世界了。” “听起来……好像挺厉害的。” 素这么一解释，卫易对于所谓的秘境，便有了最基础的概念。只是他仍然不知道，一座秘境，乃至所谓的洞天甚至小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止是厉害。” 素再次说道：“所谓秘境，一旦认主之后，秘境主人对于整个秘境空间的控制，完全可以做到真正的如臂驱使。而且想不想对外人开放秘境的入口，也只在主人的一念之间。若是没有秘境主人的许可，想要靠蛮力进入，便是老娘全盛之时，也不容易。所以对于很多大门派来说，拥有一座自己的秘境，就等于拥有了万世不拔的传承根基。宗门所有的珍贵传承，或是什么珍惜之物，都可以放到秘境当中，安全问题再也不用考虑。这宋家兴起不过两百年，竟然也能拥有一处秘境，只能说他们运气确实不错。不过……” “不过？” 卫易顿时眉头一皱，他可是很怕，素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秘境有大有小，越大的秘境就越珍贵，但同时认主也越困难。像千里以上的小世界级别的秘境，除了咸安城的大离皇族，就只剩下八大圣地才有资格拥有了。而且这种级别的小世界，认主的条件更是无比苛刻，修为至少要达到返虚期，才有资格被认主。不过就算是最小的秘境，至少也要化灵中期以上的修为，才有机会认主。这个小丫头，如今也不过炼气期八重天，如何能被一座秘境认主？老娘思来想去，觉得好像也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座秘境，应该是经过某位大神通者特殊炼制过的。” “会不会是那位宋家老祖宗？” 对于卫易这个问题，素只是嗤笑了一声，便回答道：“看来你对于大神通者的理解，还是有些低啊？按照修真界的正常规矩，只有到了老娘当初全盛之时，达到封号真人的水平，才勉强能被称呼一声大神通者。那个宋家老祖宗？远远不够！” “那是不是说，她如今成了秘境的主人，在宋家就变得非常重要？” “那是自然。正常情况下，秘境的主人，应该都是门派的掌门或者实力最强之人。像这个宋家，照理来说，应该是由那位宋家老祖宗来认主才对。为何选了这个小丫头，老娘也想不通。但毫无疑问，一旦成了秘境的主人，此人的身份，瞬间就会变得尊贵无比。在那个宋家，估计这小丫头的地位，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家主了。” 既然这样，那就很好了。 确认了如今少女无恙，而且在宋家的地位一跃千丈，卫易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本来打算进入百灵房后，抽出时间，好好查一下此事。但是谢弦歌这次突然回来，倒是让他之前选择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少女在宋家一下子成了如此重要的人物，所有的压力，彻底烟消云散。之前在卫易的潜意识当中，宋家一直是他最大的敌人。可是如今少女在宋家地位特殊，他自己又成了百灵房的三级执事，如何界定和宋家的关系，可就要重新考量了。 …… 按照百灵房的规矩，只要不是有任务外出，呆在苍灵城里的执事们，每日需要前来房内点卯报道。 卫易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稍稍洗漱一番，赶到百灵房的时候，别人都已经快要准备下班了。好在他身为三品执事，在百灵房地位还算够高，也没有谁愿以此事太过为难他。 “咋？自己想明白了？” 孙胖子满脸坏笑。当卫易问起昨天他关于那套宅子的猜测，孙胖子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套宅子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房里一直都没分出去，可不就是因为那位小姑奶奶？单我知道的，房里那几位二品执事，就都有意想要追求这位。不过婆婆这次直接分给你，说不定也是一种表态。” 孙胖子脸上坏笑之色更甚：“婆婆说不定就是想撮合你们，让小卫你做她的孙女婿。” 对于胖子的话，卫易只当做玩笑，讪笑了两声。不过他却是在心里暗自决定，回头一定要找机会做点什么，证明自己对这个羊角辫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要不然的话，那几位二级执事，看在他是被府主大人看中的份上，或许不会直接找他麻烦，可是日常工作当中，难免就要给他小鞋穿了。 “哦，对了，还有件正事。” 孙胖子忽然神情微微郑重起来，“今天你上午没过来点卯，也不在百灵房。但是上午的时候，第六炼丹坊的坊主老崔过来了。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见见你这位新监事。不过你上午不在，老崔跟我打了个招呼后，也就先走了。” “哦？” 卫易点了点头。这位坊主亲自过来找他，并不是多让他出乎意料。按照百灵房的官制，他和那个老崔，两人都是百灵房的三品执事，地位相当。不过老崔却比他资深的多，负责第六炼丹坊也超过十年。从之前卫易领到的资料玉简当中来看，这个老崔做事颇为踏实，整个第六炼丹坊，就是在他的领导下，发展到如今的水平。 “小卫，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胖子忽然微微皱眉，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老崔这个人，做事很踏实，做人也不错。在咱们百灵房的同僚这边，也是关系不错，三品执事这个位置，就做了十多年。婆婆其实早就想过，把老崔的品秩再提高一级。不过老崔修行天分一般，修为这几年基本已经不再进步，炼丹术也停滞不前，所以此事才作罢。最起码我知道的，老崔这个人掌控第六炼丹坊，比起其他几个家伙，手绝对算干净的了。但是你也知道，毕竟他是一整座炼丹坊的坊主，难免……” “胖哥，不用说了，我懂的。” 卫易打断孙胖子的话，直接说道：“你放心吧，我又不是那种只会修行的蠢货。既然是做监事，该尽到的职责，我肯定会尽到。至于老崔，只要没公然违反百灵房的明文条理，我当然也乐的多交几个朋友。” “那就好，那就好……” 孙胖子赔笑起来，脸上的赘肉又拧了起来。 …… 对于监事这份差事，卫易想的很明白。 从一开始参加丹会，到最后落到百灵房做了一个三级执事。所有的这一切，卫易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座够硬的靠山而已。至于说监事这个位置，只能算是巧合。 所以，卫易也没有那种，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第六炼丹坊彻底洗刷一遍。百灵房，本来就是城主府下辖诸房当中，公认的油水比较多的一个。而百灵房麾下的那些炼丹坊、灵材供应处之类的地方，则是油水最多的。在这种位置上，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清白。里面的区别，只在于手伸得多长而已。只要不是太贪婪的，上面基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就算自己花力气去较真，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百灵房麾下的这些炼丹房，所炼制的丹药，基本都是供给前线战部的。供给前线战部的丹药，没谁敢在丹药上做手脚，最多也就是在材料报损之类的事情上，稍稍做点手脚。就算查出问题，那位韩婆婆估计也会念着过去的情分，从轻处罚一番。 既然这样，自己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只要这个老崔不是那种太贪婪的，卫易倒是乐的工作清闲了。 第三十九章 第六炼丹坊 新宅子的修行房内。 卫易长长呼出一口气，感应着周围越来越充沛的灵气。宅子里自带的两个修行房，比起之前卫易在道场中租用的，环境要好上太多。装修无比精致，空间也大了很多，没有半点逼仄的感觉。 在这样的修行房里打坐修行，实在是太舒服了。 从百灵房下了班之后，卫易先是回了趟永子巷，打算今晚搬去新宅子。只是他翻了一遍之后，忽然发现这座小院里的很多东西，好像都没必要带去那座新宅子。就算真的带去，也只会让新宅子显得破破烂烂的。 所以最终，卫易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些常穿的衣物，以及几件重要法宝，便直接来到新宅子当中住下。至于永子巷的那座小院，卫易倒也不打算另做他途。反正他现在也算有钱，空置一座小院自不在话下。而新宅子这边，卫易打算接下来若是需要什么，全部都重新购置。 如今单以身家而论，在苍灵城里，他绝对算是很有钱的那一小撮人了，自然也有这样的底气。 卫易这边搬入了新宅子，开始安心修行。小队其他几人，则开始分头行动。昨天在邵师食阁的饭桌上，几人便约好了接下来的日程。老池和赵阳他们，去招募一些熟识的狩妖者。他们两个本就是资深狩妖者，在狩妖者的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如今以他们两人去招募，也要容易一些。卫易如今财大气粗，按照他的打算，可以直接先招来一百人，以后再慢慢扩充。 日后几人必然全都是化灵期修者，所以在卫易的构想当中，这支狩妖团至少要达到两百人的规模，才能勉强够用。老池和赵阳，以及曹家兄弟，可以分别带一支，平时各自行动。若是碰上了什么难对付的四阶妖兽，便可以几人凑到一处，合力将其灭杀。 除了老池和赵阳之外，马家兄弟被卫易嘱咐先去闭关苦修，以期接下来准备凝璇的事宜。老马和姜宁夫妇，则去城里寻找合适的地方，准备开一家大型的食阁。韩秋生则是依旧照常，继续照顾店里的生意。但同时她也需要和老马他们，一块却街上找一下合适的地方。因为接下来商行要扩张，小店这点地方，肯定是不够的，要换一处更大的店面。 最后剩下的卫易，则是难得抽出时间，可以好好修行一番。之前玩了命的修行，苦修到了炼气期九重天，然后便开始准备丹会。这段时间以来，卫易吃掉的那些灵食所增长的修为，大致都被那门炉鼎神通消耗殆尽，等于在原地踏步。 接下来，倒是要想办法跻身化灵期，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这门炉鼎功法，本来是之前素刚刚接触卫易的时候，想要控制卫易而用的牵制手段。如今他和素关系也够融洽，当然也就无需再考虑这个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第六炼丹坊，位于苍灵城城外的一座小山上。 像炼丹坊炼器坊这样的地方，大都对地火有很大需求。比如之前的那个青焱派，便是直接修建在一条六品火脉上。而第六炼丹坊，则是建立在一条四品火脉上。 卫易今天本来想着轻装简行，一个人直接来这边交接公务。但是他的这个想法，却遭到了素的坚决反对，并且要求他，一定要提前通知人家一声，而且去的时候，声势越大越好。 “你脑子怎么那么不开窍？你一个新任监事，负责的本就是监察这一块。第一次上门，如果连招呼都不打，人家会怎么想？保不齐以为你要新官上任，先放上几把火。公门修行，最要紧的就在于‘和光同尘’四字。别人怎么干，你就该怎么干！太过另类个性，在官场上是大忌。你大张旗鼓上门，等于给人家一个信号，证明你不打算得罪谁。这样以后你才好做事嘛！” 对于素的这个观点，卫易想了想之后，觉得好像也没有反驳的理由。所以最终，卫易不得不先和孙胖子打了声招呼，让人通知了一下那个第六炼丹坊的老崔。 然后，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整个第六炼丹坊，所有炼丹修士加上其他各种杂务修者，有编制的没有编制的，加在一起超过两千人！这两千人当中，虽然真正负责炼丹的修士，不过才六百多人，但是在百灵房麾下的诸多炼丹坊中，已经是人数最多的几座之一了。 而对于卫易这种提前打招呼的上道举动，负责炼丹坊的老崔，也同样没有让他失望。整个炼丹坊所有修士，除了一些正在炼丹实在脱不开身的，剩下的全都汇聚到山下，列队欢迎，人群足足排出一里地。 这样热情的欢迎方式，当然让卫易很不适应。不过他如今身在公门，自然也要遵守公门规矩。 “卫大人今日第一次到咱们第六炼丹坊履职，相信卫大人的加入，一定会使咱们炼丹房，今后工作更上一层楼。” 丹坊的老崔，是个看起来挺厚道的瘦弱汉子，一打眼让人觉得像是个营养不良的苦力。不过从之前的资料来看，此人却是一位非常资深的炼丹师，不容小觑。 因为是在上千修者面前迎接卫易，老崔也不好表现的太过，说话也只能说些官方话语。等到卫易在他们的伴随下，进了炼丹坊以后，其他人尽皆散去，只剩下老崔和几个在炼丹坊地位较高的主事师傅，才终于显得随便了一点。 “卫老弟，老哥讨个大，跟你以兄弟相称，老弟不会怪罪吧？” 丹坊老崔的年龄，少说也超过五十岁，就算卫易老爹还在世，估计都没他大。但是以如今双方的关系，又不得不平辈论交，十分奇妙。 “老哥这是哪里话，”卫易站起身，朝几人微微拱手，“我初来乍到，倒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却是要几位老哥多多关照了。” 见卫易如此上道，老崔几人相识一眼，都不由笑了起来。 “老弟今日第一次来，倒也不必着急交接具体工作。我等已经给老弟你安排了接风宴，老弟可万万不要推辞啊！” 对于老崔几人的好意，卫易倒也不推辞，只是谦让几句后，便欣然同意。不过让他略感意外的是，老崔他们几个，竟然将这场所谓的接风宴，直接摆在了苍灵城里的邵师食阁！卫易才刚刚离开苍灵城，又要回去，实在可笑。而且老崔他们给卫易摆的这场接风宴，论档次，绝对不逊色于前几日，小队几人在这里大肆破费的那次。 卫易终于深刻理解，所谓百灵房的执事油水最足，这个‘最足’两字，到底有多大深意了。 对于这个老崔，卫易觉得，只要对方不是那种伸手伸的太长的，他倒是很想多结交一下。至于原因也不复杂，如今商行的生意正在扩张，丹药生意这块，需要的炼丹修者可不是一位两位。坐镇的炼丹师暂且不提，卫易自己分量就足够。可那些普通的炼丹师，乃至准炼丹师，招揽起来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不过，若是这个老崔能帮忙的话，以对方的人脉分量，此事办起来可就要容易多了。 尽管双方各怀心思，都在揣测对方每一句话里可能蕴含的深意，但总的来说，这顿接风宴还是宾主尽欢。 更让卫易惊讶的是，接风宴后，老崔悄悄将一张晶卡塞到卫易手里。卫易倒是没直接拒绝，不过直到独自离开后，才发现这张晶卡上，竟然是整整五百万灵钱！ “这钱，来的也太容易点了。” 卫易嗤笑一声，却是将这张晶卡收起来。若是放在过去，这张晶卡上的巨额数字，足以将他吓得跳起来。但是现在他的身家已经过亿，一张五百万灵钱的晶卡，在他眼里用‘区区’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老崔出手倒也不算小气。只是如此一来，以后你可就不好对他下手了。而且掌控如此大的一座炼丹坊，相信其中的好处，绝对多的难以想象。五百万灵钱？估计连一个手指头也不到！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倒是亏大了。” “算了，这种灵钱，拿着心里也不踏实。” 卫易却是很看得开，而且他也确实不喜欢拿这种灵钱。只是很快他又再次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以往听到的那些传闻，竟然大都是真的。这些城主府麾下的官吏，竟然真的如此糜烂。” “糜烂？” 这一次，轮到素嗤笑起来。 “这算什么？苍灵府属于前线府，已经算是相当清明。这样的手段，只能算是平常。若是在修真界内部的几界，将来你有幸去见识一下，才会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糜烂。” “大离立国万年，有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已经快烂到根了。” …… 接下来的十几日里，卫易开始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每天早晨去百灵房点卯，或是去第六炼丹坊喝喝茶，借用那里的地火炼制一些丹药。闲暇的时间，便回自己那座宅子里打坐修行，日子倒也过的轻松。 按照现在的修行速度，卫易计算了一下，大致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修行到炼气期圆满。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便可以尝试凝璇了。 在这段时间里，那位施公子和叶公子倒是来拜访过，算是严格意义上，卫易新宅子的第一拨客人。只是卫易正在醉心修行，实在没有兴致跟两人一块去醉鸳楼喝花酒，让两人不得不稍稍败兴而归。 而在这十几天里，其他人也做了不少事情。 手头灵钱充足，绝大多数困难都瞬间迎刃而解。老池他们招募狩妖者非常顺利，一百五十人的狩妖团，只用了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就彻底成型。而且这一百多位狩妖者，其中炼气期后期修为的，就超过七十人，全都是经验老道的老手。再加上老池他们几个带队的，清一色都是化灵期修为，这支狩妖团的实力，可想而知。 曹家兄弟两人，这十几天的时间内，一直在打坐调息。在数日之前，终于达到了炼气期圆满。卫易借给了两人足够的灵钱，去买了合适的功法传承。期间卫易又抽空帮两人炼制了一些辅助突破的丹药，在三日之前，他们两个便开始彻底闭关，准备冲击化灵期。 只要不出意外，最多半个月的时间，两人就能突破成功。 至于老马和姜宁夫妇，还有修为稍逊色一些的韩秋生，则更是完全没遇到任何问题。因为他们需要面对的事情，本就全都是用灵钱可以摆平的。老马和姜宁已经选定了食阁的地点，不日即可开张。韩秋生也为商行找到了一处新址，比起原来的小店来说，新店可要气派了太多。 值得一提的是，在老马和姜宁夫妇俩，筹备这家新的食阁之前，卫易还将大个子的那位遗孀拉了过来，在这家新食阁里占了一定的股份。这事老马他们自然不会反对，且不说卫易和他们的交情，拉一个故人遗孀进来占些股份，只是小事。如今卫易对于其他几人来说，可都是最大的债主。因为这几件事所花的所有灵钱，全都由卫易一人承担。除了韩秋生以外，其他人几乎全都欠卫易钱。 然而这一日，当卫易照常到百灵房按时点卯，忽然发现比起往日来，大家今日明显严肃了很多。 怪了！ 百灵房的同僚们，在卫易眼中，一般都比较和善。桌子底下那些明争暗斗暂且不说，至少明面上，大家平时还是一团和气的。像这种很多人都板着脸的情况，卫易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终，卫易这个疑惑，在孙胖子这里得到了答案。 “早上婆婆传过来消息，说前线妖兽有聚集的趋势，很大可能会出现春季兽潮。” 这个消息，让卫易有些紧张了起来。 第四十章 为了化灵期而准备 春季兽潮！ 这四个字，对于苍灵府本地修士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大的触动。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那座留川河防线，已经用无数次胜利证明，这些妖兽，绝对没有能力过河半步。 但对于莽修来说，则大不相同。 要知道，当年云莽天灾起始的时候，便是始于一场春季兽潮。蛮荒当中，其实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有妖兽集结，形成规模大小不一的兽潮，冲击修者的地盘。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蛮荒的承载力就那么大，底层妖兽的繁殖能力，又大都非常惊人。所以每年蛮荒当中，只要妖兽数量达到一定界限，超过了蛮荒的承载极限。这些多出来的妖兽，就一定会被高阶妖兽想办法汇聚起来，冲击修者的地盘。 当初天玄山统治云莽修炼界的时候，这样的兽潮，基本上每年都会面对。所以当乾安三年，那场兽潮刚刚开始爆发的时候，绝大多数修者，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兽潮的规模将会如此的史无前例。 春季兽潮，这四个字在很多莽修心中，哪怕十多年过去了，仍然是心有余悸。 既然沦陷区存在出现兽潮的可能，那么接下来，前线战部肯定就有的忙了。而前线战部这一动，百灵房下辖的很多专门为战部服务的部门，肯定也需要更加忙碌一些。 不出所料，卫易很快被叫去韩婆婆那里，然后手上就多了一枚任务玉简。 自打入职百灵房以来，卫易虽然已经担任了监事这个职位。但是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卫易监事这个位置，其实也就是个闲职。卫易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每天除了按时点卯，偶尔去炼丹坊露个面，倒也没有涉足过什么具体工作。 但是这一次，前线战部吃紧，百灵房的工作量突然增加，卫易也第一次领到了具体的工作任务。 这一次，那位韩婆婆给他分配的，是一个炼丹任务。 虽然身为第六炼丹坊的监事，平时卫易也不需要参与坊内具体的丹药炼制。但是他炼丹师的身份，毕竟无法作伪。若是平常时候，炼丹任务不重，当然也就无需卫易出手。可是眼下前线对于各类丹药的需求量陡增，卫易这个炼丹师自然不能再闲着。 第六炼丹坊内。 “最近前线战部需要的丹药数量较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本来以你如今的情况，应该让你专心修行，不该让你帮忙炼丹的。” 卫易看到老崔的时候，老崔刚刚从炼丹房里出来，精神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看得出来，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了。 老崔是化灵期修士，无论是灵力还是体力，都远非卫易这种炼气期可比。连他都能累成这样，可见这炼丹任务，绝对极为惊人。 “不过你放心，小卫你最近每天的炼丹任务，只有两颗补灵丹。以你的水平，应该很轻松就能炼制下来才对。” 对于老崔的示好，卫易也是欣然接受，连忙道：“老哥说的哪里话？身为咱们炼丹坊的一份子，这本就是我的分内是，倒是让老哥替我操心了。” 两颗补灵丹，而且以卫易公开的炼丹师身份，炼制的肯定是灵阶下品的补灵丹。炼制灵阶丹药，目前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请素帮忙。以他如今和素的关系，有素帮忙，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对于百灵房下属的诸多炼丹坊来说，法阶丹药还好，只要招募到足够的炼丹修者就好。至于丹方，完全可以由百灵房来提供，只要和麾下炼丹修者，签订合适的协议就好。 但是灵阶以上丹药就不行了，除了少部分需求量过大的丹药外，很多丹药，都是看炼丹师会什么，就炼什么。若说大规模在炼丹师群体当中，百灵房就是想提供丹方，也要考虑成本问题。因为像这种大量炼丹修士，学习某种特殊丹方的时候，用的肯定是传承晶柱，而不是传承玉简。 以百灵房的财力，不是买不起传承晶柱。但承载灵阶丹方的传承晶柱，估计就连那位韩婆婆，都要细细思量了。 “不过老弟放心。”老崔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老弟你的炼丹材料报损，老哥肯定能给你争取到最高的。” “那就多谢老哥了。” 卫易笑而不语。 …… 第六炼丹坊，所拥有的这条四品火脉，算是品相不错的，最多能支撑七座四品炼丹房。 无论是火脉还是灵脉，使用起来都有一些限制，哪怕品阶相同，但品相却可能差别很大。一般来说，品相最差的四阶火脉，最多只能支撑一间四品炼丹房。而品相最好的四阶火脉，则最多能支撑九间四品炼丹房。如果再进一步，支撑十间，那就是五品火脉了。 灵脉也是一样的道理。品阶每升一品，所能支撑的炼丹房或是修行房，都是原来的十倍。 不过在第六炼丹坊外，除了几位炼丹师，还有大量的普通炼丹修者。而且相比之下，他们的炼丹任务更重。所以最终，这条火脉只分出了三间四品炼丹房。其余的则都分成下面的那些品阶的炼丹房。不过三间倒是也够用了，整个第六炼丹坊，哪怕加上卫易，也才只有五位炼丹师。五位炼丹师，用三间炼丹房，稍稍错开一下时间，怎么都绰绰有余了。 卫易过来的时候，恰巧有一间四品炼丹房空出来，正是老崔刚刚用的那一间。老崔刚刚炼制完一炉灵阶丹药，眼下正需要休息，恢复灵力，这间炼丹房也就空了出来。 进入炼丹房之前，有专职修者过来，将炼制补灵丹所需的灵草，给卫易一并送来。 “小子，最近这段时间，好像都是老娘帮你做事，你是不是也该为老娘我做点什么了？” 当卫易开启地火阀门后，打算请素帮忙，开始炼制丹药的时候，素却忽然如此抱怨道。 “前辈，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卫易倒是有些稀奇。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除了之前的那些养神丹以外，素并没有要求他做过任何事情。而那批养神丹，归根结底也是卫易需要，倒是不能全都算到素的头上。 “你能做的，当然就只有帮老娘恢复这一件事了。” 素开门见山说道：“如今老娘神魂寄身于你的识海当中，你的修为高低，某种程度上也限制了老娘能够恢复的水平。之前老娘炼化了那些养神丹之后，已经算是恢复到了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接下来，除非你进阶化灵期，否则的话，就算有多余的养神丹，对老娘来说，也是无用了。” “那……前辈的意思是？” “接下来，你该准备进阶化灵期的事宜了。” 进阶化灵。 这四个字，对于普通炼气期修者来说，遥若天上的星星。但是对于眼下的卫易来说，却是近在咫尺。 照现在的速度，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达到炼气期圆满。有素的帮忙，卫易觉得自己成功凝璇的可能，绝对不会小。退一万步说，就算失败了。以卫易现在的财力，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损失的那部分修为重新补回来。到时候在尝试突破就是了。普通修者存在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难道……前辈觉得我眼下的修行速度，仍是太慢了？” 卫易微微皱起眉头，迟疑道：“照现在的速度，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尝试凝璇了。若是再加快的话，会不会导致根基更加不稳，让日后的修为提升太多艰难？” 修行太快，导致根基不稳，这件事之前素就已经跟卫易打过招呼。 原本以卫易的资质，此生连化灵期都未必能奢望，更遑论再往上的境界了。而按照眼下的修为进境，虽然会有根基不稳的弊端。这个弊端目前还不会出现。直到卫易进价化灵后期之后，才会显现出来。按照素的说法，这个薄弱的根基，会让卫易将来某天，如果还有那么一丝机会突破周天境的话，这个机会，将会极为渺茫。 但是卫易并不在乎。 对于卫易来说，能够达到化灵期后期，就已经是很知足的事情了。而且素也说过，自己将来进阶周天境的时候，可以用一种取巧的法子，还是有一点可能进阶周天境的。当然，代价就是进阶周天境之后，此生修为将再无任何提升。可那又如何呢？周天境，哪怕对于如今的卫易来说，也是遥不可及。整个苍灵府才有几个周天境？与其奢望那种不切实际的事情，还不如多看看眼前。 能够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年轻天才，将来更是有很大可能，成为像那位文铁散人一样，享誉一府的高手，这已经足够了。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在卫易看来，已经够短了。若是再短的话，会不会让自己连突破化灵后期的可能，都变得渺茫了？ “老娘指的，自然不是你的修为提升速度。” 素直接否定道：“你现在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若不是有那位府主在，如果你不进阶化灵期，老娘的存在很有可能暴露。老娘甚至希望，你放慢一点速度，花点时间打熬一下根基。” “老娘我的意思是，你想没想过，凝璇之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化灵期？” 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化灵期？ 这个问题，让卫易有些一头雾水。 化灵期不就是化灵期吗？难道，化灵期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老娘的意思是，你想没想过，你是希望将来自己以什么见长。是速度，是杀力，还是灵力强度？亦或是别的什么。” “这个……我不懂啊！” 卫易尴尬的咧了咧嘴，复又说道：“哪个更容易赚钱？我选更容易赚钱的行不行？” “你个蠢货……” 卫易的回答，显然让素都郁闷了。片刻之后，素才再次传来声音。 “老娘倒是给你有过一番谋划，只不过到底愿不愿意选这条路，却是要由你自己来决定。” “额……我觉得此事，前辈您做主就好，反正我又什么都不懂。” 卫易这幅无赖样子，终于彻底打败了素。 “老娘为你选的，是以生命力见长。” “生命力？” “没错！” 素语气郑重道：“老娘也仔细思量过。之前你修行的这门《荣木心经》，便是以肉身恢复力强，和修行速度快这两个特点著称的。后者不奇怪，当初这门功法被创立，本来就是作为一门炉鼎功法，就是希望修行者快速提升修为的。而肉身恢复能力强，也就是生命力强，则可以看做是这门功法附带的特点。” “但是当初你修行这门功法的时候，接受速度之快，仍是超过了老娘的预计。这当然不是你资质多好，只能说明，你很适合这种增强生命力的功法。” “因此老娘就想，接下来，等你进阶化灵期之后，能够改修功法的时候，可以同样选择一门，以增强生命力见长的功法。” “这个……我现在能做什么吗？” 素解释了这么一通之后，卫易倒是也不反对。走这条以生命力见长的路子，倒是也不算差。别的不说，之前在沦陷区狩妖，卫易几次受伤，这份远超其他人的身体恢复能力，可是帮了他不小的忙。 “倒是说不上急。只不过老娘帮你选的这门功法，修行之前却是需要一些外物。这些外物倒也算不上太过珍贵，相对你现在手头上的财富，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这些外物大都比较特殊，搜集起来倒是有些麻烦。所以老娘琢磨着，你不妨从今日开始，闲暇时便开始搜集这些东西。若是等到你进阶化灵期之后，再来专门考虑这些问题，可就有点浪费时间了。” “我知道了，前辈可以把所需的材料清单交给我，接下来我用心搜集就是了。” “好！” 素说完之后，便通过神识将一份材料清单，直接传递到卫易的意识当中。如今卫易已经是炼气期九重天的修为，只是感觉到头微微一疼，再没了之前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第四十一章 幽腐草 因为春季兽潮的原因，卫易第一时间通知了老池和赵阳他们。告诉他们，最近一段时间，进入沦陷区要无比小心，绝对不要深入，一切以磨炼狩妖团的默契为主。 一百五十人的狩妖团，里面基本上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带队的又不止一位化灵期。如果能够正常运作的话，带来的收益绝对非常可观。 但若是有折损的话，损失也会很大。 像这种专门隶属于某个狩妖团的狩妖者，和老池他们之前不同。这种狩妖者，在沦陷区受了伤，狩妖团需要出钱医治。如果不幸死掉的话，狩妖团的主人，是要按照协议赔给人家家属一大笔灵钱的。 比如之前卫易在沦陷区遭遇两名周天境打斗的那次。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斗，让那些狩妖者几乎死伤了十之七八。对于那位狩妖团首领，也就是那个名叫陶安的化灵中期修者来说，单单赔付给这些狩妖者家属的钱，就足以让他这些年所有积蓄，一次性清空。 这还是当时的队伍里，苦力的数量占了绝大多数的原因。对于苦力们的死亡，人家是不会赔给你一个灵钱的。否则的话，以当日死掉的那些苦力数目，估计陶安再辛苦三十年，都未必能填上这个窟窿。 不过这也说明，苦力们的命，到底有多不值钱。 如今位置不同，卫易思考的问题自然也不一样。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让这支狩妖团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而眼下很有可能出现春季兽潮，万一要是真的点背，狩妖团遭遇了兽潮，那后果…… 倒是老池的计划，卫易觉得比较妥当。这一百五十人，可以分作三到四队。老池、赵阳和曹家兄弟，每人带一队。平时大家各自分开，去不同的地方猎杀妖兽。一旦发现了什么硬茬子，小队几人，所有化灵期高手，会一并前往。这样的话，伤亡率应该能降到最低。 而除此之外，商行和食阁这两块，则一切顺利。 老马和姜宁夫妇开办的食阁，卫易只占了很小的一点股份。其实老马本来是想让卫易至少占五成的股份，毕竟食阁的钱，大部分都是卫易出的，而且老马本来也就还欠着卫易钱。不过卫易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若是真的占了五成股份，那可就是在占人家便宜了。所以最后哪怕老马再怎么坚持，卫易也只肯收下两成股份。 这家食阁的名字，按卫易的建议，最后取了老马和姜宁两人的名字，叫做成宁食阁。食材有几只狩妖队提供，价格和新鲜程度都不用提，这一点要比其他小型食阁更有优势。而且姜宁本身手艺就不错，最近又专门用心，已经算是一位不错的灵食师傅。而在食阁正式开门之前，姜宁又特意花高价，从其他地方挖来了两名口碑不错的灵食师。 开业的时候，卫易又特意跟那个老崔还有施公子他们打过招呼，希望他们有机会多支持一下。这几位也没有让卫易失望，尤其是老崔，自打食阁开业之后，整个第六炼丹坊所有的应酬宴席，基本上全部都被他安排到这边。 至于商行，最近则一直交由韩秋生打理，卫易因为修行和百灵房这边的工作，就没怎么太过参与。不过韩秋生一样没让卫易失望。有充足的灵钱撑腰，韩秋生也不小气。虽然还没招揽到炼丹师这个层次的人物，可是准炼丹师，却已经招揽了六位。 恍恍惚惚，又是数日。 这几天的时间，老崔他们已经是累的快要脱相了。春季兽潮的消息已经彻底坐实，前线战部最近开始频繁动员，进入沦陷区清剿妖兽。整个第六炼丹坊更是忙的热火朝天，好些底层炼丹修者，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回家了。 整个第六炼丹坊里，估计也就只有卫易，还算稍稍清闲。 不过也仅仅算稍稍清闲而已。 最近这几天，除了公务和修行外，闲暇的时间，卫易便开始照着素给的那个材料清单，寻找这些材料。 素给的这张材料清单上，所有材料分门别类，总共有三百多种！这一点当时可是着实让卫易吓了一跳。好在这些材料当中，大部分都不是什么高级货，只是比较偏门，寻找起来需要花点时间。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卫易也不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很多事情，是可以让其他人来帮忙的。 比如韩秋生。 卫易第一次体会到，手下有一个听命自己的势力，是多么的方便。三百多种材料，其中两百六十多种，卫易直接列了个清单，全都甩给了韩秋生。韩秋生也不是自己去帮卫易采购，而是再次转手，将这份清单拆开，分发给其他店里的伙计。这段时间商行扩张，也招了不少人手。就连周良周济两人，也瞬间摇身一变，成了商行里的说话顶用的管事。 有他们帮忙，卫易完全可以省去九成的时间。 不过剩下的这四十多样东西，卫易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了。这些东西里面，有的是灵阶之物，价格不菲；有的是苍灵城如今管制的物资，必须卫易想办法托关系才能弄到。这几天的时间下来，卫易也只弄到了十几种而已。 “已经有消息了，最近拂水阁的一场大型拍卖会上，有幽腐草出现，就在后天。” 卫易的新宅子里，那位施公子和叶公子再次联袂而至，给卫易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找到幽腐草了？” 卫易眼睛顿时一亮。幽腐草，灵阶中品，一般只能生长于很多尸体聚集腐烂的地方。 素给的这份材料清单上，就属此物最贵，而且还最不好找。 这种灵草，别说在那些普通的灵植店，哪怕是在宋家的云槐阁，也一样没有！宋家的云槐阁，虽然号称是售卖所有常见灵草，但也只是号称而已，不能当真。 幽腐草，一般只有在沦陷区里，那种死了很多妖兽或是当年云莽修者的地方，才能孕育出来。 “不过小卫，你要这东西干什么？”叶凡眉头紧皱。之前卫易拜托他们，帮忙寻找幽腐草的消息，他们也不好拒绝。只不过施叶两人看来，这东西性质诡异，一般都只有那些修行阴诡功法，或是干脆就属于魔道人物，才会用到此物。 至于卫易，肯定不属于此类。 “嘿嘿，这个……我就不告诉你们了，不过倒是很谢谢你们，帮我一个大忙。” 卫易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关于接下来进阶化灵期准备的事情。不过施叶两人倒也不在乎。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卫易也发现，三人非常对脾气，关系也越来越好。在确定这个消息属实后，施叶两人更是表示，后天会和卫易一块前往拂水阁。 这倒是无形之中，又帮卫易解决了一个小问题。因为按照拂水阁的规矩，大型拍卖会，每半年才有一次，而且只有化灵期以上修为才能参加。 卫易如今虽然距离化灵期很近，但毕竟还不是化灵期。 施叶两人走后，卫易在新宅子的修行房里开始修行。直到黄昏时分，才缓缓收功，打算去商行那边看看。 商行这边，最近一直都是韩秋生在负责。 一面招募伙计，一面谈更多的生意，一面解决新商行的开业，还要招揽那些炼丹修者。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可是着实把韩秋生累的不轻，一点都不逊色于之前在沦陷区狩妖的时候。 卫易赶到商行的时候，发现韩秋生正是一脸倦色，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老池今日倒是也在这里。 “刚才在和一个狩妖团谈生意，那个狩妖团两个领头的，都是化灵期修为，我是让老池过来帮我撑场子的。” 韩秋生看起来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仍是给卫易解释了一句，打消了卫易心中的疑惑。 “秋生姐，辛苦了。” 卫易也是十分抱歉，深深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毕竟这是他的商行，最近商行大幅扩张，他又完全当起了甩手掌柜，把担子全都扔给了韩秋生，确实有些过分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不是应该的嘛！”韩秋生虽然疲惫至极，但仍是挤出一丝笑脸：“再说了，如今我在商行做掌柜，拿的工钱可比原来多了好几倍，已经不输老池这个化灵期的狩妖者了。要是不努力干活，也对不起这份工钱不是？” 话虽如此，但卫易仍是觉得心存歉意，打定主意过些日子商行新址开业，一定要再给韩秋生涨两倍工资。 其实他倒是很想现在立刻就涨，不过他也知道，韩秋生肯定会推辞不受。 老池忽然打趣道：“其实小卫你也不用有什么歉意，比起狩妖或是其他行当，秋生倒是更喜欢做生意，也更擅长这个。你是没看见，刚才秋生跟那两个化灵期做生意的时候，那才叫个精彩！” “这个狩妖团，本来就是咱们店的老主顾，若是这样都谈不下来，那我也太废物了。” 说起生意，韩秋生眼神顿时一亮。 “这两个化灵期，本来还想用修为优势压我一头，想多占咱们便宜。呵呵……这两个家伙，本来就是咱们店的老主顾，之前咱们店好些补灵丹，就是他们买走的。我就以此为筹码，咱也不说不卖他们，只要他们不答应咱们的要求，咱们就少卖他们补灵丹。末了这两个家伙，不但答应了我之前的价格，还得额外买走咱们好些低阶丹药。以后他们的狩妖队，估计半数以上的丹药，都得从咱们这儿走了！“ 韩秋生说起这些的时候，说的眉飞色舞，可见是真的很兴奋。 然而对于卫易来说，这些就有点陌生了。他本来就不太擅长做生意，对于生意场上的一些手段，也不甚了解。 “这两个化灵期，以后不但要从咱们这儿买走大量丹药，还要觉得欠咱们的人情。以后很多狩妖所得的材料，估计也要从咱们这走。这里外一算，就这一单生意，秋生就赚大了。” 老池也是在旁边附和，卫易不清楚，他刚才可是全程在一旁观看的，自然更加佩服。 “商行的事情，以后你除了炼丹，然后偶尔露个面，调教一下咱们的炼丹修者。剩下的，真的不用管太多。多花点时间修行，或是琢磨炼丹术和百灵房的差事，都更合算。” 韩秋生继续说道：“刚才那两个化灵期，之所以不敢太过分，其实也有顾忌你身份的原因。如今你的名字，几乎苍灵城稍稍消息灵通点的，肯定都听过。再加上你如今在百灵房的地位，也起到了很大作用。所以我觉得，日后你在咱们几人当中的位置，应该是一面旗帜。只有旗子上的字够大，远处看到的人更多，咱们才更好赚钱。” 韩秋生说的道理并不复杂，但是仔细琢磨琢磨，却是很有深意。 “对了，那个之前给你送晶卡的秃头齐四，你还有印象吧？” “当然！”卫易点了点头，对于那个秃头齐四，卫易还是颇有好感的。 卫易事后也悄悄打听过之后，才愕然发现：这个秃头齐四，竟然是整个血狼帮的第四号人物，所以才叫齐四。 而且按卫易打听到的消息，血狼帮当中，前三位当家的，应该是三大宗门暗中派出来的代表。也就是说，这个苍灵城地下世界最大的黑暗势力，背后并不只一家势力，而是三大宗门合力支持的结果。 所以在血狼帮当中，就出现了这样一种特殊的情况：前三位当家的，因为代表了各自宗门的利益，所以并不经常露面，也不打理帮内的具体事务。真正打理帮内具体事务的，就是这个秃头齐四。 得知这个结果后，卫易对于这个秃头齐四好感更甚。 堂堂血狼帮的实际控制人，一位化灵五重天的修士，当日愿意亲自来给卫易送晶卡。其中的交好之意，自然显现无疑。 当然，受限于对方的特殊身份，卫易觉得自己在跟这个齐四爷打交道的时候，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不能被对方轻松利用了。 “这个齐四昨天派人来，说希望最近几天有时间的时候，你若是不忙了，他想请你去他府上吃饭。” 第四十二章 再临拂水 血狼帮的秃头齐四请自己吃饭？ 卫易忽然记起，之前这位齐四爷给自己送晶卡的时候，就说过回头等自己不忙了，两人要好好喝上一顿，自己当时还答应过。 不过后来几天，卫易一直也都比较忙，也就忘了此事。若是从正常的人情世故来说，卫易其实应该早就亲自去请这位齐四爷。只是想到对方的身份，卫易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迟疑。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点卫易一直深信。 这位齐四爷，虽然和卫易同为莽修，让卫易觉得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但是卫易觉得，对方如此殷勤，想必肯定有求于自己。 若是能简单帮忙，卫易倒也不会拒绝。哪怕是稍稍动用如今自己的那一点点权力，卫易觉得也还能接受。他最怕的是，对方利用自己，去做一些恶毒的勾当，那卫易可就完全不能接受了。 想了想之后，卫易觉得，还是再等一段时间。等自己接下来突破到化灵期，修为稳固下来，再说此事不迟。 如今他的地位虽然颇高，但到底还是空中楼阁。 只有修为实力，才是真正的根本。 接下来的两日里，为了接下来这场拂水阁举行的大型拍卖，卫易做了许多准备，换了充足的灵晶。 这株幽腐草，是卫易志在必得的东西。若是这次错过，下次再找，那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之前卫易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查找此物，就连前线战部的兑换物资，他也一并查过。只是可惜的是，在苍灵府这一带的前线兑换物资当中，并没有此物。要不然的话，卫易倒是宁愿直接花高价，将此物换出来了。 拂水阁的大型拍卖会上，规矩颇多。有些特殊拍卖品，还会指定固定的交换物，在此之上再加拍，价高者得。 卫易很快打听到，这株幽腐草的拍卖，倒是没有什么以物易物的规矩，只是单纯的用灵晶拍卖。这对于卫易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毕竟灵钱和灵晶的话，他如今倒是并不缺少。而若是指定了什么特殊交换物的话，寻找起来，则会又浪费掉许多时间。 幽腐草这种东西，卫易也查过以往几次拍卖行的成交记录，大致在四五百万之间。毕竟是很罕见的灵阶中品灵草，这个价格并不算离谱。以卫易如今的身家，买下此物倒也不算困难。而且此物极为偏门，就算炼制丹药，能用到此灵草的丹药也不算多。故此卫易也不太担心，会有什么厉害人物跟他争抢此物。 两天之后，施叶二人再次如约而至。 对于施叶二人，卫易是打心眼里当做朋友，但是同时又觉得有点嫉妒。施清海有个苍灵城里顶尖高手的师傅，本身出身的家族也不算弱，有化灵中期高手坐镇。而叶凡出身的叶师丹坊，则是苍灵城里有名的大丹坊，同样不容小觑。 相比之下，卫易虽然有个被府主大人看中的头衔，在百灵房里又有那位韩婆婆百般照顾。但究其根本，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厉害的家族或者师承。以往和他结仇的宋家，以及麦芒宗某位失去了得意弟子的长老，或许会因为城主府的背景，不敢对卫易暗中下手，但是却也不会太过惧怕。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是那位城主大人，还是那位韩婆婆，都不会替卫易出头，和他们计较什么。 和施叶两人的这种差别，在平时也能很轻易的展示出来。比如当下，面对来势汹汹的春季兽潮，整个第六炼丹坊忙的快要开了锅，卫易这几天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可是再看这两位？好像一直轻松的很啊？尤其是那位施公子，每天眨着一双桃花眼，除了去那位文铁散人那里，进行必要的修行外，其余时间，好像一直就在四处闲逛，或者干脆就去那座醉鸳楼喝花酒。 这种生活，卫易只能自叹弗如。谁让他的背后，没有那么强硬的长辈或者师傅呢？ 需要什么的话，还是要自己去努力争取了。 拂水阁的这次大型拍卖会，从十几天以前，便开始在苍灵府的化灵期修士圈子里面，大肆宣传。府内几乎每一位有头有脸的化灵期修士，都会得到拂水阁的邀请函，这也是拂水阁惯用的手段之一。 “小卫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大型拍卖会吧？” 走进拂水阁后，见到卫易举止有些不自然，叶公子一下子就看出了卫易的窘困。 “这……应该算是吧！” 卫易倒也没有否认。之前他虽然和谢弦歌来参加过一次拂水阁的拍卖会，但是当时那场拍卖会，只是小型拍卖会。小型拍卖会，拂水阁每天都会举行五场。而大型拍卖会，却是每半年才会举行一次。 “其实这大型拍卖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拂水阁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施清海却是满不在乎，言语中还有些不屑的意味。 “真正的好东西，比如我师父那个层次能够用到的东西，拂水阁是不会拿出来拍卖的。偶尔有那么一件两件，也不过是他们的噱头。这些年拂水阁几乎垄断了苍灵府的高端物品拍卖行业，很多修者在沦陷区，偶然得到了一些真正的好东西，打算拿到拂水阁进行拍卖，结果却往往会被他们直接高价收购，根本不会拿出来，小气的很。” 对于施清海的这种观点，卫易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事实上，到了施公子的那位师傅，那位文铁散人那个层次，能够用到的东西，至少也是灵阶上品。这种东西，在苍灵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战略级的资源。拂水阁背后的拂水宗，本就是苍灵府的三大宗门之一。得到一件这种级别的高阶物品后，肯定想的是充实宗门底蕴。至于拿出来拍卖，所得的那点佣金，拂水阁怎么可能看在眼里。 战略级的资源，不是一些灵钱或者灵晶能够比拟的。 不过这样一来，拂水阁的大型拍卖会，对于府内那些真正的顶尖高手，就缺乏足够的吸引力了。卫易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拂水阁的大型拍卖会，真正来参加的，也不过就是那些化灵初期的修者，最多也就是化灵中期的修者。 像文铁散人这个级别的修士，若是有一些需要的资源，更多的是参加一些同阶修士之间的交换会，以物易物。或者去那座比苍灵城繁华了许多倍的墨蓝城，那座整个两江修炼界最繁华的界城。 只是那样的话，两地之间的路程，就成了一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从苍灵城到墨蓝城，距离是底层修士无法想象的遥远。哪怕是乘坐最快的云梭，打个来回也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故此即便是文铁散人这样的修士，也不会随便就去一趟界城的。 “你们是不知道，两年前，我曾经有幸跟我师父去过一次墨蓝城。嘿！人家那儿的拍卖会，才叫真正的大气。别说灵阶上品的资源了，就连玄阶的法宝，都出现过不止一件……” 不提施公子的炫耀，三人进入拂水阁后，很快有侍从过来迎接。接下来的过程，倒是跟之前卫易参加的那次小型拍卖会，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拍卖的物品等级更高了些，参加的修者修为更高了些，进行拍卖的拍卖场更豪华了些。 稍稍不一样的是，在大型拍卖会上，很多身份普通的化灵期修者，也只能坐在下面的大厅里。而楼上那些豪华的包厢，就只有各大势力才有资格进驻了。 因为施公子从他那位师父的手里，借来了一块特殊身份腰牌的缘故，三人倒是也得以进入了一处包厢。 “三位公子，这是本次拍卖会的拍卖品清单。本次拍卖会，将会在半个时辰后开始。” 三人进入包厢后，很快又有人过来，送来一份拍卖品的清单玉简。过来的人是一位中年妇人，和素沟通后卫易知道，此人竟然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 大型拍卖会上，来的都是化灵期修者。贵宾包厢这边，让一名化灵三重天的厉害人物来送玉简，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出意外的话，各大包厢里前来参加拍卖会的，应该都是咱们这样的年轻一代。” 这名中年妇人退去后，叶凡说道：“以这次的拍卖品，别说文铁散人前辈了，就连我父亲，估计都吸引不了。这拂水阁，这几年做生意确实越来越小气。” “也就只有咱们这些年轻一代，有父辈的庇荫，灵晶稍微富裕一些，又可以狐假虎威。而且拍卖会上能出现的这些东西，倒是正适合咱们。” “如今苍灵府内的年轻一代，有几个突破到化灵中期的？” 手里拿着清单玉简，卫易忽然蹦出这么一句来。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他问的，而是识海当中的素提问的。 “我知道的，好像就只有七八个人。” 施叶两人相视一眼后，施清海扳着手指头算起来：“单我知道的啊！苍灵城的这几大势力当中，拂水宗有一个，麦芒宗有一个，玉山派有两个。宋家一个都没有，其他门派就更别提了，能到炼气期三重天，就已经很好了。城主府你应该比我清楚，只有城卫军战部当中有一个。再就是留川河前线的那些战部里面，应该有两三人吧。不过这两三人，倒是并不能算在咱们苍灵府本地修士当中。” 所谓年轻一代，在化灵期修者这个群体当中，一般指的是年龄在四十岁以下的修士。化灵期修士，寿元最多能够达到两百年，四十岁以下，确实只能算年轻人了。 当施清海说完这话后，识海当中，却是传来素的声音。 “这下你大概明白，这苍灵府是一个小地方了吧？年轻一代当中，竟然只有七八人突破到化灵中期。至于化灵后期，老娘估计至少要等他们七十岁以后，才可能有希望啦！” 对于素的这种比较，卫易并不是太过上心。 之前和素的相处当中，素也跟卫易聊过，一些关于更广阔的修真界是什么样子。比如年轻一代的修为问题，在那座离都或是几大修行圣地，能够称得上是天才的，绝对都能在五十岁以前，进阶化灵后期。而且这种极快的修行进境，还不会影响修为根基。 相比之下，苍灵府确实是差了太多。 “老娘跟你说这些，倒也不是为了让你灰心丧气，只是为了让你知道，这天地到底有多广阔而已。” 素如是说道。 一边和施叶两人聊着，一边又在听识海当中素的唠叨，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卫易他们提前半个时辰过来，算是比较早的。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二层的那些包厢里，灯光逐渐亮了起来。只是因为禁制的关系，无法透过窗子看到包厢里面的修士，神识也无法蔓延过去。 这本是为了掩饰修士身份的手段，怕的就是修士之间，因为拍卖的时候起了冲突，最后导致冲突加剧。不过今日在这拂水阁，却是没这个必要了。因为府内有资格坐在包厢里的，就只有那一小撮人而已。若是想知道对方身份，可以直接问那位附属房的女修，或者干脆过去敲门就得了。 “不过这大型拍卖会，对于咱们年轻一代来说，不光是个收集所需资源的地方，更是个暗中较劲的地方。” 临近拍卖会开场，叶公子聊到这个问题。 “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既然坐在包厢里，大家的身份都几乎透明，对彼此也都知根知底。若是拍卖的时候，两人所在的势力关系不睦，或是两人有仇怨。可不就要借拍卖的机会，给对方使绊子了吗？” 若是这样的话…… 卫易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不禁开始有些担心起来。透过包厢的水晶窗子，卫易看向另外一头的某个包厢。 刚才跟那名中年妇人聊得时候，卫易也知道，今日宋家也来人参加了这次拍卖会，就在那间包厢里。 只是不知道，来参加的是宋家年轻一代当中的哪一个了？ 第四十三章 阴谋 拂水阁半年一度的大型拍卖会，顺利开始。 除了那些包厢之外，会场当中，大概聚集了超过三百位化灵期修士，再加上包厢里那些数目不详的，卫易估计总数已经接近四百人了。 四百位化灵期高手，已经相当可观了，整个苍灵府才有多少化灵期高手？ 主持拍卖的，是一位拂水宗的艳丽女修，姿色足以让大多数男性修士垂涎三尺。但在旁边压场的，却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听施清海介绍，此人是拂水宗几名化灵后期的顶尖高手之一，在拂水宗地位仅次于那位周天境的宗主。自身实力，更是丝毫不逊色于那位文铁散人或是那位韩婆婆。 也只有这样一尊高手在此坐镇，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拍卖的顺利进行了。 今日前来参加拍卖的，倒是如之前施叶两人所言，大多数都是化灵初期修为。只有极少数的一些人，达到了化灵中期修为。这些化灵中期修者，哪怕自身并不属于任何强横势力，拂水宗也给予了足够的尊敬，全都请入了包厢。在苍灵府，化灵中期修为已经足够横着走了。即便不加入任何势力，自己单独成立一个宗门，这个门派在府内也不会是那种藉藉无名的小门派。 老妇人只是在旁边压场，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退到旁边坐下，任由那名年轻女修出彩。 第一件拍卖品，便是一件灵阶中品的法袍。 整个拍卖场，开始在艳丽女修的调动下，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 整个拍卖场的气氛十分火热，但对于包厢当中的卫易等人来说，却是难以调动起什么兴趣。 倒不是这些东西本身不够好，只不过对于当下的三人来说，前几件法宝都是用于战斗类的灵阶法宝，实在是有些……用不上！ 卫易暂且不说，如今只是炼气期的修为，灵阶法宝，买来也只能放着，根本用不了，更不要说灵阶中品的法宝了。而作为叶师丹坊继承人的叶凡，给自己的定为则更偏向于一个生产修者，一名纯粹的炼丹师。 一个炼丹师，买那些用于炼丹的法宝，当然有用。至于战斗类的法宝，只要有几件防身的就好了，要那么多做什么？ 生产修者，本来就不擅长战斗，也无需擅长战斗。 至于施清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则是完全看不上这些货色。这货身上的保命法宝，肯定都是那位文铁散人，花高价从界城那边买来的。至于自身战力问题，这家伙除了炼丹和喝花酒之外，好像也不打算去沦陷区狩妖，更不打算去加入某个战部。 反倒是楼下很多从事狩妖业的化灵期修者，需要追求自身战力，对于这些法宝的需求比较高。而苍灵府内，又没有什么太厉害的炼器门派或是家族。仅有的两个，炼制灵阶后期的法宝都很困难。这就导致灵阶中品的法宝，在苍灵府这边，已经非常珍惜，寻常化灵期修者，也就只有在这种大型拍卖会上，才能遇到了。 …… 位于拍卖场另外一头，宋家的那间包厢内。 “拂水宗最近这几年，倒是越来越小气了，居然只肯拿出这些货色来。” 宋先晴坐在包厢内一张椅子上，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拍卖，表情却是显得十分淡漠。 而在包厢内部，除了这位宋家明珠之外，还有数人。这几人都很年轻，其中一名年轻男人，赫然正是之前曾经暴揍过卫易，那个名字叫宋先吉的家伙。而且其身上起伏不定的灵力波动，赫然已经到了化灵期的水平。 但是，如果有人在包厢内稍稍观察，便会自然发现看，此刻包厢中的这几人当中，这个宋先吉的地位，似乎并不怎么高的样子。 和之前卫易想的有所出入，今天宋家年轻一代来拂水阁的，不是一两人，而是整整八人！ 按照之前卫易打听到的消息，宋家年轻一代当中，最为优秀的一共五人。被外界誉为宋家当代明珠的宋先晴，正是这五人当中的一人。相比于这五人，年轻一代当中其他人，虽然也有一些比较优秀的，可还是要差上一筹。比如此刻同样在包厢里的宋先吉，虽然也突破到了化灵期，但比起这五人来说，却是差了很多。 这五人当中，年龄最大也是最优秀的，名叫宋先瑜。今年三十六岁，却已经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不过此人当下却并不在云槐岭，甚至不在苍灵府。而是远游在外，拜入那个著名的黎山剑门修行。 黎山剑门，是整个两江修炼界西南部，公认的最强大的门派。与之相比，苍灵府最强大的玉山派，虽然也是两江西南部的十大门派之一，但却仅能敬陪末座，两者之间的差距自然不言而喻。 除了这个宋先瑜，余下四人，倒是都在云槐岭修行。而且今天，这四人也全都在这间包厢当中。 “晴姐，以你的眼光，当然看不上这些东西。谁让咱们几个里面，你的家族月例是最多的？” 当宋先晴随意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旁边很快有个年轻人，略带调侃意味的说道。 “宋先盟，你脑子被驴踢了吧？”然而这位外人眼中的宋家明珠，却是一点都没有给这个同族胞弟留情面，说话也极为不客气。“我月例高？那是因为我是家族培养的炼丹师！你要是觉得气不过，你也去学炼丹啊？” 这个名叫宋先盟的年轻人倒也不生气，继续说道：“算了吧！我可不像你，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大哥不是也不会炼丹吗？拿的月例不还是比你多好多？我还是踏踏实实好好修行，不求别的喽！” “你也配跟大哥比？” 宋先晴斜瞥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看着下面的拍卖。 两人所说的大哥，自然是那位远在黎山剑门修行的宋先瑜了。宋家财大气粗不假，但哪怕对于嫡系子弟，资源倾斜仍是有所侧重。天赋越好，表现越优秀，从家族得到的支持也会更多。作为当下宋家最杰出的年轻一代，在资源配给上，自然也能得到最多。 不过，这个最多，或许只能是过去的事情。因为从前一段时间开始，这个宋家年轻一代的领头之人，得到的资源支持，已经只能算是第二多了。 “与其跟大哥比，你们倒是不如去跟那个臭丫头比。” 包厢角落处的那张椅子上，有个明媚少女，正斜靠在椅子上，表情玩味道：“大哥拿的月例多，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是心服口服的。谁让他本来就比我们几个强？就算他晚生几年，与我同龄，我估计我还是做不到他那么拼命。可那个臭丫头凭什么？一个从来不觉得自己姓宋的外姓人，也有资格参与秘境的认主？” “那个臭丫头……” 提起某个云槐岭内的少女，众人一时间气氛沉默起来。 云槐岭宋家，年轻一代当中，本来是以他们几人为首。但是随着谢弦歌横空出世，认主了那处秘境之后，在宋家地位陡升，已经是仅次于家主的存在。所得的待遇，已经远远超过他们几人。 这一点，让他们极为不服气。 在他们几人看来，谢弦歌能够认主那处秘境，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老祖宗先前发话，年轻一代当中，只有炼气期修为的才能进入秘境。他们几个，当时已经是化灵期的修为，所以也就没有了进行认主的资格。几人最气不过的也就在于此，他们每个人都觉得，如果当时自己也有资格认主秘境，成功的肯定只会是自己，哪会有那个野丫头什么事儿？ 原本几人因为相互竞争，在家族中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隐隐有些对立。但是自打秘境认主这事之后，几人却是关系渐渐缓和了下来，有了联手的倾向。 至于联手的目的，当然是针对谢弦歌了。 “先吉，我听说那个野丫头被七叔爷带回来之前，你曾经跟她起过冲突？” “算是吧。” 作为一名新晋化灵期，宋先吉在宋家的地位，显然并不如这几人。因此说起话来，就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宋先吉之前的事情，宋家年轻一代里，很多人都有耳闻。但之前几人也只是听其他人说起过，却不如宋先吉这个当事人讲的更清楚。 “宋先吉，你当时胆子怎么那么小？那家伙骂你，你怎么不直接打死他？” 旁边始终笑着的宋先盟，这会儿恶毒笑道：“一个小小炼丹士而已，没什么靠山。当时就算你在拂水阁内打死他，事后也不过是去苍灵城的大牢里住几天，事后家族自然会花钱捞你，这么好的机会，啧啧，可惜了。要是让我再遇到此人，就算为了出这口气，我也肯定会出手打死他。” “这次我是真的确定了，宋先盟，你小时候是真的脑子被驴踢过了。” 一直观察着楼下拍卖的宋先晴，听到这话之后，终于看了过来，说道：“你要是真这么干了，别的不说，接下来我在家族三年之内的月例，全都给你，我一个灵钱都不留！” “当真？” 宋先盟眼睛顿时一亮，半开玩笑着坐直身体，道：“那家伙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想办法打死他！不过咱可先说准了，三年的月例，不许耍赖啊！” “晴姐说的一点没错，宋先盟，你小时候脑子确实是被踢了。” 墙角那个明媚少女咯咯笑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小炼丹士，刚刚在前段时间的丹会上一鸣惊人，还被那位府主大人看中？我甚至听说，这家伙就是府主大人亲自培养的种子。人家如今已经是百灵房的三级执事啦！你要是真敢在城里杀了人家，事后被城主府查出来。就算家族愿意出面，能不能保下你，都是未知数啊！” “咦？真的？还有这样的事？” 宋先盟明显事前并不知道此事。但是看几人的表情，便知道几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你想去找那家伙的麻烦，那家伙就在十七号包厢。” 宋先盟还在诧异，包厢里忽然想起一个男子沉闷的声音。这句话说完后，不光是宋先盟，其他几人，也都全将目光投向此人。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曾经看过今天各包厢的客人名单。那小子今天也来了，现在正跟那个文铁散人的关门弟子，还有那个叶师丹坊的少东家呆在一块。” 沉闷嗓音的主人，名叫宋先成，也是宋家当代最优秀的几人之一。此人向来沉默寡言，不过每次开口，总会像现在这样，语出惊人。 “好啊！太好了！” 宋先盟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正愁没法收拾那个臭丫头。最近那个臭丫头在族内风头正盛，又有老祖宗庇护，我倒是不好出手对付他。不过若是能收拾了这家伙的话，倒也算是让那个臭丫头，偿还一些利息了。” “宋先盟，你最好考虑清楚在出手。”旁边宋先晴却是皱眉道：“他如今背后是城主府，你若是真杀了他，恐怕会给家族惹来麻烦的。” “谁说我要杀他了？” 宋先盟眯起眼睛，淡漠道：“咱们宋家，可从来不是以杀人闻名的。而且，想弄一个人，杀人这种手段，多低级啊？” …… 拍卖会正常进行。 卫易坐在自己那间包厢当中，时不时和施叶两人说上两句，对于宋家那间包厢里发生的事情，却是全然不知。 不过，就算他知道，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下面这件拍卖品，是一株灵阶中品的灵草，幽腐草。” 当楼下那名艳丽女修，吐出‘幽腐草’这三个字的时候，卫易顿时来了精神。 “幽腐草，生长于尸气浓重之地，基本上无法人工种植，只有在沦陷区或是蛮荒，才有可能存在。这株幽腐草，也正是府内一个有名的狩妖队，从沦陷区内的一处险地带回来的。” “此灵草的性质相对特殊，但对于一些特殊丹药来说，确实必不可少的主药。这一点，相信一些炼丹师朋友，应该比我了解的更多，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幽腐草，起拍价三千灵晶，现在开始拍卖。” 第四十四章 阻击 三千灵晶，就是三百万灵钱。 拍卖会上所指的灵晶，自然都是下品灵晶。整个苍灵府，大概也只有到了文铁散人或是那位韩婆婆的层次，才会用中品晶石作为货币。 而对于这株幽腐草，三千灵晶的起拍价，显然是很良心了。不过这也主要是因为，此种灵草用途偏僻，需求量小的关系。卫易之前查过，在拂水阁过去十年的交易记录里，一共拍卖过十一株幽腐草。最终成交价，基本都在五千灵晶左右。最高的一次，也只是七千二百灵晶。 随着这名艳丽女修宣布拍卖开始，大厅内有人开始报价。只是相比于之前几件法宝，这株幽腐草，显然只能吸引某些特定人群的注意。愿意参与报价的，并不是很多。 等到报价过了四千灵晶之后，愿意继续加价的修者就更少了。 “四千七百晶！” 眼见着报价声越来越少，卫易在包厢当中，第一次给出了报价。 他一直在等。 眼下还在坚持的几人，全都坐在下面。楼上的这些包厢，则没有任何一家出过价。这就意味着，这次拍卖会上看中此灵草的，大都是些没什么背景的闲散修者，财力有限。而且卫易也发现，当报价超过四千晶之后，下面这几人报价的频率，也变慢了许多。这意味着，这几人开始对这个价格迟疑，并不是像卫易这样，对此灵草志在必得。 所以，当报价达到四千三百晶的时候，卫易一下子就将价格加了四百晶。 而在卫易出价之后，下面的那几位之前出价的修者，也完全如同卫易之前所想的一样，并没有继续报价。 楼下出价的这几位，其实都是府内的炼丹师。购买此灵草，也只是为了收藏或是磨砺炼丹术，并不是真的急用。若是四千灵晶以下，他们倒还能接受。可是到了四千七百晶之后，再往上加，那就要考虑是否合算了。 “四千七百晶第一次。” 沉默了十几个呼吸之后，见再没有人继续出价，这名艳丽女修，终于开始喊价。 看来，这株灵草到手了。 卫易先前有些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得出来，拍卖会上对此灵草感兴趣的，并不是很多。而且这个价格，也远比卫易之前的预期，要低上很多。 “五千晶！” 然而下一刻，随着某个包厢内传来的声音，卫易心里顿时一沉。 怎么又有人出价了？ 台上这名艳丽女修，原本已经敲定拍卖价。但是当这个声音响起后，这名女修心里顿时笑开了花。 作为本次拍卖的拍卖师，任何一件拍卖品，卖出的价格越高，她能拿到的提成也就越高。 “五千零五十晶。” 这一次，卫易没有再像上次那样，一下子加价很多。因为刚刚报价的，来自于一个包厢当中。 卫易不确定，对方是真的看上了这株灵草，还是别的什么。 若是对方同样对这株灵草感兴趣，或者和自己一样志在必得，那结果可就麻烦了。 “五千两百晶！” 随着新的报价声响起，卫易惊愕的发现，眼下和自己竞价之人，竟然来自于宋家的那个包厢！ 这是什么情况？ 在这一刻，卫易脑子里闪现过诸多可能。 “五千三百晶。” “五千四百晶。” 卫易再次试探着向上加价一次，对方则毫无迟疑的同时报价。卫易终于确定，对方并不是无意为之。 “五千五百晶。” “八千晶！” 这一次，宋家那个包厢当中的神秘声音，竟然没有照以往的规律，而是直接将报价提到了八千晶！ 该死！ 卫易顿时眉头皱起，开始思考对策。这株幽腐草，他是一定要拿下的。但如果价格太过离谱，卫易就得考虑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八千下品灵晶，就是八百万灵钱。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过卫易的预期，也超过了之前拂水阁的所有拍卖纪录。 “小子，这株幽腐草不要了。” 正当卫易觉得难以抉择的时候，识海当中，素忽然传音。 “幽腐草是接下来计划当中，最主要的一种灵草，但并非唯一一种。就算弄不到幽腐草，也可以有其他选择，只不过辅助的材料，就要换上另外一些。就算这样，换上其他材料，一样用不上八千晶。” 素的解释，让卫易安下心来。 八千灵晶，他并非拿不出来。以他如今的财力，就算再多几个八千晶，也一样能拿得出来。但如此一来，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未免得不偿失。 宋家那个包厢传出八千晶的报价后，整个拍卖场也开始有些小小的震动。 能来参加大型拍卖会的，都是化灵期修士，大家见识都不弱。自然也知道，这个价格已经是远远超过幽腐草本身价值的。大家也在纷纷猜测，包厢里主人的身份。 少数知道包厢身份的，联想到宋家一向财大气粗的行事风格，倒是也见怪不怪了。 …… 宋家的包厢内。 “这小子先前还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咱们只是稍稍加个价，他就不敢跟了？看来是手里的灵钱，并不算很多啊？” 宋先盟盯着楼下的拍卖，冷笑一声。 “你确定是那个姓卫的需要此物？”宋先晴皱眉道：“那间包厢当中，可并不只有他一人。那位叶师丹坊的少东家倒还好说，在我宋家面前，区区叶师丹坊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可那位施公子，背后有文铁散人撑腰，咱们宋家也不好轻易得罪的。” “那位施公子我虽然不熟，但是其脾气秉性，圈里人都知道。” 宋先盟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要是需要什么灵草，铁定会跟他那位师父直接开口，哪用得着自己来拍卖会上购买？” “这倒也是。” 宋先晴难得展颜一笑，不过很快那张脸又冰冷下来，说道：“八千灵晶，买一株幽腐草？这次你可亏大了。” “我也没想到，这家伙就这么容易不要了啊？”宋先盟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来接下来半个月，只能吃土了。要不然，晴姐你养我？” “滚！” 宋先晴冷冷甩出一字后，包厢里气氛却是难得欢快了一些。 八千晶，对于寻常修者，哪怕是一些化灵期修者，也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 但对于宋家这几位嫡传子，只能算是小钱。用宋先盟的话来说，也就是吃半个月的土而已。 “能让这小子吃瘪，这钱花的倒也不心疼。不过，这钱也不能白花。” 宋先盟扫视一下包厢当中的几人，沉声道：“看那个臭丫头不爽的，又不止我一个人。接下来要收拾这小子，你们可不能光在旁边看戏。既然他如今是城主府的人，七叔爷又打了招呼，族内老辈不能出手，有些手段，咱们也就不能用了。如此一来，咱们索性就光明正大，陪着小子玩一玩。” “我就不信，玩不死他。” “好。” “可以。” 原本在宋家处于竞争关系的几人，在此事上，竟然难得的一致起来。 …… “这幽腐草虽然难得，但偌大的苍灵府，肯定也不止这一株。接下来，只要咱们花些心思，倒也不愁找不到。” 因为宋家几人的横插一刀，卫易最终并没有得到这株灵草，也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见到卫易有些失望，施叶二人也出言安慰起来。 卫易倒也不是特别在乎，反正素已经说了，还有其他替代品，并无大碍。 他反倒是更在乎，之前宋家出价的事情。 宋家出价，是真的想要这株灵草，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仔细想了想之后，卫易仍是觉得两种可能都有。宋家虽然以灵植立家，但是幽腐草这种东西，他们也没有。在拍卖会上遇到了，财大气粗的买下来，也是很符合宋家行事风格的。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如果是后者，那就有些麻烦了。 和宋家的仇怨，虽然某种意义上已经烟消云散。尤其是如今少女在云槐岭上地位特殊，卫易就和宋家就更谈不上什么仇怨了。但是和宋家没有仇怨，不代表和那个宋先吉没有仇怨。 难不成，包厢里坐着的，是那个宋先吉，或者那个宋先晴？ 卫易不知道，自己随意的猜测，已经非常接近真实情况了。 这株幽腐草的拍卖，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但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也并不是太过引人注目。 有几次特殊的拍卖，那才叫真正的大开眼界。有的是因为拍卖品极为特殊，也有的是竞价双方彼此有仇怨，都想着坑对方一把。遇到这种情形，那拍卖过程才是精彩至极。 不过，有那位始终在台上边缘压阵的老婆婆在，这些暗流总算是没有爆发出来。 这场大型拍卖会，最终顺利结束。 整场拍卖会，卫易他们三个一无所获。卫易本来志在必得的幽腐草，被宋家横插一刀之后，也没有拍下。至于施叶两人，今天则完全是来凑热闹的，本来也没打算买什么。 好在有素的保证，卫易倒也不算太失望。幽腐草之后的拍卖，卫易就全当长见识了。许多珍贵的拍卖品，在外面是很难见到的，有些素还会给他延伸一下。等到拍卖会彻底结束后，卫易和施叶两人，便打算直接离开。 然而当他们刚刚走出包厢，没有走出多远，便迎面碰上了同样打算离开的宋家几人。 “你小子，就是卫易吧？” 宋家的几人当中，那个宋先吉和宋先晴两人，本就认识卫易。其他几人，之前虽然没跟卫易打过交道，但丹会的一些幻光，他们也曾经看过。再看到卫易身边的施公子和叶公子两人，猜出卫易的身份，自然也就毫不奇怪了。 反倒是对于他们几个，卫易之前只跟其中两人有过交集。其他几人，却是完全不认识。 宋先盟走上前，想要用手轻拍一下卫易的肩膀，却被卫易警惕的躲开。 “听说，你是那个臭丫头的姘头？” 宋先盟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歹毒无比。连旁边的施公子和叶公子，听到这话之后，都不禁皱起眉头。 “我也不瞒你，刚才那株幽腐草，是我拍下来的。这东西我倒是也用不着，可是能给你添点堵，我觉得这钱就花的很值啊！” “你也不用问，你到底是哪儿得罪了我，你当然没得罪我，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是看你不爽，看那个臭丫头不爽。眼下我暂时还不能对那个臭丫头做什么，但是对你，我能用的手段就多了。” “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好好玩玩。” 说到这里，这位宋家天才已经是面露狰狞，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妖兽。整个人贴近卫易，仿佛下一刻就会动手。 果然！ 卫易心中恍然，之前的猜测被彻底证实，宋家几人之前横插一刀，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且他敢打赌，眼下这个宋先盟，做出这样一个架势，包括刚刚说的话，其实目的都很简单，只是想要激怒自己而已。 如今的卫易，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雏鸟。跟素接触很多以后，他也明白了许多原来不懂的事情。 比如眼下，如果卫易像之前那样，忍受不了眼前之人的侮辱，出手打他一拳。那么接下来，此人铁定会以此大做文章，不一定能真伤到自己的根本，但却会很恶心人。 仔细思量几个呼吸之后，卫易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当年做苦力的时候，听到的一个笑话，脸上不怒反笑。 “这位公子，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对于卫易这种出乎意料的反应，非但不怒，反倒十分平静，这却是让宋先盟有些失了分寸。所以在卫易问出这个问题后，他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昨晚你是不是吃屎吃多了，消化不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又忘了刷牙？” “刚刚你的朋友就没告诉你，你有很严重的口臭吗？” “还有，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怎么好像看见，你牙上有屎没剔干净啊？要不要先去漱漱口？” 死一般的平静。 整个拂水阁二层的过道上，这会儿很多有身份的年轻人，都正打算离开。原本卫易和宋家人对上，他们就十分好奇，渐渐围观过来。而当卫易说出这几句话之后，大伙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然后紧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只有宋先盟，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双拳紧握，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子，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直到最后，这位宋家天才，也没敢真的在这个场景下，对卫易直接动手。只能摔下一句狠话后，愤愤离去。 第四十五章 贿赂 今天在拂水阁，有资格坐在二层的，肯定都是背景深厚之辈。照理来说，哪怕是大离律令，对其约束也未必有多大。化灵期修者，本就是修炼界的特权阶层，其拥有的实力、地位、财富等等，都注定了普通的大离律令无法约束他们。如果只是在城里动手打架这种小事，稍稍运作一下，也就能摆平了，城卫军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来找他们这些特权阶层的麻烦。 但是，今天作为拂水阁举办大型拍卖会的日子，此时此地此景，就又有另外的特殊之处了。 刚才进行拍卖的时候，那名老妪始终坐在旁边，直到现在也还在这里坐镇，为的就是怕发生一些特殊状况。如果今天他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敢在这里动手，那就是在打拂水宗的脸。拂水阁开门做生意，如果连客人在阁内的安全都保护不了，以后名声也就彻底砸了。因此只要有人敢犯规矩，那名老妪肯定要雷霆出手，与其和其背后的势力，好好说道说道。 这一点，哪怕是出身另外两大宗门，或是宋家和城主府，一样不例外。 这就是卫易笃定，对方今天不敢动手的原因。 当然，卫易也不是没想过，这位宋家天才，会不会真的一时冲动，被自己激怒后大打出手。要真是那样的话，他反倒觉得是好事。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对方动手，自己最多也就是轻伤的结果。但接下来，那名拂水宗老妪肯定会瞬间出手，根本不会给其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再接下来，事情就好玩了。 如此举动，等于同时打了拂水宗和城主府两家的脸。哪怕卫易自己什么都不做，为了城主府的颜面，百灵房那位韩婆婆，肯定也会主动找上宋家。到时候，说不定宋家还要赔偿好大一笔财富，用以了结此事。 只可惜，对方并没有上他的当罢了。 眼望着宋家几人愤愤离开的背影，卫易忽然想起，之前在拂水阁的那次，自己居然还率先出手。 真傻！ 卫易摇头一笑。彼时自己只是个底层小人物，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今日，他背后有城主府这尊大佛，虽然论灵钱，他是肯定比不过宋家这几个嫡传子弟，但至少双方已经是在一个层次上的人物了。 既然在一个层次，哪怕稍显劣势，接下来的游戏就还有的玩。 宋家几人愤愤退去后，其他围观的年轻人，也渐渐退去。卫易这个时候发现，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那名拂水宗的老婆婆正站在那边，安静的看着他们。直到所有人都退去了，这位婆婆才转身离开。 “你这次等于是当众打了宋家这几人的脸，以后要小心他们的报复。” 走出拂水阁后，叶公子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反倒是施清海，对于刚刚的事情感到十分兴奋。 跟宋家的很多事情，卫易也没有瞒他们两个。卫易从来也没想过利用两人，他是真心拿两人当朋友，不愿意瞒着他们。 好在两人也没有让他失望，知道了他和宋家的过节之后，也没太当回事。叶公子还算谨慎，毕竟叶师丹坊依靠的是炼丹生意，和宋家也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很多地方他也不方便和宋家太过交恶。施清海则不同了，其出身家族和师承，和宋家都没有太多来往。他对于此事，则是唯恐天下不乱。 “怕什么？我也早就看宋家这些家伙不顺眼了。用我师傅的话说，宋家除了那位老祖宗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暴发户而已。这种暴发户，怕他们干什么？” 对于施公子的话，卫易只是一笑了之。他如今既不会像当初那样，对于宋家太过惧怕；也不会像施公子说的这样，对宋家有什么轻视之心。 “请问是卫炼丹师吗？” 然而还没等卫易他们走出多远，身后拂水阁方向，一个声音却忽然响起，将其叫住。 卫易三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朝身后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褐色的轻甲的中年男人，正一路小跑着跑向他们。 前线战部战修？ 男人身上的制式战甲，让三人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这种制式战甲，只有留川河前线战部的战修，才会配给。而且男人身上的战甲样式，一看就知道并不是普通的战部战修，应该有军职在身。 只可惜，卫易对于军方战部并不太了解，也无法从这身战甲看出更多的信息。 “卫师走的真快，刚刚我只是稍稍走了下神，竟然就差点没跟上卫师。” 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是如何会说话。卫易他们刚刚走的绝对不快，男人这话有点故意找话的意思。不过看其脸上真诚的笑意，卫易觉得，此人倒是并不一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化灵四重天。 眼前这个男人刚刚出现，素便在识海当中，说出了此人的真正修为。只是此人应该修行过一些特殊的敛息神通，展露出来的灵压，只有初入化灵期的水平。 “在下魏宏，是留川河前线乙字第十八战部的军需官。” 男人过来后，首先自报身份。 “卫师，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空，咱们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男人下意识的看了眼卫易身旁的施叶两人，仿佛是并不希望两人在场，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卫易好奇的看着这个名叫魏宏的军需官。他同时脑子里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回忆了一下，好像自己并不认识什么战部战修啊？ 魏宏倒是也不着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果然，他的下一句话，卫易完全没了拒绝的理由。 “刚才在拍卖会，我看见卫师想要买那株幽腐草是吧？我这里倒是恰好有一株，若是卫师感兴趣的话，我们不妨聊一聊。” …… 这个名叫魏宏的军需官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卫易之前的计划。 见到这名军需官并不希望有外人在场，施叶两人也很识趣的选择离开。卫易倒是有些抱歉，因为施叶两人帮他这么一个大忙，他本来好歹也该在拍卖会之后，请两人去喝一顿酒。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卫易和这名军需官，找了家附近还算档次不差的食阁，进入了其中一个包间。 “阁下有什么要求，请直言吧。” 卫易也懒得跟对方绕弯子。对方是一名军需官，而他过去则从未和战部的战修打过交道。对方愿意主动来出售一株幽腐草，要么就是想卖一个高价，要么就是另有所图了。 如果是前者，只要不是价格太过离谱，卫易倒是想直接拿下。但若是后者的话，那可就要好好看一下，对方到底所图为何了。 “卫师果然快人快语，痛快！” 军需官魏宏大笑。但是在卫易看来，这反倒是他心虚的表现。 “这株幽腐草，我愿以四百万的价格，出售给卫师。” “四百万？” 卫易眉头一挑。这名军需官给出的价格，可比拍卖会上的价格低上不少。这样看来的话，此人应该是另有所图了。 “阁下的这个价格，确实厚道。不过，我想阁下应该还有其他的条件吧？” “这个……只是一个很小的请求。” 军需官魏宏显得极为不好意思，继续道：“我们交易这株幽腐草，能不能不以灵钱交易。我听说卫师炼制灵阶的补灵丹，成功率颇高，咱们能不能以灵阶的补灵丹来计价？当然，这只是一个添头。我还有另一个请求，希望卫师能够考虑一下。若是卫师愿意帮忙，我也完全可以做主，直接送给卫师。” 这名军需官说到这里，似乎有了难言之隐，踌躇半晌之后，才继续开口。 “我知道，卫师你目前在第六炼丹坊，担任监事之职。所以我希望，卫师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在第六炼丹坊内，稍稍说几句话，稍稍多拨给我们战部一些丹药。” 来了！ 卫易心里暗自确认，对方果然是另有所图，原因则是因为他在第六炼丹坊的职位！ 至于幽腐草的交易，就像对方说的，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我在第六炼丹坊，只是一个监事，并不负责具体事务，恐怕很难帮得上忙。这件事情，你应该去找老崔他们啊？” 卫易并没有马上答应。如今他身居要职，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以权谋私。但是他还是有自己的原则，若是做的太过了，此事可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这个……崔师我们当然也联系了，不过卫师如今是第六炼丹坊的监事，若是不跟卫师打个招呼，实在是过不去啊！” 中年军需官这话，等若已经在说，他已经暗地里贿赂过第六炼丹坊的那几位管理者。如果卫易是那种和老崔他们有仇，想要拉老崔下马的，单凭这话，就足够做很多文章了。 “卫师放心，此事并不算什么违规之事。稍稍将丹药多拨给我们一些，也是在你和崔师等人的权限之内的。我们只是希望，卫师能够替我们战部说两句话，此事我们也不会让卫师白做，事后定然会厚报于卫师的。” “厚报不厚报的，这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分内之事嘛！” 卫易摆了摆手，故作姿态。他如今也算入了公门修行，对于里面的一些门道，还是有些感悟的。 “那株幽腐草，如今还在战部的仓库里，回头我就让手下送来。” 不知道是想交好卫易，还是真的花战部的钱自己不心疼，中年军需官魏宏说此话的时候，倒是显得颇为豪气。 …… 魏宏的出现，对于卫易来说，显然是意外之喜。 原本卫易已经放弃了幽腐草，打算另寻其他替代之物。但是和魏宏的一番谈话后，这个问题竟然直接解决了。 柳暗花明。 谈妥了这桩生意之后，卫易心情大好。军需官魏宏则直接离开，并没有多做停留，仿佛还另有其他事情一样。 不得不说，战部战修行事，确实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卫易和这名军需官谈妥这桩生意，已经临近正午。下午的时候，便有几名战修，直接将灵草送到了卫易的府上。 “魏宏大人嘱咐我们，只说了让我们把灵草交给卫师，却是没有让我们收取丹药。丹药的事情，想必魏宏大人，过两天会专门派人来取的。” 几名战修当中，为首的是一名化灵期修士，修为跟老池差不多。 送来了灵草之后，卫易本来打算，按照之前谈妥的价格，付给他们足够的补灵丹。然而这个战修竟然直接拒绝，并没有打算收取丹药的意思。 如此一来，卫易当然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很痛快的收了下来。 幽腐草到手，卫易彻底放下心来。这幽腐草，本就是所有需要搜集的材料当中，最难寻找的一种，也是最贵的一种。如今所有材料，基本上都已经搜寻齐全。 接下来，再苦修个把月时间，就可以准备凝璇了。 修为进境的事情，比卫易想象的还要顺利。而丹坊老崔他们这边，则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收下那株幽腐草的两日之后，第六炼丹坊的几位管事的炼丹师，再加上卫易，便开了一个临时会议。会议的议题，当然是关于接下来六坊丹药的分配问题。几人一致通过，接下来供给那个乙字第十八战部的丹药份额，再提升四成。 这个结果，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 卫易甚至感觉，在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几人眼神里那种默契的笑意。 看来不单单是自己，这几个家伙，应该也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啊？ 既然收人家东西的不止自己一个，卫易之前心里的那点负担，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不过此事讨论完以后，其他几位炼丹师傅都自行离开，老崔却是唯独叫住了卫易，让他留了下来。 “小卫啊，他们战部的那个魏宏，应该找过你了吧？” 老崔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事先没告诉你，也是因为此事确实很急，我也确实是没来得及提前告诉你。而且有些事情嘛，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拿白不拿。” 第四十六章 终成化灵 直到老崔这一解释，卫易才明白，为什么当时那位军需官魏宏会直接找上自己。 原来根在老崔这儿。 不过卫易倒也不怪老崔。就像老崔说的，这对他也是有好处的事情。大伙都心知肚明，不拿白不拿。 这段时间跟老崔他们相处，双方相处的也比较融洽。尤其是老崔，到底是在百灵房待了十几年的老江湖，各种细节完全门清。可以说在公门修行上，老崔和孙胖子，算是卫易的引路人。 如果没有他们提点，卫易可是很有可能碰上很多软钉子，或是犯什么忌讳的。 “小卫你年纪尚小，进入咱们百灵房后，大多数时间又醉心修行，有些事情，大概是不知道。” 老崔话题一转，说道：“这个乙字第十六战部，在如今苍灵府这一带的留川河前线，所有的乙字战部当中，是很特殊的一个。” 特殊？ 卫易安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断老崔的话。他知道，接下来老崔应该是要给他普及一些府内的秘闻了。 “留川河前线，是以府为单位划分的，每个府设一位将军。整个两江修炼界，沿河十六府，就有十六位将军。每位将军下辖，辖制着所在防区的所有前线战部。而在咱们苍灵府的前线，丙丁两字战部不算，甲字战部共有三支，乙字战部共有五十七支。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相比你也是知道的。” 听到这里，卫易微微点头。 关于前线战部的事情，普通民众知道的，只会是高层想让他们知道的。前线战部的事情，理论上连府主大人都无权干涉，只能建议。 所以普通民众在音圭里能听到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前线战部又剿灭了多少股兽群，又干掉了多少厉害的妖兽。至于说一些战部详细事信息，或者战损之类的消息，普通民众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而这第十六战部，原本也只是一支比较普通的乙字战部而已。但是就在五年之前，这支战部换了一位新的战部统领之后，这支战部的战力忽然开始飙升。如今所有的乙字战部当中，这支战部已经算是最强的了，仅次于那几只甲字战部而已。” “对于这支战部，太过详细的信息，我也不太清楚。这主要是因为我权限不够。”老崔憨憨一笑，继续道：“但是有些传闻，我还是知道的。” “这支战部的统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李景原。此人极其年轻，如今绝对不超过四十岁，但是绝对已经达到化灵中期。而且此人五年前是从界城那边，空降到前线的。此人背景神秘，在界城那边到底有什么来头，很少有人知道，反正我是不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来头绝对不小。否则的话，当年空降到第十六战部，不可能肆意安插嫡系。如今第十六战部当中，千夫长以上的战部骨干，基本上全都是此人从界城那边带过来的。” 老崔短短几句话，便勾勒出一个来历高深的年轻天才形象。 四十岁以前，就能进阶化灵中期。能做到这一步，整个苍灵府的年轻一代当中，也没有几人。 卫易之前听施公子说过此事，前线战部当中的那一两个真正的天才，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此人了。 “对于这位来头高深的李统领，哪怕是在前线，很多高层也都让着一步。关键是这位李统领还特别会做人，和咱们这些后勤部门打交道，从来就没小气过。其实就连咱们那位韩婆婆，都收过此人的礼物。” “自身来头很大，又舍得花钱开路，自然如鱼得水。有资格处置的，大概也是忌惮其来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几年啊，咱们这些后勤部门，也愿意把资源朝这位李统领身上砸。” 这位李统领，倒也是个妙人。 自身背景够硬，又舍得花钱开路，这样的人，自然谁都喜欢。丹药、武器、兵员……这些东西，大家自然也愿意相对倾斜。 这个道理很简单，但是想要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少里面的门道，很多。 …… 四十岁以前进阶化灵中期，在苍灵府，便算是最绝顶的年轻天才。 如果说炼气期的修行，还能够依仗外力，无限制的加快修行速度。那么等到化灵期之后，外物虽然同样重要，但是更重要的，却是修者本身的资质和努力。单凭外物，是不可能堆砌出一名真正强者的。 卫易虽然在外界眼中，同样算是天才，但与之相比，却注定失色不少。而且卫易也知道，他这个所谓的天才，是有水分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卫易又恢复了往日相对平静的生活。商行那边完全扔给韩秋生打理，六坊这边也只是每天过来炼制两炉丹药。 而在此期间，卫易听说经过前线战部的清剿后，今年的春季兽潮也渐渐粉碎。留川河前线常年戍守的战部，加上后方隶属于苍灵府城卫军的战部，以及几家大门派组建的战部，轮番进入沦陷区扫荡，猎杀的妖兽堪称天文数字。这也使得最近一段时间里，市面上很多妖兽材料的价格，出现了大幅贬值。很多大型商行为了保持利润，不得不采用大笔收购囤积的办法，以保证市场价格不会跌的太过厉害，同时也加快朝内地其他地方运输货物的速度…… 不过，这些和卫易关系并不大，他这段时间，唯一的目标，就是修行到炼气期圆满，进而冲击化灵期。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 “这姓卫的小子，这几天突然开始深居浅出，该不是怕了咱们吧？” 云槐岭内，某座幽静奢华的宅院内。 “就算他怕了，难道你就愿意收手了？”宋先晴冷笑一声。这座属于宋先盟的奢华院落，她也是第一次来，因为两人之前关系并不算好，也就是因为谢弦歌的原因，几人才暂时放下成见，选择联手。 宋先盟的这座奢华院落，并不在主峰附近，但里面的奢华程度，却让宋先晴进来的时候，都不由心中暗惊。 这才是生活啊！ 宋家主峰上，虽然也有家族分配给他们这些嫡系血脉的住处，但是大都比较简陋。说简陋倒也不太合适，宋家毕竟号称财富在苍灵府首屈一指，宋家眼里，哪怕是简陋，也足以让一些普通人觉得无比奢侈。要是像宋先盟的这处院落，让宋家人都觉得奢侈，那普通人恐怕就无法想象了。 主峰上的洞府，大概是受那位老祖宗的影响，是禁止太过奢侈的。不过像这种在云槐岭内，其他地方的院落，家族长老们倒是也不会管。 “不管这小子怎么想，反正该做的事情咱们已经做了，总不能收手不是？” 宋先盟冲几人耸了耸肩，故作无奈道：“而且咱们做的事情，也只是限制在小辈能做的事情里面。就算七叔爷他们知道了，也不能在此事上说什么。老辈不管小辈的事，这是规矩。” “当然，要是这小子接不住咱们的手段，那就是他活该了。” …… 凝璇，是低阶修者迈向化灵期，最重要的关口。 在修真界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那座天下首善之城的离都，化灵期都算是真正的人上人，不可能被视作等闲。 炼气期是普通民众，化灵期则是真正的特权阶级。 而凝璇这座关口，则是从普通修者，迈向高手的一座龙门。过去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过不去，修为本源都会被伤及，多年辛苦毁于一旦，很多修者一旦失败，也许这辈子都没有再次冲击化灵期的可能。 这个关卡，并不好迈。 新宅子的修行房内。 当卫易重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灵力，已经被调整到了一个巅峰的状态。 炼气期巅峰！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修，卫易终于不出意外的，将修为提升到了炼气期圆满。 丹田当中，九条灵力流缓缓旋转。如果卫易如今有神识的话，便会清晰看到，这九条灵力流从小到大，依次排列。 每一条灵力流，就代表了一重天的修为。 修为达到炼气期圆满，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接下来无论卫易如何修行，体内这九条灵力流都不会在增长半分。好不容易炼化的灵气，进入丹田后，也会因为无法被这九条灵力流吸收，而重新逸散开，继而再次从身体内溢出。 接下来，就只有将这九条灵力流，凝结成一个灵璇，修为才会再次增长。不过那个时候，凝璇一旦形成，就已经是化灵期的修为了。 炼气期的修行，就是修行这九条灵力流。不管修行的何种功法，功法的品阶如何，皆是如此。而品质高一些的功法，差别大概就在于形成的灵力流，蕴含的灵力会更多一些，或者自身有什么奇妙的特性。 但本质是不会变的。 而化灵期，则是修行丹田内的灵璇。炼气期修者，通过凝璇在丹田内形成第一个灵璇。任何一个灵璇蕴含的灵力，都要比之前的九条灵力流的总和还要多。而且除此之外，化灵期的修行，会逐渐用灵力代替自己的血肉之躯。修为越高，灵力转化度就越高。等到化灵期圆满的时候，除了丹田和蕴藏了识海的泥丸宫之外，修者身体会全部由灵力构成。 将肉体凡胎化为灵体，这段修行，便称为化灵期。 至于周天境，标志则是在泥丸宫内结成一颗金丹。凝成这颗金丹之后，周天境修者自身灵力自成周天，神与气和，自身性命完全在于这颗金丹当中。而从化灵期突破到周天境的过程，也因此被称作结丹。 哪怕有素的帮助，卫易也不确定，自己此生是否还有结丹的机会。 但是凝璇的关口，却已经近在眼前了。 而且是半只脚已经迈过去了。 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将自身灵力调理顺畅，卫易如今整个人已经处于最巅峰的状态。这个时候，也正是他突破化灵期的最好机会。辅助突破的紫气凝璇丹，以及其他辅助丹药，卫易早已经炼制完毕，随时可以服用炼化。 “爹，娘，保佑我一次成功吧！” 卫易再次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叨了一句之后，将早已准备好的丹药一股脑丢进嘴里。下一刻，卫易只感觉一股磅礴的药力，在自己体内瞬间化开。 难受至极。 由紫气凝璇丹所化的灵力，比卫易自身的灵力还要精纯很多。而且卫易刚刚服用的这一颗，是素特意精心炼制的。用素的话来说，比寻常的凝璇丹还要好上一些。这些丹药加在一次，足可以直接增加卫易七成的成功率。 这样的话，卫易凝璇的成功率，已经超过了九成。 无比精纯的灵力，在卫易体内开始横冲直撞。接下来卫易要做的，就是要控制这股灵力，并以这股灵力为核心，在丹田当中吸引其他几道灵力流，凝结成灵璇。 “就是现在，快点！” 识海当中，素一直在替卫易观察着一切。当这股灵力被卫易引导至丹田后，某一个最关键的时刻，素同时提醒起来。 就是现在了！ 卫易没有任何迟疑，开始以此迅速牵引其他几道灵力，朝这股灵力汇聚而来，并且同时开始使其旋转起来。 九道灵力流在卫易的控制下，越转越快，渐渐有了凝结合一的迹象。 一定要成功啊！ 卫易心中无比忐忑。此刻便是凝璇最重要的关口，一旦失败，九道灵力流重新溃散开，便会伤及根本。哪怕他如今财力惊人，有充足的资源修行。可是想再次恢复炼气期巅峰的修为，至少也要半年的苦修。 好在，卫易心中的祈祷，似乎有了回应。 九道灵力流并未有溃散的迹象，而是开始渐渐融合。整个过程并无任何意外，最多只能算是有惊无险。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一个崭新的灵璇，终于在卫易丹田内成型。 化灵期，成了！ 随着凝璇成功，卫易还没有来得及开心，从这个崭新的灵璇当中，一股莫名的力量，猛然上涌。这股力量上冲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冲到了头顶的泥丸宫当中。 下一刻，卫易便感到一种很神妙的感觉，仿佛自身某种桎梏被打开，有一扇门终于被推开。 神识！ 第四十七章 玉虚问玄经 成为化灵期修士，除了体内凝结出灵璇以外，最重要的一个标志，就是开辟识海，孕育出神识。 对于神识，很多修者并不是太过了解。比起灵力，神识的使用，也要远远神秘和复杂的多。 随着这股莫名的力量冲入泥丸宫，卫易只觉得一个崭新世界仿佛被打开。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仿佛只是在这一瞬间，这扇门打开之后，便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从门的那头涌出。 使用神识，就仿佛本能一样，和使用自己的手脚没有任何区别。 卫易忽然发现，自己也能用神识观察这个世界了。他试着感知了一下，发现眼下他神识所能感知到的极限距离，只有不到五丈远。五丈之外，在卫易的感知当中，就仿佛一片混沌，根本无法触及。但是在五丈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刻印在他的脑子里，远比用眼睛看来的更加清晰。 神识的出现，意味着卫易终于迈入了化灵期修士的门槛。从今天开始，哪怕只凭修为，他也有资格让普通修者称呼一声大人了。 自己能走到今天，绝大部分功劳，都要归功于素。 念及于此，卫易忽然想进入一下识海看看素。以前他虽然也曾进入过识海，但那却都是素帮忙。如今他也有了神识，理论上是可以自己进入识海的。 于是接下来，卫易便开始收缩神识，向自身体内收缩，并且朝头顶的泥丸宫汇聚。 下一刻，卫易便感觉世界陡然一变，自己的意识已经是出现在识海当中了。 和之前几次过来不同，识海当中，虽然仍是碧绿色的海水，一望无际，但是脚下的海水，卫易却可以试着触摸下探。卫易早就从素那里知道，他能够在识海当中下探的深度，就是他能够在现实世界神识扩散的距离。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有一袭宫装白衣，悄然静立。 “呦？小子！刚突破成功，就想试试进入识海？” 素呵呵笑了笑，让卫易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 如今对于素的存在，卫易感觉素就像自己娘亲一样。 “多谢前辈指点。” 想了半天之后，卫易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行了小子，咋学的像个娘们？”素倒是一如既往。“既然你开辟了神识，今后可以随时进入识海。不过你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当下最要紧的，就是稳固修为，然后改修一下新的功法。” “这东西也是时候给你小子了。” 素说完之后，便通过神识向卫易传递来一份信息。卫易如今也有了神识，倒是不会再有之前那种意识当中的疼痛感。而且素传递这份信息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同时查看。 “玉虚问玄经。” 比起之前素传递给卫易的东西，这门名叫《玉虚问玄经》的功法，复杂程度明显上升了好几层楼不止。不过卫易如今有了神识，倒是很快就能查看完信息，几乎在素通过神识传给他这篇功法的同时，他就已经大致浏览了一遍。 “玄阶高级？” 卫易怪叫了一声，因为他发现，这门功法的品阶，赫然已经达到了玄阶！ 玄阶功法，那是什么概念？那已经不是卫易能够理解的了。整个苍灵府，有没有这种级别的功法，都不好说。 玄阶高级功法，就意味着修行者凭借这门功法，能够一直修行到周天境后期，甚至周天境圆满！ 那位苍灵府主，也不过周天境六重天的修为。他修行的功法，有可能是玄阶高级功法，也有可能是玄阶中级功法。 这已经不是宝贵不宝贵的问题了。如果让人知道，卫易修行的是一门玄阶高级功法，估计府内的那几位周天境高手，都一定会起贪婪之心。这种东西，已经不是灵钱或者灵晶的问题了。 这是足以支撑起一个大门派的镇派之物。 “给你这门功法，老娘也是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你要记住，以你现在的实力和地位，万万不能在人前显露此事。” 素说这话的时候，难得非常严肃，倒是让卫易更郑重了几分。 “老娘之所以愿意给你这门功法，也是有原因的。”素忽然叹了口气，继续道：“以你化灵期的修为，还无法理解所谓的因果和气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对于老娘来说，寄身于你的识海，并且让你帮忙恢复，这就是大因果。你帮了老娘，老娘也需要厚报与你，否则的话，这因果便无法了结。这功法也只是老娘给你的回报之一，以后老娘还会帮你更多，直到了结这份因果为止。” 素说的话，自然玄之又玄，卫易也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去理会个中到底有何深意。 “除此之外，老娘还得再给你说说这门功法的来历。这篇《玉虚问玄经》，可不是之前老娘给你的那门《荣木心经》之类的小玩意儿能比得了的。若是那门《荣木心经》，老娘根本看都懒得看一眼。但是这门《玉虚问玄经》不同，哪怕是老娘我，也需要珍重对待。” “这门功法，本来应该叫做《玉虚问道经》，成为一门道阶功法。只不过后来创造它的前辈，最终放弃了这条路，所以才没有继续开创此功法。创造这门功法的，是我天玄山当年历史上一位很厉害的前辈祖师。这位前辈祖师，创造这门功法的时候，就已经是返虚中期的修为，后来更是成就了返虚期圆满，达到了所谓的纯阳大乘之境界！距离真正的仙人，也只差那最后一步而已。所以这门功法，哪怕在我天玄山，也是很受重视的。” 返虚期的大能创造的功法？ 卫易这次已经不是震撼，而是害怕了。 一门由返虚期大能创造的功法，那是什么概念？而且听素的意思，这位返虚高手，最后离真正的仙人境界，也只差一步之遥。而这门功法，当初创造出来的时候，也是奔着真正的道阶功法创造的。 “专注于提升生命力的功法，这是老娘能给你最好的。再往上，就是道阶的功法了。老娘在天玄山虽然地位特殊，可是道阶功法这种东西，老娘也没有资格轻传与他人。在我天玄山，只有真正的真传弟子，才能得到道阶功法的传承，这是铁律。” “而且，道阶功法，就算老娘真能给你，你也修行不了。其中原因，老娘也没必要跟你解释，因为那本就是你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层次，多说无益了。” 素说这些的时候，卫易只是不住的点头。他也知道，这是远远超过自己层次的东西，素愿意说的，肯定是自己有资格知道的。而自己没有资格知道的，想必就算问了，素也不会告诉他。 “这门功法，偏向的便是木之道与生命之道。当初创造这门功法的那位返虚期前辈，便是在海上游历的时候，偶然遇到一头巨龟，才得来的灵感。玉虚，在古代便是龟的别称之一。龟类妖兽本就以生命力见长，这门功法便是借鉴了这个长处。” “学乌龟？不是吧！” “呵呵，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位前辈创造这门功法的时候，本来叫做《大龟问玄经》，后来前辈们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才改成《玉虚问玄经》。” “我觉得还是叫《玉虚问玄经》好听一点。” …… 虽然成功凝璇，顺利跻身化灵期，但是接下来的几日，卫易却没有出门半步。就连百灵房和六坊那边，卫易也特意先打好了招呼，请了几天的假。 成功凝璇之后，需要稳固修为。 刚刚凝结成的灵璇，本质还不稳定，还有重新溃散的可能。卫易以前就听说过，有人费了几十年的辛苦，终于凝璇成功，却因为太过兴奋，没有第一时间稳固修为，而是出门庆祝。结果在食阁喝酒的时候，灵璇突然溃散，不但修为重新掉落，连命都搭进去半条。 这种愚蠢的错误，卫易只打算听一下就行了，可不打算亲身尝试。 在修行房静坐了五日之后，卫易终于将灵璇彻底稳固下来。在修行房的楼上，有专门的神通演练室，还有特殊的测试灵力的法阵。卫易给自己测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达到了十七晶。 化灵期修士，按照修真界的惯例，一律用晶做为单位来衡量灵力的多寡。 所谓一晶灵力，便是指化灵期修者，炼化一颗下品灵晶之后，所能恢复的灵力。一般来说，十晶灵力是化灵期修者的底线。刚刚突破便有十七晶的灵力，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这主要是因为，他修行的《玉虚问玄经》品阶够高的原因。比如老池，刚刚突破的时候，就只有十二晶的灵力。 只不过还没等卫易来得及沾沾自喜，素就直接打击了他好一通。按照素的说法，在当年的天玄山，那些资质但凡过得去的，突破化灵期的时候，灵力都能超过二十晶。而她的那位师兄，当年突破化灵期的时候，更是达到了四十一晶。 突破化灵期的灵力多少，除了受功法的影响外，也受天分的影响。一般来说，天分越好，灵力也就越多。 走出家门，卫易忽然有些迟疑了。 他很想将自己成功突破的这个消息，马上告诉别人，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第一个去找谁。 去找小队几人？当然不错。而且卫易相信，他们也一定能发自内心的替自己兴奋。去找施公子和叶公子？好像也不差。这两人对于卫易来说，也是真正的朋友。 或者，也可以直接去找那位韩婆婆。那位韩婆婆对自己颇为赏识，在百灵房内对自己也多有照顾。这里面当然有那位府主大人的原因，但是肯定也有韩婆婆自身的关系。 不过，相比这些人，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先把这个消息去告诉谢弦歌。 这个想法，没有任何原因。 卫易忽然想起，好像自从少女上次回来以后，自己好像也一直没去联系过她。 如今自己突破到了化灵期，少女又明言自己去云槐岭的话，不会受到任何打击报复。 或许，自己接下来真的应该找机会，去看一看少女了。 …… “咦？小卫你修为突破了？” 卫易最终还是选择，先去告诉小队几人一声。或许在他心里，这几人才是更重要吧。 “怪物啊！和小卫你这种怪才相比，我辈寻常修士，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卫易成功突破的事情，显然让几人非常惊讶。只可惜老池和赵阳他们两个，眼下并不在苍灵城，而是在前线的补给基地组织狩妖团。 如今几人当中，老池、赵阳、曹家兄弟，还有卫易，都已经是化灵期的修为了。老池和赵阳突破的稍早些，曹家兄弟则是最近这段时间刚刚成功突破，也就是和卫易前后脚的事情。 也就是说，如今就只剩下韩秋生，还有老马姜宁夫妇二人，还滞留在炼气期了。 “等回头商行新址开业，秋生姐你还是多抽一些时间，放在修行上吧！总归还是先突破到化灵期再说。至于商行的事情，可以雇几个口碑好一些的掌柜，或者交给周良周济他们，也是可以的。” 老马和姜宁两人暂且不说，按照卫易接下来的计划，曹家兄弟成功凝璇之后，本就该轮到他们。而且食阁如今也快开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切都走上正轨，两人倒是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唯有韩秋生，卫易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亏欠。韩秋生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丹药灵钱方面，一点都不缺，但是打理商行的事情，本就最是费时费力，也没有什么时间修行，因此修为反倒最低，如今还只滞留在炼气期八重天的境界。 “修为的事情，倒是还在其次。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商行新址的开业。若是商行这边解决不了，我怎么可能去安心修行？” 韩秋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刚才你说到雇几个掌柜的事情，此事我还真不好解决。如果请掌柜的话，修为高低倒在其次，关键是要对负责的这块生意足够了解，而且需要足够信得过。” “这件事情，还真的只有你来才行。” 第四十八章 俗事 进阶化灵期之后，再想提升修为，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了。 化灵期的修行，任何一重天的修为提升，哪怕只是最开始的化灵一重天，修行起来也要比之前整个炼气期的修行，还要更大。 这当然不难理解。进阶凝璇的时候，灵璇本就是由九条整个炼气期修行出来的灵力流，最终汇聚而成。初入化灵期，修者的灵力理论上最低也能超过十晶，最多则可以接近五十晶。但若是想要修行到一重天圆满，没有一百晶的灵力，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有当丹田当中的灵璇成长到极限，无法继续增大，继而形成第二个灵璇。这个时候，修者才能正式迈入化灵二重天的境界。 修行，本就是越往后越难。 顺利突破到化灵期后，接下来的几日，卫易一直在稳固修为，同时也改修那门《玉虚问玄经》。改修这门功法，需要炼制一种特殊的灵液，需要的正是之前素让卫易搜集的那些材料。早在卫易准备突破之前，这些灵液就已经被炼制完毕。所以等到卫易突破之后，改修功法的时候，倒是一路顺畅无比。 成功改修这门玄阶高级的功法之后，卫易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之处。修行此功法的时候，修行出的灵力会有一种神奇的效果，让卫易通体舒泰，仿佛寿命都在增长。 这股力量，就是所谓的生命力了。 不过与之相比，修为提升的速度问题，却不那么让人满意了。进阶化灵期后，修者每一重天需要修行的灵力，都是海量。想要提升修为，也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一般来说，修者在突破到化灵期之后，便会开始逐渐注意法宝或是神通之类的事情。比起一门心思的苦修，后者肯定更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而在炼气期的时候，因为修行可能提升的相对迅速，现在修行的神通或者使用的法宝，也许几年以后修为提升了，就完全用不上了。故此炼气期也很少有人，在神通和法宝上下太多功夫。 但是化灵期不同。 化灵期修者的寿元大限，理论上可以达到两百年。而且化灵期的境界，除了那些极其变态的家伙，正常人每一个境界的提升，都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修行一门神通，或许接下来几十年都能用；炼制一件趁手法宝，或许可以一直用到死之后，传给自己的后代晚辈。这样一来，自然也就值得多花些心思和时间了。 成功凝璇，顺利跻身化灵期之后，卫易反倒不再着急，修行的速度也放缓了下来。反正就算继续辛苦修行，短期内修为也难有什么质的提升，倒不如先解决一下其他问题。 比如说，解决一下商行的事情，或者百灵房的公务之类的。 “这位是老陈，是我为咱们店请来的掌柜，以后有关丹药方面的生意，可以让他来打理。” “这是咱们商行的大掌柜，韩秋生。” 给韩秋生和老陈相互介绍了身份之后，两人寒暄起来。 丹药店的老陈，便是卫易替商行请来的一位新掌柜。 卫易以往和老陈也算是打过不少交道。过去做苦力的时候，没少在老陈那里买丹药。等到后来商行刚刚起步的时候，第一批丹药也是通过老陈出手。对于老陈的人品和能力，卫易还是很放心的。 之所以请老陈，倒不是因为老陈的炼丹术。老陈只是一名精英炼丹士，最多也就只能炼制些法阶中品的丹药。卫易看中的，是老陈对于丹药生意的了解和经验，再就是老陈踏实做事的性格。 老陈的那间丹药铺子，在如今卫易的眼里，也算不得什么。所以想要挖老陈过来，倒是也用不着开价太高。卫易只是给出了一个跟老陈丹药铺子收入差不多的薪水，然后许诺回头可以把老陈那个儿子，安排进百灵房做事，便顺利将老陈挖了过来。 “老陈，接下来，秋生姐会带你熟悉一下商行的业务。以后丹药这一块的生意，尤其是商行低阶丹药这一块，都得由你来负责了。” “大人交给我的差事，老陈自当尽力。老陈我别的不行，但低阶丹药这一块，绝对熟的很，大人放心就是了。” 看着眼前老陈这种点头哈腰的态度，卫易忽然有些不太习惯。 在百灵房，以他三级执事的地位，很多低级执事见到他，也是要行礼的。尤其是他如今也顺利进阶化灵期，普通炼气期修者和他打交道，称呼一声大人，也完全合理。所以在百灵房的时候，卫易渐渐习惯了这种事情。 但是老陈不一样啊！两人是老相识了，当初卫易还是个苦力的时候，论地位，老陈还要远远高过他。 “老陈，你还是别叫我大人什么的了，我实在不太习惯。” 卫易摇头尴尬笑笑，但他同时又发现，老陈笑的比他还尴尬。 “老陈，你以后还是叫我东家，或者老板什么的吧？” “成！以后就称您为东家。” 老陈这次脸上笑容和煦，但是言语中仍是带了一个‘您’字。 …… 把老陈带过来之后，接下来的事情，韩秋生会详细的给老陈介绍店里的具体业务，卫易就不用掺和了。 商行这边，全部交由韩秋生来打理，卫易也放心的很。经过这段时间的准备，新商行的架子已经搭的差不多了。从掌柜到伙计，再到供应丹药的炼丹士，各种关系都已经理顺。 接下来，按照韩秋生的计划，新店将会在三日之后，正式开业。 “前辈，我忽然有点不适应。” 走在大街上，卫易忽然叹了口气，对素说道。他如今进阶化灵，倒是也学会了用神识和素交流，倒是不用再在大街上开口说话了。 “怎么？” “不好说。”卫易摇了摇头，“比如这个老陈，以前是老相识了。但是如今再相处，他却要称呼我一声大人，我实在是很不适应。但仔细想想，他要是不这么称呼我，还和以往一样叫我一声小卫，我好像会更不舒服。” “所以？” “所以……没有什么所以吧。” 卫易再次摇头，但是仍是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 或许是因为，过去这一年里，自己身边发生了太多事，修为和地位又提升了太多，不适应这种变化吧？ 卫易也知道，随着自己修为和地位发生变化，很多事情也一定会发生变化。就像前两天，在商行做学徒的周济和周良两个人，忽然找到自己，言语中吞吞吐吐。卫易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那位周家庄的老族长，希望他们两人给卫易托话，以后商行炼丹，能够用他们庄子的灵草。 对于这个请求，卫易只是笑了笑，然后就答应了。 那个周家庄，卫易并没有太多好感。当初因为宋家的威胁，这个周家庄主动中断了和自己的协议。这件事卫易虽然能够理解，也谈不上耿耿于怀。但要说他真那么大度，完全不介意此事，卫易好像也没那么大的肚量。他之所以愿意再次和这个周家庄合作，完全是看在两名炼丹学徒，以及那个叫周玉的年轻人的面子上。 如果说这件事，卫易还能想明白的话，那两天前发生的另一件小事，卫易就真的很难释怀了。 两天之前，卫易正在新宅子的修行房里修行，巩固化灵期的修为。然后周良忽然过来，说有个人找到商行，言之凿凿的说要见卫易，是他的老朋友。并且对几名伙计说话不太客气，连韩秋生都不放在眼里。卫易也是疑惑，便跟着周良去了商行。到了小店才发现，原来是他当初做苦力的时候，一个关系还算过得去的苦力朋友。 做苦力的时候，大家都是苦哈哈，故此关系倒也不差，但要是和大个子比的话，肯定是没得比了。不过卫易倒也念及旧情，见到此人后，很热情的请此人去附近的一家食阁吃东西。 但是让卫易没想到的是，就在两人吃饭的功夫，此人忽然提出，希望卫易帮他在百灵房安排一个差事，然后借他三十万灵钱做生意。卫易当时碍于情面，最终还是借了此人三十万灵钱。可是关于在百灵房为其谋个差事的事情，却是没有答应。 而让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当此人面带笑意，离开了食阁。借助素的神识，卫易清晰感知到此人出门之后，却并没有说他任何好话，反倒是恶语相向。无外乎什么卫易发达了之后便忘了本，不懂得念旧情给他安排个差事，当初也只是个臭苦力之类的，言语间颇为恶毒，让卫易最终只能一声叹息。 然后卫易便回到商行，嘱咐周良他们，此人下次再上门，自己一概不见。 事后，素说了一句话，让卫易印象深刻。 “这大概就是人心了。” 原本对于此事，卫易一直心里有些过不去。不太明白明明当初都是不错的朋友，为什么今天自己过得稍好一些之后，只是没有完全满足这个朋友的需求，便会让其背后恶语相向。 但今天看到老陈那副谦恭的态度之后，卫易忽然明白了。 在他进入百灵房，并且修为成功进阶化灵期后，其实就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本的生活。 需要改变的，其实是他自己。 “小子，如今你既然顺利进阶化灵期，灵钱资源这一块，暂时也不缺，接下来。该分出一些心思，修行一两门看家的护身神通了。” 回到新宅子，正当卫易开始打算继续开始修行的时候，素却忽然传音道。 “神通？” 卫易眨了眨眼睛，正色起来。之前炼气期的时候，素就曾给过他一门《千丝炎火术》。这门神通就颇为厉害，按照神通传承上的记载，修行至大成，可是能够比拟一些灵阶下品神通的。 只可惜卫易之前炼气期修行速度太快，也没花太多心思在磨砺神通一事上，更没有寻找这门神通需要的变异灵种。这门《千丝炎火术》，在卫易手上反而并未显现其应有的威能。 “如今你到了化灵期，修行神通一事，就要开始考虑了。以你现在的修行速度，想要达到化灵一重天圆满，估计至少也要五年的时间。若是没有合适的神通和法宝傍身，可是很吃亏的。” “这门《枯云剑诀》，是老娘替你精心挑选的。品阶虽然只有灵阶上品，但对你来说，倒也足够了。” 虽然……只有……灵阶上品…… 和素相处久了，卫易也有了一定的心理抗压能力。他大概也能理解，以素的眼里，估计也确实只有玄阶以上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而玄阶以下，无论何种品阶，在素看来应该都属于不入流。 “这是一门剑术神通啊？” 感知着素以神识传递过来的信息，卫易很快将这门神通的大致传承看了一遍。 枯云剑诀，从名字上来看，就知道和剑有关。而且卫易大致看了一遍之后，忽然明白素为何专门挑选这门神通给他了。 根据神通传承当中的记载，这门神通，入门就需要领悟‘枯萎’的灵性所在。如果想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除了需要一柄特殊的灵剑外，最大的要求，就是使用者的生命力足够。而且使用者的生命力越强，施展这门神通的威能就越大。 这门《枯云剑诀》，倒是和卫易修行的那门功法《玉虚问玄经》，恰好合适。一个最擅长提升他的生命力，一个则可以利用这份生命力，施展出最大的神通威能。 看到这些，卫易忽然明白，素给他挑的这些，是真的用了很多心思的。 “不过……看起来这门神通，修行起来并不容易啊？”看完整片神通传承，卫易很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灵阶上品的神通，品阶固然够高，但是修行起来，恐怕也相当困难。按照传承当中的记载，单单是入门，就需要领悟一种名为‘枯萎’的灵性。 灵阶神通和法阶神通不同。法阶神通，正如其名，在于一个‘法’字。只要有神通传承，就能很轻松的修行出来。但是灵阶神通不同，修行灵阶神通，首先要做的，就是领悟这门神通的‘灵性’。若是没有领悟这种特殊的‘灵性’，就算能成功施展，这门神通的威力，也和一般的法阶上品神通差不多。 但若是领悟了，那就不同了。越是高级的‘灵性’，能够增加神通的威能更多。 “领悟‘灵性’这事，倒是也急不来，需要一定的机缘。不过此事，老娘倒是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你无需太过考虑此事。” “你需要考虑的，是先弄一柄合适的灵剑！” 卫易重重点头。 按照神通传承上的记载，想要修行这门神通，首先需要用一种品阶足够高的木系灵材，炼制一件特殊的灵剑。只有和这柄特殊的灵剑配合，才能发挥出这门神通真正的威力来。 品阶足够高的木系灵材？ 卫易忽然想到一个地方，他知道，这个地方，一定会有自己所需要的高品阶木系灵材。 云槐岭，宋家。 第四十九章 主峰（一） 随着驼车沿着官道进入云槐岭的地界，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灵田。 一眼望不到边的灵田。 三百年以前的云槐岭，和今天的云槐岭，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当初的云槐岭，只是一片十余里的小山，岭内生活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灵耕农家族，以灵植为生。 如今的云槐岭，指的却是一片三百里方圆，几百万亩灵田的广袤地域。当年那片十余里的小山，今天则是那座几十里外就能够望见的巍峨主峰。 如此手段，堪称造化！ 看到这一望无际的灵田后，卫易对于宋家的家底，再次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在苍灵府，一品灵田的价格，大概在五万到十万灵钱之间。至于详细价格，则取决于灵田的品质。 百万亩灵田，哪怕全都是一品灵田，价值也足以让人感到绝望了。但实际上，这几百万亩灵田当中，一品灵田应该只占到七成。剩下的三成，则是更高品阶的灵田。 灵田这东西，就像法宝和丹药一样，品阶越高，价格越夸张。二品灵田的价格，就可以是差一些的一品灵田的十倍。 而在云槐岭主峰上，传闻可是有七阶灵田存在的。那种东西，就连城主府可能都没有。 毕竟，城主府也没有灵植大师。七阶灵田这种东西，只有灵植大师才玩得转。 进入云槐岭的地界后，兽车又前进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座直入云霄的云槐岭，已经在卫易眼前越发清晰了起来。然后，距离主峰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兽车缓缓停下。此处是云槐岭内的一座小城，就位于主峰山脚下。这座小城，本质上其实是一座坊市，一座专供岭内修士进行交易的坊市。 再往前，普通兽车已经禁止入内了。 “您就是卫公子吧？” 下了驼车之后，卫易很快在之前约定好的一处酒馆，找到了一名中年妇人。这名中年妇人倒是没有什么特殊，卫易神识感知之下，一下子就感知出其炼气期九重天的修为来。这名妇人见到卫易之后，态度谦恭至极。 “是我，你是何嫂吧？” “不敢不敢，可不敢让大人如此称呼。”中年妇人顿时俯首，头压得更低了。“小姐让我来请公子上山。目前小姐身份特殊，却是不方便离开主峰。等我带公子进入主峰之后，自然就能见到小姐了。” “知道了。” 卫易轻轻点头，对于妇人说的这些，谢弦歌在之前来的玉简里，已经详细说过了。 因为需要高品质木系灵材的关系，卫易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宋家。照理来说，宋家和他关系并不和睦，甚至还有冲突。不过他仔细想想，这个说法好像也不太对。应该说是宋家的某一部分人，和他有所冲突。 如今的谢弦歌，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应该算是宋家人。而且在宋家的地位，还仅次于族长，远比那些所谓的家族天才高得多。所以卫易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想要请少女帮忙。以少女如今的地位，在宋家帮他找一块高品质的木属性灵材，应该不算难。 更重要的是，他也很想来一趟云槐岭，看看少女究竟过的如何。卫易其实之前便想过此事，只可惜当时不过炼气期修为，又要面对很多杂事，终究未能成行。所以决定这次过来之后，卫易第一时间便给少女去了一份通信玉简。让他惊喜的是，仅仅半天的时间，少女便给他回了信，告诉他只管过来便是。 然后，便有了今天此行。 “公子要不要在这城里多转转？我云槐岭这座小城，虽然和府城没法比，但是有些地方，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的……” 妇人倒是热情，不知道是因为少女的关系，还是因为卫易修为的关系。卫易倒也不介意，因为少女在来信上已经说明，此人早年便是他娘亲的贴身侍女。如今她回到云槐岭后，也是此人找贴身照顾，倒是可以信任的。 但对于妇人的热情，卫易还是摇头拒绝了。 “不必了，直接去主峰吧。” 整个云槐岭内，像这样作为坊市功能的小城，一共有六座。都是为了方便岭内修士生活，才渐渐形成的。如今的云槐岭可是数百里方圆，距离府城更是遥远。总不能大伙一些日常的东西，都要去府城买吧？那也太不现实了。 跟着妇人走出这座坊市小城后，沿着官道继续前进，很快便遇到路卡。在妇人说明身份后，守卫修士才算放行。但是很快的，没走出多远之后，卫易便看到一道透明光幕，将整个主峰和外界隔离开来。妇人取出身份腰牌后，透明光幕才出现一个门洞大小的缺口，供两人进入。 这就是云槐岭主峰上的护山大阵了。 卫易早就听说，有些厉害的门派或是家族，在自己的山门根基处，会布置厉害的阵法禁制。之前卫易去过的青焱派山门，其实就有这样的阵法禁制。不过当时正在举行丹会，青焱派却是将最外层的大阵关掉了，故此卫易并未见到。 其实就算青焱派开启阵法，和眼前宋家这道阵法，也是没得可比性。 宋家的护山禁制，能够将整个主峰都包围起来，那可是相当有名的。据说当初布置的时候，是那位宋家老祖宗，花了大代价从外府请来了一位阵法大师，帮忙布置完成的，自然不容小觑。 通过光幕之后，卫易瞬间就察觉到了环境的不同。 灵气密度！ 阵法外界的灵气密度，虽然比府内其他地方高了一些，可是还算高的有限。卫易也没有太当回事，云槐岭内本来就灵脉众多，灵田更是数不胜数，所以灵气密度稍高一些，也是合理的。 但是进入阵法内部之后，卫易瞬间就震惊了起来。因为里面的灵气密度，赫然已经达到了普通一品修行房的程度！ 这还仅仅只是山脚下啊！按照谢弦歌的说法，主峰之上，是越往上灵气密度越高的。 在这样的地方修行，难怪那些宋家嫡传子弟，一个个修为进境如此迅速。在这种地方生活，就算普通的吃饭喝水，修为都是在增长啊！ “这只是最外层的护山阵法，威能有限，小姐还不能到这边来。小姐目前只被允许在半山腰以上的区域自由活动，也只有半山腰以上，阵法的强度才足以保证小姐的安全。” 中年妇人似乎看出的卫易的疑惑，小心翼翼的给卫易解释起来。 看来，这阵法也是越往上越强啊！ 卫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对少女如今在宋家的意义，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连半山腰都不允许离开，随便出门一趟都需要化灵期巅峰的强者护卫，这份重视，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通过光幕之后，卫易跟着妇人继续上山。沿路妇人多次提醒，告诉卫易不要走偏。山路两旁皆设有禁制，一旦不小心触动的话，很容易被当成侵入者，引来阵法之力的攻击。 按照妇人的解释，在主峰上，几乎处处都是重地。也许某条小路旁边的禁制内，就存在着一处四品以上的灵植园，内里种植了许多灵阶以上的珍贵灵草。再或许另一处的禁制内，是某位家族供奉在此地潜修。能够在主峰上潜修的家族客卿，一般修为可都是达到化灵中期以上的。 当两人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的上山路以后，便已经深入头顶的云海了。 从外界看来，宋家的云槐岭主峰，直入云霄。但是进来之后卫易才知道，原来没入云海的部分，才只不过是主峰的半山腰而已。 这座主峰的高度，可想而知了。 终于，当卫易在眼前山道的尽头，再次看到一道透明光幕的时候。光幕的那一头，有个少女的身影，让他心里震颤了一下。 那里，谢弦歌正坐在一块路旁的石碑上，双腿高高翘起，百无聊赖的踢起又落下。 然后，少女看到卫易的影子，呆呆的站了起来，两人隔空对视。 这一眼，仿佛便是百年。 …… 过了半山腰的禁制光幕后，那位何嫂就很识趣的先行离开。只留下卫易和谢弦歌两人，缓缓登山。 随着两人登上主峰的高度愈高，云海已经位于两人脚下。 从云槐岭主峰上望去，视线所及之处，云海滔滔。偶有大风呼啸而至，被主峰上的阵法阻隔，无法真正触及主峰。但是外面的云海就开始翻滚不休，犹如留川河上的河水，白浪滔天，极具壮阔。 卫易之前想过无数次，两人今日相见的场景。但是当少女真的出现在他身边，他忽然发现，自己明明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却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知从何说起了。 “你好像胖了。” 一路登山，两人并肩而行，直到走出很久之后，卫易才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滚蛋。” 谢弦歌如同过去无数次一样，翻了个白眼，然后没搭理他。 这才对嘛！ 卫易憨憨的笑了起来。过往很多很多次，每次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少女都会是这个反应。用少女的话来说，胖这个字，永远是对女子最有杀伤力的字，没有之一。 不过，这家伙好像确实胖了一点呀！ 卫易偷偷用视线瞥了眼少女的身材。比起之前住在永子巷的时候，谢弦歌又黑又瘦，很像是一块小黑炭。但是现在嘛，大概是住在主峰上宋家的伙食真的不错，少女的身材明显比之前丰润的许多，就连胸脯…… 卫易顿时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在心底暗道一声罪过。 找回了之前相处的熟悉感觉，接下来两人才算打开了话匣子。不过期间大都是卫易在说，少女在听。两人所聊的，也大都是自从少女被带回云槐岭之后，彼此的生活。卫易这边当然有很多可讲的，在轮陷区狩妖，后来又参加丹会，如何进入百灵房，商行最近又是如何扩张等等。 但是谢弦歌这边，就相对乏善可陈了。被带回云槐岭后，便一直被禁足。唯一值得一说的，就是后来认主秘境的事情，不过此事之前少女已经在通信玉简里和卫易说过了。 一路上山，最终在快要接近主峰山顶的时候，少女终于停下脚步。旁边一道禁制光幕后的那座洞府，正是她如今居住的地方。 此处，已经可以隐隐看到峰顶的风光了。 “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啊？在这种地方生活，就算猪也能修成化灵期了。”卫易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随即补充道：“我不是说你啊！” 谢弦歌一笑了之，倒是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耿直过了头，也是一种病啊？ 主峰上面，到了谢弦歌居住的这一块，灵气密度已经高的没有道理了。哪怕是在外面的山路上，也足可以达到二品修行房的程度。至于少女如今生活的这座洞府，更是和卫易的那座新宅子一样，可以自行调节里面的灵气密度。不过卫易的那座宅子，最高只能调节到五品修行房的水平，而且还需要加钱。但是少女这里，却是可以随意调节一品到六品任意一个水平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这里就曾经是我和我娘居住的地方，所以回来之后，我也没换地方。其实以我如今在宋家的位置，是可以换一座距离峰顶更近的洞府的。” 进入这座洞府后，卫易再次大开眼界。如果说自己的那处新宅子，能够算是富贵门庭居住的地方，那少女这里，就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能想象的极限。 一座洞府，这已经不是用钱能够衡量的了。 洞府外，是一片断崖，被开辟成一方小院。站在断崖边上，若是天气极其晴朗的时候，能够俯视整座云槐岭，平时怎只能看到涛涛云海。而在小院当中，种有一棵枇杷树，高大翠绿。而在枇杷树下，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卫易坐了下来。 “商行扩张之后，目前的那个女子掌柜，是你当初狩妖的时候认识的同伴？上次回去，我倒是见过一面，可惜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你觉得她怎么样？” 不知为何，卫易坐下来之后，少女忽然问了个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卫易感到十分奇怪，有些不知所措。 …… 与此同时，识海当中，素却忽然叹了口气，表情精彩，喃喃自语。 “小子，这可是个要命的问题，这次老娘我可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第五十章 主峰（二） “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在打理生意这种事情上，很有天分。商行交给她打理，我也很放心。” 卫易这种耿直性子，自然不了解女子会有的那种小心思，只是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 而对于卫易的这个答案，少女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主峰峰顶，因为有阵法的保护，外面的狂风根本吹不进来。只有偶尔微风拂面，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少女先是回了趟洞府里面，取了一块西瓜大小的深青色木材。这木材重量却是不小，卫易掂量了一下，绝对过百斤了。 但更让他觉得心惊的，是这块木材上面，那种浓郁至极的灵性。 “我帮你准备了一份灵阶上品的云槐木，是我从家族库房里要来的。以我目前的权限，最多也只能弄到灵阶上品的。我如今在宋家地位够高，但是权力却很小，有点像寻常人家供在神龛里的泥像。” 少女说这话，当然有自嘲的成分，但是不可否认，也有一定道理。 不过……灵阶上品的云槐木啊！ 卫易感觉一阵窒息，他之前个谢弦歌的通信玉简上，虽然说了想请少女帮他弄一件不错的木属性灵材，但灵阶上品，仍是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云槐岭，这个名字就是由云槐木而来，早年以盛产低阶云槐木而得名。宋家早年崛起之前，很大一部分，便是靠培育出来的云槐木灵材生活。后来宋家发迹之后，整个云槐岭地下的灵脉品质越来越高，也有了培育高阶云槐木的本钱。如今宋家培育出来云槐木，绝对是炼制很多木属性法宝最佳的灵材。 灵阶上品的灵材，哪怕对于宋家来说，也属于战略性的资源了，根本不会拿到市面上出手。而且宋家出产的云槐木，名气在整个两江西南部，都是极为有名的。若是遇到一位恰巧寻找高品质灵材的化灵后期，单凭此灵材，宋家就足以让对方欠下宋家一个很大的人情。一个化灵后期修者的大人情，那可不是用钱能够计算的。 原本卫易觉得，少女能帮他弄来一块灵阶中品的云槐木，就已经很好了。所以他这次过来，只带了一张七百万灵钱的晶卡。七百万灵钱，用来购买一块灵阶中品的云槐木，价格倒也还算合理。可眼下换成灵阶上品之后，卫易觉得就算把自己眼下的全部身家都搭上，估计都未必够。 也就是说，少女送他的这块百来斤的云槐木，等于是送了卫易又一份家当。 “你不用想着给我钱，你愿意给，我也不愿意要。”谢弦歌估计是看出了卫易的窘状，开口道：“反正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好像每年都是我过生日你送我东西，我还从来没送过你什么呢！这块云槐木，就当补你以前的生日礼物了。” “好吧！” 卫易倒是真的很想拒绝。只是他现在实在是没有拒绝的底气。自己出钱买？把家当都卖了也不一定够啊？索性卫易就直接承下了少女的这份人情，琢磨着等到日后有机会再还她就是了。至于那些客套话，卫易觉得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又没什么必要，说了反倒显得很矫情。 …… “你是说，那个姓卫的来咱们云槐岭了？而且如今就在咱们家的主峰上？” 宋先盟的那座宅院里，今日人格外的多。不但有之前在拂水阁参加拍卖会的几人，还有一些新面孔。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宋家的嫡系子孙。 这几天的时间里，宋先盟私底下做了不少事情。比如眼下他宅子里这些人，就是他一个一个串连来的。 如今的宋家，老辈人大都对谢弦歌十分看重，少女在宋家的地位也极高，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在小辈当中，对少女感到不服气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两群。很多人都觉得，谢弦歌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而且还是个外姓人。宋先盟便是利用这一点，才将这群人顺利聚集到一起。 平常时候，很多人之间都是相互看着不顺眼的。 “这家伙也太不把咱们宋家放在眼里了，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以为咱们这群人都是吃干饭的？” “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找人做了他。” “省省吧，这是在咱们宋家的地盘。此人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城主府能罢休？家里老人们不会同意的。” “我听说，那个臭丫头昨天从家族藏宝库里，取了一块灵阶上品的云槐木，足有上百斤，该不会是为了这小子吧！” “什么？灵阶上品？那个臭丫头疯了吧？咱们云槐岭每年才能产多少这种品阶的云槐木？” “这个臭丫头回咱们宋家之前，好像就和这个臭小子不清不楚，该不会真的是她的姘头吧？” “哼！我看八九不离十！这丫头的爹是个什么货色？不是明摆着的？” “……” 这座院落当中，宋家的这群年轻人，情绪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群蠢货，一个个真是不长脑子，才这么稍稍煽动一下，就成这样了？ 除了最开始说了几句关键的话之后，宋先盟就退到一旁，任由这群宋家嫡系子孙在这里议论。和他一样的，还有宋先晴和之前拂水阁里的那几人。 这也是宋先盟的谋划之一了。 既然决定要对付那个臭丫头，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了！反正在家族当中，看不惯那个臭丫头，觉得那个臭丫头只不过是运气够好的，能找出一大片。只要能把这群人都拧到一起，接下来不管做什么，都会轻松许多。 甚至于，哪怕是做的稍稍出了格，宋先盟都觉得后果不会太严重。法不责众嘛！宋家这一代的嫡系子孙里面，眼下在这座小院里的，已经超过了一半。这群人就算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难道家族长辈们，还能把狠狠惩罚他们所有人？ 再说了，今天这些人能聚在一起，宋先盟相信，族内某些长辈肯定是知道的，而且乐见如此。 如今那个谢弦歌在宋家地位特殊，哪怕是他们的长辈，也不能轻易为难少女。但是换做少女旁边亲近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宋先盟忽然满脸坏笑，然后又很快隐去，做出一副悲悯的表情来。 “咱们都是宋家嫡系血脉，若是亲自对此人出手，恐怕要让外人说咱们的不是。我倒是有个主意，既不用咱们亲自出手，却也能让此人吃一些苦头，不知道大伙愿不愿意试试？” …… 不管那些宋家子弟打算如何算计，此刻在少女的这座洞府内，谈完了云槐木，两人又开始沉默了。 卫易想了想，觉得或许真的是因为两人分开久了的缘故。自打两人分开之后，各自经历了不一样的生活。他和少女说他的事情，少女只是一个听众。没有和他一起经历那些事情，很难对当时卫易的心情感同身受。至于反过来，少女说自己的事情，卫易也是一样的心情。 “秘境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当时又是怎么认主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卫易总算找到一个话题。不过他很快又觉得，这话题好像并不合适。 秘境，可以说是宋家立足的根基之一，也是最大的秘密。只要看如今宋家对少女的严密守护，就能知道宋家对此事的重视了。如此的话，自己贸然询问秘境的事情，未免就有些太过唐突了。 果然，少女并未在第一时间马上回答，而且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秘境是宋家最大的秘密，所以有些事情，碍于族规我不能告诉你。我得想一想，什么是能说的。”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秘境里面到底都有什么。其实除了认主的那一次以外，我也再没进去过。我当时进去的之前，只是冲着里面的飞虹果。嗯，那处秘境当中，有不少珍贵灵草，丝毫不逊色于宋家最顶级的那几处灵植园。” “在秘境最中心处，有一座小庙，里面有一座石台。进入的宋家人里面，我是最后一个进去认主的。在那座石台上面，我当时只有一个直觉，想要在上面随意画一道符，然后就这么做了。再然后，其他的宋家人，就都被传送出来了，只有我留在里面。后面的有很多不能说的部分，我就不说了。总之，我就这么认主了。” “老祖宗说，如今我虽然认主了那处秘境，但是暂时还不能进去。只有等我修为达到化灵期之后，才能再次进入。”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卫易深呼出一口气。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宋家人，会对少女感到这么不忿了。 宋家二十年不曾有人认主的秘境，谢弦歌竟然这么容易就认主了？不遭人记恨才怪！ “哦，还有一件事。”少女忽然正色道。“我认主了那处秘境，很多宋家的年轻人，是很不服气的。他们暂时拿我没什么办法，毕竟我现在在宋家地位特殊。不过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卫易深呼出一口气，黑着脸点了点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当然，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毕竟他和少女，是真的有关系的。 “这事你不用担心，如今我好歹也是城主府麾下的人，宋家的这些年轻人，估计还没胆子在城主府的眼皮子底下，对我下黑手，见招拆招就是了。” “不要太大意。”少女摇了摇头，沉声道：“你不了解宋家的这些年轻人。这些人和当年宋家的那些老辈人不同。老辈人大都经历过宋家崛起的那段日子，做事还算有分寸。可他们这些人，自打出生之后，宋家就是如日中天。所以很难判断出，他们究竟会有什么手段对付你，所以你还是多小心些，总没有大错的。” “此事最好是往后拖，拖到我进阶化灵期之后，在宋家拥有一定的权力。以我现在在宋家的地位，只要进阶化灵期，手里的权力应该完全不逊色于那些家族长老。这是老祖宗亲口认定的，谁都改变不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之后，说了些各自日常当中的趣事。然后，当那位何嫂悄悄出现，提醒少女该开始每天的修行课业的时候，卫易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没关系，反正如今商行和百灵房那边，事情都不算忙。过些日子，我还能再过来看你的。” 离开这座洞府，谢弦歌并未相送，只能让那位何嫂代她送卫易下山。她还要完成今日的修行课业。在完成课业之前，少女根本就走不出洞府外的阵法。 只是看着少年渐渐消失的背影，谢弦歌忽然看向刚刚少年坐着的那张石凳。 印象里，好像很多年以前，那个男人也喜欢站在那边，远眺云海。 然后，少女很快跑到那块断崖上，冲着那片云海大喊了一句。 “姓卫的，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很喜欢你！” 主峰的阵法外面，有狂风呼啸，又有阵法阻隔。 所以少女的这句话，少年大概是肯定听不见了。 …… 在何嫂的指引下，卫易很快下山。但和上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这会儿身后的包裹里，多出了一块百来斤的云槐木。 卫易丝毫不怀疑，这百来斤的云槐木，若是换成灵钱的话，是真的会换成一座把他埋起来的小山。 然而临近半山腰处，当卫易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那道透明的光幕的时候。在光幕前，有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坐在光幕旁边的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上。见到卫易跟何嫂两人过来，男人缓缓起身，仿佛是在等着两人。 “何嫂，你回去吧，接下来我送他。” 等到卫易快要走到光幕前，男人忽然开口。而这个时候，卫易忽然发现，那个何嫂正在对这个男人弯腰行礼，而男人则无动于衷。 “我叫宋云青，是那丫头的外公。” “跟我走吧，我要跟你谈谈。” 老外公宋云青语气坚定，丝毫没有给卫易任何反驳的余地。 第五十一章 主峰（三） 少女的这个外公，卫易还是第一次见到。 之前宋云青去小店带走少女的时候，卫易正在补给基地那边，刚刚加入老池他们。 对于这位老先生，卫易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之前在少女的交谈里，对于宋家的长辈们并没有什么好感，连带着卫易也是如此。不过他到底是少女的外公，将少女带回宋家后，对其也确实不错，所以卫易也不好对这位老先生展现出什么恶感。 至于害怕，以前或许有那么一丁点，现在则完全不至于了。 宋云青在宋家，作为嫡系的十二位长老之一，可谓位高权重。其自身修为，也达到了化灵六重天的顶峰，随时可以进阶化灵后期。这样的人物，换做过去，卫易估计想一想都觉得害怕。但是如今卫易也接触了不少大人物，连那位府主大人都见过。这位宋家长老，地位也就相当于百灵房的几位一级执事。 敬畏是有的，害怕是不可能的。 在这位老先生打过招呼之后，那位何嫂便直接退去。后面下山的路，便由这位老先生一直跟着。 两人下山，这位老先生走在前面，卫易微微往身后挪了半步，执晚辈礼。 “你叫卫易，你爹娘都是莽修，你也是莽修。当年云莽天灾之后，你爹没能逃出来，只有你娘带着你逃到了苍灵府，后来定居在永子巷。在你十四岁那年，你娘亲暗疾发作离世，然后你为了生活，就去沦陷区做了一名苦力。半年之后，你就认识了先歌。嗯，后面你们相处的不错，你对先歌确实也很照顾。这件事，老夫确实要谢谢你。” 卫易轻轻眯起眼，却没有接下这位老先生的话。 这位老先生，对自己的底细很清楚啊？ “你不要奇怪，老夫对你目前还没有恶意。”宋云青转回头，冲着卫易说道：“你的底细，并不算秘密，稍稍打听一下，自然就清楚了。” “那老先生您是什么意思？” 卫易心中警惕。哪怕少女的这位老外公，已经明言对他没有什么恶意，但他仍是不敢放松下来。 对于卫易这种警惕，老先生只是笑笑，也没在意。 “先歌和你住在永子巷那段时间，暗中其实一直有老夫派去的人盯着。所以那段时间的事情，老夫说不定比你还清楚。不过老夫错算了一点，没想到你这小子运气这么好，居然在沦陷区做个苦力，也能捡到一位化灵后期修士的传承。老夫更没想到的是，先歌这孩子，会对你产生感情。” “原本老夫让这孩子独自在外，只是想让她体会一下世事不易，明白我这个长辈的良苦用心。至于对你那点感情，老夫先前只觉得，等到把先歌带回云槐岭之后，先歌见识了更多的年轻俊杰，便会逐渐把你忘了。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也算够优秀，如今想让先歌忘了你，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卫易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老先生所谓的用心良苦，有没有想过，是不是谢弦歌她自己愿意接受的？” “老夫只做老夫觉得对的事情。至于她怎么想，等她到了老夫这个岁数，自然明白。” “但老先生想没想过，等她到您这个岁数之前，还有至少好几十年。” 卫易自认为说的不卑不亢。但是下一刻，这位宋家长老还是眯起眼，一身灵压顿时大涨。 一位化灵中期圆满，对于一位刚刚迈入化灵期的年轻后辈全力释放灵压。后者虽然不会直接被压得趴下，但是感觉一定是不那么舒服，就如同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你觉得，老夫错了？” 卫易这边全力对抗着老人释放的灵压，已是无法再前进半步。只有站在原地，全力抗衡。 “我只知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孤儿了。” 卫易这话一出口，顿时感觉周围的灵压消散一空。他马上就看到，老人神情黯然，大概是被他的话真的触及到心底的伤处了。 “看来，先歌真是什么都告诉你啊？”老人散去灵压后，面容显得有些悲苦：“也许吧，真的是老夫错了？呵，谁知道呢？” “老夫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先歌？” 卫易没有想到，老人刚刚还在压制自己，转头竟然会问自己这么直接的问题。 对于老人的这个问题，卫易并没有脱口而出，而是很郑重其事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确定。” “你如今还不满二十。你如今已经是化灵期的修士，寿元至少能达到两百年。至于先歌，将来化灵期是板上钉钉，周天境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以你们两个将来的漫长寿元，现在你们两个最多只能算小孩子。你如何能保证，未来百年甚至更长的岁月里，你依然能像现在一样喜欢她？而她也一定喜欢你？！” 这个问题，却是直接把卫易问住了。 卫易很想说点什么，直接把老人驳倒。但是他很快发现，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缺乏把老人这番话驳倒的能力。 因为事情确实正像老人说的这样。 相比于化灵期的两百年寿元来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确实只能算是小屁孩了。如果他和少女将来两人都成为了周天境，寿元更是能达到漫长的五百年。相比之前，二十岁连小屁孩都算不上了。 越是高阶修者，寿元就越是漫长。同样的，高阶修者面对的问题，很多时候也是低阶修者不用面对的。 比如说拂水阁的那位创派祖师。最开始的时候，和道侣也是无比恩爱，但后来却遭到道侣背叛。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位祖师创立百花拂水经，并且创立拂水阁的事情。但是最开始的时候，卫易相信，那位拂水阁祖师的道侣，一定也是深爱这那位祖师的。 至于后来，大概就是所谓的被时间打败了。 卫易曾经听过这样一种说法：高阶修者之间，之所以称之为道侣，顾名思义，追求大道路上的伴侣。两人最初在一起的原因，或许多半是因为彼此间的那份喜欢。但是漫长的岁月里，真正能让两人相互扶持走下去的，还是那份对于大道的渴求之心。 所以最终，卫易只给了老人这样一个答案。 “我只确定，此事，此刻，此地，我很喜欢谢弦歌。并且我同样肯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会像现在一样喜欢她，更不会背弃她。” “这样……就很好了。” 老人脸上忽然笑容欣慰，仿佛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先歌她娘亲的事情上，老夫自认为曾经做错了。所以在先歌的事情上，老夫很想换一种方式。当然，里子还是不会变的。只要你喜欢先歌，先歌也喜欢你，老夫会支持你们。但是同样的，在你们四十岁之前，老夫绝不允许你们结为道侣！” 结为道侣…… 卫易脸色尴尬。他虽然很喜欢很喜欢少女，但是好像也还没到想要马上和少女结为道侣的那一步。 “怎么？小子！你难不成从来没想过，和先歌结为道侣？你要是敢说是，信不信老夫现在就撕了你！” 老人显然看出了卫易古怪表情当中的深意，立刻勃然大怒起来。卫易这会儿也只能小心的赔着不是，总算把老人的火气哄了下去。 接下来下山的路，卫易和老人之间便融洽了很多。 不得不说，老人作为宋家长老，眼界和阅历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和卫易聊了些百灵房里做事的规矩，老人说的都极有见地，对于卫易很有启发。卫易这才发现，原来老人或许真的不像是少女之前说的那样，是将她娘亲逼死的人，更应该是个挺和气的长辈才是。 老人直到将卫易送出主峰，才终于停下。但是临分开之前，老人又不忘再次嘱咐了一下。 “如今先歌在我宋家地位特殊，家族内部将其视作未来宋家扛鼎之人培养。此事是老祖宗亲自定下的，没有谁敢有异议。但是同样，在我宋家内部，也有一些人觉得先歌只是运气好，对于先歌并不服气。这件事，估计在先歌进阶化灵中期之前，都没什么解决的法子了。只有当她真正成为我宋家的顶梁柱之后，才能彻底压下这些声音。” “如今先歌和谁在一起，就是我也没资格拍板了。以后你面对的竞争者，或许会很多，而且都不是弱者。不过这些人喜欢先歌，大概只是冲着我宋家的秘境，而不是冲着先歌这个人了。我这个做外公的，当然还是希望先歌将来，能够找到一个既对我宋家有帮助，又能让先歌真心喜欢的。” “先歌得到我宋家的全力支持，化灵期自不消说，就连周天境，也不是没有希望的。你要有这个准备，想要得到我宋家的同意，允许你和先歌在一起。你将来能够看到的成长极限，至少也要达到那位韩婆婆的层次才行。” “在老夫的探查里，你过去一年修行速度很快。这在常人眼里，或许是好事，可在老夫眼里，却是坏事。你修行如此之快，应该是服用了大量增进修为的丹药吧？老夫劝你接下来停一段时间，不要再使用任何丹药，老老实实打熬你的修行根基。否则的话，你日后修为提升会非常困难。” …… 乘着兽车离开了云槐岭，卫易心里百感交集。 这次在宋家，准确的说是在云槐岭主峰上，卫易得到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不光是那块灵阶上品的云槐木，更重要的，是那位老外公的肺腑之言。 达到韩婆婆那个层次吗？ 卫易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有素的存在，做到这一步，或许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百灵房的韩婆婆，身为城主府麾下最顶尖的一批化灵期修士，自身修为肯定达到了化灵期圆满，同时还是一位准炼丹大师。和那位享誉苍灵府的文铁散人相比，婆婆唯一差一点的，大概就是自身战力稍逊了。不过这也没关系，毕竟婆婆是一位准炼丹大师，在任何一个势力，要是到了准炼丹大师都不得不上阵杀敌的时候，那这个势力基本上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在外人眼里，卫易只是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位化灵后期修士衣钵的幸运儿。如今能修行迅速，也是靠着丹药而已，日后定然成就有限。 但是卫易自己知道，有素的存在，成长到韩婆婆那个层次，几乎是有十足把握的。就连周天境，之前素也明言过，只要素能够彻底恢复，可以有半成的把握。只不过就算他侥幸进阶周天境，再之后的修为，肯定是不可能再有半点进步了。 出于安全的考虑，卫易回去的时候，直接包了一辆兽车。他如今身上这块云槐木，价值可是难以用灵钱来计算的。万一路上遇到某个不要名的，得了消息做个剪径毛贼，也不干掉卫易，只是把他打晕，然后把这块云槐木抢走，那卫易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苍灵府的治安，一般都是很好的。但这只是一般情况，到了化灵期之后，连大离的律令很多时候都会使其为特权阶层。卫易带着的这块云槐木，显然已经超出了一般情况。 愿意冒险的化灵期，永远是存在的。 好在卫易的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有可能是他运气好，少女给他这块云槐木的事情，并没有被那种愿意铤而走险的家伙知道。总之，最终卫易还是带着这块云槐木，安然返回了苍灵城，回到了自己的那座宅子。 灵阶上品的云槐木到手，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将其炼制成法宝了。 “小子，你先别急，从你离开云槐岭之后，老娘发现，你身后好像一直有尾巴。” 有尾巴？ 原本卫易已经彻底放松了的心，却再次提了起来。 难道，自己身上的这块灵阶上品的云槐木，还是让有心人注意到了？ 不对啊！若真是被人注意到，路上早就应该出事了啊？如今回到了苍灵城，他的这座小院，又属于百灵房的公产。附近住着许多百灵房的同僚，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为，而且附近还有城卫军军士巡逻。这会儿再想出手，好像晚了点吧？ “老娘也觉得奇怪，事实上，这些人之前跟着你回来的时候，也只是远远跟着，有几次差点脱离了老娘的神识范围。回来之后，也只是看到你回了院子，便直接退去了。” “总之，你要多小心一些。” 第五十二章 陷阱 自打自己离开云槐岭之后，身后就一直有尾巴吗？ 是谁派来的？ 卫易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人，但却不好确定。在宋家，和自己有怨的人并不少，因为少女想要对自己做点什么的，人数更多。 到底是谁呢？ 不过，不管是谁，卫易都觉得还是小心为妙。既然对方跟踪自己，肯定是另有所图的。小心无大错。卫易觉得，自己接下来行事，还是越小心越好，绝不能忽略任何细节。 至于那块云槐木，卫易则打算回头先找地方将其寄存。这块灵阶上品的云槐木，作为一柄灵阶法宝的主材，自然已经绰绰有余。但按照那篇剑术神通传承当中的记述，炼制灵剑法宝，除了主材之外，还需要一些其他的辅助灵材。这些灵材，卫易还需要慢慢搜集的。 在这段时间里，将这块价值一座灵钱山的灵材放在家里，肯定是不明智的。百灵房本身便有一处存放贵重资源的库房，卫易倒是不介意公器私用，借用这处库房存放一下自己的灵材。 大不了，回头自己给房里缴纳一些保存的费用就是了。 想及此处，卫易也就渐渐安下心来。 夜色渐深。 云槐岭主峰距离苍灵城之间，路程遥远。一来一回就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因此等卫易回到这座新宅子，就已经是月上中天。在自家的修行房内稍稍修行一会儿，便已是深夜了。 今天晚上，卫易并不打算熬夜修行。 因为按照之前的计划，明天正是商行新址正式开业的时候。商行第一天开门做生意，卫易肯定是要到场的。而且为了给商行壮声势，卫易还邀请了不少百灵房熟悉一些的同僚，以及施叶两人这种身份不俗的朋友。 商行这边，和狩妖团或者老马姜宁他们的那处食阁都不一样，是卫易和谢弦歌两人的。如今谢弦歌在主峰上等若被禁足，明天肯定不能到场。如果卫易这个主人也不到场，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小子，先别修行了，麻烦上门了。” 正当卫易打算结束修行的时候，素忽然以神识传音，让他为之一振。 然而还没等卫易询问，这麻烦到底是什么。在他神识感知的范围内，这座宅院门外便出现了大量的修士。 “叮叮叮……” 院门上禁制被触动，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 卫易眉头紧皱，打开门后，只见门外站着整整一队的城卫军军士，皆是整装束甲。而在他的感知当中，为首的三人，赫然全都是化灵期的修为。 “卫执事，我们是苍灵城卫军二部七营军士，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盗窃贵重灵材，请你配合我们的检查。” 三名化灵期修士当中，为首的那名汉子郑重开口。不过在这汉子开口的同时，卫易忽然记了起来，自己好像见过这个男人。 之前丹会的时候，卫易曾经被宋家的那个宋先晴挑衅，当时此人便正跟在那个宋先晴身边。听施公子说，此人是城卫军麾下某个战部统领的独子，正在追求那个宋先晴。 看来，素所说的那几个跟踪自己的尾巴，说不定就和这个宋先晴有关了。 卫易眼神阴翳，冷冷道：“阁下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在下今日的确刚刚得到一块高品质灵材，不过却并非如阁下说的什么偷窃，而是朋友赠与的。” “这种事情，你说了可不算。” 这名实际军职已经达到千夫长水平的汉子，一声冷笑，随即一挥手，道：“城卫军办案，若有人敢阻拦，格杀勿论！给我进去搜！” 后面的话，是汉子对身后那些战部军士说的。而前面这些话，自然是对卫易说的了。 “你们干什么？此处是我私宅，你们有何确切证据，就敢搜查我的私宅！” 卫易勃然大怒。对方来这样一手，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时间竟然有些乱了分寸。不过下一刻他便发现，他已经被眼前这三位化灵期修者，以神识和灵力牢牢锁定了。而且那名为首的战部千夫长，修为远比卫易更强，应该已经达到了化灵三重天。 到了化灵期，任何一重天的提升，都是极为困难的。但同样的，高出一重天的修为，实力也就高出几层楼都不止。 卫易给自己的定为，本来就是生产修者，如今哪怕进阶化灵，战力的增长也极其有限。所以眼下被这三人同时以神识和灵力锁定，卫易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动弹的感觉。 于此同时，那些炼气期的战部军士，则开始进入卫易身后的宅院里，进行搜查。 时间不长，便有两名军士，将那块百来斤的灵阶上品云槐木取了出来。 “人赃俱获，卫执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名城卫军千夫长冷笑一声，“想不到堂堂一位百灵房的三级执事，也会有如此劣迹，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我说了，这是朋友送的，回头一查便知。” 卫易目光中充满了杀气，阴怒道：“查清了此事之后，我倒是好奇你想怎么收场。我记得按照大离律令，这种事情应该归十二房当中的理刑房主管才对吧？城卫军战部，最多只有协助的职权。你擅自带城卫军，搜查一个百灵房执事的私宅，此事以后恐怕没那么好收场吧！”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事态从急，至于那些官方手续什么的嘛，过一会儿再补也不迟。卫先生还是想一想，自己怎么收场为好。” 这名千夫长说此话的时候，自然不是当着大伙面说的，而是以神识传音。 卫易却是没有在乎这个，满含杀意道：“很好，我记住你了，咱们来日方长。” “记住我？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千夫长忽然哈哈大笑，然后随意朝身后摆了摆手，阴笑道：“我说了，卫先生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下一刻，卫易便明白了此人话中的深意。 只见街道巷子尽头，在这名千夫长随手一挥之后，忽然出现了数十名普通修者。这些修者装束各异，而且在卫易的感知当中，修为也不算高。 但他们无一例外，手上皆是带着各种幻光类的录制法宝。 音圭门派的修者！ 卫易脑子顿时嗡的一声！他瞬间明白，自己是掉进对方给自己设计好的一个局里面了！ “卫先生，城卫军指控您涉嫌盗取高阶灵材，请问此事是否属实？” “卫先生，请问您盗取的灵材，是不是从百灵房藏宝库里盗取的？您是否以百灵房执事的身份，以权谋私？” “卫执事，请问刚刚您对这位城卫军大人说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他的个人威胁？” …… 当城卫军军士发现了那块云槐木，算是坐实了所谓的‘人赃俱获’之后，卫易并没有抵抗，而是乖乖的跟着城卫军走了。 他不是傻子，在那些音圭门派修者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一切。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自己这里刚刚出现异常，这些音圭门派的修者就恰好出现？卫易有十足的把握，这些音圭门派的修者，肯定也是受宋家那几人的指使。 如果自己真的敢公然对抗城卫军，后果肯定会非常不利。因为眼下，城卫军的这名千夫长，还算是占着大义。如果自己反抗，按照大离律令，对方甚至有权限直接把自己当街废掉。 卫易不敢赌对方敢不敢如此。 不过反过来，卫易也知道，对方手段的违规之处。他如今也是地位不低的百灵房执事，城卫军公认在城内抓了一位百灵房执事，而且结果是一场失误。这样的结果，恐怕那位韩婆婆为了百灵房的颜面，绝对会出面干预。如此一来，就轮到这名千夫长倒霉了。哪怕他的那个老爹，是城卫军某支战部的统领，一样无法让其不受半点惩罚。 至于云槐木的事情，那就更简单了！ 本来就是谢弦歌送给自己的，核实一下也就能证明此事。卫易相信，最多到明天早上，对方就必须放自己离开。 城卫军大牢内，散发着一种阴暗的腐臭味。 卫易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真是想不到，自己也有被关到大牢里的一天。 苍灵城里，有三处大型监牢。一处是城主府麾下理刑房的监牢。理刑房是城主府下辖十二房之一，主管苍灵府的刑罚诸事。另一处便是城卫军的这座监牢，职能和理刑房的监牢类似。两者的区别在于，城卫军在城内往往负责守卫之职，更多的时候是配合理刑房的执事们办案。理刑房的监牢，可以长期关押服刑的囚犯。而城卫军战部的监牢，只有短暂的羁押之权。 还有一处，则是最为臭名昭著的煞火狱牢。这座监牢，是专门用来关押那些修为较高的高阶修者的地方。一般只有化灵中期以上的修者，或者一些身份特殊的囚犯，才会关入这里。这座监牢据说是修建在城主府地下，和府城地下的一条火脉相连。监牢当中火脉煞气充斥，哪怕是化灵中期以上的高阶修者，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自身灵力也会被这阵火脉煞气污染，从而无法调动运转，一身修为也就算半废了。 三座监牢当中，城卫军的这座监牢，环境其实已经算相对较好了。但是卫易今天身处其中，却没有因此感到任何庆幸。 “小子，你今天是完全落到人家给你布的局里面了。老娘我也没想到，这几个宋家的区区杂鱼，还能用这种手段。” 卫易有些意外。倒不是说宋家这几个嫡系子孙的局让他吃惊，而是素刚才说，连她都没有想到。 这可是太罕见的事情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娘当年在天玄山，地位特殊。要是有谁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对付老娘，用不着老娘发火，肯定有人在老娘之前，先把这种蠢货给撕了。” “老娘有一种预感，此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卫易蹲在地上，摆弄着脚边的茅草，眉头紧皱道：“不会就此罢手，我倒是有心理准备。但是此事的真相，很快就会被查清，到时候他们就算想继续拘禁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只能放我离开。他们接下来还能有什么招数？” “能说出这话，说明你这臭小子，还是太天真啦！” 素嗤笑一声，说道：“老娘问你，你想没想过，为什么刚刚城卫军拘捕你的时候，会忽然冒出来一群音圭门派的修士？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要的，本来也不是把你送进牢房，而是借由此事，先将你的名声搞臭再说！” 卫易悚然而惊。 他之前并不慌张，因为他知道，如今有百灵房执事的身份，那位韩婆婆就算为了百灵房的面子，也会出面干预。对方肯定不可能长时间拘禁自己，自己迟早能出去。事后倒霉的，还是对方。但经过素这一说，卫易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最开始思考的出发点就错了。对方从一开始，或许就是冲着先毁掉自己名声来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那些音圭门派，最需要的就是能够足够吸引大伙眼球的事情。自己前段时间才刚刚在丹会上一鸣惊人，进入了百灵房做了一名执事。然后没过多久，就爆出了自己偷窃的事情。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在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民众总是更愿意，把事情往坏处去理解。 如此一来，哪怕是那位韩婆婆，也不可能违背所有人的异议，出面强行保下自己。那位府主大人或许有这个能力，但是卫易觉得，此事在那位府主大人眼里，或许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压根就不会过问。 名声一旦坏了，自己能不能继续呆在百灵房，继续做一名执事，恐怕都成了问题。 他的背后，可没有愿意死保他的长辈或者师承。 “前辈，若真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卫易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慌张，他的确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好在识海当中传来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让他稍稍有些安心。 “这种阴谋诡计，老娘我也并不擅长。哼，若是放在以前，遇到这种事情，老娘只管一剑劈过去就是了。” “先别着急，容老娘好好想一想，应该能想出对策。” ……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不出卫易所料，仅仅不到三个时辰之后，便有监牢的战部修士过来赔罪，表示卫易可以离开。 “我们也是依例行事，卫执事实在不要见怪。” 过来释放卫易的，是个满脸赔笑的老头。对于这个老头，卫易也没有发火。他也知道，此人肯定是被推出来做受气包的。真要是有怒火，还是应该去找那个千夫长，和背后的那几个宋家嫡系子孙才对。 第五十三章 援手 离开城卫军的大牢，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在监牢外，卫易一眼就望见了在外面等着的韩秋生和老马姜宁夫妇。三人眼里，尽是担忧。 卫易被带走之后，同样和卫易一起搬到了新宅子里的周良周济，两个炼丹学徒，便去分头叫了韩秋生和老马他们。在听清事情原委后，几人迅速传讯给云槐岭上的少女。借助最快速的通信飞鸽，很快便收到了主峰上谢弦歌传回来的玉简，证实了卫易手中的云槐木是由她赠送。然后就到了城卫军这边，证实卫易的清白，卫易这才被释放出来。 大体上来说，在卫易被带入监牢的这段时间里，就发生了这些事情。可实际上，细说起来要远比这复杂很多。比如韩秋生他们拿到那枚玉简后，之所以能够大半夜的还能如此迅速，把卫易从大牢里捞出来，肯定少不了百灵房里卫易一些好友的帮忙。能够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拿到少女的回信，则是借助了苍灵府战部间的通讯系统，也是用了关系的。 不过这些事情，卫易现在并不想马上全都知道，韩秋生他们几个，也没有想要马上解释给卫易听的打算。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会儿天亮之后，城里的各家音圭门派，就会发出很多对我不利的消息。这些消息的背后，肯定有宋家那些人的支持。我和城里那些音圭门派，一向没打过什么交道。所以接下来，估计会遇到一些麻烦。” 卫易倒是没有瞒韩秋生他们几个，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几人说了一遍。 “这事有点麻烦，而且我觉得，他们肯定还会有后招。”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待会儿商行新址开门，我就不露面了。”卫易眉头紧皱，隐隐有些忧色：“如果这个时候我露面，只会给商行带来坏的影响。不过就算这样，你们还是要注意，防止他们使坏。我担心等一会儿商行开业，很有可能有大量的音圭门派修士，受宋家的指使来闹事。” “要不然……商行这边，推迟几天再说？” 卫易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按原计划吧！秋生姐你们为了今天，做了不少准备，也邀请了不少朋友。若是推迟的话，恐怕又会生出许多事端。” …… 不论发生了什么，对于这座拥有近万年历史的古城来说，黑夜总会过去，阳光总会重新普照大地。 太阳照常升起。 离开监牢之后，卫易没有回百灵房的那座新宅子，而是直接去了商行新址。 今天本来是商行新址开业的日子，应该算是个喜庆日子。就连原本在前线补给基地狩妖的老池和赵阳，今天清晨也赶回了苍灵城。还有处于闭关状态当中的曹家兄弟，也为了此事离开了修行房。但是听到卫易昨夜发生的事情后，一个个脸上都不由满是阴霾。 “这种手段……真他娘的下作！” 脾气最火爆的曹武，听完此事之后，便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曹家兄弟之前闭关，并未让卫易他们失望，几乎和卫易前后脚突破到了化灵期，这段时间却是一直在修行房当中稳固修为。 和卫易不同，他们修行的，只是从前线狩妖楼兑换的普通灵阶下品功法。能够侥幸突破成功，还是因为卫易炼制的辅助丹药足够强力。但同时突破之后，稳固起修为来，却要比卫易麻烦许多，时间也要更长。 “他们这一手，算是直接打到小卫的软肋上了。” 老池到底是更见多识广一些，几乎一瞬间就判断出了事情的症结所在。 “小卫你毕竟根基尚浅，和府内那些音圭门派，大都没有什么交集。他们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能肆无忌惮的往你身上泼脏水。而且只要这一步成了，接下来你就会很被动。毕竟你没有太牢靠的家族长辈或是师承，就算百灵房，也不能在这件事上为你出死力保你。”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这一手，无疑是很成功的。” 韩秋生脸色阴沉，接着说道：“刚刚楼下周良他们说，有好多之前咱们送出请柬的，都派人过来了一趟。礼物倒是一点都不缺，一点礼数都不差。但大都借口今天脱不开身，不愿亲自到场。” 小队几人讨论着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卫易却独自站在窗口，俯视外面的大街。 新商行共五层，位于城内的一处最热闹的坊市当中。从商行五层向下俯视，能够看到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随着天色大亮，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上一次宋家的年轻人出手，自己好像也很狼狈啊！ 之前宋家的那个宋先吉，只是稍稍做了点手脚，就让卫易不得不关门歇业，远走沦陷区去做狩妖者。这一次宋家的这些年轻人，又在背后搞鬼，卫易竟然又有了这样的感觉。 对于那些礼物到了而人不到的，卫易十分理解。他刚才随意摆弄了一下音圭，今天早上，苍灵城里半数的音圭门派，都在报道关于他的事情。有些是昨天晚上受宋家指使到了现场的，有的则是纯粹的追热点。像这种热点事件，最是容易吸引人眼球。如果那些小门派放弃不报，反倒是怪事了。 仅仅一个早上的时间，卫易昨夜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全城。这里面要说没有宋家的推波助澜，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卫易相信，单凭那些小字辈，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估计也有一些宋家长辈的默许。而且大多数音圭门派里说的，说的都是卫易偷窃了宋家的上品灵材。至于后面的误会，则全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这种时候，大伙肯定选择明哲保身的居多，谁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凑上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音圭里的内容，已经不单单是说卫易偷东西的事情了。很多小的音圭门派，为了吸引人眼球，编造瞎话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很快，音圭里的内容就开始走了样。有的音圭门派，甚至已经开始在谈论，卫易小时候是如何偷窥邻居家女子洗澡，或是担任百灵房执事这段时间，如何贪赃枉法，谋取了多少利益。 在这些舆论当中，卫易越来越变得有些禽兽不如了。 卫易忽然无奈一笑。前段时间，自己还是享誉苍灵城的年轻天才，人人羡慕。昨天自己还是百灵房的执事，位高权重。今天怎么好像就直接成了一摊屎？臭不可闻？ 舆论的导向，是卫易如今最弱势的地方，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步，确实是打中自己的命门了。 不过……如今的自己，应该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吧？ 卫易开始思忖着种种可能，脑子里飘过一个又一个可能帮到自己的人。他不知道，这些人在这个时候，是否愿意出手帮助自己，但他还是想去试一试。 “小卫，看来你猜的没错，宋家那些人，果然又出招了。” 就在几人讨论如何解决此事的时候，韩秋生忽然被一个伙计叫了下去，片刻之后，又回到楼上，脸色更加难看。 “商行马上要开业，但是楼下忽然来了一群闹事的家伙。我派人去辨认了一下，里面有很多负责煽动的，都是城里的一些地痞无赖，属于几家规模不算小的地下势力。不过闹事的主体人群，却是一群灵术院的学员。” 说到这里，韩秋生显得极为无奈，然后说道：“咱们的人进去打听了一下，这些学员其实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因为过来闹事，一个人能领五百个灵钱。” 看来这一局……自己真的输了啊！ 卫易透过窗子，看向楼下的街道。果然，此刻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修士，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穿着那种灵术院学员专门的修道服。卫易揉了揉脑袋，宋家连出两招，都让他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如何应该。不单单是他，对于宋家人的这些手段，就算是素，一样束手无策，只能让他再等一等，看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楼下商行的门口，人已经越聚越多。 其中灵术院的学子们，只有不到两百人。但是人永远具有好奇心，这种围观的态势一旦呈现出来，很快附近路过的修士，就开始围观过来。到了这会儿，堵在商行门口的修士，已经只占极小的一部分了。 而此刻在商行楼下堵门的，赫然已经超过千人了。 “我们要求姓卫的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们绝不允许有人依靠天才的名义，在城主府窃居高位，贪赃枉法！” “让姓卫的滚出来！” “……” 楼下的抗议声越来越多，渐渐传到楼上几人的耳朵里。 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可笑。 楼下这些来抗议的灵术院学员们，或许压根对卫易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为了那点灵钱才过来。两百个灵术院学员，按一个人五百灵钱算，一共也才不到十万。但是这一手却无比厉害。因为民众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的真相，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民众们反倒不一定会关心。 卫易相信，此刻楼下的这群抗议人群中，肯定隐藏了许多各家音圭门派的修士。不管自己出不出去露面，或者说了什么，接下来各家音圭对此事的报道，一定只会更糟。而这种舆论趋势一旦被煽动起来，任何关于真相的辩驳，都是无力的。 卫易想不出任何解决眼前局面的办法。 小队几人，已经全都跟着韩秋生下楼，去楼下维持秩序。有老池他们几个化灵期修者在门口守着，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否则的话，一旦楼下抗议的人群被人煽动失控，接下来很有可能直接冲击商行，那接下来才叫真的麻烦。 “前辈，我以前做苦力的时候，不管是从那些说书先生的嘴里，还是从那些玉简小说里，所看所闻，好像那些故事里的反派，一个个都挺没脑子的啊？” 卫易忽然站起身，看向窗外，脸色郑重。 “所以说啊！那只是故事，当不得真。” 识海当中，素的语气终于有了一点气愤的感觉，“只可惜老娘并不擅长这些阴诡谋略的事情，这种事情，当年在天玄山都是有专门的人在做。老娘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一剑劈过去，什么事都没有了。” 卫易摇了摇头。 修行上的事情，但凡他能提出来的，素都能帮他谋划到一个完美的地步。但是这种事情，素似乎也一样毫无办法。 “我打算去找那位韩婆婆，如今我能找到的，还能帮得上忙的，应该也就只有这位韩婆婆了。”卫易坦然道。“不过，恐怕就算这位韩婆婆愿意帮忙，代价估计也会出乎意料的大。以后的日子，估计没这么好过了。” “就当是再避避风头就是了。日后修为强了，自然可以再一剑劈回来。老娘就不信，若是你将来修行到化灵期圆满，甚至是成就了周天境。难道还解决不了这种腌臜事？” 也只能这样了。 卫易起身打算离开，但是他朝楼下看到的最后一眼，却让他已经准备离开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楼下原本密集的人群，似乎有散去的迹象。 卫易站在窗子前，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他很快发现，这似乎并非自己的错觉。楼下的人群，确实有散去的意思。 发生了什么？ “卫老弟，遇到这种事情，也不跟老哥我打声招呼，太见外了吧？” 卫易还在感到奇怪，从楼下的楼梯口那边，传来一个声音，让卫易感觉有些熟悉。 秃头齐四？！ 此刻跟在韩秋生身后，来到商行最顶层的，赫然正是之前和卫易打过两次交道的血狼帮的四当家，那个秃头齐四。 这个秃头齐四的出现，确实让卫易十分意外。原本今天商行开业，他确实是邀请了此人。不过他本来也没想过，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此人还能出现。 不过眼下此人非但出现，而且听其意思，卫易迅速联想到楼下人群退散的事情。 难道是这个秃头齐四在帮忙？ “老弟，你可真是太见外了。像你今天遇到的这种事，在你们这种有官方背景的人眼里，确实有些麻烦，但是在四哥我眼里，这压根就不叫事啊！” 秃头齐四哈哈大笑，算是坐实了卫易的猜测。 第五十四章 一块云槐木引发的后续 卫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终帮他解决眼前这个大麻烦的，竟然会是秃头齐四！ 凭心而论，卫易觉得两人之间的交情，并不算深。 之前第一次打交道，是卫易在血狼帮麾下的赌坊下注，赢了一大笔灵钱。最终这位血狼帮的四当家，非但没有为了灵钱而翻脸，反倒亲自给卫易把晶卡送上门来，卫易算是承了对方一个不小的人情。 再之后，这位血狼帮的四当家，虽然也曾邀请卫易去府上赴宴，但是卫易却顾忌对方的地下势力的身份，并不敢和此人深交。后来这位齐四爷请卫易去府上做客，卫易也以修为突破为借口，推迟了此事，至今也没去过。 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这位卫易之前最没指望过的齐四爷，帮卫易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这个人情，可是要欠大了！ 和秃头齐四寒暄的功夫，楼下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开。卫易站在楼上看的清楚，只见到齐四过来之后，有些人开始进入人群，以各种方式一个一个的，把聚集在门口的修者赶走。仅仅是片刻功夫，原本还聚在商行门口的人群，便彻底散开了。 这些驱逐人群的人，肯定是血狼帮的帮众。至于他们如何让这些楼下抗议的人群离开，卫易心里也跟明镜一样，估计也就无外乎是一些威逼利诱的手段罢了。血狼帮在苍灵府内名声颇大，楼下那些抗议的人群，大部分都是各家灵术院的学员，被吓唬一下再给两个灵钱，自然也就退去了。至于那些在幕后煽动此事的，则更不会在此时蹦出来，否则的话，没有这些灵术院学员在前面挡着，挨刀的就是他们了。 对于这种手段，卫易以前一向感到十分不齿。但是如今看来，却是最妥当的手段了。 不过……事情应该也没有这么容易被解决才对。 楼下抗议的人群虽然散去，但是卫易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很清楚，秃头齐四这次帮忙，帮他把楼下这些修者驱逐，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可以预料到的是，那些被驱逐的人群当中，肯定有很多宋家指使的音圭门派。回去之后，他们肯定会就此事大做文章，肯定会大肆宣扬卫易和城里某家地下势力有染，坐实了卫易身上的脏水。 和血狼帮这种地下势力合作，对于各家大势力来说，就好比说是一条内裤。必须得有，但是不能露出来，更不能直接穿在外面，让别人看见。 眼见着楼下人群彻底散开，卫易对这位血狼帮齐四爷一抱拳，郑重感谢起来。 “此事实在要多谢老哥。今天若不是四哥援手，我这商行估计开业都做不到了。” “兄弟这话说的，哈哈！”秃头齐四摇了摇头，笑道：“举手之劳，小卫你真的不用太挂在心上。对付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用一些台面下的手段最合适。本来你刚刚突破到化灵期，老哥就发愁该送你点什么。此事就当老哥的贺礼啦！回头兄弟你可不许说我小气啊！” “可问题是，对于齐四哥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就是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卫易酣然一笑。不管这位齐四爷怎么说，他都愿意承下这个人情。他打定主意，此事之后，一定要把这个人情给秃头齐四还上。欠人情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不过我也只是帮小卫你解了下燃眉之急，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有些麻烦。”秃头齐四正色道：“刚刚上楼的时候，我也听这位韩姑娘大致说了此事的经过。遇到这种事情，接下来兄弟你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那些音圭门派。老哥多一句嘴，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想着省钱，一定要能狠下心砸钱，砸到城里几家大型音圭门派都闭嘴。或者至少要做到，有几家音圭门派在说你的好话，得有声音替你辩解。这个声音哪怕再小都无妨，但是必须得有。” 卫易眉头紧皱，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秃头齐四的意思。不过实际操作起来，估计就没那么容易了。一来他跟那些音圭门派并不熟悉，贸然上门，恐怕就算他敢送灵钱，人家也未必敢收。二来，这次的对手是宋家的几个嫡系成员，宋家向来以财大气粗闻名，跟他们几个对着砸钱，哪怕卫易如今身家不菲，也要考虑自己到底能承受到哪一步。 秃头齐四似乎看出了卫易的窘境，再次开口道：“老哥倒是忘了，小卫你还年轻，估计和那些音圭门派也不熟。如果信得着老哥的话，老哥我倒是有几家熟悉的音圭门派。只是灵钱上面，我估计花销应该超过一千万，但是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万。” “那……真是多谢老哥了！” 秃头齐四报出的数字，固然让卫易一阵肉疼。但是卫易也明白，对方愿意在此时出手帮忙，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就像这个齐四刚才说的，这种时候，还真不能想省钱的问题。 “兄弟你还是先忙着开业的事情吧！”秃头齐四点了点头，“等你忙完了眼前的事情，咱们兄弟有的是时间说话。” …… “血狼帮的齐四？他怎么会帮着这小子？” 在商行所在的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处档次不低的茶馆。茶馆内的某间包厢内，宋家几个嫡系子孙，神色皆是有些不悦。” “之前还真没听说过，此人和血狼帮有什么关系。” 宋先盟皱眉道：“就是不知道，这个齐四是特意出面，还是恰逢其会。如果双方真的有交情的话，这个齐四愿意给这小子出死力，恐怕此事还真没那么容易了。毕竟这种台面下的手段，这个齐四可是比咱们更擅长。” 云槐岭宋家，在苍灵府从来都是以有钱而闻名。但是对于这种地下势力，却往往交往不深。这主要是因为，当年宋家的那位老祖宗，曾经明确放出过话，要求族内弟子要持身周正，不得与这些地下势力牵连过多。再加上如今的宋家子孙，大都性情高傲，也不愿意和这些地下势力有什么沾染，故此双方确实也联系不深。 当然，以宋家的地位，也无需太过理会这些地下势力。就算血狼帮，也是一样的。别看血狼帮在苍灵府的地下势力当中，首屈一指。可说到底，还是三大门派扶持的傀儡罢了。只要不是背后的三大门派有意针对宋家，单凭血狼帮，还不敢去招惹宋家。 “我觉得不太可能。” 宋先晴沉声道：“这个齐四是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此人虽然和咱们宋家关系一般，平素也没有太多交往，但是他的脾气秉性，注定不会轻举妄动。要是他真出手帮了这小子，就等于是得罪了咱们宋家。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此人不会想不明白的。所以我觉得，恰逢其会的可能性大一些。等这个齐四理清关系，自然会远远离开这小子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咱们倒是不妨提点一下这位齐四爷。回头给他一封通信玉简，他自然会明白的。而且就算这位齐四爷真的不长眼，给咱们添了些许障碍，那也无妨。反正接下来，咱们又不是没有给这小子的后招，足够废掉他了。” “齐四爷？看来你对这个齐四很敬畏啊？呵呵！” “随口一说罢了，一个莽修而已。在我宋家面前，最多也就配做一条狗罢了。” “那倒也是。” …… 有秃头齐四帮忙，商行的开业，总算还是勉强进行了。 不过和预想中的热烈气氛不同，商行新址的开业，只能算勉强不那么冷清。卫易之前原本是发了不少请柬，请了许多这段时间卫易觉得相处的还不错的同僚，打算给商行壮一壮声势，以后商行做生意也要更容易一些。 但是昨夜的事情一发生，但凡消息灵通些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凑上来。别说那些平日里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僚，就连施叶两人，和卫易已经算是不错的朋友。可他们两个，一样不敢在此时大摇大摆的上门。只是悄悄过来，问了问卫易接下来的对策，并不敢明面上出席商行的开业典礼。 卫易倒是也很理解。施叶两人，能够在这个关口过来，已经是很够朋友了。若是真的站出来的话，反倒会引来更多关注。非但不能把卫易救出去，还会把自己搭进来，殊为不智。 这种关口，最见人情冷暖。 像施公子和叶公子这样，还愿意过来的，自然算是难得的朋友了。而那些本身推辞不过来，但是还是送了点小礼物来的，比如孙胖子和那个六坊的老崔，也算是可交之人。这些人，卫易全都记在心里，觉得日后可以深交。 …… 云槐岭上，主峰。 “先歌你听我说！这个时候，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绝不能给人以口实！” 老外公宋云青眉头倒挑。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少女出去，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能打消少女想要出去的念头。 如今少女在宋家，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各种权限之高，仅次于那位老祖宗和宋家的当代家主。也就是说，哪怕宋云青想要凭借阵法，强行把少女关在此处，也根本做不到。因为少女对于整个云槐岭主峰上的阵法支配权限，本就比他更高。 “这件事因我而起，外公您觉得我应该留在这儿，什么都不做吗？” 少女的问题，让外公宋云青明显一滞。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先歌你要明白，或许此事在你眼里，只是你们小辈之间的意气之争。但你想没想过，此事的背后，会没有族里那些和外公不睦的家伙，在背后指使？如果你不出去，此事就还仅限定在小辈间的争执，还有回旋的余地。一旦你出面，族内那几名长老，马上就会以各种理由，向长老会提出异议，要求剥夺你对家族秘境的控制权！老祖宗如今闭关，只要族内三分之二以上的长老通过，连族长都不能违背……” “那就让他们拿去好了。” 少女态度却是丝毫未变，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宋家真是从来没让我失望。若是他们有这个本事，就让他们拿去好了！给他们那些白痴一样的后辈！” “可你想没想过，就算你出去，又能做什么！只能惹了更多麻烦而已！” 这一句话，终于让少女暂时停下了脚步。 见到少女有缓和的迹象，宋云青继续说道：“相信外公，如果你暂时不出面，外公还能替这小子做的更多些。至于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回去修行！如果你成功进阶化灵期，才能彻底让秘境认主。到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剥夺你对秘境的控制权，你在家族的地位才算牢固，能做的才更多！” 少女双拳一直紧握，直到此刻，才终于稍稍松开。 “接下来我要闭关，一直修行到化灵期。这次我会使用一些丹药，加快我的修行速度。至于如何能使用丹药的同时，不让我的修行根基受到影响，那是外公您的事情。我要在一个月之内，冲击化灵期。” 少女说完这话之后，再没有听老人多说什么，大踏步的返回洞府。 只留老人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深深叹息了一声。 …… 不管怎么说，商行总算是顺利开始营业。眼前最难的关口，算是过去了。 卫易如今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风口浪尖。在宋家那几人的指使下，事情果然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那些受宋家指使的音圭门派，开始不遗余力的朝卫易泼脏水，就连刚才血狼帮的事情，也被一些‘有心人’翻了出来。 不过，到了这会儿，卫易内心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坦然面对好了。至于名声什么的，卫易反倒没那么在乎。相比之下，卫易倒是更在乎那块云槐木灵材。不过因为他已经被证实无罪，城卫军倒也并未在此事上面为难他，直接将那块云槐木还给了他。 无形之中，卫易的心境开始渐渐发生变化。 商行顺利开业之后，那位秃头齐四留下了一些人手，以防再次有人来闹事。如此，卫易便稍稍放心下来。不过等卫易暂时处理完商行的事情，回到百灵房之后，孙胖子的出现，让他的心情再次变得有些灰暗。 “婆婆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回来了，马上去见她。” 孙胖子倒是并未因此事太过疏远卫易，没有太过世态炎凉，反而好意提醒卫易道：“刚刚我去见婆婆，婆婆脸色可是不太好看，你千万要小心一点。” 第五十五章 韩婆婆的惩罚 对于这位韩婆婆，卫易可以说是既敬又畏。 韩婆婆在百灵房积威深重。在百灵房的主事的位置上待了超过二十年，整个百灵房对于这位韩婆婆来说，就如同自家后花园一样。房内的几位一品执事，虽然也不乏有人拥有化灵后期的修为。但是在百灵房内，却从来没有人敢明着违背这位韩婆婆的意思。 自打和这位韩婆婆认识之后，每次这位婆婆私底下对他都和蔼有加。但是在每半个月一次的百灵房例会上，卫易可以见过婆婆训斥那些地位比他还高的执事们，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甚至就连某位化灵后期的一级执事，在婆婆的训斥下，也乖巧的如同灵术院里的孩子一般。 这一次，卫易觉得自己恐怕也要被婆婆训斥一顿了。别的不说，他如今被音圭门派肆意诋毁，身上很多脏水，都和百灵房有关系，这可是会给百灵房带来很大不良影响的。 卫易只是不太好肯定，婆婆狠狠训斥自己一番以后，会如何惩处自己。如果是停职一段时间，或者把他的三级执事的位置降一级，他都能接受。只要不是把他直接从百灵房除名，卫易都不是太在乎。 但如果真的是被除名了，那麻烦就大了。 卫易如今还有百灵房做靠山，宋家那些人，行事还不敢太猖狂。可如果婆婆直接把他踢出百灵房，和自己划清界限，但接下来宋家还会做什么，就真的不好说了。 就算直接请人私底下干掉自己，卫易觉得也不是不可能的。 满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卫易来到了韩婆婆那间办公的静室。不过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韩婆婆并没有想要雷霆大怒的意思。自打他进来之后，只是让他在一旁等候，自己则是继续批阅公务玉简，这就让卫易更加吃不准婆婆的用意了。 而且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个羊角辫少女，婆婆的嫡亲孙女，还冲他眨了下眼睛，小声的告诉他让他别担心。 难不成……婆婆非但没有打算惩罚自己，反倒打算出手护持？ 许久之后，婆婆似乎终于批阅完眼前的公务玉简，有了想要开口的意思。 “你的事情，我都清楚了，也不算怪你。” 韩婆婆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两座玉简小山，蔚为壮观。而韩婆婆就坐在这两座小山后面，一手敲击着桌面，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如果你是婆婆，你想怎么处理此事啊？” 卫易完全没想到，老谋深算的韩婆婆，会将问题直接踢还给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看来，你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啊？”韩婆婆缕了下头上的银丝，正色道：“这件事情，当然不是你的错，但是眼下舆论对你很不利，难免也会扯上咱们百灵房。所以婆婆我想，暂时给你换个位置，冷藏你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全听婆婆的。” 卫易脸上笑容尴尬，心中则更加苦涩。 果然。 公门修行，有时候是明升暗降，有时候是明降暗升，但最忌讳的，永远都是被边缘化，被排挤去做冷板凳。一旦被排挤到边缘，无法再接触核心权力，日后公门修行之路，基本上算是就此断绝了。坊间所谓‘烧不热的冷灶’，便是由此而来。 不过，对于卫易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位置被边缘化，以后估计接触百灵房核心权力的可能性更小。但卫易当初进入百灵房的时候，本来也就是想着能够找一尊靠山。至于权力什么的，卫易还真没太在意过，他更喜欢的，是如何多赚灵钱。 “婆婆想了想，觉得十七坊那边，正好主管的坊主一直空着，那边也正好少一位坐镇的炼丹师。如果你没异议的话，接下来你就去十七坊吧？” “是！” “详细的公务交接，回头你去找孙胖子，他会帮你办好的。” …… 满怀着失落心情，卫易离开了韩婆婆的办公室。宽敞巨大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这位韩婆婆和那些玉简小山。 然而随着卫易的离开，这位韩婆婆，却并没有继续开始公务。反倒继续缓缓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大功夫之后，办公室的门上禁制被轻轻打开，那个本名叫做傅安然的羊角辫少女，径直闯了进来。 “跟你这丫头说过多少遍了，在百灵房，奶奶是你的上司。哪有你这样未经允许，就随意闯进来了？” 韩婆婆虽然说的话是责怪之意，但是语气却是极为宠溺。 “我好奇嘛！” 羊角辫少女倒是毫不畏惧，笑眯眯的走到婆婆身边坐下，笑问道：“奶奶之前不是说，打算帮一下小卫吗？再说了，这事小卫明显没错，为什么要让他去做十七坊那边坐冷板凳？” “你也觉得，奶奶这是有意排斥他，让他去做冷板凳？” 韩婆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显得有些无奈，“那你知不知道，今天一个早上，有多少人因为小卫的这件事，或是直接或者侧面的找过婆婆了？” “很多吗？”羊角辫少女略一思索，有些不悦道：“是宋家的那些人在背后捣鬼吧？” “也对，也不对。” 韩婆婆再次摇头，脸上笑容却是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了。 “今天一个早上，因为此事过来找奶奶的，咱们百灵房里就有两位一品执事，六位二品执事。其他诸房也有一些熟人，跟奶奶传讯，侧面提起了此事。单凭宋家几个年轻人，你觉得有这样的本事和能量？” “宋家的那些长辈也插手了？” 羊角辫少女聪慧异常，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婆婆的弦外之意。 “可是……小卫他和那些宋家人，不只是一些年轻人之间的恩怨吗？宋家的那些长辈，为什么要插手？这不是坏了规矩吗？而且……能请动这么多人，这好像也不是一个两个宋家长辈能做到的吧？” “所以，你还觉得婆婆这么做，是为了让他去坐冷板凳？” 韩婆婆在羊角辫少女头上轻弹了一下，继续道：“别说你这小脑袋瓜不开窍了，就连婆婆，也是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清楚之后，才明白为什么宋家那些市侩的家伙，这次会这么下血本了。” “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宋家那处秘境认主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齐府 作为韩婆婆是孙女，对于府内某些只限定在某个圈子里的大事，羊角辫少女还是很容易听说的。 宋家秘境认主，这件事情，对于苍灵府内到了一定水平之上的大人物们来说，其重要程度，还远在之前的丹会之上。所以对于此事，羊角辫少女自然也是知道的。 羊角辫少女点了点头之后，韩婆婆继续道：“那个认主了宋家秘境的小女孩，听说和这个小卫关系不浅！那些宋家的长辈，应该就是为了借着小卫这件事，想要对那个认主了秘境的小女孩做点什么。婆婆想了想，能让那群家伙联手如此的，应该也只有那处秘境的认主权了。想来他们应该是想借小卫这件事，牵连到那个小女孩，继而拿掉她对秘境的认主。” “也是婆婆之前消息不灵通，早知道这样的话，可不该把小卫弄到你隔壁去。这件事，倒是婆婆唐突了。” 羊角辫少女听到这话，忽然脸上一红，然后道：“奶奶，我还小呢！才不想找什么道侣呢？都是奶奶您多事了。” “呦？臭丫头？这会儿倒来怪起奶奶了？就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这对祖孙两人之间的谈笑，若是在其他百灵房执事的眼中，一定会觉得十分诡异。也只有少女这种身份，才能让这位韩婆婆如此说话了。 “不过，真正让婆婆下定决心，让小卫去避避风头的，还不是这些。你大概不知道，今天早上，府主大人那边，专门派了人来过问此事。虽然并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但是府主身边的人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 说到这里，这位韩婆婆还有这个羊角辫少女，都不由正色了起来。 比起那些其他的百灵房执事们，这对祖孙，显然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在卫易入职百灵房之后，府主那边，曾经五次派人过来，询问卫易的事情。算上今天早上这次，则是第六次了！ 而从卫易入职百灵房开始，直到今天，也还没满两个月的时间！ “宋家的那些人，各个都是无利不起早，出了名了。不过这次，婆婆觉得说不定有好戏看了。” 韩婆婆这会儿露出一副仿佛是想要看笑话的表情，“那个小女孩，十有八九是肯定会完全认主那处秘境。这些宋家长辈越是疯狂，越是说明他们成功的希望不大。只要那个小女孩将来成长起来，将来铁定在宋家内部掌权，估计够他们喝一壶的。倒是这个小卫，奶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咱们的府主大人，为何对他如此重视？就算小卫真的是一个年轻天才，可是也不该这样才对啊？” …… 百灵房内，韩婆婆和羊角辫少女的谈话，卫易自然不清楚。在此刻卫易的眼里，被派去十七坊，无疑已经算是一种惩罚了。 十七坊，比起前面的大坊来说，已经有些不值一提了。 卫易记得，此坊好像只有一位炼丹师坐镇，担任此坊的坊主。不过前任坊主离职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缺。也就是说，十七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有几位准炼丹师坐镇，并无真正的炼丹师。 此坊炼制的丹药，也只是一些普通的法阶中下品丹药，法阶上品的丹药都很少。 这样的板凳，已经不是凉了，而是凉透了。 不过卫易倒是也会安慰自己。十七坊虽然规模较小，但是同样的，需要做的事情也相对较少，完全可以抽出更多的时间修行，或者是打理自己的生意。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卫易和其他执事们略有不同，其他执事在外面的生意，规模往往都不大。修行和赚钱，大都要依靠在公门内的攀爬。卫易则相对不同，因为有小队几人帮忙的缘故，他完全可以依靠外面的生意赚取灵钱的。对于体制内的需要，也就没那么大了。 祸兮福兮，不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跟孙胖子交接完公务之后，天色已是渐渐昏暗下来。 走出百灵房之后，卫易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忽然觉得有点疲惫。 这种疲惫，无关乎体力的消耗，更多的是心思上的疲惫。 处理这种事情，卫易并不算擅长。别说是他，就连他识海当中的素，也一样不算擅长。整件事从发生到现在，素一直也没能给出什么太好的建议来。 卫易忽然很想回家，回家好好去睡一觉，不再去管这件事。 这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接下来，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按照之前秃头齐四给的地址，卫易很快就找到了这位齐四爷在城内的那处宽敞宅院。 齐府。 在苍灵城内如此靠近城主府的位置，拥有如此大的一座宅子，自然不会是寻常人家。比起卫易那座宅子，齐四的这座宅子，明显地段更好，面积更大。 不得不说，这位齐四爷确实是个妙人，虽然身处地下势力，而且其本身就是苍灵府内，最大的地下势力的头目。但是从他的身上，却很难感受到半点痞气。 如果之前不是这位齐四爷自亮身份，卫易恐怕会误以为，此人是某家门派的长老，或是某个大商行的掌柜。 气度非凡。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大流氓必有英雄气吧？ 来到这位血狼帮齐四爷的宅子后，卫易报出身份，很快就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修者，将卫易领到里面的待客厅。卫易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位齐四爷的宅子，里面其实相当的简朴。甚至就连卫易的那处宅子，也要胜过这里不少。而且卫易发现，宅子里的人员，也完全不像卫易之前想的那样，多是一些老弱妇孺，而且修为都不怎么高的样子。 至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凶神恶煞的魁梧汉子，卫易则是一个都没在这里见到。 “卫师请在这里稍等，四爷吩咐过，您来了之后让我们马上去叫他。” 管家模样的老翁，笑起来让人觉得无比和气。将卫易领进来之后，这位管家招呼人给卫易上了灵茶之后，自行退去。 因为早上就已经跟秃头齐四约好了这会儿过来，卫易倒也不着急，就这么在这里安心等着。没有等多长时间，他便看到秃头齐四一身汗水的出现在他眼前。 “刚刚在打拳，听帮内的兄弟们在汇报一些工作，倒是让小卫你久等了。” 秃头齐四一露面，倒是先赔罪起来。 第五十七章 晚宴 齐府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卫易来秃头齐四这边，自然是向这位齐四爷求助来的。如何摆平那些音圭门派，卫易只能依靠这位齐四爷。 血狼帮的速度，确实极快。早上这位齐四爷答应帮忙，然后卫易让韩秋生帮忙，去附近的晶行转出一张一千五百万灵钱的晶卡，送到血狼帮帮众的手里。下午的时候，卫易已经无意中从音圭当中听到，有几家音圭门派在为自己辩解，替自己说好话了。 这位齐四爷，倒是也手脚麻利，并没有骗他。 而卫易这会儿过来，除了向这位齐四爷讨教一下接下来，他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同时也想过来表示一下谢意。不过等他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天色昏暗，只能在这座齐府当中，跟这位齐四爷一块在府上用晚饭，卫易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照理来说，应该是他请这位齐四爷才对。 不过，齐府的这次晚宴，并没有卫易预想当中的那么奢华，甚至可以说有些简朴，食材品阶也都比较低，不过味道倒是不差。唯一比较有档次的，就算是灵酒了，法阶上品，三十年年份的栀子酒，入口醇香。 “这酒，是咱们帮内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兄弟，自己酿造的，其实也不值钱，也就是年份还过得去。” “兄弟你别嫌老哥招待你寒酸啊！老哥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你也是莽修，都是自己兄弟，没必要在吃这件事上太浪费了。” 对于秃头齐四的话，卫易自然只是口称不敢。这桌子饭若是以普通修者来看，自然是极其奢侈的。但以这位齐四爷的身份，用来宴请客人，可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秃头齐四坐在卫易对面，作为主人身份，主动给卫易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血狼帮内……还有酿造灵酒的生意？” 灵酒下肚，一副温润的灵气迅速散开，散入四肢百骸。如今卫易进阶化灵期后，法阶上品灵酒蕴含的灵气，已经算不上如何精纯，但是单纯以口腹欲而言，此酒倒是实属上佳。 “怎么？难不成，小卫你觉得在血狼帮内，都是一些赌坊那类的吃人生意？” 秃头齐四莞尔，摇了摇头，然后自问自答道：“当然不是的！咱们血狼帮，虽然是地下势力，可实际上，大部分做的都还是正经生意。兄弟你大概不知道，在咱们苍灵府，内围的核心帮众不算，外围的血狼帮成员，人数至少已经超过四十万人了。这四十万人，要是做的都是赌坊这类的生意，我们不早就让城主府用战部给推平了？” 秃头齐四这话，自然是开玩笑，但是对于卫易来说，却有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外围帮众，超过四十万人！那是什么概念？ 卫易以往只听说，血狼帮实力强大，却没想到会强大到这个程度。一般来说，一个留川河前线的乙字常规战部，满编也就只有一万人而已。血狼帮四十万外围帮众，在人数上，已经相当于四十个乙字常规战部！ 就算三大门派，门内弟子数量，也不可能如此夸张才对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三大门派实力不行，人家走的是精英路线。如果是正常途径加入三大门派，修为至少就要在炼气期后期以上才行。而在三大门派外围，还有难以计数的附属门派。若是把这些门派加上，那就难以统计了。 “所谓的外围帮众，其实也就是受我血狼帮庇护，偶尔会帮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秃头齐四大概也不想如此夸张，见到卫易那副震惊表情后，便心满意足，开始解释道：“真正能如臂驱使，随意派遣出去做事的，肯定只有那些内部帮众，人数反倒很少。至于外围帮众，大多都是咱们莽修，请人家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倒也无法，但也不能要求更多。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算是我血狼帮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城主府和几家大势力肯定知道，但是那些小势力或是音圭门派，知道的就不多了。兄弟你回头可别出去乱说，要不然的话，万一明天各家音圭门派的头条，变成了血狼帮帮众超过四十万，那老哥我可就是真的麻烦大了。” 卫易点了点头，心知肚明。 的确，秃头齐四刚刚和自己说的这件事，若是真的捅出去，弄的满城皆知，那确实是很大的麻烦。血狼帮，一个地下势力，却有如此多的帮众。在人数上，已经超过了府内任何一个门派，这肯定会招来所有人的打击。 在苍灵府，或者说在整个两江修炼界，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不得以莽修为主体，成立门派。 这个规矩，并没有详细写入任何一条大离律令当中。但是云莽天灾之后，近二十年内，卫易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任何一家莽修门派成立。就算有莽修去申请，也会被城主府以各种理由拖延或是驳回，反正不会真正通过就是了。 这里面的原因，当然很多。 对于两江修炼界来说，莽修们自然都算是外来户。而作为本地修者，自然不可能允许莽修们独自成立门派，在两江修炼界内，划分出一个个独立地区。要知道，从大离法理上来说，门派一旦成立，在自家门派势力范围内，是享有自治权的。而作为外来者的莽修，从来都是很受当地修者排挤的。一旦有纯粹莽修的门派成立，可以预料到的是，这个门派在短时间内，就会吸引到大量的莽修前来投奔，实力急速膨胀。 这对于当地的原有势力来说，无疑是根本不能接受的。 最好的办法，便是如现在这样，分割消化。 云莽天灾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时间。当年逃难而来的莽修，对于故土固然深情难忘。但是这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们肯定也在渐渐融入当地的社会。如果再过几十年，莽修这个群体，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卫易能够想出来的。都是平时素无聊的时候，一点一点讲给他听的。 “不过，能做到像老哥这一步，真的已经很好了。”卫易这句话发自肺腑，“咱们莽修本来就生存不易，成立帮派，更是完全不可能。四哥能以地下势力这种形式，庇护很多莽修，已经做得更好了。” “但是我齐某人，真的希望能做的更好啊！” 说到这里，秃头齐四忽然显得有些惆怅，竟是完全没了之前的那份从容态度。 “小卫，老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给你讲讲，这个血狼帮究竟是怎么来的。” 秃头齐四见卫易轻轻点头后，脸上笑容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继续说道：“小卫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咱们莽修想要立足，确实挺不容易的。” “我比小卫你年长许多，估计长你一个辈分，问题都不大。不过当年云莽天灾刚刚发生的时候，我也就像你现在这么大。当时我也就刚到炼气期九重天的修为。” “不怕你笑话，在云莽天灾之前，我出身的家族，在当地规模还不算小，族长是我爷爷，化灵中期的修为。现在想想，当初倒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秃头齐四说到这里，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不过后来，云莽天灾一爆发，我们家那点实力，自然也得快点逃命了。前面的逃亡过程还好，有族内几位化灵期长辈的护持，没有出现太多问题。但是后来，随着兽潮速度越来越快，我们也就被兽潮给冲散了。后面的路程，我是自己侥幸逃到苍灵府的，至于我家那些族人，应该还有人活着，毕竟有化灵期的长辈存在。但是能活下来多少人，不好说，这些年我也动用了不少力量，在整个两江西南部都找过，也没找到过他们的消息。” 听到这里，卫易脸上也流露出一丝黯然。 云莽天灾，对于每一个莽修来说，都是难以磨灭的回忆。甚至可以说，只要是莽修，就一定有亲人或者朋友，因为这场天灾而死去。 “但是等我到了苍灵府之后，才发现苦日子好像才刚刚开始。” 秃头齐四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小卫你那会儿年纪太小，应该不太能理解，但是咱们莽修，被本地修者排挤到何等程度。底层修者受欺负，高阶修者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当时我炼气期九重天的修为，不算太低，但也不算太高，对这件事感受的尤为深刻。任何一个炼气期后期以上修为的修士，要么受到本地修者有意识的排挤打压，要么就找个势力加入。可就算加入他们，那个条件一样无比苛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某次巧合吧，我和几个朋友被人欺负，抱团取暖，这就是血狼帮的最初来历了。” 秃头齐四说这些的时候，显得无比轻松，但是卫易听得出来，背后的辛酸，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了。 “再后来，因为我们几个人当中，有化灵期的存在，自然也就引来了很多莽修加入，实力越来越强，我也顺利突破到化灵期。但是后来……实力强了，自然也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血狼帮开始受人打压。但是这种打压，却并没有影响其他莽修加入我们，加入的人反倒越来越多。加入的人越多，我们受到的打击也就越强。” “在苍灵府，不管是城主府还是那些门派势力，都不可能允许一个独立的强大莽修势力存在。所以我很想问问，如果小卫当时你也在，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还能庇护更多的莽修？” 如何保全自己？还能庇护更多的莽修？ 这个问题，卫易倒是真的认真想了想之后，才略微想出了答案。 “只有妥协这一条路可走了。我们没有高阶修者坐镇，一旦起了大规模的冲突，肯定是我们更加吃亏。” “就是这样啦！” 这位在整个苍灵府的地下势力内，堪称执牛耳者的齐四爷，脸色变得萧索，“我们当时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不管怎么说，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去联系了府内的三大门派。我们需要庇护，城主府和三大门派，则需要府内的稳定，同时也需要一个代言人，来管理这些莽修。于是一拍即合之后，血狼帮在苍灵府地下势力中的地位，也就被这么确定了。” “底层修者总是觉得，我们这种地下势力神通广大，让人畏惧。可实际上呢？地下世界真的没那么大，在城主府和几大势力眼里，我们血狼帮这种地下势力，也许只是一条替他们放羊的狗而已。” 秃头齐四说完，只是不住苦笑，卫易亦是不住苦笑。 莽修，想要好好活着，活的更好一点，真的很不容易。 “我有个问题，以前没太注意，经老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刚注意到。” 卫易忽然皱起眉头，沉声道：“当年云莽天灾之后，咱们莽修大量北渡逃难。可是我怎么好像很少听说，有哪位周天境的莽修存在？好像就连化灵后期的高手，也很少听到啊？当年若是莽修群体当中，也有周天境的高手庇护，咱们的日子，至少也能好过很多吧？”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多年了。” 秃头齐四脸色猛地变得愤怒了起来，怨气深重。 “不光小卫你不知道，就连老哥我，在苍灵府近二十年，一样没见过几个化灵后期的莽修高手！当年云莽天灾虽然猛烈，但是在化灵后期以上的高手眼里，想要逃生总是不难的。我想了二十年，只想到一个可能。” “我们这些人，大概是被他们抛弃了。” …… 就在卫易和秃头齐四交谈的同时，卫易识海当中。 素一袭白衣宫装，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净洁肃穆。但是在这一刻，素的眼神却仿佛显得有些空洞，仿佛有泪水滑落，轻声呢喃。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但是我天玄山，不曾抛弃任何一个莽修啊！” 第五十八章 沸血丹和固元丹 大概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接下来，卫易和秃头齐四两人，只是喝酒，都没有说话。 “所以小卫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老齐我这回会帮你了吧？” 齐四仰头将一口酒灌下，抿抿嘴唇，“还是那句话，因为你是莽修。” “咱们莽修生存不易，想要活的更好些，本来就得报团取暖。像小卫你这样的年轻天才，又被那位府主大人看中，将来铁定会身居高位。至于眼下的事情，老齐我倒是觉得，只是些许障碍罢了，过去是迟早的事。” “如果说帮你，老齐我还有什么图谋的话，那也就是这个了。等到有一天，小卫你若是能身居高位的话，别忘了庇护一下，咱们这些同为莽修的可怜人罢了。不求你必须做多少事情，尽力而为就好了。” 尽力而为。 这四个字，卫易算是彻底记在心里。 尽力而为四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一定那么容易。以如今卫易的能力和地位，其实已经能够庇护一些底层的修士，但是他同样需要面对更多的麻烦。所以这个尽力，到底能尽多少力，是个很难说的事。 “若说是私心，也未必就没有。” 秃头齐四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坏笑，“小卫，你敢不敢和老哥我打个赌？” “哦？赌什么？” “我赌你和宋家人的这次冲突，最后赢得，一定是你。” 这一下，轮到卫易吃惊了。 “四哥对我这么有信心？小弟我自己可是都没什么把握的。”卫易摇了摇头，“我倒是很好奇，四哥你对我的这份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从哪来的信心，那你就不用管了。” 秃头齐四爽朗大笑，“就算是小赌怡情好了。赌钱，我老齐向来运气不好；但是赌人，我老齐还没输过。如果我赌赢了，就算小卫你欠我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如何？” “那就借四哥吉言了。” …… 齐府的晚宴，最终算是宾主尽欢而散。 整个酒席宴间，秃头齐四说的要多一些，卫易则是听得多一些。两人又聊了关于接下来卫易该如何应该舆论一事，卫易更是听得只有不住点头。 按照这位齐四爷的意思，接下来，卫易需要打点好那几家音圭门派的同时，更需要沉寂一段时间，避过这个风头再说。 人们总是健忘的。今天整个苍灵府都关注的事情，也许几天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提了。大家的眼光，总是会关注那些更新鲜的事情。 音圭门派那边，有这位齐四爷帮忙，卫易完全可以放心。至于沉寂一段时间，他如今已经被调到了十七坊，想不沉寂都不行了。 晚宴之后，已是深夜。 酒量一向不怎么样的卫易，这次仍是没有意外。最后还是这位齐四爷，派人送卫易回了家。 卫易离开后，原本微醺的秃头齐四，却变得精神十足，哪有半点喝醉酒的意思？ “四哥，您当真这么看好这个小卫先生？” 之前曾经跟秃头齐四一起给卫易送过晶卡的那个男人，在卫易离开之后，从旁边的某个房间里走了出来。这个男人，原来从始至终，就一直呆在秃头齐四附近，从未离开过。 “怎么？你也不信我的眼光了？” 男人微怔，随即摇头，“当然不是。只不过……这个小卫先生，虽然天分不错，也颇被城主府那边看中，但是对上宋家，怎么看都没有半点胜算啊？” “你也跟了我好些年了，我赌人的时候，输过？” 齐四捧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呢喃道：“如果小卫真的是和宋家正面对上，当然必输无疑。就算我再怎么欣赏他，肯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上前的。但问题是，谁告诉你小卫是对上整个宋家了？” “他如今几乎把宋家所有年轻一代的嫡系血脉，全都得罪了，这样的话……” “所以啊！你只能做我的护卫，如果让你来打理咱们血狼帮，估计用不了两天，咱们血狼帮就会被彻底除名了，还想庇护谁啊？” 秃头齐四斜瞥了一眼，男人显得有些羞愧，低头称是。 “第一，我其实并不是在赌小卫会怎么样。我真正赌的，是宋家的那个小丫头，一定能继承宋家的秘境。而且宋家的那位老祖宗，一定会支持这个小丫头。眼下宋家的那些长老们，越是疯狂，越是说明这个小丫头的重要性。我赌这个小丫头一定能胜，那么小卫的胜负，还重要吗？” 说到这里，这位血狼帮的实际控制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二，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个小丫头真的输了，小卫最后也输的什么都没有。那咱们会输掉什么吗？” “我血狼帮和宋家的关系，本就很一般。咱们血狼帮的背后，是三大宗门。而三大宗门对于宋家，一向持打压态度。咱们和宋家就算真正交恶，身后那几个门派也是乐见其成，咱们还是不输不赢的结果。” “第三，小卫是莽修，帮助莽修，本就是我血狼帮成立的初衷。如果小卫将来能成为为一位大人物，对于苍灵府的莽修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对于咱们，自然更是如此。” “而且，若是小卫赢了呢？” 秃头齐四眼神微眯，在这一刻，终于显现出其枭雄的心性来。 “要是赢了，咱们说不定就赚大了！” …… 无论是血狼帮秃头齐四的这番谋划，还是百灵房里韩婆婆的那些想法，亦或是云槐岭主峰上，某个少女的心急如焚。这一切的一切，卫易全都一概不知。 卫易知道的，只有他眼前经历的这一切。 回到自己的那座新宅子，卫易几乎是被几名血狼帮下属抬回来的。好在周良周济两名学徒今日都没有外出，照顾卫易踏实睡去。等到第二天卫易醒来的时候，又是快要临近中午的时候了。 醒来之后的卫易，迅速爬起来打算去百灵房上值。但是等他走出房门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他如今正处于公务交接期间，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被停职期间。 交接公务，时间可长可短。但是根据韩婆婆之前的安排，这次交接公务，会尽量把时间拉得更长一点，至少半个月的时间，让卫易避过这个风头。 也就是说，这半个月内，卫易无需再去百灵房或者任何一个下属炼丹房点卯了。 停职查看。 这个以往卫易只在音圭里听到的词，也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这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打开音圭，依旧有很多节目，会提到卫易的事情。但是也有几家打点好的音圭门派，开始不遗余力的替他洗白。卫易的事情，本就是子虚乌有，纯粹是被人泼脏水。所以这几家音圭门派，拿出实际的证据后，也极有说服力。故此这几家虽然声音没那么大，但是也很有效果。 接下来，他能做的，就只有静静等待，等待风头过去。 然而放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晌午过后，韩秋生的到来，再次给他带来了两个不太好的消息。 “宋家的人，在咱们商行对面，开了一家新商行。他们动作很快，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正式营业。我估计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想用跟之前同样的招数。” 很熟悉的味道啊？ 关于和宋家的恩怨，卫易之前已经和小队几人全都聊过。所以韩秋生所指的，自然就是之前宋家逼得卫易不得不远走前线，去做狩妖者的事情了。 “如果他们还是用那种手段，我们会很麻烦，而且，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赢的法子。”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宋家用了什么法子，咱们商行之前的一些老客户，都不再继续下单，以各种理由终止了和咱们的合作。这些客户，大概占到咱们之前所有业务量的一半。还有之前招揽的那些炼丹修者，也有不少人被宋家花高价挖走。给咱们供给灵草的几家，目前倒是还算稳定，但是接下来会怎么做，我也不好说。” 卫易深吸了一口气。 看起来，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嘛？ 之前第一次和宋家结怨，那个宋先吉就是用一样的手段对付他。如今唯一的变化，就是对付自己的人，不再只是那个宋先吉，而是小半个宋家。 而且这一次，对方能够调动的资源，显然更多了。卫易承受的压力，也会出乎意料的大。 “如果真的没有任何对策的话，我估计接下来，商行丹药生意这一块，会严重缩水。只有妖兽材料这一块，收入不会下降太多。但是我担心，宋家如果真的逼急了的话，说不定会对咱们的狩妖队下手。” “大爷的！老娘忍很久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到韩秋生接连带来的几个坏消息，卫易还没有表现出什么，识海当中的素，却愤怒的传音给他。 “小子，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之前那些阴谋诡计什么的，老娘并不擅长，很难帮你太多。但若是这种手段的话，老娘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这个狗屁宋家，把裤子都赔干净！” 素的传音，让卫易不由精神一震。 “这样，回头你先告诉老池他们，让老池他们几个，接下来减少进入沦陷区的次数，而且尽量小心些，不要让宋家发现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反击，我倒是有一些计划，也无需太过担心。” 出于稳妥的考量，卫易还是如此决定。毕竟老池他们和他不一样，他有城主府做靠山，如今哪怕被停职了，宋家依然不可能轻易对他的人身安全做什么文章。但是老池他们不一样，本来就是出没在沦陷区这种危险的地方，一旦宋家想要使坏水，那可就太容易了。 “哦，还有一件事，这两天你事情太多，我觉得此事不是太过重要，就自己决定了。” 临离开之前，韩秋生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停下脚步。 “前两天，周家庄有个叫周玉的，忽然找了过来，说是你的朋友。此人希望，能加入咱们的狩妖团。我听周良周济他们说，此事不假，于是也就同意了。” “周玉？” 卫易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年轻人的形象来。周家庄的那个儒雅的年轻人，卫易对其颇有好感。不过双方的交情，也就仅局限在之前那顿酒上，朋友肯定算得上，但是应该算不上太好的朋友。 “他不是在周家庄自家的狩妖队吗？怎么会要求加入咱们的狩妖团？还是在这个时候？” “听说是那位周家庄的老族长，听说咱们又出了事之后，又打算断掉和咱们的合作。那个周玉替你打抱不平，和族内闹得不太愉快。我是听周良周济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这样，你回头问他们两个更合适。” 韩秋生摇头笑笑，显然倒是并未太过将此事放在心上。 卫易也不禁莞尔。 “算了，随他们去吧！” 卫易想了想之后，倒是并没有再说什么。他自认为对于周良周济他们，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这两人对于他，也十分尽心尽力。那个周玉，也算是个不错的朋友。至于那个周家庄，卫易倒是不太在乎。因为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商行的体量，周家庄和他们的合作，只能占极小的一部分，根本无关轻重。 韩秋生离开后，卫易重新回到修行房内，然后便进入了识海当中。 “这个小玩意儿给你，你回头找几个靠谱的人手，把这个东西传给他们。只要有这个东西在，你这个商行的生意，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 一进入识海，素便直接将一篇丹方类的信息，以神识传递给卫易。 “沸血丹，固元丹。” 卫易很快就明白，素这次给他的，依旧是丹方。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两种丹药之间，似乎并非独立，而且品阶并非固定，从法阶中品到灵阶下品，都有。 “沸血丹，使用后可令自身灵力短暂陷入沸腾状态，可以起到短暂提升修为的效果。缺点是使用之后，会对修者的修为产生不良影响。” “固元丹，可缓解修者灵力沸腾后的不良影响，固本培元，稳固修者自身灵力修为。” 第五十九章 山雨欲来 如今的卫易，不管是对于修行还是炼丹，眼界都远不是曾经做苦力的那个时候，能比得上的。 对于这两种丹药，卫易几乎瞬间就看出了其中的价值。 一种可以刺激修者的灵力，短暂的增加修者的修为战力；另一种则可以最大程度上，消除前一种丹药所带来的影响，稳固修为。 两种丹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作为曾经亲自进入沦陷区狩妖的狩妖者，卫易十分清楚，这种丹药对于狩妖者来说，有多大的诱惑力。在沦陷区，任何一种能够提升战力的手段，说不定都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这种手段，肯定是多多益善的。 不过一般来说，通过丹药短暂提升修者战力的，这种丹药的药力，大都对修者自身有害。就如同素给卫易的这篇丹方，就是通过激发体内灵力从而使之进入狂暴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修者施展神通的威能，会提升许多。不过有的自然也就有失，等到这种丹药的药力过去之后，修者会进入长时间的虚弱期。而且自身修为会变得虚浮，灵力会变得不再如之前那般纯粹。 对于修行来说，一旦修为变得虚浮，绝对是相当致命的打击。 这个时候，后面的固元丹，就成了他们必须的选择了。 “这两种丹药……怎么好像是个套啊？” 卫易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前辈的意思是，先便宜一点，把沸血丹卖给那些狩妖者。然后等到那些狩妖者回头需要解决后遗症的时候，再卖给他们固元丹？” “臭小子总算开了点窍啊！” 素欣慰道：“这个狗屁宋家既然盯上了你，想要故技重施。以这个宋家的财力，跟他们硬拼消耗钱财，肯定是很不明智的。所以接下来，就需要用一点策略了。” “这个宋家，以灵植业离家，但是在炼丹方面，却一直稍显若是。从你之前搜集到的材料来看，如今宋家的丹药生意，规模极小，连准炼丹大师都没招揽到。这对你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了。” “老娘的计划是，先以沸血丹稳住市场。这种丹药，只要你有，在苍灵府这种狩妖者聚集的地方，就绝对不愁卖不出。哪怕宋家接下来拿出同样的丹药，跟你打价格战，那也无妨。你就算亏本一些，一样可以卖出去。因为沸血丹这边，你虽然稍稍赔一些钱。但是后面这些使用了沸血丹的狩妖者们，对于固元丹的需求，足够让你把之前的损失都赚回来了。” “此消彼长之下，越往后拖，你赚的越多，这个狗屁宋家赔的越惨！” “老娘堂堂一个封号真人，就不信了！还玩不死这么一个小家族了？” 想明白素的计划后，卫易忽然打了个冷颤，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这一招，实在有点太狠了。 对于以灵植业立家的宋家来说，丹药生意这一块，这些年虽然一直想要极力发展，但是却被府内诸多炼丹门派联手抵制，起色不大。接下来宋家如果真的选择在丹药生意这一块，和卫易打价格战，估计还真的会血亏一次。 “愿意购买这种丹药的，肯定大都是那些狩妖者。有这些狩妖者做客户，你完全可以再从他们手里，多收购一些妖兽材料。如此一来，妖兽材料生意这一块，问题也不会太大。” …… 有了素的保证，卫易终于踏实了下来。 之前那些阴谋诡谲的手段，无论是卫易还是素，都极为不擅长，应对起来也很是麻烦。但是像商行打价格战这种事情，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这次之后，还愿意留下来的炼丹士，商行可以更信任一些。回头你去和他们谈一谈，看看谁愿意成为咱们商行的专属炼丹修士。等最终人数确定下来之后，我会给他们一份重要的丹方。这份丹药，很可能是咱们商行丹药生意这一块，以后立足的根本。所以选人这一块，一定要慎重，越慎重越好。” 难得见到卫易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韩秋生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我知道了。商行如今常驻的炼丹修者当中，确实有几个品行不错的。不过他们大都炼丹水平一般，都是野路子出身。想要加入那些大门派或者大商行，也得不到太好的待遇。这样的人，若是请他们炼制某类特殊丹药的话，倒也问题不大。” 这倒是个法子。 韩秋生的话，让卫易脑子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商行如今规模也不算小了，确实该考虑，培养一些咱们自己的炼丹修士了。” 任何一个以炼丹为生的门派或者其他势力，最重要的无疑只有两点，一个是丹方，一个是炼丹的人。 对于绝大多数势力来说，前者无疑才是最难的。丹方这种东西，对于任何一家势力来说，都是越多越好，越珍惜越好。不过品阶越高越稀奇的丹方，肯定也就越难得到。瞧瞧宋家如今的现状就知道了，宋家肯定不缺灵钱，但是这些年竭力发展炼丹这一块，却成绩有限，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不过对于卫易来说，有素的存在，丹方这一块，反倒可以不用太过在意。 反倒是人的问题，相对棘手一些。 不过这个问题，说到底也还是钱的问题。卫易如今眼界高了，也懂得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难’的道理。说到底，只要有丹方在手，又肯拿出足够好的待遇，绝对不愁招不到合适的人。 “我记得，再过些日子，就是府内各大灵术院的春季招聘期了吧？” 卫易沉声道：“从之前熟悉的炼丹修者里面，选一些靠谱的，和他们签订协议。另一方面，回头咱们也得去各大灵术院，招聘一些刚刚毕业的灵术院学员。有天赋的更好，没有天赋的也凑合，关键是要踏实肯干。如今咱们手头不缺灵钱，缺的是靠谱的人。和他们签订的详细协议，秋生姐你自己拍板就好。尽量严厉些，一定要保证咱们的丹方不能泄露出去，这是最重要的要求。至于待遇方面，不要吝啬，关键是要招到合适的人。” “以后商行要想走得远，走得更高，必须有一群能够信任，同时能力又足够的炼丹修士支撑。这些人是咱们以后的根基，每一个的品行，都得详细把关。至于招进来以后，如何培养他们，这件事自有我来做。” …… 商行的事情，有韩秋生打理，卫易绝对放一百个心。而且他有足够理由相信，韩秋生也有这个能力，将商行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一点，在之前韩秋生打理商行的这段时间，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不过，打理商行这件事情，韩秋生虽然能代劳。但是如何培养炼丹人才，以及如何给商行弄来品阶足够高的丹药，那就只有卫易自己想办法了。 商行目前签订了协议，能够给商行稳定提供丹药货源的，就只有一些炼气期的炼丹修者，其中只有两位准炼丹师。真正的炼丹师，则只有卫易一人。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哪怕商行的沸血丹一炮打响，灵阶以上的沸血丹，仍是只能由卫易一人炼制。 任何一个势力，势力当中最顶层的那几个修者，都决定了这个势力能够达到的极限。 比如狩妖队，有了老池他们几个化灵期修者坐镇，就能想办法对付一些四阶妖兽。但因为老池他们，都只是初入化灵期的水平，能对付的自然也就只有四阶初期的妖兽，再高阶一些的妖兽，就完全不行了。再比如卫易眼下，只有他一个炼丹师坐镇，就意味着商行最多只能出售灵阶下品的丹药，而且数量绝对不可能太多。 到了炼丹师这个层次，就不是简单的用灵钱能招揽来的了。至少以卫易如今的财力，想要单靠灵钱砸来几位炼丹师，还不太现实。任何一位炼丹师，都是可以自己做主，成立一家势力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是不可能招揽来的。而对于炼丹师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无疑就是丹方和传承了。但问题在于，卫易如今自己才只是一名普通炼丹师，如何能把更高级的炼丹师传承，轻与他人？ 这是个打不开的死结。 所以，与其招揽，还不如自己培养。至于商行上限的事情，还是抓紧时间，提升自身的修为和炼丹术最合算。只有卫易自身够强，这面旗帜够大，商行才能招揽来更多的人才。 百灵房下辖的某座四品炼丹房内。 “小子，看明白了？” 随着素缓缓撤去对卫易身体的控制，卫易渐渐恢复了行动自由。 刚刚素借助他的身体，将法阶中品的沸血丹，先炼制了一下。如今卫易突破到了化灵期，素再操控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素有什么消耗。 一颗血红色的丹药，被卫易轻轻收入丹药盒内。 “炼制这沸血丹，最值钱的材料，就是这血睛兽的妖晶了。要是按成功率能达到七成算的话，一颗的成本应该在三百灵钱左右。再加上人工费用，租用炼丹房的费用，那就更高了。不过如果接下来，让老池他们专门去想办法猎杀血睛兽兽群，说不定成本还能再降低一些。” 炼制沸血丹和固元丹的成本高低，对于卫易来说，至关重要。 不出意外的话，宋家接下来，肯定还要以低价，和卫易恶意竞争，以达到打压卫易的目的。而卫易炼制丹药的成本越低，和宋家打价格战的底气就越足！ 按照卫易的估算，一颗沸血丹，在打价格战的这段时间，他能承受的极限，是每颗两百灵钱。卖到两百灵钱一颗，虽然铁定会亏本，但是后面卖固元丹的收入，却能反补一下。两相抵消，反倒不会出现什么亏损。 “有这两种丹药，足以让你和宋家在价格战中，不至于吃亏。这个宋家越是跟你打价格战，他们就亏得越狠。不过这也仅仅能让你勉强不输，想要彻底赢了他们，估计还远远不够。” 识海当中，素的传音，让卫易原本激动的心情，稍稍冷静了一下。 “一来，这个宋家以灵植业立家，灵草之类的成本，本来就很低。这一点，他们比你更有优势。再一个，人家说到底还是有钱，就算想要硬抗这种损失，承受力也会远超你的想象。” 卫易轻轻点头，脸上再次布满阴霾。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次对他出手的，并不像之前那样，只有一个宋先吉，而是几乎整个宋家年轻一代的嫡系子孙。这些人若是铁了心想要对付自己，能够拿出的本钱，也是卫易难以企及的。 入职百灵房之后，卫易也接触到了不少高层的稍微隐秘些的信息。比如关于宋家，按照百灵房的隐秘统计，宋家哪怕抛去那位老祖宗打理的那几处灵植园不算。从最近几年来看，每年的收入也应该在一千三百亿灵钱左右。换成下品灵晶的话，则是一亿三千万下品灵晶。 至于宋家老祖宗打理的那几处灵植园，里面则都是灵阶上品，乃至玄阶的玩意儿，是绝不可能以数字来计算的。 如此富庶的宋家，对于自家嫡系子孙的培养，也从来不曾吝啬。卫易估摸着，如果那些宋家嫡系子孙，铁了心的想要对付自己，能拿出的最大成本，应该在五亿到十亿之间。 这已经是卫易所有身家的数倍之多了！正常来说，苍灵府内一个资深的大商行的东家，也就只有这个水平了。像那个叶师丹坊，卫易估摸着那位叶师的全部身家，应该就在二十亿左右。 也就是说，卫易接下来面对的，就是叶公子老爹那种级别的对手。 卫易保守估计了一下，对方至少在亏损三亿灵钱之前，绝不可能收手。如果有宋家老辈人物暗中帮助的话，这个数字可能还要更高。 了解的越多，卫易感受到的压力就越清晰。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可别以为你会多轻松了。这次要想胜过这个宋家，哪怕有老娘我帮你，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素继续说道：“这半个月之内，你首先要做的，是尽量掌握沸血丹和固元丹的炼制方法。另外一件事，是想办法给老娘弄来更多的养神草，品阶越高越好！多多益善！老娘要尽量恢复一些，至少要恢复到化灵中期顶峰的神识水平，才能进行后面的计划。” “还有，记不记得你之前买来的那个面具？那块千机面？” 卫易轻轻点头。那块千机面他当然记得，能够让素称得上是好东西的玩意儿，可是就那么一次。只是后来卫易一直也没用上，自打在丹会买来之后，卫易就一直珍而又重的收藏起来。 “接下来，就需要用到此物了。” “老娘要借助此物，给你换个身份！” 第六十章 祭炼千机 自打商行顺利开始营业之后，除了去了一趟秃头齐四府上，又见了韩秋生两面之后，卫易就一直泡在炼丹房。 一连几日时间，除了周良周济两人，作为学徒一直被卫易带在身边，就连韩秋生，也再没见过卫易。而宋家的那处新商行，也即将如期开始营业。 暗流涌动。 因为宋家的竭力打压，商行新址虽然顺利开始营业，但人气一直不高。要不是之前和商行有生意来往的几个大型狩妖团，还一直稳定从商行这边购买丹药，老池他们的妖兽材料，也供应的较为稳定。如今的商行，说不定就要面临亏损的局面了。 如今的商行，说起来家业也算不小了，每天的开支大的惊人。商行自身的伙计，各种场地的租赁，和商行签订了专门协议的炼丹修士们的薪水，老池他们那边的狩妖者们，每次进入沦陷区所需要的给养……这些开销，每一笔都不是小数。加在一起，数字就更加庞大了。 如果没有收入，硬是扛着亏损的话，哪怕以卫易之前最巅峰时候的身家，也抗不了多久。而且在支撑商行几块业务全都打起架子后，卫易又支持曹家兄弟顺利进阶化灵期，还花了一千五百万灵钱去打点那些音圭门派。如今的卫易，手头上能够马上动用的灵钱，最多不超过两千万。 这笔灵钱，看似庞大，但是商行一旦所有收入全部断掉的话，估计连半个月都撑不到。 这一点，无论是卫易，还是作为商行掌柜的韩秋生，都是心知肚明。对于一家商行来说，现晶流永远是最重要的一个支撑点。只要现晶流断了，哪怕商行摊子铺的再大，一样会有马上垮掉的危险。 但奇怪的是，哪怕商行最近几日，每天的收入都江河日下，一天比一天差。作为商行掌柜的韩秋生，更是愁的每天吃不下饭。卫易却依然在泡在炼丹房里，对于外面的事情，完全不闻不问。非但如此，几天之前卫易还让学徒周良，交给了韩秋生一位清单玉简，里面列出了他需要的诸多灵草。 一看到购买这些灵草的数字，韩秋生顿时一阵眼晕。 要不是卫易做事向来靠谱，恐怕韩秋生早就一怒之下，冲进炼丹房找卫易问个清楚了。 卫易需要的这批灵草，非但数目不小，而且里面很多灵草，品阶也都在灵阶以上。最让韩秋生头疼的是，卫易竟然还列出了灵阶中品的养神草，而且后面标准的还是数量不限。 最终，韩秋生还是尽量按照这份材料清单，帮卫易凑齐了大部分。不过这些灵草，加在一起也足足花去了近八百万灵钱。 如此一来，商行原本脆弱的现晶流，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炼丹房内。 “炼化这颗养神草之后，老娘我便可以勉强恢复到化灵后期的神识水平了。接下来的对付这个宋家，倒是也更有把握了。” 素的传音，让卫易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更多的还是疲惫。 手里虽然只剩下最后一颗养神丹，但却是灵阶中品的养神丹。炼制这颗灵阶中品的丹药，哪怕卫易如今已经进阶化灵期，素控制他的身体也更加如意，仍是无比困难。 炼制灵阶中品的丹药，这就是素目前操控卫易的身体，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一颗丹药下肚，瞬间就直接化开。灵阶中品的丹药，蕴含的药力已经极为精纯，几乎只是以灵力炼化，便有一种磅礴的奇异药力，瞬间侵入卫易的灵力当中。 这股奇异的药力，并非灵力，而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力量。 卫易如今也是化灵期修士，拥有了神识，对于这种药力，自然也能清楚的感知到。在他的感知当中，这种奇异的药力，对于修复神识，似乎有绝妙的好处。不过他的神识并没有多少消耗，这药力自然也就无用。在经过一个周天的简单炼化后，直接进入了识海当中，被素全盘接纳。 这几天的时间，卫易一直在炼制养神丹，而且是炼了近百颗养神丹，还有三颗是灵阶中品。 随着最后一颗丹药被炼化后，卫易很快感觉到了不同。 不是他的不同，而是素的不同。 识海当中，素的神识仿佛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一样，在炼化了这颗灵阶中品的养神丹之后，直接突破了这个界限，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 在卫易的感知中，他自己的神识，就如同一堆篝火。而素的神识，则如同一个小号的太阳！ 这也跟素原本的周天境巅峰修为有关。 之前素受到重创，最终躲入卫易的识海当中。原本庞大无比的神识，也溃散的百不存一。就好比说量上损失的严重，但质上却没有多大变化。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素躲在卫易识海当中，连周天境修者都发现不了的原因。但是量不行的话，一样就只能龟缩在识海当中，无法做更多事情。 而后来素炼化了那么多的养神丹之后，量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恢复了。 最开始素刚刚进入识海的时候，卫易估摸着素的神识，在量上应该跟自己如今差不多，虚弱至极。不过到了现在，在量上却已经恢复到了化灵后期的水平了。至于在质上，素一直都是周天境圆满的水平，更不是区区化灵后期修士能比得了的。 素的神识，只有在炼化药力的那一刹那，有些不太稳定，完全爆发出来。但是等到素将这些药力完全炼化之后，重新将神识收敛。在卫易的感知当中，素则从之前的灼热骄阳，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明明素就在他的识海当中，但是素收敛之后，卫易却根本无法感知到素。当他神识感知过去的时候，只能感觉到深不见底，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这只是一个小手段而已，修者到了周天境之后，自然就会了。” 素说的颇为轻松，但是卫易却并不这么认为。到了周天境之后，自然就会了，那同时也意味着，只有到了周天境，修者才能掌握这种神识利用的手段。 “前辈，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连续炼制了几天的养神丹之后，卫易也是疲惫无比。尤其是炼制那三颗灵阶中品的丹药，更是让卫易消耗极大。 “以你现在的修为水平，老娘的神识恢复，暂时又到了极限。再往后，除非你进阶化灵中期，老娘就只能恢复到这个水平了。还有，以后灵阶下品的养神丹，对于老娘来说，便再也无用了。至少灵阶中品以上的养神之物，才能对老娘有效。” “至于你小子，那张面具可以拿出来了。先回复一下灵力，接下来，老娘会帮你祭炼这件千机面。” 祭炼千机面？ 卫易顿时精神一震。他早听素说过，想要祭炼这件千机面，需要他拥有化灵期以上的灵力，同时还需要至少化灵后期的庞大神识，两者缺一不可。 化灵后期的庞大神识，卫易自然没有。但是素恢复之后，却也是一样的。 按照素的吩咐，卫易开始在炼丹房中，直接恢复灵力。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使用补灵丹，而是直接通过炼化灵晶来恢复。 炼化灵晶恢复灵力，其实才是绝大多数的化灵期修者，在野外恢复灵力的手段。相比之下，使用补灵丹这种丹药，自然恢复的速度更快，但若是使用的多了，却一样有在体内留下药毒的可能。而且两者之间，肯定是用灵晶的价格更便宜一些。而在修真界内部，大家更通用的恢复灵力的手段，其实是去泡修行房。只不过在修行房中恢复灵力，速度肯定要比炼化灵晶更慢一些。除非是更高品质的修行房，可若是那样的话，花费的灵晶反倒更多了。 小半个时辰后，卫易从打坐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手心里的十几颗下品灵晶，已经全部灵气尽失，变得如同凡物了。 卫易将这些失去灵气的下品灵晶，重新收了起来。 失去灵气的灵晶，并非再无价值。灵晶本身的材质极为特殊，甚至很难人为制造。苍灵城内的各家晶行，也有收购废弃灵晶的业务。这种失去灵气的灵晶，如果重新放入那些拥有灵脉衍生的灵晶矿内，封闭一段时间之后，还能再次恢复其中的灵气。当然，这里面的一段时间，可能指的就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 一颗灵晶，按照大离官方给出的兑换价格，可以兑换一千灵钱。但若是想要兑换大笔的灵晶，苍灵城里估计就很难有哪家晶行愿意兑换了，只有去黑市才行。不过黑市上的兑换价格，要比大离官方的兑换价格高上许多，在苍灵城里，至少也要一比一千一百往上。 至于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卫易倒是听素解释过。好像是因为什么灵晶本位制度，需要以灵晶做杠杆，才能发行灵钱什么的。素解释的到底好不好，卫易也不太清楚。反正以他那点学识，是无法理解这种事情的。 当然，这和他的关系也不大。 恢复了灵力之后，卫易小心的取出了那块由千机猿面皮炼制而成的面具。 这块面具，如同一块温玉，仿佛活的一样。卫易之前炼气期的时候，还感觉不出来。等到他突破到化灵期以后，拥有了神识，又有素的指点帮助，才感觉到了这张面具之中，隐藏的磅礴灵性。这种灵性，甚至就连那块灵阶上品的云槐木，也根本远远不及其十分之一。 但若是没有素指点的那种特殊手法，哪怕是周天境修者来了，也完全感知不到其中的灵性，只会觉得是一件凡物罢了。 下一刻，素再次控制了卫易的身体。 “这块千机面，利用的就是千机猿的天赋特性。别看这玩意儿，品级只能达到灵阶极限。但炼制起来的难度，却丝毫不逊色于一件玄阶法宝。只有炼器大师出手，才能将千机猿的那种天赋神通特性，封印其中。至于价值，那就只能说因人而异了。若是对于各家的影部来说，此物的价值或许比一般的玄阶下品法宝更高。” 素一边操控卫易的身体，一边朝卫易神识传音。卫易则是已经对此麻木了。比一般的玄阶下品法宝更高？这种东西，压根就不能以灵钱或者灵晶来计算，很难估量其价值。 这件面具，绝对是卫易如今身上最值钱的玩意儿。除此之外，便是那件灵阶上品的云槐木。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远比卫易所有的生意产业加在一起，都高出十倍百倍不止。 随着素控制着卫易的身体，开始打出一道道玄奥的神通，对这张面具进行祭炼。 素这会儿施展的神通，极其复杂。卫易自忖，哪怕素愿意教给自己，想要短时间内掌握这种神通，也是极其不现实的。而且这种用于祭炼此面具的特殊神通，只需要施展一次，以后就不需要了。这也是素为什么觉得无需传授卫易此法的最重要的原因。 祭炼这张面皮的难度，远比卫易想象的更高。哪怕素亲自动手，也足足祭炼了两炷香的时间。卫易体内刚刚恢复的灵力，更是消耗了十一晶之后，才勉强有停止的迹象。 当最后一道神通印诀打入面具之后，这张面皮突然一阵轻轻颤抖，然后便直接附到了卫易的脸上，然后隐入他的面皮之下。 终于成功了。 面具既然祭炼成功，素也就不再控制卫易的身体，卫易长出了一口气。 他能清楚感觉到，此刻他完全可以轻松控制脸上的这张面具。不但可以自由将其拿下，而且使用的时候，除了开始的时候，后面基本也无需消耗什么灵力。 好奇心十足的卫易，很快取过一面镜子。镜子当中，他的面貌赫然已经完全不同，竟然变成了一个面相十分凶厉的中年男人的模样。 “这张面具，并非只有这一个面容，还可以炼制其他六种面相。不过若是想要改变面相，则需要老娘再重新祭炼一次才行。” “明白。” 卫易这会儿并没太在意素的话，他所有的好奇，全都在这张面皮上。取下面具，再换上面具，镜子里的修士容貌就瞬间截然不同，这让他玩的不亦乐乎。 “别玩了小子，干点正事！你小子眼下的时间，可不算充裕。” 素训斥一声后，终于让卫易不再玩耍。 “有了这张面具，再加上老娘刚刚恢复的神识，你小子想想，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啊？” 卫易收起之前的玩笑之意，郑重其事的思考起来。他知道素计划着，接下来要给他换一个身份，应对接下来宋家带给他的麻烦。但是究竟如何做，卫易却还没有想到。 “指望你小子开窍，老娘也真是瞎了心了。”素小声骂了一句后，再次说道：“凭借老娘的神识，再加上这张面具……” “咱们接下来，完全可以假扮一位周天境修士！” 第六十一章 宋家的真正目的 宋家的新商行，开业的无声无息。 照理来说，像宋家这种庞然大物，一家新商行开业之前，肯定要大张旗鼓，恨不得弄的整个苍灵府都知道才对。如此，才能招揽来更多的客流量，保证接下来商行的生意足够兴隆。 但是这一次，宋家开办这家商行的原因，本就是为了击垮卫易，用的是低价恶意竞争的手段，当然不能以常理论之。 这处商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将卫易这边所有的客户，全都抢过去，以达到让卫易破产的目的。而不是为了招揽来更多的客人，让商行的生意多么兴隆。 卫易站在自家商行顶层，看着下面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宋家的商行开始营业后，我们的生意直线缩水，已经只剩下原来巅峰时候的四分之一不到了。” 韩秋生脸色阴沉。这两天因为商行的事情，韩秋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整个人都好像瘦了一圈。 “宋家人用的法子很简单，就是便宜。咱们店里大部分丹药，都是大路货，他们不难搞到。甚至……直接从宋家其他的几处丹药生意里，调过来就行。咱们的妖兽材料，同样没有他们便宜。宋家的狩妖队，规模比咱们更大，大很多很多。他们狩妖的成本，也要比咱们更低。” 卫易依旧没有说话，看着楼下的人流。宋家那一边，明显要比他们这边更热闹些。 而且在宋家商行外面，有着大概三十多个伙计，每一个看着都无比精干。卫易暗中派人去打听过，这些伙计，都是从宋家其他生意那边，抽调过来的人手，都是很擅长做生意的伙计。 这些人站在商行外边，也不干别的，全力盯着卫易这边。只要有任何一个路过的客人，有想要进入卫易这边的打算，这些伙计就会直接上前，向这些客人们介绍，宋家店铺里东西更便宜的事情。 如此一来，卫易这边的客人，自然就少了。 “之前你又购买了那么大一笔数额的灵草和材料，咱们现在手头上能动用的灵钱，已经不到七百万了。” 韩秋生叹了口气，显然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濒临绝境。 尽管自打宋家开始出招，作为商行主心骨的卫易，一直表现的十分镇定，而且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韩秋生却并不看好，她想不出任何能够破解眼前局面的办法。 然而韩秋生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正背对着她的卫易，嘴角却浮现出一抹诡异笑意。 “师傅，宋家那边来人了。” 恰在此时，楼下学徒周济一路小跑着跑了上来，带来了一个让两人都很惊讶的消息。卫易转过身，无论是他还是韩秋生，此刻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宋家来人？ 宋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人过来？愿意派人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好像挺傲气的，也不跟我们说什么身份，只是说想找师傅您谈谈。” 卫易稍稍踟蹰了片刻，然后说道：“走吧，去看看，看看宋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 “我倒是觉得，应该再晚两天过来。等到这个泥腿子，真正扛不住的时候，估计自然就会上门找咱们了。” 易弦商行楼下的某间待客厅里，宋家年轻一代当中，最优秀的宋先盟、宋先晴以及那个总是喜欢躲在人身后笑的宋先薇，三人皆在此地。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的目标，毕竟不是这个泥腿子。”宋先盟脸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但是从其语气当中，却仿佛隐隐有一股焦急。 “怎么，宋先盟你着急了？” “哼！我着不着急，很重要吗？你们两个，难道不是？就算今天没有我的提议，难道你们两个还坐得住？” 宋先盟嗤笑一声以后，便再不说话。而另外两人，也没有打算接话的意思。 宋家的年轻一代，尤其是最优秀的这几人，本来就是竞争关系，彼此之间算不得多么和睦。也就是因为最近情况特殊，几人才会联手。 “诸位今日光临我易弦商行，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宋家三人并没有等待多久，便看到卫易从门外进来，三人心头皆是一震。 宋先盟站起身，故作轻松说道：“呦？看起来起色不错啊？怎么，看来你这家小商行，还能多撑几天？” “能撑多久，好像跟阁下没有什么关系吧？” 卫易语气颇为不善。他虽然没想到，对方会说的如此直接，但是也想到了宋家这几人，绝对来者不善。 宋先盟重新坐回到原位，此刻这间待客厅当中，宋家三人皆是坐着，面朝卫易。反倒是卫易这个主人，从门外进来，还站在那里，倒是有了一点被对方反客为主的意思了。 “我们几个，时间也宝贵的紧，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这一次开口的，却不是宋先盟，而是那个之前在丹会上就开始为难卫易的宋先晴。 “我虽然讨厌你，但是究其原因，倒也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你跟那个臭丫头的关系。”宋先晴平静道：“我们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与我宋家化干戈为玉帛。我宋家也不是那种蛮横的，更不愿以势压你。只要你愿意表现出一点诚意，不再与我宋家对立，我们倒是也不愿再为难你。甚至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们也不介意给你一些好处。” 卫易听完之后，脸上笑意玩味，“从始至终，好像我从来没有对你们宋家，主动做过什么吧？反倒好像是宋家，一直在对宋家苦苦相逼。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所说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们只需要你站到我们这边，帮我们对付那个臭丫头。” 宋先晴说出此话的时候，全然不顾卫易的反应，仿佛笃定卫易一定会答应。 卫易气极反笑。 “你倒是很有思想。” 卫易想了好久，最终只想到这样一句话，能稍稍形容一下自己的心情。 “如果你继续和我们作对，无论是你的商行，还是你的狩妖团，我敢保证最多半个月的时间，都会支撑不住。你会重新变成一个穷光蛋，就像你之前做苦力的时候一样。” 宋先晴极为自信的继续说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之前对你的手段，只能算是开胃菜罢了。若是我宋家真的铁了心的想要收拾你，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反倒是你若与我们合作，我们能给你的好处，也不是你能想象的。” 说到此处，宋先晴伸出两根如葱白的纤纤玉指，朝卫易比划了一下。 “两百亿？！” 卫易故作惊讶，做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只是他说出的这个数字，显然让之前胸有成竹的宋先晴，都瞬间呆滞了一下。 “你觉得，你值这个数？” 宋先晴冷笑一声，然后道：“是两个亿！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合作，老老实实帮我们做事，我们会付给你两个亿的报酬。这笔灵钱，足够你一路修行到化灵后期了。” 这话倒也不假。 化灵期的修行，需要的资源，自然是普通修者难以想象的。但是两个亿灵钱，则是同样让普通修者无法想象的数字。以苍灵府的物价，如果卫易只是一直泡在修行房的话，修行到化灵后期，估计两个亿还真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宋家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愿意开出这样的价格？ 其实自打卫易进门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宋家这几人，所说的话都显得极没有水平。 卫易这么说话，只是因为他想顺着宋家这几人的话头，毕竟刚刚他还不知道几人的来意。不过宋家这几人，就很值得商榷了。 在卫易看来，无论是这个宋先晴，还是这个宋先盟，都不是脑子不太灵活的家伙，一个个心眼比自己只多不少。可是今天，他们两个说话的水平，完全不符合卫易的想象，反倒像是他们比较着急的感觉。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自己比较着急才对吗？ 电光火石之间，卫易脑子里闪过了很多。虽然暂时无法判定，对方究竟为何会如此急迫，想要拿下自己。但有一点，卫易是彻底明白了。 这些家伙，对付自己的原因，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为了云槐岭主峰上的谢弦歌。 既然这样的话…… “我这里没有两个亿，但是两个灵钱，还是有的。” 卫易笑呵呵的从兜里掏出两个灵钱，一反手，灵钱掉落在地上。 “只要你们愿意跟我合作，马上滚出去，我不介意把这两个灵钱赏给你们。” 待客厅内，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胆子倒是不小，希望再过两天，你还有这样的底气，敢说出这种话来。” 宋家的这三个年轻人，倒是也不恼。只是却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三人一前一后，跟卫易擦肩而过，离开的商行。 这三个家伙，今日出现的原因，倒是很值得商榷啊？ 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卫易并没有马上转回头，而是想了想之后，看向了从头到尾一直在旁边的韩秋生。 “秋生姐，你听没听说过，当初宋家是怎么一步一步，逐渐蚕食苍灵府的灵植业市场，最终占据苍灵城灵植业一半份额的？” 韩秋生还在想刚刚宋家这三个人，话里话外的深层涵义，冷不丁听卫易说了这么一句后，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不过卫易的问题，她倒是也听说过，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宋家当初的手段，实在太过经典。即便在今天，很多灵术院当中，有些课程也会专门提到这个例子。当年宋家开始占领苍灵府灵植市场的时候，那位宋家老祖宗还未突破到周天境，用的手段便是依靠价格优势。 宋家的灵田，是宋家最大的优势。即便是在当时，放眼整个苍灵府，也没有哪一家会比宋家拥有的灵田更多。宋家便是依靠这个优势，大肆开始价格战。先是从最基础的灵谷开始，整个苍灵府内，没有任何一家的灵谷，能够比宋家更便宜。所以渐渐的，苍灵府的灵谷市场，便渐渐被宋家操纵。同样的，宋家也就拥有了相应的定价权。有了定价权之后，宋家自然就可以以此为根基，借以谋取暴利。 任何一个市场，哪怕再小，只要能操纵这种市场的价格，利润都是难以想象的暴利。 打下灵谷之后，宋家的崛起渐渐开始提速。除了灵谷之外，也开始占领其他灵植的市场。最终的结果，则是以那位宋家老祖宗成功进阶周天境，宋家在苍灵府的灵植业独占半壁江山而收场。 这个例子，韩秋生自然知道，但是她想不出来，这件事和眼前有什么关系。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宋家这些年往丹药生意这一块，投入的并不算少，却始终无法做大的原因了。” 卫易摇了摇头，正色道：“秋生姐，你待会儿马上告诉楼下的伙计，将店里所有的丹药，全都以成本价出售。妖兽材料的价格，则暂时不变。” “然后把你挑出来的炼丹修士们，待会儿全都叫过来，我要教给他们两种丹药。” “最后，等下需要秋生姐你亲自跑一趟，去一下几天前帮过咱们的那几家音圭门派。从店里拿五百万过去，打点此事。只要求一点，要让他们玩了命的宣传宋家的这处新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宋家这处新店里，东西足够便宜。” “你是说……” 韩秋生当然也不傻。在卫易说完这些之后，韩秋生瞬间就领会到了卫易的计划。 …… “刚才咱们确实太急了些，反倒没起到什么好作用。” 那名刚刚在待客厅内，始终没有说话的宋先薇，走出卫易的商行后，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呢喃道。 “这臭小子，最多也就只能硬气这几天了。再过两天，等他撑不下去的时候，我看他怎么来求咱们。” “不对。” “如果他只是装作硬气的话，不可能这么有底气才对啊？” “难不成，这小子自认为还有什么翻盘的手段？” 宋家三人说到这里，三人相视一眼之后，皆是摇头。以他们三人的角度来看，卫易根本就不该有任何撑下去的手段才对。 “再等等吧！以这小子的财力，最多七八天的时间，到时候，他就只有跪着来咱们门口哭的份了。” 第六十二章 秽食粉 宋家这几人，表现的越是急躁，就证明背后越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这一点，卫易坚信不疑。 随着宋家几人离开，卫易布置下去之后，大家各自开始行动起来。韩秋生负责去联系那些音圭门派，卫易则是按照计划，打算将沸血丹和固元丹这两种丹药，传授给和商行签订了特殊协议的炼丹修士。 “大伙放松一些，不必太过拘禁。” 愿意和商行签订这种特殊协议的，一共有二十多名炼丹修者。其中准炼丹师水平的，却只有两人。而且从韩秋生给的资料上来看，他们两个的水平，在准炼丹师这个层次当中，算是比较差的。 如果没有特殊机缘的话，这两人的炼丹术，估计一辈子都无望提升到炼丹师的层次。 “东家给了我们继续进步的希望，待遇更是远远超过其他丹坊，我等自当尽力而为，不让东家失望。” 两名准炼丹师里面，有一个年纪偏大的老人，约莫已经快七十多了。因为只是炼气期的修为，寿元不过百年，因此显得十分的苍老。 此人在韩秋生给卫易的资料里面，记录的信息倒是颇为相近。这名老翁姓张，成为准炼丹师已经快二十年的时间了。不过其出身底层散修，性情又比较倔强，倒是也弄不到什么太好的传承。从资料上看，此人早年为了更进一步，还加入过府内一个不小的门派。只是因为性情太过倔强的关系，在门派内很容易得罪人，所以最终也没有得到后面的炼丹师传承。再后来，此人索性就直接脱离了那个门派，自己再次出来做散修了。 加入门派，并不一定适合所有修者。比如老池他们那种人，向来喜欢逍遥，不喜受到太多约束，就不太适合加入那些门派势力。 而韩秋生能够顺利招揽下此人，也是因为韩秋生开出的条件，恰好让此人无法拒绝。韩秋生答应，此人在商行炼丹五年后，商行会在其后辈当中，挑选一人招揽进商行，并且进行悉心培养。只要此人有能力的话，商行至少要将其培养到准炼丹师的层次才行。 对于这种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福庇子孙，显然是他们最渴望的事情了。 而另外一人，其实也相差不多。 “既然之前大掌柜已经跟你们每个人，都签好了协议玉简，我也就不再赘述那些规矩了。相信大家也都是聪明人，只要帮商行尽力炼丹，商行给诸位的回报，一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多谢东家！” 二十多位炼丹修士，在得到卫易的亲口保证后，还是十分信服的。 沸血丹，固元丹，分别又有上品中品之分，一共四份丹方，被卫易分别录入到四块玉简当中。两位准炼丹师，分别掌握法阶上品的固元丹和沸血丹的丹方，日后两人也是分别炼制不同的丹药。而法阶中品的丹方，也同样被卫易分配给剩下的那些精英炼丹修士。每个人在接受丹方之前，也都按照协议，先发下了灵力誓言。 有灵力誓言约束，不同的人又只能负责相应的丹方。如此一来，方能最大程度上，保证丹方不会外泄。 这一点，不是卫易多长了心眼，而是基本所有丹坊，都是这么做的。 至于灵阶的沸血丹和固元丹，卫易暂时还没法子传给这些人。一来传给他们，他们也没人能够炼制；二来这种决定商行生死存亡的东西，一般也就只有他这个东家自己把持和炼制，才更为稳妥。 当所有人都度过一遍玉简，并且全都表示记住之后，卫易将四枚玉简重新收回。然后卫易就带着这二十多人，全都去了炼丹房，亲手为他们一一展示了一下炼丹的具体过程。当然，炼丹的时候，肯定是由素控制卫易的身体来炼制的。这段时间以来，卫易一直在帮素炼制养神丹，倒是还没来得及练习这几种丹药。若是依靠他自己的话，估计还真不一定能全都顺利炼制出来，更不要说交给别人了。 …… 将所有的这些全都做完之后，已是夜幕降临。 卫易最后一个走出炼丹房，抻了个懒腰。虽然身体十分疲惫，但心情却十分不错。 将丹方传给了这些人，又亲手给他们演示了一遍，接下来，就需要他们自己钻研领悟了。 一般来说，哪怕是各家真正的炼丹学徒，真正拜师的。师父教徒弟炼丹，也不过如此了。炼丹这种东西，需要有丹方，需要有人领进门。但是进门之后，更多的还是需要本人的天分和勤奋。 卫易已经嘱咐过韩秋生，接下来给这些人用来练手的材料，不要太小气，要敞开了供应。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先让这些人把丹药炼制出来再说。 离开炼丹房后，卫易直接回了他的那座新宅子。只是和往日不同的是，回到新宅子后，卫易既没有开始修行，也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带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再次离开了宅子。 离开宅子后，卫易更是一反常态的离开了苍灵城，朝城外走去。 夜黑，风高。 苍灵城这十几年来，几次扩建，已经很难找到明确的府城边缘。不过随着卫易离开的越来越远，四周的灯光也越来越熹微。等到他沿着官道走出五十里后，就已经完全看不到什么灯火了。 修者修行，需要依靠灵气。所以修者选择居住的地方，往往会选择灵气更加充沛的地方，比如灵脉附近。如今的修真界，绝大多数的城池村庄，都是如此。而且往往是灵脉水平越高，地面上的修士聚集地就越大。相应来说，城池也就越大，或者这个占据了此处的势力更强。 比如苍灵城，就建立在一条八品灵脉上。不过这条八品灵脉，只能算是勉强合格而已，在八品灵脉当中，算是比较低等的存在。所以相对来说，苍灵府在两江修炼界的一百五十多个府里面，排名也是比较靠后的。只不过因为云莽天灾之后，大离以整个修真界的力量，开始经营留川河防线。作为沿河府的苍灵府，得到了较多的支持，这才好了许多。 再比如说，那座整个两江修炼界的界城，地下便是一条品质极佳的九品灵脉。而那座天下首善之城的大离都城，咸安城，则是建立在整个修真界唯一的一条十品灵脉上。 但是，相较于修真界如同天上繁星一样的无数灵脉来说，同样还有很多没有灵脉的地方。而且实际上，这种没有灵脉的地方，反倒要比有灵脉的地方更多。这些地方，往往根本就没有修者居住生活。修者依靠灵气修行和生活。如果是这种没什么灵气的地方，长时间呆着的话，修者的修为甚至有退步的风险。 这种地方，往往都比较荒凉。 以苍灵城地下灵脉的品质，最多也就只能幅散方圆三百多里的地域。也就是说，离开内城一百五十里以后，基本上就等同于没有灵气的荒原地带了。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卫易便很难看到有修者在此居住。只有一条笔直的官道，和偶尔经过的一些运输兽车了。 官道上，卫易一路狂奔。 这条官道，恰好是苍灵城去往云槐岭的那条官道。 必经之路。 离开苍灵城大约五十里后，卫易终于停下了脚步。只是让人惊讶的是，此刻卫易亦是面容大变，完全就是另一幅面貌。 早在出城之后，卫易就已经带上了这张千机面，而且换上了狩妖者在沦陷区狩妖的时候，专用的夜行法衣。借着漆黑的夜色，卫易整个人如同彻底融入到周围的环境当中一样。今天的夜色本来就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卫易已经进阶化灵期，能够以神识感知附近环境，恐怕连赶路都很麻烦。 “就在这儿吧，按照我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宋家的车队，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会经过这里。” 下了官道之后，卫易在附近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等待着宋家运输车队的到来。 卫易倒也不着急。反正今天晚上，他就只有接下来这一件事，有的是时间。而且一想到，接下来能够让那几个宋家的年轻人，狠狠肉疼一次，卫易就感觉无比的畅快。 按照之前卫易打听到的消息，宋家今天夜里，会向苍灵城里运送一次资源。这一次车队上运送的资源，正是那几个宋家的年轻人，为了以低价压垮卫易，从族内运来的灵草之类的东西。 “前辈？这玩意儿确定有用吧？而且……真的不会吃死人？” 卫易躲在官道旁边，左右无事，便开始和素交流起来。 “怎么？难道你这臭小子，连老娘都信不过了？放心吧！这东西哪怕你全都吃了，也只会让你在床上躺上半个月，却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的！” 能够让自己这个化灵期修者，在床上躺上半个月……那也够厉害的了。 卫易撇了撇嘴，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这个玉盒，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玉盒里面的东西，就是他接下来反败为胜的关键所在了。 秽食粉。 玉盒当中，其实是一些暗红色的粉末，都是卫易这些天闲暇的时候，在素的指点下炼制出来的。按照素的解释，这玩意儿并没有什么品阶，只是用几种特定的妖兽血液和秽物，加上几种低阶灵草，稍稍炼制一下，就能得到。至于用处就不好说了，素只说了要是误食此物的话，性命之忧不会有，但却会出现呕吐和拉肚子之类的症状。 “反正也闲着没事，不如老娘跟你说说此物的来历。” “记不记得，你之前炼气期的时候，老娘教给你的那门神通？就是那门叫做’大吃一顿’的神通。老娘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创造那门神通的，是个奇葩胖子吗？这种叫做秽食粉的东西，也是那个奇葩胖子发明的。” “至于那个胖子发明此物的原因，倒是很有意思。那会儿胖子还很小的时候，嗯，那会儿老娘我其实也不大。我爹是那个胖子的师父，对于胖子的修行课业，要求的比较紧。那个奇葩胖子为了偷懒，就悄悄发明了此物，然后偷偷把这玩意儿撒到我爹的酒里面。我爹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不出他这点小手段？再说了，胖子耍小聪明做出来的秽食粉，最多也就对化灵初期的修者有用。让我爹发现之后，那次胖子被我爹吊起来打了好几天……” 提起往事的时候，素总是显得有些怀念的味道。不过相处久了，卫易也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什么都别问。因为就算他问了，素也不会说更多。 哪怕如今和素的关系极好，对于曾经的往事，素依旧讳莫如深。卫易除了知道，素当年是天玄山的周天境修士以外，其他的还真是所知寥寥。 小半个时辰过去，官道上的车队来来往往了好几趟，却都不是宋家的车队。正当卫易渐渐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 “来了，是宋家的车队！” 借助素的神识，卫易很轻松就感知到了，车队上宋家的标记。 “车队上只有两个化灵期，而且还都是化灵初期。有老娘的神识屏蔽，他们无法感知到你。只要你小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明白！” 卫易以神识传音。在宋家的车队接近之后，更是完全将气息隐藏了起来。直到宋家的车队经过他的面前，卫易忽然以最快的速度，偷偷将整个人附着在兽车顶部。 “都小心着点！注意四周环境。再过半个时辰，就到苍灵城了！” 在车队最前方押队的那名化灵期修士，随口喊了一句后，让卫易心跳加速了许多。不过好在，这名化灵期修者，只是例行公事的提醒车队，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第六十三章 得手 宋家的这趟车队，只有两名化灵初期，十几名炼气期后期的车夫而已。这样的护卫，绝对算不上严密。 车队的护卫如此松懈，自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苍灵府内治安一向不错，这些年府内杀人夺宝的事情，虽然也时有发生，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少的。而且像车队这种东西，要想抢夺，肯定一个人两个人不行，需要一直小型的队伍。在苍灵府，这种成规模的盗匪团体，只要敢冒头，早就被城主府剿灭了。再加上宋家的威名，确实也不是虚的。就算有盗匪，也不会不长眼的打宋家车队的主意。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车队上运输的货物，根本就不值钱而已。 宋家这趟运输的货物，大都是些法阶中下品的灵草，全都是送到苍灵城之后，打算让那些炼丹修者们进行炼丹的原料。 十几辆兽车上，所有的灵草加在一起，也不过几百万灵钱。为了运输几百万灵钱的货物，能够派出两名化灵期修士坐镇，已经算是很重视了。 如果真有人袭击车队，以宋家的财力，这点东西就算全部毁掉，人家也不会觉得心疼。就算只对那几个宋家的年轻人来说，这点玩意儿也根本连一根寒毛都算不上。 所以，卫易也没有想要毁掉这些东西的打算。 “前辈，接下来就要看您的了。” 卫易趴在兽车的顶部，尽量收敛住所有气息。他身上穿着的这身法衣，本就是为了狩妖者们在沦陷区中赶路用的，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收敛修者的气息。只要不是这些护送修士当中，有人专门修行过感知类的神通，或者一眼看到卫易，卫易倒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不可否认，卫易确实有赌的成分，但是这种赌，也是有根据的。 一般由化灵期修者坐镇的队伍，感知这件事情，都是由化灵期修者来负责的。这主要是因为，哪怕炼气期修者修行了感知类的神通，一样无法比化灵期修者的神识更有用处。 而对于卫易来说，有素的帮忙，素如今的神识无论是质还是量，都不是这两个化灵初期修者能够比拟的。只要不是这两人专门留心，或者真的有人看到了卫易，卫易就不大可能被发现。 “小子，把你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老娘吧！” 识海当中，随着素声音的响起，卫易身体的控制权，已经交给了素。 真是……太刺激了！ 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素以后，卫易就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做着一切。那个装有秽食粉的玉盒被打开，卫易‘亲手’以灵力托着里面的药粉，缓缓朝身下的灵草倒去。 所有的药粉，一经接触灵草，瞬间就扩散开来，彻底融入到灵草当中，消失不见。 这种专门炼制的秽食粉，具有强烈的融灵特性。也就是说，一旦遇到灵气充沛的东西，这种秽食粉就会很容易和其相融。 以灵力‘托着’药粉，继而散步在这些灵草上，这种手法，卫易是做不到的。也只有素这种存在，对于灵力的控制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才能做的如此轻松。 一辆兽车之后，卫易在半空中一跃而过，跳到另一辆兽车上。借着漆黑的夜色，再加上下面那些赶车的炼气期修士，一个个都相当松懈，卫易倒是也没被发现。 片刻之后，玉盒内的秽食粉消耗殆尽，半个车队的灵草，已经全部都被卫易撒上了此物。 “准备撤吧小子！” 秽食粉全部撒到这些灵草上，卫易今天的目的，也就全都完成了，素也将身体的控制权，重新还给了卫易。 若是真的如自己的计划一样，接下来只要到某个合适的机会，宋家这几个年轻人，估计就要倒大霉了。 “什么人！” 正当卫易轻轻越下兽车，准备借着路边的黑暗，就此遁去的时候。两名押队的化灵期修者当中，有一人突然暴喝了起来！ 坏了！ 卫易心里顿时一紧。刚刚他从车上越下的时候，动作稍大了一些，难不成这点疏忽，就让自己被发现了？ 下一刻，卫易就知道自己做的没错。 那名在素的感知当中，修为稍高一些，达到了化灵期二重天的修者，几乎在暴喝的同时，就朝卫易这边冲了过来。 “该死！” 卫易心里暗骂一声，但同时却又没有迟疑。一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灵符，直接拍在自己的身上。 灵阶中品，风行符。 这张灵符，是卫易为了今天这次行动，特意花了高价买来的。为的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能够尽快脱身。 “呼——” 灵阶中品的风行符，效果远不是卫易能够想象的。在灵符发挥作用的瞬间，卫易就感觉身体轻盈了数倍，仅仅是一个眨眼，卫易便出现在十余丈外。如果不是素同时开始控制身体，恐怕卫易连保持身体平衡都做不到。 对于卫易来说，眼下这种情况，马上想办法离开，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他本来就不擅长战斗，进阶化灵期后，虽然也有过打算增强战力的计划，但因为宋家的步步紧逼，一直都没来得及事先。 突破到化灵期后的卫易，虽然碾压普通炼气期修者肯定没问题，但若是对上擅长战斗的化灵期修士，还是凶多吉少。 “敢！” 那名在素的感知当中，修为已经达到化灵二重天的宋家修士，出手倒是极快。在卫易贴上风行符，已经逃出十余丈的同时，这么宋家修士悍然出手。 “轰！” 这名宋家修士，不知道是修行了什么神通，出手的同时，拳头上赫然泛起绿芒。挥拳之后，一记拳影便直袭向卫易背后而去。 修者逃遁的速度，和战斗的速度，是两个概念。 卫易贴上风行符之后，离开的速度自然不是这名化灵期修者能追的上的。但是比起这记拳芒，却又稍慢了一些。 最终，卫易虽然稍稍侧过了一些，避免被这记拳芒击中要害，但还是被擦中了后肩。 几乎一瞬间，卫易就感觉到一阵剧痛传来。 然而卫易在被击中的同时，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闪身，便继续朝前面奔跑。仅仅几个呼吸之后，便彻底消失在官道路旁的黑暗之中。 “别追了！” 这场战斗，来的太过突然。就算是另外一名化灵期修者，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 不过此人反应过来之后，却拦住了刚刚出手的那名化灵期修士，让他没有继续追下去。 “这里太僻静了，官道下面说不定有埋伏，咱们还是快走为妙。” 这两名化灵期修士，皆是护送商队的老手，自然也知道轻重。在此地战斗，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所以那名化灵二重天的宋家修士，也没有反对。只是惊走了卫易之后，两名化灵期都更加警惕了许多，同时也让车队前进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 “咳！” “咳咳！” 一连跑出去十余里，素提醒卫易，身后已经没有人跟来之后，卫易这才停了下来。 真疼啊！ 刚刚那名化灵期修者打中了他一拳，虽然被他避开了要害，但受到的伤害，还是远超想象。他刚刚身上并没有穿任何防护类的法宝，那身夜行法衣，更擅长隐匿气息，防护力确实基本等同于没有一样。 “这一拳，伤到内脏了。” 卫易以神识内视，查看了一下身体内的情况，很快就有了一个大致判断。 “估计回去以后，至少要修养半个月才行了，该死，大意了！” 卫易也是暗恨，刚刚的失误，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哼！有老娘帮你屏蔽了两人的神识感知，你竟然还能被发现，受伤也是活该。” 素却是没有任何安慰一下的意思，反倒是仿佛觉得恨铁不成钢。 “好在倒也完成了咱们的预期，还是先回苍灵城，先找个地方养养伤再说吧！” …… 回到苍灵城的宅子，已经是黎明时分。 当卫易带着伤回到宅子后，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同时住在宅子里的周良周济两人，也没有打扰。 昨晚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这名宋家修士的一拳，给卫易造成的伤害，更多的是内伤。从外面来看，如果卫易稍稍伪装一下，倒是也看不出来什么。 等到卫易服下一些疗伤的丹药，又休息了片刻后，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要顺利的话，看好戏就是了。” 因为是受了内伤的关系，只要不太多强烈的运转灵力，倒也不妨碍正常的行动。卫易也就没有继续修养，哪怕在周良周济这两人面前，也表现的一点事都没有。 …… “你是说，咱们的车队昨晚遇到了袭击？” 宋先盟看着两名昨夜押队的化灵期修士，脸色阴沉。 “那个家伙浑身穿着夜行法衣，速度很快，再加上我们害怕有埋伏，也没敢追击。至于此人的相貌，我们也没看见。好在我们发现的早，商队运送的灵草，倒是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这名化灵期二重天的修士，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宋家的外房客卿。对于宋先盟的态度，也是极为恭敬。在宋家，主脉嫡系的地位，自然是最高的。而这种被宋家高价招揽来的客卿，则是地位相对较低。 若是说的更不好听一点，这些客卿，其实就是宋家招来的保镖和打手。 “知道了，去把灵草入库吧，告诉下面，下次小心一些。” 宋先盟除了脸色稍稍阴沉一些，倒也没说什么过多的重话，这让两名化灵期，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在普通人眼里，他们这种化灵期修者，地位崇高。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底层修者的敬仰。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这种出身一般的化灵期，日子其实同样过的没那么舒心。 宋家给的待遇，固然是最好的。可是在宋家做事，他们这些化灵期客卿，一样要看那些真正宋家人的脸色。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根本称不上任何自由。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闲散惯了的化灵期修士，明明能够加入那些大势力，却依旧愿意独自逍遥的原因。 无他，不愿意听别人吆喝，让人家指使而已。 两名化灵期客卿离开后，宋先盟回到商行楼上。临上楼之前，他又看了眼对对面卫易的那座商行。 “你们觉得，车队受到袭击这件事情，和这个姓卫的有关系吗？” 宋家的商行内，不单单是宋先盟，其他几个此次联手对付卫易的主要宋家的年轻人，全都在此。 “咱们宋家最近这些年，有老祖宗坐镇，敢跟咱们为难的，也就只有城主府和三大宗门了。运送灵草的商队，虽然每年也会遇到几次偶尔的袭击，但大都是一些特例，很少有人敢真正惹我宋家的。” 宋先晴想了想，继续道：“这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但是，不管是不是他，好像都无关紧要吧？” “那倒也是。” 几名宋家人同时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要真是这小子的话，那反倒是好事。这点东西，就算被他一把火烧了，对咱们也没什么影响。就算再多个几十车，几百车，咱们也不放在眼里啊！” “就是！说不定就是这小子狗急了跳墙，没法子可想了呢！” “让护卫们注意一些，接下来几天加强防卫。如果这小子再来玩这种手段，一定要抓住他，到时候问题不就全解决了？” “嗯！这是好办法！” “……” 对于商队可能存在的风险，几名宋家嫡系子孙，却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对于他们来说，这点资源，若是真的能让卫易栽到他们手里，他们反倒会觉得赚大了。 “不过，也不要太大意。”宋先盟却是摇了摇头，微微皱眉道：“我听说，这小子昨天去联系了几家音圭门派。倒不是为了给他自己洗清，反倒是让这几家门派，给咱们打广告，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说不定是这小子想要对咱们示好，希望咱们高抬贵手，放过他一次呢！” “对，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咱们也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他，非要此人自己上门，磕头来求咱们才行。” 对于这几人的大意态度，宋先盟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示赞同。 这几个人，越蠢越好啊！他们越蠢，等到拿下那个臭丫头对秘境的控制权后，自己也就越容易得手！ 宋先盟如此想着，恰在此时，此处商行的掌柜，忽然走了进来。 “先盟少爷，先晴小姐……” 这位掌柜，也是个宋家的外姓客卿。修为虽然一般，为人倒是圆滑的很。此人一进门，便朝着几位宋家年轻人，一一打过招呼，一个都没有落下。 “咱们商行从今天早上开始，客人的数量忽然增多了许多。比起昨天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增加超过一倍了。” 第六十四章 借势 “从今天上午来看，对面宋家的客流量，比昨天至少提升了八成。这应该只是开始，等到明天的话，人估计会更多。” “老池他们也在联系认识的狩妖团，但是这些狩妖团或者闲散的狩妖队，要反应过来，至少也要等到明天。” 易弦商行顶层，卫易看着楼下宋家商行的人流，嘴角流出一丝坏笑。 “确定他们那边的价格，也都下调了？” 韩秋生听到这个问题后，点了点头，回答道：“下调了，但是和咱们之前预期的价格相比，还是稍高了一些。仅仅只是比咱们这边的丹药价格，稍低了一点而已。” “这个价格，会不会只是接近他们的成本线？或者……就算稍稍低一点的话，哪怕咱们招来的客流量再多，宋家一样能够承受的起啊？” 韩秋生忧心忡忡。 从卫易让她去联系那些音圭门派的时候，韩秋生就猜出了卫易的想法。她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极好的办法。 既然对方打的是价格战，卫易他们调低价格，宋家也只能继续下调价格，而且是要比卫易这边更便宜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将卫易这边的客人，全都吸引过去。 只是这样一来，肯定会出现一个问题。 当卫易这边，价格降到足够低的时候，宋家那边，如果再继续降低价格，就一定会亏本！ 不过相对于宋家来说，只要能亏掉的钱，还在一定的限度之内，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宋家本来就以有钱而闻名，哪怕亏掉一个亿，对于宋家来说，也是可以轻易接受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快宋家的亏损速度。 卫易让韩秋生去联系那些音圭门派，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修者，注意到宋家这边的价格便宜。宋家这边客人越多，亏损的就越快，他们能够撑的时间就越短！ “我当然知道，这点损失，对于宋家来说，肯定不算什么的。” 卫易倒是很有自信，好像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而且，若是靠一个拖字，就想战胜宋家，那也未免太过不现实了。如今主动权在宋家手里，宋家完全可以随时变招，用其他法子来对付咱们。” 韩秋生沉默着点头。 这个道理，她当然也懂，这也正是她担心的地方。 “再等两天再看吧，事情肯定会有转机的。”卫易说到此处，却是不再提及后面应该做什么，而是话锋一转，问道：“秋生姐，之前我教给他们的固元丹和沸血丹，已经炼制出来了吗？” “已经炼制出一些了。不过昨天他们才刚刚接触丹方，短期内成丹率肯定不会太高。” “这没关系，”卫易摇头道：“只要能炼制出来就行，就算产量少一点也没关系。接下来供给他们练手的灵草，千万不要小气，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让他们每个人都能熟练起来，为商行稳定供货。” “最近苍灵城的市面上，普通的辟谷丹，价格是多少？” 卫易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好像和眼下宋家的问题完全没关系。不过韩秋生还是下意识的答道：“最近苍灵城灵谷价格偏高，市面上辟谷丹的价格，一般在十八个灵钱左右，也有个别开价到十九个灵钱的，怎么了？” “咱们店里，这种法阶下品的辟谷丹，卖多少钱？” “十五个灵钱。”韩秋生叹了口气，“辟谷丹本来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这个价格，也就比原料成本高不到四个灵钱，连炼制的人工费用都合不上，根本就是在赔钱。” “那么，宋家那边呢？” “更低一点，应该在十四个灵钱吧。不过，宋家在原料灵草这一块，拥有的优势太大。哪怕以这个价格出售，他们还是不一定会亏欠啊？” “十五个灵钱，咱们勉强不亏钱，但也不赚钱；十四个灵钱，宋家依旧能不亏钱。” 卫易忽然邪魅一笑，然后问道：“但是十四个灵钱这个价格，对于其他丹药店来说呢？” 韩秋生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终于有点想明白了卫易的意思。 不过当韩秋生还想还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卫易摆了摆手，继续道：“秋生姐，你真的不用再想更多了，相信我，最多再有三天，一定会出现转机的。咱们眼下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快点让商行的炼丹修者，把沸血丹和固元丹炼制出来。要不然的话，等到三天之后，有大量的修者来咱们店买这两种丹药，咱们却因为没有货而赚不到钱，那才是真正的亏大了。” …… 不得不说，有几家音圭门派帮忙造势，宋家这处新商行的名头，扩散的速度要远比想象的更快。 苍灵城里的音圭门派，大大小小有上千家。不过能够具有一定影响力，规模稍大一些的，就只有不足百家了。更多的还是那种小音圭门派，勉强能够生活而已。 对于这种小型的音圭门派，很少有大金主能够瞧得上眼。像之前宋家找来的，就清一色都是那些大型的音圭门派。这没法子，毕竟人家声音更大，钱花出去也更有效果。 不过这一次，卫易却告诉韩秋生，专门去找这种小门派。理由也很简单，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是让更多人知道宋家新店东西便宜的事情。这样的话，声音大小倒是无关紧要的，最要紧的是声音要多，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而最终事实证明，卫易的选择，果然也是正确的。 难得有卫易这样的金主，愿意花钱去和这些小型音圭门派合作。这些门派也是鼓足了劲，玩了命的滚动播出各类广告。 仅仅两日之后，有关于宋家的这个消息，就几乎被半个苍灵城的修士都知道了。 这些修者当中，当然绝大多数，只觉得是宋家招揽客人的手段，并不一样真的那么便宜。但还是有一部分好事修者，愿意亲自过来看看。而结果，显然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这些修者多半都是炼气期的底层修者，而宋家出售的丹药，为了和卫易这边打擂台，出售的也基本上都是低阶丹药。 火了！ 宋家这边的消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瞬间在全城爆炸开来。那些亲身来过一次的修者，看到这边的东西，竟然真的这么便宜，自然开始大肆采购起来。而这些修者回去之后，自然也会和一些关系亲近的朋友或是亲人说起此事。如此一来，消息传播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了。 方进看着商行内无比拥挤的人潮，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样。 作为这处商行的掌柜，他当然知道，几位宋家嫡系子孙开了这家商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挤垮对面那家商行而已。 方进是经营商行的老手，在经营生意这一事上，经验十足。要不然也不会被宋先盟几人选中，从别的地方特意调过来。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宋家这次纯粹打价格战的缺陷。不过他几番思量之后，却依然决定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而没有想要多嘴提醒什么。 原因有二，第一，是因为方进知道，就算自己说出这个缺陷来，也不会得到那几名宋家嫡系子孙的认可，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他看得出来，宋家的年轻人们，这次似乎是铁了心的想要对付那个小卫。他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人家打价格战，反倒会让人家觉得，他是不是另有所图。 第二，他也是个莽修。 不管是同为莽修的那份惺惺相惜，还是看不惯宋家这些年轻人如此跋扈。总之，方进虽然事先就看出了一些问题，但他还是选择老老实实闭嘴，打算坐看这次宋家栽一个跟头。 但他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却似乎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这次宋家针对的那个卫易，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宋家这次的弱点，出手又准又狠。他粗略算了一下，开业第一天的时候，商行这边，大致只亏损三百万灵钱。但是等到第二天，那些音圭门派开始滚动播放广告的时候，亏损的缺口就瞬间翻了一倍，将近七百万。 至于今天，尽管这会儿离打烊关店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但是方进已经能够大致估算出，今天的亏损，估计要接近千万了。 从今天商行一开门，那些底层修者们，就疯了一样的涌入。不管遇到什么丹药，不管对他们有用没用，只要看见，马上抢走。 对于这种情况，如果是正常经营的话，方进会瞬间以商行缺货为由，暂时关闭店面。反正商行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接下来就可以直接恢复正常的价格，重新恢复正常经营了。 但是那几个宋家的嫡系子孙，这次却仿佛失心疯了一样，竟然直接打算硬抗全部损失，只为了能够将对面那家商行挤垮。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已经不是八百，而是八千甚至八万的愚蠢方法，方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他只是一个掌柜，真正说了算的，还是那几名宋家嫡系子孙。 “掌柜的，那位齐四爷刚刚派人来传话，说希望晚上能请您吃顿饭？” “齐四哥？” 方进作为莽修，而且是化灵期修为的莽修，跟那位秃头齐四，自然也是认识的。不过方进略微思量了一下，却猛地摇了摇头。 “我听说前两天对面那个小卫，被那些音圭门派的消息缠身的时候，就是齐四哥帮忙联系了几家音圭门派，渐渐压下去的。今天四哥约我，说不定也是为了帮小卫。我虽然也很同情他，可是如今我作为宋家这边的掌柜，必须有自己的底线。宋家虽然对咱们苛刻了一些，但这些年对咱们，待遇还是给的很到位的。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叛宋家。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不合道义了。” 方进倒是想的通透。对于宋家，他自认为并不欠宋家什么。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多半也是因为他自身的努力。而且对于莽修，宋家向来持打压态度。这使得他哪怕能力足够，在宋家依然得不到应有的承认。只不过宋家在待遇一事上，确实也不曾亏待了他。 所以方进打定主意，这个时候，既不要在宋家这边多嘴什么，更不可能被判宋家，去帮助那个小卫。 “齐四爷派来的人说，以您的性子，多半晚上是不愿意去见四爷的。但是那人又传了齐四爷的一句话，如果您不愿意过去的话，也不求您帮那个小卫，只是接下来几天最好装病。接下来几天，千万不要再来商行。而且商行里的莽修兄弟们，能调开的，尽量也让他们离远点。” “哦？” 方进眉头微皱。他有些想不明白，那位秃头齐四，为什么会这么给他传话。难不成，那个小卫接下来，还有什么大动作？ 不过，若是真像秃头齐四说的这样，装病，两不相帮，好像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四爷，我确实是病了，今天晚上就先不过去了。” …… 当宋家的商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吸引更多的修者涌去的时候。苍灵城内，某家著名的食阁，一个最顶层的包厢内。 “宋家这次，势头做的很足啊？” 包厢内，一张桌子上尽是各种顶级灵食。这一桌子灵食，估计就要抵得上普通化灵期狩妖者，整整小半年的收入了。 但在今天，桌子边上的十几个人，显然没有任何一个，对这些灵食感兴趣。 十几个人当中，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稍稍年轻些的。不过就算年轻些，至少也要四十岁往上了。而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中年男人，赫然正是那位叶公子的父亲，那位叶师丹坊的真正东家。 只不过，这位声名赫赫的叶师丹坊的东家，在这座包厢当中，地位似乎隐隐有些敬陪末座的意思。 “咱们这些人，身后的门派或是丹坊，这些年来虽然彼此之间也有竞争。但是，阻止宋家进军苍灵府丹药业，却是咱们的共识。” 一名老者缓缓开口，这位老人声若洪钟。其真正的身份也非同一般，却是那个青焱派的掌门。 “不错，这次宋家做的，虽然只是针对那个卫易，但是我觉得，未免声势有些太大了。说不定，人家本就存了搂草打兔子的心思，想要借这次机会，顺便彻底打响宋家丹药的名头呢？” 此话一出，包厢内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一沉。 阻止宋家进入丹药业，是早年大伙联手决定的事情。 宋家以灵植业立家，在灵草上的优势，本就难以比拟。如果让宋家进军丹药业，让宋家站稳了脚跟。以宋家的灵草优势，估计会很快打垮在做的所有人，让苍灵府的丹药生意这一块，也变得宋家一家独大。 在座的所有人，要么是某家大丹坊的东家，要么是某个靠炼丹立足的门派掌门，没谁是傻子。唇亡齿寒的道理，每个人都明白。 “诸位，那个小卫，与我那犬子，倒是不错的朋友。” 此刻在包厢当中，那位地位并不算很高的叶坊主，忽然缓缓开口，然后掏出一块玉简来。 “这个小卫，今天早上，倒是忽然派人给我那犬子，送来这样一份玉简，让他转交给我。我看了一下，玉简里的东西，或许对咱们接下来如何阻击宋家，会有很关键的影响。” 这位叶坊主说话的同时，已经将玉简递了出去。玉简在众人手中流传，片刻功夫之后，当所有人都读完之后，玉简重新回到这位叶坊主手里。 “这位小卫，倒真是让我惊讶了。” 包厢内，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是很快的，众人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那位青焱派的掌门，更是笑的尤为肆意。 “这个小卫，之前在丹会上的表现，就相当不错，还让府主大人，特意现身关照了一次。没想到如此短的时间过去，这个小卫，就再次让咱们大吃一惊啊？” 青焱派掌门大笑道：“看来这一次，咱们这些人，恐怕难免要让这个小卫，直接借势一次啦！” 第六十五章 永子巷扛把子 转眼，又过去了两日。 最近这两天，对于苍灵府的很多底层修士来说，无疑是很喜庆的两天。宋家出售丹药之便宜，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而形成相反对比的，在宋家商行对面，那家名叫易弦商行的陌生商行，却是门可罗雀。 有好事修者，也愿意到易弦商行那边去看看。不过很快的，却又马上又有宋家这边的伙计过来，推销宋家那边的东西如何便宜。 此消彼长之下，卫易那边，就显得更加可怜了。 不过也有细心的修者，在卫易那边仔细转了转之后，发现易弦商行这边，丹药价格，同样要比市面上正常价格要低上不少。只是比宋家那边，要稍高一些。而且有一种名叫沸血丹的丹药，按照其介绍，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修者的灵力变得更加狂暴。这种特殊的丹药，对于狩妖者来说，自然是大受欢迎的。而且比起宋家那边，价格也不算贵太多。于是很多狩妖者，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买上一颗回去，打算试试效果。 因为宋家那边，最近几天来的修者实在太多的缘故。有这些修者做基数，哪怕一百人里面，最终只有一位狩妖者，最后在卫易这边买了一颗沸血丹，最终的数量依然相当可观。至少易弦商行这几天，每天炼制出来的沸血丹，大都是中午过后就销售一空了。而其他丹药，有对面做比较，则基本上完全就没卖出去几颗。 至于宋家那边，就比较夸张了。 宋家这边，因为价格太过便宜，导致前来的修者越来越多。到后来，基本上是整个商行里，所有丹药都已经售罄，而且宋家的伙计每取来一些丹药，就会被人迅速抢光。而每天早上，宋家的商行开门之前，也会有大量的修者在门外排队。来这边的修者之多，到最后，甚至使得城卫军都不得不专门派人过来，以防发生特殊事件。 而在这种诡异的喜庆之下，也有很多消息灵通的修者，打听到了事情的内幕。知道宋家这么做，是在打压对面那家商行。不过这对于普通修者来说，并不是太关心。大家更关心的，是自己能抢到多少便宜丹药。 宋家出售的丹药，往往比市面上的丹药价格，要便宜至少两成，有的甚至达到三成！这种价格，绝对是错过了就再也不会碰到了！所以就算身家再寒酸的底层修者，也会专门为了省钱，过来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丹药。底层修者巴不得每天都有这种神仙打架，谁输谁赢不重要，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而在这种环境下，宋家的这处新商行，不知不觉之间，位置却开始显得有些尴尬了。 易弦商行，顶层。 今日在商行顶层，小队几人无一例外，全都在此。在补给基地带狩妖团的几人，特意赶了回来。而老马和韩秋生夫妇，也专门过来壮壮声势。 “都准备好了吧？” 卫易看向韩秋生，眼神当中却充满了炽热。 “已经和叶师丹坊那边的人接触过了。咱们只需要开一个头，后面的事情，顺水推舟就行。” 卫易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为了对付宋家，彻底击败宋家，卫易做了很多很多。所有的一切，今日都将直接出现在台面上。 卫易忽然笑容玩味道：“秋生姐，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做苦力的时候，有个外号，叫永子巷六岁以下儿童扛把子？” “什么意思？” 韩秋生被问的满脸错愕，没明白卫易这话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其实也是会刷无赖，会在巷子口赌邻居家小孩，抢他们糖吃。” 卫易哈哈大笑，不再管满脸错愕的韩秋生，然后转回头看向楼下，脸色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能不能击败宋家，就看今日了。 …… 临近正午，宋家商行门外，依旧人山人海。 自从宋家这处商行开业第四天之后，前来购买丹药的修者，就一直需要排队才能进入。而且过了正午之后，商行内很多丹药，就开始直接缺货。所以很多修者，干脆就起了大早，早早站在商行外面排队。可即便这样，不管宋家从别的地方，调来多少丹药，门外修者的队伍，总是会越变越长。 然而今天，正当商行外面，派出的队伍越来越长，很多修者都在盘算，接下来能不能买到适合自己的丹药的时候。在街道尽头，忽然出现一群苦力打扮的修士。 而且随着这群苦力们接近，人们很快发现，这群苦力不但人数很多，至少在三百人以上。而且在苦力们中间，好像还用担架抬了几个人过来。 当这群苦力，满脸煞气的走向宋家商行的时候，大家都不自觉的闪开一条道路。等到这群苦力走到商行门前，商行外面，直接腾出一片空地来。 “让宋家的掌柜出来，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为首的这名苦力，说话时底气十足。 宋家商行门外，本来排队的修者就多。经这些苦力过来这么一闹，顿时围观的人更多了，整条大街都变得水泄不通。 “吵什么吵？你们想干什么？” 这些苦力出现后，很快，商行内便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干什么？”为首的苦力汉子冷哼一声，然后转身退后两步，朝向四周的人群。 “大伙给我们评评理！我们这些苦力，本来赚钱就不容易，生活困难啊！前两天，听说宋家这处新商行，丹药比较便宜。我们好些人为了给他们宋家捧捧场，也为了给自己弄点便宜丹药，就来他们这边，买了不少丹药。我们很多兄弟，甚至当时还在留川河前线。听了这个消息以后，还特意跑过来了。” “大伙也知道，云槐岭宋家，一直在咱们苍灵府名声不错。宋氏的老祖宗，更是咱们整个苍灵府所有修者的骄傲！人心都是肉长的呀！我们也愿意多给宋家捧捧场！可你们呢？为什么要用一些劣质丹药，来坑我们这些本来就没钱的穷人！” 苦力汉子说到这里，快走几步，走到那几个被他们抬来的同伴身边。 “大伙看看，他们几个，本来都是好好的。就是因为吃了宋家的丹药，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开始的时候，就只是拉肚子，然后就开始昏迷！我们去看过医师，医师说这种情况，没有五万灵钱，根本就不给治！我们是苦力啊！都是一个灵钱一个灵钱赚的！本来就是为了省点灵钱，谁知道宋家这么对我们！” “你胡说！” 那名宋家商行管事，见到周围修士渐渐有被这名苦力煽动起来的迹象，立刻站了出来，怒喝道：“你血口喷人！我宋家向来以品质和公道著称，从来没买过任何有问题的东西。谁知道你们这几个苦力，是因为什么才这样的？跟我宋家的丹药，有什么关系！” “和你宋家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你说了更不算！” 苦力汉子指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怒道：“我们已经报了官！到底和你们的丹药有没有关系，只要让百灵房的大人们，检验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兄弟们，咱们这些苦力，本来就活的艰难！” 这名苦力汉子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吼道：“咱们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一切结果，都等城主府的人查过再说！可今天宋家要是不给咱们一个理由，咱们就不走啦！” “对！不走啦！” “没这么欺负人的啊！” …… 这群本该位于修真界最底层的苦力们，原本并不会被任何一个宋家人看在眼里。哪怕只是商行的一个普通伙计，也有资格觉得自己身份地位更高些。 但是今天，当这些往日了最底层的苦力们，集体在宋家商行外静坐的时候，商行内每一个宋家人，却都感觉到了害怕。 站在对面商行顶层，俯瞰着下面正在发生的这一切的卫易，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来。 没有最强大的力量，只有不会用的力量。 那名商行管事的出现，并没有让事情得到缓解。相反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修者聚集围观过来，事态反而渐渐开始发酵。 服用了宋家这段时间出售的丹药，并且有跟那几名苦力相似症状的人，并不算少。只不过绝大多数人，更多的只是拉肚子，然后头有些发晕，倒是没有直接昏迷过去。不过经苦力们这么一闹，这些人也开始注意到问题的所在，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宋家这边来，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宋家丹药的关系。 随着宋家这边事态的发展，那些鼻子向来灵敏的音圭门派的修士，也纷纷赶了过来。大概在苦力们出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一队城卫军战部的军士出现，负责维持秩序。同时到来的，还有十几名百灵房的修士。 为首的那人，卫易还真认识，正是百灵房内一名姓孟的一品执事，负责的正是管理府内丹药市场这一块的事情。卫易在百灵房做事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和几位一品执事，也只是打过几次招呼而已，并不算熟悉。倒是今天的事情，闹得确实很大，不然也不会让一名百灵房的一品执事亲自出马。 此人的出现，让卫易原本还有些不踏实的心，直接放回肚子里了。 他知道，这位姓孟的百灵房一品执事，私底下和府内几大丹坊的坊主，关系都非常不错。此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卫易打死都不相信，背后没有那几位大坊坊主或者几个炼丹门派，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随着这位孟姓一品执事的出现，商行内原本还算淡定的宋家人，终于开始忐忑起来。 …… “这个孟执事，他怎么来了？” 宋家商行这边，几名宋家嫡系子孙，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从刚刚那些苦力出现之后，他们虽然没有一个人露面，但却一直在幕后控制着事态的发展。 “这个孟执事，和咱们宋家关系浅淡。这个时候去跟他攀关系，殊为不智。” “也没必要去和他攀什么交情。咱们宋家出售的丹药，怎么可能有问题？那些炼丹的修士，都是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老手，一个个在咱们宋家干了至少也是五年起步。就算有那么一颗两颗丹药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所有丹药都有问题！” “不过此事倒也怪了！咱们宋家，以前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情。” “八成是外面那些苦力，受了谁的指使，单纯来咱们这边闹事而已。我猜，和对面那个姓卫的脱不了关系！” “这个姓卫的要是真敢这么干，回头一定要让他后悔当人！” “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等百灵房的人查完了，知道咱们的丹药没有问题，自然就真相大白了。说不定，还能给咱们宋家增加点人气呢！” 这些宋家嫡系子孙，对于百灵房修士的到来，虽然有些忐忑，但也谈不上畏惧。 在他们看来，既然自家的丹药没有问题，那就放手让他们查就是了！ 只有宋先晴和宋先盟两人，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方进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在？” 宋先盟忽然开口，这个问题问的所有人都一愣。倒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原因，恰恰是因为，商行掌柜方进，两日前正是跟宋先盟告了病假，说修行的时候灵力不小心运行差了经脉，这两天需要休息。 “我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呢？” …… 为了显示公正，百灵房修士对于宋家丹药的检测，直接公开。 当然，在进行检测之前，百灵房的那位孟执事，难免就要站出来，说一些台面上的话，安抚一下大伙。至于检测的丹药，则是分别从宋家眼下商行当中正在出售的丹药，以及一些从围观修者手里，回收回来的宋家之前出售的丹药。这部分已经卖出去的丹药，当然也要宋家修士亲自看过，确定是自家所卖的丹药才行。 检测的时间，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显得极为漫长。 接受检测的丹药，一共四十份，分为不同种类。这些丹药一一检测过去，百灵房的修士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所以围观的修士，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结果。 两炷香的时间之后，随着某件检测法宝，闪过一阵迷蒙的光芒之后，四十份样品丹药，全部检测完毕。 “大人，检测结果出来了。” 很快，有百灵房的修士，将一份检测结果的玉简，交到了这位孟执事的手里。这位孟执事只是翻阅了一下玉简，眉头便瞬间皱了起来。 “经百灵院检测，四十份样品，有十二份样品当中，含有不明成分。该成分，疑似可以导致修者产生一些不良反应。” 当这位孟执事缓缓说出这些的时候，躲在商行内的宋家子孙，一个个瞬间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按照大离律令，需要暂时封锁商行。商行内所有的东西，暂时全部扣押。详细的情况，我们需要回百灵房，对所有样品进行进一步检测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第六十六章 爽 “根据百灵房权威检测，宋家出售的丹药，疑似含有不明成份，会导致服用修者产生腹泻、头晕等不明症状。关于这种不明成份的详细信息，目前百灵房还没有进行详细披露，本派将进行持续关注。” “震惊！云槐岭宋家，竟然出售劣质丹药，坑害普通修者。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受昨天宋家劣质丹药事件影响，今天早上，苍灵城内多家云槐阁外，出现大量示威者。本派稍早些时候，联系到宋家族内长老宋云评前辈。以下是宋云评前辈，对于此事发表的看法……” “宋家的劣质丹药事件，日前已经引起府内各界人士高度关注。关于这种不明成份，本派特别邀请的几位炼丹师前辈，却各有不同的看法。” 打开音圭，各家音圭门派播放的内容，铺天盖地一般，全都是有关宋家的消息。 如果说，之前卫易那点脏水，还只是部分音圭门派受了宋家的指使，有意为之。范围虽然不小，但也只局限在某一部分修者当中。 但是宋家这次不一样。 作为苍灵城公认的第一家族，也是公认的最有钱的家族。宋家这次丑闻，产生的影响绝对是空前的。 底层修者，本来就对于那些大势力既敬又怕，而且总想着这些大势力，私底下会不会总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这次宋家的事情一经爆出，瞬间吸引了整个苍灵府所有人的眼球。甚至不光是府内的修者，以宋家的影响力，就连一些外府修士，都开始关注过来。 而作为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卫易这会儿正坐在老马姜宁夫妇的那家食阁里，一边摆弄着音圭，一边和小队几人痛快畅饮。 无论结果如何，宋家接下来如何解决。这一次，宋家肯定是栽了大跟头了。 “其实，我之前也就是想到，宋家这次大幅降价，会侵害到城里几家大丹坊的利益。只要咱们稍加引导，那几家大丹坊大宗门，就一定会联起手来阻击宋家。而他们的联手，就是我想要借来对抗宋家的势！” “单凭咱们的力量，要想很快战胜宋家，除了借势这个法子，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了。” “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 说到此处，卫易灌了一大口酒，显得极为豪气。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愿意跟着痛打落水狗的，居然不只有那几家大丹坊，和那几家炼丹宗门。就连玉山派、拂水宗和麦芒宗这三家，竟然也愿意主动来掺和一脚！” 小队几人，也是轰然大笑。 这会儿能形容大伙心情的，估计就只有一个字了。 爽！ 整件事情，虽然起因是因为卫易和宋家几名年轻人的争执。最开始的布局，也是卫易一点一点的谋划。但等到劣质丹药时间被揭发出来以后，再后面的事情，卫易就只有做壁上观的份了。 因为，亲自下场开始参与桌面下较量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估计。 对于那几家大丹坊和炼丹门派，他们联手抵制宋家，是因为宋家侵害了他们的利益，倒也情有可原。可是苍灵府三大宗门，这次借此事联手对宋家发难，可就意义深远了。就连卫易，也是今天早上施公子过来主动透露，他才恍然大悟的。 原本在卫易看来，以宋家的实力之强，哪怕有那些丹坊和门派联手抵制，也不该这么狼狈才对。凭宋家的财力，完全可以在此事发生之后，用灵钱去堵住所有人的嘴，包括那些抵制宋家的丹坊和炼丹门派。 直到施公子透露这个消息之后，卫易才瞬间明白，原来是三大门派在暗地里发力了。 至于说三大门派这次愿意出手的原因，当然和卫易没什么关系。卫易也是听了施公子的解释之后，才想明白其中的厉害。 玉山派、拂水阁和麦芒宗，这三家宗门，作为苍灵府传统的三大豪强，每一家的历史都至少在五百年以上。而且三家宗门在苍灵府开始三足鼎立的时间，也是有两百年以上的时间。 唯有宋家不同。 如今在很多苍灵府修者的眼里，宋家的强大，毋庸置疑。宋家的实力之强，绝对不逊色于三大门派中的任何一家，甚至隐隐有强过拂水宗和麦芒宗的倾向。如此一来，随着宋家的崛起，原本三足鼎立的格局，就开始演变成四分天下了。 苍灵府就这么大，能容纳的势力，也就这么多。而且自打云莽天灾之后，大离朝廷对于前线府的管控，开始大大加强以后，三大门派的势力，本就收缩了不少。再加上宋家的崛起，则更是从原本三家宗门的盘子里，分出了一块大大的蛋糕。 这是三大门派，无论如何都不想接受的。 实际上，这些年来，无论是三大门派之间，还是三大门派和宋家之间，台面上虽然一团和气，可台面底下的争斗，从来就不曾缺少过。如果不是因为前线府需要以稳定为主，城主府强行压下各种大规模的争斗。说不定某两家之间，早就已经把战部拉到某地，直接干上一架了。 而在这种诡异的平衡下，三大门派这次抓住宋家的失误，联手发难，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卫易手持酒坛，开始微醺。一边心情极为畅快，最近因为宋家所带来的压迫感，一扫而空；另一方面，卫易也在想着施公子今天过来，表达的另外一层意思。 今天施公子过来，除了告诉卫易，三大门派开始下场较量之外，更是想要提醒卫易，让卫易尽快把自己从这次风波当中摘出来。 别看这次冲突，最开始是因为卫易而产生的。可当眼下局面，上升到宋家和三大门派的争斗时，卫易若是再掺和进去，那就真有被碾成渣的可能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卫易也没有想要继续痛打落水狗的计划。而且说实话，这次他虽然让宋家吃了个大亏，但估计还远不到能够让宋家伤筋动骨的程度。他也乐的接下来把自己摘出来，看着三大门派替他报仇。 至于他自己，暂时还是老老实实积攒家业，提升修为更稳妥。 “既然三大门派亲自下场，接下来，宋家面对的局面，估计够让他们手忙脚乱一阵的。”老池一边喝酒，一边说道：“估计短时间内，没精力再来关注咱们了。” “没错！不过也别太松懈了。” 卫易微微摇头，“这次虽然让宋家栽了个大跟头，可是从此以后，估计跟宋家算是结上死仇了。所以趁着宋家这段时间焦头烂额，没时间顾及我们这边，还是要抓紧时间，增强自身实力才对。” 卫易的话，自然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同。 “接下来，要好好培养一下咱们自己的炼丹修士。这些炼丹修士，以后应该就是咱们最大的一份家底了。经此一事之后，宋家这处商行肯定开不下去了，可他们这么一闹，无形中倒是给咱们也带来了很多客人。这两天来，咱们店里的销售业绩，不是也比以往高了不少嘛！” “除此之外，我们狩妖团，也要抓紧时间发展。趁着宋家这段时间无暇他顾，必须要让狩妖团彻底成型，需要经历几次恶战才好。” “不光这样，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买些灵田？招一些灵耕农？咱们商行，主营的就是丹药和妖兽材料的业务。妖兽材料这块，全都是狩妖团的事情。可炼丹这一块，如果咱们有自己的灵田和灵耕农，很多低阶灵草，便能够减少对外界的需求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是该考虑考虑了！” …… 相比于卫易这边的欢快气氛，宋家这边，则显得尤为难过了。 三大宗门亲自下场，哪怕只是台面下的较量，一样让宋家感觉压力极大。 “你们干的好事！” 宋家族堂内，今日族人数量众多。二十四位家族长老，除了寥寥几位身居要位，确实无法脱身的，剩下的家族长老，今天全都过来族堂这边了。 而坐在族堂主位上，宋家的当代族长宋云楼，则是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 “平日里，在族内争斗一番也就罢了，居然还弄的满城风雨，给我宋家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族长在宋家平时积威深重，一旦族长发火，就连其他长老，都只有暂逼锋芒的份。至于说此刻族堂里的这些个宋家年轻人，那就更只有低头挨训的份了。 “外人都说，灵植业是我宋家的立家根本，这当然不假。可你们想没想过，我宋家真正立足的根本，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族长宋云楼低声喝问，不但是对此刻族堂内的这几个年轻人，更是对所有长老。 “我宋家真正立足的根本，只有两个！” 宋云楼声音极其威严：“一个是老祖宗！另一个，则是我宋家几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声誉！” “若是名声败了！我宋家就算有再多的灵钱和灵田，又有什么用处！” 族堂内，雅雀无声。 这种寂静的氛围持续了好久之后，终于有长老缓缓开口：“这几个孩子，这次自然是做错了。可是念在他们年轻气盛，倒也可以原谅。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错？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这次麻烦最要紧。” 这位长老说的合情合理，瞬间引来了很多长老们的赞同。但这种看似很合理的说法，却让这位宋家族长心中冷笑。 因为，刚刚那位开口的族内长老，是此刻族堂里，正在被他训斥的这些年轻人当中的一员。 堂堂宋家族长，放眼整个苍灵府，地位绝对能排进前二十的厉害人物，这一刻忽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宋云楼忽然觉得，宋家好像也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强大。 “这件事，自然是要解决的。” 宋云楼环顾四周之后，族堂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但是你们几个，必须为这次的事情，受到一些惩罚！全都给我滚去后山，给我去闭关思过半年！” 这位宋家族长，说到最后，已经是近乎吼出来一样。所以这一次，倒也再没有任何一位宋家长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再说什么了。 …… “这个小家伙，倒是挺有意思啊？” 城主府内的某间茶室，当那位气质儒雅的苍灵府主，读完手里的某份玉简之后，忽然笑出了声。 “能够让宋家吃这么大一个亏。这十多年以来，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吧？” 府主许鸣川笑容玩味，放下手里的玉简后，沉默无声，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第一次注意到这小家伙，这小家伙是在炼丹房，以炼气期七重天的修为，炼制灵阶丹药。”当时我便觉得此子天分不错。嗯，在咸安城这算不了什么，但在咱们苍灵城，要是让那几家门派知道了，估计就要为了他打破脑袋了。但是，当时我也只是觉得他天分不错，倒也没想过别的什么。” 躲在阴影当中的阿大，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以许鸣川的眼光，对于这种级别的天才，确实也很难让他太过动心。 “后来，我又在炼丹房那边遇见过他一次。当时只觉得和这小子，说不定有些缘分。但再过的，却也没再想太多。” “直到丹会上，此子一鸣惊人，同时阿大你又把查到的资料给我看了，我才终于注意到这小子。” 说到此处，府主许鸣川忽然眼神微微一凝，显得有些冷冽。 “按你查到的情报，当日韩胡子和赵新诚厮杀的时候，此人恰好就在战场附近。而且作为一个低阶苦力，还最终活了下来。非但如此，自此之后，按照你的情报，这小子的修行速度，还突然开始飞跃起来。” “这些东西连在一起，全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天玄九色莲的机缘，或许就在此人身上！” 府主许鸣川，眼神忽然变得冷冽起来，沉声道：“我甚至怀疑，那位当初名义上持有天玄九色莲的莲海真人，也许并未真的死去，说不定就像那些演义小说里说的一样，一缕残魂，就潜伏在此人身上！若是这样的话，此人在那次战斗之后，修行速度变得极快的事情，也就能很好理解了。” “所以，我当时才会亲自露面，跟青焱派的人打了声招呼。想着要把此人，弄到我城主府麾下，今后慢慢观察。可没想到，青焱派的那些蠢货，竟然还误会了我的意思，把此子定为了头名。真是……”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阴影当中，隐隐传来阿大的神识波动。 “我也没想好。” 这位府主大人，忽然如同开玩笑一样，耸了耸肩，表情无奈。 “就算那位莲海真人，真的没彻底死透，此刻就正躲在那小子的识海里面，我能做什么？马上出手，彻底灭杀了这位莲海真人？我倒是应该能做到这点。可问题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对大离又有什么好处？想想这位莲海真人的特殊身份，这根本就是一份烫手山芋啊！娘嘞！为什么要在我苍灵府？如果能直接推给界城那边，老子还用想这些麻烦事？” “要是哪位莲海真人真的死透了，这个小家伙，真的只是得了一份天玄九色莲上的机缘，那倒是容易了。能够得到一份这样的机缘，说明此子本身，身上绝对有大气运！这样的话，我倒是不介意真的将其收为弟子，将来为我大离再培养出一位高手来。” “将此人收为弟子，倒也确实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法子。” 阴影当中，再次传来阿大的神识波动。但这一次，却让这位府主大人，脸色瞬间变化了好几次。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第六十七章 收徒 对于苍灵府的一些高层修者而言，最近一段时间，府内的暗流，要比平时汹涌了很多。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去年麦芒宗和城卫军之间的冲突。听说当时是那位麦芒宗宗主，和城卫军的韩将军因为某事撕破了脸，所以双方关系才急转直下。不过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后，随着两人去了一趟城主府，所有的暗流便直接消散于无形了。 所以这一次，人们也觉得，城主府为了府内的稳定，会直接出手稳住双方，将这些暗流消泯掉。 但奇怪的是，城主府方面，这次却仿佛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在城主府的这种默许下，宋家和三大宗门，也没有一点要收手的意思。宋家虽然这次势单力孤，但是这次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半点妥协。哪怕舆论和双方的实力对比，对宋家都很不利，宋家依然表现的极为顽强！ 而对于卫易来说，这段时间因为宋家焦头烂额，没有精力再找他麻烦，他反倒轻松了很多。百灵房那边，卫易借口交接工作，一直还没去那个十七坊报道，一直处于停职状态。所以接下来这段日子，卫易倒是能抽出大量的时间，来指点手底下这些炼丹修士了。 当然，所谓的指点，肯定是素代替卫易来进行的。 然而这种轻松的日子，卫易并没有过上多久。当气喘吁吁的孙胖子，出现在卫易面前的时候，带来了一个让有些错愕的消息。 “小卫啊小卫，你说你，不去房里按时点卯也就算了，也没个准地方呆着！胖哥我找遍了你家和你的商行那边，才有人告诉我你在这儿。” 卫易尴尬笑笑。他这几天，其实一直在指导商行的炼丹修士，倒是真没怎么去过商行那边。 “快跟我走吧！婆婆让我来叫你，说找你有急事。” “急事？”卫易感觉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婆婆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 孙胖子一摇头，满脸脂肪甩动，“婆婆没说，我当然也没敢多问。不过我在百灵房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婆婆显得急躁过，这是唯一的一次。” 急事？ 满脑子困惑的卫易，跟着胖子回到百灵房。路上卫易想过很多种可能，也和素稍稍交流了一下，觉得说不定和宋家有关，也可能和他在百灵房的差事有关。但到底是什么事情，卫易则不会判断。 “臭小子，这些天你倒是够自在的，连过来点卯都不来了。” 进门之后，韩婆婆先是瞪了卫易一眼，然后从玉简小山后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指了指门口。 “跟婆婆走一趟吧！府主大人要见你。” 这一下，卫易彻底惊呆了。 …… 那位堪称以一己之力，震慑住整个苍灵府的苍灵府主，竟然点名要见自己？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卫易想到了很多很多。 之前虽然在青焱坊外，卫易跟这位府主大人，有过两面之缘。而且据他猜测，这位府主大人，之所以丹会的时候愿意替他说话，说不定也是因为，之前在炼丹房那边，知道他当时炼制紫气凝璇丹的事情。 但这次不同。 这一次，那位大人并不是以什么灵术院夫子的身份，而是以实打实的府主身份！ 以府主身份见他，这位府主大人，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 从百灵房到城主府，中间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当卫易跟着韩婆婆进入城主府后，发现城主府这边的守卫虽然森严，却无一人出来阻止韩婆婆的进入，反倒是个个见着行礼。 看得出来，韩婆婆应该是经常来城主府这边，所以城主府的守卫也都认识。 “不用害怕，咱们的府主大人，最是和气。这次找你过来，要是婆婆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好事。” 一路上，见到卫易心思重重，韩婆婆便出言安慰道。 和卫易之前对城主府的想象不同，步入城主府内，卫易发现这里除了灵气密度比外面又高了一些，可以比得上一般的三品修行房外，其余的倒是并没有太特殊的地方。 或者说……有什么特殊之处，是自己眼界太低，没看出来？ 两人一路深入，很快，韩婆婆便带着卫易，穿过府内的几座庭院，进入了城主府深处。直到一座外形古朴的阁楼外，韩婆婆终于停下了脚步。 “直接进来就好。” 然而还没等这位韩婆婆开口，阁楼当中，便有一个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却是与之前卫易在炼丹房外，见识的那个炼丹师身份的府主大人，截然不同。 这座阁楼，从外面看上去，只有三层。 进入阁楼后，卫易才发现，原来这座阁楼内部，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寒酸。 “上去吧！府主大人在三层等你。” 韩婆婆送卫易进入这座阁楼后，便停步不前。指了指旁边的楼梯，示意卫易自己上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卫易把心一横，朝韩婆婆点了点头后，便独自上楼。最终，在阁楼的三层，卫易上来之后，看到有个男人，正背对着他。 卫易朝男人躬身行礼道：“下官卫易，见过府主大人。” “嗯！” 这位府主大人，依旧没有转头。 “能够以炼气期七重天的修为，炼制紫气凝璇丹，你这小家伙，倒是也有些天分。” 府主此话一出，卫易心中顿时一惊。 他知道，府主肯定知道他当初炼制紫气凝璇丹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这位府主大人，这次专门把他叫过来，又专门提起此事，是为了什么？ “怎么？不认识我了？” 下一刻，这位府主大人站起身，同时转身向卫易。卫易赫然发现，这位府主大人，此刻已经是之前见过的许夫子的模样了。 “许……许夫子？” 这个时候，卫易很适时的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来。 许夫子淡淡笑了笑，继续道：“先前我两次请你去灵术院，结果你好像一次都没去过啊？” “这个……” 见到卫易有些不知所措，这位许夫子连忙摆手，说道：“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做灵术院夫子的事情，府内少有人知道，你也不要出去声张。我之所以愿意在你面前显露真容，也是为了解开你的疑心。” “这次叫你过来，原因也很简单，只有一件事。” 府主许鸣川忽然正色道：“卫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弟子？ 在这一刻，卫易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他很想马上问问识海当中的素，但是此刻在这位周天境后期的府主大人面前，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妄动。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走了狗屎运，被这位府主大人看中了？ 脑子里闪过了无数想法，但却在电光火石之间。 “愿意。” 卫易没有任何迟疑，迅速答应了下来。被一位周天境后期的顶尖高手，亲口询问要不要收为弟子，若是还有迟疑的话，谁都会觉得有问题。 “既然你愿意，那就好。” 府主许鸣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收你做弟子，也是看中了你在炼丹上的天分。在决定今天叫你过来之前，我也派人详细查了下你的底细，发现你也就是在最近一年之内，修行开始突飞猛进，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炼丹。看得出来，你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机缘。” 卫易心情开始渐渐紧张了起来。 他早就知道，自己修行速度突然加快这件事，绝对瞒不过那些大势力的探查，更别说瞒过这位府主大人了。所以，早在他突破到化灵期之后，就开始通过一些渠道，悄悄放出风去，说自己是在沦陷区内，偶然得了一位化灵后期前辈的遗物。 只是不知道，这个解释，能不能在这位府主大人面前，蒙混过关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能得到机缘，说明你也是福源深厚之人。至于你的机缘到底是什么，我倒是也不会多过问。” “就算有机缘在身，能够在炼气期七重天的境界，就炼制出紫气凝璇丹这种玩意儿，还是说明你天分不错。” 府主大人的这番话，总算让卫易稍稍放下心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怕这位府主大人，察觉到素的存在。既然他不愿意多问，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府主许鸣川忽然摇头一笑，说道：“在咱们苍灵府，其实是有一位炼丹大师存在的。” 然后，这位府主大人，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府主大人，竟然是一位炼丹大师？！ 这个消息，而且是从许鸣川嘴里亲口说出来的，着实是让卫易吃惊不小。 众所周知，苍灵府的炼丹师群体中，已经上百年没有出过真正的炼丹大师了。而且府内几个以炼丹立身的大门派，也都没有炼丹大师坐镇。 “你不用奇怪，苍灵府没有炼丹大师，这个说法倒也不错。我并非苍灵府本地修者，本来出身中州修炼界，是十几年前从中州那边，被直吏院特意过来的。而且我平时也不参与府内的炼丹业，知道此事的人，也不是太多。” “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本府主一个炼丹大师，总有资格教授你炼丹术了吧？” 话说到这里，卫易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不过，说了这些，你还要明白一点。”许鸣川忽然正色道：“想要做我的弟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以你现在的修为和炼丹术，我最多也只能收你做记名弟子。若是想做我的亲传弟子，你需要表现的更优秀才行。” “你可愿意？” “愿意！” …… 从阁楼上下来，卫易手里多了一块身份腰牌。 这块身份腰牌，按照那位府主大人的说法，今后卫易可以自由出入城主府，包括城主府内的一些典藏室，也对他畅通无阻。除此之外，倒是在没有任何特权了。 但是，这些所谓的特权，其实都比不上这块身份玉牌所代表的真正意义！ 府主的弟子！ 整个苍灵府都知道，府主大人，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一名弟子，连记名弟子也一样。 “小子，大人收你做弟子了？” 韩婆婆倒是一直都在阁楼外等候。等到卫易下楼，韩婆婆看到卫易手上多出来的那块腰牌，自然也就明白了。 “你这小子，大概是最近几年，苍灵府最幸运的家伙了。” 韩婆婆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无奈一笑，说道：“有大人在背后给你撑腰，看来，以后宋家除了那位老祖宗以外，是没谁敢明着找你麻烦了。” …… 当韩婆婆和卫易离开阁楼，并且缓缓离开城主府后。阁楼上，刚刚还一直微笑示人的府主许鸣川，脸色渐渐沉重了下来。 “我刚才说的话，应该够直白了吧？” 许鸣川忽然开口，却是对那位隐藏在阴影当中的阿大说道。 “你为什么不多装一点前辈高手的风范？”阿大隐隐发出神识波动，回应道：“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懒，不愿意收弟子的吗？” “你以为我愿意？” 许鸣川撇了撇嘴，显得有些无奈：“关键是，如果这位莲海真人，真的在这个小卫身上，我要是弄的复杂了，我怕人家领会不到我的善意啊！我能怎么办？既不能表露出我知道她的存在，还要跟她结下一份善缘，更不能日后留下把柄，我也很难办啊！” “真麻烦！” “是很麻烦。” 躲藏在阴影当中的阿大，忽然从阴影中渐渐显露出身形，说道：“刚刚我用神识观察过这个小卫，可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啊？你确定……不是你想多了？” “那是因为你神识修为不够。” 许鸣川忽然正色起来，道：“刚刚我也用神识仔细观察过，确实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在这个小卫的神识当中，我却隐约发现了一丝不同之处。这个小卫的神识，仿佛有些微分裂的倾向。” “什么意思？” “当年天玄山有一门神通，叫做彼生术，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彼生术？！”一直平静无波的阿大，听到彼生术的名字后，忽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若是这门神通，确实是有可能的。不过……能够修行这门神通的，不是只有……” “你可别忘了，这位莲海真人，当初在天玄山上，是什么样的身份！想修行一门神通，很难吗？” 许鸣川低声道：“若不是这层身份，我哪还用如此顾忌？” 第六十八章 出关 能够成为苍灵府主的弟子，一位周天境六重天的顶尖高手的弟子，哪怕只是记名弟子，也足以让很多年轻天才打破脑袋了。 就算是记名弟子，也是一样的。 卫易不知道，其实自打这位许府主空降到苍灵府后，有不少苍灵府的高层人物，明里暗里打招呼，希望自己的后辈，能够拜入这位名副其实的苍灵第一人的门下。但是这位府主大人，却没有给任何人面子，一律推辞拒绝。 那些大人物大概也不知道，这位府主大人，之所以不收弟子，真不是因为顾忌到收徒会产生什么影响，只是单纯的懒而已。 而这种前提下，这位府主大人，忽然收了个徒弟，哪怕只是几名弟子。可想而知，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有府主做师傅，有这张牌傍身，卫易相信，以后宋家是不可能再来明着找自己的麻烦了。 再来找自己麻烦，那可就是打府主大人的脸。在苍灵府，恐怕就算是宋家，也要慎重考虑得罪现任府主的结果吧！ 根基已成！ “难道……就因为我之前炼丹，被这位府主大人看中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吧？” 离开城主府后，卫易依然觉得有些不现实。“前辈，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做梦？” 识海当中，素嗤笑一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刚才自打你迈入城主府的门，你的一举一动，就一直在这个苍灵府主的神识观察下？而且你进入那座阁楼后，更是有两道强横神识，几乎将你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 “嗯？” 卫易顿时脸色一变。 “两道神识？刚刚不是只有那位府主大人一人在吗？他们这种神识感知，应该不会感知到前辈吧？” “这个，老娘也不知！” 素坦然道：“老娘刚才为了不被发现，只能躲藏在你识海深处。虽然这段时间，老娘恢复了不少。可要想反过来去感知这两人，却是做不到的。不过老娘敢肯定，刚刚那处阁楼里面，确实有两人存在。而且另外一人，修为应该不比那个苍灵府主差多少才对。” 卫易心中凛然。 不逊色于府主的高手？那就意味着，这位隐藏高手，修为应该也是在周天境五六重天。这样的高手，在苍灵府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任何传闻的。 看来，府主大人身边，果真还有隐藏的高手存在！ “到底有没有发现老娘的存在，这一点，倒是应该不会，或者说，可能性极小。”素再次说道：“你对彼生术这种神通并不了解。只要不是这两人修行过什么特殊的神识类神通，绝不可能发现。” “反倒是你，这次手里有了这张牌，接下来就算那个宋家，应该也不敢再随意对付你才是了。” 对于这一点，素倒是难得和卫易的看法相同了。 在苍灵府，没有任何人或者势力，敢于违背城主府的命令。 这一点，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云莽天灾发生之后，大离为了打造留川河防线，使这条防线足够坚固。大离朝前线沿河诸府投入之大，任何人都想象不到。而这种投入，自然也包括建立更强有力的城主府，派遣更强大的府主。 如今的苍灵府府主许鸣川，当年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被紧急从遥远的中州修炼界，直接空降调到了苍灵府，担任府主一职。 而后面的十几年里，许鸣川也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大离朝廷的任命，一点都没有错。 短短两年时间，这位许鸣川府主，几乎以一己之力，压服了三大门派，让三大门派乃至宋家，对城主府只能俯首帖耳。 个中细节，卫易虽然知道的并不详细，但是有关于此的传言，却多的数不胜数。 “不过，这城主府里面，也并非像我想象的那么豪华啊？” 素反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周天境修者所在的地方，就该用灵晶铺满地面，灵气密度高到你进不去，身边所有的东西，品阶都在灵阶甚至玄阶以上？” 卫易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副难道不是如此的表情。 “难道……不是这样？”卫易反问道。“反正要是有一天，我成了周天境修者，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那是你！” 素怪叫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所以你这辈子，只能是一个化灵期修士了。” “其实，真正到了周天境之后，或者更准确一点，到了周天境中期以后，修者对于外部资源的需求，就越来越低了。” 素感慨道：“周天境修者更需要的，是对天地的感悟，对法则玄奥的领悟。这种东西，单纯的打坐闭关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外物更是无用。在炼气期或者化灵期，修者有一件厉害法宝或者灵符，往往就能越阶杀敌。但是到了周天境中期以后，外部力量所能带来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小。也正是因为这样，绝大多数的周天境修士，会渐渐摒除外界的干扰，往往会成为常人眼中的苦修之辈。” “而且，到了周天境中期以后，你会发现常年闭关的周天境，会越来越少。到了这个阶段以后，如果单纯靠打坐苦修，一样无用。所以很多周天境中期以上的修士，便开始需要游历天下。依靠外物和单纯的努力打坐，能提升到的极限，也就是周天境初期了……” 卫易听到这些，只是笑了笑，却也只是当做一些特殊的见闻，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毕竟，他如今真正见过的周天境，除了素以往，就只有这位府主大人而已。 他眼下更在意的，还是这个府主弟子的身份，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大好处。 …… 这段时间以来，云槐岭这边，一直被一种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从最底层的灵耕农，到最顶端的宋家长老，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压力。宋家这些年崛起速度太快，自打那位宋家老祖宗突破到周天境以后，整个云槐岭一直发展的顺风顺水，从来没出现过最近这样的局面。 三大门派，很默契的联手开始打压宋家。 谁都不知道，这种局面会持续多久。而这种打压，最后又会给宋家带来什么样的打击。 “当——” “当当——” 这一天，当宋家依然阴云密布，被三派压制的越发难受。主峰之上，一声声悠扬的钟声，猛然响起，传遍整个主峰。 老祖宗出关了？！ 所有的宋家高层修士，听到这阵钟声之后，全都精神一震。 在宋家人心里，这位老祖宗的意义，就如同定海神针一样。每一个宋家人都坚定的认为，只要老祖宗在，宋家就会一直繁荣下去。哪怕遇到眼下这种挫折，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如今老祖宗出关，肯定是老祖宗打算亲自出面，解决宋家眼下的困境了吧？ 一想到这一点，主峰上所有的宋家人，都觉得眼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对于老祖宗的崇拜，让他们很自然的觉得，只要老祖宗出面，眼前的困境，很快就能轻松解决了。 然而绝大多数宋家人不知道的是，在钟声响起的同时，宋家的高层人物，包括那位宋家族长，表情都是一脸错愕。 他们事先也不知道，老祖宗会在今天出关。而在事前，他们没有任何人得到过老祖宗的传讯，也没有任何人，主动朝宋家老祖宗闭关的那座洞府内，去说过最近宋家面对的困境。 每一个宋家高层都知道，相比于如今宋家面对的困境，老祖宗闭关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但既然这样的话，老祖宗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出关呢？ 当很多宋家高层，还在无比困惑的时候。在主峰峰顶，有个浑身大红色衣衫的少女，正站在洞府外。 按照宋家的族规，主峰峰顶，除了宋家老祖宗主动召见以外，有资格随时过来的，就只有宋家的当代族长，和几位老祖宗明确给予过这种权限的族老。其他人，哪怕是很多家族长老，一样不能随意到主峰峰顶这边来。曾经有一位宋家长老，醉酒之后误闯主峰峰顶。最终被家族严厉惩罚，连家族长老的名头都被摘掉了。 而某个喜欢穿红色衣服的少女，大概是这些年唯一的例外了。 谢弦歌心里有些忐忑。浑身灵力波动不稳，显然是修为刚刚突破，还没来得及稳固修为。 她只有在之前认主秘境的时候，才见过老祖宗一面。而那个时候，老祖宗曾经明确说过，等谢弦歌进阶化灵期之后，要来峰顶找他一次。 于是，在闭关苦修了近两个月，终于突破到化灵期之后，谢弦歌来了。 “进来吧丫头。” 主峰峰顶，随着洞府打开，传来一个沉闷声音。 谢弦歌小心翼翼的走进洞府。对于这座主峰峰顶上的洞府，对于任何一个宋家人来说，都是心中真正的圣地。可惜这么多年里，有资格进来的，寥寥无几。 谢弦歌虽然在心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宋家人，但是对于这位老祖宗的崇拜，她却和其他宋家人没有任何区别。 洞府内，有个灵耕农打扮的汉子，正坐在那里，静静等待着她。 “参见老祖宗。” 谢弦歌见到这位宋家老祖宗后，恭敬施了个万福。 “你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我以为还要再等两个月的时间。”灵植夫打扮的宋家老祖宗忽然眉头一皱，沉声道：“丫头，你修为可尚未稳固，就不知道，先稳固一下修为，再来峰顶？” 宋家老祖宗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搭在少女的额头。下一刻，谢弦歌只觉得一股温和的灵力进入体内，帮助她将刚刚凝结出的灵璇，彻底稳固了下来。 “这只是外力，回去之后，你还是要自己多多修行，好好将修为稳固下来才是。要不然的话，对你日后的修为提升，可是相当不利的。” 宋家老祖宗说完，便收回手臂，指了指旁边的蒲团，示意少女坐下。 “老祖宗，我之所以这么急着过来，连修为都没来得及稳固，是因为……” 少女坐下后，便和这位宋家老祖宗，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谢弦歌说这些的时候，心情极其忐忑。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她一直努力修行，就是为了今天能当面在老祖宗面前，亲口说出这些事来，希望能够老祖宗能够替她主持公道。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反倒不知道，老祖宗究竟对此事究竟会是什么态度了。 良久之后，少女终于将所有的事情经过，全部讲完。 然而这位宋家老祖宗，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说完了？” 宋家老祖宗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种小事，你觉得值得你费这么多心思？” 少女呆若木鸡。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老祖宗竟然会如此回答她。 宋师行随手一翻，手上多了一道通讯灵符。随手在上面注入一段信息后，灵符便化为一只青鸟，朝洞府外迅速飞去。 盏茶功夫后，青鸟重新飞回，落入宋家老祖宗手中。 “事情的经过，我已尽知。” 在读完返回的信息后，宋家老祖宗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一些，微笑道：“先歌，你要记住，今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费太多心思。之前我曾和族内打过招呼，看来，族内对我的意思，似乎是有所曲解啊？我刚刚已经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你在宋家的地位，等同于族长。这些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就好。稍后，族内会根据此事召开族会，会彻底定下此事的。” 这……就完了？ 少女脸上惊讶之色更甚。她怎么都没想到，最终事情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还有，什么叫……自己去处理就好？ 宋家眼下的这种局面，是自己一个刚刚进阶化灵期的年轻人能解决的了的？ 然而没等少女继续解释，宋家老祖宗却已经再次取出一枚玉简，说道：“小青，见了我也不想出来露个面了？” “哼！老宋！你又不是我主人？我干嘛理你？” 宋家老祖宗话音落地后，从谢弦歌眉心处，忽然有个巴掌大的翠绿色身影飘出，落在少女肩头，赫然正是那个秘境之灵。 “丫头，你如今突破到化灵期，意味着你能够彻底认主秘境。有些东西，你也该知道了。再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小青就是了。” 老祖宗将手里的玉简递给少女，谢弦歌下意识的观看起玉简里的内容。然而这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里，少女表情的变化，大概是这辈子都前所未有的精彩了。 许久之后，当少女终于读完玉简后，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显然，玉简当中的内容，对她来说，有太大的冲击。 “现在，还觉得刚刚你说的，是什么大事吗？” 这个时候，宋家老祖宗再次开口，少女愣了一下之后，缓缓摇头。 “族内的事情，以后你自行决断就是。只要不把咱们宋家，彻底弄垮了，问题都不大。这件事，稍后我会召开族会，和所有族内长老亲自说明。至于宋家眼前的困境，过几日我会亲自出去一趟，去和三大门派的那几个老家伙聊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今，老夫已经跻身周天境三重天，以后继续闭关苦修，对于修为进境的帮助，也不大了。所以接下来，老夫会亲自指点你的修行。” “唯一的难点，在于你自己。丫头，你懂了吗？” “我懂了。” 谢弦歌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毅，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 和解 府主大人收弟子了。 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在苍灵府的某些圈子里，如同爆炸一样，迅速传播开来。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卫易，却是在数日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而且，还是从前来祝贺的施公子和叶公子的口中得知。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种喜事，都不告诉我们？” 施公子一脸鄙夷。 “你们消息也太快了吧？” 卫易也是十分意外。因为自从他被那位府主大人收做弟子后，到现在才不过两天。而且这个消息，他只告诉了小队几人，然后又给云槐岭上的少女去了一封玉简。其他的人，他一个都没告诉。而且就连小队几人，他也打过招呼，先不要外传。 当日知道此事的，只有他和那位府主大人，或者说如今应该叫做师父，最多也就只有那位韩婆婆而已。 这就意味着，消息的源头，应该是从城主府那边放出来的。 难道那位府主大人，有意让人知道此事？ 卫易心思玲珑剔透，瞬间就想清了其中的关节。若真是那位府主大人有意如此，只怕是为了让外人知道，卫易是他的弟子之后，府主弟子的这个身份，能够庇护卫易。 看来，这位府主大人，对自己还真是不错呢！ 我们两个得到消息还算比较早的，也是第一时间过来的。”施公子说道：“被咱们的府主大人收做弟子，接下来你这小子，绝对算是咱们苍灵府内，天字号的顶级衙内了。以后就算是宋家，想要动你，估计都得先掂量掂量。” 三人说到这里，具是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施公子和叶公子两人，这次过来，也不单单是自己的原因，更有身后长辈的原因。比如那位文铁散人，作为府内几位周天境以下，最顶尖的高手，丹会的时候为什么会对卫易青眼相加？难道只是施公子的原因？当然没这么简单。那位文铁散人，虽然是个散修，没有什么门派势力。但对于府内很多消息，却颇为灵通。 当日丹会的时候，那位府主大人亲自出面替卫易打了声招呼，文铁散人就断定，府主许鸣川，肯定是看上了卫易的天分，日后若是卫易表现不错的话，说不定就要拜入这位府主大人的门下。 如今卫易被府主许鸣川正式收做弟子，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在很多外人看来，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被府主收做弟子的卫易，已经有资格进入这些苍灵府内真正顶级大人物的眼中。 而施公子和叶公子两人，本来就和卫易关系不错，这会儿更是近水楼台，自然要多加走动才是了。 “还有一件事，应该让你知道一下。” 施公子忽然说道：“听我师父的口风，就在昨天，宋家的那位老祖宗，忽然出关了。而且这位宋家老祖宗出关之后，直接就找上了另外三大门派的当家人。具体谈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但是看三大门派的态度，应该是谈妥了。所以接下来，三大宗门应该会鸣金收兵，不会继续联手打压宋家了。” “有这事？” 卫易眉头一挑，事关宋家，容不得他不重视。 “你难道就没发现？从昨天开始，市面上各大音圭门派，已经很少再有人报道宋家劣质丹药的事情了。” 卫易想了想，发现还真的如同施公子所言。这段时间一来，宋家虽然也做了不少补救，包括回收那部分有问题的丹药，以及赔偿因为服用宋家丹药而导致出现问题的修者。同时在舆论上，宋家开始积极的承认错误的同时，又找来几个吃出问题的修者，当众给予了天价的赔偿，转移公众的视线。 但这一切，在三大门派的联手施压下，似乎成效并不大。 然而从昨天晚上开始，各家大型音圭门派，却仿佛约定好了一样，开始不再报道此事，转而去关注其他事件。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因为这位宋家老祖宗的关系了。 对于这位宋家老祖宗，卫易也是无比佩服。这种佩服，和他对宋家的厌恶无关。原本让宋家焦头烂额的风波，一个处理不好，恐怕会让宋家元气大伤。但这位宋家老祖宗出关后，只是出去转了一圈，便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就是不知道，为了让此事彻底平息，不知道宋家老祖宗，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了。 “不过说实话，这一次，小卫你跟宋家，恐怕是结上死仇了。” 叶凡正色道：“我个人倒是真的对你佩服至极了。宋家这一次，保守估计，单单在灵钱上面，损失恐怕就超过了五十亿！还有名声这种无法用灵钱来计算的东西，就更不好说了。宋家这些年，在苍灵府辛苦积攒的口碑，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就全都被毁掉，但大打折扣肯定是免不了的。多少年了，宋家都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五十亿？怎么会这么多？！” 卫易也是一脸震惊。他原本估计，这次宋家的损失，应该接近十亿。但五十亿这个数字，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太多。 “这很正常。”施公子解释道：“宋家这么大家业，这些年摊子铺的太大。而且这次是宋家的声望受到影响，所有的生意产业，都会受到影响。再加上赔给那些底层修士的，损失这么多，也就不奇怪了。” 叶公子补充道：“也就只有宋家，财大气粗，才能承受这么大的损失。要是我们家，把全部家当都砸进去，也不够填这个窟窿一半的。” “而且我听说，这次事情发生后，宋家的几个主谋的年轻人，直接被宋家族长关到云槐岭后山，去面壁思过了。估计短时间内，他们出都出不来，更别提再来找你的晦气了。” “……” 三人又聊了片刻后，施叶两人终于起身告辞。 卫易心有戚戚然。连他这个始作俑者，都没预料到这次，宋家的损失会如此惊人。 五十亿啊！那可是整整五十亿啊！ 对于宋家来说，五十亿的损失，肯定不会伤筋动骨，但估计肉疼是一定的了。宋家每年的收入，将近两千亿，这当然不假。但是正如之前叶公子所说的，宋家家大业大，摊子铺的够大，开销肯定也更大。保养灵田、培养后辈、拉拢高手……这些都是需要无数灵钱，才能玩得转的。 而且……自己这次给宋家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自己眼下有府主弟子这层身份庇护，不怕什么。但是这样一来，会不会给云槐岭上的某个少女，带来什么未知的麻烦？ 一想到这点，卫易心情又有些紧张了起来。他两天前被府主收为弟子以后，除了告知小队几人之外，第一时间就给主峰上的谢弦歌去了一封玉简。但直到现在，少女仍是没有任何回音。 难道，自己做的这些，真的给谢弦歌惹来什么麻烦了？ 施公子和叶公子离开后，卫易开始渐渐心情忐忑起来。但是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另外一个客人的来访，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小子，这次你给我宋家造成的损失，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宋家从来没有过的！” 来访之人，正是谢弦歌的那位外公，宋家的嫡系长老，宋云青。 “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宋家的年轻人，先来招惹我的。我所做的，也只是反击而已。”卫易虽然说话十分硬气，但心底还是难免有些心虚。他也不知道，这次少女外公忽然登门，究竟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来向自己兴师问罪来的？ 外公宋云青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你知不知道，就在此事发生之后，在我宋家内部，曾有人提议，请高手暗中出手做掉你？这次我宋家的损失，足够请人宰掉你一百次都绰绰有余了。” “如果你们请来的人，敢在内城公然动手杀人，而且不怕得罪城主府，那你们大可以试一试。”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很得意的笑了起来。 杀掉卫易，当然能够让宋家很多人泄愤。但宋家人也不是傻子，宰掉卫易，也不能解决当时宋家的困境，而且还要面对城主府的追究。这样算起来，只会让宋家的麻烦更大而已。最重要的是，卫易相信，宋家内部在讨论此事的时候，眼前这位老人，一定会竭尽全力反对。 就凭那一天，老人在山道上和他说的话。 这一次和宋家的冲突，说到底，只是卫易和一部分宋家人的矛盾。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宋家内部的矛盾。如果真的是得罪了整个宋家，卫易还真不觉得，宋家会太过忌惮自己之前一个百灵房三级执事的身份。毕竟，在两天之前，他还不是府主的记名弟子。 “你这臭小子，倒是机灵的很。” 老人脸色渐渐黑了下来，扔给卫易一枚玉简，有些愠怒道：“也对，要不然，你也没本事给我宋家造成如此大的损失。但也就仅此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哪怕老夫，都会想亲手手刃了你。看看这个，如果没有意见，就签了吧！” “那要看以后他们还找不找我麻烦。” 卫易嘴上虽然很硬，但也知道老人的好意。所以一边抱怨的同时，一边也接过了老人扔过来的玉简：“这是什么啊？” 老人并没有回答卫易的问题。但是随着卫易开始阅读玉简里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渐渐精彩起来。 这是……一份协议玉简？ 将玉简里的内容读完后，卫易表情变得极为精彩，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这是什么意思？” 卫易脸色凝重起来，警惕问道。 “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它。”外公宋云青倒是一点都没有想要解释一下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担心，这是我宋家在骗你或者算计你什么。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份玉简上，和你签订协议的，是我宋家的族长。协议上的灵力标记，也是我宋家族长的。” “不是……” 卫易苦笑着皱起眉头，不解问道：“为什么啊？” 协议里的内容，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相反的，这是一份合作玉简，是宋家接下来和卫易的易弦商行合作的协议玉简。里面的条约内容，也无一例外，全都是对卫易极为有利的。比如宋家给卫易的灵草价格，全部比卫易现在所有的灵草供应商的价格，都更加便宜。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优厚的条件，全都是对卫易这边极为有利的。而这些优厚的条件，唯一的目的，似乎只是希望卫易和宋家合作而已。 难不成，宋家之前威逼不成，这会儿改成想要利诱了？ 也不对啊！卫易才刚刚坑了宋家一把，宋家就算大度，能够不再找他麻烦，已经是万幸了。况且之前几个宋家年轻人，对付卫易的原因，是想要间接对付主峰上的谢弦歌。可如今外公宋云青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卫易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卫易开始发作，老人却先一步给出的答案，让卫易再次呆住了。 “你别想太多，这份玉简的内容，本就是先歌那丫头，自己订下来的。” 谢弦歌……自己订的？ 老人继续解释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一时半会儿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先歌前两天刚刚突破到化灵期。如今在我宋家，已经是等同于族长一样的权威了。今后，宋家的年轻人，也再不会对付你。至于你小子，被府主大人收做弟子的事情，先歌暂时还不知道。倒不是说她遇到了什么麻烦，只不过她刚刚突破到化灵期，需要巩固修为，又需要彻底认主我宋家的秘境。如今，先歌正跟着老祖宗一起闭关修行，还没收到你的那封玉简。” 原来是这样。 听到老人的解释，卫易虽然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宋家的主峰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应该是对谢弦歌有利才对。 而且听老人的意思，谢弦歌如今在宋家的地位，甚至已经比得上族长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份玉简，你可以看做是我宋家，打算和你和解的诚意。至于原因，老夫懒得越俎代庖。如果你想知道，回头不妨约个时间，再去一次主峰，先歌会自己跟你说的。不过这个时间，至少要在半个月之后。半个月以内，先歌肯定没有时间。” “至于说其他宋家人的威胁，这次你彻底不用怕了。”老人忽然苦笑一声，说道：“如今在宋家，除了老祖宗，哪怕是我这个外公，也不敢轻易得罪先歌这丫头了。至于说那几个闹事的毛头小子，已经被家族扔到前线的宋家战部去了，估计没有个一年两年，想回来都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直了直腰杆，显得更郑重了几分。 “小子，若是你真喜欢先歌的话，你要有心理准备。今后先歌的追求者，估计会比你想的更多，也更强。哪怕你如今已经是府主大人的弟子，一样如此。” 第七十章 十七坊 出于对老人的信任，卫易最终还是签下的这份协议。 作为商行的实际东家，卫易很清楚这份玉简的价值。如果这份玉简背后，真的像老人说的这样，是少女一手策划，完全没有任何算计。这份玉简里面的各项条款，足以让卫易感到疯狂。 这绝对是一份难以想象的好处。 协议本身，规定了接下来宋家需要以何种价格，向卫易提供多少数量的灵草。这其中不仅包含了几乎商行眼下所需要的，所有低阶灵草。灵阶以上的灵草，也包括了很大一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硬性的附带条款。比如必要的时候，宋家需要出人帮卫易护送商队。甚至在一些特定条件下，宋家还需要自己出钱！ 这种协议，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好或者不好来形容。正常情况下，哪怕宋家收购了卫易的商行，也绝不可能开出这样的条件。 所以，眼下肯定算是不正常的情况了。 不过，相比于这份协议玉简，卫易其实更在意玉简协议背后的东西。他更想知道，宋家主峰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真的像少女外公说的这样，如今谢弦歌在宋家，地位已经和族长平起平坐了？ 可这又是因为什么？ 卫易自然是满脑门子的不解。但是他也知道，老人既然明着告诉他，让他回头自己去主峰上问，那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看来，再等半个月之后，自己确实有必要再去一趟宋家主峰了。 “这么说来，宋家是打算和解了？” 卫易点了点头，收回协议玉简。小队几人刚刚轮流看过玉简当中的内容，但都没有看出这里面可能隐含任何问题。 “不管宋家主峰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战之后，小卫你算是彻底扬名了。” 老池哈哈大笑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年在苍灵府，有资格让宋家吃瘪的，可从来不算多！如今小卫你成了府主大人的记名弟子，又逼着宋家最终跟你和解。今后你在苍灵府，也算是根基不浅了！” 听到这话，卫易很不谦虚的点了点头。 根基已成。 长久以来，卫易奋斗的目标，终于成为了现实。如今的他，不但有府主大人做靠山，自身实力和天分也得到了承认，自家也有足够的产业。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发展和修行就好。 钱，有商行和狩妖队的支持，卫易以后绝对不会缺少。 势，有府主大人罩着，苍灵府内有几人敢得罪？ 老池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短短不到一年前，小队几人才刚刚认识卫易，接纳卫易进入小队。可就是在认识了卫易之后，他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怕之前发生的一切，他们每个人都算是亲身经历，老池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卫易这边强大起来，对于小队其他几人来说，也是好事。如今在几人当中，已经不再是以老池为核心，而是渐渐转移到卫易身上。对于这种转变，老池倒是也不怎么介意。他也明白，如今这份担子，也只有卫易能挑的起来。若是换做他的话，只怕先前宋家的施压，他根本就承受不下来。 “宋家这件事既然解决了，接下来商行这边，应该能够轻松不少。” 卫易忽然转头看向韩秋生，说道：“秋生姐，接下来你也准备一下，多花点时间在修行上，准备突破到化灵期吧？还有老马和宁姐，你们也是一样。” 如此小队几人当中，已经有五个人进阶化灵期。等到韩秋生他们，也顺利进阶化灵期之后，才算真正实现之前卫易的目标。 …… 宋家的事情，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 解决了宋家这边的麻烦，卫易略微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接下来仍不会太轻松，还是有几件事称得上是当务之急。 首先，之前少女给他的那份云槐木灵材，需要尽快炼制成法宝。虽然这次和宋家的冲突，算是宋家的年轻人们有意为之。但事情的开始，却也是因为这块云槐木。只是，想将这块云槐木炼制成法宝，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情。这块云槐木，本身品阶就够高。按照素的意思，是打算先炼制成一件灵阶下品的法宝，但法宝的基础一定要打牢。等到日后卫易修为渐渐提升之后，再慢慢提升这件法宝的品阶。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炼器师的需求，就比较高了。 卫易手头上这件灵阶上品的云槐木，足以作为一件灵阶上品法宝的主材。要想按照卫易的想法来，让这件法宝的底子足够扎实，日后至少拥有提升到灵阶上品的潜力。恐怕至少也需要一位精英炼器师，甚至一位准炼器大师才行。 在苍灵府，这种级别的炼器师，并不是没有。但要想请他们帮忙，卫易就得好好想想法子了。 其次，百灵房那边，自己这段时间一直算是停职调用。但照理来说，自己本来早就该去十七坊那边报道了才对。如今宋家这边事了，他也不好再拖，至少应该去十七坊那边露个面才是。 除此之外，商行的炼丹修士，依然需要他花大量时间培养。和宋家的协议，也需要他这个真正的商行宋家，亲自出面主持。再等半个月，他必须去一趟云槐岭主峰，亲自问问少女发生了什么。还有他自身的修行，素之前给的那门神通…… 千头万绪。 这么一想的话，卫易觉得自己接下来还真是挺忙的。 想了又想，卫易最后决定，还是先去处理十七炼丹坊那边的事情。因为相比之下，也只有这件事情，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 “你……坚持要去十七坊？” 韩婆婆脸色不变，问道：“小卫，你应该也知道，之前婆婆把你调到十七坊，也是为了保护你，想要冷藏你一段时间。所以这些天以来，婆婆我也告诉孙胖子，让他尽量把你调动的时间拖的更长些。” “但现在，宋家这件事的风头，也是过去一些了，你确定还要去十七坊？” “多谢婆婆。” 卫易弯腰，朝韩婆婆深深鞠了一躬。他也知道，韩婆婆之前将他调到十七坊的事情，也是出于无奈。而且这种做法，事后看来，也确实是在保护他。 “我还是想去十七坊。” “嗯？说说看，怎么想的？” 卫易憨笑了两声，回答道：“婆婆您可别误会，我可不是跟您赌气。我只是觉得，我如今在百灵房的资历，实在是很浅。眼下又被我师父收做弟子，以后说不定会被人忌恨。既然这样的话，我倒不如自己把自己冷藏一段时间。”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易了。 卫易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不违心。经过宋家的事情之后，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再多参与百灵房的一些事情。在百灵房任职，有一个更高的职位，对他来说，确实好处更多一点。但另一方面，卫易却不太喜欢那种世态炎凉的感觉。之前他作为年轻天才，入职百灵房的时候，很多同僚都对他笑脸有加，多加青睐。等到之前宋家这件事出了之后，很多平日里和卫易关系不错的同僚，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也难免开始疏远卫易。 这种事情，卫易理解，但是很不习惯。 反倒是去十七坊那边，如果只是单纯的管理炼丹的话，不必涉及太多人事，卫易反倒是会觉得轻松一些。 十七坊那边，只有他一个炼丹师，他去了之后，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的份。当然，以十七坊的规模，以后油水肯定要比之前少太多，但是卫易也不太在乎这个。论地位，他作为府主大人的弟子，估计整个百灵房里，除了韩婆婆以外，也没谁敢太为难他。论灵钱，他本来也不是靠百灵房的职位来赚钱的，只要商行那边发展顺利，他也不缺灵钱。 “行吧，既然你决定了，婆婆我也就不反对了。” 韩婆婆见卫易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加反对。 “如今你既然成为府主大人的弟子，想必以后在咱们百灵房，乃至整个城主府下辖的十二房里面，大都会多给你几分面子。这样的话，以后你主持的十七坊，说不定也能跟着你多得些好处。” “婆婆我倒是很期待，你能把十七坊带到什么水平了。” …… 和韩婆婆商定完事情后，卫易离开了百灵房。 “小子，这种事情，用不着太当回事。” 识海当中，素继续说道：“这种人情冷暖，人家没有趁着你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只有小孩子才会那么单纯，成年人都讲利益。” “其实这种经历，也挺好的，至少能看清身边的朋友们，谁更值得深交一些。” 卫易想着之前商行开业那天。有些原来看起来跟卫易关系不错的百灵房同僚，那天都没有到场。甚至干脆装作不知道，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而有的人，比如孙胖子，虽然没有到场，但还是送了卫易一份礼物，来个礼到人不到。再有比如那位齐四爷，原本或许和卫易关系很一般，但是却愿意伸出援手。 至于说卫易一直当做家人一样的小队几人，更是没有一人让他失望。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谁打退堂鼓。最糟糕的那天，宋家的商行压得他们这边喘不过气来。老池干脆提出，实在不行，大伙直接舍了这边的产业，甚至直接离开苍灵府。反正以几人的实力，到哪里都能活的很好。 这些，卫易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但一直看在眼里。 卫易忽然眯缝起眼睛，看着半空中的太阳，想起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读到的一句话来。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 十七坊位置偏僻，距离苍灵城大约有三百余里。即便是速度最快的兽车，也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到。 所以十七坊这边，和青焱派的山门那边比较类似。很多在十七坊工作的炼丹修士，都是干脆直接居住在这边。整个十七坊，有正式编制的，只有不到四百人。但是加上各种家眷，以及一些做散碎工作没有编制的修者，估计就将近两千人了。 卫易这次过来履职，没有像上次一样大张旗鼓，完全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来十七坊履职，和之前的六坊不同。六坊那边，他只是个监事，坊主老崔又是个在百灵房德高望重的老伙计，卫易大张旗鼓的过去，当时也是为了给老崔一个信号。但是这次来十七坊不一样。十七坊这边，之前连一位炼丹师都没有，只有几位准炼丹师勉强支撑。卫易过来这边以后，直接就是地位最高的坊主，根本无需给任何人面子。而且他也想来个突然袭击，看看真正的十七坊，到底是怎么样的。 所以，当卫易到了十七坊这边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在日常忙碌的十七坊。 十七坊，比六坊那边，要简陋不少。这也可以理解，十七坊这边，生产的丹药大都品阶较低，利润有限。能够拿出来改善生活的资金，自然也是有限的。所以整个十七坊所在的这片区域，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一点的村子。 “大……大人，您看，您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等也好迎接一下啊！” 十七坊这边，负责的几名准炼丹师，见到卫易今日过来履职之后，一个个脸色都有些难看。不过卫易接下来到底是他们的坊主，也没谁敢明着给卫易摔脸色看。 “今日过来，我就是想看看，咱们十七坊真正的工作状态是什么样子。” 在这几位准炼丹师面前，为了保证今后的威信，卫易第一次见面，并没有给出太多笑脸，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几名准炼丹师噤若寒蝉。 不过卫易也看得出来，这几名准炼丹师，对他似乎只是嘴服心不服。考虑到这几名准炼丹师的层次地位，卫易估计几人应该是并不知道，他之前被府主大人收做弟子的事情。估计在几人眼里，卫易只是个被宋家针对，今后前途无望，被韩婆婆下放到十七坊这边，来坐冷板凳的可怜人罢了。 第七十一章 整治 对于这几位准炼丹师，隐隐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敬，卫易倒是也没有太多在意。 他如今很能理解这些人的不易。如果他真的是个没有任何背景，又被宋家专门针对，不得不到十七坊这边来做冷板凳的。这几名准炼丹师的态度，其实已经相当恭敬了。而且他来之前也找孙胖子打听过，十七坊这边的几个准炼丹师，也基本上都是没什么背景，或者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故意‘流放’到这边的。 在十七坊，如果是之前卫易没来的话，这几位准炼丹师，就等于是丹坊的实际控制者。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有炼丹师坐镇，丹坊的利润会大打折扣，他们也没办法在平时得到炼丹师的指点。 至于说以后如何对待几人，卫易琢磨着，那就要看以后几人的表现了。以这几人的地位层次，估计想要知道他被府主大人收做弟子的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以让他看清这几人了。而按照他的打算，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打算从十七坊这边挪窝。也就是说，卫易是真的打算好好经营一下这个十七坊。 卫易这么打算，当然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在十七坊，他如今等于是一人独大。如果能够将十七坊经营的更好，他完全可以以坊主的身份，暗示十七坊麾下的炼丹修士，休息的时候给自己的商行炼丹。这样既不违反百灵房的条例，也能让这些炼丹修士赚的更多，还能对卫易的丹坊产生极大好处。 如果这几人识趣的话，卫易并不介意把这几人收做嫡系。反正他在孙胖子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这几人都是没什么背景，或者得罪了什么上司，亦或者犯了什么错误被发配来的。要是有谁真的不识抬举，他也不介意把这个人再排挤出十七坊，让他去坐更冷的冷板凳。 简单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卫易便让这几人继续去做事。 转眼，三天便过去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卫易一直留在十七坊这边。一边熟悉丹坊的业务，一边也在熟悉丹坊的人。 如今的卫易，最高已经能够炼制灵阶下品的丹药。但这种炼丹术，难免有取巧之嫌。如果像其他炼丹师那样，只是给他一份丹方，估计他就很难真正炼制出丹药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卫易在炼丹一道上的眼界。再加上有素的提点，对于十七坊的工作，卫易基本上都看两眼之后，就能弄清其中的关键所在。 反倒是人，让他稍稍觉得有些麻烦。 十七坊这边，原有的炼丹修者，要么就是得罪了上司，被发配于此；要么就是自身实力不济，根本进不去那几处大坊；亦或者曾经工作上出现过什么失误，被彻底发配于此；再或者干脆就是自己主动托了关系，直接到十七坊这边养老，想要出工不出力的…… 总之，十七坊原有的炼丹修者当中，能入卫易眼中，让卫易觉得接下来能够用的，寥寥无几。 “大人，这是接下来半个月，本坊的工作日程。” 当一名中年人推门而入，并带来一份记录了工作日程的玉简后，卫易终于从小山一般的玉简堆里爬了出来。 以往，他只看到那位韩婆婆，整日被埋在那些玉简小山里。如今他自己作为坊主，终于明白此间的辛苦。偌大的一座丹坊，他初来乍到，想要熟悉这座丹坊，把这几座玉简小山啃透，倒是最简单的法子。 “放在这儿吧。” 卫易揉了揉脑袋，忽然站起身，对中年男人说道：“老费，陪我出去走走！” …… 当中年男人跟着卫易，两人出现在十七坊内的小路上，偶尔经过的修者，具是对两人弯腰行礼，口称大人。 最近这几天，卫易除了开始的时候，把坊内所有修者，都召集到一起，算是向大家宣布他的到任。而这几天里面，卫易也时常会出来走走，让很多人见到他。所以如今坊内很多修者，对于卫易这位年轻而且刚刚空降到十七坊的大人，倒是并不陌生。 在十七坊这边，卫易是绝对的最高人物。哪怕其余几位准炼丹师，对卫易或许并不是真的心服口服。但至少在表面上，还是需要对卫易保持足够的尊敬。 “刚刚你整理好的工作日程，应该还记得很清楚吧？”卫易脸色淡然，对中年那人平静说道：“左右现在也无事，老赵你不妨跟我说说其中的要点。待会儿我回去，我看的也更轻松些。” “是，大人！” 中年男人脸色依旧木然。但当男人开始说起丹坊的业务来，却说得头头是道，并无半点错误之处。 卫易不由暗自点头，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看错人。 中年男人名叫费栾，不过炼气期八重天的修为，卫易记得在孙胖子给的资料上，此人有‘性情耿直，出身一般，天分尚可’的评语。年轻的时候从灵术院毕业后，靠着自己的努力，硬是考进了百灵房。只是进入百灵房后，此人性子执拗，不懂变通。得罪了某位炼丹师后，便被发配到十七坊这边了。 这个人，是卫易最先想要接触，看能不能收为己用的人选。 这几天下来，十七坊这边的几位准炼丹师，还有些能力不错的骨干，卫易也差不多都见过了。只是……除了那个费栾之外，其他几名准炼丹师，都不是太让他满意。这些人要么是觉得卫易前途无望，对卫易口服心不服，阴奉阳违。要么是本事稀松平常，在十七坊这边，纯粹是想混日子。至于那些能力稍好些的精英炼丹修士，卫易也接触了不少，能够过得去的，也就那么几个。 既然他打算好好经营十七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离开，会将十七坊作为一处根基。那么这些人，若是再继续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会给十七坊的改变，带来很大阻力。与其如此，卫易觉得还不如自己回头直接想办法，把这些人都踢出去。只留下那些真正踏实做事的，反而对十七坊好一些。 比如这个费栾，这几天接触下来，卫易就觉得非常不错。此人虽然性子执拗，但做起事来却非常认真。 “老费，先停一下。” 正当费栾说到一半，卫易忽然打断了他。 “你觉得，对于咱们十七坊来说，如果以后想要发展的和咱们百灵房内，其他几座大坊一样好。我们这些人，都需要做点什么？” “这个……” 脸色一直很木然的费栾，听到这个问题后，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大人，这不是卑职该考虑的问题啊？” “你只要说就好，我对十七坊的熟悉有限，不可能比你们几个老人更多。至于说到什么痛处，你也不用在意。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也不会有人知道。” 卫易依旧满面微笑，但话说的却已经很明白了。 他在考较这个老费。 对于这个老费，卫易还是很欣赏的。这几天的接触下来，十七坊原有的几名准炼丹师当中，老费是唯一一个，卫易准备留下来并且予以重用的。至于其他几人，他则打算回头想办法，全部踢走。 但同样的，如果这个老费不愿意对卫易表示足够的忠诚，卫易仍是不打算将他留下。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接下来十七坊会发生极大的变化。新的十七坊，必须与原来截然不同。和之前的关系，自然也是越少越好。 “这……”老费很执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自然也明白卫易这次问话的深意。如果他回答，就证明他愿意日后对卫易马首是瞻，把自己绑到卫易的身上。 踌躇了半晌，老费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大人看得起老费，老费也就大胆一说了。” 费栾把心一横，终于是不再顾忌。在他看来，虽然这位小卫大人，同样是得罪了上峰之后，才被发配到此。可不管他说还是不说，他的处境，总不会变得更差。当年得罪了百灵房里的某位大人后，尽管这些年费栾兢兢业业，做事都力求做到最好，但却依旧没有任何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反倒是这位小卫大人，空降到十七坊这几天，对他倒是极为亲近。 “咱们十七坊，若是想发展的和那几处大坊一样好，最需要做的，在我看来，就只有三点。” 说起业务，老费便没了之前的木然，开始神采奕奕起来。 “第一，是火脉的问题。咱们十七坊地下的火脉，只是勉强达到四品。若是想提升本坊的业绩，最需要做的，就是提升火脉的品质。要不然的话，就算咱们有心，能用的炼丹房数量也有限，一样没有办法。只是……想要提升火脉，难度太大了。” 卫易心里再次暗自点头。 这个老费，果然没有让他太失望。老费的答案，和他这几天看到的，也是不谋而合。看得出来，老费绝对是事先就想过这个问题。 十七坊所在的这座小山，地下的火脉只是勉强达到四品，比不得那些大坊。而且为了丹坊的日常运作，这条四品火脉，往往被拆做了几条三品火脉和更低的一二品火脉。这就意味着，卫易接下来要么炼丹的时候，让整座丹坊都停工。要么就想办法，去提升火脉的品质。 不过，后者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提升火脉品质，不仅需要弄到足够品质的火脉，而且需要地脉师和阵法师的联手布置，将其他地方的火脉牵引而来。这其中的关节，极为麻烦。 老费继续说道：“第二，除了火脉之外，最要命的，就是人了。” “想必大人这几天也看到了。”老费憨憨一笑，“在咱们十七坊，大伙其实都是有各自的原因，才来这边，都不是出自本意。所以在这边，愿意出工不出力的多些，真正愿意做事的……不算太多吧！” “第三，就是炼制的丹药问题。” “咱们十七坊，炼制的几种丹药，都不是太常用的。要想咱们十七坊比得上那些大坊，咱们炼制的丹药必须要换！要换成那些前线战部需求量大的！前线战部的需求越大，对咱们的依赖就越大，咱们的价值也就越大！” “不过这件事，相比前两件事来说，倒是轻松些。至少在老费看来，这件事，是大人能够改变的。” 卫易再次点头。 这个老费，看来坐了这些年的冷板凳之后，倒也不像孙胖子的资料里，说的那么执拗了。比如刚才这句话，老费说的就很委婉。如果换个说法，说前两件事卫易根本就做不成，恐怕就很容易得罪人了。 卫易心里暗笑。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被发配来的倒霉坊主，那么前面两件事，恐怕还真是做不得的。 “我知道了。” 卫易忽然停住脚步，然后转回身，快步朝原路返回。 然而刚刚说完的老费，却开始忐忑起来。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老费自认为刚刚说的这番话，也是掏心掏肺。可这位小卫大人，只是一句知道了，便飘然而去，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自己又说错话，把这位小卫大人也得罪了？ “老费，今天回去之后，把所有你觉得在咱们十七坊内，能够做事，愿意认真做事的，精英炼丹修士以上的，给我列出一个名单来，明早交到我手里！” 正当老费渐渐心生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卫易的声音，却让老费瞬间眼前一亮。 他知道，自己这次，说不定押对宝了！ …… “小卫啊！你知不知道，这批刚刚考进咱们百灵房的灵术院学员，多少人都盯着呢？你这可倒好，找婆婆这么一说，这批新人直接就被你截去三分之一。而且我看了一下，好像这批新人里面，所有懂炼丹的，全都被你要去了吧？你好歹给其他几位坊主留口汤啊？” 百灵房内，当孙胖子再次见到卫易之后，便直接抱怨了起来。 “这批新人，盯着的很多？” “当然了！” 胖子表情沮丧道：“咱们百灵房，正常来说，每半年才这么一批新人！都是各家灵术院的精英学员，要不然也考不到咱们城主府不是？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会被各房瓜分的。像你这种直接要去三分之一的，啧啧……自打我进了百灵房，也就见过你这么一次。那几位坊主啊，不敢去婆婆那边哭闹。可这么一来，回头非得来我这边，给我出难题不可。” “那你得做好准备。” 卫易忽然露出一张无比诚恳的笑脸，让胖子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不单单是这次，以后这种情况，估计还会出现很多次！” 第七十二章 变化 卫易在十七坊的改革，做的极为大胆。原本十七坊内，所有的准炼丹师和精英炼丹修士，加在一起大约有百来人。卫易这次下手，直接将这批人以各种理由踢走了大半，剩下的只有不到二十人。而空出的位置，卫易则直接去了趟韩婆婆那边，跟韩婆婆点名要了一批炼丹术比较扎实的准炼丹师，又将最近考入百灵房的一批新人，全都拉进了十七坊。 对此，韩婆婆也是愿意给他打开绿灯，所有要求，一律照单全批。 如此作为，自然难免涉及到其他几座大坊的利益。导致那几位大坊的坊主，一起去韩婆婆那边哭穷，还去两位管理丹坊的一品执事那边撒泼打滚。可是结果……只能是没有任何结果。 百灵房下辖的炼丹坊坊主，一般都是由三品执事或者四品执事担任。只有最大的第一炼丹坊，才是由一位二品执事担任。这些坊主或许品级不够，还不足以接触到太高层次的信息。可坊内的几位一品执事，消息却都无比灵通。在卫易被府主大人收做弟子这个消息放出来的两天之内，这些人基本上就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所以，哪怕这些坊主一起上门哭诉，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几张冷冰冰的脸。 而在几位大坊坊主这轮哭闹之后，卫易府主弟子的身份，便开始瞬间在整个百灵房内扩散开来。大家这会儿终于明白，如今百灵房内除了韩婆婆和几位一品执事外，又多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物。 再然后，卫易在十七坊内的权威，也就自然而然的树立了起来。整个十七坊内，无论新人老人，再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卫易。等到卫易开始改进坊内的工作流程，调整几种丹药的炼制过程的时候，反倒是无比顺畅了。 当然，这里面很多工作，卫易是没这个能力的。比如像这种大型大坊炼制丹药，为了追求炼丹速度和成丹率，一般都是把完整的炼丹过程彻底分解开。由某位炼丹修士负责一部分工作，几位甚至十几位炼丹修士加在一起，才能完整的炼制出一种丹药。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把整个炼丹过程分解开，又要保证最后能够成丹。想要做到这一步，往往就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炼丹师，才有能力做到。 卫易肯定是没这个本事，想要做到这一点，自然只能让素出手帮忙了。 这样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哪怕有素的帮忙，卫易依然觉得工作有些繁重，需要他亲自出面去做的事情，还是太多。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数日之后，才终于有了些眉目。 几种原有的丹药，经过素的重新调整后，成丹率和炼制速度都上升了许多。而且卫易还从韩婆婆那边，给十七坊争取了两种新的丹药，都是前线战部需求量很大，同时利润空间也足够的玩意儿。 如此，经过十几天的忙碌后，新的十七坊开始渐渐成型。所有的丹药，都开始稳定生产，坊内的利润也开始直线飙升。 到了这个时候，卫易才终于放松下来。 再往后，就是坊内的各项工作的微调，以及提升火脉的品质。如今的十七坊，对于地下火脉的利用，几乎已经到了极致，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继续提升工作量。而且之后坊内的一些细致工作，卫易也全都分配给下面那些准炼丹师。这些准炼丹师，除了那个费栾是十七坊的老人外，其他人全都是卫易新调来的。如今新十七坊的准炼丹师，不但全部对卫易无比信服，工作能力也全都够硬。将坊内的工作交给他们，卫易也足够放心。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要是让一般的坊主来做这件事，哪怕再有能力，没有小半年的时间，估计也做不到这一步吧？” 对于这半个月的劳动成果，卫易可以说是相当满意。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半个月的工作，一多半其实都是素在替他做。 “这座十七坊做到这一步，暂时你也可以交给下面的人来打理了。不过，你以后还是要不定期的过来，敲打敲打下面的炼丹修士，对于一些害群之马，也不要留情，直接踢出去。这座十七坊，以后你若是不能如臂驱使，这半个月的累，你也算是白受了。” 卫易深以为然。 如今的卫易，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和当初做苦力的时候可是大不相同。他很清楚，打理一个数百人的大型丹坊，必须一切按规矩来，而且需要培植大量的亲信。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有些时候必须以铁腕手段治理，绝不能留情。要不然的话，用不了多久，新的十七坊又会沦落到和之前一样。 “不过，十七坊已经打理到这一步，后面我也就能轻松了。可以抽出身，去做其他事情。” 卫易沉声道：“算算时间，再过两天，丹坊这边的事情就能告一段落。正好到时候，我也要去一趟宋家主峰，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这半个月以来，卫易虽然一直在打理丹坊，但心里最记挂的，却还是主峰上的谢弦歌。 他很在意，之前宋家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那么戏剧性的转变？尽管这种变化，目前来看，似乎是对谢弦歌更有利一些。但卫易既然很难放心。 等到之前和少女外公说好的时间到了以后，卫易马上便朝宋家主峰上去了一封通信玉简，询问他是否能够去一趟主峰。卫易这次并没有等待多久，仅仅当天下午，他便收到了少女的回信，告诉他随时可以前往主峰。 如此，在将丹坊这边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后，第二天一大早，卫易前往了云槐岭主峰。 主峰依旧高大，从半山腰开始，便没入云霄。 卫易这一次过来后，并没有再见到上次接他上山的那个何嫂。这次接他上山的，是一名化灵期修为的中年女修。这位女修口风一直很严，从主峰下面一直把卫易带到临近峰顶，靠近少女洞府的位置，一路上卫易几次想要和这名中年女修攀谈，但是女修却从来没有回答他。 直到临近少女洞府，谢弦歌出现之后，这名中年女修才自行退去。从始至终，除了最开始确认卫易身份之后，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个何嫂去哪了？上次不是她接的我吗？” 卫易看到少女之后，便随意的开口找话问道。只是下一刻，少女的回答，让他如遭雷击一般。 “杀了。” 谢弦歌脸色淡然，让卫易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当他再次看向少女，发现谢弦歌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少女刚刚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杀一头妖兽，或者除掉路边一株野草！ “到底发生什么了？” 卫易语气不知不觉已经有些阴冷。对于那位何嫂，他还是印象很好的。而且他听谢弦歌说过，这个何嫂年轻的时候，曾经就曾经服侍过谢弦歌的娘亲，说起来也算是她的半个长辈。 可眼下听谢弦歌的话风，卫易忽然隐隐觉得，何嫂的死，似乎和谢弦歌有脱不开的关系。 只是让卫易更加惊讶的是，面对他的提问，少女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当两人进入洞府后，坐到那株枇杷树下的石桌旁，少女才终于开口。 “是我下令杀掉的。” 谢弦歌的回答，忽然让卫易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记不记得，上次你从这里离开后，带走了那块云槐木。你刚刚回到你的那座宅子，便有城卫军找上门去，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卫易点了点头，隐隐想到了什么。 “你就没想过，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少女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我从家族宝库内，取出那块云槐木，知道的人不少。但知道我将云槐木给你，而且还知道详细过程的。除了你和我以外，就只有我外公和这个何嫂了。” “在我突破到化灵期后，我详细查了此事。就是何嫂，跟宋先晴宋先盟他们暗地里通的气。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从一开始，何嫂就已经被他们买通了。我这边所有的事情，她都会定时去汇报给他们。” 少女耸耸肩，再次冷漠说道：“宋先盟和宋先晴他们，是族内最优秀的年轻一代。哪怕眼下我在宋家的地位，完全等同于族长，也不可能直接派人杀掉他们。不过，我却可以把他们全都流放到前线的宋家战部。宋家的前线战部，一向被其他几家针对，战损一直很大。所以接下来两年，他们是生是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至于何嫂，她只是个下人，杀掉她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困难。而且她本来就违反了家族族规，做了对宋家人不利的事情，杀掉她，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 卫易紧紧皱眉，想要说点什么，但却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像宋家这种家族，一般拥有化灵中期以上修为的修士坐镇后，便会去城主府提交立派的申请，成立一个门派。比如宋家，在大离官方记录当中，便是以一个门派的形式存在。只不过相比于其他门派，宋家这种完全以家族内部形式存在的，大伙更习惯以家族名称来称呼。 而按照大离律令，门派在自家领地内，是享有一定的治理权的。这个治理权，也包括了对门派内部成员的审判权和惩戒权。那个何嫂，既然是宋家的人。违反了宋家的族规之后，宋家对其施以极刑，在法理上也是说得通的。而与之相反，如果宋家杀死的是一名宋家以外的闲散修者，或那就要归城主府的理刑房辖制问责。而如果这个修者恰巧还有门派势力，那么宋家除了面对理刑房的追究外，还有可能引发宋家和这个门派之间的战斗。 但是……那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良久之后，卫易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才再次开口说道：“就算何嫂真的背叛了你，而且给我造成了很大麻烦。可你难道就不能直接把她远远踢开？非要杀掉何嫂？” “就因为何嫂是我身边的人，所以才非杀不可！” 少女极为冷漠的说道：“我如今在宋家地位特殊，哪怕有老祖宗支持我，我也需要立威。如果不杀掉何嫂，以后我身边的人，继续伙同外人对付我，你觉得哪个选择更好？” 少女的这个问题，让卫易再次沉默了下来。 的确，正如谢弦歌说的这样，慈不掌兵。直接杀掉这个何嫂，的确是最好的立威之举。 “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而且那是何嫂，打小看着你长大的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下令杀掉她的时候，她很感谢我？” 谢弦歌继续道：“在杀掉何嫂之前，我曾经答应她，以后她的孩子会得到宋家的全力培养。而且对外，宋家也会对她的家人宣称她是意外死亡。临死之前，何嫂曾经跟我说，说她很后悔为了灵钱而出卖我。可她也是为了自家孩子以后的前程，没想过真的要对不起我。我理解她，所以答应她的事情，以后我会做到。但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她还是必须得死。” “你好像……变了很多。” 卫易说完之后，便再度陷入沉默。而面前的谢弦歌，眼角忽然流出两行泪水，但表情却依然无比冷淡。 “我说了，如果不杀她立威，下一次死掉的可能就是我。” “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很多……”谢弦歌低下头，让卫易看不清表情，“如今我在宋家的地位，完全等同于家主。而且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老祖宗也把家族内一部分死士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我。权力等同于义务，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所以，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了。” 卫易忽然笑了起来，但笑容确显得无比僵硬。 “你应该和我好好说一说，最近在宋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又经历了什么？” 第七十三章 明晨灵术院 谢弦歌的变化，让卫易感觉仿佛做梦一样。 很难想象，当初那个在永子巷，见着卫易身上血迹都会颤抖的小姑娘，如今亲自下令杀掉一个人，会如此淡漠。 而且，这个人还是少女娘亲当年的贴身侍女，某种意义来说，是看着谢弦歌长大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弦歌摇了摇头，平静道：“大致就是我进阶化灵期之后，彻底认主了宋家的秘境。嗯，这处秘境比较特殊，所以认主了这处秘境的我，对宋家来说，也就更重要一些。” 这个回答，显然连敷衍都不如。但卫易又不知道，自己还能问什么。更不知道，谢弦歌到底是不是在有意敷衍他。 秘境，对于任何一个门派来说，都是最大的秘密。哪怕是真正的宋家人，估计也就只有寥寥几人，有权力知道秘境的真实情况。 而卫易一个外人，哪怕跟谢弦歌私交再好，肯定也不可能要求少女告诉他更多。 于是，主峰上的两个年轻人，便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 离开主峰，卫易身上多了一块身份玉牌。 这块身份玉牌，按照谢弦歌的说法，权限堪比那些真正的嫡系血脉。除了不能像真正的宋家人那样，每个月得到大量的月例资源，便再没有什么差别了。哪怕在主峰上，除了一些宋家禁地之外，以后卫易凭借这块身份玉牌，完全可以出入无碍。所以等到下次，卫易再来云槐岭主峰这边见少女，便无需再派人通知了。 这种身份玉牌，哪怕以谢弦歌如今的身份，也只能发出去这一两枚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说，倒是一件值得卫易高兴的事。因为这至少证明，在谢弦歌心里，他还是那个很重要的人。 然而，看到少女的变化后，卫易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这次来宋家主峰，卫易本想问清楚，宋家最近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可是直到最后，少女说的仍是比较含糊。只是说她如今在宋家，可以随时见到那位宋家老祖宗，随时被那位宋家老祖宗指点修行。而且那位宋家老祖宗，还将一部分宋家的死士的指挥权交给了她。 但问题是，原因呢？ 卫易理了理思路，觉得之所以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归根结底，就在于谢弦歌进阶化灵期后，完全认主了那处秘境。也就是说，发生这些改变的原因，全都在于宋家的那处秘境！ 但作为一个外人，卫易偏偏又不可能真正知道，那处秘境的真实信息。 这样一来，卫易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了。 …… 当卫易离开了少女的洞府之后，洞府内就只剩下了少女一个人。 偌大的洞府，灵气充沛至极。如果不是在宋家，这种级别的洞府，府内大概只有那些化灵八重天甚至九重天的顶尖高手，才有资格拥有。比如那位著名的文铁散人，其洞府就只比少女这边稍稍强上一点点而已。 但是，相比于这片洞府，少女的身形却显得有些孤单。 这种孤单，不是灵气更充沛一点，或者宋家培养她的灵钱再多一点，能够改变的。 等到卫易离开洞府片刻后，少女便走到洞府外的那处断崖上，俯视着脚下的涛涛云海，似乎是在目送卫易的离开。 “我真的不是有心想杀掉何嫂的。” “真的是非杀不可啊。” “如果能再选一次，我绝不会再同意你去狩妖。当时要是我坚持咱们一块离开苍灵府，去其他地方生活，会不会更好一些？” “……” 断崖上，少女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入膝盖，口中喃喃。 已是泪流满面。 …… 回到苍灵府后，卫易先是回到自己那座宅子。喝了两坛子酒后，才强迫自己忘掉主峰上的不快，昏昏睡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后，卫易去了趟商行，发现商行一切顺利。无论是丹药生意还是妖兽材料生意，都不需要他多加过问。而且自从宋家事了，商行开始走上正轨，每天都能给他带来海量的利润。而且随着十七坊那边，卫易终于完成了改革。那些属于十七坊的炼丹修士，闲暇时候炼制的丹药，在他的暗示下，以后会全部流入易弦商行这边。也就是说，以后商行在低阶丹药的货源问题上，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短时间内，商行和十七坊这两处，都不需要卫易在花时间和精力去打理，只要安静的等着坐享其成就好了。 卫易忽然发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好像很多，但是接下来又不知道该如何入手了。而且他又很迫切的想要找点事情做，来淡忘掉宋家主峰上的事情。 “如果你想要请一位准炼器大师出手，帮你炼制法宝灵剑，可以试着去请你那个便宜师父帮忙啊？” 百无聊赖之间和素聊天，素的某句话，忽然提醒了卫易，让卫易眼前一亮。 对啊！ 那位府主大人，虽然将他收做弟子，告诉他可以自行出入城主府的典藏阁之类的地方，还可以去他任职的灵术院找他请教。但除此之外，这位府主大人却并没有对他有任何要求。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事情。 作为一位师父，哪怕像卫易这么不负责任的家伙，对待两名炼丹学徒，基本上没怎么用心教导过。但他还是会每隔一段时间，给两人布置一些任务，比如去参悟一些玉简，或者炼制某种丹药。好在周良周济他们两人，在炼丹一道上也颇有天赋。哪怕卫易这样放养，两人仍是进步惊人。尤其是周良，一个月前炼丹术突破，已经可以炼制法阶中品的丹药了。 这种教导方法，已经颇为散漫。但相比于那位府主大人对卫易，却又显得极为不易了。 那位府主大人，自打收了卫易做记名弟子之后，非但没有任何要求，好像直接将他遗忘了一样。 “你也不要觉得太奇怪，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于卫易的疑惑，素却并不在意。 “首先，你不过是个记名弟子。你知道在那些大门派当中，一位周天境高手的记名弟子是什么概念吗？除了会多得到一些门派的资源支持外，可能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师父一面。就算见一面，往往也是和其他弟子一起，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一起向师父请教。周天境修者修为够高，但修为高了，就意味着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修行上。愿意花时间去专心教导弟子的，少之又少。” “其次，若是到了化灵期之后，你觉得你的修行，还需要师父来给你制定计划。那你要么就是此人心中传承衣钵的真传弟子，要么就是自己想瞎了心。你觉得堂堂一府之主，会像老娘这样，帮你随时解答修行疑惑？能给你一个随时去请教的机会，已经殊为不易啦！” “也是哈！” 经素这么一解释，卫易才算渐渐想明白。的确，堂堂一府之主，日理万机，的确不太可能亲自给自己制定详细的修行计划。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于化灵期以上的修者来说，师父的重要性，更在于关键时候领进那道门，而不是每天都盯着你修行。 “问题是……我也没有什么修行问题啊？去请教什么啊？” 想通了这个问题之后，卫易仍是有些犯难。因为相比于那位府主大人，躲在他识海当中的素，显然更像是一个师父。卫易日常修行当中，遇到的所有问题，早就被素解决了，哪还用去麻烦那位府主大人？ “笨！就算你没什么问题，不会编一个啊！找机会去和那位府主多接触接触！就算是为了给外人看，你也该多去走动走动。” “那……要不回头我去一趟那家灵术院？去听这位府主大人讲一堂课？” 卫易摩挲着下巴，感觉有些为难。 …… 最终，在和素商量了一番之后，卫易还是决定，去见一次这位便宜师父。 请教倒在其次，关键是希望和这位府主大人混个熟脸，然后能请他帮忙，找一位准炼器大师帮他炼制法宝。 有了打算之后，卫易便开始实施起计划。对于这位府主大人，虽然如今已经拜师，而且从韩婆婆和施公子那里，卫易也得知了丹会时候的真相，知道这位府主大人曾经特意照顾过自己。但是说到底，他和这位府主大人也只见过一面而已，并不算多么熟悉。 许夫子任职的那家灵术院，信息很多都是半公开的。卫易很快就查到，这位府主大人在灵术院化名的许夫子，两天之后在灵术院会有一次公开授课。 明晨灵术院。 这座灵术院，在苍灵府的诸多灵术院里，排名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苍灵灵术院这种有城主府做靠山的，也比不上几家大门派做后台的。不过这座灵术院，百年前学员当中，曾经走出过数位化灵后期的高手，其中一位最后还到了化灵期九重天。这座明晨灵术院，也因此名噪一时。 如今的明晨灵术院，虽然不复百年前的荣耀，但也还算是不错。灵术院内化灵期以上的夫子超过二十人，有全职的也有兼职的，灵术院院长更是一位化灵中期的修士。几乎每天都有化灵期修者，在院内公开授业，讲授不同的东西。而且这种授业，哪怕是外人，只要缴纳一些灵钱以后，也可以进去听。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在苍灵府就只有不到三十家规模足够的灵术院，才能做到了。 这样做，对于灵术院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来外人想去听讲，需要缴纳的灵钱不是一笔小数目，也算是给灵术院创收，同时还能打响灵术院的名气。二来这种授业，往往不会讲授太过具体的知识。所以哪怕是化灵期修者来讲，对于很多人来说，也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两日之后，按照打听到的时间，卫易按时来到了这座灵术院。 “自打做苦力以后，我还真的从来没来过灵术院了。” 再次踏入灵术院，卫易忽然有些感慨。当初娘亲离世后，他不得不离开灵术院，为了生存最终去做了一名苦力。一晃很多年过去了，他竟是再也没有进过灵术院的门。而且当初永子巷里的孤儿寡母，财力极其有限。像明晨灵术院这种档次的，卫易根本就上不起。他小时候上的那所灵术院，最多炼气期五重天就得毕业了。因为灵术院内，最高修为的夫子，也只有炼气期八重天而已。 “有时间的话，我倒是很想多来灵术院走走，弥补一下当初的遗憾。” 短暂的唏嘘之后，卫易也没有忘了正事。在和旁边一名灵术院学员打听之后，卫易很快就知道了许夫子今日授业的地方。不过等到他赶到之后，才愕然发现，原来在灵术院当中，许夫子的授业，远比他想象的更受欢迎。整个授业场内，人满为患，估计超过五百人，想挤进去都困难。 面对这种局面，卫易倒是也不犯怵，直接以钱开道。最终以一颗灵晶的价格，从一名早来的灵术院学员手中，买下了一个最靠前的位置。对于如今的卫易而言，一颗灵晶只是小钱。但对于这些还未毕业的灵术院学员，哪怕家境不错，但到他们手里的钱还是有限，一颗灵晶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果然还是有钱好啊！ 卫易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很多。在他进场之后，好像后面还有更多的人打算进来。对于这种氛围，灵术院学员自然苦不堪言，但卫易却反倒十分受用，让他想起很多当初自己在灵术院的时光。 只可惜的是，进入灵术院的范围后，为了不被发现，素已经躲藏进识海最深处。要不然的话，卫易倒是很想和素聊一聊。 在卫易落座一刻钟后，以许夫子身份呆在灵术院里的府主大人，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讲台上。而当这位府主大人，注意到坐在下面的卫易的时候，目光深处也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之色。 “当——” 随着许夫子落座之后，敲响身旁的开讲钟，整个授业场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今天我们主讲的题目是，阴麻草的药理性质，以及处理此类灵草的时候，如何控制丹炉和地火的问题。” 第七十四章 授业 偌大的授业场上，随着许夫子开始授业，安静异常。 前来听许夫子授业的，大部分都是灵术院自家的学员，也有相当一部分和卫易一样，属于外来修者。但无论是哪种身份，当许夫子开讲之后，所有人都安静的看向授业台上的那个身影，很多修者脸上还有着崇敬之色。 这种场景，卫易也是第一次见到。 前来听讲的修士，除了那些灵术院学员外，绝大多数的外来修者，卫易看得出来，应该都属于底层修者。卫易刚刚稍稍打听了一下，知道这些人很多都是底层炼丹修士。之所以愿意来花大价钱来听许夫子的课，就是因为许夫子的授业经常会教授许多干货。而这些东西，往往是他们很难获得的。 这些外来的底层修者，很多都没有座位。或者就算来的早些，占了一个好位置，最后也会因为像卫易这种人的出现，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座位卖掉，站到一边去听讲。只是当许夫子开讲之后，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不管是学员还是外来修士，不管是身家富裕的还是穷困落魄的，全部都在下面专心致志的听讲，很多人还细心的用玉简将许夫子的授业记录下来。 很多人脸上，都有着名为虔诚的神色。 这种氛围，卫易忽然觉得，好像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种虔诚，无关乎修为高低，无关乎穷困或是富裕，无关乎听讲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只关乎知识本身。 “刚才我们已经提到，阴麻草性质偏阴寒。这种性质阴寒的灵草，如果以常规的炼丹手法炼制，势必会损伤其中的阴寒药性。这种时候，我们往往会采用所谓的‘三七手’来调理炉火……” 随着授业的进行，卫易很快就明白，这些前来听讲的修者，为什么会对许夫子如此崇敬。许夫子教授的内容，很多已经不能用所谓的干货来形容。都是只有加入一些势力之后，才会得到的知识。 很多门派之所以存在，之所以能吸引很多修者来加入，就是因为这些知识和传承的存在。而很多听讲的底层修者，就连想要加入那些门派势力，人家都未必愿意要，更别说传授此类知识了。 渐渐的，卫易也开始沉浸到此次授业当中。 许夫子讲的深入浅出，很多内容哪怕是初学之人，也能够听懂。卫易如今明面上虽然已经是一位炼丹师，也能够炼制不止一种灵阶丹药。但他的炼丹术修为，本就是走的是取巧的路子，一路走来也只会那几种丹药而已。而许夫子教授的这些内容，虽然只是相当浅薄底层的东西，但对卫易来说，却一样感到十分新鲜，而且帮助不小。 当授业台上的巨大沙漏，最后一粒流沙坠落，许夫子停止了授业。 “好了，今天的授业，就暂时到这里了。” 许夫子清了清嗓子，随即站起身，准备离开。当许夫子站起身的时候，授业台下面所有修者，无论是灵术院学员还是外来修者，不约而同的朝许夫子躬身行礼。 上千人同时折腰，这种场面，壮观至极。 卫易也和其他人一样，起身朝台上的许夫子行礼。只是当他行礼的时候，神识当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赫然是那位府主大人的声音。 “小子，去灵术院后面的夫子通道等我。” 听到这个声音后，卫易并没有露出异色，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等到授业台上的许夫子离开后，所有人才渐渐散去。散去的途中，卫易还听到很多人在遗憾感慨，觉得许夫子授业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按照明晨灵术院的规矩，所有夫子公开授业，时间都不得超过授业台上的那个巨大沙漏的时间。具体一点，大约接近一个时辰。这也是灵术院为了招徕人气的另一种做法，如果每个夫子的公开授业时间，都没有限制，肆无忌惮的一讲就是一天，那对于花了巨资进入灵术院修行的少年们，未免也太过不公平了。反倒是限定在一个时辰内，很多外来修者，为了听到更多知识，说不定会选择花钱进入灵术院修行。 卫易不声不响的打听到灵术院夫子通道的位置，然后开始在那里等候。等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以后，终于看到不紧不慢走出来的许夫子。 “走吧，有什么问题，路上说。” 许夫子或者说这位苍灵府府主大人，离开灵术院的时候，身上的容貌和装束顿时一变，变成了作为府主时候的样子。而且更令卫易感到惊讶的是，离开灵术院之后，这位府主大人和卫易走在街上，周围修士仿佛完全看不到两人一样，让卫易啧啧称奇。 要是用这种神通手段，去偷窥女修洗澡…… 卫易的脑袋里面，不自觉的飘过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这只是一种小手段罢了，也就只能骗一骗周天境以下的修士。不过周天境以下的修士，无论是想要施展还是破解，也都挺困难的。” 卫易讪讪一笑。 对于周天境修者很平常的手段，对于他来说，可就是精巧到天上的大神通了。 “你今天过来，就只为了来向我请教问题？” 许鸣川眼神当中，显现出一抹无法察觉的讥讽。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正常来说，每个月我会在灵术院这边，有一堂公开授业。以后每次授业，你都可以过来。授业结束之后，若是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你也可以来和我请教。” “是，大人……师父……” 卫易本来对这位府主大人，称呼大人已经习惯了。不过刚刚看到这位府主大人眯起的眼神后，卫易还是换了个称呼。 …… 从明德灵术院到城主府，大约有不到三十里的路程。 这段距离，若是这位府主大人想要飞过去的话，估计眨眼就到。不过既然两人只是坐着速度最慢的灵兽车，自然也就慢了，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而这一路上，卫易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只是硬着头皮，和许鸣川提了些之前准备好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其实卫易早就从素那里知道了答案。但是经这位府主大人一讲，卫易反倒有了别的收获。 到后来，卫易则是真的提了几个，自己最近修行上遇到的问题，让他大有所获。 “从你提的问题上，能看的出来，你的修行基础知识很薄弱。这倒也正常，像你这种没有上完正规的灵术院，后来又是依仗着偶然得到的机缘，才迅速提升境界的，大都有此类通病。这种通病，在你进阶化灵中期之前，还没什么。但随着你修为逐渐提高，遇到的问题会越来越复杂，就不是一份简单的传承能解决的了，更多的是需要你自己来思考。毕竟，每个人遇到的问题，是不同的。” “所以，若是你想补足这个短板，回头不妨抽出些时间，找家不错的灵术院去学习一下。你如今年纪还小，时间也充裕。这种看似浪费时间的行为，对你日后的修行反倒是很有好处的。” 临近城主府，两人继续开始步行。不过到了这会儿，府主许鸣川的话，却是让卫易真正开始思考起来。 “是，我明白了。” 卫易点了点头，然后脸上忽然又浮现出一副为难之色，说道：“师父，我最近在修行一门神通，需要炼制一柄趁手的法宝灵剑。不过，恐怕需要准炼器大师出手才行。我想请您帮个忙，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府内的准炼器大师？这等人物，单凭我估计很难请动人家啊！” 卫易这话相当直白，甚至有些直白的过分了。不过他也仔细想过，在这位府主大人眼前，他好像被完全看透了一样。若是再绕圈子耍小聪明，说不定反倒会引起府主大人的不快，还不如直接说出来。 “就知道你这小子，过来找我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许鸣川脸上浮现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略微想了想之后，说道：“把你要炼制的法宝的资料给我看一眼。” “这……” 卫易也是踟蹰了一下。按照常理，这种修者专门炼制的法宝，其详细资料是不会给炼器师以外的人看的。因为从这上面，能看出很多东西，比如法宝的威能，使用者可能修习的神通等等。 不过想到这位府主大人，不但是自己名义上的师父，而且和自己差距也过大之后，卫易也没有犹豫，直接将准备好的信息玉简掏出来，给了这位府主大人。 “嗯……这法宝，不错，想法非常不错。” 翻阅了一下玉简里的内容，许鸣川忽然夸奖起来，让卫易有些意外。 也对！当时准备修行这门《枯云剑术》之前，给他这门神通的时候，连素都花了不少心思。那么让这位府主大人夸奖，好像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刚刚说，你已经弄到了一块灵阶上品的云槐木？”许鸣川放下玉简后，说道：“这件法宝，既然属于成长性较高的法宝，日后品阶至少也能提升到灵阶上品。再加上这块云槐木，的确需要一位准炼器大师出手，才能不糟蹋了此物。” “你拜我为师，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正好这次一并补上。” 许鸣川将玉简还给卫易之后，忽然一翻手，手里多出一只通信火鸟。这种东西卫易倒是也认识，是很高级的通信之物，一般只有战部之间的通信才会用到，属于管制之物。不过以许鸣川的身份，使用此物倒也正常。许鸣川在火鸟中留下一段信息后，这只火鸟骤而飞起，然后在空中一闪之后便彻底消失。 “我已经替你打好了招呼，回头你带着那块云槐木，去一趟靖宝斋，靖宝斋的阮师，会出手替你炼制法宝的。至于说炼制这件法宝，所需要的其他材料，我也告诉了阮师，回头直接派人来城主府的内库拿。这些材料，便算是我这个师父，送你的礼物了。” 靖宝斋？！ 卫易骤然一滞。他没想到，他这位便宜师父，竟然会对他如此大方。就连其他辅助材料的事情，也帮他一并解决了。 “多谢师父。” “嗯，好好修行，你之前虽是生产修者，但既然已经进阶到化灵期，提升一下自身战力，也是对的。日后等法宝炼制完以后，不妨去沦陷区磨砺一下神通，不要让我失望。” “是，师父！”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已是走到了城主府前。许鸣川摆了摆手后，便进入了城主府，留给卫易一个背影。 卫易则是站在城主府大门外，朝这位府主大人的背影，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 靖宝斋的名字，对于苍灵府绝大多数的底层修者来说，应该是很陌生的。因为在府内的各家音圭门派的播报上，这家法宝店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对于到了一定层次以后的高阶修者来说，这家法宝店的名字，恐怕就只能用如雷贯耳四字来形容了。 整个苍灵府内，明面上已知的准炼器大师，不超过十位。而在这座靖宝斋内，就恰好有两位！这两位准炼器大师都姓阮，倒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因为两人本就是父女关系。 靖宝斋，并不出售任何制式法宝，只接受定制法宝。每一件定制法宝，都是根据定制修者量身定做。而靖宝斋内部，从来也只收真传弟子，整个靖宝斋内人数从来不超过十人。 想请靖宝斋的炼器师乃至炼器大师出手，亲手为自己炼制一件法宝，无疑是很多修者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同样的，想请靖宝斋出手炼制法宝，条件也苛刻无比。对于很多修者来说，注定也只能是奢望了。 也只有这位府主大人亲自发话，才能做到这一点了。 然而离开城主府之后，卫易虽然为此事高兴了好一阵儿，但等到他走出内城之后，脸上的笑容确渐渐淡去了。 今天在灵术院当中的所见所闻，让他的思维忽然飘了很远很远。 “前辈，您在吗？” “在。” “您说……如果天底下，没有门派这种势力存在，会怎么样？” 第七十五章 假如没有门派 “假如没有门派，是不是那些高阶神通或是功法传承，就不会被门派所垄断？” “人人如果都能修行厉害的神通，修真界的力量，是不是会比现在强上很多？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云莽天灾发生了？” 这两个问题，卫易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见到那位府主大人公开授业，又见到那些平凡的修者，聆听许夫子授业的时候那种虔诚的表情，卫易忽然脑子里就跳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那些底层修者，或许并不是天分真的多么糟糕。一路走来，卫易发现真正的天才确实有之，但绝大多数的所谓天才，其实只不过是出身更幸运一点，被长辈师门用资源堆积起来的。如果把同样的资源或者地位，给予今天那些站着听讲的底层修者中的一员，卫易相信，他们很有可能同样能做到出那些天才的成绩，甚至做得更好。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天底下没有绝对的公平，这个道理卫易是明白的。修真界虽大，但各种资源永远不可能平均。所以卫易很快就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很多资源或者灵晶，虽然不能做到人手一份，但功法或者神通这种东西，确实可以做到的。如今之所以做不到，只是因为那些大家族大门派的存在，垄断了这些东西，才让底层修者很难得到这些。 那么……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门派存在，会不会变得更好？ 从小到大，卫易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呦……看不出来啊？你这臭小子，竟然已经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了？” 识海当中，素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能想到这种问题，说明你终于开始脱离底层修者这个群体，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真实了。” “不过，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之前，老娘倒是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眼中的修真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修真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让卫易有些措手不及，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每一个修者，都生活在这个修真界当中，但要让他给整个修真界做一个简单的介绍，还真是挺困难的。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老娘来替你回答。” 没有等卫易回答，素便再次说道：“如今的修真界，大都以万年前大离立国一事，作为历史的开端。修真界历史刚开始的时候，修者的地盘不过只有当今的八界之地。在后面的万载岁月当中，修者开始不断的开疆拓土，将原本的八界之地，逐渐扩充至云莽天灾之前最鼎盛时期，达到了十八修炼界。而在偌大的修真界版图上，以大离朝廷为尊，号令整个修真界。又有无数宗门，在这十八修炼界开枝散叶。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新宗门出现，又有数不清的旧门派腐朽灭亡。而在这无数门派当中，又有八个门派，因为门派历史上出现过仙人，所以比其他门派更加强大。这八家门派，便是所谓的八大修行圣地……” “我说的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常识，都是刚刚进入灵术院，就会被灌输的常识。什么是修真界？老娘告诉你，这万年一来，无数修者组成的历史，如今修者偌大的版图，就是修真界！” “那么……再回到你刚才的问题，你问如果没有门派，修真界会不会更好？” 素忽然呵呵笑了两声，不复刚刚的郑重之意，说道：“老娘的回答是，如果修真界没有了门派势力的存在，最多一千年，我们修者就会被那些躲在蛮荒里的妖族，重新赶回到当初的老八界，甚至地盘更小，直至被灭族！” “为什么？！” 卫易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的问道。素的这个答案，显然太过超出他的想象范畴，让他难以接受。 如果……没有门派存在，所有的功法或是神通，都任由修者修行。所有的炼丹或者炼器的传承，都可以任意学习。那样的话，修真界不是会变得无比强大吗？怎么反倒会被妖兽反攻甚至灭族呢？ 无论怎么想，卫易都觉得想不通，想不明白。 “你觉得很奇怪？无法接受？”素嗤笑两声，然后继续解释道：“老娘只问你一件事，如今修真界的门派多如繁星一般，各种神通或是功法，更是数不胜数。但是，你觉得这些功法和神通，最初是从哪里来的？是你去哪家丹药店充会员送的吗？” “无数的功法或是神通，本来就是那些历史上的修者，一点一点的穷尽自己的智慧，艰难创造出来的。” “如果门派势力不复存在，所有的功法或者神通，都敞开了任凭所有人修行。老娘敢打赌，所有人肯定只会去修行那些相对更好的。用不了多久，你会发现大家修行的功法或者神通，会极度的类似。如今浩如烟海的功法和神通，到时候绝大多数都会失传。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去浪费自己的智慧，去创造新的东西。长此以往，你觉得修者还能抵挡住妖族的入侵？修真界还能不亡？” “这还只是最小的一个损失。” 素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如今虽然开始渐渐脱离底层修者，能够看得更高更远一些。但是说到底，见识和智慧还是不行。有的东西，还是没法给你解释。能够给你解释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那么现在，你还觉得没有门派，是一件好事吗？” “那……还是有门派存在更好些吧？” 卫易被问的哑口无言，而且他从内心里感觉，素说的这些，确实也极有道理。如果门派不再存在，素刚刚说的那些恶果，好像确实也肯定会发生。 不过，也确实像素说的那样，这不是自己该想的问题。 卫易承认，自己刚刚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出于脑袋一热。这会儿脑子里热劲过去，他便渐渐开始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自己将要炼制的那件新法宝上面。 然而此刻的卫易，大概不会想到，这一天他无意中和素的聊天时给出的答案，若干年之后，将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 他更不会想到，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当市面上流通的灵钱已经不再是乾安通宝，大离的皇帝都已经换过两位之后，他的这个回答，将会直接影响未来更多年内，整个修真界的走向。 …… 靖宝斋，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法宝店铺，而且也没有什么街面上的店面。 真正的靖宝斋，指的其实是那位阮姓父女，以及其手底下的几位炼器师。靖宝斋既是这些人，而并非一处真实存在的地方。 卫易也是从韩婆婆那里，才知道了靖宝斋的真实情况。原本他还在想，靖宝斋既然并不存在所谓的店面，他又如何去找那位阮师帮忙。直到韩婆婆说了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请靖宝斋出手，只需要上门去找靖宝斋的炼器师即可。 至于人家帮不帮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韩婆婆的指点下，卫易总算知晓了那位阮师的住处。那位阮师的宅子，却是位于苍灵城边缘的某座贫民窟里，比起永子巷那边，还要更穷一点。 卫易只能归结于，这是那位阮师的某种恶趣味了。 一路按照韩婆婆的指点，卫易总算顺利找到了那位阮师的住处。等到了地方之后，卫易才愕然发现，原来这位阮师所住的小院，竟然比他原来在永子巷的那座小院，还要简陋。 “你就是卫易？” 阮师是个身材很精壮的汉子，只是头发已经花白。听韩婆婆的意思，这位老阮师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岁，即便在化灵期修者当中，也是岁数不小了。 靖宝斋有两位阮师，作为父亲的通常被大家称作老阮师，作为女儿的则被称作小阮师。以老阮师的年岁，如果换算成炼气期修者的百年寿元来看，就是已经七十多岁的岁数。而小阮师则是刚过八十岁，换做炼气期的寿元便是四十岁，恰是当打之年。不过若轮起对于炼器的经验和感悟，小阮师虽然也是一位准炼器大师，但和她爹相比，还是要差一些的。 而这一次，府主许鸣川拜托帮卫易炼器的，正是这位老阮师。 “府主大人给我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老夫也会帮你。” 进入院子后，在老阮师的示意下，卫易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他环视四周，发现这座小院似乎是这位老阮师独居之所，而且好像比自己在永子巷的那座小院还要更简陋些。 靖宝斋缺钱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别的不说，这位老阮师随意出手，炼制一件灵阶上品法宝，价值绝对比卫易那座新宅子高上好几倍都不止。但这位老阮师仍是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灵气也颇为稀薄。原本卫易还在想，是不是里面别有洞天，但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想多了。 或许，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特殊的原因吧？ “但是，老夫炼制法宝，也是有规矩的。” 阮师轻轻咳嗽了一声，让卫易从出神的状态里醒转过来，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对这位老阮师点头称是。 “老夫炼制法宝，从来都讲究先来后到。这一点，哪怕是府主大人亲自来，老夫也不想改。所以，要是想让老夫帮你炼制法宝的话，除了需要准备好灵材，你可能需要等上些时日。” “敢问前辈，若是等的话，我需要等多久？” 阮师想了想后，沉吟道：“府主大人之前来信，说你已经准备好了炼制法宝的主材，辅助的灵材，则由城主府来出。而且，此件法宝所要绘制的灵纹，你也都准备好了？” “是。”卫易赶忙从兜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玉简，里面则是记录了这件法宝所需要的灵纹。 灵纹，对于法宝来说，是最关键的一点。 哪怕同样的材料，炼器师炼制法宝的时候，绘制了不同的灵纹，那么炼制出来的法宝，也会截然不同。 卫易手里的这份法宝灵纹，自然是素给的。而且按照素的意思，这份灵纹是根据卫易所用神通专门配置的。只有以此种灵纹制作法宝，将来才能让卫易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 “既然灵纹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反倒容易了。” 阮师笑了一下后，看了眼玉简当中的内容，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嗯？这灵纹……构思倒是十分巧妙。看的出来，以后再想继续提升的话，只需要在法宝上，继续布置新的灵纹，便可以提升法宝的品阶了。咦？还可以这样？” 看的出来，卫易所提供的这份灵纹，让这位阮师极为感兴趣。直到很久之后，才终于放下玉简。 “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你才能拿到法宝。” 阮师继续说道：“最近，我手头上正在炼制的，有两件法宝，都是灵阶上品。这两件法宝炼制出来，就需要再将近五十天的时间。至于你这件法宝，品阶只有灵阶下品，而且灵纹已经有了，炼制起来倒是容易一些，最多只要五天。所以保守估计，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以后，你才能拿到这件法宝，能接受吗？” “这个……可以！” 卫易略一思索后，便答应了下来。两个月的时间，也不是很长，而且他也不是急需这件法宝。让一位准炼器大师出手，帮自己炼制法宝，这点时间，卫易还是等得了的。 “那好，两个月之后，你再来取法宝就是了。” 阮师说完之后，便收下玉简，然后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等于是在下逐客令了。 卫易也很识趣，将那块灵阶上品的云槐木留下，又跟这位老阮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之后，便离开了小院。 “大爷的，你小子这次亏了。” 离开小院之后，素不满的声音，忽然自识海当中传来。 “哦？亏了？哪里亏了？” “对于很多炼器师来说，能够见识到一种新的灵纹，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所以如果有人提供给炼器师一份新的灵纹，此人所炼制的此件法宝，炼器师往往就不能再收取炼制的费用了。” “这个……亏了就亏了吧。” 卫易摇了摇头后，倒是不太介意。这次炼制法宝，辅助灵材和炼制费用，全都是由城主府来承担的。既然这样的话，他当然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虽然这件法宝，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才能炼制出来。但是这两个月内，你也不要太过轻松了。” 走出了好远之后，素忽然再次传来声音。 “去弄一件差不多的法宝来，既然最近不是很忙，这两个月，你可以开始修行那门剑术神通了。” 第七十六章 逃婚者 修为越高，就越自由。 卫易忘了这是自己在哪本玉简小说里，曾经读到过的话。当时觉得很中二，但是现在想来，好像挺有道理的。 比如现在，他就很自由。 作为十七坊的坊主，以及整个易弦商行的东家，照理来说，卫易需要做的事情，本该多的做不过来。 可实际上，十七坊那边，如今已经被他改革的焕然一新，全都是他的人。尤其是那个费栾，自从卫易改革之后，对卫易更是言听计从，本事也不错。整个十七坊，短时间内完全可以交给他就行了。而商行那边，虽然韩秋生最近在忙着闭关，准备冲击化灵期。可是商行的架子已经搭好，只要日常运作不出什么意外，也不需要卫易或者韩秋生露面。 所以，卫易这次才能抽出时间，到老池他们这边来。 “咱们狩妖团最近发展不错，自从解决了宋家的事情之后，几次进入沦陷区，基本没什么太多折损，收获也都不错。” 补给基地内，卫易到了这边才发现，原来老池他们，如今已经发展的相当不错。直接租下了一座小楼，作为狩妖团在此的驻地。 整个狩妖团，炼气期后期的狩妖者，已经超过六十人。而炼气期中期的狩妖者，老池他们则是尽量加高了门槛，但却还是有一百多人。所有狩妖者被分为两组，分别轮换进入沦陷区狩妖。比如卫易这次过来的时候，就是曹家兄弟他们，带着其中一组狩妖者进入沦陷区。而老池和赵阳这组，则是恰好轮换到他们休息。 “我这次过来，是打算跟着你们进一次沦陷区，去磨砺一门新修行的神通。” 卫易倒是没有半点隐瞒，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而老池听完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倒也没多加评论。 “诸多神通当中，剑术类神通是公认的杀力第一。照你说的，如果真的能将这门神通修成的话，以后你自身的战力也就有了保证。” 老池想了想之后，继续说道：“正好，最近我们接了一个任务，是帮忙清剿一座山谷。从资料上来看，那处山谷并没有四阶以上的妖兽，但是三阶以下妖兽，数量却很多。这些妖兽，倒是正好能让你用来磨砺神通。” 这倒是巧了。 跟老池打过招呼之后，老池帮卫易找了个房间，先安顿了下来。 按照日程，狩妖团里老池这一队，会在三天之后出发。恰好卫易也需要稍稍休息一下，顺便再熟悉熟悉那门《枯云剑》神通。这一趟出来，按照素的计划，少说也要在沦陷区这边待上一个月的时间，至少也要让卫易先入门了再说。 《枯云剑诀》，品阶达到了灵阶上品。这种级别的神通，虽然不一定会入素的眼中，可这并不妨碍它在卫易心中的地位。 而且，逐渐开始参悟这门神通之后，卫易才发现，修行这门神通，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更难。 修成这门神通的关键，在于领悟那种‘枯萎’的灵性。 灵阶神通，和法阶神通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灵性。而且所谓的‘灵性’，也是有高低之分的。灵阶神通的品阶，既是以‘灵性’的高低强弱来划分。比如老池之前拿手的那门大力牤牛拳，便是模仿六阶妖兽大地牤牛创造出来的。而这门神通，所蕴含的灵性就比较低阶，所以也比较容易掌握。当初老池未曾突破到化灵期之前，便摸到了一点门槛。在突破到化灵期，拥有了神识之后，没费多少力气便成功修成了这门神通。 也正是依仗着这门神通，当时小队跟那几名麦芒宗弟子厮杀的时候，老池才能正面硬扛住那个麦芒宗内门弟子的攻击。 如果说，当时卫易还未突破到化灵期，对于化灵期修者的战斗，还没有那么直观的感受。如今他也同样成了化灵期修者后，对于当时的凶险，才有了更准确的认知。在他看来，当时小队几人能够获胜，并且没有一人死掉的情况下，反杀掉对方，其实更多的只是他们当时运气够好，而不是实力有多强。 那个名叫李茂的年轻麦芒宗弟子，当时修为已经接近化灵一重天圆满，比老池强了许多。而且卫易事后也查过，这个李茂和他们战斗的时候，至少掌握了两门灵阶下品神通，身上法宝估计也不会太差。卫易如今回头想想，觉得当时之所以能杀掉李茂，除了因为那家伙大意之下，被老池摆了一道重伤外，最关键的，其实是素的那道神识冲击。正是因为素的神识冲击，让那个李茂在关键时刻，没能发动身上的防护法宝，才会被卫易偷袭得手。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掌握一门灵阶神通，对于化灵期尤其是化灵初期的修者而言，是多么重要的改变。 哪怕是同样的修为，施展一门法阶上品神通的威能，大约只有灵阶下品神通的一半，甚至更低。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灵性’。 有了灵性，神通的威力会瞬间翻倍。越高级的灵性，对于神通威能的提升就越大。 同样的，越是高阶的灵性，也就越难领悟。 如果说，法阶神通对于修者最大的要求，只在于修为和资源。那么灵阶以上的神通，更多的则是开始依赖于修者自身的天分。 所以哪怕这门《枯云剑诀》已经到手了好一段时间，卫易也花了不少的时间来参悟，但直到今天，卫易仍是没有真正入门。虽然能顺利施展出来，可是施展出来的威力，就和普通的法阶上品神通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素打了包票，这一个月的特训之后，他肯定能够入门。恐怕卫易自己都会放弃，更不会有这趟沦陷区之行了。 在自己的房间内枯坐了三天，卫易一直在继续参悟这门剑诀。期间赵阳来过一次，但又很快离开。作为带队的化灵期，老池和赵阳两人的事情其实非常的多。尤其是在即将进入沦陷区狩妖之前，人员、补给、丹药……这一系列的东西，都需要他们一样一样的操心，还完全不能假手他人。 毕竟，进入沦陷区狩妖，是和妖兽掰命的事情，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安全。只有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所有的必要物资都备齐了，才能有更大的把握减少伤亡。否则的话，说不定只是因为少带了某种丹药，就会导致某位狩妖者死去，甚至整个狩妖团直接崩溃都说不定。 这种事，并非危言耸听，而是真正发生过很多次。 卫易本来也想着去帮忙来着。他本来就是之前小队的老人，而且也算是狩妖团的大股东之一，自然也有义务做这些。不过考虑到卫易之前在小队的时候，就没怎么负责过后勤的事情，如今更是对狩妖团完全不熟悉，老池和赵阳出于谨慎，也就没让他帮忙。 如此，三天之后，卫易第一次走出房间，见到了整装待发的几十位狩妖者。 同时，他还见到了刚刚从沦陷区狩妖归来的另外一些人。 “哈哈……老板！你这是打算亲自去狩妖了？就你这小身板，用不用我护送你一次啊！” 见到曹家兄弟后，卫易和他们直接来了个熊抱。性子跳脱些的曹武，则是如以往一样，开起玩笑来。 自打狩妖团扩建，卫易又几乎全资出了所有费用后，曹武便总是笑言，他们几个都是给卫易打工的，只有卫易才算真正的老板。 “曹二哥，你又笑话我？” 卫易摇了摇头，然后便开始将兴趣转移到正从云梭上搬运下来的妖兽材料。因为有些妖兽材料，在沦陷区没法太过细致的处理，难免就有一股腥臭的味道。不过卫易当年出身苦力，对于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在他看来，这种味道非但不讨厌，反倒像是灵钱的味道。 这些妖兽材料，本来就是小山一样的灵钱。 “曹二哥，这次狩妖团有折损吗？收获怎么样？” “轻伤的就不说了，都没什么大碍，修养几天就好。重伤的，有两个，都是不小心的时候被妖兽临死之前弄的，妈的，早就告诉他们小心了。要不是旁边队友出手及时，估计死掉都有可能！不过也没什么大碍，我们团里的两个医师水平不错，当时治疗的很及时，回来治疗以后再静养两个月，也就没问题了。至于死掉的，一个都没有。自打咱们狩妖团成立，迄今为止也就只死过两个狩妖者而已。” “至于收获……我没细算，但是保守估计，抛去所有开销和人员酬劳，这趟应该能赚到三百万灵钱左右吧！” 说到此处，曹武显得有些洋洋得意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个成绩，的确算是非常不错了。 “那……随行的苦力呢？有多少伤亡？” 卫易谨慎的思考过之后，仍是提出了这个问题。尽管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很可能会让曹家兄弟尴尬，但他仍是很想知道。 “这个……嘿嘿，你也知道，苦力们大都算在狩妖团的损失内，而且苦力们修为大都比较低，伤亡是难免的。”曹武这个时候，显得有些遗憾，说道：“这趟去的一共一百多个苦力，有三个没能回来。至于伤势较重的，有十几个吧。不过你放心，咱们狩妖团算是公道的了。其他狩妖团，都不管苦力死活的。咱们不但给他们医治，死掉的苦力，咱们还会给他们的家人一笔钱。虽然不算多，但好歹是个心意吧。” 卫易默然，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出身苦力的经历，让他对于苦力这个群体，有深深的理解，他很清楚苦力们有多不容易。本来修为就低，还需要进入沦陷区，随时都可能被妖兽袭击。这样的前提下，苦力的伤亡从来都不会太低。 在扩建狩妖团之前，卫易曾经觉得，他有能力给自己麾下的苦力更好的生活，至少让他们更安全一点。但狩妖团真正运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打算又多不靠谱。苦力们修为太低，根本不可能完全保护住他们的安全。真要是那么做，恐怕狩妖队自身的狩妖者，损失就很大了。而且也不可能给他们太离谱的抚恤金或者工钱，毕竟狩妖团去狩妖，也是需要很大的开销的。各种补给，狩妖者的薪水，狩妖者死掉的时候需要付给的抚恤金，租用云梭的费用等等。如果开了口子，连苦力们都给大笔的抚恤金，狩妖团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一样会亏本的。 还有，若是遇到一些品行不那么好的苦力，甚至有可能故意受伤，骗取狩妖团的抚恤金。 所以最后，卫易才不得不妥协，只是要求老池他们尽量对苦力们好一些，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曹家兄弟这支狩妖团既然顺利归来，老池他们这支狩妖团，就该准备出发了。只等云梭上的这些妖兽材料被卸下来，他们就会登上云梭，前往沦陷区。 不过，在等待的这个功夫，卫易又见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熟人。 “咦？周玉？你这变化够大的啊！” 一群满身血迹和污秽的狩妖者当中，卫易几乎一眼就看到，人群当中的周玉。这主要是因为，和其他人相比，周玉身上算是最干净的，而且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剑一样，格外与众不同。 “我早就听说，你加入了我们的狩妖团，只是一直很忙，也没有功夫过来看你。” 卫易憨憨一笑。对于周家庄，他没什么好感。但对于和他有过一顿酒的交情的周玉，以及对商行尽心尽力的两名周家学徒，他还是很喜欢的。 “我之前听说，你不是加入你们周家庄自家的狩妖队了吗？怎么又忽然离开，到我们这边来了？”卫易也是十分的好奇。当初韩秋生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一度觉得十分错愕。据他所知，这个周玉在周家庄，可是一直被当做未来族长接班人来培养的，周家庄怎么可能放他出来，加入他这边的狩妖团？ “嘿！没办法。” 周玉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族内想给我找个女子结婚，是隔壁庄子的一个女子。我虽然不讨厌，但是也喜欢不起来，所以就没同意。最后只能跟族里闹翻了，就只能到你这边来了。” “也就是说……你是逃婚出来了？” 卫易表情无比精彩。 第七十七章 剑意 在卫易的记忆里，出身小村子却又从小被长辈严厉教导的周玉，是个性子温和，又做事很踏实的年轻人。 论年岁，周玉不比卫易大几岁。但是若论做事风格，卫易觉得记忆当中的周玉，要远比他妥帖很多。他之所以能够在很多事情上做的无比顺遂，不是因为他多厉害，只是因为素经常在背后指点罢了。 但是今天他眼前的周玉，和印象里的那个人，反差却太大了。 如今的周玉，气势凌人，身上有一种猎杀了很多妖兽的狩妖者身上，才会拥有的杀气。整个人的精气神，更像是一柄开了锋的剑，锋利无比。 “以前我一直在为村子而活，总是长辈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等待云梭的时间里，卫易便跟这位老熟人聊了起来。 “但等我逐渐长大以后，尤其是从去年开始，经历的越多，我越开始觉得，村子里的长辈，有时候不一定是全都对的。” “所以在族内决定，要以我的婚姻作为联姻手段，以期增强和临近一个村子的关系的时候，我拒绝了。” 说到这里，周玉忽然摇头一笑，笑道：“也许是我错了吧？那个女子真的挺好的。父亲是个炼气期巅峰的准炼器师，他们那个庄子还有化灵期的高手坐镇，她父亲更是有望随时进阶化灵期。” “这种事……也说不好！” 卫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周家庄的角度来看，和一个更强大的村子联姻，确实是对周家庄更有利的事情。而且周玉身份特殊，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周家庄族长的位置。一般这种身份，考虑联姻之类的事情，也不是太稀奇。 但是不知为何，卫易总觉得……这种手段，好像有点可笑。 周家庄的那位老族长，卫易也见过。苦心孤诣，挖空了心思去琢磨这种事情，在卫易看来，好像也没那么明智。毕竟，一个准炼器师的身份，在如今卫易眼里，好像也不过尔尔。反倒是如果当初，周家庄直接押注自己，把整个周家庄都和卫易绑在一起。等到如今卫易突破到化灵期以后，绝对会反过来帮助周家庄更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关照周良和周济两个人，而对那个周家庄完全不理睬。 卫易忽然明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眼界问题了。 以周家庄的地位和实力，只能达到那种眼界。而且那种眼界，对于他们的生存来说，也是最好的。不一定会让宗族几年之内一下子发达起来，但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现在？”周玉想了想之后，很认真的说道：“说实话，我觉得比以前开心了很多。” “以前在村子里，我总是按照长辈们给我设计的路去走。不能说不好，但却不一定是我想要的。如今离开村子，做了狩妖者，我反倒觉得轻松了。” 周玉看了看手里那柄血腥味很重的长剑法宝，忽然笑容温柔：“我从小其实就很喜欢剑术神通，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像小说里那种飞来飞去的大剑修一样，行侠仗义。偶尔站在云端，高呼一声剑来，然后一剑劈出去，面前什么阻碍都没了。” “最近狩妖的收入，除了一些必要的修行和生活所需之外，剩下的大部分灵钱，我都给寄回族内了。希望这种法子，能够抵消一些因为我的任性，而给族内带来的损失吧？” …… 一个时辰之后，云梭上大批的妖兽材料，终于被全部搬运了下来。 之前全都被塞在云梭的货仓内，卫易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全都搬出来之后，堆成了一座偌大的小山，卫易才清楚感受到这次狩妖团的收获，确实不算小了。这些妖兽材料，接下来估计能装满超过十五辆制式灵兽车。任何一车的价值，换做卫易之前做苦力的时候，都是无法想象的。 这些妖兽材料，将会被专门的运输团队装车之后，按照他们的要求，运往苍灵城。那些灵兽的肉或者其他稀奇的食材，会被送到老马和姜宁开的那家食阁。而其他有用的妖兽材料，则会送到商行，被再次处理后，成为商行百宝架上面的商品。 “你……这次还要去？不回去休息一下？” 等到妖兽材料被卸下，老池他们这一队人，准备再次乘坐云梭，前往沦陷区的时候。卫易忽然发现，刚刚随队回来的周玉，竟然又要跟他们一起进入沦陷区。 “我一般都是随队进入沦陷区两次之后，才会休息一次。” 周玉笑容显得有些害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在沦陷区内练剑的那种感觉。反正也没受什么伤，更算不上多疲惫，就多进几次沦陷区呗，还能顺道多杀些妖兽。” 周玉的回答，让卫易没有了反驳的余地。而且在和老池他们，以神识沟通过之后，卫易才发现，原来周玉自打加入狩妖团之后，就一直是这样，很少休息。所以卫易也就不再反对，只是多说了句让他多注意安全。 云梭再次缓缓升空，骤而加速，消失在天际。 “这个小家伙……倒是很有意思。” 云梭舱室内，卫易正在盘膝静坐，休养精神，素忽然传来声音，让他睁开了眼睛。 “前辈说的是谁？” “那个叫周玉的小家伙！” 素的声音里，仿佛有一丝惊喜，“刚刚老娘观察了他许久，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小家伙，已经领悟出自己的剑意雏形了。” “剑意？” “没错！” 素解释道：“虽然只是一种雏形，而且距离真正完全领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是就算一点雏形，这个小家伙，以后也可以被称作是真正的剑修了。” “真正的剑修？” 卫易越发糊涂。虽然从素的口气当中，卫易听得出来，所谓的剑意，应该是非常稀奇的。 “天下剑修，以蜀州的两剑山为尊。而且也只有在蜀州修炼界，剑修才是主要的修行群体，其他修炼界，剑修则相对稀少，这里面原因很复杂，老娘也懒得跟你解释。实际上老娘在你识海当中这么长时间，你身边还没出现过任何一名真正的剑修。” “剑修……不是挺多的嘛？” 卫易回想起自己身边的修者，以剑为武器，或者修行剑术神通的，并不是一个两个。眼下云梭上的那些狩妖者当中，就有好几人。别人不说，就连他自己，马上也要掌握一种剑术神通，还是灵阶上品的高级货色。 “你以为，手里拿了把剑，或者修行了两门剑术神通，就能称得上是剑修了？当然不是！真正的剑修，需得是领悟了自身剑意，才有这个资格。” “剑意……到底是什么东西？很难领悟吗？” 卫易的好奇心，倒是被勾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时候素大概又要给他普及一些，他不曾知晓的修真界知识了。 “难倒也谈不上，但是这却需要看前提。”素想了想之后，继续解释道：“如果是在蜀州修炼界，炼气期修者想要领悟自身剑意的，大概十个里面就能出一个。如果是在蜀州之外的地方，又没有什么特殊机缘的话，那就很困难了。” “所谓剑意，就是修者自身对于剑的理解，对剑的坚持和感悟。这种东西，是很纯粹的意志，甚至比所谓的灵性或者玄奥，更加虚无不可捉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领悟了剑意的剑修，以后修行任何剑术神通，都会比普通修者更快，而且施展的威能也会更大。但若是换做剑术神通以外的神通，则压根就没办法入门了。” 还有这种奇怪事？ 卫易再次为自己的见识浅薄感到无奈。素说的这些，他都不曾听说过。 “不过，听起来好像挺厉害的？”卫易踟蹰了片刻后，说道：“为什么成为剑修之后，就无法入门其他种类的神通？一定吗？剑意这东西，我能不能领悟下？” “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除非你也想成为那些一根筋的死脑子。” 对于卫易的想法，素却似乎十分鄙夷。 “成为剑修之后，为什么就不能修习其他种类的神通，这里面相当复杂，涉及到冥冥之中的大道，没法给你解释。不过老娘倒是可以给你举个例子。我问你，天下有八大圣地，各自的看家修行之法，你都知道吗？” 卫易下意识点了点头。 八大修行圣地，之所以被称作修行圣地，是因为每一个门派，都是某种修者的最高殿堂。比如西蜀的两剑山，便以剑术闻名；天南的落霞岛，便以符修体系闻名；原陵的曹家，以灵晶法宝修者闻名；西漠的珈蓝寺，以禅修体系闻名。 而素当年出身的天玄山，则是以神识领域闻名。 八大圣地，八大门派，各有其独特的修行之法。在此之前，卫易还从来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只觉得应该是每个门派都有每个门派擅长的领域。但现在仔细想来，好像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 以剑修闻名的两剑山，难道就不能培养出一批符修人才？以禅修闻名的珈蓝寺，难道就不能多琢磨琢磨灵晶法宝？ 这显然是不对的。 “八大修行圣地，各有各的独特修行方法。这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当年这些门派诞生的仙人，用来证道的路子不同。前辈仙人所走的修行之路，会受到此方天地的眷顾，这种眷顾也会因为一些隐秘原因，遗留给其所开创的宗门。正是因为这样，八大修行圣地，才各有其不同之法。仙人之道，彼此会相互排斥。因此若是真正成了某一种修者之后，再想修行其他门路，便会受到冥冥之中的大道排斥，自然也就修行不成了。” 原来……如此高深。 卫易听得直犯迷糊。所谓的仙人啊大道啊什么的，距离他这个才化灵一重天的修者，还是太远了。所以素说的这些，他也没什么感慨，只是当做一种见闻罢了。 “哦，说了这些，好像扯远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素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不似作伪。 “老娘只想说一件事，这个叫周玉的小家伙，能够在两江修炼界修成自己的剑意，说明他在剑修方面，极具天分。要是换做出生在蜀州那边，恐怕就要被无数门派争的打破脑袋。所以啊，趁着眼下这棵好苗子还没被人发现，你可得抓紧时间，把他收入麾下。老娘会给他选两门合适的剑修功法和神通，用不了几年，这小家伙就能成为你身边一个很可靠的打手，而且，前途无量啊！” 这一次，卫易总算完全听明白了。 人才啊！ 乾安年间，什么才是最值钱的？当然是人才了？能让素看的上眼，并称呼一声极具天分的，肯定差不了。如此说来，趁着还没成长起来，也没被人注意到的时候，先将周玉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确实是很有必要了。 …… 离开补给基地后，云梭一直飞行的十分顺利。除了在通过留川河畔的万木森罗大阵的时候，稍作停留外，完全没受到任何阻碍。哪怕进入沦陷区后，也是一路顺畅，连阻路的妖兽都没遇到一头。 卫易猜测，这大概是因为，今年的春季兽潮刚刚被镇压，留川河边上的妖兽，绝大多数都已经被清剿干净的缘故。 当云梭进入沦陷区后，又飞行了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个时候，卫易忽然把周玉单独叫到自己的舱室这边。 “周大哥，咱们两个也算熟悉，漂亮话我就不说了。” 卫易将两枚玉简，放到周玉面前，沉声说道：“这两枚玉简当中，其中一枚里面，记录了一门灵阶下品的剑修功法；另一枚里面，则是一门灵阶下品的剑术神通。” “这两门传承，也是我当初机缘所得。只不过因为某些关系，我自己修行不了，闲置了下来。” “所以我现在打算，将它们送给你。” “当然，也不是没有条件的。如果周大哥你愿意的话，不但这两门传承归你，以后你突破到化灵期的资源，也都由我来承担。但是相应的，你需要为商行服务十年。期间作为狩妖者收入照旧，但是你以后十年，等于加入了一个门派，受我辖制。” “你愿意吗？” 第七十八章 砍树 以一门灵阶下品的神通和功法，去换取一位修成了剑意的年轻天才，为自己效力十年，合算吗？ 这是个对于不同人来说，会有不同答案的问题。 对于一般的小门派来说，灵阶下品的功法和神通，绝对是无比珍贵的。用这两样东西，完全可以去招揽一位化灵期修士，大大提升门派力量。但要是用来招揽一名修为仅仅炼气期八重天的年轻人，显然就亏大了。 而对于卫易来说，这却是一笔几乎没有本钱的买卖。 反正这门神通和功法，都是素给的，他只是负责转手交给周玉而已，成本最多也就只是两块玉简而已。 只是卫易并不知道，如果这笔交易，不是在苍灵府，而是换做遥远的蜀州修炼界。他的这次交易，绝对会成为无数灵术院课程中的经典案例。 赚大了！ 面对一门灵阶功法和一门灵阶神通的诱惑，同时卫易还承诺会负担突破到化灵期的全部资源，代价只是替卫易效力十年。这个交易，周玉几乎想都没想，就签下了协议。 化灵期修者，寿元最多可以达到两百年。相对来说，十年的时间也就并不是那么的漫长了。而且在周玉的固有观念当中，他突破到化灵期的概率，原本就小的可怜。卫易承诺负担他突破到化灵期的消耗，指的并不是一次或者两次的突破所需，而是指一直到他突破成功为止。 这是一笔在两个人眼里都觉得赚大了的买卖。 签订了协议之后，周玉便算是商行的自家修士了。比起那些普通的狩妖者来说，周玉和商行的关系，显然更加亲密。再加上他本就和卫易熟识，关系自然又近了好多。卫易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去跟老池他们打了个招呼，说明了此事。以后在狩妖团，周玉的身份会比其他狩妖者更特殊些。 然后，卫易便重新回到自己的舱室，静坐调息起来。 云梭在沦陷区的夜空中急速飞过，如同一颗流星。 老池他们租用的这艘云梭，是戍守战部提供的制式云梭，内部空间算是很大了。卫易和老池他们，自然是呆在条件最好的几个舱室内。其他狩妖者，则是待在公共舱室。至于那些苦力，有的运气好一点的，还能在上面的舱室里，和其他狩妖者一起。运气不好的，就只能挤到下面的货舱里了。 当年做苦力的时候，卫易也经常和大个子一起，被塞到下面的货仓里面。对于货仓里的条件之艰苦，卫易深有体会。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卫易也愿意让更多的苦力到上面来。只是相比于苦力的人数，有这样机会的人，仍只能算是少数。 云梭一路急速飞行，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之后，又飞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落地。 从地图上来看，这里在云莽天灾之前，应该是一处矿区，出产一种叫做雨花土的法阶灵材。不过这里早在云莽天灾之前，就已经被开采了数百年，矿脉已经被开采了十之八九。剩下的雨花土，要么隐藏在矿石当中，纯度极低，需要经过提纯之后，才能重新使用。要么含量极少，根本没什么开采价值。 所以在云莽天灾之后，这里就成了无主的废弃矿区。哪怕在地图上，这处矿区已经被明确标注了出来，仍是没有什么势力对其感兴趣。 如果是在修真界内部，蚊子再小也是肉。就算矿区内资源再少，肯定也有势力愿意赌一把，过来开采一下试试。但可惜的是，这处矿区位于沦陷区，开采成本远超矿脉的价值，自然也就没人会打其注意了。 至于老池他们接的这个任务，作为任务发布者的留川河戍守战部，倒也不是对这片矿区感兴趣。只是怕在矿区这边，因为环境特殊而聚集了太多妖兽，所以才会定期发布任务，让那些狩妖团过来清理一下。 云梭降落之后，狩妖团的狩妖者和苦力们，很快走下云梭，同时把云梭上的一些物资搬运下来。这一切做的极快，仅仅一炷香功夫之后，云梭便重新起飞，返回了修真界。而狩妖团这边，则是很快找到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势，将附近的妖兽驱赶散开后，就地开始搭建临时营地。 “以前做苦力的时候，搭建营地这种事，就是我做的。” 看到狩妖团里的苦力们，忙碌的热火朝天，卫易忽然转头对老池他们说道：“那个时候我经常在想，为什么那些狩妖者们，不过来搭一把手？要是那样的话，临时营地不是会搭建的更快点？还有，那个时候还会去想，为什么那些化灵期的坐镇狩妖者，就能随意在沦陷区内开火做饭，不怕引来妖兽？要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能给苦力们分润一些吃食呢？” 说到这里，卫易和老池赵阳三人，具是一笑。 地位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同。 比如这两件事，在如今的卫易看来，就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狩妖者也帮忙搭建营地？那谁来守护安全？万一要是搭建营地的时候，忽然有妖兽过来冲击营地怎么办？还有开火做饭一事，若是只有几名化灵期修者开火做饭，偶尔分润给那些狩妖者一些还好。可若是所有人都敞开了吃，苦力们吃掉的灵兽肉，估计会比他们这一趟的工钱还多。狩妖团又不是做慈善的，当然必须考虑成本问题。 天底下的很多事情，真在不同的角度看，真的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甚至有可能完全相悖，产生无法解决的矛盾。 于是，很多人修为和地位变高了之后，也会渐渐变成曾经不喜欢的那类人。 “按照戍守战部给咱们的情报上来看，这片山谷内，存在一个晶火虫的族群，数量可能超过两千。其他妖兽，倒是还好说，只有这晶火虫的族群，有些麻烦。不过族群内部，不大可能有四阶的晶火虫。” 没有四阶的晶火虫，那还不算太麻烦。 卫易点了点头，来的路上，他已经看过大致的资料。晶火虫这种妖兽，有一个特性，就是喜欢啃食雨花石这类的灵材。啃食的越多，其甲壳的防御力就会越强，变异进阶的可能也越大。而且除了觅食之外，此种妖兽大都隐藏在地下矿道当中，很难捕杀。所以在废弃矿脉这边，虽然经常有战部过来清剿，但却始终不能彻底将其灭绝，只能将此种妖兽的数量，限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按照我们的计划，打算先清理这附近的其他妖兽。这个过程，大概要花五天到七天的时间。然后剩下的几天，我们会堵在矿道外，把所有出来的晶火虫全部灭杀掉。这也是之前的狩妖团，通用的办法。” “如果没什么问题，临时营地搭建好之后，我和老赵分别带一队狩妖者，轮流出去清剿妖兽。至于小卫你，愿意跟着我们也行，自己单独出去磨砺剑术也行。反正这附近没有四阶妖兽，那些三阶妖兽，也威胁不到咱们三个的安全。” 作为狩妖团的领队之一，老池很快把计划简单说明了一下。计划并不复杂，但却十分有效。 “我这趟过来，就只是为了磨砺剑术，所以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不过几天之后，若是开始围杀那些晶火虫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们一块出手的话，应该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计划既然定下，卫易也就没再补充什么，默认了老池的计划。他虽然也是狩妖团的大股东，但对于狩妖团的运作，还是十分陌生，还不如全都让老池他们来。 过了正午之后，临时营地渐渐成型。 因为这里属于矿区，并没有什么当年的完好建筑可以使用。所以狩妖团在这边，就只能靠搭建帐篷。老池他们选定的这个地方，显然之前也曾经有别的狩妖团在此露宿，倒是可以省些力气。 等到临时营地搭建完之后，不必再担心妖兽在此期间过来偷袭，卫易便独自离开了营地。 “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这样，一个人在沦陷区行走。” 在沦陷区内，只有化灵期以上的修者，才有能力单独行走。不过这也只是最基本的安全保障而已。毕竟在沦陷区内，哪怕是周天境修士，也不敢说绝对没有危险。以卫易现在的实力，遇到一些四阶以上的妖兽，还是要绕着走的。 “前辈，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远离了营地超过十里后，卫易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次进入沦陷区，卫易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掌握那门《枯云剑诀》。但直到现在，他仍是没有入门半点。就算勉强施展出来，这门灵阶上品的剑诀，在他手里，也只是法阶上品的神通威能。 但是在来之前，素可是亲口承诺过，一定有办法，帮卫易领悟这门剑诀的。 “把你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老娘吧！” 识海当中，随着素的声音传出，卫易便开始感觉到，素开始接管自己的身体。他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素控制。 “枯云剑诀当中，所蕴含的这种枯萎的灵性，相当高级。以你的资质，恐怕就算给你几年的时间，也未必能够入门。” 借助卫易的身体，素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所以，要想让你快速领悟这种灵性，最快的手段，就是老娘借用你的身体，多施展几次这种神通，就像之前教你炼丹一样。这种手段，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很多真正的大门派内部，都有类似的法子。” 对啊！ 卫易瞬间恍然大悟。剑诀传承当中，对于这种枯萎灵性的记述，只是生硬的文字，理解起来自然困难，对于修行者的天分需要也更高。但要是像素说的这样，以素的意识来控制自己的身体，继而施展这门神通，那领悟起来，当然要容易太多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就算有老娘帮你，以你的资质，领悟起来一样不容易。而且这种法子，也只适用于灵阶以下的神通。若是玄阶神通或者道阶神通，那就没办法了。” 素虽然一盆冷水浇下，但对于卫易而言，也没太在乎。玄阶和道阶的身体，估计他这辈子也用不上了，当然也没有必要去多加关心。 “准备好，看仔细了。” 继续向前行走，当一头鹿形妖兽出现，素的声音再次传来。 “呼——” 在素的控制之下，卫易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来。于此同时，体内灵力也开始疯狂运转。 每一种神通，都有其独特的灵力运转之法。 “噗！” 这头妖兽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凭借本能向旁边退去，但卫易的剑却已经到了。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此刻自己的剑，就如同一根枯木一样，充满了这种枯萎的灵性。这种灵性的性质十分特殊，卫易甚至敢肯定，如果这一剑是砍在一颗树上面，只要一剑，就能让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彻底生机断绝，枯萎而死。 轻飘飘的一剑，最终落在这头妖兽身上，却直接贯穿了心脏。而且这种枯萎的灵性，瞬间就将这头妖兽的生机，全部泯灭掉了。 “好厉害啊！” 重新取得身体的控制权后，卫易兴冲冲的去检查这头妖兽的尸身。发现这头妖兽的伤口处，已经全部坏死，就像风干的腊肉一样，好像已经死掉了很久很久。 “这只是老娘用了两成威能的一剑，以你的灵力，若是使出全力一剑，足可以让这头妖兽的半个身体，全都瞬间枯萎掉。不过这门神通，施展起来对你的负担也是很大。每次施展，对你自身的生机，也是一种伤害。当然，这种生机的损失，是可以通过你日后修行功法，逐渐补回来的。” 卫易仔细感知了一下，发现的确如素说的这样，刚刚损失了一丝生机。只是因为功法特殊的缘故，他的生机本就比普通化灵期修者更浑厚。这一丝生机的损失，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刚刚施展剑术的感觉，都记住了吧？” 素继续说道：“接下来，你就在这儿修行就好，去砍树。每次动用的灵力，越少越好，重点是感受那种灵性。” “何时能够一剑刺入的同时，将伤口附近的半指区域内的生机，全都泯灭枯萎掉。这门神通，你也就算是入门了。” 第七十九章 遇袭 夜晚降临之后，临时营地内的篝火也已经熄灭。很多忙碌了一天的苦力们，进入帐篷之后，倒头便睡。而在临时营地边缘，一些轮值守夜的修者，则小心的观察的营地外的黑暗，严防有妖兽夜晚过来偷袭。 唯有在营地中心处，最奢华的三个营帐内，还隐隐有灯光亮着。 “今天的收获还算不错，刚刚我点了一下，如果接下来这半个月，每个月都能达到今天的水平，咱们这一趟肯定比曹文曹武他们上一趟收获更大。” 一座营帐内部，卫易和老池赵阳这三名带队化灵期，正围坐在一起，闲聊着一些事情。 “我这还是第一次作为领队化灵期，带狩妖团出来。”卫易腼腆一笑，“以前还真不知道，带队的化灵期有这么多要做的事情。” 做苦力的时候，卫易只觉得带队化灵期无比轻松。但现在换个位置来看，却是大为改观。 打理一个狩妖团，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为了布置临时营地，得要两个懂阵法的吧？为了保存妖兽尸身，得找几个懂冰雪类神通的吧？为了保证降低狩妖者的死亡率，得多带几个医师吧？为了让营地更安全，最大程度上减少被妖兽偷袭的可能，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让带队化灵期以神识观察，需要找几个懂感知类神通的吧？ 林林总总，一支优秀狩妖团需要的，并不是只会杀妖兽的狩妖者，而是方方面面的人才。 而这些工作，每一项，全都是要求带队化灵期必须了解的！如果出现空缺，就需要化灵期修者自己去做，而且还要做的更好！若是遇到四阶妖兽，化灵期也必须出手，拼死将其拦下，否则便会有团灭之危。 这些事情，以前做苦力的时候，卫易是不会看得到。他只能看到，带队的化灵期修者，坐在最好的帐篷里，享受美味的食物。 “其实也没什么，苦点累点，咱赚的也多啊！” 老池扳着手指算起来，“别的不说，就算以你加入小队之前的收入。咱们现在的狩妖团收入，哪怕抛去所有开销和损失，也是那时候的十倍到二十倍之间。运气的好话，要是能弄死一两头化灵期妖兽，那收获肯定还会更惊人。” 三人相视一笑，尽饮杯中酒。 “对了，有件事情，还真需要小卫你想想法子。” 放下酒杯后，赵阳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自从咱们狩妖团成立之后，虽然一直多加小心，没出过什么太大的伤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无大错。所以我这些天一直琢磨着，回头能不能让小卫你想想办法，和哪支戍守战部搭上关系。以后咱们再出来狩妖，尽量和出来清扫的战部一起，或者可以离得距离近些。一旦出现意外，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损失太大。”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以前无论是卫易还是老池他们，都只是普通的狩妖者，对于一定高度以上的信息，了解的还是比较少的。不过随着他们突破化灵期之后，又组建了狩妖团，很多事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 就比如说老池刚刚说的这个办法。照理来说，戍守战部的行动，是机密中的机密，绝对不能对外透露。不过这并不妨碍，一些有门路的狩妖团，和戍守战部搭上关系后，可以领取一些特殊的狩妖任务。做任务的地点和时间，经常也会和出来清扫妖兽的战部修士重合，或者十分接近。这样一来的话，既不会违反戍守战部的条令，也能最大程度保证狩妖团的安全。 论实力，哪怕是最低等的丁字头战部，也要远比很多大型狩妖团的实力强太多。而留川河防线上戍守的战部，几乎见不到丁字头的战部，至少也是丙字头起步。而那六十个掌柜战部，更是清一色的甲乙两字战部。 如果能够在一支战部附近狩妖，哪怕是最普通的丙字头战部。以后狩妖团只要不是遇到六阶巅峰的厉害妖兽，或者十万以上的大型兽潮，应该都能够保证不会遭遇大的损失才对。 “这件事，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先不说这件事本身难度如何，在留川河防线这边，我可没什么太熟悉的战部高层。” 卫易想了想之后，脸色郑重道：“不过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我可以试试。等下次会苍灵城以后，我会尽量去托一些百灵房的同僚，开能不能介绍一些战部的高层，给我认识一下。至于成与不成，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要是真能榜上一支战部的大腿，哪怕咱们未来几年，化灵期仍是只有我们几人，咱们狩妖团的人数也能再翻一倍，收获也能再提升至少八成！” 赵阳的这个估算，相当有道理。一般来说，一位化灵期一重天的修者，能够统辖的狩妖者，三十人左右是最合适的。再多了，化灵期修者就很容易顾及不到，增大狩妖团的损失。 如今老池和赵阳他们，所带的狩妖者数量，就已经快接近这个数字。若是再想扩大狩妖团的规模，要么像赵阳刚才说的，去抱某支战部的大腿，要么就去招揽新的化灵期修士。 一晃，数日匆匆过去。 这几天的时间里，老池他们按原计划，开始清扫附近的妖兽。不得不说，老池他们确实动作干净利落，这几天过去后，附近方圆十里范围内，妖兽的数量骤减到一个极低的水平。到最后，为了磨砺自己神通的卫易，不得不走的更远。 直到第七天，清扫过附近妖兽的狩妖团，终于开始打算清剿地下的晶火虫。为了安全起见，这一天卫易并没有独自外出，而是和老池他们一起，堵在矿道入口外。 此处矿区内部，当年开采了超过两百年，内里各种矿道早已无比复杂。估计就算找来当年矿区的幸存者，也很难弄清楚里面的情况。而且地下是晶火虫的地盘，就算卫易他们三个化灵期，也不敢轻易下去。要是在地下被大量的晶火虫围住，就算化灵期也会有危险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之前的狩妖团那样，堵在矿道外面。只要晶火虫一冒头，狩妖者就一齐出手，将其击杀。 当然，这个法子也不是没有缺点。像这种老矿区，一般出口都会极多。想要全部堵住，那是不现实的。所以之前几天，老池他们才会先清理周围的其他妖兽。晶火虫常年躲在地下，唯有觅食的时候，才会出来。老池他们将周围方圆十里内的妖兽，全部清剿干净，然后再选几条特殊的出口通道，在通道外布置埋伏，放上一些妖兽血肉做诱饵。如此一来，不愁地下的那些晶火虫，不从这几条特殊的矿道出来。 三位化灵期修者，各带了一拨人，各自守住一条出口矿道，从三个方向分头进行绞杀。 受限于矿道的狭窄通道，这种时候，带队化灵期修者的作用，也就更大了。往通道口一堵，那些晶火虫只要一出来，想退回去都不可能，跑都没地方跑，至于其他狩妖者，就只能沦落到打下手的份了。 总之，清剿这些晶火虫的过程，比想象的还要更加顺利。 如此，又过了数日。 连续几日的清剿后，卫易能够明显感觉到，地下的晶火虫的数量在减少。最开始的那天，单单他这边就干掉了近百只晶火虫。可后面几日，从最后的收获来看，每天猎杀的晶火虫，数量一直在稳定下降。 到昨天，已经下降到不足五十只。 “你小子也太笨了！但凡是在剑术上稍稍有点天分的，像老娘这么手把手的教，估计最多五天也就入门了。你可倒好！这些天老娘给你示范多少次了？少说也有上百次了吧！你竟然还没入门！你的脑子是不是跟那些晶火虫一样大？！” 再次干掉了两头晶火虫后，识海当中，传来素的咆哮声。 卫易不置可否，只是哭着了指挥旁边的苦力，将这两只刚刚被杀掉的晶火虫搬走。 他也不想被素指责啊！但问题是，这门该死的剑诀，就是这么难修炼。 这十几天里，卫易帮狩妖团杀的妖兽倒是不少，但关于枯云剑诀的修行，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 如今的卫易，施展十次，总能蒙对那么三四次。施展剑诀神通的时候，能够带上那种‘枯萎’的灵性。可这只不过是因为，素施展了太多次，他用心模仿出来的缘故。关于那种‘枯萎’的理解，还是不到位。 到了现在，连卫易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天分真的太差了？真的天生不适合修行剑术神通？ “吱——” 正当卫易带着其他狩妖者退离出口，重新布置通道外陷阱的时候，不远处，一声刺耳的爆鸣声忽然响起。 有情况？！ 卫易顿时脸色一凝。他当然知道，刚刚这声爆鸣声，是由响箭符发出的。这种用来警示的灵符，他身上也有。而从刚刚声音的方向来看，卫易很快就判断出，应该是老池负责的那个方向。 难道，老池那边出了什么事？ 卫易赶紧招呼其他狩妖者和苦力，朝老池那边迅速赶去。按照之前狩妖团里的约定，只有出了紧急状况的时候，才会激发这种响箭符。 老池负责的矿道出口，距离卫易这边并不远。而当卫易赶到的时候，发现赵阳已经先他一步赶到，同时还有一片狼藉的战场，和几名血肉模糊的重伤修者。 “妈的，大意了！” 老池的情况也不是多好。尽管已经服下了一枚疗伤的丹药，但说话的同时，嘴角还是有血迹渗出，看来是有了内伤。 “刚才我们正在堵门的时候，忽然出来个大家伙，从灵力波动上判断，那头晶火虫应该刚刚突破到四阶不久。大意之下，被这畜生伤了咱们几个兄弟，我硬挨了这畜生一击，也受了些内伤。” “好在不算太严重，回去修养半个月，问题不会很大。但短时间内不要再动手，不然会让伤势更严重，那样会很麻烦。” 说话的功夫，赵阳已经给老池检查了伤势，最终结果倒是让卫易松了一口气。给老池止住伤势后，赵阳马上去看其他几名受伤的狩妖者，替他们疗伤。片刻之后，赵阳脸色阴沉，回到卫易这边，沉声说道：“死了三个，有两个是苦力，一个是咱们自己的狩妖者。” 听到这个消息，卫易和老池两人，脸色都黯然了下来。 “妈的，都怪我，要不是我大意，怎么会死人！” 老池狠狠用拳头一砸地面，表情无比悲愤。 “人死不能复生，回头咱们多给点抚恤，算是咱们的心意吧。”赵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只是这样的话，有四阶的晶火虫在，咱们这次的任务，恐怕就泡汤了。四阶妖兽开了灵智，绝不会再上咱们的当，主动出来进入咱们的陷阱，甚至有可能组织其他妖兽，找机会偷袭咱们。” 卫易看向身旁的老池，看到老池脸色更加黯然。 对于老池的心情，卫易能够体会。刚刚死掉的那名狩妖者，恰好是老池麾下的。这些天相处下来，估计也有了感情。至于说这次伤亡都怨老池，那也谈不上。如今老池虽然修为更加雄厚了一些，但比之当初刚刚突破的时候，失去了一条手臂，而且那件趁手的灵器盾牌，也在和李茂那一战中被打碎，后来一直也没再找到合适的灵器。所以如今的老池，比之和李茂一战之前，战力其实还要下降了很多。 “你们不用管了，这头妖兽，由我来解决。” 卫易忽然站起身，脸色坚毅。一招手，叫过两名狩妖者，让两人帮他准备一些东西。 “老池受了伤，接下来就不要动了。赵大哥你也不要动，留在营地。若是那头畜生再来偷袭，还要赵大哥你来抵挡。” “我下去矿道里，亲手宰了这畜生！杀了咱们的兄弟，就算是妖兽，也必须付出代价！” 第八十章 四阶晶火虫 “不行！” 面对卫易提出的方案，老池和赵阳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反对了起来。 “矿道下面年代太过久远，咱们手头上又没有矿道图，就算你下去了，也会在里面迷路。别说去找那头畜生的晦气，就连你自己，都有很大可能折在下面。” 老池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仍是努力站起身，想要阻拦卫易，不要冲动。 “我当然知道，下面情况复杂。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我既然提出来，自然有我的把握。” 恰在此时，先前卫易吩咐的那两名狩妖者，已经取来了卫易要的东西，全都是一些狩妖用的物资。卫易一边说着，一边抓过包裹，朝矿洞内头也不回的冲了进去。 “别进去！” 无论是老池还是赵阳，全都没有想到，一向做事谋而后动的卫易，这次会如此冲动。所以当卫易冲向矿洞内的时候，两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拉住卫易。 “不行，老赵你绝对不能再进去了！” 见到赵阳也想冲进去，跟着卫易进入矿道，老池忽然死命拽着赵阳，怎么也不让他进去。 “我现在已经受了重伤，战力折损的不足三成。那个畜生既然到了四阶，灵智已开，说不定还会再从其他矿道口出来，偷袭咱们。要是你不在的话，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小卫进去送死啊！” 赵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对于卫易这次的冒失，显然已是气愤至极。 “先别慌，既然小卫说有办法，说不定真的有把握进去灭杀了那头畜生，还能全身而退。” 老池这回虽然身受重伤，但却反倒显得比赵阳要冷静一下，说道：“你我也认识小卫这么长时间了，他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情？我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希望如此吧！” 赵阳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心里却开始默默祈祷，祈求卫易能够平安归来。 …… 进入矿道之后，奔跑数十丈之后，外面的阳光便再也无法照射进来，里面彻底变得一片漆黑。 如果是有人经营的矿场，这种矿道内部，一般都有专门的照明法宝，还有有专门的修者不定期的下来进行维护。可是云莽天灾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这片矿场也已经废弃了这么多年，那些照明用的法宝，自然也早就报废了。 不过对于卫易这样的化灵期修者来说，这倒也无关紧要。化灵期修者既然有了神识，以神识感知周围的情况，有没有光亮也就无关紧要了。 “下一个岔路口左拐！” “小心，前面二十丈有一头二阶的晶火虫。” “下一个岔路口直走。” “……” 深入矿道内部之后，卫易仍是速度不减，周围的漆黑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地下的矿道，本来是那些晶火虫的地盘，但现在却仿佛换了个位置，变成卫易的地盘一样。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自然是因为素的帮忙了。 “前辈，待会儿咱们不会走不出去，困在下面吧？” “无妨，虽然没有矿图，但想要原路返回的话，还是不难的。你只管追下去，从残存的灵力波动来看，应该已经很近了才对。” 卫易不再说话，彻底放下心，继续朝更深处的矿道内追去。 之所以敢独自一人下矿，并且敢保证一定能够击杀这头妖兽，卫易自然也不是没有把握。下矿之前，他便和素简单的聊过。按照素的意思，那头四阶的晶火虫刚刚逃离没有多久，如果按着残留的灵力波动追下去，是完全可以追上这头妖兽的。当然，想要追寻这种残存的灵力波动，卫易的神识肯定做不到，需要素亲自出手才行。 至于说会不会在矿道下遇到危险，会不会被那些晶火虫围攻，卫易也不是没想过。 他这一趟来沦陷区之前，为了保证安全，身上可是带了不少保命的玩意儿。如今卫易身家不菲，最不缺的就是灵钱，买起东西来自然也不吝啬。他现在身上灵阶下品的符篆，足有二十多张，用来保命的灵阶中品灵符，也有两张。身上的法宝，也全都是灵阶下品法宝中的精品。为了购置这些东西，商行最近账上所有的现晶，全都被卫易挥霍一空。 有这些东西傍身，卫易自忖就算被晶火虫群围攻，也能够顺利脱身。 对于老池他们来说，下矿道里面来击杀这头四阶的晶火虫，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但换做卫易的话，反倒是有点胜券在握的味道。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卫易会那么冲动，不过所有人阻拦就冲下来的原因。 “小心点，老娘已经发现那只四阶的晶火虫了，和你还有不到两百丈的距离，身边有十七只晶火虫，其中十二只是三阶的。” 在矿道中追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终于有了些微的声响。 “要是单这畜生一个，解决起来倒是容易。可若是身边还有十七只晶火虫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听到不远处的声响，卫易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有些迟疑。 一个落单的四阶妖兽，跟一个身边有着低阶妖兽群的四阶妖兽，威胁是截然不同的。 四阶妖兽，已经有了智慧。而且很多妖兽，在开启智慧的同时，除了像修者一样，会诞生出神识外，还会同时掌握一些厉害的天赋神通。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三阶以下的妖兽，都不是同水平狩妖者的对手，但只要到了四阶之后，妖兽却经常能反过来压制修者的原因。 而那些身旁有低阶妖兽群的四阶妖兽，更是难缠的很。论棘手程度，甚至比一位老池这样的化灵期，带着十几位狩妖者还要难缠。因为低阶妖兽往往悍不畏死，再加上高阶妖兽的智慧，更是如虎添翼。 “小子，你也不用太害怕，以你现在身上的这些法宝和灵符，再加上你掌握的神通，其实是有能力灭杀这些妖兽的。再加上此处地势特殊，矿道内这么狭窄，你一次最多也就只需要面对三头晶火虫。老娘支撑你下来，也是为了让你感受些压力，这种生死之间的战斗，说不定能够更好的让你领悟神通。” 吃了这颗定心丸后，卫易总算再次放下心，但却没有说话。 他和前方这群晶火虫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两百丈……一百丈…… 八十丈……五十丈…… 当卫易距离那头四阶晶火虫，最终距离只剩下不到二十丈的时候，这头已经开了灵智的妖兽，终于用神识发现了卫易。 “吱！” 一声凄厉的尖鸣声，忽然自这位晶火虫首领那里发出。声音之尖锐，在矿道中久久回响，让卫易觉得耳朵都有些发疼。 而且在同一时刻，随着这头妖兽发现了卫易的存在，忽然停了下来。下一刻，这头妖兽再次发出尖鸣声，仿佛是在对身边其他晶火虫下着什么指令。 “该死！” 这个时候，素也在识海当中暗骂了一声。 “刚刚那声尖叫，是这畜生在呼唤同伴。你必须快点将其击杀。要不然的话，用不了多久，其他晶火虫就会过来支援。到时候想杀掉它，就更不容易了！” 素的提醒，让卫易心头一紧。随即握紧手中灵剑，朝身前的晶火虫只扑了过去。 “吱吱——” “吱——” 这些低阶的晶火虫，将那头四阶晶火虫护在最后，彼此同样发出尖叫声，似乎是如同修者一样在怒吼。当卫易开始朝它们冲过来的同时，这些晶火虫也悍不畏死的像卫易扑过来。 “轰！” “轰轰轰！” 距离卫易最近的几只晶火虫，口中迅速喷射出一个个炽热的火弹。这也是低阶晶火虫的本能神通。低阶的晶火虫有两大特点，一个是背后的壳特别坚硬，也是用来炼制很多防护法宝的绝佳材料。另一个，便是这火弹神通。品阶越高的晶火虫，发出的火弹威能越强。这几颗火弹当中，最强的一颗，甚至比得上之前狩妖小队当中，女修姜宁施展的火属性神通。 在那头四阶晶火虫的指挥下，几只晶火虫的火弹神通，几乎将卫易身边全部覆盖住，根本无法全部躲闪开。卫易只好尽量避开几颗威能较大的火弹。那两颗威能稍小些的，便只能硬抗。 两颗火弹集中卫易身上的灵甲，灵甲本身顿时散发出一道水蓝色的光幕，将两颗火弹迅速泯灭掉。不过火弹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还是让卫易倒退一步，紧接着却又扑了上去。 一轮齐射之后，卫易已经冲到最前面的几只晶火虫面前。 “噗——” 手中灵剑散发着翠绿色的灵光，卫易一剑劈下。 面对十几只晶火虫，卫易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很清楚，刚刚那一轮火弹齐射，他之所以能够硬抗并且顺利冲过来，只是凭借身上的灵甲够强。这件灵甲，是他临来之前，在一家大型的法宝店好不容易买来的。灵甲本身材质特殊，对于火属性神通有专门的克制作用。这也是卫易先前为了以防万一，专门用来克制晶火虫火属性神通的手段。不过这手段也是威能有限，如果硬抗个十几颗火弹之后，恐怕灵甲也会受损，卫易就很有可能受伤了。 对付这些晶火虫，要么以特殊手段，从地下攻击它们的下盘，要么就采用近战。如果拉开了距离打，就算卫易也挨不了几轮火弹齐射的。 这一剑，卫易发挥的极其出色，完全发挥出那种枯萎的灵性，所以这一剑的威能也极大。只是一剑，便将靠前的一头三阶巅峰的晶火虫的头颅斩下，一剑致命。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修真界常有一句话：生死之间有大智慧，也有大机缘。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面对生死压力的时候，修者对于自身神通的感悟，也会十分敏锐。所以那些常年和妖兽厮杀战斗的狩妖者，大多数会某天忽然死掉。但只要能活下来的，实力都会强的惊人。 一剑之后，第二剑，卫易就发挥的没那么好。这一剑就没有了那种枯萎灵性，也没了之前的威势，一剑劈在面前晶火虫的甲壳上，非但没有彻底劈开，只是深入一些后便被挡住，根本没能干掉这只晶火虫。不过卫易很快反应过来，眨眼又是一剑，这一剑却又成功施展出灵性来，将这只晶火虫直接从中间劈开。 “枯萎……大多时候是在指植物。” “但从本质上来说，无论是灵植还是妖兽，枯萎的最本质原因，都是因为生命力的流逝。” “所谓的枯萎灵性，是不是只要在最短时间内，泯灭掉附近的生机？” “如何泯灭到附近的生机？难道是以伤换伤？用自身的生命力为引，引导灵力去泯灭更多的生命力？” 面对十几只晶火虫的威胁，卫易一直在坚持施展剑诀，而没有动用灵符什么的。说到底，他这次过来，还是为了磨砺神通。而且有素在，他也不担心会出现真正的生死危机。所以在这种压力下，卫易对于剑诀的理解，也在飞速提升。 “原来是这样！” 卫易脸上忽然泛起笑容，紧接着随手一剑，并没有动用多少灵力。但这一剑，最终未能却大的惊人，直接将一头晶火虫给劈碎了！ “我悟了，我悟了！哈哈哈……” 这一刻，卫易终于彻底领悟了这种枯萎的灵性，对于这门枯云剑诀，也终于彻底掌握。 而这门灵阶上品的神通，彻底掌握之后，其威能也没有让卫易失望。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面前的十几只低阶晶火虫，便被卫易砍瓜切菜一样，全都灭杀殆尽，只剩下那头四阶的晶火虫。 “就拿你来试试剑，看看我终于掌握的这门剑诀，到底有多大威能吧！” 终于掌握了剑诀的卫易，心情无比兴奋。 “轰！” 眼前这只晶火虫，身材远比那些低阶晶火虫更大。背后的甲壳，足有一般桌面那么大。在卫易攻过去的同时，这只晶火虫不但以神识波动，发出危险的意思，同时更是激射一个磨盘大小的巨大火弹，朝卫易射来。 不过，这枚巨大的火弹，最终还是被卫易躲开。砸在卫易背后的矿道地面上，炸出一个巨大的大坑。 “你死定了。” 卫易躲过这枚巨大火弹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他知道，对于晶火虫来说，哪怕是四阶晶火虫，这种火弹也需要时间才能施展出来。躲过这一枚火弹后，接下来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内，这只晶火虫应该都无法再施展此神通才对。至于其中道理，则完全等同于修者施展神通。妖兽调动体内灵力，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然而下一刻，这只晶火虫，便再次让卫易微微一怔。 只见这只身材巨大的妖兽，发出火弹之后，竟然头也不回的朝矿洞更深处逃去，完全不再理会卫易了。 说好的了妖兽的骨气呢？ 第八十一章 地煞之气 不是说，妖兽看到修者，都会不死不休吗？ 不是说，妖兽都是悍不畏死，从来不惧争斗吗？ 那这个货是什么情况？！ 卫易足足愣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后，才终于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那只巨大的四阶晶火虫，早已经跑得消失在他的神识范围内了。 “赶紧追啊小子！愣着干什么？！” 最终，还是素的提醒，让卫易彻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才再次追了下去。 不过，四阶的妖兽，看起来要远比自己像的更聪明啊？ 四阶妖兽，有了灵智之后，比之很多修者也丝毫不差，甚至还要更狡猾。卫易之前也没怎么和四阶妖兽对战过，所以对于妖兽的印象，还停留在低阶妖兽，只要战斗起来，就不会逃跑的印象。 而这支四阶的晶火虫，则让卫易就此大为改观。 “这畜生太狡猾了。刚刚应该是被你吓怕了，这会儿根本不恋战，只会召唤其他晶火虫来阻拦你。” 再次杀掉一头一阶的晶火虫后，卫易继续朝前追去。 但是，随着卫易追的时间越长，越发深入矿道深处，他和前面这只四阶晶火虫的距离，却越拉越远。一是因为在矿道下面，卫易即便有卫易帮忙，也不可能比这只晶火虫的速度快上多少。二是在追逐的过程中，不断有低阶的晶火虫来阻拦卫易。这些低阶晶火虫，虽然不会给卫易带来什么威胁，但还是会稍稍降低他的速度。 “这畜生在带着你兜圈子。” 追了好一会儿之后，素忽然在识海当中传音说道。 “它很可能是想拖着，等到大量的晶火虫都聚集过来，前后夹击，最后耗死你。” 凭素的见识，自然一眼看穿了这头妖兽的打算。 “要耗就耗吧！只要不迷路，还真说不上是谁耗死谁。”卫易冷笑一声，“我身上带着的补给不少，足够支撑我高强度厮杀两天的。从情报上来看，这个晶火虫的族群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两千。这几天在外面堵门，已经杀了上千只。也就是说，这矿道当中，最多还有不到一千只晶火虫。此处地形狭窄，低阶的晶火虫根本无法对于造成威胁。这畜生想用低阶晶火虫消耗我，我就杀到它族灭为止！” 卫易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发狠，但却没有一点夸张的意思。 如果是在外面，哪怕他掌握了枯云剑诀，一样不可能独自面对一头四阶晶火虫，再带领着上千低阶晶火虫。 如果是在外面，一片开阔地带，由一头四阶晶火虫带领上千的族群，就算化灵中期的修者陷进去，也有死掉的可能。 但是在矿道下面，这种特殊的地势，却给了卫易创造这种奇迹的可能。 于是，在这漆黑的矿道下面，一人一妖的追逐，便这样开始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在这种追逐的过程中，卫易非但没有感到疲惫，反倒越来越觉得兴奋。 灵力上的枯竭，虽然是个不小的问题。但下来之前，卫易带了不少恢复灵力的丹药，足以支撑很长的时间。至于体力方面，则更是完全不用担心。修行了那门玉虚问玄经之后，除了灵力更加浑厚些，生命力比同阶修者更强些，卫易原本也没感觉到太多不同。但这次追逐下来，卫易却发现了特殊之处。 在恢复能力方面，卫易简直强的不像修者！甚至比妖兽还妖兽！ 当初炼气期的时候，修行那门炉鼎功法，便是在恢复能力方面见长。等到卫易突破化灵期之后，改修了玉虚问玄经之后，虽然素没有明说，但实际上这门功法，确实更擅长这个方面。这就直接导致，卫易连续战斗了三个时辰之后，体力仍是没有耗尽的迹象，倒是有些越战越勇的味道了。 反观晶火虫这边，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开始渐渐不乐观了起来。 原本地下还剩下的晶火虫，大概在一千左右。不过这剩下的晶火虫，大多数都是一阶晶火虫，而且还是没有成年的幼虫。晶火虫这种妖兽，成年即可达到二阶。先前卫易他们在外面堵门，出去捕食的大都是成年晶火虫。所以矿道下面剩下的，真正达到三阶的晶火虫，比例反倒很小。 三个时辰下来，卫易足足杀了超过五百只晶火虫！ 在前面不断奔跑的晶火虫，也是无比困惑。它怎么也想不明白，身后边这个人类修者，到底是什么怪物，才能有如此恐怖的恢复力。连它这个妖兽，连续三个时辰下来，都感觉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个人类修者，竟然还这么猛？ 在后面追着的卫易，肯定不会想到，此刻在这头妖兽的心里，他已经成了一个猛男。 老天！这是比妖兽还猛的猛男啊！ “看来，这畜生受不住了。” 在斩杀了五百多只晶火虫后，素忽然提醒了卫易。 “从最开始到刚才，这畜生一直在带着你兜圈子，想要让那些低阶晶火虫消耗你。但是就在刚才，这畜生忽然变道，似乎是朝着矿道更深处逃去了。” “这说明，你这次狠狠的杀戮，已经把这畜生杀得怕了。至于接下来，要么是给你设了什么埋伏，让大量的晶火虫一块攻击你，要么就是真的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这样的话，就是说接下来不会再有多少低阶晶火虫挡路了？” 卫易脸上浮现出笑意。 “看来，用不上多久，我就能追上它，然后干掉它了。” 对于素所说的陷阱，卫易倒并不是多在意。开玩笑，以素的神识之强，就算前面真的有什么埋伏，肯定也能提前发现。卫易更不觉得，这畜生会在前面给自己设一个阵法陷阱什么的。 四阶妖兽，虽然开启了灵智，但相比于修者，却还是有所不同。至少要说什么炼丹、制符、阵法之类的玩意儿，四阶妖兽还做不到。 一人一妖，就这么急速朝更深处追去。 “咦？” 又深入了地下很久之后，卫易的神识感知内，终于出现了这头晶火虫的位置。但是与此同时，素却好像发现到了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既然素没有说出来，说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卫易也就没怎么在乎。 又追出了很久之后，卫易终于追上了这只晶火虫。 “吱！” 这只晶火虫族群中的王者，终于不再逃跑。转回身看向卫易，一副誓死一战的意思。 “人类！” “你不要太过分了！再来冒犯伟大的晶火虫王者，我就直接吃掉你！” 这只四阶晶火虫被卫易追上后，竟是通过神识发出这样的神识波动来，让卫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你一个妖兽，还会玩修者这一套？”卫易摇头说道：“老实说，像你这么聪明的妖兽，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要不是你杀了我的人，我说不定还真的会放过你，想办法把你收做灵兽之类的。” “你妄想！” 这只晶火虫王者，再次一声尖叫之后，便再次朝卫易喷射出一颗火弹。不过这一次，射出火弹之后，却没有逃走，而是直扑了上来。 晶火虫天生有六足，还有两只巨大的大鳌，都是炼器的好材料。到了这只四阶晶火虫的水平后，无论是六足还是一双大鳌，论坚硬程度，都不逊色于一些灵阶下品的精金类灵材。而当这只晶火虫扑上来以后，两只大鳌挥舞，竟然让卫易感觉极具威胁。交手之后卫易更是惊讶的发现，这两只大鳌的挥舞，并非杂乱无章，更像是某种特殊的剑法。 什么时候，晶火虫也会剑术了？！ “看来，还真的要更认真些了！” 卫易依然毫无惧色，手上灵剑忽然光芒暴涨，已经是开始全力施展枯云剑诀。在此同时，卫易还掏出数张作用不一的灵符，一起激发之后，一股脑砸向这只妖兽。 “噗噗噗！” 当其中一枚束缚类的灵符爆发后，一道道光带飘射出来，将这头晶火虫的双鳌短暂的束缚住。几乎同时，卫易瞬间就抓住了破绽，一剑全力劈下，正中头颅。 下一刻，胜负已分。 这只晶火虫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因为卫易剑术神通的特殊，伤口的四周也已经全部坏死掉。只是一剑，命中要害后，便彻底泯灭了此妖全部的生机。 “真是不容易啊！” 确定杀掉了这只晶火虫后，卫易也是气喘吁吁的坐到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刚追了此妖三个时辰，没觉得有多累。但是刚才跟此妖缠斗的这片刻，卫易的灵力和体力都用到了极致，倒是消耗极大。 “小子，不要在这里恢复。” 正当卫易打算掏出丹药，稍微恢复些灵力的时候，素却忽然催促了起来。 “先不要恢复灵力，也别管这只晶火虫了，你现在先继续朝下去走一走。” “为什么？” “别那么多废话！” 面对素的催促，卫易也无可奈何。只好强行站起身来，继续朝矿道更深处走去。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晶火虫敢于出来阻路。 走了半刻钟之后，在素的指点下，卫易几次转弯，最终却走到了一处死胡同。 用死胡同来说，或许也不太恰当，更恰当来说，前面已经到了矿道的尽头。再往前，就是一些碎石和泥土，已经没有继续向前开采的痕迹了。 “不对啊？” 走到这里之后，卫易也察觉到了些许问题。 刚刚他追了那晶火虫三个时辰，期间还有许多战斗，体力和灵力却一直在稳定恢复。可到了这里后，卫易赫然发现，他的灵力消耗，竟然比之前追逐妖兽的时候还要大！ 真是奇哉怪也！ “原来是这样！刚才下来的时候，老娘就发现不正常了。” 正当卫易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素却忽然一声惊呼。 “怎么，前辈发现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这处矿脉下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孕育了一处煞源之地，或者也可以说一条煞脉。” “煞脉？” “你是不是觉得，自从下来这边之后，灵力的流失就比以往快了很多？”素一边问着，忽然笑了起来，“那畜生倒是聪明，知道把你引到这边来。估计是在地下生活时间长了，也发现了此地的异常吧？想借此地的特殊，快速消耗掉你的灵力？” “之所以你的灵力会流失的如此之快，就是因为，这矿道下面地煞之气太多的缘故。不过刚下来的时候，老娘也不敢肯定这里是否存在煞脉。毕竟很多矿区下面，都会有地煞之气存在。但却并不是所有矿脉下面，都能形成煞脉。” “这东西……值钱吗？” 卫易并不清楚，这所谓的煞气，到底有什么作用。所有他本能之下，第一时间只能将其和灵钱联想到一起。 要是好东西的话，肯定会值钱就是了。 “你这臭小子……”素不禁莞尔，说道：“这东西和钱没什么关系！想靠这东西赚钱，趁早打消心思。天地间有六气，煞气和灵气一样，都只是其中一种而已。煞气与灵气相生相克，所以能快速泯灭掉你身上的灵力。只不过此方天地间以灵气为主，咱们修者也是依靠灵气修行。只有极少数的功法或者神通，才会用到煞气这种东西，再或者，也能炼制一些特殊的法宝。不过这东西对你无用，你又不可能直接将这条煞脉带走。而且修真界当中，也从来不缺少此类煞脉，倒是应用之法少得可怜。所以对你来说，这玩意儿一个灵钱都不值。” “我还以为，又遇上什么机缘了。” 卫易摇了摇头，表情沮丧。先前这种煞气快速消耗灵力的功用，可是让他大感兴趣。但结果，却是无用之物。 “你懂什么？修者究其一生，会遇到数不清的事情。谁告诉你，每次历练都一定会得到机缘的？你当是那些说书人讲的无脑演义小说？出门就能捡到法宝？那还修行个屁！再说了，这次下矿，你不是已经修成了那门枯云剑诀？能够修成这门剑诀，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机缘啦！” 这倒也是。 想通了的卫易，按照素的指点，原路返回。等他带着那头四阶晶火虫的尸体，返回地面的时候，却发现外面仍是一片漆黑。 原来已是深夜。 “幸不辱命！” 当卫易将那只巨大的晶火虫的肉身，重重扔在地上。老池和赵阳他们，全都惊讶的呆滞起来。 第八十二章 满载 四阶晶火虫，背后的大壳，可以作为灵阶防护法宝的主材；两只大鳌，则可以炼制一件不错的攻击类法宝；六只坚硬利足，亦是炼器的绝佳材料；那颗宝贵的妖晶，更是炼制某些特殊丹药的绝佳药引…… 用浑身是宝来形容这只晶火虫，绝对丝毫不为过。 对于狩妖者们来说，四阶以上妖兽，任何一个的威胁都无比巨大。因为四阶妖兽身边，往往会有大量的低阶妖兽在旁。除非实力相差特别大，否则极难杀死。但同样的，一旦弄死一头四阶妖兽，收获也会巨大的难以想象。 因为杀掉一头四阶妖兽，往往并不只是杀死了四阶妖兽本身，还有大量的低阶妖兽群。 “这是矿道内部的一些简单矿道图，准确一点来说，是我追着这只四阶晶火虫的路线。沿途有大量死掉的低阶晶火虫，等天亮之后，老赵你带人下去，把这些死掉的晶火虫弄出来吧。不过下去之后，还是要小心些。虽然我杀了不少，但估计还是有不少晶火虫幸存，可别让这些低阶的晶火虫给伤了。” 卫易将一块记载了矿道图的玉简，交给赵阳之后，赵阳和老池两人，脸色惊讶之色更甚。 这块记载了矿道图的玉简，自然是素刚刚制作出来的。对于矿道下面的情况，记载的当然不算多详细。不过却完整的记录了卫易追击那只四阶晶火虫的路线，只要按照上面的路线，其他人还是能顺利下去并且返回的。 “我的天啊！真是没想到，小卫你竟然真能杀掉这晶火虫？！看来以后，咱们几个老人当中，要数小卫你战力最高了。” 许久之后，老池终于回过神来，却不自觉的显得有些沮丧。 对于老池的这种沮丧，卫易能理解老池在想什么，却没有多说。当初他进入小队的时候，老池就是小队里当之无愧的战力最高，硬抗那些妖兽攻击的位置，也大都是由老池来担任。后来卫易在丹会上一鸣惊人，身家和地位全都水涨船高，在几人当中已经隐隐有了以卫易为首的趋势。如果说在今天之前，老池还能以自己战力最高，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么今天卫易这一战后，老池连最后一点安慰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只能让老池自己去想通，卫易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只会适得其反。 “这次咱们收获不算小，就是不知道，这些妖兽材料到底能换多少钱。”卫易忽然想起一事，打算转移一下老池的注意力，说道：“老池你这次受伤，主要还是因为你断臂的缘故。前些天我倒是帮你打听过，如果我走走路子的话，应该能弄到一颗帮你重生断臂的丹药。不过那丹药的品阶在灵阶中品，价格至少也要两万晶。保守估计的话，恐怕要两万五千晶才稳妥些。所以接下来，你倒是不妨多积攒些灵钱。回头我们再帮你添置些，争取两年之内，能帮你把断臂重新接上。到时候你不就又重新恢复实力了？” 两万灵晶，换算成灵钱，就是两千万灵钱。以老池如今的收入，一年最多也就四五百万。要想两年之内凑足两千五百万，确实需要其他几人帮忙才行了。 “还有这事？！” 果然，卫易转移的话题，瞬间就引起了老池的兴趣，让老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之前在狩妖楼里看到的，可是只有几种灵阶上品丹药，才有断肢重生的能力。而且每一种，价格都在七八千万以上，还需要等额军功的！” “谁让我有路子嘛！” 卫易见老池脸色重新焕发出神采，这才放下心来。 …… 成功猎杀了这只四阶的晶火虫，照理来说，狩妖团这次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之前狩妖团接下的任务，是尽量清理矿区周围的妖兽。原本这只四阶晶火虫出来的时候，老池他们都已经打算放弃这个任务了。因为只要不灭杀这只四阶妖兽，回头来审核任务的战部战修，就不可能认可他们完成了任务。不过经卫易下去这么一杀之后，再加上先前狩妖团对附近的犁地清穴，方圆十里之内，倒是连妖兽的影子都很难见到了。 只是，和战部云梭约定的时间，是整整二十天，眼下才刚刚过了十几天。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几天，虽然狩妖团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仍是要呆在这里，等待云梭的到来。 索性闲来无事，卫易又已经修成了枯云剑诀，为了不浪费时间，狩妖团便将目光放到更远处些的妖兽。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除了花了一天的时间，由赵阳带队，下到矿道内部，去将那些卫易灭杀的晶火虫带上来之外。剩下的几天里，狩妖团便将原定的十里狩妖范围，扩大到了二十里。 这期间，卫易甚至还在距离营地五十多里外，又发现了一个四阶妖兽和附属兽群。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加上老池又有伤在身，不能动武。卫易还真想试一试，能不能顺带着把这个兽群也一锅端了。 如此，等到二十天期满，云梭在营地附近降落下来的时候，狩妖团此次猎杀的妖兽，已经远比之前预计的要高出了太多。 满载而归。 …… 回到补给基地后，卫易没有去管如何处理带回来的这些妖兽，完全交给了赵阳打理。至于老池，则是打算接下来和卫易一起返回苍灵城，修养一个月。 如今的小队几人，已经将家眷全都迁到了苍灵城内。老池虽然没有家眷，但是也在苍灵城里安了家。而且要论修养环境，确实也是苍灵城里更好一点。除了老池之外，卫易这次还需要带另一个人回苍灵城。 周玉。 之前卫易以两枚玉简的价格，买下周玉替商行服务十年，同时还需要支持周玉进阶到化灵期。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卫易便征求过周玉的意见，打算这次回去，让周玉直接闭关，一口气在修行房里修行到炼气期圆满，然后试一下能不能直接冲击化灵期。 如今的商行，摊子铺的越来越大，生意也越做越好。但是同样的，在人手方面，卫易也越来越觉得捉襟见肘。尤其是化灵期以上的高阶修士，更是只有原有的小队几人撑场面。所以卫易急需扩充人手。如果周玉能够进阶化灵期，也能解决不少问题。 所以在当天下午，当赵阳组织人手，把所有的妖兽材料都装到运输车队上以后。卫易便带着老池和周玉，一起随着运输车队，返回了苍灵城。 然而返回苍灵城的途中，当卫易问起周玉修行情况的时候，结果却让卫易大吃一惊。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要是这个姓周的小子，也有老娘像帮你这么帮着他，估计人家三天之内就能领悟那门神通。” 卫易不置可否，对于素的讥讽没有半点反驳。 他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自从将两枚玉简交给周玉，迄今为止还不足一个月。那门功法暂且不提，在沦陷区没法子修行，自然也没办法改修功法。可那门灵阶下品的剑术神通，周玉却已经只差临门一脚，就能修成了！ 要知道，周玉眼下才炼气期七重天的修为而已。炼气期修者，灵力本来就很薄弱，再加上没有神识，想领悟灵性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困难。就算侥幸领悟，受限于灵力的短板，也会施展不出来。相较之下，炼气期七重天修成一门灵阶神通，难度比成为一位炼丹师都只高不低。 当初卫易炼气期七重天的时候，曾经在素的帮助下，炼制出紫气凝璇丹。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那位府主大人看中。如今周玉虽然还没彻底修成这门神通，但按照素的解释，除了灵力稍差那么一点之外，其他全都不差。估计灵力修为再进步一点，到了炼气期九重天的时候，就能水到渠成。 这种修剑的天分，实在是高的令人咋舌，也让卫易无比汗颜。 不过仔细想想后，卫易却又释怀了。对剑术神通更有天分又如何？还不是和自己签订了十年期的服务协议？周玉天分越高，接下来能帮自己的越多，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倒是件天大的好事。不过卫易也打定主意，这次回到苍灵城后，一定要让周玉马上闭关，直接修行到化灵期再说。等到化灵期之后，再修成灵阶神通，那就没什么让人震惊的了。反倒是如果现在的周玉，万一要是被那几家大门派盯上，说不定会玩了命的从自己这边挖走他。到那时不管那些门派开出什么样的价码，卫易都觉得自己亏大了。 不知不觉，卫易觉得自己开始渐渐变得像一个奸商。 回到苍灵城后，卫易先去带着老池去了城里一家极有名的大医馆，帮老池疗伤。同时出于保守起见，直接让周玉回了他的那座小院，去小院当中的修行房开始闭关。至于那些妖兽材料，则有商行专门的修士在打理。 等忙完这一切之后，直到第二天，卫易才终于抽出时间来。 “师傅，您走这小一个月，商行可是发生了不少事。而且因为大掌柜最近也开始忙着闭关，商行的日常运作，我们几个倒是还能应付。但有几件事情，就只能等着您回来在拍板了。”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还没等真正喘口气，学徒周良周济两人，便拿着一大堆玉简过来。 真是头疼啊！ 卫易也懒得看这些玉简，索性就倒在躺椅上，直接让周良周济两个人简单的说一下。反正如今在商行当中，两人地位都非常之高，除了受韩秋生的辖制外，就连那几个准炼丹师，也只是和两人地位相当而已。 这倒也不是卫易偏心。说到底，两人自卫易微末的时候，便跟着卫易。如今卫易混得稍好一点，虽然和他们两个没有什么真正的师徒情分，但相对来说，还是更信任二人一些。所以商行扩大之后，两人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如今每个人手底下都管着一大堆伙计。商行很多事情，也都是由他们在打理。 “自从您走了之后，大掌柜就开始闭关了。大掌柜这次闭关倒是顺利，前几日发出消息给我们，说她已经顺利突破到化灵期，只是目前还在巩固修为，暂时没办法出关。” “还有，这是最近这一个月内，商行的收入情况。我们做了一个汇总，之前您一下子在账上支走了不少灵钱，眼下账上的现晶也只是稍稍充裕些。至于说下个月商行内计划的各项支出，我们也做好了规划，但具体怎么批，还得您或者大掌柜来决定。” “除此之外……” 周济周良两个半大孩子，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后，身上已经有了些许上位者的威严气象。在那些手底下的伙计面前，他们不保持威严也很难管理。不过在卫易面前，两人却又恢复成普通孩子的样子。 然而卫易却并不觉得多么开心。他忽然怀念起韩秋生没有闭关之前的日子，周济周良他们两个说的事情，以往绝大多数，都是韩秋生自己就能决定的，根本用不着卫易。 许久之后，周良周济两人，终于说完。 卫易仰面朝天，开始琢磨其两人刚刚说的这些事情。绝大多数事情，比如商行下个月的各项开支，卫易并不打算管。他打算全部推给韩秋生，等韩秋生出关之后再行处理。 除此之外，有几件事，倒是让卫易格外注意了一下。 除了韩秋生成功突破到化灵期之外，小队的另一位女修姜宁，这个月也开始试着突破。但遗憾的是，姜宁最终却不幸失败了，修为也退步了许多，如今正和韩秋生两人一起闭关。估计至少要再修行一年的时间，才能再次修行到炼气期圆满，重新冲击化灵期。 还有…… “战部？哪个战部？找我干什么？” 当周济说起，在卫易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曾有一位化灵期的战部战修找上门来，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找卫易。不过那时卫易已经离开，韩秋生也已经闭关，那名战部修者便直接离开，说等卫易回来之后，再来拜访。 “那位大人说，他叫魏宏，是乙字十八战部的军需官，以前和您打过交道。他还说，只要说起他的名字，您应该就能想起他。” 第八十三章 捞人 卫易也是感慨，离开苍灵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有这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来处理。 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化灵期修士而已。那若是到了那位苍灵府主，或者几大门派的掌门这个位置，又该是何等的日理万机？ 这么想想，卫易总算理解，为什么素之前说很多人哪怕拜了周天境修士，只要不是真传弟子，平时也很难得到周天境修士的亲自教导。 周天境修士自己也很忙啊！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将手头上一些必要的事情处理好，卫易这才轻松了许多。 不过，接下来还是有几件必要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做。 “嘿嘿，东家，实在是不好意思，您这么忙，还得让您亲自跑一趟，真是……” 老陈满脸的不好意思。从早上卫易处理商行事宜开始，老陈就一直在门外等着。 对于老陈，卫易还是很有感情的。当初老陈开丹药店的时候，老陈就对他很是照顾，偶尔还会送他一颗丹药什么的。卫易当时总觉得老陈小气，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老陈也是小本生意，将本求利，送他一颗丹药都是人情。后来卫易这边商行扩张之后，便花高价把老陈挖来，让老陈帮他打理商行的低阶丹药售卖。老陈也没有让他失望，对得起卫易开出的那份工钱，给商行多赚了不少钱。 所以对于老陈请他帮的忙，卫易怎么都拒绝不了的。 只是……想到老陈请他帮的这个忙，卫易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再次替老陈叹息了一声。 自打认识老陈，老陈只请卫易帮过两次忙。一次是因为他那个儿子，另一次还是因为他那个儿子。 第一次，是请卫易帮忙，在百灵房谋了个差事。这一次，则是因为老陈那个儿子，又在百灵房惹了事。听说是因为和人家打架，当街动手把他的上司打折了两根肋骨。那位上司大概是忌惮他是被卫易推荐来的，也就没有私底下报复，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便直接一份诉状打到了理刑房。所以眼下老陈的这个儿子，正被关在理刑房的大牢里，已经被关了半个月了。 老陈这些天上上下下打点了很多，仍是没有半点作用。直到卫易回来，他才不得不再次撇开面子，来请卫易帮忙捞人。 正午过后，卫易和老城两个人来到理刑房的大牢。找了位之前认识的理刑房主事后，很顺利的把人捞了出来。 “这次虽然暂时把人捞出来了，不过后面还是需要老陈你去多做些工作。回头亲自去上一趟门，去给那名被打的主事道个歉，别太小气。然后我再打个招呼，做个中间人，估计那位主事还是会给我一个面子。” 看着满脸赔笑的老陈，卫易虽然脸上同样笑了笑，但是心里却很感慨。 对于老陈的儿子，这个和他差不多大，名叫陈安的年轻人，卫易没有太多好感，而且觉得他实在很傻。 当初卫易还在做苦力，总去老陈那里买丹药的时候，就总听老陈念叨起这个儿子。不过卫易听到的，大都是在灵术院不好好修行，整日和灵术院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让老陈很是头疼。后来老陈疏通了关系，帮其找了位准炼丹师做师父，结果却又因为没能按时从灵术院毕业，此事泡了汤。再后来好不容易求卫易帮忙，在百灵房找了个差事。结果这一次，又因为一点口舌之争弄出这样的事情来，以后百灵房肯定也没法呆了。 将陈安继续留在百灵房，甚至给他找个更好的差事，对于现在的卫易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应该说十分轻松。只是卫易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和老城香火情虽然不浅，但还没有到那个份上。如果卫易真那么做了，以后在百灵房内，估计就要落得个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城主府这种地方，和门派还是有区别的。况且就算这一次卫易愿意再帮他，天知道以后这个年轻人还会惹什么麻烦，会不会牵连到卫易自己？ 反倒是如果这个陈安努力上进，愿意踏踏实实学习炼丹，或者在百灵房好好做事。卫易看在和老陈的情分上，肯定还愿意多加提携。说不定将来陈安修行到炼气期圆满之后，卫易还会帮其一把，试着帮其进阶化灵期。那样的话，虽然称不上是一飞冲天，可也算是小有成就。但经过这两次的事情，卫易和老陈那点香火情，也就剩不了多少了。 卫易忽然明白，什么叫做‘人助者天自助’的道理。 不作，不死。 离开了理刑房的大牢，卫易和老陈打了个招呼后，便打算和老陈分开。不过在分开之前，那个被关在大牢里十几天，因此显得略微有些消瘦的陈安，说了几句话之后，忽然让卫易停下了脚步。 “爹，这次真不怨我，都是那孙子欺负人，我要是不揍他，那也太熊包了。” “您别老觉着我没出息，用不了几年，我肯定会让您刮目相看的。等将来哪天我成了化灵期修者，不，周天境修者，您老享清福就行了。” “嘿嘿，不过暂时嘛，您还是得给我点支援不是？我这在牢里待了快半个月，您才把我捞出来，肚子离一点油水都没了，咱先去吃点东西行不？您放心，这顿饭算我请您的，钱先您来结，算我借的，回头等我成了化灵期修者以后，我再还您……” 老陈父子俩正窃窃私语，却忽然看到去而复返的卫易，老陈连忙再次赔笑起来。至于这个陈安，则是有些错愕神情。 “我记得，你叫陈安是吧？” 卫易缓缓开口，没了笑脸，让老陈都有些拘谨了起来。 在看到陈安满脸忐忑的点了点头之后，卫易忽然转头看向老陈，说道：“老陈，这次我帮你把儿子捞出来，你也算欠了我一个人情。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不会反对吧？” “东家您说，只要老陈做得到，粉身碎骨也会做的。” 老陈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态度谦恭的仿佛低到了骨子里。但这种恭敬，却让卫易在心底更加的不悦。 “最近商行的狩妖团，严重缺少人手，我打算借陈安过来，用一段时间。” “这……” 老陈顿时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想到，卫易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进狩妖团帮忙，那可是要进沦陷区的！老陈转头看了眼陈安。他可是知道，陈安打小没吃过苦，虽然在灵术院打架是常有的事，但进沦陷区和妖兽掰命，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是……东家……我……” 老陈想要拒绝，但却忽然见到卫易摆了摆手，不得不再次低头。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卫易说的决绝，没有给老陈半点反驳的余地。 “大人，我……我不想去……” 老陈不知如何回答，但旁边的陈安，却终于鼓起勇气，敢于反对卫易这个并不比他大多数的同龄人。 “如果不去狩妖团，你就直接回理刑房的牢里好了。”卫易板着脸摇了摇头，平静道：“和你讲道理，那是你爹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这两条路，你二选一。想好了的话，三天后去商行报道，会有专门的人带你去前线的补给基地。想回牢里，三天以后不用来商行，到时候自然会有理刑房的人带你回去。” “放心，我会让前线的人照顾他，至少能保证他死不了。” 说完，卫易也不管老陈和陈安的回答，直接转身扬长而去。只不过在离开的同时，卫易又以神识对老陈多说了这么一句。 …… “怎么忽然想起管这种小事来了？老娘记得，这个老陈和你交情也只能算是一般吧？” 返回商行的路上，素很奇怪的问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老陈是个很好的人，不应该被儿子坑。”卫易摇头笑笑，又说道：“不过仔细想想，可能也确实是我多事。这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 “但我就是觉得很生气。” 卫易忽然阴沉着脸说道：“我从小是我娘一手带大的，从来没见过我爹。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云莽天灾，或者云莽天灾的时候，我爹没有死，那会是什么样子？后来我和我娘，会不会更轻松一点？大概就是因为这点，看到这个陈安，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会觉得很生气！嗯，非常非常生气。” “可你想没想过，你这么做很可能既得不到那个老陈的感激，还会让那个陈安心存怨恨？以老娘来看，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不在乎。” 卫易耸了耸肩，撇了撇嘴，轻笑道：“反正这件事，我做的很舒服，而且我觉得我做的对，这就够了。至于老陈和他的那个儿子，以我现在的身份和修为，好像也不用太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吧？” “臭小子，总算有点高阶修者应有的气度了。” 识海当中，素也只是笑笑，便没有继续在意。无论是对卫易还是对素而言，这都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仅此而已。 但对于那个倒霉的陈安而言，也许就是人生中的一道大坎。 高阶修者对于低阶修者，大抵如此。 …… 老池请求的事情，对于卫易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以卫易如今的修为和地位，在加上他府主记名弟子的身份，城主府麾下十一房内，敢直接驳卫易面子的，寥寥无几。去理刑房捞个把人，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处理完老陈的事情后，卫易也没多在意，直接回了自己那座新宅子。两间修行房，一间被卫易直接给了周玉闭关，另一间则是卫易自用。 接下来的两天里，卫易先后去了一趟百灵房，又去了一趟十七坊。让他高兴的是，十七坊那边倒是一切顺利，没有什么非得他出面处理的事情。只是负责替卫易管理十七坊的几名准炼丹师，都跟卫易抱怨工作太多，十七坊太缺人手。对于这些，卫易也只能稍稍勉励一下。人手的问题，他也不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只有接下来徐徐图之。等到第三天的时候，那个叫陈安的年轻人，终于还是没胆子违背卫易的意思，按时到商行报道。卫易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直接派人把这家伙送到了前线的补给基地，并且给曹文曹武传了话，让两人好好磨练一下此人。 如此，处理许多琐事之余，卫易又需要抓紧时间修行，几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直到数日之后，终于有一名卫易先前熟悉的战部战修来访。 “小卫兄弟，这才多久不见，你可是修为又精进了啊！自打上次见面以后，最近你可是闹出不少事情，让老魏我可是大吃一惊啊！” 魏宏一进门，便大着嗓门，大大咧咧的给卫易一个熊抱。对于魏宏这个略显冒失的举动，卫易并没有如何不快，甚至还有些再次见到老朋友的开心。 两人之前，固然只打过一次交道。那一次在拍卖会上，卫易和宋家的几个年轻人正面杠上，还是魏宏事后帮忙，送给卫易一株急需的幽腐草。这里面固然有当时魏宏想要替战部买通卫易的原因，但在卫易心里，一直觉得欠其一个人情。 如果不是这个魏宏，及时给了卫易一株幽腐草，后来卫易可能很难在短时间内进阶化灵期。 “前些日子我过来找过你，当时你没在，商行的人说你是去沦陷区了。” 魏宏坐下之后，很快说明来意。“这一次我过来，还是有事相求。准确来说，是代表战部，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 魏宏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你麾下的易弦商行，出售的沸血丹，效果非常不错。前些日子我们采购了一些，我家统领大人非常感兴趣。我家大人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以后大规模的从易弦商行采购此种丹药。另外我家大人，对小卫兄弟你也是很感兴趣，很想和你交个朋友。这几天我家大人恰好就在苍灵城内，如果小卫你方便的话，我家大人很想和你见个面，顺便亲自和你谈一谈这笔生意。” 第八十四章 天价订单（上） 魏宏的这个提议，卫易并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下来。 先不说究竟能不能谈成这笔生意，对于魏宏，或者说对于十七战部，卫易本就觉得欠了一个人情，自然不会不给面子。而且按魏宏的意思，卫易觉得这笔生意，怎么看也是对自己极其有利的。战部购买丹药，一旦谈成了，那可都是真正的大单子。到时候卫易最需要考虑的，是商行的产能够不够，而不是能不能卖得出去。 当然，除了生意和还人情之外，对于这位早有耳闻的十七战部的统领，卫易也是极有兴趣。 苍灵府方面军，乙字第十八战部，战部统领李景原。 自打上次从沦陷区回来以后，赵阳当时说了希望能够找一支战部抱大腿的事情，卫易一直很上心。所以这些天以来，卫易也打听了不少关于前线战部的事情。既然想要找战部合作，那当然要找一支靠谱的战部才是。随着卫易对于前线战部了解的越来越多，对于这位堪称传奇的十八战部的统领，也更加打心眼里佩服。 据卫易打听到的消息，这位李统领是五年之前，从两江界城那边空降而来。在李景原任职之前，十八战部在前线原有的乙字战部当中，战力并不算靠前。直到这位李景原担任的统领之后，十八战部的战力开始瞬间飙升，直接冲到了仅次于三支甲字战部的地步。 关于这个战绩，坊间传闻，是因为这位李统领来头极大，可以肆意在战部当中安插自己带来的高手，而且得到后方更大力度的支持。但对这个传闻，卫易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专门和素讨论过十八战部公开的几场战绩，最终素给出的评价，是此人极具战将才能。单单用战部的高手或者后方充足的补给，是不足以支撑那几场精彩战役的。 极具这两个字，卫易还是第一次从素嘴里听到。 而且这位李统领，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化灵中期的修为。单以修为而论，也足以在苍灵府的年轻一代当中，排名前几。 所以卫易更愿意相信的是，此人或许真的是来头甚大，但更关键的，还是本人的才能。 卫易可是知道，包括百灵房在内的很多后方部门，之所以愿意给十八战部更多的补给，并不是因为此人的来头，只是因为平时十八战部舍得花钱打点关系而已。至于灵钱的来源，倒是确实值得商榷。但从以往十八战部的战绩来看，单凭他们自己猎杀妖兽赚钱，好像也已经足够了。 答应了魏宏之后，魏宏便再多做停留，一派战修的作风。关于卫易和那位李统领何时见面，卫易倒是无所谓，但魏宏却不能自己帮那位统领大人定下。直到两个时辰之后，魏宏才再次派来一名战修，告知卫易那位李统领会在明天上午来访。 如此，卫易特意令人在商行顶层的一间待客室内，连夜布置了一番。又专门派人去了趟宋家的云槐阁，买了些不错的灵茶，算是尽了待客之礼。 翌日上午。 易弦商行今日照常营业。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的易弦商行，布置的与往日不同，仿佛在迎接什么客人。自打宋家的事情结束后，在那份玉简协议当中，原本开在卫易对面的宋家商行，也被直接划到了易弦商行的名下。所以街道两边相对的两座高大建筑，如今都是易弦商行的产业。如今商行的两边，原来的一侧出售各种丹药，当初宋家的那一侧，则是出售各种妖兽材料。 今日卫易招待这位李统领的地方，便是在原来的这一侧。 不得不说，这位出身战部的李统领，果然是战部作风，极为守时。先前和魏宏约定的时间一到，这位李统领便按时出现。 “早听说小卫兄弟的名头，只是没想到，今天才第一次有机会见面。” 这位李统领自打一进门开始，卫易便好奇的打量了起来。此人身材极其高大壮硕，卫易如今也算成年，身材在普通修士里也不算矮，但这位李景原李统领，却足足比卫易高出一头。而且身材之壮硕，如同一头暴熊。方脸浓眉，面容敦厚，但身上的气质却让卫易感觉犹如烈火。 更让卫易惊讶的，是这位李统领身后，那几名随从的站位。卫易也算是一位争斗经验丰富的狩妖者，对于战斗的把握非常敏锐。但在他的直觉当中，如果他现在朝几人发动攻击，不管从哪一个位置，都会受到三名以上战修的同时攻击。 和素交流之后，卫易才明白，这并不是对方有意在炫耀或者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什么的。一支厉害的战部，里面的战修都会经历这种战阵素质的训练。不过，要想做到像眼前这几名战修这样，那这个战部的实力，可就真的很让人忌惮了。 “我对李兄也是仰慕已久，今天李兄大驾光临，也是让我这小商行蓬荜生辉啊！” 在魏宏的介绍下，双方一阵客套后，卫易将几名战修亲自迎上楼。 对于这种看似虚假的客套，卫易实在是不太喜欢，但是却又不得不做足礼仪。这位李统领作为一支成名战部的最高长官，地位其实要比卫易高很多。大离的地方官制和军方官制并不相同，不过相互之间还是能做出相应的高低比较。一位乙字战部的统领，地位大概等同于府内诸房的一品执事。至于像李景原这种特殊些的战部统领，地位还要比绝大多数的一品执事更高，也就比诸房房主稍低一些而已。 也就是说，这位李景原李统领，论官职高度，仅仅比那位韩婆婆稍低一些。而且这一次来访，对方并不是以私人身份，而是以官方的战部统领身份。如此一来，自然由不得卫易在礼仪方面多加注意。 “小卫兄弟其实不用太过多礼。我年岁应该稍长你一些，若是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不妨叫我一声大哥。” 李景原剑眉微挑，抿了口卫易之前令人准备好的灵茶，忽然神色大动：“宋家的端雨茶？！竟然还是灵阶中品的？想不到卫兄弟这里，竟然还有这东西。不过据我所知，此物宋家并不对外出售，只有一些特殊的渠道才会流出到外面。我之前听说，卫兄弟不是和宋家有些不快嘛？怎么……还能弄到这东西？” 这家伙……心思很缜密啊！ 卫易同样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表情玩味。对于灵茶和灵酒之类的东西，他并没有什么了解，也不好此道。这所谓的端雨茶，也只是卫易随意让人去云槐阁买来的，并且要求尽量好一点。本来卫易还很纳闷，为什么区区二两灵茶，价格竟然抵得上一件普通的灵阶法宝。如今看来，这茶好像还真是大有来头。不过这位李统领，能够凭借一点灵茶，就看出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很不简单了。 “卫兄弟可别介意，为兄也就是那么一说。”大概是看到卫易脸上的玩味表情，李景原也觉得自己略微有些多言，不甚妥当，连忙道歉了起来。 “李大哥说的哪里的话？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卫易摇摇头，将茶盏放下，然后替李景原重新将茶斟满，说道：“之前和宋家的事情，其实是一些误会，只是和宋家一部分人有所争执，至于原因，还是因为另一部分宋家人。如今误会解开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现在我和宋家的关系，倒是还算很不错呢。” 李景原点了点头，这一次却只是低头喝茶，并没有在多言多语。 “其实吧……不瞒李大哥说，我也不懂这东西。”卫易忽然笑了起来，坦然说道：“这灵茶还是我昨天特意让人去云槐阁买来的，当时只是告诉他们，让他们挑贵的买，总不好用太差的东西招待李大哥。没想到，李大哥倒是对灵茶这东西如此有研究。反正我对此物也没什么兴趣，剩下的灵茶，李兄离开的时候不妨一起带走，也算是小弟的一点心意。” “这……不好吧？” 李景原笑容有些尴尬。生意还没谈拢，先拿人家的东西，实在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李大哥不用多想，其实，我这也是想稍稍还一些人情。”卫易继续说道：“之前我和魏宏大哥认识的时候，魏宏大哥送我的那株幽腐草，当时可是帮了我大忙。这点灵茶，实在不成敬意。” “这……好吧！” 李景原重重点了点头，也不再推辞，而是说道：“我也不瞒卫兄弟，对于这灵茶，为兄确实也是极为喜欢。但是宋家出产的灵阶以上的端雨茶，向来不公开对外出售，就是拍卖会上也基本上没怎么出现过。为兄若是真找上宋家，主动提出想要购买此物的话，倒也不是买不到。可那样的话，难免就要欠宋家的人情。以我的身份，这么做反倒不太合适。” 这位李统领说的倒也坦率。对于这个情况，卫易倒是也有所了解。作为前线战部的统领，李景原很多场合下，所作所为代表的也不单单是他自己。像宋家这种庞然大物，若是李景原真的欠了一个人情，以后想还的话，付出的代价可就要大得多了。 “一点灵茶而已，李大哥真的不用太介意。” 卫易笑了笑之后，便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周良周济两人，去准备一下灵茶的事情。而这位李统领见状，也向身后包括魏宏在内的几名扈从示意，让他们先去外面等候。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待客室内，就只剩下了卫易和李景原两个人。 “灵茶的事情，为兄还要多谢过老弟了。不过接下来咱们还是说说正事。”李景原脸色郑重道：“市面上短暂激发修者战力的丹药，为数不少。但这些丹药，所造成的后遗症往往都极大。只有易弦商行出售的沸血丹，虽然会同样会造成很大后果，但后面用来治疗的固元丹，却能基本上完全治愈这些后遗症。对于战部来说，此种丹药如果数量足够的话，战部的战力会直接提升一大截。所以卫兄弟这里的丹药，我势在必得。” “但其中的问题在于，如果我们从卫兄弟这里购买沸血丹和固元丹，卫兄弟你这里是否能提供足够的数量。除此之外，灵阶的沸血丹和固元丹，卫兄弟你又能提供多少。” …… 无论是卫易还是李景原，两个人都是真正的聪明人。虽然之前因为灵茶的关系，两人可以说得上是一见如故，有了些许交情。但真正谈起生意来，无论是李景原还是卫易，都不会把所谓的那点感情掺杂进来。 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 对于李景原来说，既然是替战部购买丹药，这种能够大幅提升整个战部实力的丹药，他自然势在必得。但同时成本的问题，他也必须考虑到。而且这种大单的交易，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绝不是那些小丹药店能够想象的。价钱是否要随着原料成本波动？商行如果不能按时供货又该如何？所有的一切，必须在协议签订之前全部谈好。要不然等到协议开始履行，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反倒会更伤感情。 而对于卫易来说，这笔生意，对他同样极有好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给自己争取好处。战部所需的丹药量，绝不是那些小客户能比得上的。哪怕每颗丹药多收一个灵钱，最终卫易多赚的灵钱，也会是一个很夸张的数字。这时候卫易若是让步，非但不会让李景原觉得是人情，反倒会觉得卫易软弱。 在这种你来我往的氛围下，直到临近正午，两人才终于敲定了所有细节，终于定下了协议。 “其实……李大哥，我倒也不想瞒你。”卫易拿到自己那一份的协议玉简，忽然苦笑了起来，“对于我们商行来说，这笔订单的数字，实在是有点过大。单以目前我们商行的产能，哪怕中断其他所有客人的货源，估计也无法满足你们的需求。签了你们这份订单，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得为如何提高商行产能发愁了。”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李景原这个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坏笑，挥了挥手中的玉简，说道：“反正咱们协议可是签下来了啊！要是你不能按时交货，违约成本可是天价。要是你到时候真的违约，我们战部可就赚大了。” 李景原这话，当然是在开玩笑，但也未尝没有提醒卫易的意思。 不过很快，这位十八战部的统领大人，便收起笑意，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卫易的肩膀，鼓励道：“不过对于卫兄弟你的能力，我还是很看好的。想必这个问题虽然棘手，但以你的本事，肯定也是可以解决的。” 第八十五章 天价订单（下） 和十八战部签订的这笔订单，即便是换做青焱派那种专门以炼丹为主业的庞然大物，也是一笔相当大的订单，值得门派花大力气来完成。 所以当把青焱派那种庞然大物，换成卫易的易弦商行之后，这笔订单自然就显得更加庞大至极了。 最关键的是，像这种战部的订单，往往不会是一锤子买卖。丹药这东西又是消耗品，也许一场战斗打下来，战部就需要再补充一批新的丹药。所以这种订单，最值钱的其实是细水长流四个字。 单凭这笔订单，只要运作得当的话，卫易有足够的把握在五年之内，能让易弦商行在丹药生意这一块，成长为不输叶师丹坊那种级别的大丹坊。 只要十八战部在市面上，找不到比卫易的沸血丹更出色的此类丹药，卫易这笔买卖，便可以一直做下去。 十八战部这一行人离开后，卫易重新回到商行顶层，找了把椅子瘫坐下来。 愁啊。 在刚刚签订下的协议里，卫易第一个月内需要交付的丹药数目，就达到了五千颗之多。其中一千颗是沸血丹，四千颗是固元丹。这五千颗丹药，清一色都是法阶上品。以易弦商行目前的产能，就那么几名准炼丹师。哪怕是让几人一个月内不眠不休，也炼制不出这么多丹药来。更别说这还只是第一批订单，这位李统领的胃口之大，真正想要的其实是灵阶的沸血丹。只不过如今商行内，有能力炼制灵阶沸血丹的，就只有卫易一个，所以卫易只能暂时先拒绝了。 到了灵阶以上，很多东西真的就是有价无市。就比如这灵阶的沸血丹。不是卫易不想赚这个钱，他巴不得把整个十八战部都榨干了才好，只是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这就好比此刻面前有一座灵晶巨山，卫易已经走到了山脚下，但是却没有能力把这座晶山给搬空。 那得是一件多让人窝火的事情？ “灵钱总是赚不够的！你现在反正又不缺灵钱，那么着急做什么？反正这沸血丹和固元丹的特殊，你是想象不到。单凭这苍灵府内的炼丹师门，还没那个能力仿制出和其药力相媲美的丹药。那个李景原，也就只能从你这儿才买得到这种丹药。他那里的灵钱，还不早晚都是你的？” 好像……也对哈！ 经素这么一开导，卫易顿时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 “不过，这位李景原李统领，倒是真的很不简单啊！”卫易不再去想订单的事情，而是注意力放到了这位十八战部统领身上。“之前只是听说他的种种传奇故事。这次真正接触，我觉得那些传闻，恐怕还低估了他。” “哦？你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眼力了？怎么看出来的？” “您想啊！”卫易扳着指头算起来，“这次不过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我就送了他那么贵的灵茶。我掏了钱，反倒让我觉得他是给我面子，这还不厉害啊！” “臭小子。” 素在识海当中笑骂了一句后，再次说道：“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此人确实精通于人情世故，这也是一种本事。而且这种本事，和修为无关。有些修者哪怕修行到返虚期，成了寿元千年的老怪物，对此依然一窍不通。修者修行，追求一力破万法，这当然是对的。但绝大多数时候，肯定做不到这一点。所以绝大多数时候，这种人情世故的学问，往往也用处很大。” “不过，这小家伙真正厉害的……” 素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这个小家伙，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灵五重天巅峰。而且其神识之强大，更是已经达到了化灵后期。战将方面，老娘不是太懂，但从他身后那几个扈从战修来看，这个十八战部平时的训练一定苛刻至极。那几名战修扈从，刚刚的站位暗合七星战阵。这种战阵虽然只是一种基础战阵，但却胜在变化万千。从这几人的几次变化来看，他们对于战阵的变化，已经到了近乎本能的地步。你不懂战部，自然不会清楚，这对常规战部和战部直属战将而言，有多么的困难。” 卫易听得满脑门子浆糊。 对于战部和战将，他是一点也不懂。战将这门学问，和炼丹制符一样，也是修真百艺之一。但是相较来说，却更加偏门，学习的条件也极为苛刻。卫易曾听素说起过，想要做一名出色的战将，需要对阵法、推演运算、自身修行等一系列方面，都有极强的天分。而且学成之后，也只有入职到战部当中，才能发挥出作用。 至少在苍灵府，卫易还从没听说过，哪个门派或者灵术院，会教授战将的学问。 “你当然不懂，一位出色的战将，对于一个势力来说，到底有多重要。”素解释道：“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修真界那些顶级的大势力，每年花费无数的资源，最终能培养出来的战将数量，也就那么多。能称得上出色的，那就更少了。不过战将这玩意儿，也只有那些真正的顶级大势力才玩得起。这东西不像培养高手，只要肯砸资源，培养对方的天分又不是像你这种糟糕到极致的，最后哪怕砸不出顶级高手，但培养出一般高手还是能够做到的。但换成战将的话，那就真的只能广撒网，多培养，最后能不能真的培养出来，连那些大势力也只能凭运气了。” “那也就是说，在苍灵府内，只有玉山派他们那几家，才能培养出战将来？” “你……对‘顶级大势力’这几个字，到底有什么误解？” 素嗤笑一声，说道：“等你将来离开苍灵府，去外面游历，自然就知道这个苍灵府到底有多小了。在苍灵府能称得上大门派，在外面其实水平也不怎么样。整个两江修炼界，拥有完整战将培养体系的门派或者势力，绝不超过三十家。至于苍灵府的那几个所谓大门派，乃至包括宋家，绝没有这个能力。要想培养战将，估计只能把门下弟子送到那些更大的势力接受培养，才可能产生真正的战将。” “那这么说来，这位李统领的战将水平，很高？” “这一点，老娘也不好说。老娘刚才说了，对战将和战部，老娘也不是特别了解，毕竟当初在天玄山，老娘也没怎么接触过战部的那些战修。倒是我那个大师兄，资质变态至极，就没有他学不会的东西。连战将这种东西，也能学的极为出色。不过这个李景原又不是出身门派势力，他是大离军方的人。大离军方在战将培养方面，体系之完整，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在这方面，唯一能与之媲美的，大约就是云莽天灾之前，实力处于巅峰的天玄山了。” 素说者或许无心，但卫易却听者有意了。只不过他在意的点，却并不在于战将什么的。 云莽天灾之前，天玄山的实力，正处于巅峰？ 如果说，云莽天灾之前，天玄山的实力正处于最巅峰。那么云莽天灾爆发之后，又为何会在短短几年之内，被蛮荒妖族铁蹄踏破，几千年的门派传承断绝，整个云莽修炼界都沦陷了呢？ 关于当年云莽天灾的事情，卫易也曾问过素很多次。但每次问起有关于天玄山的事情，素总是讳莫如深，不愿意多谈。 “不过，这位李统领，倒是真的很有可能来头很大。” 素再次开口，打断了卫易的思绪。 “这个小家伙，身上火属性灵力浓郁至极，所修功法绝对不凡。这倒也能解释，毕竟他出身大离军方，如果真是因为战将天分出色，被大离军方花大力气培养，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刚刚老娘从他的身上，却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还有那个扈从……也不对，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个小家伙不可能呆在常规战部啊？还是乙字战部。” …… 如果说，那位苍灵府府主大人，是卫易接触过的修为最高的高手。那么这位十八战部统领李景原，就是卫易接触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年轻一代的天才。 化灵五重天巅峰。 这份修为，在苍灵府的年轻一代当中，能不能独占魁首，卫易不知道。但是他保守估计，至少也能进前三。 四十岁以前，进阶化灵中期，这是判断是否为真正天才的最重要的一个标志。比如之前和卫易起冲突的那几个宋家年轻人，他们天分绝对能算不错，又有宋家这种苍灵府首富在背后支撑，修行快是一定的。但就算这样，宋家的年轻一代当中，却只有那个远在黎山剑门修行的宋先瑜，才刚刚在一个多月以前，成功突破到化灵四重天。 这个消息，还是之前卫易某次和云槐岭主峰上的少女，以通信玉简互诉衷肠的时候，才偶然知道的。 在此之前，宋家虽然堪称已经可以与其他三大宗门平起平坐，但在年轻人一代的修为上，却始终落了一筹。三大门派当中，可是一直有化灵中期的年轻天才的。相比之下，这位李景原李统领，如今却已经是化灵五重天的巅峰，双方的差距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卫易自忖，以他现在的身家，并不缺灵钱，足以让他毫无顾虑的一口气修行二十年。但就算这样，哪怕接下来卫易什么都不做，一直闭关苦修。卫易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在四十岁之前，达到这位李统领的修为层次。 这大概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差距了。 李景原一行人离开后，卫易很快将商行的那些炼丹修士召集来，和他们说明了订单的事情。眼下韩秋生刚刚突破到化灵期，还在闭关巩固修为，卫易自然不可能把她叫出来打理商行。而且这次的订单，是丹药生意，韩秋生也确实不如卫易更了解。 而当卫易说完之后，对于这次订单的数字，几位准炼丹师都眼前一晕。李景原下的订单里，全部都是法阶上品。这就意味着，这些丹药只能由他们来炼制完成。而那个庞大的数字，对于几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样。 好在，卫易也只是让他们尽力炼制而已，并没有要求让他们全部完成。 “人手不够这个问题，短期内绝对解决不了。”对于卫易眼前的困难，素毫不客气的打消了他的某个念头：“花大价钱短时间内，去招揽来大量的炼丹修士，确实可以解决你人手不足的问题。但这样一来，难免要会有一些用心不良的人混进来。如果你的丹方泄露出去，你手里最大的牌就没了。” 卫易点了点头。虽然传授丹方之后，下面的炼丹修士，都会发下灵力誓言，签订苛刻的协议，以确保他们不会泄露丹方。但这种法子，也不是万无一失。之前那些炼丹修士，都是韩秋生观察了很久之后，觉得人比较靠谱，才最终签下了协议。这种人手，只能慢慢招揽，还真的急不来。 “那就只能想法子，像那些大型丹坊一样，把炼丹的过程分解开。一些低级的工作，交给那些普通炼丹修士来做。最后成丹的工作，再让那几位准炼丹师来。” 第二个法子，卫易倒也不太陌生。他掌管的十七坊，其实就是这种路数。这种法子，对于那些需求量很大，而且又长时间有需求的丹药，尤为管用。将炼丹的过程肢解后，哪怕某一个过程泄露了，也不会影响整个丹方。如此一来，丹方泄露的成本，也会大大降低。 …… 离开易弦商行之后，十八战部这一行人，回到了一处客栈，然后各自散开。 唯有一名扈从，依然跟在许鸣川身后。这名扈从长得膀大腰圆，身材比李景原也不遑多让。 “哥，这个姓卫的，好像也没什么啊？怎么会被许鸣川看中？当初许鸣川在咸安城的时候，都没收过什么弟子的？” 然而回到房间之后，这个彪形大汉样的扈从，声音却如女子一样，娇滴滴的。 “或许，还是有其特殊之处吧？不过，我也没看出来。”李景原耸了耸肩，表情无奈道：“我这次其实完全可以不用亲自去拜访，让老秦或者魏宏上门，就已经足够了。我也是好奇，好奇能够让许鸣川前辈看中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天才。你年纪小，自然不会知道，当初在离都的时候，咱们这位府主大人，可是向来以一个懒字闻名的。就算是砚山院首，或者他那位座师果然翁，也指使不动他。当时离都有不少大人物，为了拉拢许鸣川，或者说想要和那位果然翁拉上关系，都通过各种渠道，想要让自家后辈拜在其门下，但都被许鸣川以一个懒字给拒绝了。” “哎，以这个许鸣川的本事，要不是因为他太懒了，估计也不会被砚山先生给发配到这个小地方来。”那名壮汉扈从，依然是娇滴滴的声音，十分诡异，“我记得当时就连那位果然翁，好像也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异议吧？” “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不懂。” 然而听到这话之后，李景原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战将，有些东西，你可能看不到。苍灵府这里，虽然是个很小的小地方，但是在我看来，却有其独特之处，只要……” 说到这里，李景原又忽然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对了，哥，之前刚进门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小卫先生，好像注意到我了。”壮汉扈从忽然说道。“当时他一连看了我好几眼。我有一种直觉，他好像看穿我的伪装了。” “这怎么可能？” 李景原飒然一笑，自信道：“你身上这份伪装，就算周天境中期的修者，也无法看破。当初为了这个，离开离都的时候，你哥我花了多大的代价，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被他一个化灵一重天的家伙看穿？” “那倒也是。” 第八十六章 老瞎子和陈安 自大离永嘉年间开始，修奴制度便开始在整个修真界被废止，迄今已经有近八千年的时间。 而在灵术院的历史教材当中，那位史上第六位天下共主的永嘉帝，有两件壮举永远留在了历史教材上。一件是所谓的划界改府，确定了后来延续了八千年之久的界主府主制度。另一件，便是废除了修奴制度。这两件事情，无论在那一个版本的历史教材中，都被大书特书。对于那些不喜欢历史的年轻人，往往会成为他们考试时候的噩梦。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件事情，对于整个修者的历史而言，都是有重大意义的。 所谓修奴制度，其实是从部落时代便流传下来的一种制度。在部落时代，人族的很多部落之间，除了需要面对和异族之间的战争外，很多时候彼此之间也会有战争。既然有战争，那自然就有胜负。部落之间的战斗，最惨烈的结果，便是以一个部落被歼灭而结束。当一个部落被歼灭后，幸存下来的族人，便会被战胜部落视作奴隶。奴隶的生死，完全操控于主人之手。而进入修者时代后，奴隶也就开始改成修奴。 修奴，作为主人的私产，是不能反抗主人命令的。所以很多时候，修奴从事的工作，往往都是最苦最累，也最危险的工作。比如下矿采矿的矿奴，为主人征战的战奴，甚至还有被残忍至极培育成药人的药奴。这些东西，在今天看来或许残忍至极，一旦出现，便会被当做魔道，人人得而诛之。但在当时的社会，却是很自然的一种事情。 不过进入修真时代以后，这种情况很快就开始变化。 随着修者时代逐渐发展，部落这种形式，逐渐消亡。取而代之的，则是门派的出现。门派和部落不同，门派内成员之间，往往并不具有血缘关系。门派之间虽然也会有战争，而且这种门派之间的战争，大离朝廷并不完全反对。但是门派覆灭之后，很多覆灭门派的成员，按照古老的修奴制度，一样被战胜门派囚禁，以修奴视之。如此一来，原有的修奴制度，便开始逐渐被无数修者所痛恨。 所以在八千年前，这种被无数修者痛恨的修奴制度，终于被大离朝廷，从整个修真界范围废止。当然，那位永嘉帝能够成功，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除了当时大离镇压四方的无数战部修士，为此不惜殒命之外，更重要的，是和永嘉帝同时代的那位天九仙尊的支持。 在修者历史上，第一位仙人，是那位开创了大离的大离皇祖。第二位仙尊，便是开创了两剑山的太白仙尊。而两剑山，则是修者历史上的第一个修行圣地。第三位仙尊，便是这位和永嘉帝同时代的天九仙尊。其开创的天九宫，是修者历史上的第二个修行圣地，雄踞西北。 任何一位仙尊，证道之后留在修真界的时候，都是整个修真界最至高无上的战力，可以一人镇压一个时代。有这位天九仙尊的支持，永嘉帝废除修奴制度的过程中，虽然也遇到了各种阻碍，但最终还是顺利成功。 如今的修真界，已经没有了所谓的修奴存在。如果那个门派或者家族，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培养修奴的话，肯定要受到无数门派和大离朝廷的共同讨伐。 但是，自打进入沦陷区后，陈安觉得，自己在灵术院学到的这些东西，仿佛都失效了。 在沦陷区的苦力，不就是课本上记载的修奴吗？！ 嗯，好像还是有区别的。修奴没有自由，全凭主人的命令行事。而苦力做这些，则是为了一个钱字。 可问题是，他陈安不是自愿来的啊！ 陈安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只有一些这几天逐渐搜集来的野草和枯枝，和苍灵城里的香枕软塌，实在是天差地别。 更让陈安难以忍受的是，他们这里距离囤积妖兽尸身的地方极近。那种腥臭气味，这些天已经让他吐了无数次。更别说还有睡在他旁边的那些苦力，鼾声如打雷，让他难以入眠。 其他那些苦力是怎么睡着的？ “伢子又睡不着？” 黑暗之中，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若是放在以前，陈安肯定要吓得跳起来。但是进入沦陷区这些天以后，他已经麻木了。 声音的主人，是个有一只眼睛瞎了的老人，脚有些瘸。在苦力里，大伙都称呼他为老瘸子。 “你说你这伢子，知道自己是来做苦力的，怎么带的都是那些没啥用的物件？”老瘸子站起身，走到一旁苦力存放东西的地方，翻翻找找之后，取过来一张兽皮，扔到了陈安身上。 “这是老爷我今天在旁边那个废墟里面找到的，先借你使使。咱可说好啊，只是借你，等回去的时候，你要还我的。” 陈安厌恶的把这张兽皮从身上拿开，但是想想之后，终于还是没仍还给老瘸子。他轻轻用鼻子闻了闻，兽皮上味道难闻至极，有一股令人恶心的腥臭味。陈安记得这张兽皮，是昨天白天他们清理废墟的时候，老瘸子在一处妖兽巢穴里找到的，当时还引起附近几个苦力的羡慕。这东西原本好像是妖兽用来絮巢的，上面隐隐还有一股尿骚味。陈安当时只觉得，这群苦力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种垃圾也值得嫉妒。 但是到了这会儿，陈安想了想之后，还是将这张兽皮铺到身子底下。 臭是臭了点，但好歹能暖和些啊！ 老瘸子见陈安这番举动后，咧着嘴笑了起来，漏出透风的门牙。 “老瘸子，你笑啥？！”看到老瘸子的笑容后，陈安显得有些恼羞成怒，赶紧转过身朝另一边躺着，一边念叨着：“再看我揍你啊！” “咦！你这伢子，咋不识好人心嘞！” 老瘸子故意拉长声音，然后伸手去扯动陈安身子下面的兽皮：“你要是不用，把兽皮还我。” 陈安自然不会还给老瘸子，直到老瘸子扯了很久之后，陈安终于说了声‘谢谢’之后，老人才终于作罢。 “你说你这伢子，瞧瞧你带来的那些玩意儿！有一样有用的没？一看就是个雏儿！你以为你是来玩啊！” 陈安虽然背对着老人，装作已经睡着了的样子，可是老瘸子却还是不肯罢休，在那里碎碎念叨着。 这该死的鬼地方！ 陈安被老瘸子这么一念叨，越发觉得生气。临行之前，他自认为已经准备非常充足了。可进了沦陷区后才发现，那些东西完全就是鸡肋。比如他为了防止无聊，特意带来了音圭。但进入沦陷区之后他才发现，音圭在这里根本就播放不了，而且他也没那个时间去听。再比如他带了很多净衣符，本意是为了防止在沦陷区的时候，没法洗澡衣服会变脏。但到了这儿之后才发现，苦力们干的全是脏活累活，身上的衣服根本就不可能干净的了！ “伢子，你得记住了！下次再进沦陷区做苦力，多带点实用的东西。弄那些个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有什么用嘛！” 下次？！ 陈安猛地坐了起来。他发誓，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和自家老爹好好说说，哪怕让老爹去求那位东家，自己下次也绝对不会再进沦陷区了！ “我说过了，我爹是商行的管事，我下次肯定不会再来沦陷区了！” “得了吧！你这伢子，还没挨够打？”老瘸子却是一点都不信，“你爹要真是商行的管事，像你说的那么厉害，能舍得让你来沦陷区做苦力？随便掏点钱，就足够你加入那些那门派了。退一万步讲，也能给你在商行里弄个位置不是？会让你过的这么惨？” 陈安当下只能无奈的再次叹气。 来补给基地报道之前，他原本还幻想那位商行东家，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想要好好栽培他，让他做一名狩妖者。可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他只能做一名最底层的苦力。而且刚到的时候，陈安自忖地位身份什么的，比这些苦力强了太多，自然也就格格不入。所以稍微熟悉一些之后，陈安便受到苦力们的排挤。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陈安还是几个苦力打过架。不过相比于在灵术院的百战百胜，势单力薄的陈安，肯定不是那几名苦力的对手，被狠揍了一顿。 当时陈安便爆出老陈商行管事的身份，想要借此吓到那几名苦力。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非但没有让那几名苦力忌惮，反倒成了那些人嘲笑他的把柄，苦力们根本就不信他说的话。 整个狩妖团里，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只要曹家兄弟。可是以陈安苦力的身份，又不能去请两位带队的化灵期给他作证。于是乎这些天下来，陈安在苦力的群体里越发受排挤，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老哥，有烟吗？” 陈安坐在臭烘烘的兽皮上，终于想通了现在的处境，第一次打算和老瞎子平等相交。 “想啥嘞！你以为你是那两位化灵期大人？这地方还想要酒？” 老瞎子气呼呼的踹了陈安一脚，说道：“论年纪，我估计给你当爹都绰绰有余，叫谁老哥呢？叫叔！” 这一次，陈安没有动怒，甚至没有半点生气。 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能感觉的出来，狩妖团的苦力里面，也就只有这个老瞎子对他还有点善意。当然，这里面未必没有同病相怜的成分。陈安在苦力里面很受排挤，老瞎子也差的不多。在苦力圈子里面，可没几个会讲究尊老爱幼，像老瞎子这种人老体衰的，往往最受欺负。 陈安抿了抿嘴唇，忽然问道：“大叔，你为啥要做苦力啊？还是这种进沦陷区的苦力？” “这话说的，不做苦力做啥？”老瞎子像是在笑话陈安，说道：“要非得说为啥，为了钱呗！我一个老瞎子，在苍灵城里做苦力都没人要。也就只有在沦陷区，还能派上用场。” “这狩妖团也太狠了，根本不拿人当人看啊！” 陈安狠狠朝地面啐了一口，很是不忿。但紧接着，他却忽然被老瘸子从旁边狠狠踢了一脚。 “说啥嘞！咱这狩妖团还不好？！你这伢子还有没有良心？” 老瞎子气鼓鼓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咱家这狩妖团，有多少苦力是想进都进不来的？” “为什么啊？” “能为什么吗？咱这儿待遇好呗！”老瞎子解释说道：“咱家狩妖团，给苦力的工钱，比其他狩妖团一般都要高出三成不止，而且死亡率极低。在别的狩妖团，你啥时候看到过那些狩妖者，管过苦力的死活？” “那也不能这么累啊！” 陈安这次说话的时候，底气终于少了许多，说话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你这伢子，脑子坏掉了吧？你是个苦力！你以为你是个啥？苍灵城里的阔少爷？”老瞎子狠狠朝地上啐了口浓痰，“既然是苦力，你拿了这份钱，就该干这份活，有什么毛病？不干活就想赚钱，你以为你是胭脂街的那些骚婆娘，还是大离的皇帝陛下？” 这一次，陈安彻底沉默了。 那位天下共主的大离皇帝，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他不知道。不过市井传闻，那位皇帝陛下自打乾安五年开始，已经十几年不上朝不理政，整日躲在后宫当中。具体到底是怎么样的，那些市井传闻又有几分可信，没人说得清，陈安自然也不知道。 但胭脂街的那些女子，陈安是见过的。 当初在灵术院的时候，陈安也曾和一些所谓的朋友，一起去过胭脂街找乐子。现在回头想想，胭脂街的那些莺莺燕燕，就仿佛做梦一样。不过那些在老瞎子眼里，躺着就能赚钱的女子，好像过的也不是那么开心。陈安见过几个，好像都是因为不得已，才会出现在胭脂街。 然后，陈安又想到了曾经无数次翻手朝上，和老陈要钱的模样。有时候老陈不给，他便用偷的。现在回头想想，当初老陈也就是开了个小丹药店，哪经得起他那样的败家？哪怕今年老陈到了易弦商行之后，地位水涨船高，但仔细想想，这好像并不是老陈有多厉害，只是因为和那位东家的那点香火情而已。而他如今被赶到沦陷区做苦力，好像也不是那位东家在针对他，纯粹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陈安不务正业，这不假，但他绝对不蠢。想通了这些之后，他反倒对卫易没什么怨气了。 老瞎子已经沉沉睡去，陈安忽然仰面朝天，重重叹气。 “爹，真的对不起啊！” 第八十七章 何以解忧，唯有烤串 自从接了十八战部的订单以后，易弦商行上上下下所有人，便开始忙的脚不沾地。几名准炼丹师自不消说，被卫易抓了壮丁之后，连续几天泡在炼丹房都只是常事。就连韩秋生，都不得不提前出关，替卫易主持商行的日常运转。 至于卫易，在韩秋生出关之后，便一门心思放在提高丹药产能上面。这些天下来，他总算将大致的炼丹环节理顺，让那些低阶炼丹修士，也能参与到炼丹中来。 这也是那些大型大坊，一定会选择的模式。 不过这种模式，也并非没有弊端。以苍灵城的炼丹行业规模，就算是青焱派在内的那几个大门派，最多也只能批量炼制灵阶下品的丹药。毕竟到了炼丹师以上，没谁愿意从事这种枯燥的工作。而像卫易这种小门小户，法阶丹药还可以试着批量炼制，灵阶以上的丹药，就只能靠炼丹师单独炼制了。 但这样一来，卫易又不得不重新面对之前的问题。如今在商行内，除了他以外，再没有第二个炼丹师了。 一个炼丹师，如果想的话，完全可以独立建立一个门派，赚的同样盆满钵满，还不用受拘束。卫易现在虽然不缺钱，但是也没有招揽炼丹师的底气，除非他成为一名精英炼丹师。可是以他现在的灵力修为，就算有素控制身体，也完全做不到。只有当他修为再进步一重天，到了化灵二重天以后，才有望做到。 所以在理清了炼丹流水线之后，卫易不得不自己也泡到炼丹房里，开始炼制灵阶的沸血丹和固元丹。 如此，在经历了半个月的艰苦奋斗之后，这一天，当卫易在炼丹房中，被汹涌的炉火烤的欲仙欲死的时候，一名城主府修士的到来，让卫易不得不提前走出炼丹房。 “大人令我过来，叫你马上过去一趟。” 这名化灵中期修为的中年汉子，正是城主府的直属扈从，卫易倒也认识。而中年汉子所说的大人，自然指的是那位府主大人。 那位便宜师父，这个时候找自己干什么？ 卫易满心疑惑，从沦陷区历练回来后，前几天恰好又是那位府主大人，在灵术院开门授业的日子。卫易还特意抽出时间，去灵术院找这位府主大人，请教了一些炼丹上的问题。这才仅仅几天过去，这位府主大人又找自己作甚？ 不过既然是这位府主大人找他，他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跟着这名扈从赶往城主府。等到了城主府之后，卫易却愕然发现，这位府主大人，竟然在亲自下厨做饭！ “别愣着啊！过来帮我搭把手。” 见卫易到来，许鸣川连连挥手，招呼卫易过来帮忙。不过卫易刚刚接手，替换下这位府主大人控制火焰。没想到在许鸣川手里无比温驯的火焰，到了卫易手里，却直接对火焰失去了控制，轰然爆发。卫易这时候才发现，用来烹饪的火焰，竟然远超普通五品炼丹房火焰的层次，已经接近六品，远不是他现在能够控制的。 好在这位府主大人及时出手，控制住火焰，才没有让那些不知名的妖兽肉化为灰烬。 “坏了坏了，我忘了你修为不够这码事了。”许鸣川一脸懊悔的看着那些被穿成串的灵兽肉，一副无比肉疼的表情。“完了，火候不到，味道可就差了不少了。” 不知是何种妖兽的肉，被切成了一片片穿在签子上，一边用火烤着，一边朝上面撒着各种调味品。这种吃法，在苍灵府这边并不多见，城里卫易好像只见过寥寥几家食阁有这种东西。据说是来源于北方的那几个修炼界，在那边尤为广泛，被当地修者视作一大了去。 美其名曰：撸串。 “来，试试我的手艺。”卫易进来之后，许鸣川也没有想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继续自顾烤肉。直到好久之后，签子上的肉被烤熟的差不多。许鸣川递给卫易几串之后，指了指城主府最高处的那座议事大殿顶上，“我在那儿放了灵酒，你先上去，我把剩下这些烤好便过去。”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或者说是什么考验？ 卫易满脑门子困惑。照理来说，去城主府最高的那座议事大殿上面吃东西，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很离谱。卫易宁愿相信，这是那位府主大人对他的考验，或许想要上去并不容易？可直到他真的按着这位府主大人的话，上到大殿屋脊以后，才发现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真的就只是让他简单的上来而已。 甚至于，因为卫易还不会飞行，旁边甚至还贴心的放了张梯子。 “试试我的手艺。我跟你说，这可是我昨天晚上连夜去沦陷区，杀得一头六阶上品的破山牤牛。这些肉都是靠近脊椎骨的部分，用来烤串最好。那头牤牛化作原形以后，快赶上咱们屁股底下这座大殿的一半了，可这种肉却只能出不到三十斤。” “六阶的破山牤牛，品阶虽然低了点，但也凑合着吃了。我跟你说，好几年以前我干掉过一头七阶的破山牤牛，那味道……啧啧……想想都兴奋啊！” 卫易渐渐陷入呆滞。 六阶上品……七阶…… 怎么听这位府主大人的意思，昨天连夜去了一趟沦陷区，干掉了一头六阶上品的妖兽，好像只是为了吃啊？ 六阶上品的破山牤牛，那就相当于是化灵巅峰的修者了。而七阶，那已经是周天境的存在。在这位府主大人眼里，难道就只是食物而已？ “别愣着啊？凉了味道就不对了。” 许鸣川倒是百无禁忌，坐在大殿的屋脊上，一手撸串，一手拿过旁边的灵酒来，不再理会卫易。卫易呆滞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许鸣川好像真的是想请他吃东西，这才放下心，张嘴对付起手里的烤串。不过才吃了两口，卫易便不得不重新停下。倒不是说这玩意儿不好吃，卫易如今也吃过不知道多少家食阁，但这么好吃的东西还真没吃过几次。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作为原料的六阶妖兽的血肉，所蕴含的灵气实在太过磅礴。以至于，卫易仅仅吃了一口，就不得不开始花大量的力气去炼化这些灵气。 卫易大致估算了一下，照这个吃法，一根肉串所蕴含的精纯灵气，就足以抵得上他平时的七八天苦修。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吃三根，再多就有害无益了。 “可惜，你修为太低了，真是没口福。”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咱们苍灵府的本地修者，甚至不是两江修炼界的本地修者。我的家乡，在修真界北边的冀州修炼界。在外面那儿啊！撸串是人生一大幸事。对于我们那边的修者来说，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撸一顿串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酒再撸一顿。” 许鸣川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同时还一副陶醉的表情，让卫易对这位府主大人的印象大为改观。 “问君何所有，烤串和灵酒！” “人生没有烤串，世界将会怎样？” “……” 在这座内城最高的议事大殿的屋脊上，许鸣川和卫易这对名义上的师徒，却仿佛旁若无人一样，潇洒肆意的……撸串。 卫易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很诡异的事情。 整个内城，就属他们屁股底下的这座大殿，高度最高。这也是出于大离礼制，城主府下辖诸房，为了表示对城主的尊重，都不会建造比这座议事大殿更高的建筑。所以此刻卫易坐在大殿屋脊上，整个内城到底一览无余。层层叠叠的房顶屋脊，一直延伸到那片高大的城墙。再远处，城墙以外，便是天际。 卫易自忖，这景色倒是也够特殊。整个苍灵府，大概也没有几人领略过吧？ “怎么？觉得坐在这儿，很不合规矩？”许鸣川看着卫易发呆，一眼就看穿了卫易的心思，然后自问自答道：“你还别说，要按大离礼制，咱们这么干还真不合规矩。所以啊，咱们得赶紧吃，可别让司礼房的那几个小顽固瞧见，要不然回头又得来烦我。” 卫易只是笑笑，对于许鸣川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这有什么呢？”许鸣川耸了耸肩，说道：“当年我的先生，还在咸安城的太元殿上面，和先帝一块喝过酒呢！用我先生的话来说，那些司礼房的家伙，就是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想让别人生孩子。” 卫易这一次，终于彻底无语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府主大人无意间蹦出的这么一句话，应该已经涉及到整个修真界最顶层的某些人和事了。 “哦，对了，你还小，还没出去远行游历过，更没去过咸安城。对于咸安城那边的事情，大概是不太了解。”许鸣川忽然笑道：“我的师父，按辈分来说，你应该叫一声师祖才对。在咸安城，你师祖有个很有名的外号，大家都喜欢叫他果然翁。为什么呢？因为你师祖说话之前，总喜欢带一句‘果然如此’。等你将来要是有机会去离都游历，自然就会听到你师祖的名头了。” “不过这不重要。” 许鸣川拎起手边的灵酒坛子，狠狠灌了一口后，大笑道：“你师祖是个极有意思的人。他有三大爱好，整个离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抽烟，喝酒，烫头。” 说到这里，这位在苍灵府一言九鼎的府主大人，竟然笑的无比放肆，如同一个孩子。 许久之后，许鸣川收敛起笑意，却依旧目视着远方。这种眼光卫易觉得十分特别，就好像一个远游千万里之外，忽然思念起家乡的游子。 “今天叫你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许鸣川指了指两人脚边的签子，问道：“知道为什么今天你能有这个口福吗？为什么昨天我会连夜进一趟沦陷区，去杀一头六阶的破山牤牛？当真只是为了这口福？” 许鸣川没等卫易回答，再次自问自答道：“好像是的。” “不过除此之外，也有别的原因。” 许鸣川终于正色起来，说道：“杀这头破山牤牛，主要是为了用它做祭品，开启一下咱们城主府的那座秘境。” 秘境？ 卫易一听就来了精神。苍灵城内，如今公开的秘境一共有五座。三大宗门各一座，宋家一座，城主府一座。其中宋家的那座秘境，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直到今年才刚刚知道消息。而城主府的这座，据卫易所知，是每两年开启一次。至于城主府的这座秘境，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卫易之前没留意过，所以也不太清楚。 “这次咱们城主府的秘境开启，一共三十个名额。其中十四个要分出去，分给府内的那些门派和前线战部。剩下的十六个，才是咱们城主府自己说了算的。这十六个名额里面，下面每房各要一个，这就占了十一个。城卫军战部又分了两个。所以我手里能自由支配的名额，就只剩下了三个。” “这三个名额当中，我打算给你一个。” “这……多谢师父！” 卫易一阵惊喜之下，赶忙站起身，朝许鸣川施了一个大礼。 “这次让你进入秘境，估计会让很多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过做师父的嘛，对弟子偏心也是应该的。”许鸣川转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但对于你来说，还是需要尽力的。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别回头把名额给你了，你进了秘境却空手而回。我倒是无所谓，可你就丢人就丢大了。” “关于秘境里面的事情，回头你自己回百灵房，找小韩主事问，我实在是懒得跟你解释。” 许鸣川所说的小韩主事，指的当然是那位韩婆婆。在这位府主大人面前，那位在百灵房一言九鼎的韩婆婆，好像被称呼一声小韩主事，也没什么不妥的。 交代完此事之后，许鸣川便挥挥手，示意卫易可以离开。卫易再次行礼，自行告退。 第八十八章 秘境名额 卫易离开之后，城主府的议事大殿房顶上，再次只剩下许鸣川一人。 许鸣川又拎起手边的酒坛子，朝嘴里灌了一口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顶上，显得有些寂寞。 “阿大，你要不要来一口？” 许鸣川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个照理来说，应该时刻跟在许鸣川身边的影子阿大，却好像不存在一样，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神识波动的回应。 然而在阳光的照射下，房顶以屋脊为界，许鸣川面向的这一面为阳面，而他背后的房顶，则有大片的阴影。 “一眨眼，离开咸安城都十九年了？” 许鸣川忽然站起身，伸开双臂，像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鸟一样。 “我许鸣川，二十二岁入化灵，身无长物，为人多任侠之气，因此在门派内多有树敌。曾一气之下怒杀门派掌门后辈，被迫叛出门派，亡命天下。二十七岁出冀州，一路逍遥行走三十年，方到咸安城。在咸安城内，树敌者有之，杀人更多。如果不是先生，我大概早就被理刑院干掉了。” “直到遇到先生，我才明白，原来还可以这样生活。” “先生当年在闻道院的诸多弟子当中，我算是最不成器的一个。可我许鸣川，一样不想让先生失望啊。” 许鸣川的这番感慨，似乎让躲在阴影处的阿大觉得有些唠叨，终于发出了一股神识波动：“你自己那点破烂事，你还好意思提？” “好像也是哈！” 许鸣川摸了摸脑袋，却也没有生气。 “刚刚提到先生名字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家伙的神识当中，又有了一次异常的波动。”阿大对于许鸣川的那点破事不感兴趣，反倒是对于刚刚的卫易十分在意的样子。“再加上你上一次感知到的波动，应该是坐实了之前的猜测了。天玄山的那位莲海真人，当初那一战之后，舍了肉身以九色明王莲遁走，好不容易的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却又倒霉的被韩胡子和赵新诚那两个蠢货遇上。再后来，两人毁了九色明王莲之后，这位莲海真人的神识便只能就地找人寄生，所以才躲到这个小家伙的身上。” “连你都能感知到，你觉得我神识比你强那么多，能察觉不到？” 许鸣川渐渐严肃起来，继续说道：“把这次进入秘境的名额，分给这小家伙一个，未尝不是我想要对这位莲海真人示好的一个信号。以这位莲海真人的手段，估计这个小家伙既不缺资源，也不缺什么功法神通。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秘境对他更有用处一点。而且我刚才特意提起先生的名头，也是为了告诉这位莲海真人，我的跟脚和态度。只希望这位莲海真人，不会真的太傻，连我的意思都领会不到。” “不过……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鸣川忽然又笑了起来，“以这位莲海真人当年的特殊身份，说不定对于这种人情世故，还真未必那么了解。要是她真的领会不到我的意思，那我刚才费这么大力气，不就真成了……对牛弹琴？” “我觉得用鸡同鸭讲这个词更合适些。” 躲在阴影当中的阿大，竟然难得开起了玩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欠揍？要是余院首知道了，说不定就要狠狠揍你一顿。” “嘿嘿，师父他老人家骂人还行，打架的本事可就稀松平常了，反正肯定打不过我。我要是一门心思想跑，他就更追不上了。” …… 离开城主府后，卫易满心欢喜。 进入秘境的名额，这玩意儿已经不能用珍贵二字来形容了。连府主大人手上，都只有三个可以自行支配的名额，其珍贵程度，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根本不是什么灵钱或者灵晶能够来衡量的。 只是…… 对于城主府的秘境，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卫易还真不太了解。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太隐秘的秘密，因为城主府的这座秘境，和宋家或者三大门派的秘境，都不太一样。宋家和三大门派的秘境，是只允许自家族人或者弟子进入。而城主的这座秘境，每次开启，竟然还都大度的拿出很多名额，分给府内的那些门派。 但既然那位府主大人嫌麻烦，卫易也就只能去问韩婆婆。不过眼下天色已经不早，卫易也不好再回百灵房打扰婆婆，只想着明天一早，再去请教。 “没想到，这个苍灵府府主，竟然是那位果然翁的学生。” 离开了内城之后，卫易便打算回自己那座宅子，好好休息一晚。反正这些天下来，他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只是当他刚刚走出内城之后，识海当中便传来的素的声音。 之前在城主府，为了避免被发现，素只能躲藏在卫易的识海最深处。出于小心起见，甚至于在离开内城之前，素都不曾出现。 “嗯！刚刚他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卫易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位果然翁，真的那么有名吗？” “当然。” 识海当中，素似乎轻轻叹气一声。 “你没去过那座咸安城，又只是个底层化灵期，对于修真界真正高层一些的消息，当然一无所知。那位果然翁不只是出名，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当今大离天下真正的执牛耳者。” “这么厉害？！” 卫易顿时吓了一跳。素所谓执牛耳者，恐怕已经不止是什么大佬，而是真正能够改变整个修真界走势的存在了。 “这位果然翁，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返虚期修士了吧？” “不是！” 对于卫易的问题，素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再次让卫易出乎意料。 “到了返虚期，会受限于天地规则，一般不会再管俗事。能够例外的，就只有大离的当代皇帝，和八大圣地的掌门。至于那位果然翁，自身修为其实很稀松平常，只是最普通的周天境，还是那种以取巧手段成就周天的。” “至于这位果然翁，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权势，这就要归结于大离咸安城的官场制度了。”素继续解释道：“现在的大离官制，基本上是从当初划界改府的时候确定的，后来虽然有所删改，但也都是局部的改变。如今所谓的十二院制度，其实就是从那个年代延续至今的。” “所谓的十二院，最初只有通政、司礼、保和、天工等十院。四千年前加设了钦天院，一千五百多年前加设了闻道院。十二院每院各有分工，各司其职，但全部都对大离皇帝一人负责，协助大离皇帝打理天下事务。而十二院的院首，便是除大离皇帝以外，真正决定天下走势的关键人物。” “但是在最近这二十多年，尤其是云莽天灾发生之后，事情就又有了一些不同。” 素忽然停顿了一下，语气似乎变得有些玩笑之意，“那位新任的大离乾安新帝，似乎对打理政务并没有什么兴趣。自从乾安五年开始，已经快二十年不曾上朝。所有大离政务，都交由十二院的院首裁定。而在这十二位院首，便是以两人为尊。其中一位，便是这位被外人称作‘果然翁’的吏师院院首，余福。另一位，则是通政院的院首李砚山。不过相比于李砚山这个名字，大家倒是更愿意背地里称呼他一声李寡妇。” 果然翁？李寡妇？ 听到这里之后，卫易也不禁笑出了声。对于素的话，他没有什么怀疑，他只是想不到，那种能够影响整个修真界的大佬，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绰号？ “那这么说的话，我这位便宜师父，来头还很大咯！” 对于素所说的这些，卫易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对于那座远在天边的离都，卫易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也没有机会去了。而那些所谓的庙堂密辛，卫易更是觉得和自己完全无关。他更感兴趣的，还是那位府主大人的八卦。毕竟相比于素说的那两位远在天边的大佬，只有这位府主大人，是卫易真正能够接触到的。 “那也不尽然。” 素却是再次否定，解释道：“果然翁早年在担任吏师院院首之前，曾经做过二十多年的闻道院院首。所以按照惯例，当年所有在闻道院曾经修行过的人，全都可以自称是余福的学生。不过，倒也不尽是如此。这个苍灵府主，愿意自称是那位果然翁的弟子，也有可能是秉承了果然翁这一脉政见思想的真正嫡系弟子。要是这样的话……” 素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卫易都不确定，素是不是真的说了后面的话。卫易也没有追问，他知道这应该是素不想说的缘故。 只要素不想说，就算他问也没有用。 …… 回到宅子后，卫易便不再去想之前路上素说的话，将心思全都转到了那个秘境上。 秘境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卫易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肯定是对他极有好处的。要不然的话，那位府主大人，也不可能特意找他，还嘱咐他让他好好准备。 然而卫易没想到的是，他回来之后没多长时间，宅子里便又有一位客人来访，让卫易大感意外。 来访者，是那个韩婆婆的孙女，那个名叫傅安然的羊角辫少女。 “小卫，我是替奶奶过来，告诉你关于秘境里一些具体事宜的。” 羊角辫少女一进门便说明来意。 “不过，这个消息也不能就这么白告诉你。”羊角辫少女目光当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得请我吃顿饭。” “这……当然可以。”卫易怎么也没想到，羊角辫少女竟然会提出这种请求，答应的倒是很轻松。 “可别糊弄我啊！我知道，你可是挺有钱的。”羊角辫少女却依然不依不饶，说道：“至少也得是邵师食阁才行。还有，小卫你是不是跟那个施清海关系不错，回头吃饭的时候，把他也叫上呗。” 施公子？！ 卫易脑子飞快闪过很多，他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称不上什么老手，但也不是傻子。所以羊角辫少女这话一说，他就觉得好像……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既然是让他请吃饭，为什么要让施公子作陪？卫易和施清海还有叶凡关系都不错，但以往的相处当中，卫易可从来没听施公子提起过这个羊角辫少女。那也就是说，两人应该是最近才认识的。 难道说，羊角辫看上那个施公子了？ 卫易心中八卦之活熊熊燃烧起来。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施公子和羊角辫，无论是家世还是天分什么的，倒是确实都很合适。而且据他所知，那位施公子可不是卫易这样的木头性子，按叶凡的话来说，就是喜欢处处留情，天生招女修喜欢。 “放心放心，我和施公子是好朋友，叫他过来作陪，小事小事。” “大致的情况，都在玉简里面了，你自己看吧！”在得到了卫易的保证后，傅安然总算有点计划得逞的感觉，很痛快的扔给卫易一块玉简。 感情这玉简，是早就准备好的啊！ “关于秘境里面的情况，还是需要做的准备，婆婆大致都给你在玉简里标注好了。不过有些事情，婆婆还是让我口头转告你。” 羊角辫说到这里，开始渐渐严肃起来，终于有了点想要说正事的意思。 “你应该也知道，咱们城主府麾下的这座秘境，每两年才能开启一次，只有三十个名额。每一个名额的分配，都牵扯到极为复杂的人和事。但有一点是不变的，能够进入秘境的，一定是咱们苍灵府年轻一代当中，最优秀的那一小撮人。比如三大门派，派出的一定会是门下最优秀的弟子。这群人平时都是各家各派最顶尖的天才，聚到一块会发生什么，你应该也能想象出来。” “而且对于你来说，恐怕会更严重。”羊角辫忽然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说道：“你可是府主大人唯一的记名弟子，而且这一次还是府主大人亲自给你开了后门，替你拿下的这个名额。所以这一次，你的表现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代表了咱们城主府的面子。当然，也代表了咱们百灵房的面子。所以婆婆让我转告你，要是你表现太差了，回头就算府主大人懒着理你，婆婆也会惩罚你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 卫易顿时感觉一阵头大。之前他可没想过，进一次秘境，还会涉及到这些所谓的面子问题？ 不过卫易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赶忙对羊角辫问道：“安然姐，问你个事，咱们百灵房这次得到的名额，给谁了？” “你猜呢？” 傅安然竖起大拇指，然后指向自己，“没错，你很有眼光，猜对了，就是本小姐我呀！” 第八十九章 春兴湖畔的李寡妇 “远东乐北亭昨日信：鉴于远东卫道军战部空饷情况严重，拟拆除原有建制，重新组建番号。” “准。” “乐将军还来了战部改制的详细计划，以及接下来远东甲等战部的换防细则，大人是否过目？” “不必了，直接发往保和院。” “潇湘经略使信：潇湘北部重华、绫余七府遭遇重大旱灾，预计今年灵谷减产四成以上。潇湘方面请求援助，希望能从五原南部调集灵谷。” “驳。” “天工院今年上半年的晶炮炼制已按计划完成，请求大人后日莅临检查。” “不必了，其他几位大人去吧。核准一下，确定数量没有偏差之后，直接往各地卫道军战部。还有，告诉他们，这次端碗的时候，要多往远东偏一偏。乐北亭申请的条件，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咸安城郊外，一处巨大的庄园内。 庄园内翠绿竹林之间，微风偶起，吹的翠竹摇曳，传来一片‘沙沙’声。再加上不远处竹林深处，那些充满艺术感到不像话的雕栏画栋，精致之中，更显大气。而这片面积极大，自带如此一大片竹林庄园，正是建在一方湖边。湖面平滑如镜，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映照着天上的云朵，简直如画一般。偶尔有一两尾锦鲤跃起，搅动两朵水花，平静的湖面顿时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在湖边，有个头微显白丝的老先生，半靠在躺椅上，手里不断摩挲着一小块青石。 除了手上摩挲青石的小动作外，老先生简直不动如山，就如同湖边那块千年未动的大青石一般。偶尔睁开眼睛，眼睛里却尽是深邃。而在他身边，一个中年儒士肃穆静立，小心的奏对。至于奏对的那一件件听上去，动则几府一界，简直大的没边了的大事。在这位老先生和中年儒士的嘴里，却仿佛是晚饭要不要多放一勺盐一般。 大约奏对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中年儒士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然而中年儒士静立了好一会儿之后，却并没有听见和往常一样的那一声‘下去吧’。这位老先生不开口，他自然也不敢擅作主张离开。哪怕此刻这位老先生紧闭双目，似乎已经轻轻睡去一般，中年儒士依旧不敢有半点动作。别说叫醒老先生，或者径直离开了，就连呼吸声都被强迫压了下来，生怕打扰了这位老先生酣睡一般。 小心翼翼的中年儒士，不敢擅自做出任何举动，更不敢擅自离开。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一点声音都不出。只是这样一来，中年儒士就算修为不低，可身上的不自在，肯定是难免的了。他只能轻轻歪过头，将目光投向面前那片水域。好在湖面风光秀丽，秀色可餐，尤其是从这个角度看这片景色，机会更是极为难得。中年儒士望着远处的湖光秀色，亦觉得心旷神怡，完全沉浸进去。如此一来，注意力被转移，倒也不算那么难捱了。 这片水域名为春兴湖，是离都郊外一处极为有名的所在。尤其是清晨时分的‘春兴旭日’，更是被称作离都八景之一。春兴湖畔，观旭日东升，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闻道院的学子驻足湖边，以此为题，写下一片片华丽辞藻，流传于世。观春兴旭日而作文，这甚至已经成为了闻道院学子的一个传统，一个固定的题目。 中年儒士早年其实也算是出身闻道院，只不过在闻道院呆的时间并不长而已。他作文的本事，稀松平常，实在是写不出什么名震离都的大作。单以行文成赋的本事而言，在一些文采惊艳的同期学子眼里，这个原本身份低微的外乡佬，简直连他们多瞧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一想到当年在闻道院的诸事，中年儒士瞬间便回忆起了很多。他想到了当年在闻道院的苦读修行，想到了那些天资卓绝的同期学子对他的不屑一顾，想到了当年刚从闻道院毕业，他被大人点中的时候，多少同学心中嫉羡却又不情愿的特意来与之交好。再到后来他进入通政院后，却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小行知，无人问津。 当年离开家乡，远赴万里之外，何等雄心壮志？可是进入通政院后，却只能做一个整理公文的最底层行知。眼看着当年和自己同时走出闻道院的学员们，一个个步步高升，施展自己的抱负和志向。 个中悲凉，唯有自知。 “敬之，今日公务可还算繁忙？” 中年儒士正在浮想联翩，耳边忽然传来老先生的一句问话，让他瞬间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 “尚有几份来自蜀州的公文不曾整理。” 中年儒士回答的战战兢兢，他不知道，这位老先生竟然会如此问话。 “那也还好，蜀州的事情，没什么要紧的，晚些也不迟。”老先生忽然起了下身，冲着旁边指了指，对中年儒士继续说道：“去搬个凳子来，跟老头子说说话。” “这……”中年儒士一时语滞，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又在想着什么。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敢拒绝这位老先生的话，小心翼翼的取过一个凳子坐下，心里却冷汗直流。 尽管这位老先生看起来和颜悦色，躺在靠椅上的样子，简直和普通邻家大爷闲暇时，打谷场上晒晒太阳没什么不同。可中年儒士依旧不敢造次，更不敢有任何规矩的逾越。 在这位老先生面前，放眼整个天下，十七修炼界内，又有几人敢于造次？ “这春兴湖的景色，还好吧？” “春兴湖的景色，向来闻名天下，自然极好。”中年儒士小心回答着，更不敢多加言语。 “好是好啊！老头子我天天在这儿看着，都不觉得腻。”老先生手里不断的摩挲着那块青石，“可就是有一条不好，你说老头子我这么大年纪了，还一个人站着这么好的地方，是不是会遭人恨？” “大……大人……”中年儒士闻言，心中顿时一懔，不知道老人意欲何指，赶忙道：“大人劳苦功高，为天下诸事日日操劳，此地又是当年先帝赐下……” “敬之你啊，就是想太多啦！”老先生忽然挥了挥手，打断中年儒士说话。 “谁让你说这些了？” 中年儒士顿时冷汗直流，他反复揣测着方才大人的几句话，想要找出其中的关键。他其实也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一向少言寡语的大人，今天跟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好在老先生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半眯缝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平静湖面。这让中年儒士心里稍稍放下，继续正襟危坐，也同老先生一块看着面前平静的波澜不惊。 至于在老先生面前的战战兢兢，中年儒士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开玩笑，在大人面前，放眼天下，敢于平等相交的，又有几人？ 这位早年被先帝定语为‘平素少言寡语，朝臣之中，最有静气，每逢大事，思量之深，更如妇人’，所以私底下又被人叫做‘李寡妇’的大人。大离年号换成了乾安二字之后，又以通政院院首之位，奉上命组阁，离都朝堂之上曾有人诲之为‘站皇帝’。在离都轻轻一脚躲下，恐怕整个修真界都要地动山摇！ 绰号李寡妇，名砚山，字公言。 单以权势而言，乾安年间，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人！ “敬之，你跟着老头子我，应该已经满六年了吧？” 一阵沉默之后，绰号‘李寡妇’的天下第二人，突然开口向中年儒士问道。 “下官乾安十六年春入通政院，算时间的话，确实已经五年了。” “那我一直把你压在这个小小行知的位子上，心里是不是很有怨气啊？” 老先生的问话，瞬间让中年儒士的心沉到了谷底。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大人居然会突然有这么一说？中年儒士心中细细思量，自忖平日里自己做事也算勤恳，更无半点逾越。虽然被大人压在行知的位子上，一压就是六年的时间，可他平日里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 至于怨气？ 他怨气大了去了！ 中年儒士甚至在想，如果当年没有被这位大人看中，只是以最普通的闻道院学子的身份，进入离都官场磨砺，如今的成绩，应该也远胜如今了。 “敬之你啊！有时候想得太多了，比我这个被人叫做李寡妇的老头子，想得还多，这可不好。”老先生一眼便看穿了中年儒士的小心思，却难得的没有和平常一样板着脸，调侃道：“难不成你以后，也想让人叫你一声‘谢寡妇’？” 说到这里，老先生竟然战起身来，让中年儒士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六年啦！一眨眼都六年了？”老先生踱着步子，低声自语，似乎在跟中年儒士说话，又不是在跟他说话。 “做了六年的行知啦！” 行知，是通政院里的一个职位，只是一个传递和整理公文的小司。中年儒士从乾安十六年进入通政院开始，就一直在负责替大人传递和汇报公文。最大的职责，就是别听错了院对于每件公文说的是‘准’还是‘驳’。 “你大概不会知道，老夫本打算压你二十年。”老人忽然转过身，郑重盯着中年儒士：“我当年之所以单独把你挑出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你的那篇策论。而这六年，把你压在行知的位置上，又放在老夫身边，既是为了提升你的眼界，也是为了打磨你的心性。你出身寒门，当初离开闻道院后，若是骤然高位，只怕用不了几年，你就会彻底废掉。如果条件允许，老夫最少也会压你二十年，甚至更久。” 中年儒士顿时如遭雷击，然后便是泪流满面。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离都早年间的传说。 据说早年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被先帝压在闻道院，一压就是三十年！ “老夫这辈子看人少有看错的，敬之你，万万也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这位有站皇帝之称的大离通政院院首，突然停下脚步，对中年儒士正色道：“谢敬之听令！” “下官在！” 中年儒士心中一震，在这一刻，往昔的种种，他心中已全部明了。 “自今日起，擢升为通政院参议，巡阅两江西南，专门负责云道建造一事。” “这……”中年人眼睛瞪得滚圆，他虽然知道大人的意思，但他无论如何，却也没想到，大人居然会一下子直接将他提升为一等执事。 “谢大人！” 中年儒士被压制了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 这一步，便是登天了。 “敬之，你应该知道，老夫为什么要专门让你巡阅两江西南，并且专门负责监造云道一事。” “下官知道。” “这件事的重要，你应该最明白老夫的心思，别让老夫失望。” 老先生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做不好，别说是老夫的弟子。” 中年儒士瞬间呆若木鸡。 第二天，中年儒士擢升通政院参议的消息，在咸安城朝堂之上，轰然传播开来。 从一个最底层的行知，到通政院内仅次于院首和几位副院首的参议，绝对的一步登天。而一些有心人在得到一些内部消息，确定这位朝堂新贵是被李砚山钦点后，心中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也直到这个时候，中年儒士的名字，才第一次进入到某些离都权贵的耳朵里。 中年儒士，姓谢，名希年，字敬之。 当那些有心人刚刚知道他的名字，希望能够拜访一下这个幸运儿，借机拉拢一下关系的时候。中年儒士本人，却已经坐在了南下两江修炼界的云梭里了。 比起那些看起来很‘重要’的应酬来说，中年儒士此刻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如何能够让云梭更快些，再快些。 在那里，两江修炼界西南，一个叫苍灵府的地方，有两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妻。 第九十章 灵元兽 在韩婆婆给的这份玉简里，对于秘境各方面的信息，可谓是极为详尽。哪怕卫易这个之前对秘境半点了解都没有的人，读完玉简里面的内容后，对城主府的这座秘境，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这座秘境，果然很适合他！ 秘境当中，环境多有不同。按照素的解释，所谓的秘境，便是一个个独立于此方天地的特殊空间。不同的秘境，大小环境皆不相同。有的秘境内部，火属性灵气强大到极致，甚至能形成品阶很高的火脉。有的则是木属性灵气强大，此类秘境往往则更适合培育灵植园。 而城主府的这座秘境，却是以所谓的‘灵性’强大而著称。在这座秘境当中，灵气聚集之后，会形成一种类似妖兽的存在，玉简上称之为元兽。不过和妖兽不同的是，此物身体完全由灵气构成。修者如果能够杀掉此物，便会全盘接下凝聚此物的灵气，在极短时间内，转化为自己的修为。 也就是说，在这座秘境当中，只要杀掉这种由灵气汇聚而成的元兽，就能快速提升修为。 而按照以往的规则，每个进入秘境的修者，都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说，在一个时辰内，击杀的元兽数量越多，对于修为的提升就越大！ 对于现在的卫易来说，有商行和狩妖队在，钱和资源他绝对不缺。有素这个周天境在，功法或者神通之类的东西，他也不缺。 卫易真正缺少的，反倒是时间。或者说，是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得到的修为。 这处秘境，倒是恰好解决了卫易这个问题。 “这东西准确一点来说，应该称之为灵元兽。” 对于这种名叫元兽的东西，卫易当然又是完全没听说过，也就只能如以往一样，再次求助于素。 “要详细给你解释，太难，你不知道的东西太多。简单来说，等你将来有一天，成了真正的高阶修者之后，就会明白‘妖’所指的概念，其实要比你现在能接触的大得多。一草一木可以成妖，一块石头一座山可以成妖。而那些各种元气的聚集体，只要孕育出灵性以后，也可以成妖。由灵气凝聚而成，最终诞生的妖，就是这种灵元兽。同样的道理，要是由其他元气凝聚而成，则可称为煞元兽或者阴元兽之类的。” “至于说，为什么杀掉一头灵元兽，就能全盘接纳这头灵元兽的灵气修为……这个老娘真没法跟你解释，实在太复杂。嗯，你只要知道，在那座秘境当中，你杀掉的灵元兽越多越好，这就够了。” 素说到这里，卫易终于恍然！难怪能进入秘境的，大都是各门派的年轻天才。把进入秘境的机会，给这些年轻天才，等若是缩短了他们的修行时间，让他们将来冲击更高境界的时候，能有更充足的时间，这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至于这规则，倒是简单。每个人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猎杀灵元兽，所以想要获得更多的灵气，就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最多灵元兽。而且出现的灵元兽，也都是和自身实力相同。同时击杀灵元兽的时候，不能使用灵符、灵阶法宝之类的东西。因为使用这类手段击杀的灵元兽，并不会给修者自身增加任何修为，需得是修者自身修行的神通手段才行。” 规则的制定，并不是全都由那位府主大人说了算的。 比如说不能使用灵符或者灵晶法宝，按照素的解释，这主要是因为灵元兽的特性，而不是那位府主大人刻意为之。至于说出现的灵元兽，会和修者自身修为相当，这个倒是人为。因为只有同阶灵元兽，对于修者的帮助才是最大的。高一些或者低一些，效果都不会更好。 到这个时候，卫易才算明白，羊角辫少女所指的意思。 之前羊角辫说，如果他表现的太差，那位韩婆婆会代替府主许鸣川惩罚他。现在看来，这表现的好坏，应该就是从这击杀的灵元兽数量判断了。 “这种击杀灵元兽，就能提升修为的秘境，其实很多大门派都有，倒是也算不上太稀奇。不过……” 素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前辈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吗？” “那倒没有。”素语气似乎有些复杂，说道：“这一次秘境之行，你必须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务必追求在秘境内击杀更多的灵元兽。因为击杀这种灵元兽所得的精纯灵气，不但对你十分有用，老娘我也需要！” “如果你杀得灵元兽够多，吸纳的灵气也够精纯，老娘便可以以此来凝聚出一副灵体！这灵体虽然只是最弱小的灵体，距离老娘真正的灵体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却依然能够承载老娘我的神魂。有了灵体，接下来我便可以暂时脱离你小子的识海，自身也有了一定的战力。” “就是说，这灵气对于前辈的恢复，有很大帮助？！” 卫易可没想到，这秘境当中的灵元兽，竟然对素还有用！自打他突破到化灵期之后，素的恢复便暂时停滞了下来。卫易也曾问过素，如何才能帮素继续恢复。而他得到的答案有两个，一个是他进阶化灵中期，在此之后，素便可以进一步恢复神识，达到周天境的层次。而另一个，便是从灵体上想办法，帮素凝聚出一副真正的身体。 修者到了周天境以后，已经没有了血肉之躯的概念，全身都是由灵力组成。所以周天境存在的身体，也被称之为灵体。 前一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以卫易现在的修行速度，想要进阶化灵中期，哪怕一路顺利完全没有瓶颈，至少也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所以卫易便将主意打到第二条路上。可是当素给了他一份所需资源的清单以后，卫易曾试着去找过，还曾去前线狩妖楼查过。结果他愕然发现，以他的权限和地位，只能找到其中一种叫做安魂果的东西。而且这东西，竟然是玄阶之物，价格比一艘战部制式云梭还要贵上好几倍！ 哪怕是卫易如今的身家，倾家荡产也买不下半颗。更别说在那份清单当中，这还只是最便宜的一种宝物了。 在此之后，卫易才不得不接受现实，放弃了帮素恢复的念头。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一次秘境内的灵元兽，竟然会对素管用。虽然按素的意思，这东西所形成的灵体，和素真正的灵体差了不知道多少。但那也是灵体啊！卫易如今也是化灵期的修者，自然明白身体对于神魂的重要性。也就只有到了周天境以后，神魂才能暂时离开身体而不死。不过这也只能是短时间内才行，一旦离开身体时间过长，周天境强者的神魂，也无法独立存在，会渐渐消亡。 至于素为什么能够例外，卫易则不太明白。但是想来，应该和素寄身于他的识海有关系。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好好准备的，一定不会让前辈失望。” 卫易暗暗下定决心。 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素在帮他，这一次，总算能轮到他帮素一次了。 …… 城主府的这座秘境的开启，就如同平静水面下的暗流，表面上什么看不出来，只有那些有资格潜入水底的人，才会明白这暗流是何等的湍急。 三十个名额，每一个名额背后牵动的，都是无比错综复杂的人和事。 进入秘境，杀掉那种灵元兽，便可以增长修为。而且这种修为的增长，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的。对于很多大势力的年轻天才们来说，后者才是他们最在意的。因为对于这些年轻天才来说，很多时候门派会花大量的资源倾力培养，他们根本不缺高品质的修行房，或者提升修为的丹药。但是这两种选择，都存在弊端。修行房修行速度恒定，需要日积月累。而提升修为的丹药，也不可能吃的太多，否则便会淤积丹毒，影响日后的修行。 一个进入秘境的名额，就等于省却至少两年的苦修之功，日后冲击更高境界的时候，时间也会更加充裕。 今日领先这一步，也许这辈子就会一直领先一步。 这样的机会，自然会让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 然而就算得到了这个名额，也不等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说到底，进入秘境的名额，只是一个机会，能够在秘境当中有多大的收获，还要看自身。 在接下来的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卫易再次开始了忙碌的生活。除了要为这次秘境之行，做下充足的准备外，更需要分出一些心思，完成之前十八战部的订单。 而在这段时间里，除了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以外，卫易还抽空约了一下施公子，完成自己之前对羊角辫少女的承诺。果不其然，在和施公子说了此事之后，这位桃花运向来极好的施公子，脑袋顿时摇的像拨浪鼓。卫易这时才知道，原来羊角辫少女之所以能认识施公子，竟然是因为一场相亲！ 这位施公子，大概是平时桃花运太旺，又经常出没于胭脂街之类的地方。所以让那位文铁散人十分不满，觉得他是因为这个，才不肯花心思在炼丹和修行上。所以在和施公子的家族长辈商量之后，这位文铁散人便打算给施公子找一名道侣，想用道侣的存在，让施公子安分下来。再后来，在文铁散人和韩婆婆的撮合下，施公子便不得不去和羊角辫来了一次无比尴尬的相亲。施公子自是以应付了事，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找一名道侣。而羊角辫少女，起初也是因为拗不过韩婆婆，才来和施公子见面。然而没想到的是，在百灵房让很多执事头疼无比的羊角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对施公子一见钟情！ 于是，便有了羊角辫拿着玉简上门，让卫易帮忙的事情。 最终，在卫易死皮赖脸的扯皮之下，施公子还是不得不答应，去陪着卫易见一次羊角辫，算是帮卫易完成之前的承诺。而在这顿气氛诡异的饭局上，卫易终于第一件见到，满脸花痴相的羊角辫，是个什么样子。非但如此，羊角辫还不是仅仅自己一人过来，而是带来了好几个差不多年岁的闺中密友。颇有些相看自己未来夫婿的意思。 走出邵师食阁后，卫易看着落荒而逃的施公子背影，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再看看身后那几名满脸兴奋的女修，卫易觉得自己做到这也就够了。再往后，两人到底能不能成，那就要看天意了。 毕竟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只能看当事人本身，外人却是越掺和越乱。 如此，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又过了数日，终于到了和那位阮师约定的日子。卫易这次却是兴奋的起了个大早，早早的赶到阮师的那座小宅院。 “这件灵剑法宝，比我想象的要更好。” 一见面，阮师便夸赞起这件刚刚炼制出来的法宝。这对于见多识广的阮师来说，绝对是非常稀奇的事情。 “别看这件法宝，品阶只有灵阶下品，但打造他的灵材，却都是极为珍贵的，就算用来打造一件灵阶上品的法宝，也绰绰有余了。但这还不是最让我意外的。这件法宝，真正珍贵的地方，其实在于你拿出的那套宝禁。我原本对于这套宝禁，已经有很高的估计。但直到我打造出来之后，才发现我仍是估计的低了。” “这套宝禁，彼此之间的配合无比紧密。自打我学习炼器以来，还从没见过配合到这种地步的宝禁。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套宝禁的一部分，以后只要你修为到了，便可以在这件法宝上继续铭刻宝禁，提升这件法宝的品阶。我现在倒是很好奇，小卫你手里有没有剩余的宝禁？要是有的话，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你放心，我也不白看。日后你这件法宝提升品阶，我全包了，一个灵钱的费用也不收你了……” 对于阮师脸上某种名为狂热的表情，卫易也只好赔笑。至于说阮师后面的提议，卫易则想都没有想，便直接以自己没有剩余宝禁而拒绝了，让这位阮师颇为惋惜。 第九十一章 秘境之战（一） 一件法宝，真正决定法宝品阶和威能的，只有两点。一个是炼制法宝的材料本身，另一个便是法宝上铭刻的宝禁。 材料的重要性，自然不用多说。炼制一件法宝，足够品阶的灵材，是基础中的基础。有了法阶上品的灵材，就能炼制法阶上品的法宝。有了灵阶上品的灵材，就能炼制灵阶上品的法宝。 但相较于宝禁来说，灵材是基础，也只能是基础。如果没有铭刻宝禁，那么炼制出来的，也只能是一些灵材的堆砌物而已。只有铭刻的宝禁之后，才能形成一件法宝。铭刻了一个法阶宝禁，那就是法阶下品的法宝。铭刻了三个法阶宝禁。就是法阶上品的法宝。至于材料本身，作用则在于能否承载这些宝禁，能否让这些宝禁运转的更加顺畅，发挥的威能更大。 而对于炼器师来说，最大的差别，也正是在于铭刻宝禁的能力。 阮师打造的这柄灵剑，通体碧绿，如同一整块翠玉雕琢。除了篆刻在内部的宝禁外，按照卫易之前的要求，阮师还特意在剑身末端篆刻了枯云二字。 拿到了这柄灵剑后，卫易便直接起身告辞。等到离开了阮师的宅院后，卫易兴冲冲的以最快速度，赶到据此最近的一处道场。 道场内，有神通演练场，可以供化灵中期以下的修者演练神通。演练场内布设有各种专门的阵法和检测设施，可以更精确的检验出神通威能。 “这座神通演练场内，用的只是最基础的检测手段。以大量的千炼银按照一定比例，和碎星铁混合后，炼制出一尊检验石碑。以神通对石碑的破坏能力，检验神通威能。” 关于神通演练场，卫易倒还真的没来过几次，也就只能听素给他介绍了。 “这样的检测手段，往往不够精确，只能对神通威能有个大致的了解。至于更方面的详细情况，则很难测试出来。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有老娘在，你只管全力施展就是。剩下的，老娘我会帮你分析出来。” 有了素的保证，卫易也就不再多想，开始缓缓调整灵力。 自打卫易突破化灵期，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卫易虽然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修行上，但修为还是略微增长了一些。他刚刚突破的时候，体内灵力只有十七晶左右，如今却是已经突破二十晶灵力了。不过这点修为增长，在卫易看来，实在有若龟爬。因为他突破到化灵二重天的灵力，至少也需要九十晶以上。 不过修为的进步，说到底好处还是很大的。如今卫易借助这柄枯云剑，全力施为，一击大致可以消耗近六晶的灵力。这已是卫易当下自身能够发挥出的最强一击。 随着卫易的灵力逐渐注入枯云剑，剑身开始变得更加翠绿，并且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感觉。 修者所施展的神通威能，往往取决于三点：自身修为、所用法宝和施展神通的层次。这三点都很关键，谈不上谁更重要。比如同样都是卫易，之前使用那件普通的灵剑法宝，和现在使用这柄专门炼制出来的枯云剑，施展出来的神通威能就相差很大。再比如修为相差很大的两个修者，一个是化灵一重天，一个是化灵九重天。化灵一重天的那个修者，施展灵阶上品的神通，威能依然远远赶不上另外那名化灵九重天的修者，施展随便的一门法阶下品神通。 而且神通之间，往往还会有各种相互克制的性质，以及所处环境之类的影响。正是因为这些，所以修真界才会公认一个道理：天底下没有最强的神通，只有最合适的神通。 从运转灵力开始，到这一剑最终劈出，卫易一共耗费了近三息的时间。 “哈！” 随着一声大喝，卫易当下能施展出的最强一剑，终于被施展出来，一剑劈在面前这尊检测石碑上。 “轰隆！！！” 一剑劈下，没入检测石碑当中。卫易瞬间就感觉到极大的阻力。这尊以千炼银和碎星铁混合打造的检测石碑，坚固程度，足以承受很多化灵中期修者的神通威能。所以当卫易这一剑劈下之后，石碑很轻易的就承受了下来。但是这一剑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却通过石碑传递到地面，让地面狠狠震颤了一下。 “入碑一尺五寸七分，还不错。” 卫易这全力施为的一剑，很难得的，让素给出了一个‘还不错’的评价。 “当年在天玄山，有一种判别方法：我们将那些以灵阶下品功法，刚刚突破化灵期的修者，所施展的法阶上品的神通威能，作为一个基础单位。按这种判别方法，你刚刚的这一剑，纯粹威能应该能接近七。这个威能，还算凑合。不过你的灵活性就比较差了，施展神通的时间也比较长，这都是你的弱点。” “如果按前辈所说的这种判别方法，之前我们和那个麦芒宗弟子战斗那次，老池的神通大概是几？” “应该超过三接近四的水平吧。” 素这么一说，卫易瞬间就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对于自己的这道剑术，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进入秘境之后，这次老娘不能给你任何帮助，只能全靠你自己。”素继续说道：“那处秘境，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早就被那个苍灵府主认主过。在秘境当中，他对于环境的掌控比外界更强。老娘只要稍稍有点动作，出了你的识海，就一定会被他发现。” “这一次在秘境当中，能有多大的收获，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 拿到了枯云剑之后，虽然素已经明确表示，这次秘境当中无法给自己其他帮助。但检验过神通的威能后，卫易还是有了不少信心。 这种信心，源自于猎杀灵元兽的规则。 按照韩婆婆给的那块玉简里记述的，每个人在秘境当中停留的时间，都只有一个时辰。而在这一个时辰当中，出现在每个人面前的灵元兽，并非随机出现，而是有会根据每个人的不同修为，出现相同水平的灵元兽。 也就是说，如果自身的神通和战力，能够强于自己当下这个修为应有的层次，在秘境当中，便会占据很大的优势。 卫易恰好符合这一点。 再之后，距离约定的秘境开启的日子，就只剩下了三天。在此期间，恰好又是商行第一次需要跟十八战部交割订单的时间。经过了这一个月的辛苦后，在商行的所有炼丹修士的努力下，商行总算按时完成了任务。卫易因为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所以也就没再多过问，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股脑的推给了韩秋生。 如此，三日之后。 按照玉简中的记述，卫易早早和羊角辫一起，来到了这座位于内城当中的战部军营。 城主府的这座秘境，入口并不是位于城主府当中，而是位于这座城主府直辖战部的军营当中。 卫易以前曾经听素提起过，按照大离的官方制度，府主是一府之内的最高官职，理论上可以辖制府内一切事物。但实际情况却往往并非如此，比如在苍灵府，位于前线的留川河戍守战部，就不是府主有权辖制的。还有那些拥有自治权的门派，在自家地盘内，从法理上来说，府主也是无权辖制的。 不但如此，就算是所谓的府军战部，或者说城卫军战部，也不是由府主直接指挥的。按照大离的军制，府军以及城卫军，只对战部统领和府军大统领负责。而这些统领，则是同时对城主府和界城方面的军方负责。也就是说，府主如果想调动府军和城卫军，就必须先对那些战部统领下命令，而不能直接对战部下命令。 之所以搞出这种复杂制度，按素的解释，其实是大离朝廷为了制衡地方官尾大不掉，对于地方的一种分权制度。从大离官制上来说，一般府军的大统领，往往只会比府主的品秩低半级。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制衡府主的。 然而位于内城当中的这只战部又有不同。这只战部，是府主麾下的直属战部，不属于府军的战斗序列，完全由城主府独立指挥。从战部内军官的任命，到战部的日常调动，完全可以由府主大人一言而决。 对于这些复杂的制度，卫易是搞不明白的，他只是觉得，能把这些制度弄的这么复杂的人，脑子一定跟他长得不一样。 进入军营之后，很快便有专门的军士，过来接待两人，引领两人进入。这座军营占地极大，足足占据了内城三分之一的面积。不过这座军营内部的情况，哪怕是对于很多十二房的执事而言，也是无比神秘的。因为绝大多数的时候，这座军营都是完全封闭的。 哪怕是在今天，对于卫易他们这些，前来进入秘境的修士，一样不允许在军营内随意闲逛。只能由专门的战部修者，带领他们进入。 最终，这名军士将两人引入一座大殿后，自行退去。 “咱们这些城主府的自家修士，都是单独过来的。至于说咱们背后的各位房主乃至府主大人，肯定是会最后露面。反倒是待会儿那些其他战部或者门派的修士，会和自家长辈一块出现。” 进了大殿之后，羊角辫也显得规矩了许多，不再像以往在百灵房那般娇蛮，连和卫易这番话，都是以神识传音。 “按照以往的规矩，今天府内的几位周天境，应该全部会出现。不过听我奶奶说，那几位周天境的存在，出于礼仪应该不会直接来此。到了苍灵城后，应该会带着自家后辈先前往城主府，让自家后辈谒见一下府主大人表示尊敬。这些人估计要等到秘境开启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这边。” 卫易环视四周，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人。发现果然如同羊角辫说的这样，全都是城主府麾下诸房的修士。 “今天来的，大概就是苍灵府年轻一代当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了。” 因为都是城主府这一边的年轻人，出于礼貌，卫易和羊角辫，还是上前跟众人打了招呼。这些人当中，卫易没有一个是熟悉的，但却都从各种途径见过本人，或者至少在幻光里见过其容貌。卫易进入城主府麾下时间尚短，目前也就仅对百灵房内部的人员比较熟悉。至于其他诸房，则没打过太多的交道。今日到恰好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些年轻人，虽然在各房当中，品秩不一定多高，但肯定是极具潜力。基本上都是像卫易这样，在房内非常有影响力。和他们交好，日后做事肯定也要容易许多。至于说卫易这份主动的善意，显然也很快得到了大伙的回应。卫易府主弟子的身份，在这些人眼里还是很值得重视的。如此一来，交谈了一阵之后，大伙倒是有些相谈甚欢的意思了。 在这些出自城主府麾下诸房的年轻人当中，卫易最重视的，要数一个名叫蒙阚的年轻人。此人出自天工房，曾经在几年之前苍灵府的的炼器大会上一举夺魁。如今的修为，也已经到了化灵二重天巅峰。这次进入秘境，想必可以一举突破到化灵三重天。卫易曾听人说，此人在炼器一道上极具天分，说不定这次修为突破后，就能炼制中品灵器，成为一名精英炼器师了。 相比之下，其他人虽然同样出色，但比起这个蒙阚来说，就要稍稍逊色一些了。 卫易和这些年轻人交谈甚欢，或者至少可以说，表面上大伙的关系还不错。完全没有那种大门派弟子之间，彼此竞争激烈视若仇寇的意思。这大概也是因为，城主府这边的池子更大，大家有更多的晋身空间，相互之间没有那么大竞争的缘故。而在这种环境下，时间过得飞快，期间也逐渐有其他人进入大殿，全都是来进入秘境的年轻天才。然而小半个时辰后，当某个身材高大的战部修者，出现在大殿内的时候，卫易顿时眼睛一亮。 “李大哥？想不到今天你也会来啊！” 第九十二章 秘境之行（二）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那位十八战部的统领，和卫易先前打过交道的李景原。 “之前我就在想，这次秘境开启，小卫你会不会过来。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对了。” 李景原眉毛很重，大笑的时候眉毛会聚到一起，让人看着就觉得是个很爽快的汉子。 对于这位传闻颇广的李统领，卫易是真的很有好感。不光是因为从十八战部那里拿到的巨大订单，更是因为李景原这个人。这个人身上，好像有一种很独特的魅力，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之感。卫易也和素聊过，确定这并不是李景原修行过什么魅惑类的神通，只是此人的气质天生使然。 这种气质，卫易觉得是天生的，反正他肯定是怎么学都学不到。 不过，除了对于李景原的出现，让卫易感到出乎意料之外，更让他觉得惊讶的，是站在李景原身边的那个汉子。 这个汉子，卫易不但有印象，而且印象颇深。 此人之前和李景原一起到过商行，当时是作为李景原的扈从。只是此人和其他人不同，自打此人进门，躲在卫易识海当中的素，便看出此人实际上是女扮男装。非但如此，素还说此人身上的伪装之法极为高明，普通周天境中期都无法看穿。这也让卫易当时不由多看了此人两眼。 当然，那天卫易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李景原和那笔天价订单上面，并没有在此人身上太过留意。至于说此人为什么会女扮男装，卫易则没有太多兴趣。战部这种地方，除了一些特别存在的女修战部，大都是男人的世界。女子在战部当中，多有不便，伪装一下，自然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今天，此人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还是让卫易大感意外。 今天能进入这里的，全都是各家势力最顶级的年轻天才。因为地处军营当中，没有谁会带扈从来。这一点，就连那几位周天境，出于对府主的尊敬，应该都不会例外。这样一来，此人能够站在这里，目的和身份自然也就昭然若揭了。 这个女扮男装的家伙，也是来进入秘境的。 “我来介绍一下，之前在商行的时候，你们是见过的，不知道小卫你还有没有印象。”李景原见到卫易的目光，停留在身旁某人身上许久，知道卫易应该认出了此人，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十八战部的李服参谋，说来不怕小卫兄弟你笑话，李服和我还有另一层关系，不但是我手底下最得力的参谋，还是我的本家族弟。” 应该说是族妹才对吧…… 卫易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很友好的和这位李服参谋打了招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卫易知道此人女儿身的缘故，这位李服参谋，明明表现出一副很爽朗的男儿形象，在卫易眼里，确实十分的诡异。 说起来，十八战部不过是一个乙字常规战部，竟然能够拿到两个名额？这足以说明，这位李景原李统领，或者说再加上这个李服，出身来历绝对极为惊人。卫易可是听说过，这一次留川河前线战部，只分到了六个名额，而且其中一个名额，还是从许鸣川手里那几个名额里面要出去的。这六个名额，三个甲字战部各分到一个，剩下的乙字丙字战部，共分三个。这三个名额里面，十八战部竟然直接拿下两个。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卫易是怎么都不信的。 卫易甚至在想，原本府主大人多给前线战部的那个名额，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两人当中的一个！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个李统领的来历，恐怕就真的大的吓人了。 不提卫易心里的这些计算，和李景原两人打过招呼后，双方并没有多谈。只是约定了回头有机会再聊，便各自退回到各自的阵营当中。卫易属于城主府这一边的人，自然要和其他出自城主府麾下的年轻人站在一起。而李景原他们两个，则要和另外几名前线战部的年轻人在一起。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炷香的时候，大殿内，已经到了二十多个人。 卫易知道，这已经已经算是到齐了。 剩下的那几人，全都是出自几家大门派大势力的年轻人。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和自家长辈呆在一起，在城主府拜见许鸣川。果然，众人没有再等多久，大殿外一行人出现，让大殿内所有人全都躬身行礼。 为首第一个进来的，正是许鸣川。 而在许鸣川身后，有六人并列而行。应该是出于对许鸣川的尊敬，六人皆是自觉落后半步。 一个长相妖娆的中年女修，一个气势凌厉如剑的蓝袍文士，一个面容阴厉浑身罩在黑袍子下面的老妪，一个底层灵耕农大半的中年汉子，以及两个身穿不同样式，但都属于大离战部制式战甲的战修。其中一个长须及胸，另一个则是腰悬一柄长刀。 七名周天境！ 今日联袂而至！ 七名周天境出现，哪怕每个人都完全收敛了身上的灵压，就如同普通的炼气期修士一样。可这七人站在一起，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压力。 拂水宗、麦芒宗、玉山派、云槐岭宋家、府军战部、留川河前线战部。 卫易只是扫了一眼，便将六人的身份归属，一一辨识了出来。 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化灵期高手已经殊为难得，周天境高手则更加遥不可及，难以触碰。但是到了卫易眼下这个层次，哪怕还不足以和周天境修士打交道，可接触一些周天境存在的信息，还是可以的。这七名修士当中，除了许鸣川以外，卫易都是第一次见到。或者说，其中的两人，卫易应该算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不过除了许鸣川以外，那位宋家老祖宗，麦芒宗宗主赵新诚，以及那位府军大统领韩胡子，这三人的容貌，卫易是曾经看过幻光的，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至于另外三人，其实也不难猜，那个身穿制式战甲的，既然有韩胡子在场，当然是属于前线战部无疑了。而那名艳丽的中年女修，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妩媚气息，自然只能是拂水宗。最后剩下的那位老妪，没了别的可能，只能是玉山派的。传闻玉山派有两名周天境，其中那位掌门是男的，那么这名老妪，想来应该便是那位玉山派的太上长老了。 几名周天境进殿之后，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各家的年轻天才。但在这时，某个少女出现在卫易面前的时候，带给卫易的惊讶，却是比几位周天境加在一起还大！ 谢弦歌！ 卫易看到谢弦歌的同时，谢弦歌也看到了他。相比于卫易的惊讶，谢弦歌却显得极为平静，似乎早就知道卫易会在这里，还冲着卫易微笑示意了一下。只是碍于当下特殊的环境，不能在做的更多。 卫易忽然有些懊悔。 自从上次去云槐岭主峰，知道谢弦歌秘密杀掉了那个何嫂的事情，便一直有些生气。虽然他如今也能明白，谢弦歌当时那么做，是出于无奈。但他还是难以接受，少女如此大的改变。所以在那件事情后，他便再没有去过宋家，期间谢弦歌倒是给他来过几次通信玉简，他却全都只是草草回复。尤其是接下战部的那笔订单后，事情太多，这一个月来，更是完全没联系过谢弦歌。 现在想来，谢弦歌出现在这里，倒也不是什么偶然。 宋家的年轻一代，除了那个远在黎山剑门修行的宋家大哥以外，剩下的几个所谓的宋家年轻天才，因为卫易的事情，全都被直接送到了前线的宋家战部。而且以如今宋家的情况，那几人的重要性，好像也远远比不上谢弦歌，自然不可能和她争这个名额了。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开启秘境吧。” 许鸣川的态度，倒是显得很随意。进入大殿后，只是随意扫视了一眼，便这么随口说道。 这话既是在询问，也是在说明一个事实。 “和往年规矩一样，每次进去六人，每个人在里面都只有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当中，能杀多少灵元兽，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大殿当中，几位周天境站在这些年轻天才面前，许鸣川居中。在许鸣川说完这些之后，其他几位周天境，则全部轻轻点头，示意赞同。 “先从城主府这边的年轻人开始吧。” 许鸣川一边说话，一边单手成印，虚空一按之后，大殿内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空间通道。 “进入通道后，我会以阵法之力，直接把你们分开，你们所在的位置，就是你们要猎杀灵元兽的战场。” “开始吧！” 在许鸣川下令之后，大殿内的年轻天才们，便开始一个个的按照之前定下的顺序，准备依次进入空间通道。 按照顺序，卫易应该是第二批进入。 随着第一批六名城主府的年轻天才们，依次迈步进入空间通道。在他们进入空间通道之后，通道瞬间闭合。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面，这六人会在秘境当中尽全力战斗。至于说在秘境当中如何战斗，那就不足为外人所知了。 六个人，进入秘境之后，所有人会被分开到不同的位置，根本不存在彼此遇到的可能。 “看没看见，那几个出身门派的，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都会是各自门派的顶梁柱。眼下大殿里这三十个人，未来百年当中，估计会占据苍灵府顶级人物当中的至少一半。要是按我奶奶的话来说，咱们这三十个人里面，铁定会出现周天境的高手，而且估计不止一个。” 大殿内，随着最前面的六人进入秘境后，几名周天境确实直接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当几名周天境的存在离开之后，剩余的这二十多名年轻人，各自聚到各自的阵营，分成了几个小团体。没了几位周天境存在的压迫，这些年轻天才们才终于放松了一些，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看没看见，那几个出身于门派的家伙？”羊角辫忽然对卫易以神识传音，“这次大家都没有藏拙，各家来的，都是最顶尖的年轻天才。玉山派的赵儒山、拂水宗孙贱货、麦芒宗的封业，宋家……宋家就不用跟你说了，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卫易的目光，随着羊角辫的话，向另外一侧的十几个年轻人看去，一个一个的辨认其身份。 此刻大殿当中，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团体，城主府麾下十一房是一个团体，前线战部的几人是一个团体，府军战部的几人一个团体，最后则是几大宗门和宋家。 正如羊角辫所说的，今天能来到这座大殿的，都是各家最顶尖的年轻天才。就算是施公子那样的身份，都没能拿到其中的一个名额。当然，这倒不是说，施公子就真的差了多少。以那位文铁散人的实力和地位，若是肯花大力气，还是能拿下一个名额的。只不过施公子最近修行增长并没有什么关卡，也犯不上花那么大代价，弄这么一个名额。 未来百年当中，这三十人，铁定就是苍灵府内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物。只要不陨落，这里面肯定会出现几位房主，几位掌门，乃至几位周天境。 卫易一一辨认了身份后，才终于转回了头。 前线战部和府军战部两方，暂且不提。卫易最关心的，还是属于门派那一方的年轻人。这一次秘境开启，属于各家门派的名额，一共分到了十个。后来许鸣川又把手里的名额多给了一个，也就是十一个。这是十一个名额里面，三大门派各占据了三个，宋家占据了两个。不过他们拿到的名额，也不是完全属于自己，也需要分给下面的附属势力。 比如宋家的那两个名额，一个给了谢弦歌，另一个则是给了一个宋家的附属门派。 而在这些年轻人当中，无论是三大门派还是宋家，都只给自家留了一个名额。这一次来的，除了宋家以外，另外的三大宗门，全都是选择本门最优秀的年轻弟子。 玉山派的赵儒山、拂水宗的孙芽儿、麦芒宗的封业。 这三人，都是在府内鼎鼎大名的年轻天才，卫易也是早有耳闻。但直到今天，卫易才算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第九十三章 秘境之行（三） 这三人，皆是化灵中期以上的修为，在苍灵府的年轻一代当中，算是绝对的领军人物。 拂水宗的孙芽儿，修行的百花心经，一身魅惑神通极为高明。苍灵府内提起这位孙仙子，绝对是无数男性修者的梦中情人。这位孙仙子公开的战绩不多，或者说也用不着她出手。这样的仙子若是有麻烦，勾一勾手指头，自然就有很多裙下之臣，愿意为其慨然赴死。 麦芒宗的封业，修行的枪术神通极为厉害，已经被确立为麦芒宗的少宗主。去年曾经独自在沦陷区中，穿越重重兽潮击杀了一头五阶中品的爆炎妖狼。在那一战之后，大家已经公认这位麦芒宗少宗主，至少已经有了化灵六重天的战力。 玉山派的赵儒山，在三人之中则是公认的最强。无论是孙芽儿还是封业，应该还都只是化灵四重天的修为。唯有这位赵儒山，已经是化灵五重天的修为。在公开的战绩当中，这位玉山派首徒曾力战一头六阶妖兽而不败。这等战绩，堪称传奇中的传奇。 和他们三人相比，其他的年轻天才，难免就要黯然一些了。 这大概也是门派势力和城主府或者战部的不同。对于门派势力来说，门内的顶尖高手，到底有多高，往往决定了门派能够发展的极限。所以对于绝大多数的门派势力来说，一旦发现天分足够好的天才，往往会倾尽整个门派的力量去培养。城主府这边则不然，哪怕是卫易这样的府主弟子，也不可能得到整个城主府的支持和培养。 双方各有利弊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第一批人进入秘境，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当卫易在观察其他人的时候，其他人其实也在观察他。 或者可以说，在今天这些年轻天才里面，因为府主弟子的身份，卫易还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几人之一。 “早就听说，小卫兄弟被府主大人收做了弟子，我还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天才人物，能够让府主大人看中。今天一看，却是没想到，小卫兄弟你这修为……好像有点低啊？” 城主府的这边，卫易和几名出自城主府的年轻人正相谈甚欢，但在另一侧，却忽然有人朝他们这边缓缓走来。 麦芒宗的封业。 这个被麦芒宗寄予厚望，已经被确定为麦芒宗当做下一任宗主培养的年轻人，不但言语中对卫易颇有轻视之意，眼神里也一种蔑视的感觉。 这家伙，来者不善！ 对于这名麦芒宗少宗主的挑衅之意，卫易几乎瞬间就在心里有了判断。羊角辫早就提醒过他，今天这趟秘境之行，他恐怕会被某些人为难。这其中或许并无私人恩怨，更多的只是因为卫易这个记名弟子的身份。 作为府主的记名弟子，这就注定卫易在未来很多事情上，会走的顺风顺水。但同样的，也一定会给他带来很多本不该和他有任何关系的腌臜事情。 对于这些，卫易心里早有准备。 “卫某的修为，的确不高，这确实让卫某深感汗颜，觉得给家师丢人了。” 卫易也不气恼，而是恭恭敬敬的向这位麦芒宗少宗主拱了拱手，在礼仪上没有半点不妥，“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如今年纪太小，估计怎么也比封师兄小上十几岁。也没有麦芒宗这样的府内顶尖门派全力支持。这修为嘛，估计十年之内想要达到封师兄的高度，难度不小啊！” 当卫易说完之后，整个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停止了各自的窃窃私语，将目光投到他们这边来。 大家都知道，看来好戏要开始了。 “嗯，小卫兄弟虽然修为差了点，但是好在还有自知之明，这却是殊为不易了。” 封业当然听出了卫易话里暗藏的讥讽之意，但却故意装作不知。他今日之所以愿意第一个主动出头，过来和卫易过招，这里面要说没有背后长辈的意思，任谁都不会相信。 只是，这背后到底有多深的水，是不是代表了麦芒宗和城主府之间的矛盾。别说那些局外人，就连卫易，都不太清楚。 卫易能做的，只有见招拆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茂是你杀的吧？” 然而让卫易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封业却是以神识向卫易传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知道，封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像并不认识什么李茂。” 卫易心里顿时一紧，之前小队几人在沦陷区，曾经干掉过一名麦芒宗的内门弟子。那一战，也是卫易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凶险的一战。卫易原本以为，以麦芒宗的能量，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他们身上。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估计当时知道李茂行踪的人，不会没有，事后那几名麦芒宗弟子没能返回，而他们几个却安然回来。要说不引起人家的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麦芒宗却一直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就好像此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卫易估计，这应该是麦芒宗忌惮他百灵房执事的身份，以及后来府主弟子身份的关系。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为了一个已死的内门弟子，得罪城主府，殊为不智。 只是……这个封业在这个关键时刻，提及起此事，又有什么目的呢？ 电光火石之间，卫易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很多，但是脸上却没有半点意外的表情。 “你也不用太在意，是不是你杀得，也没什么重要的。”封业继续传音，说道：“就算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确实是你杀得。为了一个内门弟子，我麦芒宗也犯不上和城主府死磕，非得至你于死地。更何况在我们宗内，这个李茂不是我这边的人，他的死活，我也不在乎。” “说这些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封业忽然笑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两人此刻相互对峙而不说话的场面下，封业这笑容就有些高深莫测了。 “等会儿杀完灵元兽，按照往年的规矩，大家会相互切磋一下。到时候我会主动邀战与你。这也是我们宗内长辈的意思，要不然，我也懒得和你这种纯粹运气好的家伙交手。放心，到时候我会将修为压制在和你同样的水平。我可以保证，最多只会让你在床上躺两个月，不会真的伤及你的性命。” 言以至此，封业渐渐收敛起笑意，不再以神识传音，而是继续开口说道：“为兄我对于小卫你的本事，倒是好奇的很。待会儿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不妨切磋切磋。” 封业这话，不单单是说给卫易听的，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按照往年的惯例，在所有人都从秘境当中出来之后，的确会有几场年轻一代之间的切磋，来作为收尾。不过这几场切磋，却并不是随意进行的。每一场切磋的背后，都隐藏着极为深刻的意义。一般来说，三大宗门会各自招人切磋一场。城主府会出人和府军战部的人切磋一场。至于前线战部，则不太确定。 但这些切磋，毫无例外，全都仅限于修为水平相当的层次。像卫易和封业之间，差距明显有些过大，往年是不会出现的。 “既然封师兄主动邀战，我当然也不好推辞。”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卫易并没有拒绝，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好，为兄可就静待以暇，小卫你可千万不要让为兄失望啊！” 封业轻轻点头示意之后，便退回到宗门弟子的那个圈子里。先前大殿里略微有些诡异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看来……这一战肯定是避不开了！ 卫易深呼出一口气，对于今天的事情，他早有心理准备。既然躲不开，那索性就放手一搏好了。 “你是不是傻？！你怎么能答应封业的邀战？” 对于卫易答应邀战一事，羊角辫显得有些焦急，在封业退回去之后，连忙朝卫易传音道：“之前婆婆让你不要丢脸，只是想让你今天捡几个软柿子捏捏。像封业他们几个，那么他们自行把修为压制下来，你肯定也不是对手的。他们几个进阶化灵期都在十年以上，又都是得到各自门派的真传，每一个肯定都掌握了好几门厉害神通……”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他的邀战，自然有把握不会输得太惨。” 羊角辫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卫易打断了。 “不会输得太惨？”羊角辫嗤笑一声，接着传音道：“你突破化灵期还不到半年，估计修成一门灵阶神通都勉强。可这个封业，至少也掌握了两门以上的灵阶中品神通，甚至还很有可能修成了一门灵阶上品的枪术神通。就算他把修为压制到跟你一样的水平，其自身至少也是化灵二重天巅峰的战力，你……唉！早知道这样，刚才就该直接替你拒绝了这次的邀战。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输了的话，不只是丢了你的脸，更是丢了咱们百灵房，和整个城主府的颜面？！” “反正已经接下了，总不好在反悔吧？”卫易耸耸肩，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再说了，如果能和这个封业打一架不输，估计其他人也就不会再来找我邀战了，倒是省的麻烦。”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朝几名门派弟子那头看了一眼。 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没有和羊角辫说。 除了想通过接下来和封业这一战，直接堵住所有人的嘴以外。卫易更想做的，是想告诉某人，他如今自身的实力，已经不输给府内一线年轻天才多少了。 努力修行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 在封业主动上前和卫易邀战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有几人主动站出来，邀战自己心仪的对手。 大殿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 大家都是府内最顶级的年轻天才，没谁会真正在心里对其他人服气。就算有谁暂时领先一步，其他人也只会觉得是暂时而已。修行路上，长路漫漫，未来到底谁能走的更远，还不好说。 不过有一点，卫易看得出来，从最开始的封业，再到后面的几场邀战，每一场邀战，背后都有府内各家势力彼此博弈的影子。他们是年轻一代不假，但同样也是各大势力的脸面。他们这些人之间的输赢，很大程度上，也证明了一个势力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班的发展潜力。 这种情况下，当然没有谁会退缩。 随着大殿内气氛越来越凝重，时间好像也越来越快。转眼，一个时辰即将过去，第一批进入秘境的人，应该已经快要出来了。 “啵——” 一声犹如气泡破碎的响声忽然响起，大殿内，先前消失的空间通道被再次开启。下一刻，先前进入秘境的六个年轻人，被一个一个的传送了出来。 卫易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这六个人身上的灵力波动，比起进去之前，明显要提升了不少。看的出来，这些人应该都有所收获，而且收获都不小才对。 “第二批，可以进去了。” 在第一批的六个年轻人出来之后，几位周天境存在依然没有现身。不过在这个时候，大殿内忽然响起了许鸣川的声音。看来从始至终，几位周天境的注意力，只怕一直就没离开过此处。 “希望大伙，都能有个好收成吧！” 在许鸣川发话之后，卫易和其他几名城主府的年轻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迈步进入空间通道当中。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卫易还是第一次进入秘境，也是第一次经过这种空间通道。在他的感知里，通道的外围完全一片虚无，用神识也无法感知。而在通道内部，却仿佛有一种一步便可以迈出极远距离的错觉。 下一刻，卫易走出空间通道后，发现正身处在一个三十丈方圆大小的演武场内，身边早已没了同伴。想来其他几人，应该是在进入的瞬间，就被各自分开了。 这片巨大的演武场，天空中是一片灰蒙蒙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天空。只有在卫易对面，有一座巨大的精铁铸就的大门，耸立在演武场的另一侧。 “哒哒哒——” 随着卫易出现在演武场内，这扇大门忽然有了动静，渐渐打开。在此同时，卫易也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枯云剑，全神贯注。 按照之前韩婆婆给的玉简上所记载，供他们猎杀的灵元兽，就是从这扇大门后面出来的。 第九十四章 秘境之行（四） 巨大的石门逐渐打开，一头灵元兽渐渐出现在卫易面前。 这头灵元兽，外表如同一头驼兽，整个身体由纯粹的灵气凝结而成，有若山间云雾，显得有些虚幻。 灵元兽，身体却是凝实，实力也就越强。 卫易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头灵元兽。眼前这头灵元兽，散发的灵压和卫易大致相当。只是身上却隐隐有着阵阵电芒，竟然是一头难得的雷属性灵元兽。不过要论真实战力的话，卫易敢肯定，这头灵元兽绝对远非他的对手。 素曾经说过，灵元兽这种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也能算是妖的一种。不过此类妖物，要想形成灵智，可要比寻常妖兽更难上十倍百倍。普通妖兽，四阶即可开启灵智。而灵元兽这类东西，哪怕达到四阶的实力，灵智一样与低阶妖兽无异。 没有灵智的灵元兽，哪怕实力不输化灵期修者，但真的打起来，恐怕很难凭借本能对化灵期修者造成什么威胁。 “吼！” 这头灵元兽被从石门后面放出来，便发出了一阵怒吼，朝着卫易扑了过来。在扑过来的同时，口中还瞬间形成一个雷球轰向卫易。 “速度倒是够快的。” 卫易也不闪避，手持枯云剑直接一剑劈出。这一剑，卫易酝酿已久，除了没有施展灵性以外，已经用出了八分的实力。而这头扑过来的灵元兽，本能并没有让它学会躲闪，只会硬撼卫易这一剑。 下一刻，这头体型巨大的灵元兽，便被卫易劈的倒飞出去数丈。 “杀灵元兽这种东西，真是半点都没办法取巧。”卫易苦笑一声。刚刚这一剑，让他大致摸清楚了这头灵元兽的实力。 相比于普通的四阶妖兽，这些灵元兽没有灵智，跟没有身边成群结队的低阶妖兽群，这是灵元兽最大的不足之处。不过灵元兽也并非没有长处。这种东西，浑身由灵气凝结，并不像寻常妖兽那样有血肉之躯。没有血肉之躯，就意味着身上没有要害。普通的四阶妖兽，卫易只要一剑命中要害，基本上就可以分出胜负了。但是灵元兽则不行，这种东西，必须用神通一点一点抹去其身上的灵力，直到最后这头灵元兽身体彻底崩溃，才算将其击杀。 “照这么看，若是普通的神通，至少要砍中三十剑以上，才能杀掉这东西啊。” 因为是第一头交手的灵元兽，很多事情，卫易也需要慢慢地摸索。这头雷属性的灵元兽，本来就比其他五行属性的灵元兽更棘手，所以杀起来自然也要更困难些。等到卫易彻底摸清楚这头灵元兽的本事后，便稳稳占据了上风。每一剑劈出，都能对这头灵元兽造成巨大的伤害。而且每一剑之后，都有大量的灵气从这头灵元兽身上逸散开来。 这些逸散开来的灵气，大部分都重新挥散开来，重新回归于秘境。但还是有少量的精纯灵气，被卫易稍加牵引之后，进入他的身体，化作一股股精纯的灵力，成为了他自身的修为。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之前素说过，对于这种灵元兽，我这枯云剑诀却是正好克制。接下来，再试试全力施展枯云剑，能对这灵元兽造成多大伤害。” 卫易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有了动作。之前的几剑，卫易只是单纯动用的灵力，并没有全力施展剑诀。如今卫易全力施展之下，已经小成的枯云剑，威能比之前提高了一倍都不止。 “吼吼！” 这一剑，对于这头灵元兽的伤害，显然比之前的几剑更大。让这头只能凭借本能战斗的灵元兽，都发出了痛苦的怒吼声。 原来是这样！ 卫易眼睛顿时一亮。他总算明白，素之前所说的克制，到底是什么意思。 枯云剑诀，最特殊的便是这种‘枯萎’的灵性。刚刚这一剑之后，卫易陡然发现，这种枯萎的灵性，似乎对灵元兽伤害格外的大，可以让灵元兽的身体恢复速度下降很多。几乎每一剑造成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 ‘枯萎’，对于灵元兽的身体，就犹如某种毒药一样。 卫易渐渐明悟。 和第一头灵元兽的战斗，一共持续了一百二十个呼吸的时间。当卫易连续命中了二十一剑之后，这头灵元兽才终于无法承受，身体彻底崩解开来。 与之同时到来的，是一股海量的精纯灵气。 这股灵气，比之于高品质修行房里那种灵气还不太一样。几乎不需要任何炼化，就能化作修者自身的灵力。 卫易则是抓紧时间，开始尽量吸纳这些灵气。不过这些灵气，他也没有炼化，而是全部送入识海当中。 在识海深处，随着这股磅礴灵气出现，隐藏在识海深处的素，便开始直接牵引炼化，动作极快。 “看来，要加快速度了。” 片刻之后，等到四周的灵气密度，重新恢复正常，卫易才再次睁开眼睛。 第一头灵元兽，因为还在摸索，之前几剑又多为试探，难免就要慢一些。如今熟悉了这些灵元兽的战斗方式，接下来的战斗，自然会更快一些。 至于消耗的灵力，这些灵元兽逸散开的精纯灵气，几乎不用炼化，便可以化作自身灵力。虽然大部分都被卫易送进了识海，但剩下的极少的一部分，还是够卫易迅速恢复灵力的。 巨大的石门，在卫易睁开眼睛后，再次打开。第二头灵元兽，是一头形似巨狼一样的东西。 卫易揉身再上。 …… 位于城主府的一座待客厅内，七名周天境围坐成一圈。作为城主府主人的许鸣川，位置隐隐居上。 而在几名周天境高手中间，有一座复杂的幻光法阵。这座幻光法阵上面，出现的正是此刻秘境当中几个年轻天才的战斗情况。更为神奇的是，无论在哪一位周天境的眼里，里面的幻光都是正对着他的。 “看来，城主府的年轻人，这两年颇有长进啊。” 几位周天境高手，这会儿聚在一起，彼此之间显得极为和气。哪怕是之前几乎生死相向的韩胡子和赵新诚，或者三大门派的当家人和宋家老祖宗。不管彼此之间有什么恩怨，这会儿却都显得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宋师过誉了。城主府的这几个年轻小辈，大多不成器，怎么也比不得你们几家的年轻后辈。” 许鸣川笑容淡然，转头看向身旁那名始终笼罩在黑袍子里的老妪，“尤其是玉山派门下的赵儒山，这次从秘境出来之后，应该能达到化灵五重天巅峰了吧？府内的这些年轻人里面，赵儒山说不定已能拔得头筹。” “儒山这孩子，个人修行上倒是还凑合。但要说头筹，那府主大人也实在太给我玉山派面子了。”老妪声音沙哑，却仍是能听出一些玩笑之意，“老身已经寿元无多，只希望剩下的这些年里，能够给门派多留下点东西。儒山这孩子，只怕修行再努力，也不可能在老身坐化之前进阶周天境。相比之下，倒是府主大人的那位记名弟子，看着更出彩些。此子在这些小家伙当中，年纪只怕最小。假以时日，超过赵儒山也只是时间问题才对，府主大人的眼光，确实让人佩服。” “这个小家伙，不但天分不错，在人情世故上也颇为变通，不是那种只知道苦修的家伙。前些日子，我等门下不就都被这小家伙利用了一次，还和宋师的后辈发生了一些不快吗？事后妾身详细知道此事后，可是对这个小家伙很感兴趣的。若不是我拂水宗向来不招男弟子，妾身倒是真想试试夺府主大人之美，将这小家伙收入门下呢！” 玉山派的老妪说完之后，紧接着拂水宗的那名艳丽的中年女修也开口，夸赞起此刻正在和灵元兽厮杀的卫易。这拂水宗的女修，谈吐之间极具风情。就算是周天境修者，经历了几百年的修行后道心无比坚定，在此女面前，仍是难免心神摇曳不止。 许鸣川轻轻颔首，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觉得心里很烦。 这几名周天境存在聚在一起，可以说已经是苍灵府最顶级的阵容。以这几个人的分量，大概府内没有什么事情，是这几个人商量之后不能决定的。 但是同样的，这几位周天境，每一个的背后，都牵扯着无比复杂的势力关系。和这几人打交道，每一句话可能都有很深的深意。 许鸣川忽然有些失神，他有些怀念起自己当初在离都的那段日子。 他也曾仗剑任侠，随心所欲，快意恩仇。直到当年某次在离都得罪了权贵后，那位果然翁出面保下了他，并且将他引入闻道院，他才开始有所改变。后来在闻道院的几十年修行，许鸣川那种潇洒肆意的性格，被那位果然翁有意识的打磨殆尽。 如果是进入闻道院之前的许鸣川，面对眼下苍灵府内的这种复杂局面，他肯定会选择一巴掌拍过去，先拍死两个周天境立威再说。但是如今的他，已经明白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用拳头来解决。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和这些人侃侃而谈。 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 许鸣川觉得，这大概真的是很讽刺的事情了。 对于苍灵府这样的小府而言，他这个周天六重天的府主，明显是高配版了。苍灵府只是小府，唯一的不同，只是地理位置位于前线而已。像这样的小府，如果是在内地诸府，府主的修为能到周天境三重天，都是很稀罕的事情了。像许鸣川前几任的苍灵府府主，就全都是周天境初期的修为。有的侥幸突破到周天境中期以后，直接高升到其他地方，有的干脆在任上老死坐化。像许鸣川这样的高配版府主，苍灵府上一次出现，估计已经是上千年以前的事情了。 在外人眼里，当年许鸣川到任苍灵府，几乎可以说是被贬黜而来。因为在离都得罪了真正的顶级权贵，许鸣川不可能得到太好的位置。哪怕有那位果然翁的护持，也只能半流放到苍灵府这种小地方。而且自打云莽天灾之后，留川河沿岸诸府，府主的修为和品秩，全都有所提升。如此一来，他的到任也就水到渠成了。 但是真正的情况，却远非如此。 许鸣川到任苍灵府，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带着某些庙堂大佬赋予的重要使命。为了这个使命，他必须在过往二十年里，在苍灵府内逐渐确立起城主府的权威，甚至于做到城主府一家独大，能够完全压服所有门派，乃至战部。 城主府的背后，是大离咸安城，天底下名义上的共主，这当然不假。但咸安城距离苍灵府何等遥远？就算最快的云梭，也要连续飞上近半年。而府内的三大宗门，也不是单独存在。他们的背后，也有那些在整个两江修炼界都排名靠前的门派支撑。 门派势力强于大离官方势力，这种情况，并不是只在当初的苍灵府存在。整个修真界内部，除了中州修炼界和一些重要地方之外，全都不能免俗。 在许鸣川到任之前，苍灵府原本是以三大门派为尊，最多再加上一个宋家。城主府虽然也是一个顶级大势力，但其影响力，却远不如三大门派。许鸣川到任之后，明里暗里做了无数的事情，这才终于确立城主府如今的地位。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许鸣川做到了离开离都的时候，那位果然翁对他的嘱托：既要确立城主府的地位，也要整合府内所有能整合的力量，切不可大开杀戒，自行削弱苍灵府的实力。 有些道理，必须拳头大才能支撑；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拳头解决。 这是那位果然翁当年的原话。 许鸣川觉得，自己好像也挺厉害的。 “府主大人的这个弟子，好像……确实有些不凡之处啊！” 略微失神的许鸣川，最终被拉了回来，却发现刚刚这句话，竟然是几位周天境当中，一直最为沉默的宋家老祖宗所说。 “这个小家伙，杀灵元兽的速度，已经不算慢。在这些年轻人里面，至少能排进前十。更为难得的是，他炼化灵气的速度，好像比所有人都更快啊？” 第九十五章 秘境之行（五） 以几位周天境修者的眼界，这些修为至多不过化灵五重天的年轻人，自然很容易一眼便看穿。也正是如此，当这位宋家老祖宗开口后，所有周天境在略微观察之后，都注意到了卫易的不同。 “这个小家伙，炼化灵气的速度，的确比其他人要快上许多。虽说灵元兽逸散出来的灵气极为精纯，几乎不需要任何炼化。可这个他这个速度，仍是有些太快了。相比，是府主大人传授过什么特殊的法门，或者此子功法较为特殊吧！” 继那位宋家老祖宗之后，旁边那位同样久未开口的前线战部周天境，也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以此子炼化灵气的速度，估计这次秘境开启，收获最大的，就是他了吧？” 几位周天境眼光毒辣，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炼化灵气速度比别人更快，会有多大的优势。 “如果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这小子修行的是什么功法，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炼化灵气这么快，你们信吗？” 听到几名周天境的评论后，许鸣川却是有些讥讽的笑意，说道：“这小家伙的本事，其实大都不是我教的。只不过是他运气好，曾经在沦陷区捡到过一名化灵后期修士的衣钵。他的本事，也大多是得自这个不知名的化灵后期修士，和我关系不大。” “还有这样的事情？” 几位周天境面面相觑，不知道许鸣川这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什么深意。捡到一名化灵后期修士的衣钵，这种事情，在常人眼里，自然是了不得的机缘，但在几名周天境存在的眼里，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能够在沦陷区内，捡到一名化灵后期修士的衣钵，这至少说明，此子运气不错。难不成，此子是那种天生气运浓厚之人，才让府主大人看中了？” 许鸣川大概也想不到，刚刚他这句话，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是让这几名周天境，一个个联想到很远很远。 …… 不提几名周天境如何思量，秘境当中，随着卫易杀掉了一头又一头的灵元兽，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了。 第三十七头！ 卫易看着那扇即将打开第三十七次的石门，心中战意凛然。 修行玉虚问玄经，让卫易的体力恢复速度，达到了一个堪称变态的地步。而此地特殊的环境，则让卫易完全不用在乎灵力的损耗。两相之下，卫易简直如同一个不会疲惫的战斗机器。哪怕杀掉了三十多头灵元兽以后，战力却仍是出于巅峰。 一定要再快一点才行！ 卫易不知道，其他年轻天才，能够杀掉多少灵元兽。但是他曾经和羊角辫私下交流过，羊角辫自言最多只能杀掉二十五头左右的灵元兽。羊角辫的实力有多强，卫易是不知道，但是在这三十个年轻天才当中，怎么也能排到中游以上。这样比较的话，卫易自忖他猎杀灵元兽的速度，在这三十人里应该能排名靠前。 然而这个速度，他依然觉得慢了。 猎杀了三十六头灵元兽，卫易吸纳的灵气，其实比那些周天境在幻光当中看到的更多。这主要是因为，灵气这玩意儿有强烈的挥发性，吸收速度越快，就意味着浪费的灵气越少。从开始到现在，如果所有吸纳的灵气，全都能够转化为自身修为，大概让卫易直接跻身化灵二重天，都绰绰有余了。 要知道，从化灵一重天到化灵二重天，所需要增长的灵力，比整个炼气期修行的总和，还要多上数倍不止。 但这相比于素所需要的海量灵气，仍是不太够。 从开始到现在，除了用来恢复灵力的必要灵气以外，卫易将所有的灵气，一股脑的全都送入了识海当中。而这些灵气进入识海之后，就像泥牛入海一般，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需要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第三十七头灵元兽，在卫易的疯狂攻击下，很快便身体崩溃消散。卫易算算时间，虽然不知道还能杀多少，但是时间肯定不多了。 但在此时，身体内的某个变化，却忽然让卫易心头一动。 就在刚才，他向识海当中输送的灵力，忽然遇到了一股抗拒的阻力。卫易顿时大喜，因为按照之前和素的约定，这就意味着，素所需的灵气，已经足够了！ 真的成功了！ 卫易无比兴奋。不过他却也没有兴奋太久，这里可不是用来兴奋的地方。既然素所需要的灵气已经够了，那就意味着，接下来杀掉的灵元兽，就全部可以归卫易自己所有了。 第三十八头！ 第三十九头！ …… 当卫易猎杀到第四十二头的时候，战斗刚刚结束，那扇巨大的石门还没来得及打开。一股催促他离开的意志，忽然出现在他的意识当中。 一个空间通道忽然出现在他身旁。 卫易叹了口气，觉得若是能时间稍微再多些，他肯定能收获更大。不过眼下时间已到，空间通道已开，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迈步走入通道，离开这里。 下一刻，卫易已经出现在大殿当中。 “第三批，可以进入了。” 大殿当中，许鸣川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却已经与卫易无关。卫易和之前第一批出来的那几人一样，第一时间在大殿当中盘膝而坐，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刚刚在短时间内增长了大量修为，任谁都需要花时间稳固一下。若是因为修为不够稳固，让好不容易增加的修为再跌落下去，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等到第三拨人都快要出来的时候，卫易这才重新起身。刚刚这些灵元兽，虽说大部分所得灵气都给了素，可余下的那点，还是让他修为大进。卫易大致估算了一下，这几头灵元兽给予他的灵气，足够让他增长近十五晶的灵力。 至于其他人，则收获更大。刚才算上卫易这波人，十二个进入的人里面，有五人都成功突破了境界。另外几个人，除了卫易之外，基本上也达到了本境界的巅峰。 成功突破境界的，便有羊角辫少女一个。如今她已经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即便放眼整个苍灵府的年轻一代，也能排进前二十了。 “感觉怎么样？” 在卫易静坐巩固修为的这段功夫，很多人都注意到，宋家的那个据传认主了宋家秘境的少女，很自然的走到卫易身边，像是在替卫易护法一样。 这座大殿内，都是各家最顶尖的天才。虽然平时他们每个人都需要无比小心，生怕敌对势力暗中出手对付他们。但是在这座大殿内，却反倒不用担心了。反正大殿内，肯定被那几位周天境存在死死盯着，没谁敢下黑手。谢弦歌这样做，更趋近于本能。 “修为增长了不少，但是距离境界提升，还差了不少。” 对于谢弦歌，卫易没有任何隐瞒。之前两人固然有一些芥蒂，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就好，我是第四批进去的，马上就要到我了，你自己多休息一下吧。” 谢弦歌说完之后，便走回到原本属于门派弟子的那个群体当中。在大殿当中，几方势力可以说是泾渭分明。不论私交如何，都不能直接离开自己的阵营，一旦离开，可是很容易让其他人误会的。所以刚刚谢弦歌走到卫易这边，很多人心里都暗自琢磨，是不是宋家今后要倾向于城主府，彻底走向三大门派的对立面了。 “看来这位宋家的明珠，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看着走回原处的谢弦歌，羊角辫少女一脸好奇的对卫易传音道。卫易只是憨憨笑了笑。他和羊角辫的关系不错，又住着邻居，加之同在百灵房，那位韩婆婆对他又颇为照顾。所以他的事情，羊角辫倒是大致都清楚，这么问更多的是一种调侃的意味。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进入秘境的修士一拨接一拨。转眼间，已经是最后一批。 大殿当中，不断有人成功突破境界。 因为是小境界的突破，不像是炼气期跻身化灵期的时候，需要闭关那么长时间。而且这些年轻天才，每一个都背景深厚，身上自然也有专门用来稳固境界的丹药。再加上很多人突破的时候，本就是在秘境当中。而灵元兽逸散的灵气，原本就是用来稳固境界最佳的良药。有几人不但顺利突破，甚至突破境界之后，修为还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很快的，等到最后一批人即将离开秘境之前，几名周天境修者，再次出现。 “啵！” 随着那种气泡破裂的声音再次响起，通道最后一次被打开。最后一批进入的，是出自前线战部的六名战部修士。而当这六名战部修士出现在大殿当中后，这次秘境开启，便算是顺利告终了。 “三十人进入秘境，十七人成功突破了境界，不得不说，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确实天分不错。你们的修为进境，也代表了苍灵府今后百年的修者层次。看目前这态势，百年之后等到你们这一代人修行有成之后，苍灵府在你们的手里，会比我们这一代人更好。” “不过，你们虽然天分不错，但也要戒骄戒躁。须知修行路长，修为低弱时的天才，也未必真的就能比其他人走的更高更远。今后的修行，你们还是要刻苦努力才是。” 许鸣川依旧位于几名周天境修者的中间位置。作为苍灵府府主，又是这次秘境开启的东道主，这种情况当然是许鸣川来做一个总结，更为妥当。 在许鸣川说完之后，所有年轻天才，一律弯腰施礼，口中称是。 “这次你们收获不小，修为都有不小的进步。你们这些年轻人，又难得聚在一起，不妨彼此切磋切磋。” 重头戏，来了！ 许鸣川说到这里后，大伙都知道，接下来就是比试切磋的时候了。说起来，这个规矩还是当初许鸣川亲自定下的。早年间城主府的这座秘境，其实并不对外开放，至少不对那些门派势力开放。当然，三大门派的秘境，也不可能对城主府麾下的年轻人们开放。直到许鸣川就任府主后，才渐渐交换了彼此的名额。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在自家地盘都是数一数二的年轻人，在这种条件下聚到一起，彼此之间也都不太服气。许鸣川当时便提议，给这些年轻人们一个切磋的机会。再往后，秘境几次开启，这个规矩也就被大伙承认了下来。 许鸣川当时定下这个规矩，初衷其实很简单。这种切磋，只分胜负，不分生死。城主府麾下的年轻人们，论真正的实力，其实要比三大门派的顶尖天才稍弱一些。这里面原因复杂，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城主府没法像那些门派一样，倾全力去培养一名或者几名年轻成员。 许鸣川此举，就是为了让城主府的这些年轻人受到打击，认清差距。刚刚从秘境出来，修为都有大幅进步，难免就会骄傲一些。打掉这些年轻人的骄傲，对于他们日后的修行，其实更有利一些。 至于那些门派，也乐的以此打压城主府的权威，更乐于打压其他门派。而府军战部和前线战部，彼此之间往往也有一些明争暗斗。借此机会让年轻人打上一场，总比让那些老人出来动手更好。 为了这场切磋，所有人离开了这座大殿，来到军营内一座专门的演武场。 这一架，肯定是免不了了！ 卫易暗自调息，将自身灵力调整到一个巅峰状态。等到了演武场，就是他和那个封业战斗的战斗开启的时候，他必须无比重视。之前秘境当中的战斗，并没有让他损失多少体力，加上后来休息了这么长时间，自身战力早已恢复到了巅峰。而其他年轻人，这时候也暗自调息，各自做着准备。 “在下麦芒宗封业，想要请城主府卫易赐教一番。” 演武场上，当所有人各自站稳之后，封业第一个站了出来，对卫易发起来邀战。 第九十六章 邀战 封业第一个出来邀战，卫易一点都不意外。 作为三大门派的年轻天才，封业、孙芽儿和赵儒山这三个人，今天每个人都需要至少三场以上的对战。三人之间，本就需要互相切磋一场，还需要再跟城主府的人打一场。这三场之外，若是有谁再想向他们三人邀战，三人多半也不能拒绝。 在过往的几次秘境开启的切磋过程中，最多的一次，是当初一位玉山派首徒创造的记录，一个人打了七场。那位玉山派首徒，如今据传闻已经是化灵八重天的修为，比如今的赵儒山年长了近一代人。只是如今年岁偏大，早已不算是年轻一代了。 既然需要对战多次，那么每次对战之间，相隔的时间越长，自然也就越有好处。 “应战。” 对于封业的邀战，卫易没有半点犹豫。一人一剑，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演武场中央。 在众人眼里，这大概是今天实力差距最大的一次对战了。 前来进入秘境的三十人当中，卫易是当之无愧的修为最低的一个。原本进入秘境之前，除卫易之外，还有四个化灵一重天圆满的。可是等到从秘境出来之后，这四个人无一例外，全都已经是化灵二重天的修为了。 绝大多数，都是化灵二重天的修为。 而这个麦芒宗的封业，自身修为更是已经达到了化灵四重天。就算从秘境出来之后，他的修为仍是没有突破。和卫易的差距，依然有整整三重天。这种差距，甚至比卫易和那些炼气期修士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就算封业愿意主动将修为压制下来，压制到和卫易同样的层次，大家依然不认为卫易有半点反抗的能力。毕竟封业比卫易大上十几岁，这十多年的修行经验，十多年时间修行的神通，不是用天分两个字就能拉平的。更何况在卫易看来，要真轮天分的话，他只会比封业更差，而且是差出去十几条大街。 无论怎么看，卫易都没有半点胜算。 演武场中央，封业横枪而立，一杆暗银色大枪让人心生寒气，整个人如同一尊神话里走出来的战神一般。 棍为百兵之祖，刀为百兵之胆，剑为百兵之君，枪为百兵之王。 这句俗语流传极广，普通底层修者大概也都听说过。可其中的道理，却是极为深奥。天底下公认的剑修杀力第一，虽然直到今天，卫易也没见过哪怕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剑修，但是从之前修习剑术神通的难度，卫易已经能大致体会到剑修的不凡。 但是卫易也曾听素说过，之所以剑修被公认为杀力第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位以剑证道的太白仙尊。除了剑修以外，也存在着很多专门使用其他武器的修者，比如刀修或是枪修。这些专门依赖于手中某种兵器的修者，和剑修一样，也需要领悟各自的刀意或是枪意。这些修者，除了没有凭借此道成仙的仙人以外，其实并不比剑修差多少。 按照素的解释，一位仙人成仙，其所证之道便会改变整个天地间的大道，直接影响到后来修行此道的修者。素甚至曾言，如果未来某天，出现一位以棍证道或者以刀证道的仙人，那么棍修或是刀修，也会成为一种主流的修行方法。 封业，便是一名枪修。 一个领悟了自己枪意，不输于正统剑修的真正枪修。 “我近来恰好正在修行一门新的枪诀，一共有七式，目前我只能施展到其中的五式。接下来我会将修为压制到化灵一重天，而且只出五枪。你若是能全都接下，就算我输。” 封业的话，说的极为傲气，但这种傲气，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作为麦芒宗当下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放眼整个苍灵府的年轻人，能和他正面对战的，绝对不超过十指之数。能够和他正面一战的年轻人，今天应该都在这座大殿。而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卫易。 相比之下，大家更好奇的，是卫易究竟能够接下封业几枪。 “得罪了。” 在两人彼此微微相互施礼后，封业手中长枪一抖，如同一条暗银色巨蟒。在这一刻，卫易竟是感觉到，他好像完全被封业手里的枪锁定了一样。这条暗银色长枪，明明在封业手中稳稳不动，但给卫易的感觉，却是随时都可能从任何一个角度向他攻击而来，他根本就没有提前防备的能力。 封业还未真正出手，卫易便已经失了先机。 看来……自己和府内真正的顶级天才之间，差距还是比想象的要大啊！ 封业的枪，给卫易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但是也让他认清了彼此之间的差距。枯云剑亦有九式，而他对这门剑诀的领悟，只能让他施展出最基础的一式‘秋叶黄’。九式各有不同，各有长短，但卫易自忖若是能将这九剑全都领悟通透，绝对能够正面抗衡封业，甚至击败他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底，卫易所修行的神通和功法皆是上乘，只是他天分实在一般，无法发挥出最强的实力而已。 “第一枪，微澜！” 封业骤然一动，手中银枪仿佛在一瞬间刺出了成百上千次，化为一阵浪潮，朝卫易波及而来。 “千丝聚！” 面对这层层叠叠的枪影，卫易根本无法判断出，下一刻这一枪会从何处刺来，更谈不上以剑去防御。这无数枪影当中，应该只有一枪是真身，其余皆是幻影。所以在这一瞬间，卫易并没有以剑应敌，而是施展出了千丝炎火术。 这门法阶上品的神通，之前并未在卫易手里展现出多大威能。但是在进阶化灵期以后，卫易却特意搜集到一种名为阴硫藤的法阶中品灵植，恰好是木火双属性，最适合这门神通。如今这门千丝炎火术，在卫易手中，终于发挥出了堪比灵阶神通的威能。 没有最强的神通，只有最适合的神通。 卫易这个时候施展千丝炎火术，并不是为了挡下封业的这一枪。他也知道，哪怕封业把修为降到和他一样的层次，这一枪依然不是他用千丝炎火术能挡下了的。他所需要的，只是在这满天枪影当中，找到那真正一枪的位置。 果然，在无数藤蔓细丝的影响下，满天枪影终于出现了一丝停滞。但这丝停滞也只是一瞬间，那些藤蔓细丝，几乎触碰到枪影的同时，便被直接搅碎。 但这已经够了。 在确定枪影位置的同时，卫易挥出了这早已准备好的一剑。 “砰！” 卫易全力施展的这一剑，终于挡住了封业的这一枪。但是双方神通的威能，明显差距很大，卫易挡下这一枪后，足足退后了十几步，才终于停下了身体。 怎么会这么强！ 卫易在挡下这一枪的同时，虽然也有几分自得，但更多的却是惊骇。这还仅仅只是第一枪，就已经让他手段尽出。那么接下来的几枪，若是不用最终的那一张底牌的话，又该如何挡下呢？ …… 场内封业和卫易两人的战斗，在场外围观的人眼里，不同的人却又不同的感受。 那些观战的年轻天才，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如果面对这一枪，应该如何抵挡下来。少数和卫易关系不错的，则是在替卫易担心，接下来卫易该如何抵挡。 至于几位周天境的存在，那就更是心思各异了。 “封业这一枪，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千羽门的神通吧？” 站在旁边观战的许鸣川，忽然开口询问。但其话中深意，却是直接点破了这门神通的来历。 “这的确是千羽门的神通。” 麦芒宗宗主赵新诚点了点头，竟是直接承认了下来。“封业之前曾经去千羽门那边游历过，这门神通，便是他当时游历所得。不过这门神通，是封业花了大半家当买来的，而且只能由他一人修行。所以我宗内除了他以外，倒是无人再会这门神通。” 信你就出鬼了！ 对于赵新诚的说辞，几名周天境没有一个是愿意相信的。不同的门派，其修行的神通也会有不同的风格，以这些周天境的广博见识，看出这门神通的来历，倒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所以他们更清楚，这门神通，品阶应该在灵阶上品才对。这种品阶的神通，就算是千羽门，也不可能随意拿出来供一个外人修行。 千羽门，是两江修炼界南部的第一宗门。这个门派以风属性神通闻名，而且在制造云梭上面颇为擅长。门内还有一位返虚期高手坐镇，绝对是在整个两江修炼界内，也是能排进前五的顶级大门派。这些事情，普通修者或许不了解，但是此刻这几名周天境的存在，肯定都非常清楚。 那也就是说，麦芒宗如今已经和这个千羽门搭上关系了。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双方关系究竟到了那一步。再退一步讲，封业在这种场合，施展千羽门的神通，是不是本身也在暗示着什么？ “看来，我这个记名弟子，真的挡不下喽。” 对于场上的局面，许鸣川却是语气轻松，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自从这小子进入城主府后，已经算是顺风顺水，这次小小打击他一下也好。省的他骄傲自满，将来若是死在沦陷区，那才是真的可惜。” “对于大人的话，我倒是不太赞同。” 许鸣川微微眯起眼，他有些奇怪，因为刚刚这句话，竟然是那位宋家老祖宗说的。 “说起来，我宋家倒是跟这小子有不少纠葛。尤其是我那个后辈丫头，倒是对这小子颇为心仪。这个小子，好像总是能给人一点惊喜。” “哦，还有这事？” 许鸣川忽然来了精神。之前卫易的情报里，肯定是有这些的，不过许鸣川当时却没在乎这种小事。那时的谢弦歌，身份还只是一个宋家庶出的晚辈，还轮不到他这个府主在意。如今则大不相同，几位周天境都知道，最近宋家内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如今少女在宋家的身份，可是仅次于宋家族长的，这就已经足够许鸣川开始留意了。 “说起来，我这弟子品行也算不错，不知道宋师对这两个孩子是如何看的？” “既然是孩子的事情，咱们这些老辈也就别掺和了，任他们自己决定吧！” 宋家老祖宗倒是没有明确回答。但是在其他几名周天境看来，这恐怕也是一种默许了。 …… 挡下了封业的这一枪，卫易已是拼尽全力。 下一枪，他也不知道如何抵挡。 这种切磋，固然只是双方自身神通的比拼，不能使用灵符或是灵晶法宝之类的东西。但是就算能用这些东西，卫易一样不觉得自己有胜算。他如今钱财比较充足不假，可封业背靠麦芒宗，资源只会比他更多。要是比灵符或是灵晶法宝那些东西，他恐怕输的更惨。 “等等！” 就在封业即将施展出第二枪的时候，卫易忽然叫出了声，让切磋暂时停了下来。 “你要认输？” 在卫易叫停的同时，封业脸上开始出现阴霾。在邀战之前，他得到过一定要重伤卫易的命令。如果卫易这个时候认输，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然不是。”卫易笑着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封师兄实力强横，就算师兄自封修为，我也远不如师兄。不过，我倒是也有一剑，颇为自傲。所以我觉得，接下来师兄的几剑也无需再施展，我们不妨直接比拼这最强的一招，如何？” “可以啊！” 卫易的提议，让场边包括几名周天境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封业，反倒是觉得这样更好。 只比拼一式，他更有自信，而且还能剩下许多灵力，何乐而不为？ “那好，师兄请赐教。” 卫易再次拱了拱手，单手持剑。 所有的一切，都赌在这一剑上了，千万要赢啊！ 卫易在心中祈祷数次后，终于一剑挥出。这一剑，在外人眼里，只是无比寻常的一剑，没有繁复的剑招，也没有骇人的剑势，只有那么普通的一剑。 但真正面对这一剑的封业，起初还只是轻视，等到卫易这一剑劈出之后，他却是脸色骤然变化。 “千云斩！” 第九十七章 一枪一剑 枯云剑诀，共有九式。这九式剑招各有长短，单以对拼威能而论，便是第九式的千云斩最强。 “流风袭月！” 封业也是施展出自己最强的一枪，没有任何留手。一杆暗银色长枪，在这个时候仿佛化作一头大雕，振翅而起，即将扶摇于青天之上。 一枪，一剑，终于交击在一起。 “轰！” 一股气浪轰然爆发，随着两人各自施展最强的这一招，两人附近的灵气环境开始产生剧烈的波动，吹动演武场周围狂风阵阵。 “咳咳咳！” 这一枪一剑之后，大家看到封业手持长枪，依旧站立不动，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卫易却已经瘫坐在地上，隐隐咳出血丝。 看样子，似乎胜负已分。 “这次切磋，却是城主府的小卫胜了。” 然而在下一刻，始终站在旁边观战的麦芒宗宗主赵新诚，却突然主动开口，结果更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明明是卫易倒地，封业依然站立，为什么会是卫易赢了？ “刚刚这次交手的最后，封业已经使出了超过化灵一重天的修为，所以，封业输了。” 封业……输了？ 看看此刻场上脸色难看的封业，再看看倒在地上咳血的卫易，众人感觉实在是荒谬至极。如果是其他几位周天境开口，大伙还会想着是不是里面还有什么猫腻。可这位麦芒宗宗主亲自开口，这就由不得大伙不相信了。 可是……封业真的败给了卫易？相比于封业，卫易虽然近来在府内名头正盛，尤其是被许鸣川收为记名弟子后，更是有资格被那几位周天境都多看两眼。但比起成名已久的封业，双方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这场切磋，封业固然是自封修为，两人也只是切磋神通，并没有动用任何外力。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如果将来卫易的修为能够追上封业，双方同阶一战的话，封业仍是有极大的可能败北！ 又一颗新星，出现在苍灵府内。 …… 卫易和封业退场之后，下一场，是一位府军战部的年轻人，邀战一名门派势力的年轻人。 府军战部那边的，卫易不太熟悉，也不认识那个人。但门派势力那边，卫易却是认识。那个年轻人，正是那位出身青焱派的大师兄，卫易要是没记错的话，此人应该姓张。之前在丹会上，此人也曾参加，而且还拿了头名。 这位青焱派的首徒，走出秘境之后，也已经突破到化灵四重天。单以修为而论，已经不输给出身三大宗门的封业和孙芽儿，只比玉山派的赵儒山稍低一筹。不过在场的人，却没谁会真觉得此人能够和这三人相提并论。 青焱派本就以炼丹闻名，出身青焱派的张姓弟子，也是以炼丹术著称，而不是战力。况且这位张师兄年纪轻轻，却能将修为提升到和封业他们相当的水平，背后肯定是用丹药之类东西堆出来的。用丹药堆积的修为，修行起来固然很快，但等到将来突破周天境的时候，瓶颈也会大的惊人，可以说几乎没有迈过去的可能。 果然，这一次战斗，最后以那位府军战部的年轻人胜利而告终。 再之后，这些平日里在各自势力被着重培养的天才们，也逐渐来了兴致。接下来的几场战斗，一场比一场精彩。而且要论声势，哪一场都比卫易那场要更大。毕竟卫易和封业之前的战斗，只是将修为限定在化灵一重天，自然不如这些修为实力更高的家伙。 不过这几场邀战，却跟卫易没什么关系了。 下场之后，卫易虽然收了不轻的伤，但是也没到爬不起来的地步。出于礼仪，卫易也没有提前自行离去。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场战斗期间，卫易服下一颗疗伤用的丹药后，就一直在演武场边缘静静打坐调息起来。 刚才和封业的这次战斗，虽然最后以他的胜利结束。但是封业给他造成的伤害，却也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最后那一枪，外人不知道，但战斗的双方还有那几名周天境却是清楚，封业实际上已经动用了近乎化灵三重天的修为！ 卫易估摸着，刚才那一枪，至少让封业动用了三成以上的实力。以双方的实力差距来看，卫易能挡住这位麦芒宗首徒三成实力的一枪，还只是轻伤，已经殊为难得的了。 但是对于刚才的战绩，卫易也没什么骄傲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刚刚的那一剑，根本就不是他能施展出来的，而是素提前埋在他身体内的。 枯云剑诀第九剑，千云斩。这一剑在整个剑诀九式当中，也是威力最大的一剑。如果是化灵巅峰的修者施展出这一剑，足以枯寂泯灭掉方圆三里内的所有云气，极为霸道！这也是这一剑名字的由来。不过如此霸道的一剑，对于那种枯萎灵性的要求，也是极高。以卫易现在的领悟，距离真正施展出这一剑还早得很。刚刚的这一剑，正是为了应付今日邀战的局面，素提前埋在卫易身体内的。因为是以卫易的灵力埋入，所以就算几位周天境，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同时，卫易也只有这一剑之力。他必须以这一剑之威，震慑住所有人，才能达到他之前的目的。 如今看来，这个目的似乎达到了。至少在外人的眼里，卫易已经成了不逊色于三大门派首徒的天才人物。今日之后，大家对于卫易的印象，再不会只是一个运气够好，得到了府主许鸣川垂青的幸运儿。卫易自身的实力或者说潜力，一样足以让他们侧目。 至于说，这一剑本质上其实是靠着素帮忙作弊，才施展出来，卫易倒是不太在乎。他不是那种执着于自身实力的修行狂，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作弊什么的，好像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场上的几场战斗，激烈无比。卫易刚刚没有选择提前离开，除了自身伤势不重，以及礼仪问题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也想看看府内顶尖的这些天才们，到底都是什么战力。而这几场战斗，也没有让卫易失望。每一场都堪称精彩至极，算是让卫易大长见识。同时也让他明白，自身和这些天才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素，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连续几场战斗之后，终于又有了一场让卫易特别注意的战斗。这场战斗，是拂水宗的那个孙芽儿，邀战封业。 封业虽然刚刚与卫易一战，但是自身却基本没有什么消耗。之所以最后爆发出更高修为，也是因为不想受伤而已。卫易那一剑，如果封业坚持以化灵一重天的修为接下，也不是就完全接不下，只不过会稍稍受些轻伤而已，而且还是会输。这点伤在平时不算什么，可是接下来他还要至少分别于与孙芽儿和赵儒山两人各战上一场，这种伤势就很要命了。左右都是输，所以封业刚才才会爆发出更高的实力，最后导致卫易受伤。 封业和孙芽儿这场战斗，明显比前面几场战斗，更引人关注。 众所周知，苍灵府三大门派当中，以玉山派实力最强，拂水宗和麦芒宗只能靠后。不过这两个门派，实力在伯仲之间，这些年一直很难分出高下。作为拂水宗和麦芒宗的两位首徒，他们两个的战斗，某种意义上，也证明了两个门派的高下。 不出所料，封业和孙芽儿的这场战斗，将此次轮战推向了一个高潮。双方都是以巅峰修为战斗，手段尽出，声势极其骇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演武场特殊，足以承受化灵后期修士的战斗。换做其他地方，两人的这次战斗，恐怕足以让方圆百丈的地面全部移平。 “看来我还是低估他了。”卫易自言自语道：“看这架势，刚刚跟我战斗的时候，封业最后的那一剑，最多使出了两成实力。这差距……真是够大的。” “你就知足吧！” 旁边羊角辫一边盯着场上战斗，一边嘴里嘟囔着：“你也不想想，你和他可是差了整整三重天的修为！又差了十几年的修行经验。能让这家伙被迫使出两成实力，从今天开始，你算是彻底出名了。” 演武场就这么大，羊角辫的话，又没有可以遮掩。卫易不知道，此刻正在战斗的封业，有没有注意到。不过他觉得，封业很可能听到了。因为在羊角辫说完这句话之后，封业就开始频频失误，被拂水阁的孙芽儿彻底压制住。直到最后战斗结束，封业也没再能翻过盘来。 这场战斗，最终仍是以封业失败而告终。 连输两场！ “虽然我不喜欢封业这家伙，可是我更讨厌拂水宗的那个小贱人！封业怎么这么不济事？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羊角辫这次并没有说出口，而是以神念传音。毕竟演武场上还有几位周天境在，她若是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那就有挑衅几位周天境的意思了。而对于羊角辫的吐槽，卫易也只是偷笑，并没有做出什么评论。他倒是知道，羊角辫为何如同痛恨这位拂水宗的妩媚女子。孙芽儿作为拂水宗的首徒，本就是府内闻名的仙子，被无数男人的追求。这些男人当中，也有施公子一个。正是因为这样，羊角辫才会将孙芽儿视作眼中钉。 这种事，卫易实在是不好评价。 “孙仙子的百花心经，看来是又有精进了。就算封业没有之前和小卫这一战，今日恐怕赢得可能也不大。” 始终在一旁观战的蒙阚，在战斗结束后，发出了这样一句评价。这位出自天工房的年轻天才，在炼器一道上天分惊人，但是性子就有些木讷了。他的这句话，也只是有感而发。却没想到在他评论之前，旁边的羊角辫刚刚以神识和卫易议论完。 “哼！你的孙仙子可真厉害！” 羊角辫冷哼了一声，明显很不高兴。落在蒙阚眼里，却有些莫名其妙了，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卫易连连向他眨眼，示意他不用在意后，这才叹了口气后不再说什么。 在孙芽儿和封业这一战后，陆续又有几人出来邀战。但是要论战斗的精彩程度，还是比不了之前的这一战。能让卫易多注意一点的，只有两次战斗。 其一是一名府军战部修士，和城主府刑法房的年轻人的战斗。这两人的战斗，倒也算不上多精彩，卫易注意的，其实是那名刑法房的年轻人。因为在本次城主府麾下的这十几名年轻人当中，就属此人修为最高，达到了化灵四重天。不过这人也算不上那么出彩，只是年龄稍大一些，占了时间的便宜。等到下一次城主府秘境再次开启，此人能不能再来参加都是个问题。 最终，这场战斗，以两人平手而告终。 而另一场战斗，最终并未真的动手，是一名门派势力的年轻女修，邀战谢弦歌。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当这名女修提出邀战后，谢弦歌并没有回答，反倒是那位宋家老祖宗主动开口，以谢弦歌最近修行出了岔子为由，拒绝了这场战斗。 在整个轮战过程当中，这还是头一遭。 宋家的老祖宗，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在闭关。即便往年的秘境开启，也很少过来。而当这位府内仅有的灵植大师开口后，大家自然也没谁敢去询问缘由。但大家都知道，修行出了岔子什么的，肯定只是借口。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恐怕就另有玄机了。 卫易也很好奇。但他也知道，这会儿可不是什么询问的好机会，也就将心里的那点好奇心压了下来。 在这两场战斗之后，又是几场卫易觉得没什么兴趣的战斗。直到那位始终不曾出手的玉山派赵儒山出来，分别邀战孙芽儿和封业，战斗终于到了最高潮。 不得不说，这位玉山派的首徒，确实是名副其实。府内曾有传闻，在苍灵府的年轻一代当中，应该就是以这个赵儒山为最强。结果也不出意料。哪怕赵儒山将修为压制了一重天后，与孙芽儿和封业两人相当，最终的战斗结果，仍是以赵儒山各自险胜一招而结束。 年轻一代的第一人，照这样看来，好像是名副其实的。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当这两场战斗结束之后，赵儒山却并没有随之下场，而是转头看向了前线战部的那几人。 “玉山派赵儒山，想和阁下切磋几招，不知道阁下能否赏个脸？” 第九十八章 雾海 赵儒山邀战孙芽儿和封业他们两个，在很多人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 三大门派的首徒，每次秘境开启，都会各自打上一场，还会再各自与城主府的年轻人打一场。在之前的战斗当中，三人都已经切磋过，但除了封业以外，赵儒山和孙芽儿两人，都还没有邀战过城主府的人。原本在大伙看来，就算赵儒山打算一口气打完三场，也应该是邀战城主府这边的一人。 但是此刻，他邀战的却是前线战部的人。 是李大哥？ 卫易顺着赵儒山的方向看去，发现赵儒山此刻目光所向，正是前线战部几人里的李景原。 这太出乎意料了！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卫易在内，全都是这个感觉。之前赵儒山连续邀战孙芽儿和封业，在很多人看来，已是不妥。孙芽儿和封业两人之前已经打过一次，难免有所消耗。赵儒山就算赢了，也难免有取巧之嫌。如今更是连休息都不休息，直接邀战前线战部的修士，更是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赵儒山这种出身门派的修士，极少会邀战前线战部的年轻人，这也是某种大伙默认的潜规则。 “在下本事平庸，实在无法与赵兄相提并论。我看这切磋，也就免了吧。” 李景原显然也很意外。其实自邀战开始，李景原就从来没出过手。几次府军战部的挑战，也都是挑战的其他几人。就连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也同样没有出手过。 卫易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邀战开始直到现在，这三十个年轻天才当中，好像就只剩下这李景原、女扮男装的家伙以及谢弦歌这三个人，从来没下场打过。 “如果你的本事都只能算平庸的话，我猜在场也没几个敢说自己天分尚可了。”赵儒山这时显得极为倨傲，仿佛除了李景原以外，其他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赵兄刚刚打过两场，消耗甚大。若是赵兄真想与我切磋一下，不妨等回头赵兄休养充足了，我自然暇整以待。至于今日……真的算了吧。” 李景原连连摆手，从开始的直接认输，到后面的再次拒绝。这落在外人眼里，已经是自认不如表现了。在场的大家都是天才，如果换做另外一人，被赵儒山如此邀战。哪怕真的相差很大，肯定也会上场打上一场，至少做到输人不输阵。 “休养，倒也不必。刚才的两战，对我的消耗并没有那么大。我今日对阁下非常感兴趣，实在是很想和阁下打过一场。” “儒山，够了！” 这位玉山派天才刚刚说完，还没等李景原回答。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玉山派老妪，却突然发话。而且此时大家才注意到，那位留川河战部的周天境，在赵儒山邀战之后，脸色已是非常难看。 “阁下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 在玉山派的老妪开口后，赵儒山竟是仍然没有松口，依旧步步紧逼。 “赵儒山！” 玉山派的那位老妪，看到赵儒山竟然连自己的话也不听，终于有了一丝愠怒，竟是直呼其名起来。 “婆婆，今天我一定要他打一架。我必须得知道，我和他之间，谁才是真正的苍灵府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赵儒山忽然转回头，看向老妪，笑容温煦：“至于回去之后，婆婆是想把我关到后山面壁思过，还是把我扔到沦陷区，不杀够多少妖兽就不能回来，我都没什么意见。” 此话一出，就连那个玉山派的老妪，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在几名周天境高手中，除了许鸣川以外，就属这个老妪修为最高，达到了周天境五重天。玉山派之所以如今能够在府内力压另外两派，正是因为其门内有两名周天境存在的原因。而相比于玉山派的掌门，老妪其实才是修为更高一筹，是玉山派真正的定海神针。 但是此刻的赵儒山，竟然连老妪的话，也不管不顾，指名道姓要邀战李景原。显然若是李景原不应战的话，他是绝不肯罢休了。 在以往几次秘境开启的过程中，还真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那……就依赵兄的。” 正当演武场上气氛无比尴尬的时候，李景原突然开口，一口答应下赵儒山的邀战，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过先说好，我的本事，肯定不如赵兄良多。咱们点到为止，还望赵兄贵手高抬。” 李景原缓缓走入演武场中央，让人意外的是，他竟是没有带任何兵器法宝。 “据我所知，如今府内的年轻人里面，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你一个，是化灵五重天的修为。而且之前师父还曾明确告诉过我，让我不要跟你打。嗯？不对！” 赵儒山突然皱眉，然后脸色瞬间变的难看：“想不到你的敛息之法如此高明？连我差一点都感知错了。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和我一样，是化灵五重天的修为。现在看来，这次秘境之行，竟然让你成功突破到了化灵六重天！” 整个演武场上，在赵儒山说完之后，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化灵六重天！ 包括卫易在内，演武场上所有的年轻人，全都脸色巨变。在此同时，卫易更是注意到，几名周天境的脸色亦是有了变化。尤其是那名留川河战部的周天境，和那名玉山派老妪，脸色更是黑的如同锅底一样。 在场的这些年轻人，大都有各自的敛息之法。不过绝大多数人，用不用也没什么用处。大家都是年轻天才，掌握了敛息之法，自然也就有特殊的感知之法。就算相互遮掩修为，往往也能被别人看穿。而且这种敛息之法，肯定也瞒不过那几位周天境的存在。故此在这里，遮掩修为的人还真不多。 只是看那位留川河战部将军，以及那名玉山派老妪两人的表情，再联想到刚刚几人说的话，卫易认为，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李景原之前施展的敛息秘法，只是展露出化灵四重天的修为。这份掩饰，肯定瞒不过几名周天境，但是却可以瞒过他们这些年轻天才。而赵儒山又说，他的师父曾经明言不可邀战李景原。赵儒山的师父，可是那位玉山派掌门。如此一来，卫易可以断定，赵儒山这家伙，绝对是个只知修行而不晓人情世故的愣货！ “在下……也只是侥幸突破而已。要论本事，还是远不及赵兄的。” 李景原倒也没有否认，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只是在说话之前，卫易明显注意到，李景原嘴唇微微一抿，显然心里是很在意此事的。 “化灵五重天也好，化灵六重天也罢。修为高低，都只是暂时的。我仍是自信，若论战力，我不会输于你。” 赵儒山依然自傲，手中那件圆盘状法宝骤然发动，三十六颗鸽子蛋大小的圆珠骤然飞起，在赵儒山身边围成了一个圆圈，将他护在圈里。 灵阶上品法宝，雾海盘！ 赵儒山一出手，便是要直接使出全力的架势。之前的两战，无论是和拂水宗的孙芽儿，还是麦芒宗的封业，他都是靠着这件法宝，最终战而胜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之前的两战，赵儒山其实并未尽全力，绝对还留有余手。 “赵兄，不用这么认真吧？”李景原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之色，道：“咱们真要是全力动手，声势是不是太大了？” “这无需你多操心，这座演武场，足以承受普通化灵后期的修者战斗。此处又有几位周天境前辈在，若是你我战斗有太多威能溢出，几位前辈自会出手阻拦，不会伤及无辜的。” 赵儒山这话，虽然是实话，但也同时打了场上很多人的脸。他无疑是在说，场上很多人连他们的战斗余波都接不下来。可偏偏大伙又无法反驳，因为这也是事实。赵儒山全力战斗，绝对有化灵后期修者的战力。这种战斗余波，距离又如此之近，的确有可能伤及到旁边某些化灵一二重天的年轻人。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卫易。 “别废话，准备接招吧！” 赵儒山脸上浮现出一股狂热之色，随即身旁三十六颗雾海盘子珠迅速移动，留下道道残影，竟是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无比玄妙的图案。单单是这一手，就直接让场边大部分人喘不过气来。 这个玉山派的首徒，接连击败封业和孙芽儿的家伙，的确强的名副其实啊！ 对于赵儒山，卫易是不太了解，但其他几个老资格的城主府这边的年轻人，就对他比较熟悉了。从他们的嘴里，卫易大致知道了一些这位玉山派首徒的底细：此人是罕见的雾灵根，算是一种变异的水属性灵根。他修行的功法和神通，都极为诡异。尤其是手里这件雾海盘，更是玉山派花了大代价帮其量身打造，可以配合他施展出更强的神通。 自身使用的法宝，这一块在规则中倒是没有太多限制。像雾海盘这种法宝，不同于灵晶法宝或者灵符，能够使用，也是需要使用者有足够的本事，故此算作其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像之前的封业和孙芽儿两人，所使用的法宝，便都只是灵阶中品。这当然不是他们所在的门派，给他们配不起更高级的法宝，委实是给了也没有。就算给了他们灵阶上品的法宝，以两人化灵四重天的修为，也很难使用。 在赵儒山出招之后，李景原终于也不再废话，双手忽然合什。紧接着，整个人身上便燃起熊熊火焰，如同一个纯粹由火焰组成的火人一样。 “要是我没看错，你那件手套法宝，应该也是灵阶上品吧？”赵儒山一边催动雾海盘，一边大笑道：“如此也好，我也不想在法宝上占你的便宜。” “断江！” 赵儒山一声大喝，半空中那个玄奥的图案，忽然化作一道雪白剑光，朝李景原一斩而下。威能之大，让人觉得仿佛是真的可以截断一条大江。 “破！” 李景原依旧站立原地，不闪不动，已经化为烈火的双手，朝天空一记虚按，一张由火焰组成的巨大盾牌，赫然成型。 “轰轰轰！” 雪白剑光，重重斩击在火焰盾牌上，仿佛一瞬间劈下了数百剑。整个演武场上，顿时热浪翻滚。若不是几位周天境早已施展神通，将两人的神通余波束缚在演武场内，恐怕早就要殃及到圈外，让其他人损失惨重了。 差距太大了！ 卫易脸色一阵发白。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和顶尖几人的差距。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连抵挡两人战斗的神通余波都很困难，更别说正面战斗了。 一阵火浪之后，众人再次看清场内的情况，发现两人第一次交手已经结束。赵儒山的那些雾海盘子珠，再次恢复到围绕他身体旋转，而对面的李景原，则是只剩下双手还燃烧着火焰。 “来而不往非礼也，赵兄也接我一招。” 李景原声音很大，好像是打出了某种豪气一样。下一刻，李景原燃烧着的双手，在空中飞快划动，每一次划动后，都有一只由火焰组成的纯粹火鸦出现，眨眼之后，面前已是出现了上百只火鸦。 “去！” 李景原单手一点，这些火鸦便疯狂朝赵儒山冲撞而去，声势极其骇人。这些火焰凝成的火鸦，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每一个都拥有炼气期巅峰的灵压。上百头火鸦组合在一起，更是隐隐以一种玄妙的阵势，更是威力大增。 “区区幻化之法，太小瞧我了。” 赵儒山再次催动起三十六颗子珠，下一刻，一双宛若由雾气凝成的大手，在他身边抽然出现。这大手的每一根手指，都与普通人相差仿佛。这双雾气大手出现后，直接迎上了这上百只火鸦。 然后，便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 “痛快！痛快！” 演武场内部，已经被逸散开的雾气遮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赵儒山的大笑声，却显示出他同样打得极为痛快。 “我原本以为，你也就是运气好些，修为侥幸比我更快一步。现在看来，你的本事，绝不在我之下啊？我听师父说，你是从界城那边来的？界城那边，以火属性神通闻名的，就那么几家，可没有哪一家姓李啊！你是出身哪一家？不过你也别得意。接下来，我要施展我眼下能用的最强一招，你小心点，这一招我可还做不到收放自如。可别一不小心打死了你！” 赵儒山依旧语气狂妄。然后，人们只见到在浓厚的雾气当中，有一个无比庞大的云雾手臂，突然伸了出来。再然后，便是一尊十丈高的云雾巨人，在演武场上站立起来。 宛若顶天立地！ 第九十九章 打晕 这尊云雾组成的巨人，超过十丈高，体型巨大，面目于赵儒山相似。云雾巨人出现后，整个演武场都瞬间显得狭小起来。 太恐怖了！ 这尊云雾巨人，带给众人前所未有的压力，让人心生绝望之感。有些心性一般的，更是就此在心里产生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我这云海化身，是仿照周天境的法相神通。虽然威能不及真正法相神通的百分之一，但已经是我现在能施展出的最强一击，你接好了。” 巨大的云雾巨人发出赵儒山的声音，有若雷鸣一般。下一刻，这尊云雾巨人便如同敲击天鼓一般，一拳擂下。 这一拳，如何接？ 面对这样威势的一拳，就连孙芽儿和封业两人，都不得不扪心自问，如果刚刚赵儒山用这一招对付他们，他们自己又该如何挡下？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没法可用。就连避闪，好像也完全做不到。 但是，此刻真正面对这一拳的李景原，确实毫无惧色。只见他双手捏出一个奇怪的手印，然后，便有独角火蛇，出现在他身前。 这条火蟒，体型并不大，身体全抻开了估计也不足七尺。但这条七尺火蟒，却给所有人带来了丝毫不逊色于雾海巨人的危险感觉。 “这场切磋，到这里就可以了，算你们双方平手。” 然而意想当中惊天动地的神通余波并未出现。因为在下一刻，场上忽然有个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然后，人们便看到那尊声势恐怖的云雾巨人，轰然溃散。所有的云雾，全部缩回到那件雾海盘当中。再然后，大家更是惊讶发现，那名玉山派的老妪，已经手里提着瘫倒的赵儒山，走出了演武场。 看样子，赵儒山竟然是被老妪给直接打晕了！ 场外观战的众人，觉得也有些难以置信。刚刚这场战斗，绝对是轮战以来最强的一次战斗，甚至在历届秘境开启的过程中，也是最强的一战。但这结束……怎么看都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啊？ 然而这名玉山派的老妪都发话了，当然也没有谁在多嘴。李景原也缓缓收了神通，那条让所有人感到胆寒的火蟒，渐渐消散于无形。然后李景原朝玉山派的老妪弯腰行了一礼后，转身退了下去。 只是刚才这一战，注定在很多人心里，成为一座大坎。如果心智再差些，说不定就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也是有可能的。 这一战，注定意义深远。 在李景原退去之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走出来邀战。大约是觉得，不管接下来如何战斗，都难免有狗尾续貂的嫌疑。直到府主许鸣川觉得有些看不过眼，硬是点了一个城主府这边的年轻人之后，那人才硬着头皮上场，再次邀战了一名府军战部的年轻人。这两人其实水平都不错，两人都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打得也可圈可点。只是相比于前一场战斗，未免就让人觉得太过索然无味了。 甚至在这两人打斗的时候，人们对于场上关注更多的，不是这两人的战斗，而是场上那些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缝。这些裂缝，正是之前赵儒山所化巨人的脚下产生的。 这座演武场，足以承受化灵后期修士的争斗，之前卫易的战斗，连破开地面都做不到。可全力施展的赵儒山，却能让整座演武场出现这种裂缝，差距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之后的几场战斗，只有孙芽儿和封业两人，分别邀战城主府修士的时候，才让人略微能看一看。不出所料，这两人邀战的，都是城主府的那名刑法房的年轻人。因为在城主府这边，只有此人是化灵四重天的修为。连续两战，孙芽儿和封业两人，宛若在发泄一样，全都施展出最强的身体，将这么刑法房的年轻人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就连以神通灵动鬼魅著称的孙芽儿，这次好像也打出了真火。出手全部是大开大合，一点不留情面。 毫无疑问，这两场战斗，最后都是以城主府这边失败而告终。 到这里，这次秘境开启之后的切磋轮战，已经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 “今年的切磋，倒是让本府颇为欣慰。看得出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并没有人如何懈怠，修行的都很努力。这很好，以后的日子，你们也务必要勤勉修行才是……” 最后鼓励大伙的场面话，仍是由许鸣川这位府主来完成。 至此，这次城主府秘境之行，彻底结束。 在几位周天境的存在，相互告辞过之后，这些年轻天才们，也一齐向几位周天境存在拱手示意。等到几位周天境的存在离开后，这些年轻人才跟着离开。那些跟着自家周天境来的，自然是再跟着自家周天境回去。而那些城主府的年轻人，则是互相拜别后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然，有一个人还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便是之前被打晕了的玉山派首徒赵儒山。直到最后散场，这位玉山派首徒依然没有苏醒过来。卫易还注意到，那那名老妪提着赵儒山离开的时候，脸色极其难看。估计这个在演武场上擅作主张，连自家周天境的面子都不给的赵儒山，回到宗门内之后，等待他的，肯定够他喝一壶的。 卫易忽然有点想笑。 既然已经散场，卫易自然也没再做停留。在羊角辫的跟随下，两人一同打算离开军营。相比于有伤在身的卫易，羊角辫的情况明显要好很多。在这次轮战当中，羊角辫只上场了一次，战斗也没那么激烈，自然就没受什么伤。 “小子，你先不要回去，半个时辰后，去城主府见我。” 正当卫易已经走出演武场，甚至快要走出军营的时候，在他的意识当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有人在向他神识传音。 是许鸣川！ 卫易脸色顿时一变。不过他再看看旁边的羊角辫，后者显然并没有任何异色，显然府主许鸣川只是向他传音。 半个时辰后去城主府？干什么？ 卫易心中疑惑，但是也不能违背许鸣川的命令。在离开军营后，卫易便找了个由头，跟羊角辫分开。他身上虽然有伤，但也不是很重。加上他本来就恢复力惊人，只要静养几天，也就无碍了，这会儿倒是也不必专门回去养伤。卫易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是临近第二天中午。这次秘境之行，前面大家轮番进入秘境，就花了六个时辰。再加上后面的轮战，又花了近两个时辰。所以卫易便随意到内城边缘，找了家还算凑合的食阁饱餐了一顿。等他再次回到城主府，便正好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进入城主府后，很快便有府内侍从过来，带领他朝里面走。对于城主府，卫易也来过几次，算是比较熟悉了。不过这一次，府内侍从却并没有将他带到以往的那座小楼，而是带到了那座城主府内规格最高的待客厅。 卫易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三个人。 府主许鸣川，宋家的老祖宗，还有站在宋家老祖宗身后的谢弦歌。 “弟子卫易，拜见师父，拜见……宋前辈！” 在对于宋家老祖宗的称呼上，卫易稍微停顿了一下，觉得还是称呼前辈比较好。对于这位宋家老祖宗，他还是心存敬意的。虽然之前和宋家有过种种不快，但这倒是并不影响，这位宋家老祖宗在卫易心中的地位。 如今府内的几位周天境，就属这位宋家老祖宗的传说最多。其他几位周天境，早年大都有各自强硬的势力背景归属，有足够强大的后台在背后支持和培养。只有这位宋家老祖宗，可谓是凭借这一己之力，成就周天。并且将当年云槐岭的一个小家族，发展成今天足以比肩三大门派的苍灵府第一家族。这样的经历，显然更能让绝大多数底层修者有所感触。 只是这位宋家老祖宗，突破周天境之后常年闭关。过往这些年里，极少出来走动。直到这次秘境开启，很多年轻人才第一次见到其真容。 “小家伙叫我这一声前辈，我也不能让你白叫。” 等到卫易施过礼，打算退到许鸣川身后的时候，本名宋师行的宋家老祖宗，忽然笑呵呵的开口道：“看你身上有伤，就送你个疗伤的小玩意儿吧！” 宋家老祖宗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一拍腰间的那条腰带，下一刻，竟是有一朵雪白色花朵，出现在他手中。 储物法宝！ 卫易顿时心中大惊。他可是曾经听素说过，在修真界这种储物类法宝，到底是何等的珍惜！就算是周天境修者，能侥幸拥有一件，都是天大的幸事。按照素的意思，就算整个天下的周天境修士，拥有储物类法宝的，也不超过三成。而且这些储物法宝，基本上都极小极小，绝大多数都在三尺方圆以下。 而在这位宋家老祖宗展露此宝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府主许鸣川，一样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异色。 极少有人知道，就连他这位苍灵府名义上最尊贵的府主大人，其实也没有一件属于他自己的储物法宝。城主府倒是有一件，而且内里空间可以达到接近三尺方圆的地步。但这件法宝，却是属于城主府，只是暂且能够供许鸣川使用而已，并不是他自身拥有的。 “这朵灵阶上品的露脚花，药性温和，可以用来炼制好几种固本培元的丹药，还有几种疗伤用的丹药。你正好懂炼丹，这东西拿回去之后，自己琢磨琢磨如何使用，对你的伤势想必会大有好处。” “多谢前辈！” 卫易赶忙对宋家老祖宗再次施礼称谢。他当然知道，以他如今的炼丹术，还用不了这灵阶上品的灵草炼制丹药。但宋家老祖宗愿意给，显然也是想尽量多给些好处。 一出手，便是一株灵阶上品的灵药，这手笔委实已经够惊人了。 卫易拿到这株露脚花后，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承装此物的东西。还是许鸣川看出，吩咐侍从帮卫易取来了一个封灵盒，算是替卫易将此物彻底收下。 “宋师不愧为灵植大师，出手之阔绰，让我都觉得汗颜。” 等到卫易收起封灵盒，站到许鸣川身后，许鸣川开始调侃起这位宋家老祖宗来。 “府主大人，这可就折煞宋某了。宋某虽然在灵植一道上，小有心得，但是这露脚花，宋某手上其实也没有多少的。若不是这小家伙特殊，宋某还真未必舍得。” “好像也对！”许鸣川忽然笑笑，说道：“按照你们灵植师的说法，这是不是就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什么意思？ 卫易站在许鸣川身后，揣摩着两位周天境存在的话语。什么叫自己特殊？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卫易自忖虽然如今在府内还算有些地位，可是要说能进入这位宋家老祖宗眼里的身份，卫易觉得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府主弟子的身份。不过看两人这意思，好像指的又不是这个，这让卫易越发糊涂。 能让这位宋家老祖宗去而复返，甚至连谢弦歌都没有来得及送回去，直接带在身边，想来应该是和许鸣川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但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又要他过来呢？难道和他有关系？ “先歌之前和族内闹别扭，在外生活的几年，还多劳你照顾。” 宋家老祖宗继续开口：“说起来，不怕府主大人笑话，这还是我宋家的私事。不过现在想想，倒也未必就那么坏。比起族内那几个被宠坏了的年轻人，先歌这孩子，确实更能明白生活的不易。而且，若非这样，先歌也不可能认识小卫不是？” 说到这里，许鸣川和这位宋家老祖宗，脸上尽是浮现出笑意。 这位宋家老祖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卫易心里更加疑惑，然而下一刻，这位宋家老祖宗，却问了一个让卫易脑子轰然大振的问题。 “这段时间，先歌这丫头，一直跟在我身边修行。我也知道，这丫头心里一直很喜欢你。那么老夫问问你，你这小家伙，是不是也同样喜欢先歌这丫头啊？” 第一百章 婚约 这是个什么问题？ 这位宋家老祖宗，是不是最近真的很闲，开始有时间关心他们这种小辈的感情问题了？ 卫易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看到许鸣川和宋家老祖宗的认真表情，还有此刻站在宋家老祖宗身后，满脸通红的谢弦歌，卫易终于确定，他没有听错。 这是唱的哪一出？ 两位日理万机的周天境高手，放着城主府和宋家那些大事不去管，就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聊自己的感情问题？ 卫易怎么想都觉得荒诞。 “喜欢。” 面对两位周天境的认真眼神，以及那个低着脑袋脸红的快要滴血的少女，卫易终于还是没能厚着脸皮转移话题，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说的这也是实话。 自打少女被带回宋家主峰之后，卫易做的这一切，虽然不能说全是为了少女，但很大程度上，这是他努力修行的最大动力，更是他后面做了很多事情的根本原因。 当初被宋家的年轻人逼迫，卫易不得不远走沦陷区狩妖。也是因为这个，才引出了后面的种种。卫易曾经很想有机会跟少女一起回云槐岭，理直气壮的和宋家讨要公道，能够将那个曾经打伤他的宋家人暴揍一顿，出一口恶气。但是时过境迁，如今事态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少女成了宋家族内几乎等同于族长的人物，他也成了府主的弟子，府内年轻一代最顶尖的天才。 至于那些当初找他们麻烦的宋家年轻人，早已经被扔到了前线的宋家战部，整日只能和妖兽打交道了。 “既然你们两个都互相喜欢，那这事就好说了。” 宋家老祖宗微微一笑，却是再次说了一句让卫易脑子瞬间呆住的话。 “双方都同样，我看此事就可以定下来了，给他们两人定个婚约。过些日子，可以搞一个订婚宴，声势尽量搞得大些。” “正该如此！”许鸣川笑着附和道：“这可是咱们两家的事情，既涉及到城主府，也涉及到宋家。这场订婚宴，若是不搞的声势足够大，岂不是要让外人小瞧了咱们？” 婚……婚约……订婚宴？ 卫易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失神。等他回过神来，看向站在宋家老祖宗身后的谢弦歌，后者一脸娇羞，看来是早就知道此事的。 不过……这是为什么啊？这位宋家老祖宗和府主许鸣川谈了半个时辰，就为了给自己订婚？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许鸣川和这位宋家老祖宗，商谈这次订婚宴的时间，以及要如何操办之类的事情。这让卫易觉得更加荒谬。这可是府内最顶尖的两位周天境啊！怎么会如同普通人家爹娘一样，像是在商量自家孩子的婚事。 片刻之后，许鸣川和宋家老祖宗终于商议定，期间他们也没询问过卫易或是谢弦歌的意思，只是两人自行决定。卫易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直到最后，卫易只听清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场订婚仪式，将会无比盛大，而且是被订在四个月之后。 再然后，那位宋家老祖宗便直接带着谢弦歌离开，甚至连让两人交流一下的时间都没给。不过这位宋家老祖宗也说，今后卫易可以随时去云槐岭。知道宋家老祖宗带着少女离开，卫易仍是一脸呆滞相。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整个过程，卫易确定是在讨论他和少女的事情，但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他们两个。 “行了，你的这个小未婚妻，已经走远了，就剩下咱们师徒俩喽。” 许鸣川见到卫易仍处于失神状态，便直接打趣起来，让卫易渐渐回过神。 “我知道，你应该会很奇怪，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实话告诉你，这件事虽然是你的终身大事，但却不能由你们这些年轻人自己来决定。因为……” 许鸣川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故作神秘，“因为接下来，城主府和宋家，要真正意义上结盟了。” 结盟？ 卫易脑子不笨，在许鸣川点破之后，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在城主府和宋家的这次结盟过程中，他和谢弦歌扮演的，很可能是作为中间人的角色。 “我们需要一个场合，来向大家正式宣布此事。我和宋师商量之后，觉得以你和那个丫头的订婚宴做此事，最为恰当。当然，在此之前，我也考虑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在叫你进来之前，宋师曾当着我的面，问过那个丫头。那个丫头，倒是挺愿意的。至于你小子，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喜欢？这就够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趁着现在还没开始筹备你们的订婚宴，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拒绝？ 卫易心底里嗤笑了一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拒绝？且不说要是他真拒绝了，会不会引来两位周天境的勃然大怒。他若真是选择拒绝了，恐怕以谢弦歌那种执拗性子，大概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有些事，不点破还好。一旦点破，就必须得做出个选择来。 只是，一想到自己很莫名其妙的就被订婚了，卫易还是有些觉得荒谬。他是真的打心眼里很喜欢谢弦歌，也确实想过更多的事情。但这个更多，肯定还没到马上订婚的阶段。况且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让其他人就这么决定，卫易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终究还是得必须接受。 卫易摇了摇头，算是默认了下来。他看的出来，这位府主大人，也是真心替他想过。其实如果不是城主府和宋家结盟这件事，让卫易觉得自己和少女是在被利用。他在心里倒也不排斥此事，甚至会觉得非常庆幸。 这可是府内最顶尖的两位周天境存在，在给他们俩保媒！这完全已经称得上是一种荣耀，而且是整个苍灵府都未必有几人能拥有的荣耀。 这一天，卫易离开城主府的时候，浑浑噩噩，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 他只记得，这一天阳光很好，照在身上，让他觉得暖洋洋的。 同时，随着他离开的，还有那刚刚被定下的婚约。 …… 这一次秘境之行，对卫易来说，影响大的难以想象。 且不说最后被两位周天境定下的那桩婚约。在秘境当中，卫易斩杀了那么多的灵元兽，帮助素初步凝结成了灵体，这就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收获了。再加上一番轮战下来，见过那么多年轻天才之间的战斗，更是对卫易有极大的好处。 从城主府出来之后，卫易直接回到自己那座宅子，然后接下来的三天，他都不曾出门半步。 修行房内。 卫易强忍着四周灵气密集带来的灵压感觉。而在他身旁，有个好似云雾组成的身影，正盘膝而坐，静静炼化着四周的灵气。这个身影，和之前玉山派赵儒山施展神通的情况，也不太一样。这具灵躯，远不如那尊云雾巨人那般声势惊人，但却内里蕴含的威能，却更加恐怖。 “如今老娘的这具灵躯，大概是化灵三重天的水平。再加上老娘周天境的神识和经验，大概可以和六重天的修者一战了。” 卫易心里大致也有了底。这几天下来，他一直跟着素呆在修行房里，为的就是快速吸纳灵气。刚刚回来的时候，素还只是勉强突破化灵期的灵压。这已是凝聚灵体的最低标准，再损失一丁点灵气，素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这具灵体，就有可能崩解掉。 不过这几天下来，素已经从勉强初入化灵期的水平，提升到了化灵三重天的地步。这也不枉卫易这几天遭的罪。要知道，为了让素恢复的更快一些，卫易可是将这座修行房的灵气标准，提升到了最大的五品修行房的程度。呆在这里，卫易时时刻刻都备受煎熬。过高的灵气密度，让他就如同一只掉进水里的蚂蚁，偏偏又不能爬出去。因为素还需要借助他的识海寄身，不能离开他太远。 好在，随着素逐渐恢复，吸纳灵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让修行房里的灵气密度，稍稍降低了一些，也让卫易更舒服了一些。 “不过再往后，若是想继续提升这具灵躯的修为，就需要一些珍贵的材料了，所以接下来倒也急不得。” 素一边说着，一边将这具灵躯自行化为灵力，渗入卫易身体，然后回到卫易的识海当中。 既然素已经暂时吸纳完灵气，卫易也就不继续泡在修行房里。这几天下来，他也是十分疲倦。 走出修行房，卫易下意识的瞥了眼旁边的那座修行房。他这座宅子里的两座修行房，一座自用，一座被他之前分给了周玉，后来周玉也一直在此闭关苦修。这几天闲暇的时候，卫易曾用神识感知过隔壁，发现周玉已经到了炼气期八重天，快到炼气期九重天的地步了。 按这个修行速度，想来再有两个月，周玉就能试着凝璇。以周玉的资质，卫易倒也不觉得会有失败的可能，到时候商行便又多了一位信得过的化灵期修士，还是这种擅长战斗的。 说起来，这次秘境之行，倒是带给卫易的思维带来了一个极大的改变。卫易过去更喜欢赚钱，觉得拳头这东西，只是为了让赚钱更顺利，才有必要练得更大。但是经过这次轮战后，卫易忽然发现，如果实力到了一定层次，灵钱这种东西，真的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比如那些年轻天才，在各自宗门内，就永远不用担心资源的问题。 到了一定高度之后，钱固然不能缺少，但拳头更是必须够硬才行。之前那些天才当中，比如那个天工房的蒙阚，仅凭炼器的本事，就足以享誉府内了。可他为什么还要花时间修习神通，提升自身战力？说到底，还是自身拳头大更容易让人信服。 “看到那些年轻人的战斗，明白你这小子有多弱了吧？”好不容易凝聚出灵躯的素，性格似乎也开朗了许多，但仍是如以往一样，愿意在言语上打击卫易：“你知不知道之前你们这三十人，若是换做在天玄山，也就只有那三个大门精心培养的纨绔，还有那个战部统领，才有资格成为内门弟子。哦，还有那个当时违抗宗门命令，自行邀战的白痴。他也就是仗着自己天分不错，知道自家宗门不会惩罚他太过严苛。这要是换做在天玄山敢这么干，少说也得去罚他做三十年苦力！” 对于拥有灵躯之后，越发唠叨的素，卫易是一点都没办法，只能任凭其数落。 “不过要较真的话，连老娘都不得不承认，你们这群人里，还是有个不错苗子的。就是那个战部统领。”素继续说道：“老娘之前对其来历有过一些猜测，但从他施展的神通来看，应该并非老娘之前猜测的那样。不过这也更说明，此人天分确实不错。尤其是在火属性神通上的天分，就是放在天玄山，也算是优秀了。而且当时战斗的时候，那个战部统领，明显还留有余力。这种自身修行天分不错，有极具战将天分的小家伙，哪怕是在几大圣地，也足以受到重点培养了。” 卫易想起之前在演武场上的李景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如今卫易也算见过很多的人和事，再加上素经常对他耳提面命，他的见识也远不是寻常化灵期能比的。他很清楚，当日的那些年轻天才，彼此之间也是有差距的。而且这个差距，甚至可能比他们和那些普通的化灵期修士还大。而在这些人当中，最让卫易侧目的，无疑正是那个李景原了。 修行天分极高，又极具战将天分，而且还精通人情世故，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天才，卫易实在想象不出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的了。 卫易甩甩脑袋，不再去想这些。反正秘境之行已经结束，再继续多想，也是无益。 他更在意的，还是和谢弦歌的那桩婚约。 “前辈，能不能问您个问题？” 卫易忽然叹了口气，试探着对素问道：“前辈以前，有没有很喜欢的男子，或者……有没有道侣啊？” 第一百零一章 心结 “道侣没有，但喜欢的男子，倒是有的。” 和卫易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不同，素倒是很坦然的承认了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周天境修者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就不能和普通人一样有喜欢的人了？”素继续说道：“老娘从小就喜欢我那个大师兄，嗯，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只不过他在修行上样样精通，就连战将之类的玩意儿，成就也足以高的让人绝望。但是偏偏在喜欢人这件事情上，那家伙……根本就是根木头！” 素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到这儿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过很快的，素便再次说道：“你小子可别学那种木头人！你那个便宜师父给你订了婚约，虽然多数是出于为了联盟的考量，但人家也是替你想过的。哼！以老娘说，你小子的性子也和老娘那个大师兄差不多。要真是让你自己决定，大概你小子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 卫易再次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懂素说的道理？对于男女情事，他可不是施公子那种情场高手。和谢弦歌做邻居这么多年，两个人又一块经历了那么多。可是偏偏两人都是那种不善言语的，若不是这次事情，大概两个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仍是会选择彼此心知肚明，却又相敬如宾，谁也不挑破。 “老娘能理解，你现在的这种心态。是不是觉得，这本应该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却被其他人决定，心里觉得过不去？” “任何一个势力，对于年轻天才的培养肯下本钱，这是不假。可是归根结底，花大力气培养这些年轻人，还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这些年轻人成长起来以后，能替自家遮风挡雨。至于说类似联姻这种事情，且不说这只是一场订婚，而且还是和你真正喜欢的女子。你知道多少门派弟子在这种事情上，很有可能会一辈子和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做道侣，还只能捏鼻子认了？你小子这运气，已经算是不错啦！” 卫易眨了眨眼，只是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却是没再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到底还是件好事！只要结果不差，过程如何，好像也确实没那么重要了。 卫易终于强迫自己释怀。 …… 一辆灵兽车缓缓驶入云槐岭后，直接驶向宋家主峰。在那道遮蔽了整座主峰的透明光幕前，从灵兽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红衣服的少女。这两个人，自然是谢弦歌和那位宋家老祖宗。不过两人这次回云槐岭，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如同寻常宋家族人一样，进入主峰后，一步一步缓缓登山。 谢弦歌以前也好奇过，像宋家老祖宗这种周天境的存在，出门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像故事里那样，踩着飞剑直接飞过去？直到后来她真的问起这个问题，这位宋家老祖宗只给出了一个字的答案：懒。 简明扼要，却又有点让人无语。 接触时间长了，谢弦歌发现，周天境修者的生活，和自己曾经想象的，好像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别的周天境修者是怎样的，她不知道。反正这位自家的老祖宗，确实和普通的云槐岭灵耕农很像。平时除了指点谢弦歌修行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去灵植园里侍弄那些灵智。如果不考虑其修为神通，走在大街上，估计还真没人会多看几眼。 一老一小，一前一后，步步登山。 唯一的不同，是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人，甚至包括一位宋家长老，都不曾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走到半山腰上之后，便开始进入云端。山下的景象，变得影影绰绰。宋家老祖宗忽然停住脚步，走到旁边的断崖，俯瞰山下。 “当年我刚刚到化灵中期，咱们宋家第一次占据了整座主峰的时候，从峰顶最高处往下看，好像也没有这么高。后来我走了那么远的路，见了那么多的人，这座主峰也越来越高。当初调理地脉，花大代价请人帮忙，让这座主峰逐渐升高，其实也是我的一点私心。觉得主峰越高，就显得我宋家越发的气派。但是现在想想，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谢弦歌站在这位宋家老祖宗身后，不知道意有何指，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索性就轻轻‘嗯’了一声之后，继续在旁边做一个木头人。 “高处不胜寒！我当年曾经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很多门派。绝大多数的门派，为了彰显自家威势，还是愿意努力让自家山门显得更气派些。这里面的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就好比两家做同样生意的铺子，店里卖的东西也差不多，又都是位于同一条街。其中一家装修更好，让人看着就觉得干净利落，那么生意自然也就更好做，灵钱也会赚的更多。日积月累之后，回头去看，当初那笔很心疼的装修费用，后来好像也就都赚回来了。非但如此，还盈余了许多。至于那家没装修的，如果不是有其他手段，生意多半就要难做了。若是再赶上天灾人祸，关门大吉都是有可能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谢弦歌面前，这位宋家老祖宗极少自称老夫二字，而是经常以‘我’字自称。在最初的不适应以后，宋家老祖宗在少女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开始变化。如果说之前是遥不可及的家族守护者，那现在在少女的心里，老祖宗则更像是一位关心子女的长辈。 后者显然更让人觉得有人情味。 老人转过头，看向少女，继续说道：“打理一个店铺是这样，打理一个门派也是这样。但换做是咱们这样的家族势力，道理是一样的，但是手段就要有些微的变化。这个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说到底，家族成员之间，除了利害关系之外，更有一层那些门派弟子没有的关系，血缘关系！血浓于水，这句话我早年觉得很有道理，现在觉得更有道理。” 到了这里，谢弦歌终于明白了老祖宗话里的隐晦所指，只是她依然不肯开口，而且头压得更低了。 “这段时间，你指挥一半的家族死士，让你知道了很多家族内的内幕，你应该对此也深有体会了吧？” 宋家老祖宗忽然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寂寞，“我知道，你这丫头，因为当年你娘的事情，一直对家族抱有怨气。这不奇怪，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你娘的死，就算是我也觉得惋惜。在咱们宋家，你娘那一代人里面，就属你娘天分最好，也只有你娘有望将来进阶周天境。可是到头来，你娘却因为一块莫名其妙的玉简自尽，何其不值得？但是你回头想想，如果当时是你做宋家家主，你来决定宋家的一切，你又该如何决定此事？” 谢弦歌此时已是泪水盈眶，抿着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自打她突破了化灵期后，老祖宗将一半的家族死士指挥权交到了她手上。起先少女只是以为，老祖宗这么安排，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同时以此事历练她。不过当她成为名义上这一半死士的指挥者后，接触了许多家族隐秘，心情却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些家族死士，都是族内花大力气培养，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任何一个大势力，内部都一定会培养这种人，毕竟，像宋家这种大势力，有太多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东西。但是这段时间以来，随着少女对这些台面下的事情了解越多，少女愕然发现，原来她曾经无比憎恨的宋家，族内也有很多默默无闻，却在不同位置上奉献自己的族人。而有些极其危险的位置，更是需要这些死士付出生命的代价！ 宋家一路崛起，堪称高歌猛进。尤其是在外人眼里，宋家的崛起，更是如同一个传奇。但是接触了族内许多内幕的谢弦歌，却并不这么认为。台面上高歌猛进，台面下却有数不清的波诡云谲。宋家在宋师行跻身周天境之前，那些困难日子就不需要多说了。甚至一度到了宋家的这位老祖宗，为了不连累家族，不得不叛出家族的地步。可就算宋师行跻身周天境以后，表面上看着，宋家确实是扶摇而上，成了苍灵府第一家族。可是暗地里，三大门派对宋家的打压何曾停止过？一个宋家的崛起，就意味着苍灵府又多了一个要从他们碗里分一杯羹的强大势力。如果不是这二十年来，因为城主府的突然强势，转移了三大门派更多的注意力，恐怕宋家早就已经腹背受敌，处境艰难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死士，少女终于在某一天，开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当年家族所做的，真的就是错的吗？ 当初谢弦歌的娘亲，并非普通的宋家族人，而是宋家年轻一代当中最为杰出者，受到家族的着重培养。要知道，谢弦歌娘亲年少的时候，那时的宋家，虽然宋师行已经突破到周天境。可面对三大门派的联手打压，仍是处境艰难。虽然对外已经有了苍灵府第一家族的美誉，可谢弦歌知道，那时老祖宗仍是在闭关苦修，甚至不敢离开宋家太远，就是害怕三大门派会突然翻脸，联手灭了宋家。就算这样，宋家仍是竭力培养她娘亲，让其顺利成长。但是后来，女子却执拗的为了自己的所谓爱情，直接毁掉了那桩家族帮她订下的婚约。而当时定下那桩婚约，家族本意是为了和玉山派还有府军战部方面缓和关系。结果因为女子的悔婚，却让宋家不得不同时面对两家的怒火。最后还是老家主拍板，从族内割了好大一块肉，才平息了两家的怒火。 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发生在少女娘亲身上，而是另外一名宋家女子。那么谢弦歌在翻看这些族内密档的时候，肯定会恨得牙根都痒痒！家族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去培养你，你却为了所谓的爱情，为了一个整日只知空谈的底层莽修，就将整个家族置于险些覆灭的地步，值得吗？ 到此，谢弦歌便开始明白，当年娘亲的死，既不能赖在家族头上，也不能赖在娘亲头上。娘亲为了自己的喜欢，不管喜欢的人值不值得，肯定都不算错。那么家族为了整个族内的利益定下婚约，后来为了娘亲的这份喜欢，还愿意花大代价替娘亲毁去这份婚约，更称得上是仁义至极了。就算到了最后，族内将那枚来自咸安城的玉简交给她娘亲，也只是为了让她娘亲回心转意，从来都没有想逼死她的意思。 这样的家族，自然也不能说是错了。 那么，如此看来，错的就只能是那个远在咸安城的男人了。 这些事情，这些对错，谢弦歌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然而下一刻，这位宋家老祖宗的话，却又让少女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要说错，其实既不怨你娘亲，也不怨家族。要是真怨谁的话，其实啊，应该怨我才对。”这一刻，老人忽然显得有些悲愤，“怨我当初实力还不强，怨我当时只是初入周天境，还打不过其他三大门派的那几人。如果换做是今天，我宋家根基已成，背后也不再是一无所有。在咱们苍灵府，就算是府主大人，也别想强按下我宋家的头。” “老祖宗对家族的贡献已经够大了。如果没有您，家族绝不可能走到今天的。” 少女说到此处，泪水已是顺着脸颊流下，泣不成声。 “跟你说这些，说到底，其实就是想让你以后别再那么怨恨宋家。对族内某些人不满，可以。但对整个宋家心存怨恨，我真不希望看到这样。” 宋家老祖宗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复又说道：“好在咱们宋家，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本钱。这次给你定了这门亲事，虽然有联姻的成分在里面。可是说实话，就算那小子没什么本事，只要你愿意，他又是真心喜欢你。再过些年，我依然是愿意将你许给他。甚至这些年里，按照扶持一下他，让他成就更高些，也是可以做的。不过看眼下，这小子本身也是做的不错，连老夫都不得不刮目相看。所以这次联姻，老夫以为，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既能替你找一位如意郎君，也能帮家族拉近和城主府的关系。你这丫头，向来心思深重，又不愿意说出来。加上你现在的身份，又这么特殊。我是真怕你误会了老夫的决定，以为家族又想拿你的婚事做筹码。退一万步讲，如果你将来不喜欢这个小子了，那咱们就直接悔婚。反正咱们宋家眼下，也有这个实力了！” “先歌多谢老祖宗！” 少女这时忽然朝老人施了一个大礼。这桩婚约，之前本就是宋家老祖宗询问过她的意见之后，才和那位府主大人相互传音，并且马上定下了此事。少女原本就乐意至极。如今老人的一番话，更是将少女多年以来的心结，彻底打开。 直到今天，少女第一次在人面前，自称‘先歌’两个字。 一字之差，却是代表了少女从今天开始，彻底认同了宋家！ 第一百零二章 无关紧要的胜负手 因为素已经凝聚出了灵躯，短时间内找不到那些特定的灵药，这具灵躯的修为也无法继续提升。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卫易也就没继续泡在修行房。抽空去商行看看，再去十七坊那边走走。值得欣慰的是，哪怕他已经很久没有花心思打理，无论是商行还是十七坊，仍是运转顺畅，而且蒸蒸日上。 这大概就是强者愈强，富者恒富的道理了。 商行那边，炼丹和狩妖两块业务，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又有韩秋生居中调度，每天都能给卫易这个东家带来滚滚财源。而这些财源，又能替卫易招揽来更优秀的狩妖者和炼丹修士。十七坊那边更是如此，如今卫易在城主府地位之特殊，那位韩婆婆当然也要更倾向于他。百灵房内卫易提的绝大多数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韩婆婆都会直接批下。卫易甚至计划着，接下来找机会给十七坊那边提升一下火脉，回头再拉来几位炼丹师，彻底把十七坊这边做起来。 至于说他和少女订婚的消息，暂时还没有扩散出去，就算那位韩婆婆，都还不知道。他们这次订婚，就意味着今后宋家会彻底倒向城主府。这对于府内很多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消息。为了让这次合作更顺利，许鸣川之前曾经严厉告诉过卫易，千万不能泄露出去此事。卫易当然也不傻，他知道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为了阻止宋家和城主府结盟，三大门派说不定暗地里就要对他痛下杀手，阻挠此事了。 宋家倒向城主府，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这桩婚事，卫易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不过杀掉卫易，至少能够在两家势力之间埋一个雷，这种事情，只要在订婚宴开始之前，都可以做。但如果订婚宴顺利进行，城主府和宋家正式宣告结盟，那卫易也就无关紧要了。 故此，卫易这些天也是守口如瓶，哪怕是小队几人，他也没有告诉。唯一能分享这个喜讯的，也就只有素了。 这件事，卫易是打心眼里觉得很高兴。 然而这种相对闲暇的日子，注定和卫易没太多缘分。仅仅是在卫易的伤势刚刚养好之后，当一伙城主府甲士出现，卫易心里又生出一阵不妙的预感。 卫易也不知道，自己这位便宜师父又要打什么算盘。说起来，自打接触这位府主大人后，好像每次都是对自己好，但又都能让自己大吃一惊。不管是之前直接示意将自己评定为丹会考核上的头名，还是后面自行给他定了一份婚约，好像都是如此。 不过这一次，在城主府内，卫易倒是第一次见识到投身案牍公文当中的许鸣川。和韩婆婆相比，许鸣川身前的玉简小山，显然更大，需要做的事情也更多。 “我年轻的时候，觉得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情，莫过于做官。至于做到府主这个位置，应该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别人来做，自己只要回头在玉简里留下一个‘准’字就可以了。但是现在自己真做到这个位置上，发现就算想把每一块玉简都大致看一眼，好像也挺难的。” 卫易进门后，许鸣川也不抬头，只是继续埋头于案牍公文。 “这次叫你过来，自然不是让你来述职那么简单。有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许鸣川一边读着手里的玉简，嘴角一边泛起一丝笑容，显得有些无奈，“第一个坏消息，城主府内部，这两天查出了一个隐藏在幕僚团当中的谍子，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你和宋家女子婚约的这件事，相关玉简这时候应该已经送到三大门派的掌门手里了。” 隐藏在幕僚团里的谍子？ 卫易一阵悚然。他加入城主府这么长时间，当然也知道此事有多严重。他反倒觉得，许鸣川这会儿踏踏实实坐在这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幕僚团是城主府内很特殊的一个部门，里面的幕僚并无实际官身，官面上的身份，充其量也就是城主府内的一个文案之类的小厮。不过这个部门，却是专门帮助府主出谋划策，处理一系列公务的。许鸣川眼下案台上这些玉简，便大都出自那些默默无闻却又无比重要的幕僚之手。如果说城主府麾下十一房，是城主府统辖一府之地的手脚，那么内城里那支直属战部，就是城主府手里的兵器。而幕僚团，便是整个城主府的脑子！ 在脑子里出了一个谍子，事情的严重程度，当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听许鸣川的意思，这个谍子应该是三大门派安插在城主府的。那也就是说，很多城主府的决策，可能还在计划当中的时候，就已经被三大门派获知了。比如卫易这件事，城主府麾下的十一房房主可能都不知道。但想要和宋家合作，需要商量出很多细节，那就一定要这些幕僚帮忙打理，根本绕不过他们！ 卫易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又有麻烦了。 “你应该也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这个消息一泄露，三大门派暗地里肯定想派人干掉你。至少在你真正订婚之前，你的安全会有很大问题。” 许鸣川并没有任何隐瞒卫易的意思，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泄密，其实也和我有关。因为我早就怀疑，在城主府的幕僚团里，有这么一只老谍子存在，只是以前那家伙潜得太深，我揪不出来。正好借你这件事，我将这颗钉子拔掉，而且从目前看来，后果也还能承受的住。” 卫易听完这话，便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种被当做棋子的感觉，让他相当不舒服。但在这位便宜师父面前，他又实在不好展现出什么不满之色。 “你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我之所以敢用这件事，来钓出这个谍子，也是因为有把握应对接下来的后果。宋家这次靠向咱们城主府，动静会很大。三大门派又不是傻子，就算暂时能瞒过去，可最多一个月以后，顺着一些蛛丝马迹，他们也能查到事情的真相。至于你的安全，我也替你做好了打算。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把你派到前线战部。让你在前线战部，一直待到几个月后举行订婚宴之前。在前线战部，只要三大门派的周天境不出手，没人能伤到你。至于那几个周天境，以你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们对你出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卫易也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好像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了！许鸣川本来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切。而且听这意思，好像也根本不容他拒绝。 “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云梭，待会儿我会派扈从，直接送你去前线基地。手续也已经全都替你办好了，这次你去的战部，是前线乙字第十八战部。十八战部接下来要去清扫一个门派遗迹，恰好需要一个懂灵草的灵植师或者炼丹师。在战部的这段时间，你会被编入战部的常规战斗序列。你的所有行动，全部随同战部指挥。” 这么急？ 卫易更加愕然，他可没想到，事态之紧急，好像连让他回去准备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次许鸣川给他派遣的战部，竟然是十八战部？！ 乙字十八战部，那不是那位之前在秘境轮战上，大放异彩的李景原所统辖的战部吗？ 卫易脸上几乎形成一个囧字。对于李景原，卫易是真的打心眼里十分佩服。修行天分高、精于人情世故，又极具战将天分，连素都觉得他能称得上是天才。而且双方之前又有生意上的往来，彼此也算熟悉。把卫易派遣到十八战部，卫易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卫易总觉得，许鸣川这次将自己派遣到十八战部，怎么看好像都有一种别有用心的感觉？要是真没别的用心的话，那事情也该是太巧了吧？这段时间，他好像和这位李景原统领格外有缘。 只是说到这里后，卫易等了好久，发现许鸣川好像已经彻底说完了，没有继续想要说话的意思，也只好将这份小心思放在心底，和这位府主大人告辞。等他从许鸣川这边出来后，便看到一队城主府的战部甲士正站在门外，束甲以待。为首的那名中年汉子，卫易有点印象，好像是城主府直属战部当中的一位化灵后期的高手。跟这名中年汉子打了声招呼后，卫易便在这群甲士的护送中，离开了城主府，最终在内城军营里，登上了一艘早已准备好的云梭，一路向南而去。 …… 卫易离开后，许鸣川依旧面对着面前的玉简小山。只是当卫易彻底走出城主府后，在房间另外一边的阴影处，影子阿大渐渐走了出来。 “真不用我去护着这小家伙进军营？” 阿大开口后，许鸣川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几个周天境，还不至于会下作到对他一个小家伙下手，用不着你出手。再说，那位莲海真人，想来如今已经凝聚出灵体。以她的本事，有了灵体之后，肯定能发现你，到时候咱们的这一番苦心，说不定就画蛇添足了。” 阿大也不反驳，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再次问道：“这次将幕僚团里的这只老谍子钓了出来。接下来的谋划，也就不必再束手束脚。这次你主动放出消息，也算是弃小保大的明智之举。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小子派到十八战部去？那个李景原，可是……” “等会儿，你把话说明白了，什么叫弃小保大？”许鸣川抬起头，撇了撇嘴，说道：“我可没骗这小家伙。这次虽然是以此事钓出了那只老谍子，可你难道不清楚，这次宋家倒向咱们城主府，动作会有多大？就算咱们城主府这边把消息全都封死，可宋家那边，难道也能把消息完全守住？宋家这些年发展太快，为了增强家族底蕴，什么人都敢招，难免泥沙俱下。我故意放出这个消息，也只不过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 “其二，你就没想过，宋家那边，内部会不会有人对此有所异议？虽说宋师在宋家族内一言九鼎，可若是族内有人对此心存异议，只怕就算将来宋家倒向了咱们城主府，也会有所间隙。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给宋师一把刀，割掉这些敢冒头的。反正最后事情能不能成，还在于我和宋师。” “可你还是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把那小子派到十八战部。”阿大声音冷淡，似乎是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意思，“宋家那边的事情，你筹划已久，我不感兴趣，而且我知道最后一定能成，我只好奇你为什么选择十八战部。” “为什么你认为我一定会别有用心，我就不能只是随便选的吗？”许鸣川看向阿大，后者目光清澈，只是死死盯着他。许鸣川忽然举起双手投降，无奈道：“好吧好吧，还是你了解我，怕了你了。” “正是因为李景原的那个特殊身份，所以我才想将这小子派到十八战部。” 许鸣川脸色不复之前的戏谑，正色道：“整个苍灵府，就只有你我、前线的老巢，知道李景原的特殊身份。至于卫小子身上，躲着那位莲海真人的事情，更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而他们彼此之间，更是完全不知晓其特殊之处。我记得之前你给我的情报上说过，之前这两人曾有过接触，而且好像关系还不错。把卫小子放到十八战部，如果这两个人脾气秉性都投缘，最后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应该……算是好事吧？” 阿大似乎也不确定，所以很快他便复又问道：“那就是说，这只是你的一记闲手，再没有别的什么算计了？” “不然呢？”许鸣川摇头笑了一下后，继续埋头于面前的公文玉简。不过很快，他又抬起头，对着面前那片已经没了阿大身影的空气说道：“我倒也不觉得这是闲手，更可能是什么胜负手，只能说是一记无关紧要的边手。” “但有时候我也在想，这种小算计肯定无关紧要，就算有一百次一千次，也影响不了什么。可若是再多个十倍百倍，又会如何？” 许鸣川忽然显得有些悲伤。 “那是不是，就不会有当年的那场云莽天灾了？” 第一百零三章 军营 不管是之前的几年做苦力，还是后来作为狩妖者，卫易都曾到过前线补给基地。不过之前他到补给基地的时候，肯定只是在基地外围晃悠，并不能真正进入军营当中。 所以要说进入军营内部，这还真是头一遭。 下了云梭之后，卫易一眼就看见，前来接他的十八战部修士。领头的也是个熟人，正是之前和卫易打过交道的军需官魏宏。 “大人目前正在开会，所以不能亲自前来，只能让我过来代劳。估计要等到晚饭的时候，才能过来见您。” 魏宏一见面，便对卫易解释起来。卫易倒是也不在意此事，能让魏宏过来，已经说明人家挺重视他了。卫易还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资格让李景原放下所有手头上的急事，特意过来接他。这里是前线战部，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而且每一件都事关生死，绝不像后方那么轻松。 走在这座军营内，卫易能明显感觉到和其他战部的不同。卫易以往也见过别的战部战修，之前他和老池他们狩妖的时候，落脚的那座补给基地，还是苍灵府境内仅有的三座甲字头战部的补给基地。可是那里的战修，修为战力什么的，或许比这里的战修要高。但要论军纪之严明，好像远不如这里。 穿过小半座军营，卫易被军需官魏宏带到了一片战部营房，最后分配给他一个房间。这里自然比不上卫易在内城边上的那座宅子，甚至称得上是简陋。但卫易还是敏锐的注意到，分给他的这个房间，已经比绝大多数战修的房间要好很多了。 “此事还要卫师多多体谅，实在抱歉。这里是军营，这次卫师又是以城主府外派修士的身份，我们也必须得按战部内的细则来。” 对于魏宏的歉意，卫易再次摆了摆手，说道：“这里是战部，我当然知道轻重。再说了，比起我当年做苦力的时候，这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了。” “那……卫师一路劳顿，且先休息。晚饭的时候，大人应该会结束会议，到时候就能过来了。卫师若是喜欢，也可以随意在营地内走走。” 魏宏解释过一些简单的战部条令之后，便不再打扰卫易。留下一名化灵期的中年战修作为卫易的警卫后，带着其他人径直离开。 这支战部，还真是和其他战部有挺大区别的。 这一次卫易来十八战部，明面上的身份，是以城主府的外派三级执事。他这一路行来，对于这支战部的所闻所见，与其他战部大为不同。别的不说，卫易之前狩妖的时候，所在的那座甲字补给基地的战修，若论战部平均修为，肯定要远胜十八战部。但若是要论战部细节，以及战部法令之严，却要远逊于此。 “一支战部有无森严法令，完全是两个概念。战部之所以强大，就在于战阵和指挥。一支编制完整的乙字战部，结成战阵后应该是能够正面硬撼周天境修者的。但战部的指挥者，能不能对这支战部如臂驱使，这就要依赖于有无法令。这个小家伙，似乎比我想象的更优秀。最多五年，等这支战部的平均修为，再提高两个档次，绝对有资格升品成为一支甲字战部。” 升品为一支甲字战部？！ 素的这个评价，却是再次让卫易大为惊讶。他可是知道，一支甲字战部，那可是需要有斩杀七阶以上妖族的实力。卫易之前见过的那支甲字战部，虽然军纪远不如李景原这支战部。可要说平均修为，那就远不是李景原这边能比的。苍灵府内的三支甲字头战部，基本上都需要化灵期的修为，才能够进入。而李景原这边，大部分还都是炼气期的修士，化灵期和炼气期的比例，卫易估计连二比一都不到。 反正也是无事，整个下午，卫易便开始在军营内四处转了起来。以他的身份，除了一些战部重地之外，倒也畅通无阻。而这次闲逛，让卫易对这支战部的了解更多了许多。因为留川河前线这边没有灵脉，甚至于绝大多数灵气，都被那座万木森罗大阵吸取。这就使得战部修士想要修行，只能退回到苍灵府内，找一些拥有灵脉的地方修行。而在补给基地这边，战修们更多的修行，是关于战阵和神通的演练。卫易亲眼见到，近二十名战修组成战阵后，凝结出一尊通体雪白的灵力巨人。这些战修修为一般，二十名战修内，不过只有六名化灵期，还都是化灵初期，只有一名化灵三重天的修者。但最终凝聚出的这尊巨人像，威压却已经接近化灵后期。比之于之前那位玉山派首徒所化的云雾巨人，也不遑多让。 也就是说，单凭这二十人，就已经足以在战场上和那位玉山派首徒一战了。 这大概就是战部的特殊性了。 当然，这种威能，也不是随意就能得来的。凝结出这尊雪白巨人的战阵，这二十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操练纯熟。仅仅坚持了不足二十个呼吸的时间后，便轰然溃散。然后卫易便看到那名化灵三重天的领头战修，开始严厉斥责其中一名炼气期修士，显然是这次战阵溃散，正是因为此人的失误。 战部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能够结成战阵。 这还仅仅只是一支实力不错的乙字战部，若是那些甲字战部全力一战，又该是何等威势呢？ 如果……自家的狩妖团，也能掌握一种战阵，像战部这样，那是不是也能实力大增呢？ 然而卫易刚刚提出这个想法后，便被素毫不留情的掐灭了。 “以你现在的实力和地位，还不足以拥有一支战部。就算老娘能给你一份战阵，你身边难道有合适的战将？就算你有，你知不知道养一支战部要花多少钱？战部靠战阵能够实力大增是不假，可你以为这战阵训练难道就那么容易？除了出色的战将以外，还需要大量的资源。哪怕是养一支最普通的丁字头级别的战部，把你卖了之后再在后面添个零，也远远不够。再说要是你名下有一支战部的话，你以后在那些周天境的眼里，可就不是一个年轻天才而已了，你就等着被他们算计吧！” 素的答案，让卫易打了个冷颤，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个念头。要是被那几位周天境的存在算计，凭他这点本事，肯定最后连渣都不剩了。 临近黄昏，卫易已经将整座军营都转了一圈之后，终于看到了一脸疲倦相的李景原。 “实在不好意思，最近战部在谋划一座沦陷区内的门派遗址，三天后就要出发，需要布置的事情很多。这次去城主府请人过来帮忙，也是因为此事。不过我可没想到，府主大人竟然会派你来！” 一见面，李景原便开始致歉，为之前没能亲自去接卫易而感到遗憾。卫易也连忙婉谢，显示出足够的尊重。 “咱们边吃边谈，实在抱歉。我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能陪陪小卫兄弟你。待会儿我还有几个作战会议，要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李景原倒也不似作伪，一边拉着卫易朝战部食堂那边走，一边苦笑着解释。不过很快，他就忽然又转过头，无奈道：“还有一件事，本来小卫你难得过来一趟，老哥我说什么也该请你痛痛快快喝顿酒才是。不过现在是临战之前，这里又是军营。军营内禁止饮酒，这是我当初自己订下的规矩，总不好自己再违背。这件事，倒是要请小卫兄弟你见谅了。这顿酒攒着，等回头这次行动结束，我再设酒赔罪吧！” “我这次过来，本来就是以城主府外派修士的身份过来，当然要遵从战部的规矩。而且李大哥你大概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我这次过来，本就是有点逃难来你这躲灾的意味，倒是小弟我，回头应该向李大哥致谢才是。” “哈哈！反正……别的不说，既然小卫兄弟你来了我这军营，你的安全，肯定不是问题。” 李景原倒也没有正面说破，只是大笑了两声。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说多了反而不美。倒是这一声大笑，把所有意思都表达了。 来到战部的食堂，李景原只是端来两份寻常吃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不过就是这两份寻常吃食，又让卫易深感不同。 第一，战部食堂里的东西，都算不上特别好吃，但却无一例外，都是那种灵气充足的灵食。像战部这种存在，永远不缺这种食材。而且这种灵气充沛的灵食，也最适合那些经过苦修之后，灵力几乎耗尽的战部修士。吃饭的时间，也能让他们回复灵力，这也算是节省修行时间了。 第二，则是李景原本身。卫易很细心的发现，整个食堂内，好像所有饭食，都是一样的。就算李景原这位战部统领，也没有开小灶的意思。这让卫易更是刮目相看。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城主府或者那些大门派，肯定是截然相反。身居高位者，巴不得占据更好更舒服的资源，来显示出和底层修士的差别。 “这其实也没什么太深的道理，战部不同于门派或者城主府之类的地方。战部内部需要严格划分出品级，低品级修者必须完全服从高品级修者的命令。但是同时，又需要从其他方面缓解这种高低品级战修之间的矛盾，需要他们相互理解。吃饭如厕这些事，看似很小，但实际上里面的门道很多。比如说眼下，其他人看到我这个战部统领，都和他们吃一样的饭菜，心里便会有一种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日积月累下来，就会成为对战部的强烈归属感，一点一点增强战部的战力。” 李景原说这些的时候，自然是以神识传音，不可能让旁边的战修听见，他继续说道：“说白了，到了战场上，每一个战修都需要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其他人。如果心里有怨恨，难免就会有背后捅刀子的可能。这在其他地方或许不那么严重，但若是在战部内，尤其是在战场上，那就很有可能导致战部的彻底失败，甚至全军覆灭。我想小卫你应该也有感受。你在城主府那边，应该也感受过同僚之间的算计。人少了靠情分，人多了靠制度。想统辖一个几千人的战部，让所有人都服气，更要敢为之死战，在关键时候敢把自己的背后交出来，那就难了。” 卫易连连点头。刚刚李景原的这番话，显然让他受益匪浅。 有些道理，或许并不复杂，但要想总结出来，那就只能需要日积月累的经验才行。 李景原的这番长篇大论，对于卫易来说，非但不枯燥，而且感同身受。人少了靠情分，人多了靠制度。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里面的道理却很深。就像当初卫易和老池他们组成狩妖队的时候，彼此之所以敢把背后交给对方，就是因为彼此之间情分足够，都是生死弟兄。可当这支不足十人的狩妖队，变成一支几千人的战部，再靠感情就不可能了。就连如今刚刚扩建到百余人的狩妖团，那些狩妖者之间，彼此可能都有一些私怨。想把他们凝成一股绳，甚至做到如臂驱使，那可就只能靠制度了。 “在你这次来之前，府主大人曾经给我发来过详细的指令，事情的经过，我也大致都知道。” 李景原忽然话题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 “不是老哥我说你，你小子可以啊！说一说，怎么把那位宋家明珠拐到手的？交流交流经验！老哥我如今可还打着光棍呢！你小子可倒好。那天秘境开启的时候，我就感觉那位宋家女子对你关系特殊，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府主大人都要亲自为你们订婚了？你小子是发达了！以后在这苍灵府，有府主大人和宋家老祖宗这两尊大佬罩着，以后说不定还得你罩着老哥我了……” 李景原说起此话的时候，竟带了一丝酸意。卫易只能无奈笑笑，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这个自身修行和战将天分两方面，具是有所成就的的李景原，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也正好，这次咱们谋划的，是一处门派的遗迹。那处门派当年出过周天境，而且门派内的几处密库，应该也都完好。这次咱们过去，要是能得到什么好东西，小卫你直接挑一件，就算老哥我提前送你的贺礼了！” 第一百零四章 晶炮之威（上） 接下来的三天里，整座军营都忙得热火朝天，唯有卫易这么一个闲人。 以李景原的性格，在一次重要军事行动之前，当然要做下万全的准备才行。有这样一位主帅，战部内自然是上行下效。所以在这几天当中，不单单是李景原，就连管理军需的魏宏，卫易也一样不曾再见过。 如果不是每日食堂开餐的时候，都有专门的军士给他送来饭食，恐怕卫易自己都要怀疑，人家是不是已经把他给忘了。 如此，卫易每天能做的事情，也就只剩下看那些军士们忙来忙去。他这会儿根本就不能走出军营，天晓得三大门派的人为了阻止宋家倒向城主府，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来。但在军营内，卫易又完全无事可做。在李景原没有给他分配任何任务之前，就算他主动上前，想帮一些军士完成工作，人家也会以军令二字主动拒绝。 到最后，卫易也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直到第三天黄昏，整整十六艘云梭及物资，全都被准备妥当。 “之前在狩妖队的时候，准备后勤这一块，就是老池他们负责。后来狩妖队扩建成狩妖团，我也没有管过。没想到后勤准备这一块，竟然这么麻烦！” 亲眼瞧着这三天所有战部军士的准备，卫易也是大开眼界。那可是整整十六艘云梭！还都是战部使用的重型制式云梭，每一艘满载都是五百人。除了客舱上装满了战部修士以外，所有底层货仓，都被各种物资填的满满登登。 各种一次性法宝、灵符、丹药，甚至还有二十门晶炮，和整整一个云梭货仓的灵晶！ 老天！单单是这些物资，按素的估计，就足够三名以上的炼气期修士，一口气修行到化灵期圆满了。 “你现在应该稍稍明白，为什么老娘之前说的你养不起战部了吧？” “当然，这也是这支战部特殊些的原因。一般的乙字战部，也没这么阔绰。而且这次行动，还是一次远距离奔袭行动，难免在物资上就要准备的更充足些。要是一般的战斗，大都会有专门的修士负责补给这一块。” “若是按照咸安城保和院的那些策略，留川河前线这边，一支乙字战部的日常补给，应该占据苍灵府这种小府四分之一的税收。也就是说，抛去最开始组建战部的天价费用不算，就算日常养护，凭苍灵府一府之力，最多也就只能养得起三个乙字头战部，或者是三分之二个甲字头战部。” “所有啊，坊间所说这条留川河防线，是咸安城倾尽了半个修炼界的家底，才最终打造而成，这句话倒也不算错。” “当然，像这支战部资源这么充足的，还是很少见的。按老娘的估计，他们的日常开销里，应该只有一半来源于保和院的军费拨款。剩下那一半，应该就是这个年轻统领自己生财有术了。” “……” 对于战部，虽然素自称了解不多，可是比起卫易来，明显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三天下来，每当卫易有看不明白的地方，素都会替他解答，也算是让他大涨见识。 等到所有物资都准备停当，此次参与行动的战部军士，开始陆续登上云梭。一般来说，留川河防线的乙字战部，满编可以给到一万人的编制。不过李景原的这支战部，肯定是严重超编了。卫易这两天围着军营转了无数圈，大致能估算的出，整个十八战部的战修数目，应该在一万三千人左右。而战部内超出的这部分编制，咸安城方面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继续增加编制补给肯定是别想了，只能指望着战部自己解决。不过人多肯定是好事，比如眼下，李景原战部派出了整整八千战修后，营地内仍有余力，至少留有五千战修，足以维持他们这一段防线的日常运转。 在战修们登上云梭的同时，便有人来请卫易登船。卫易所在的云梭，正是这十六艘云梭里的旗舰，也就是李景原所在的那艘云梭。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以后，云梭终于缓缓起飞。 十六艘重型云梭同时起飞，这种场景，极为壮观。 卫易在李景原的那艘旗舰云梭上，通过窗子，俯瞰着整个补给基地越来越小。十六艘云梭，以李景原的这艘旗舰为首，在空中形成了一个菱形。等到穿过那道被整个修真界依仗的万木森罗大阵后，这十六艘云梭开始骤然加速，但是队形却半点不乱，眨眼就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 比起平时用来运载狩妖者的那些运输云梭，此刻李景原战部所使用的这些重型云梭，方方面面都要胜过太多。 “这几天也一直在忙，直到现在，才能抽出功夫和小卫你好好聊聊，实在是很无奈啊！” 云梭度过留川河后，速度逐渐趋于平稳。到了这个时候，李景原总算是显得稍稍轻松了一些。将云梭的指挥权交给副官后，走到卫易旁边，掏出两个橙黄色的灵果，递给卫易一个，自己吃下一个。 灵果入口后味道极美，灵气更是充裕至极。 “这十六艘云梭，当初还是我从界城那边过来的时候，花了好大的人情，才托人分下来的，算是我这个嫁到战部的上门女婿，所携带的全部嫁妆了。可惜这十六艘云梭，都只是两江本地的那个千羽门制造的。当然，千羽门本身在云梭制造这一块，也算得上出彩。而且我这十六艘云梭，也远谈不上他们手头上最好的型号。不过我有时候还是不知足的在想，要是能弄来十六艘原岭曹家所造的云梭，那该多好？” 李景原一边咬着果子，一边忽然转过头，笑道：“当然，这也就是玩笑话。曹家每年所产的云梭是不少，可是七成以上都是留下自用的。就算侥幸能分一些到咱们这边，肯定也轮不到我头上。” 卫易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云梭在本质上，也算是灵晶法宝的一种，而且算是最大型的灵晶法宝之一。众所周知，天底下要论玩灵晶法宝，那原陵曹家绝对是祖宗里面的祖宗。作为八大修行圣地里面，唯一一个以家族形式存在的圣地，当年那位曹家的那位吉祥仙尊，便是以灵晶法宝一道成仙的。而从曹家手里流出来的灵晶法宝，也无一例外，都是灵晶法宝当中的晶品。 弄不来曹家制造的重型云梭，卫易一点也不奇怪。整个苍灵府有没有这种东西，都还不好说。他更在乎的，还是李景原之前，带来了十六艘云梭嫁妆的说法。 云梭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天价。更别说这种专门改造过，战力极其强大的重型云梭了。那价格估计已经到了卫易难以想象的高度。但是李景原却说，能一口气带了十六艘过来。这十六艘重型云梭，固然是拨给战部，不是属于他一人。但这也足够说明，李景原的背景来历，到底是多么的深不可测了。 关于李景原的身份，卫易是一直十分好奇，但却又无从得知。 “李大哥实在是好手段，我听说当初李大哥到任之前，十八战部在诸多乙字战部当中，战力排名原本垫底。直到李大哥来了以后，几年的时间，就把十八战部带到今天这个地步。这种手段，反正小弟我是做不来啊！” 卫易由衷感慨，他这话虽然有恭维的成分，但却也是事实。 “这话……哎……” 不知道是不是被卫易提起了伤心事，李景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当初老哥我要是没这十六艘云梭，还真不可能那么快翻身。你是不知道，我刚来十八战部那会儿，战部穷的跟什么似的。满编一万人的编制，竟然只有七千人在籍。都说头三脚难踢，我刚过来那会儿，其实也差不过。内部战修懈怠，前线战事也远比现在吃紧。所以我刚开始的时候啊，先是提走一批懈怠的，留下一批相对的精锐。然后就凭着这十六艘云梭，带着他们进沦陷区去翻那些遗迹去。你还别说，我运气还真不错。有一次……” 说起往事的李景原，脸色渐渐开朗了起来，话也多了许多。 这样的李景原，和之前那个指挥战部的时候，冷静的不像一个人的李景原，完全不似一体。可要说在卫易看来，却还是此刻的李景原，让人觉得更舒服一点。 有一种人，好像生来就极具人格魅力，让人心生敬佩，能够轻易在身边凝聚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云梭队伍借助着夜色，在沦陷区的天空中急速飞过。而在云梭上，李景原则是和卫易两人，站在窗子边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闲聊。李景原聊起当初带战部征伐的种种不易，卫易则偶尔说一些自己当初做苦力和后面做狩妖者的趣事，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听。两人都对对方的故事十分感兴趣，所以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咚！” “咚咚！” 然而云梭队伍进入沦陷区数个时辰后，李景原和卫易两人正聊得十分起劲的时候，脚下的云梭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震动。 “大人，咱们遇上了一个银钩雨雁的兽群。在先前咱们的情报里，这个兽群应该在三百里以外。” 发生震动后，李景原很快回到云梭指挥舱，卫易也跟着前往。回到指挥舱内，不等李景原问话，一个年轻的战部参谋便主动上前，和李景原汇报眼下的情况。 “根据已有情报，这个银钩雨雁的妖群中，并无七阶以上的存在，但是六阶以上的头雁有七只，五阶以上妖雁过百。整个妖群的规模，应该在五万左右。其中四阶及以上妖雁，应该占到总数的一成五。” 麻烦大了！ 听到这名参谋的汇报，连卫易这个外行人，都不禁脸色骤变。 他很清楚，刚刚年轻参谋所说的这些情报，到底意味着什么。 银钩雨雁，成年可达三阶，水属性妖兽，喜群居。在沦陷区，这种群居的妖兽，从来都是狩妖者们最觉得棘手的存在。上万的银钩雨雁群啊！这数目已经完全一场兽潮，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啊！ 面对这种规模和实力的妖兽群，就算周天境的存在，也会觉得棘手。如果是化灵期巅峰的修者，比如那位享誉苍灵府的文铁散人，亦或者那位百灵房里主事的韩婆婆，哪怕自身战力在怎么不俗，一旦陷入苦战，陷入兽潮的包围当中，恐怕也是个死字！ 然而下一刻，李景原的一句话，就不只是让卫易脸色变化，而是近乎惨白了。 “我记得，在这个银钩雨雁附近，好像还有两个妖兽群，其中一个还有七阶的妖兽吧？” 拥有七阶妖兽的兽群？！ 卫易一阵头大。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之前对于这次跟随战部的行动，好像太过乐观了。战部实力不俗，足以在周天境的存在面前，保护他的安全，这当然不假。可是这种实力的战部，精心准备的很久的行动，好像也不会是什么太简单的事情才对吧！ “这个银钩雨雁群，麻烦倒是不算太大。不过要是此刻咱们跟它们开始正面厮杀，很容易会被旁边那个妖兽群注意到。到时候要是两相夹击，咱们才会是真的有麻烦。” 李景原略微思索，便下令道：“准备旗舰晶炮，通知后面的云梭，要跟紧咱们，不要跟它们缠斗。所有晶炮开启到最大威能，不要吝啬灵晶，我们能争取到十息时间。十息的时间，必须穿过这个雁群，不然我们就只能原地降落，准备阵地战。” 李景原开始布置后，指挥舱内的所有战修，瞬间开始行动了起来。唯有卫易，呆呆的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过，在他发呆的功夫，仅仅不到五十息之后，脚下云梭的震动便开始变得剧烈起来。 显然，他们已经接近兽群，并且有银钩雨雁开始悍不畏死的撞击云梭。 以云梭的坚固程度，一只两只当然无惧，但若是成百上千只一起冲撞过来，一定会骤然减速，然后陷入兽潮当中。 “开炮！” 但是，就在下一刻，随着李景原一声令下，透过云梭指挥舱的窗子，卫易只见到有一道蓝光自云梭底部激射而出。 蓝光轰出后，初时只有碗口大小，然后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雪小剑，形成一股方圆百丈的淡蓝色洪流，如同汹涌的留川河河水一样，直接打穿了兽群！ 第一百零五章 晶炮之威（下 ） 淡蓝色的洪流，就如同一把篦子，将云梭前方的天空清理的干干净净，像是被洗过一样。 而那原本汹涌的银钩雪雁群，这一刻却仿佛失声了一样，整个兽群都停滞了。 “趁现在，马上冲过去！” 然而云梭内部，修者们却是一刻都不敢怠慢。所有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竭尽全力，想要让云梭的速度更快一些。 而在这些修者的操纵下，十六艘云梭也如同一支利箭，眨眼间便穿过了这个缺口。而在云梭通过期间，那些银钩雪雁明显也开始反应过来，纷纷朝通道这边飞来。不过后面的十几艘云梭，上面的晶炮可也早就都填充完毕。所以就算这些银钩雪雁悍不畏死，不惜性命的打算堵住这个缺口，却依然难以突破那些云梭主炮的压制。 旗舰之外的那十五艘云梭，虽然主炮威力不如李景原这边，但用来压制那些低阶的炮灰妖雁，却是绰绰有余了。 二十个呼吸后，云梭队伍终于全部冲出了雁群的范围。 “三息内变为甲四队形，旗舰云梭殿后，务必快速甩掉雁群。” 在李景原的命令下，整个云梭队伍迅速变换阵型。之前卫易他们这艘云梭，原本位于最前方，变队之后却直接落到了最后。 不过接下来，卫易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阵型的用意。 “轰轰轰！” 作为整个战部装备最精良的旗舰，李景原的这艘座驾，不但装备了威力最大的一尊主炮，还有几尊威能小些的副炮。当然，这个威能稍小，也就只是相对于最开始那一炮。这些晶炮，并未对准身后那些庞大的低阶妖雁群，而是对准了紧紧追在旗舰后面的那些五阶以上的高阶银钩雪雁。 不过遗憾的是，这些银钩雪雁，本就以速度见长。而晶炮轰出之后，并不能大幅度的改变方向。所有绝大多数的晶炮打出去以后，除了减缓那些高阶银钩雪雁的追逐速度，只有寥寥几炮建功，还只是重伤并未真的打死。 不过，有这些晶炮稍稍阻拦一下，也就够了。云梭的速度，比不过五阶以上的银钩雪雁，但却比四阶和四阶一下的普通银钩雪雁要快得多。两百息之后，旗舰云梭后面就已经看不到那些低阶的银钩雪雁，只有近百只五阶六阶的高阶银钩雪雁，还在不断追逐，并且有渐渐超过云梭队伍的迹象。 等云梭又继续前进了一炷香的时间后，身后还能跟着的，就只剩下寥寥几只六阶的银钩雪雁了。 “十四曲准备，化灵期以上战修出梭，所有云梭原地包抄，务必在三十息内解决这几只银钩雪雁。” 随着李景原命令下达，整个云梭队伍开始减速，并且在短短十息内停了下来。紧接着，所有云梭开始调头，从四面八方开始围住这几只高阶妖雁。同时有近百位战修，从一艘云梭上飞出，在半空中结成战阵。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 这几只六阶银钩雪雁，自身战力极为不俗，其中有一只头雁，在素的感知中更是到了六阶巅峰的程度。可是面对战部的合力绞杀，这些妖雁仅仅坚持了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便被淹没在一片神通光芒当中。 十五息之后，这些战修开始退回云梭，同时有人将死掉的妖雁尸身拖回云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比李景原规定的时间，还要短了许多。 直到此时，云梭队伍后才再次隐隐传来雁群的声音。不过这时战斗已经结束，李景原也没有继续绞杀这些妖雁的念头。在这支雁群再次出现之前，十六艘云梭已经再次结成队伍，继续全速朝前遁去。 …… 哪怕亲身待在指挥舱内，亲眼目睹了整场战斗，卫易依然不敢相信。 那可是一支足以让周天境修者都棘手的妖兽群啊！还是银钩雨雁这种会飞的妖兽！怎么可能在短短一炷香之内，就被解决了？而且整场战斗，十八战部除了最后短兵相接的时候，有几名化灵期修士轻伤外，基本可以算是毫无伤亡！ 卫易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直到现在，卫易还沉浸在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炮当中。那一炮，直接将整个雁群打穿。单以威能而言，已经远不是化灵期修士的神通能够比拟的。迄今为止，卫易虽然已经见过好几位周天境的存在。但是真正见到周天境出手，还仅仅之前遇到素的时候，见到那两位周天境动手。 如今卫易已经知道，当初动手的两名周天境，正是那位麦芒宗宗主赵新诚，和那位府军大统领。在卫易看来，刚刚那一炮的威能，已经不输给两人当时的全力出手了。 “这回你应该相信，老娘先前跟说的话了吧？”在卫易发呆的功夫，素则在识海中说道：“在战部面前，个人勇武除非真的是特别高，能够达到老娘巅峰时期的战力，甚至更高一些到了返虚期。否则的话，正面面对海量战部，就是被屠戮的命。” 卫易深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果说，之前那场秘境轮战，让卫易见识了苍灵府内的那些顶尖年轻天才，都是什么水准。那么今天这一战，毫无疑问，让卫易深刻明白了前线战部的恐怖。 比起个人勇武，果然还是战部更加的……恐怖如斯啊！ 按照大离军制，凡常规戍守战部，皆按甲乙丙丁四字划分。划分这四个等级的标准，便是以战部的战力来判定。一般来说，能够正面抗衡周天境修者或者七阶以上妖兽，才能够被评定为乙字战部。而当一个乙字战部，拥有能够击杀一名周天境存在的战力时，才会被评为甲字战部。 这个评判标准，卫易过去并不是十分赞同。 在他看来，实力这东西，本来就是很难用数字计算的东西。要知道，就连单个修者之间的战斗，除非真的是在修为上有压倒性的优势，比如周天境对化灵期之类，剩下的就算修为有高低不同，但真正动手，修为弱的一方，也未必就一定会输。这个道理拿到战部也一样适用，在真正的战场上，从来都是瞬息万变。修者之间会因为灵根属性或者功法神通而相互克制，战部之间亦是此理。 但是看到今天这一战后，卫易却渐渐明白，自己之前错在了哪里。 “你之前的看法，倒也不能算是错。不过你也要知道，正面抗衡和击杀，完全是两个概念。” “正面抗衡，可以是依托一座坚固的防线，也可以是在沦陷区内野战。这两者之间，后者显然更难。而前者的难度，则往往取决于所在防线的坚固程度。如果是依托这种万木森罗大阵，那无疑就要轻松太多了。而如果是在沦陷区进行野战的话，别的不说，单单是那些七阶妖兽的速度，就够让很多乙字战部喝一壶的。那些七阶以上的妖族，可不会给你的战部晶炮做靶子。如果是某些特别以速度见长的妖族，甚至可以完全避免正面交锋，一步步的慢慢磨死一直弱一点的乙字战部。” “至于击杀，更是此理。除了当初强攻留川河防线的时候，那些高阶妖族没办法退却。平时若是在沦陷区遇上了，打不过大不了一击远遁就是了。如果想要正面击杀一头七阶妖族，那这只战部不但要能追的上，自身实力估计也足以正面抗衡八阶妖兽了。” “不过若是面对大规模的兽潮冲击，或者是达到一定数量以上的修者战斗，高手的作用还是远不如战部。当然，要是像老娘当年巅峰时期的修为战力，或者更进一步到了返虚期，那另当别论。不过那种水平，一般也极少会亲自下场。” …… 这一场遭遇战，对于卫易来说，或许算是有惊无险。但对于李景原这个战部主官而言，恐怕就是既无惊也无险了。 卫易能明显感觉的出来，先前战斗的时候，李景原身上的那种平静无波。这种心态，只有经历了无数战斗之后，才会慢慢培养出来。 也许，这位年轻有为的战部统领，背里曾经经历过无数他难以想象的恶战吧。 在经历过最开始的这场遭遇战后，卫易对于战部的强横实力，终于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他甚至怀疑，只要他身处战部当中，就算三大门派的周天境，亲自来找他的麻烦，也未必能够成功。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卫易虽然身处云梭内，路上还遭遇了好几波妖兽的袭击，但卫易依旧睡得踏实。到后来，甚至有点盼着能够遭遇妖兽群，多看两次战部出手了。 重型云梭，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重字，可速度却远比普通的运输云梭更快。连续飞行了数日后，已经极为深入沦陷区了。 “这一路过来，我看好像还算挺顺利的啊？可是有几场战斗，明明都已经歼灭了最强的一部分妖兽，为什么不索性直接把那几个兽群给灭了？不是能多赚很多？” “我何尝不想一路推过来？可你想没想过，这么大一个战部，每次出动作战，需要花费多少灵晶，多少丹药？就比如说那些晶炮，你肯定不知道轰出一炮需要多少钱。这东西倒是和做生意很像，说到底，还是得算成本。” 没有遭遇妖兽的时候，云梭上的气氛就还算轻松，李景原也能多和卫易聊聊天。对于卫易的问题，李景原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开诚布公的解释起来。 “如果是一支狩妖团，将一个兽群打的半残以后，肯定是直接将这个兽群歼灭，更符合他们的利益。但是战部不一样。咱们这一趟出来，最大的目标可不是为了清缴兽群，而是为了那处遗迹。如果在路上消耗了太多的补给，接下来咱们可就没法子打了。” 卫易咬着嘴里那个橙黄色的果子，脑子里开始飞速运转起来，盘算起其中的得失。身处战部内，任何人不得饮酒，这是李景原定下的铁律，连他自己都不能违背。没法喝酒，李景原平时就只能用这种特殊的果子来替代。这几天下来，卫易倒是也喜欢上了这种果子。 打仗，尤其是这种动用战部的战斗，说到底，打的就是一个钱字。 战部的实力，除了严明的军纪、战修之间的战阵以及战部的平均修为以外，装备的好坏，也是直接影响了战部水平的重要原因之一。 卫易甚至在想，如果像李景原所在的这艘云梭上的主炮，弄上个一万门，来个万炮齐射。那威能之大，估计就算那些低阶妖兽再多，肯定也是扛不住的。不过他也明白，这种念头，注定只是幻想。因为按照素的观察，那门主炮的品阶，绝对已经达到了七阶。一万门七阶主炮齐射，就是把苍灵府内的三大门派全都卖了，也不够一轮齐射的。 …… 除了最开始的那场遭遇战，稍显激烈外，剩下的几次战斗，了不起也就是有几头不长眼的六阶妖兽出来找麻烦。在战部面前，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在连续飞行了整整八天之后，云梭队伍终于快要接近此行的目的地。 而随着行程越发深入，卫易也能明显感觉到，云梭内的气氛，也比最开始的时候要严肃了许多。 因为深入到这里以后，附近的妖兽实力，已经远不是留川河沿岸的那些普通妖兽群能比。很多大型妖兽群里，都有着七阶妖兽坐镇。 就算战部的实力再强，总归还是乙字战部，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最终，十六艘云梭，在一片平原上稳稳降落。整整十六艘云梭，降落的动静自然大的惊人，很容易的就引来附近一些低阶妖兽的攻击。不过在战部出动一些战修绞杀之后，这些小股兽群，就如同衣服上的灰尘一样，轻轻一弹便抖掉了。 距离这里，不足五十里以外，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虽然还远比不上苍灵城那般大，但占地三十里方圆以上，肯定还是有的。 “这座重远城，是当年重远派的遗址。重远派在云莽天灾之前，有着周天境强者坐镇，算是一个很大的门派了。在我们之前搜集的情报上，眼下这座重远城里，很有可能有七阶妖兽存在。”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硬仗。” 第一百零六章 战阵 五十里的距离，对于战部的而言，只能算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如果真如情报上所言，这座遗址内存在着等同于周天境存在的七阶妖兽，那么这五十里的距离，最多只够战部在这头大妖偷袭的时候，勉强能够反映的过来。 按照修真界的规矩，只有七阶以上的妖兽，方可称之为大妖。 十六艘云梭落地之后，再次让卫易大开眼界。几乎都没用李景原下达命令，那些战修便开始自行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原地布防。这一刻，卫易才算明白，几艘云梭里装载的那些他根本就看不懂用处的玩意儿，原来是用在这里的。 以十六艘战部为节点，战部里那些精通阵法禁制的修者，几乎在半个时辰内，就建造成了一座小型的要塞。而后更让卫易惊讶的是，这里地下竟然还恰好有一条品质不错的四阶火脉。在布置这座防御要塞之前，还有专人将这条火脉抽取上来，和整个防御大阵融为一体，让大阵的防御力顿时倍增。 这种手段，实在让卫易叹为观止。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可是一支乙字战部，而且是一支能让老娘都觉得挺出彩的乙字战部。连你麾下一支小小的狩妖团里，都有擅长不同神通的狩妖者，还有医师和阵修。在战部当中，当然也存在这些修者，而且分类只会比你那支小破狩妖团更加细致。” 不知道素是不是有意的，在见识到李景原战部的强大之后，每次提起商行的狩妖团，素总会这么很鄙视的打击卫易。卫易当然知道，素说的也是实话。但他还是坚定的认为，狩妖团就算再小，也是自己的好。 不过在见识了战部的强大之后，卫易还是觉得，等这次回去风平浪静之后，怎么也要给狩妖团换上一些更强的装备。战部或者战阵这种东西，他虽然玩不起，可是给麾下的狩妖者换一批更好的法宝，让他们实力更强一些，他总还是能做到的。 这座小型的要塞，从开始到成型成型，并且连接上地下那条火脉，只花了半个时辰。但后面修补那些细节，却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所有不参与要塞构建的战修，几乎全部在要塞外面防守，生怕遗迹内的妖兽，会在他们布置要塞这期间过来袭击。不过幸运的是，除了一些小股妖兽不长眼，被外面的战修们轻易绞杀外，倒也没有遇到大股妖兽过来冲击。 从李景原口中，卫易得知，这已经是他们计划当中，可能面对的最好结果了。 攻略一座可能拥有七阶妖兽坐镇的门派遗迹，这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按照之前李景原战部的计划，这场战斗，很可能持续至少两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他们除了要面对那头随时可能出手的七阶妖兽外，更需要面对无数低阶妖兽的冲击。像这种遗迹，布置一座小型要塞，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跟妖兽们打阵地战，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直接带着人冲进妖兽老巢，哪怕战部的实力再强，估计也有覆灭的危险。 “这座要塞，从选址到设计再到实地建造，其实战部是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最终完成的。不然的话，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在这座营地的下面，恰好就有这么一条四阶火脉？” 自从云梭落地之后，因为需要指挥战部，卫易就再也看不到李景原了。卫易又成了整个战部里唯一的闲人，只能在这座微型要塞里闲逛。遇到看不到的地方，也只能向素请教。 “我有个问题。像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布置要塞，就不担心会引起附近其他大妖的注意吗？” 卫易问道：“我记得在地图上，这附近可是有好几个疑似存在七阶大妖的妖巢。就算对这座重远城里的妖兽，他们有所准备。可这附近最近的一座大妖巢穴，据此不过只有三百里。万一要是这座大妖巢穴也过来袭击，战部不是危险了？” “傻小子，连你都能想到，你觉得那些负责制定作战计划的前线高层，会想不到？” 素解释道：“这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一来这些蛮荒妖族之间，彼此也不是那么和睦。妖族本就领地意识强烈，这一点从低阶妖兽到高阶大妖，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同族之间，在领地问题上往往都会起冲突，更别说在这沦陷区内，很多妖兽根本就是异族。蛮荒妖族只是一个统称，妖族内很多妖兽之间的冲突，甚至比它们和修者之前的冲突更大。所以战部过来清缴的时候，附近的大妖非但不会来支援，反倒会乐见其成。巴不得战部把这一带清缴干净。反正修者又带不走这里的领地，等战部离开后，这里不就成了他们的底盘？” “二来，就算偶尔有那么几个聪明的大妖，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可你真觉得，战部这边就没有准备？一支战部在出动作为主攻的同时，附近肯定会有其他战部作为牵制和支援。等到这边战斗起来，就算有大妖从其他方向过来，也一定会遭遇到阻击的。” “这么说来……” 经素这么简单一解释，卫易自然也不难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若是往深了想想，他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通。 “你是不是觉得，这仗很好打？只要战部这么一处一处的清剿过去，总能把整个沦陷区的妖兽杀光？” “对！就是这个意思！” 卫易豁然开朗。正如素所说的，如果按照这个思路下去，对于沦陷区内的妖兽，修者应该是很容易各个击破，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将整个沦陷区收复了才对！ 可是很快，卫易又反应了过来，觉得又好像不太对。如果真是这样，云莽天灾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修者一方为什么还是只能据守在留川河北岸？ “道理是很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很复杂的。真正的战场上，瞬息万变。你永远不知道，旁边那些大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那些大妖真的愿意不惜代价，不惜麾下伤亡的死战呢？那前去阻截的战部多半是拦不下来的。除此之外，低阶妖兽的繁殖能力，也是一个根本没法子解决的问题。就算有无数狩妖者前赴后继，进入沦陷区狩妖。可这些被干掉的妖兽，最多也就只能和那些低阶妖兽的繁衍速度相持平。” “不过说到底，在云莽北部这一带，按照蛮荒妖族的既定策略，就是一座泥潭，一座专门用于修者和妖族厮杀的战场。当年的云莽天灾，虽然一口气席卷了整个云莽，可实际上，对于蛮荒妖族的损失同样很大。妖族攒了几百年的家底，基本上都在这一役打光了。而且要真比较起整个修真界和蛮荒妖族的实力，妖族还是远逊于咱们修者的。所以在云莽北部这片地区，战部敢于这么直接大规模开进来，直接和一头大妖开战，也就不稀奇了。” “但要是再深入一些，进入当年云莽中部地区以后，那就不能这么打了。沦陷区内，越往深处妖族实力越强。到了那里，要么只能出动周天境的高手，用突然袭击的法子对高阶妖族进行斩首。要么就只能出动大股战部，硬碰硬的来一场局部的大规模战役。可要是那样的话，对于修者而言，肯定是不利的。而且那个规模，至少也要派出上百个战部出动，需要牵扯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就算两江界主来了，也得慎重考虑。” 这一趟沦陷区之行，卫易只能算是被迫。不过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却是让他大涨见识。 也许是因为卫易如今身份提高，思考问题的角度，也越来越不同。当素给他解释完这些后，卫易便开始不自觉的以一个高位者的眼光，来看待狩妖这件事。 低阶狩妖者在沦陷区内的作用，其实远不如大规模的战部。但正是这些海量的低阶狩妖者，延缓了妖兽的繁衍速度，降低了留川河防线的压力。而战部这种存在，威力大则大已，但每次出动，需要耗费的钱和资源，也是难以想象的天价。 战部和狩妖者相结合，才是性价比最高的法子。 而从蛮荒妖族的角度来看，万年以来，每次修者有仙人在世的时候，都会是妖族开始损失大量地盘的时候。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当年的云莽天灾。妖族将整个云莽吞下之后，固然伤亡很大，但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消化，迟早能够将整个云莽消化掉。而如今位于沦陷区北部的这些妖族，卫易突然发现，它们的作用，好像更趋进于炮灰！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如今已经有这个见识了？” 对于卫易的猜测，素表示惊讶，但同时也承认了下来。 “妖族内部，也有类似于修者咸安城一样的存在，就是所谓的百族议会。从道理上来讲，修真界内，咸安城地位最高，可以号令天下。而妖族那边，则是百族议会至高无上。如今在云莽北部的这些妖族，低阶妖族不算，四阶以下灵智未开的，连妖族自己都不认同为同族。但高阶妖族，尤其是七阶以上的大妖，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各族族内有志于开疆拓土，建立自己一方基业的狂妄之辈。要么就是犯了什么妖族禁忌，被发配到这边的。对于蛮荒妖族来说，云莽北部这边，就像当初咱们修真界老龙关关外，如今的远东修炼界。都是属于流放之地。” 在这座临时要塞成型之后，远处五十里外的那座重远城，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钉子。在要塞建成后的第二天，开始从城内涌出小股兽潮，冲击这座要塞。 “虽然小卫你是城主府的外派修士，不属于我们战部的战斗序列。但是接下来，战斗时难免的，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暂时给你编入一个小队。不会让你去打什么硬仗，至少可以几天之后，咱们开始进城进行巷战的时候，你的安全能更有保障。当然，这还是得看小卫你的意思。” 对于李景原的建议，卫易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一般来说，像他这种城主府以生产修士外派到战部的，战部这边都会派专人保护。可是不管是李景原还是卫易，都不会只将卫易当成一个不懂战斗的生产修者。况且卫易自己也觉得，与其把自己的安全交给别人保护，还不如直接融入战部，借助战阵的话，自己的安全才是最有保障的。 “可惜你没有太多时间，估计接下来最多三天，咱们就有可能要面对那头七阶大妖。这段时间，也就只够你对最基础的七星战阵稍稍入门。” “未来的两天里，你只需要待在要塞内熟悉战阵。这几位战修，在接下来这段时间会作为你的护卫，这两天的时间里，你们相互熟悉一下，将战阵尽量操练纯熟。” 李景原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几名战修介绍给卫易。 这几名战修，清一色的化灵期修为，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个，更是达到了化灵四重天。 这也足以看出，李景原对卫易安全的重视程度了。 李景原麾下，化灵期的战修数量固然不少。但毕竟还只是乙字战部，战部内炼气期和化灵期的比例，连二比一都不到。那些部曲当中的化灵期，肯定是不可能在战时抽调给卫易的。如果那些化灵期被抽调过来，那他们原本麾下的炼气期就无人可带，战阵也就无法组成，等于让那些炼气期去送死。 至于这六名化灵期战修，很明显，应该是出自李景原的亲卫队。 整个战部内，就数李景原的亲卫队战力最强，平均修为最高。那支亲卫队里面，甚至还有三位化灵九重天的修者。不过这支亲卫队强则强已，人数却只有百余人。而且除了要保护主官的安全，遇到一些硬仗更要身先士卒。 李景原一下子就拨给卫易六人，还是在卫易无需离开云梭要塞的前提下。这样的重视程度，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大妖来袭 自打从临时要塞建成三天后开始，震天动地的晶炮声，就一直没停过。 开始的时候，前来攻击的妖兽数量，还只是极少数。但是随着这座临时要塞彻底建成，战修们开始有意识的以诱妖粉之类的东西，附近那些低阶妖兽，便开始被逐渐吸引而来。等汇聚到要塞这一带，那就是一波妖兽洪流了。 杀之不绝！ 卫易亲眼看到，李景原将所有战修分为四组，每组又有四曲。这四组轮番上阵，在要塞外面的妖兽海洋里进行绞杀。这些先汇聚而来的妖兽，大都是四阶以下的普通妖兽。在这些战部面前，完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卫易只能感觉到有无尽的血腥气味从要塞外面飘入，又不断有人将来不及整理的妖兽材料拖回这座临时要塞，然后装入云梭当中。 曲，是战部下面的作战单位。按照大离军制，每五百人为一曲。排布大型战阵的是，也多半是以曲为单位。李景原这次过来，一共带了十六曲军士，每一曲又恰好能装满一艘重型云梭。 整整三天。 在战部修士轮番上阵的绞杀下，三天的时间，卫易估计每天都要杀掉百万以上的低阶妖兽。整个要塞外面的大地，已经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血红色，到处都是妖兽的残骸。这个说法没有半点夸张，饶是卫易这个身经百战的狩妖者，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也觉得极为血腥。 但对于这支战部而言，真正的战斗，却还是刚刚开始。 之前三天的战斗，出现的还只是四阶以下的低阶妖兽。这些低阶妖兽兽潮，不过是那些高阶妖兽用来消耗战部力量的炮灰。所以在前三天的战斗中，即便那些战修是走出要塞，和那些妖兽进行纯粹的野战，伤亡一样很小。但是从第四天开始，低阶妖兽的数量，明显开始下降，却而代之的，是开始有高阶妖兽出现。 从这些四阶以上的高阶妖兽出现开始，战修们外出野战的次数明显降低，依托阵法要塞进行攻守战的时间明显变长。也正是从这时开始，那些晶炮轰鸣的次数，开始大大增加。 “之前的那些低阶妖兽，如果任由他们进攻要塞，势必会对要塞本身造成很大的损失。别看那些低阶妖兽不起眼，可积少成多的话，要塞终究是死物，肯定会遭遇重创。一旦要塞受损，那接下来和那些高阶妖兽战斗，就没了攻守的屏障。” “相反在刚开始的时候，如果由战部外出绞杀，则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等到开始大部分炮灰消耗完毕，开始出现高阶妖兽，这个时候再依托防线战斗，才是最划算的。” 经素这么一解释，之前战部的种种布置，彻底完整展现在卫易面前。 “关键是接下来对付这些高阶妖兽。以老娘的估计，城里如果真的有七阶大妖的话，那么这头大妖的出现，应该也就是在这两天了。这种规模的门派遗迹，方圆几百里内，最多也就只能容纳五百万左右的妖兽，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低阶妖兽。这几天你们杀得这么狠，这头大妖估计也很难坐得住了。” 卫易轻轻点头。对于城里是否有七阶大妖的存在，卫易是持肯定态度的。这种大规模的战部出动之前，肯定会做下充足的准备。而这些准备当中，除了物资之类的事情，尤以情报最为重要。 大战未起，斥候先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留川河前线这些年的情报工作，连素闲暇时都曾说过，还是很不错的。为了更清楚的获悉沦陷区内的情况，除了培养专门的修者作为斥候，补给基地内甚至还有鼓励狩妖者去探查情报的任务，而且往往核实之后，报酬丰厚。这就使得绝大多数情况下，狩妖者手里能拿到的情报，都已经非常精确。至于战部能用到的情报，卫易相信，只会比开放给普通狩妖者的情报更多，而且更准确。 “不过……如果我是那头大妖的话，我一定会在第一天，就让大量的高阶妖兽混迹在兽潮当中，一起冲击要塞。若是那样的话，应该能对要塞造成更大的压力，战部的麻烦也会变大很多吧？可那些高阶大妖为什么不这么做？” “那是因为，那头大妖本就是在借战部之手，替他杀戮这些低阶妖兽。他是将战部，当做他手里的磨刀石了。” “磨刀石？”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低阶妖兽的繁殖速度，远比修者要快了太多。而且越是低阶的妖兽，他们繁殖的就越快，成熟速度也越快。就算没有修者插手，妖兽之间经常也会爆发大规模的战斗，为的就是要减少这些低阶妖兽的数量。一块地盘就这么大，能供养的妖兽数量也就那么多。如果能借战部的这块磨刀石，让低阶妖兽当中，侥幸出现一些幸运儿突破到四阶，那对于这头大妖来说，才是真的赚到了。毕竟以这种级别的大妖，看待四阶以下的妖兽，其实和咱们修者的看法是类似的，根本不会视之为同族。” “看着吧！最多到明天，这头七阶大妖，应该就会露面了。到那个时候，才是战斗真正开始的时候。” …… 卫易并不知道，他和素的这番推理猜测，竟然完全吻合妖兽这一边的动向。 黄昏里，在那座已经废弃了近二十年的重远派的方向，有大妖御风而来，却是一名身材极其高大，面貌丑陋的妇人。 七阶大妖，早已就有幻化为人形的能力。 妖兽幻化成人形，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而妖兽之所以愿意如此，只不过是人形状态下，更适合修行而已。不过妖兽的审美和修者显然不太一样，像这位本体为紫炎妄熊的壮硕妇人，在修者眼里，绝对是奇丑无比。但是在妖兽眼里，那就是绝美了。 而在这尊高塔一样的妇人身后，有十余位半化形的六阶巅峰妖兽。七阶以下的妖兽，幻化成的人形并不完全，虽然大致身材与人类修者相似，但身上很多地方，还是保持着妖兽的特征。 “城主，这三天以来，咱们领地内的四阶以下妖兽，被这些修者杀戮了接近七成，已经达到您之前的预计要求了。” “在此期间，一共有一百四十七头低阶妖兽突破，最后活下来的有一百三十一妖。” 魁梧妇人点头。这几天战部绞杀掉的低阶妖兽，少说也有三百万。三百万低阶妖兽，最终却仅仅只有一百多妖成功破境。这个概率看起来似乎低的吓死人，但如果放在妖兽身上，却已经相当不错了。 修者重灵根，妖兽重血脉。有着优异灵根的修者，修行起来要更加容易，但就算灵根只是普通的五行灵根，也是有成为高阶修者可能的。妖兽则不然，血脉的力量，让很多妖兽在尚未觉醒灵智之前，便能拥有一些厉害的血脉神通傍身。但体内的血脉，又何尝不是一种桎梏？妖兽里面拥有高阶血脉的到底只是少数，而那些大多数拥有低阶血脉的妖兽，要想成功破境觉醒灵智，就只能依靠这种生死厮杀。 “从这几天的战斗，以及这支战部所展现出的实力来看，这应该是一支修者的乙字战部。但关于这支战部的番号，以及详细的战力，我们暂时还没有情报。” 位于魁梧妇人身后的一妖，身材瘦小，身高更是只有妇人的一半，其尚未完全化形的头颅，赫然正是一个鼠头。看的出来，此妖的本体应该是一头鼠类妖兽。此妖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显得有些忐忑。它可是知道，自家这位城主，是何等的盛行暴虐。由它负责的情报工作，这次连这支战部稍微详细些的信息，都没能得到，天知道这位城主大妖会不会怪罪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鼠妖的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预想当中接下来它被一巴掌拍飞的场面，也并没有出现。 魁梧妇人听完之后，远远望着视线极尽处的那抹小黑点，那里正是李景原战部的那座临时要塞。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还有那些正在进攻的低阶妖兽。 “修者那边的情报，一向是比较难搞的。自从那座万木森罗大阵建成之后，连我这种七阶以上的大妖，想要从正面进入修真界，难度都很大。搞不到这支战部的番号，倒也不能全怪你。” 魁梧妇人长得丑陋，声音也极其粗犷，如同闷雷一样。偏偏在妖兽眼里，这才是真正的美。 “搞不清番号，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确定这支战部，不是修者那边的甲字头战部，那就够了。至于这支战部的实力到底几何，咱们今晚去试试就知道了。” “都回去各自准备一下，带上自己的属下。四个时辰以后，我们开始进攻。” 在魁梧妇人下达命令后，那十几头半化形的六阶巅峰妖兽，一个个都开始兴奋了起来，眼神里都显现出狂热的神采。 对于修者来说，高阶妖兽浑身是宝，可以炼制丹药或者法宝。可对于妖族来说，修者又何尝不是如此？ …… 夜幕之下，整个大地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战部要塞这一带，被特殊的光照法宝照耀，依旧如同白天一样。 卫易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打坐恢复灵力。这个蒲团也是一件特殊的辅助类法宝，内有特殊的法阵，可以帮助修者精心凝气，不被外界所干扰。而且蒲团上还有专门放置灵晶的位置，放置灵晶后，可以帮修者快速回复灵力。 可惜的是，这玩意儿是战部军用物资，禁止外流。即便卫易如今身份不低，也很难从战部这边弄到此物。市面上倒是有类似的东西，但是效果却要比这种蒲团差了许多。 在蒲团上打坐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卫易重新睁开眼，自身灵力已经恢复。他原本修行的功法就擅长于恢复，加上丹药和蒲团的作用，恢复速度如此之快，也是能够理解的。 要塞以外，战斗依然在持续，只是比起最开始两天，声音明显要小了很多。 在这种环境下，想要安稳睡一觉，肯定是做梦了。 卫易重新坐回到蒲团上，再次闭上眼睛。刚刚他是在恢复灵力，因为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刚刚和那几名护卫他的战修，出去检验了一下战阵的威力。不得不说，战阵确实是个大杀器，哪怕卫易只是粗略入门，威力一样让卫易出乎意料。不过这会儿灵力已经回满，卫易还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纯粹的休息了。 在这里，想要安稳睡一觉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外面那一直持续着的震天杀戮声音，根本就无法睡着。要塞内的空间有限，也不足以让这几千名战修，都有一个自己睡觉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也就只能将就着打坐。好在这种特制的蒲团，本身也有安神之用，坐在上面打坐一个时辰，不比睡觉差多少。 “小心！敌袭！” 就在卫易刚刚准备陷入深层次的睡眠之前，一阵凄厉的警报声忽然响起。紧接着，卫易睁眼的同时，只看到要塞外面的那些照明法宝，被瞬间全部打碎。要塞外围地带，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只有要塞内部，还存在着光亮。 在这片黑暗当中，要塞内还仅存的这一片光亮，就如同一座孤岛。 “轰轰轰！” 几乎与此同时，在营地外围，有大量的神通爆鸣声响起。营地内也开始重新放出几件照明法宝，升入高空，照亮营地外围地带。 真的来了！ 卫易顿时心中一紧。刚刚这番变故，是之前几天从未有过的。如果真的像之前素预测的那样，恐怕刚刚这一切，应该是那些城里的高阶妖兽所为。就是不知道，今晚过来的高阶妖兽有多少，有没有那头七阶大妖。 “大妖前辈不告而来，实在是无礼。不过李某人倒是早想到，前辈会前来造访，倒是替前辈准备了一份大礼！” 然而预想当中的混乱，并没有出现。在那些照明法宝重新升起的同时，李景原的声音便回响在营地外围。 卫易站起身，紧紧握住手里的枯云剑。 城里的那头大妖，终于是坐不住了！ 第一百零八章 打碎周天法相 虽然不用出战，可是面对一尊七阶大妖的来袭，卫易仍是难以难掩心情。 七阶大妖，本身即代表着大恐怖！ 刚刚那一阵突然的黑暗，很明显是那些高阶妖兽所为。先打掉了要塞外面的照明法宝，然后开始借助兽潮的掩护进行偷袭。 刚刚那些高阶妖兽偷袭的时候，要塞外面至少还有两曲战修在战斗。卫易很担心，在那些高阶妖兽和那位大妖的偷袭之下，那两曲战修，恐怕早已损失惨重了。 在外围地带黑下来的那一瞬间，卫易可是感觉到了好多道强横神通疯狂砸落下来。其中最强的一击，绝对已经达到了周天境的层次。 也就是说，刚才短暂的袭击中，那位大妖已经出手了。 “不错！很不错！你们这支战部内，并无周天境修者，却能算到本城主的这次偷袭。看来你们是早有准备了。” 强大神通产生的灵气潮汐还未散尽，卫易却听到那尊七阶大妖闷雷一样的声音。 “前辈修为高强，晚辈也是心生佩服。不过这次晚辈有任务在身，只能请前辈挪挪地方。” “好一个小辈，你觉得就凭你这些人手，就能让本城主退去了？” 妄熊大妖大笑道：“不自量力！若是你们愿意派来一支甲字战部，或者过来两名周天境修者，本城主或许还会忌惮一二。就凭你们？今天晚上，说不定我麾下的孩儿，可以饱餐一顿了！” 紫炎妄熊大妖说完，黑暗当中，顿时传来震天动地的兽吼声，而且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似乎是觉得只要声音更大一些，就能让那些修者害怕一样。 “晚辈的本事，确实入不得前辈的法眼。不过前辈就没发现，您已经进入我为前辈设下的陷阱了吗？” 李景原此话之后，那尊妄熊大妖竟是没了声音。不过同时，又有几道极为强大的神通轰击而出，让大地都震动了起来。 但是，这似乎收效甚微。 很快，先前这些高阶妖兽掀起的灵气潮汐，渐渐恢复平静。借助照明法宝的光亮，卫易也看清了此刻要塞外围的情况。 不知从何时开始，李景原竟然已经将战部悄悄的布置了出去。此刻以那尊大妖为首，还有那十几位半化形的高阶妖修，竟然被战部围困了起来。 这是一个陷阱！ 卫易这时如果还看不出来，那他就太傻了。这些妖兽，明显是中了李景原的算计。至于陷阱的诱饵，便是那两曲之前在外绞杀妖兽的战修。刚刚这些妖族偷袭的时候，这两曲战修显然是早有防备，第一时间全力防御。可即便是这样，那两曲战修依然有所损伤。 而随着外围整整八曲战修合围之后，作为诱饵的这两曲战修，终于有机会朝要塞这边开始后退。卫易大致扫了一眼，两曲战修，在刚刚偷袭当中受伤不知道有多少，但此刻已经变成尸体，只能被同伴背着尸体回来的，绝对不下百人！ 这已经算是伤亡惨重了！ 要知道，自从战部开始战斗以来，这几天加起来，死亡人数也不超过二十。而在刚刚这次偷袭过程中，一下子就死掉了过百人。这百人里面，更是还有不少化灵期修士。 既然是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 这个道理，卫易是明白的。但是刚才亲身经历，见到整整这两曲战修被当做了诱饵，而且还成功暗算了这位大妖，卫易还是震惊了。至少这份算计，这份冷酷，卫易自认是拍马也比不上的。 “好手段，你这小家伙，也算是个人物。修为不怎么样，却能把本城主都算计进去。不过你以为，就凭你们战部这点实力，如果本城主想走，你留得住？” “我十八战部，最大的短板，就在于部内战修的修为，相对偏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外我们大伙这些年虽然都很努力，但比起其他战部，底子到底还是薄了点。” 面对这位大妖的威胁，李景原却没有任何惧意，反倒像是有了闲谈的意思。在那支最为精锐的亲卫队的护卫下，李景原竟然脱离的战部，正面出现在这位大妖面前。 一名刚刚化灵期六重天的修士，就算有亲卫队的护卫，敢出现在一位大妖面前，也算是够有胆色的了。 “你若是躲在战部当中，本城主或许还不能拿你怎么样？可你竟然敢自行出来？你就不怕，本城主拼着受伤，直接杀掉你这个战部统帅。到时候没了你指挥，你麾下的战修，想必也就是我孩儿的口中餐了吧？” “如果前辈觉得这法子可行，那么前辈大可以试一试。” 李景原依然毫无惧色，甚至在这位大妖再次威胁之后，还主动将位置更前移了一些，几乎快要脱离身后几名亲卫的保护了。 “我倒是很想和前辈打一个赌，如果前辈敢对我出手，我一定会重伤，我身边这支亲卫队，肯定也要被打残。但是前辈您，一定会陨落。” “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化灵期，竟然还敢反过来威胁我一个大妖？” 这位自身血脉极为高贵，哪怕在妖族的那座万圣殿内，血脉排名也能排进前五百的紫炎妄熊大妖，在被李景原这个小小化灵期威胁之后，竟然没有雷霆动怒，而是真的思忖起其中的得失来。 难道……这真的是一个陷阱？ 身处要塞内的卫易，都为李景原的安全捏了一把汗。 李景原的那支亲卫队，实力强则强已，化灵九重天的就有两人，化灵后期则是共有十一人。但是这份力量，显然并不足以支撑李景原在一名七阶大妖面前平等对话。 如果没有其他底牌的话，只要李景原敢露头，就是这名七阶大妖进行斩首的最佳时机。 但是同时，如果李景原还有其他底盘，不惜以身为饵，故意引诱这位大妖出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从刚才李景原敢于将整整两曲战修作为诱饵来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要真是这样的话，一旦这位大妖出手，恐怕就是战局开始倾斜的时候。 也正是想到这一点，这位大妖才迟迟没有出手 “小子，你这个时候站出来，且不说本城主最终会不会对你出手，单单这份胆识，确实不错。” 思索片刻之后，这位大妖竟然语气稍显缓和了一些。 “说吧！你想要什么？本城主相信，你此时站到我面前，绝不会是逞一时之勇。如果你们现在速速退去，本城主还可以饶恕你们这次的不敬。” 这位大妖……竟然松口了？！ 卫易看的呆若木鸡。他原本以为，也许下一刻，这尊大妖就要动手。可谁又想到，被屠杀了如此多的麾下低阶妖兽之后，这尊大妖仍是能压制住怒火，甚至看眼下这意思，还有要跟李景原谈条件的苗头？ “看来……前辈是不会对我出手了？” 此刻的李景原目光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看来，晚辈这点计策，的确瞒不过前辈。原本晚辈是想以身为饵，引诱前辈出手。这样的话，我麾下的战部绝对能找到机会重创前辈。虽然没有把握留下前辈，可只要让前辈重伤，那就足够了。接下来我们开始向城内推进的时候，前辈您能对我们造成的威胁，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虽然本城主对你们这些修者极为讨厌，但不得不说，你们修者的狡诈，确实更胜过我们。这么简单的计策，你觉得本城主会上当？不自量力。” 这尊大妖在李景原承认了计策之后，竟然还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那就很遗憾了，其实我只是想当面和前辈说一句，您长得真的挺好看的。” 李景原这个时候，开始退回到亲卫队后面，然后下一刻，竟是以极快的速度，直接退回到战部的掩护当中。而那尊妄熊大妖，则是微微错愕之后，竟是没能反应过来。 “既然前辈刚刚不曾对在下出手，那么接下来，也就没有再出手的机会了。” “前辈问我刚刚为什么会站在您面前，有什么想说的？我其实没什么想说的，我只是想争取时间啊！刚刚我的战阵还没有完全组成，晶炮也没有充能完毕，如果开战，我肯定要损失惨重。” “但是现在，前辈恐怕想走都走不了。” “开火！” 随着李景原一声令下，要塞内几十尊晶炮，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充能完毕！在李景原发令之后，几十尊晶炮同时开炮，所有威能全都一口气砸向包围中的那尊大妖，还有那十几头半化形的高阶妖兽。 “你敢！” 那尊大妖被李景原如此暗算，自然愤怒至极。只是它震天的咆哮声，几乎刚刚发出，就被那些晶炮的炮声淹没。 随着这些晶炮开始不计本钱的疯狂轰击，合围过来的战部，也开始进行绞杀。八曲战修，在外围结成战阵，八尊巨山的虚影，在半空中浮现而出，几乎封住了所有方向。而且八尊巨山组合起来，整体竟是如同一尊炼丹炉一样。 而且这八尊巨山虚影，防御之强，似乎远远超过想象。就连那尊妄熊大妖的全力一击，也只是让其中一座山峰虚影垮塌了一半。但是很快的，流光闪烁，这尊巨山虚影仿佛是得到了其他几尊巨山的支援，竟然又恢复的完好如初！ “八相山炉阵！” 在这些战阵虚影出现的同时，卫易分明听见，识海当中的素都惊呼了一声。 “前辈，这战阵很厉害吗？” “你看着就知道了。好小子，连老娘我都没看出来，他是何时布下了这种战阵。也对，难怪刚刚他要拖延时间。不过此战阵既然已经布下，接下来这尊大妖的麻烦，可就大了。弄不好的话，今天就会殒命于此，成为这支战部进阶的踏脚石。” 这个评价，不可为不高了。 卫易很清楚，素的眼光肯定是不会差了。既然有这种评价，那就意味着，凭借此阵李景原已经有了杀掉这尊大妖的本钱。 何其霸气？！ 就在卫易和素交流的这段时间，场上异变再生。 八尊巨山虚影围困之下，无论是那尊大妖，还是那十几头半化形的高阶妖修，一时间都无法顺利脱困。而就在此时，在它们被围困的地面下，忽然又有冲天火光升起。 是那条火脉！ 卫易顿时明悟。这些地火的味道，作为炼丹师，他是非常熟悉的。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李景原竟然还有这种用法。四阶火脉，阵法压制住以后用来炼丹，那是一回事。可若是用秘法催动，不计较这条火脉的损失，将火脉的所有威能一口气释放干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种威能，足以对周天境都产生威胁，更别说那十几头半化形的妖修了。 “嗷！” “吼吼！”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所有半化形的妖修，都开始显现出本体。对于这些妖修而言，人形状态下最适宜修炼，但战斗的话，还是以本体为佳。不过就算他们显现出本体，依然难以在战阵当中存活，仅仅眨眼功夫，卫易便看到六头半化形的妖修被干掉。其中两头更是被晶炮轰中，死无全尸！ “小辈，你好大胆！” 终于，那尊妄熊大妖，也显现出本体来。这尊大妖的本体，赫然是一尊高大十余丈紫毛大熊。不过随着这位大妖展现出本体，战阵内绝大多数的攻击，都开始朝这位大妖招呼过去。 “小心点，这畜生要拼命了。” 就在这尊大妖显现出本体后，素忽然急促的催促卫易，让卫易赶紧回要塞当中躲起来。 “我记住你了，这次本城主算是着了你的道。下次再见，本城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卫易还没来得及躲起来，便看到那尊大妖本体再次变化，头顶竟浮现出一条长河的虚影。随着这条长河虚影出现，战阵内所有攻击顿时再次转换方向，不再轰击这尊大妖的本体，而是轰击这条长河虚影。 但是，这条长河虚影，似乎远比大妖本体还要强横。祭出之后，正面捱下了无数攻击后，仅仅是出现了一些裂痕。不过在这条长河虚影被攻击的时候，这尊大妖明显面目更加狰狞，仿佛无比痛苦。 下一刻，这尊大妖一巴掌挥出，在这条长河虚影的加持下，威能竟然比之前提升了一倍不止。面前一尊巨山虚影，轰然全部倒塌。而那组成战阵的一曲修士，也开始齐齐口吐鲜血，似乎是受了重创。 “走！” 这尊大妖在破开战阵包围之后，也没有继续恋战的意思。以那条长河虚影，直接将那些还侥幸或者却又至少丢了半条性命的高阶妖修一卷而起，从缺口内逃了出去。 “前辈要走，晚辈自然是留不住了。不过有一件礼物，还请前辈收下。” 正当这尊大妖刚刚逃出战阵，打算就此逃走的时候，李景原的声音再次在背后响起。紧接着，原本剩下的七曲战修，竟然再次一变。之前的巨山虚影消失不见，一柄如山岳般巨大的战斧，凭空出现。 “斩！” 整整七曲战修，几乎同时大吼。而这尊山岳般巨大的斧头，也是一斩而下，直接斩在那道长河虚影上。 “砰！” 仿佛瓷器碎裂一样，那条长河虚影仅仅坚持了片刻，便被彻底打碎。 这尊大妖的周天法相……被打碎了！ “小子，我与你不死不休！” 这尊大妖在本命法相被打碎之后，瞬间受到了重创。但其逃遁的速度却是不敢降低半分，遁入夜幕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竟然……真的赢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战损 和素接触时间久了，卫易偶尔也能听素说一些高阶修者或是妖兽的事情，对于七阶大妖这种存在，也不是一无所知。 所以哪怕其他战修，还不知道刚刚那条长河虚影意味着什么，卫易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可是那尊大妖的本命法相啊！ 竟然被打碎了？！ 本命法相，是周天境修者或者大妖们的标志，是凝聚了这种存在全身力量的所在。甚至比之于肉身，都要更加重要。 而祭出本命法相，这绝对是很多高阶存在压箱底的手段。一旦祭出，任何神通威能都会倍增。但同时这一招也是消耗极大的手段，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本命法相的消耗，耗去的都是平日里苦修下来的修为。所以这种手段，一般都是濒临绝境才会动用。 可是就在刚才，那尊大妖明明已经动用了这种压箱底的手段，而且也杀出了战部的包围圈。但是最后，却被李景原指挥战部打碎了法相！这已经近乎是能够灭杀的手段了。因为一旦本命法相被打碎，就等于周天境以上的全部修为，全部被废掉，直接掉落到刚刚突破到周天境的水平。 这个时候，如果李景原手里再有一队伏兵，不需要多强，有十位化灵九重天的高手即可。组成战阵之后，完全有能力斩杀掉这尊大妖，而不是让其跑掉。 换而言之，如果再给李景原十位化灵九重天的高手，他的这支战部，便可以直接由乙字战部，升品到甲字战部的序列了！ 这份战力，委实是有点过于恐怖了。 随着这尊大妖的遁走，原本要塞外围那些低阶妖兽，也开始如潮水一样迅速退去。这种溃败式的撤退，其实最适合追击，而且只要追击，斩杀妖兽的数量一定会令人咂舌。但是结果，李景原仅仅是让要塞内的几曲战修出手驱散，并没有真的派人去追杀。 “刚才那一战，看似非常轻松，很轻松的就重创了那头大妖。可你当真觉得，战部这边就没有任何损失？别的不说，就算是那余下的七曲战修，并未受到什么大的创伤。可自身灵力难免要消耗一空，身体内估计也会积累下一些内伤。这个时候，若是将余下几曲战修派出去猎杀妖兽，要塞本身的守卫可就太弱了。这个小家伙，行事倒是也算谨慎。” 卫易并没有回话，因为在此期间，原本在要塞外部作战的几曲修士，已经有序的撤回到要塞内。不出素的所料，那七曲战力还算完好的战修，回到要塞内，便开始就地恢复灵力。至于那些受了伤的战修，回到营地后，便有专门的医师过来进行治疗。 卫易虽然不懂医术，可他好歹是个炼丹师，对于一些灵草药理也算了解。再加上又素的指导，卫易这会儿至少可以算是半个医师，也能治疗一些轻微的伤势。 李景原战部这一次，战绩固然不俗，差点就灭杀了一头七阶大妖。但是与这份战绩相匹配的，战部内的伤亡，同样不算小。 之前两曲作为诱饵的战修，虽然有所防备，但还是直接死掉了近百人。而那之前作为主攻，后来在那尊大妖拼命一击之后，又被打破了战阵的一曲战修，伤亡则更严重。虽然详细的伤亡还没有被统计出来，但是粗略估计，怎么着也伤亡过半了。 之所以有这么多伤亡，主要是因为这一曲战修，在战阵被打破之后，恰好成了那尊大妖突围的方向。那尊大妖突围的时候，随手施展了几记神通，让这些本就灵力耗尽的战修，再无还手之力。在七阶大妖面前，单独存在的这些战修，尤其是很多修为不过炼气期的战修，根本不可能活命！ 这一曲战修，炼气期至少死掉了三分之二！剩下的炼气期，也是个个带伤。只有那些化灵期以上的战修，情况稍稍好一些，但还是伤亡不小。 修者和妖族的战争，不可能不死人！区别只在于，能不能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 在素的指点下，卫易开始疯狂救治那些重伤垂死的战修，到后来更是到了一个近乎疯魔的状态。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动作再快一点，就能少死一个人！ 眼前的伤亡，让他想起了幼年时经历的那场云莽天灾，想起了当初做苦力时死掉的那些同伴，还有当初已经被他带回了苍灵城，就死在‘没钱’两字上的大个子。 哪怕能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卫易感觉到有亮光从天边泛起，他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救治了整整一夜。 要塞内，伤员大都已经得到了充分救治。不得不说，李景原战部在救治伤员这一块，做的准备还是很充足的。战部内精通治疗的战修，大都没有被派出去战斗。这也使得战斗结束后，有充足的人手对这些伤员进行救治。同时在带来的那些物资当中，各种疗伤的丹药或者灵草，也较为充足，这也大大提高了医师们救治的速度。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没能活下来。 卫易叹了口气，他很清楚，不论是他还是那些医师，都已经尽力了。但有些战修确实伤的太重，几乎已经没有救活的希望。就算有，估计也要化灵巅峰甚至周天境的医师出手，这里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多谢你昨晚出手帮忙救治，我还真没想到，小卫兄弟你竟然还懂医术，而且医术水平比我麾下很多医师更高。” 李景原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向卫易点头致谢。卫易同时注意到，李景原脸色显得格外苍白，身上的灵力波动也有起伏不定的迹象，显然在昨夜的战斗中，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我代这些被你救治的兄弟们，向你道声谢。如果不是你，估计要多死不少人。” 李景原一边说着，一边抱拳拱手，向卫易郑重行了一礼，态度诚恳。 “没事，这本来也是我该做的，能少死一些人，就很好了。” 不知为何，卫易忽然觉得没有兴致想要和李景原说话，或者说他此刻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和李景原点了点头之后，卫易便转身走开，走回云梭内属于他的那个舱室，将自己独自关在舱室当中。 …… 在经过了一夜的恢复和治疗后，战部的整体战力，终于渐渐恢复了过来。 那些只是灵力消耗干净的战修，其实还算好的。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和补充灵力后，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以后，他们的灵力便恢复的差不多了。而那些被救治的伤员，则是被集中抬进两艘云梭当中。 等到过了正午，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有四艘云梭缓缓起飞。这四艘云梭，有两艘是装载着伤员，另外两艘则是护卫。对于他们来说，这次的行动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他们会返回修真界，回到补给基地，继续接受治疗。 昨夜的治疗，很多还比较粗浅。这没办法，毕竟随军的治疗条件有限，怎么都不可能和补给基地里相比。这些伤员被运送回去后，将会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希望他们的伤能被治好，以后有一天，还有机会再和妖兽战斗吧！ 夕阳里，卫易坐在一艘云梭的顶部，一个人静静看着夕阳落下，心里默默祈祷着。 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太现实的。 送回补给基地的那些伤员中，有的伤势重的难以想象，保住命已经殊为不易。有些人修为收到重创，卫易就治疗过一个化灵期，丹田内灵璇彻底崩碎。这种伤势，倒也不是不能治，只是代价太大，达到所有人承受不起，战部也不可能花那么大代价去治疗他。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位化灵期以后修为永远跌落到炼气期圆满，却再无寸进，就此退役。退役的时候，他会从战部这边得到一笔丰厚的奖励，安稳的过完余生。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来吃个果子吧！” 不知何时，李景原也坐到卫易身边，将一个果子递到卫易面前。 “你是第一次随同战部作战，对这种大规模伤亡很排斥？或者说……对我的指挥很不满？” 李景原并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直接替卫易说出了心中所想。 “是不是觉得，我指挥的时候过于冷血？将麾下的战修当做诱饵和筹码，这种做法让人难以接受？” “其实我刚开始接触战部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但后来我发现，你越怕死人，麾下死人死的就会越多。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提高自己和战部的实力，尽量保证下次打仗的时候，死的人能更少一点。” “我知道。” 卫易艰难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李景原的说法，伸手接过了递过来的果子。 “我是嘉裕三百二十七年生人，小卫你……应该是乾安年间生人吧？” 李景原忽然问了个很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卫易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卫易再次点头，说道：“我是乾安二年出生。” “那这么算的话，我应该年长你十六岁。” 嘉裕，是乾安朝的上一个年号。嘉裕帝在位三百四十一年，嘉裕三百四十一年之后，便是乾安元年。 “你知道，我最初选择学战将，是因为什么吗？” 李景原看向卫易，没有等卫易回答，便继续说道：“因为没办法，自家长辈逼得。其实我小的时候，对吃比较感兴趣，我小时候最想做一个好厨子。可惜……” “哈哈！” 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让卫易终于难得的笑了起来。但是他笑过之后才发现，李景原虽然也在笑，但却是一脸认真的神情。 “我说的是真的。” 李景原一脸无奈，“你不知道，我当初刚接触战将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就是因为被长辈骗，说做战将很威风，能指挥千军万马上阵杀敌，所以我就信了。那年我才十四岁，懂什么啊？现在回头想想，如果我当时要是坚持不学战将，就一门心思去学怎么烹饪灵食，说不定我现在也能是个挺不错的厨子。” 卫易摇了摇头，表情无奈。 若真是那样的话，修真界便多了一个不错的灵食师傅，却少了个年轻的天才统领。这笔账，怎么看好像都还是后面更划算。 “不过既然选了战将，那就好好学呗。先是在战将府里学了十多年，然后就被空降到留川河前线这边，接手十八战部。你大概不知道，刚接手十八战部的时候，哪怕我心里的准备再充足，还是很不适应。尤其是面对那些伤员战损，都是平时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可等仗打完了之后，我还能活着，有些人却已经死了，那种感觉……” 说到这里，这位年少有为的天才将领，这位年仅三十六岁却已经差点指挥战部，干掉一尊七阶大妖的战部统帅，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李景原才终于缓了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是真的很不适应，后来……只能是强逼着自己适应。因为你越怕伤亡，死的人就越多。留川河边上戍守的这些战修，有谁愿意把性命白白仍在妖兽嘴里？可若是没有这条防线，妖族就要长驱直入。倒是整个两江修炼界，乃至更多的地方，就会如当年这片云莽修炼界一样。到那个时候，又会死多少人？” “指挥战斗的时候，对于战将来说，感情是多余的东西。战将应该追求的，是胜利，是保持胜利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减少己方战损。” “这是我在第一堂战将课上，当时我们老师教给我们的第一件事。” 李景原吃完了果子，缓缓站起身，面向晚霞。 卫易看着沐浴在晚霞光辉下的李景原。他不知道，每逢大战之后，李景原都会单独找一座静室，把自己关在里面，为那些死掉的战修，颂念禅修的往生咒。 李景原从来不信禅修的那一套轮回转世的理论，但对他来说，这是他唯一能替那些死掉的战修们做的。 在战部里，这些战修同伴，往往也被成为袍泽。 李景原忽然张开双臂，身上战甲血迹未消，就如同一头受了伤却依然想要飞翔的鸟。 “如果我麾下，能够再多出六位化灵巅峰，我就能做到重创那尊大妖的同时，保证那八曲袍泽一个不死。” “如果我麾下，所有战修的实力，能够再提高一个层次，我便能无需用什么诱饵，直接来一场硬碰硬的阵地战，我也有把握重创甚至杀掉那尊大妖。” “如果我麾下，能够再多出二十位化灵巅峰，这仗就没必要打了。直接带着战部，一口气杀到那头大妖的老巢，一路横推过去！” “我有一个梦想，将来的某一天，我想带着战部收回这片沦陷区，甚至打下整座蛮荒。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我修者站立的地方！” 李景原声音极大，让云梭下面很多战部战修都注意到，抬头看向他们的这位战部主帅。 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宛若泛出金光。 神灵在世！ 第一百一十章 后手 重创了那尊大妖之后，李景原的这支战部，足足在要塞内修整了两天。 倒不是战修们不想马上继续推进，直接进入那座重远城遗址，去寻那头重伤大妖的晦气。大伙也都知道，这个时候，趁着那尊大妖还没来得及恢复，绝对是最好的机会。而且之前那么多同袍的战死，也让很多人心里都憋了一口气，恨不得马上将这座遗迹了所有妖兽全都杀光！ 只是奈何，之前一战，妖兽一方固然损失惨重，可战部这边，又何尝不是如此？ 整整一曲战修，彻底失去了战力。而另外两曲战修，同样损失严重。 修养了整整两天之后，战修们才算修整过来，之前被打残的编制，也被重新分配到其他几曲当中，重新组成了新的编制。单单是这个工作，就耗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之前替那些战修们疗伤，卫易还能勉强帮得上忙，但是到了这会儿，他就只有干看着的份了。 “这个李小子，若是老娘没猜错的话，跟脚应该是出自界城那边的某个大家族，而且那个大家族，还必然是界主麾下的某个附庸家族。” “为什么？” “这小子先前施展的神通，与两江界主那边的一些传承类似。而且他之前自己也说过，当初是在正规的战将府里修行过的。据老娘所知，整个两江修炼界内，能够称得上是战将府的学院，只有五座。而两江界城那边，则是只有一座。” “那座战将府，所招学员大都是两江界主麾下，一些直属势力或者附庸势力的成员。这个李小子显然不是出自直属势力，要不然绝不可能刚刚出师，就来留川河前线这边。” 素不愧是见多识广，仅仅凭借一些极其隐晦的信息，便对李景原的来历有了一个猜测。这份本事，卫易肯定是没有的。 不过对于李景原的来历，卫易也是好奇的很。 经过这段时间在战部当中的生活，卫易总算明白，为什么素之前会说，只有那些顶级大势力，才会玩得起战将府这种东西。原因很简单：战将这门本事，不是在学院或者演武场上就能练出来的。这一点和其他生产修者，或是修行某种神通截然不同。真正的战将，必须手底下有一支真正的战部，供其打磨。如果说寻常修者修行，消耗的只是资源和钱，那么战将修行，消耗的就是麾下战修的性命了。 一个指挥出错，麾下战修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果可以的话，老娘希望小子你，可以尽量和这个李小子交好。出身界城那边的家族，李姓，又在火属性神通上有所造诣。那他的出身，应该就只有老娘预料中的那几个家族而已。” “如果是出身那几个家族，这个李小子，无论是本身还是起家族，倒也算不得两江界主身边的核心成员。这样的话，将来若是有一天机会合适，有你们这份情分在，老娘说不定有机会把这小子拉到我天玄宗的门下。” “等会儿！” 卫易听到这里，忽然表情古怪，不禁开口问道：“前辈……您确定您刚才说的是，想将李景原拉入天玄宗门下？可天玄宗不是早就传承断绝，山门都被蛮荒妖族打破了吗？怎么……” 卫易忽然不再说话，因为刚刚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素可还活着。 虽然如今素只能寄身于他的识海当中，勉强有了一具灵体，可仍是不能自由行动，离开卫易太远。但就算这样，素依然可以算是活着。 素当年是出自天玄山的周天境高手，而且还是那种最顶级的周天境高手。卫易现在已经大致明白，素曾经说过的封号真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周天境之中，只有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化灵巅峰，才能拥有封号这种东西。也就是说，素当年全盛之时，已经是周天境里最顶尖的存在，仅次于返虚期。 但是今天，素却还活着。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除了素以外，当年那场云莽天灾之后，还有一些天玄宗的高手活下来了？ 卫易越想越觉得，这里面好像很有问题。 在官方公开的信息里，自乾安三年云莽天灾爆发，仅仅一年之后，蛮荒妖族便长驱直入，包围了整个天玄山。又经过了整整四个月的围困之后，天玄山终于山门陷落。自此，在大离官方公开的信息中，原本八大圣地之一的天玄山，传承就此断绝。山门内所有修者，全部战死于山门之内。也正是因为云莽天灾发生的太快，导致整个修真界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天玄宗就已经沦陷。包括大离咸安城，和其他七大圣地在内，甚至连派出的战部都还没进入云莽疆域，天玄山便已经沦陷了。 原来的卫易，对这段消息并没有任何质疑，他只是觉得惋惜。但现在看来，却好像极有问题！ 天玄宗，修真界八大修行圣地之一，在云莽天灾之前，甚至在八大圣地当中，实力都隐隐排名最前。而且素先前也说过，云莽天灾之前，正是天玄山实力最强的时候。这也是卫易最为纳闷的事情：就连苍灵城里的小门小户，都会给自家留有后手。那么作为八大圣地之一的天玄山，难道就不懂狡兔三窟的道理？就算无法正面抗衡蛮荒妖族的入侵，为何还要死守天玄山？难道就不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等待其他修炼界的修者前来支援？ 现在卫易仔细想想，忽然觉得当年云莽天灾的疑点好像很多，甚至于在他看来，云莽修炼界的沦陷，根本就不合常理！ 卫易轻轻闭上眼睛，诸多纷乱信息在他脑子里闪过，如同一团乱麻。他明明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感觉完全想不通。 “行了小子，别瞎想了！” 在这个时候，素却突然说话，打断了卫易的思路。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化灵初期修士，有些事情，对你而言，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知道太多，与你是祸非福。老娘也是不该跟你说这个。” “前辈，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您愿意回答我，后面我就不再去想了。” 卫易忽然睁开眼，脸色凝重。 “当年的云莽天灾，背后是不是有很多隐秘？这些隐秘，高到我现在的层次，还不足以知道。一旦知道，很有可能给我带了许多不必要的灾祸？” 这一次，卫易却没有马上得到素的回答，只有长久的沉默。 直到很久之后，素的声音才继续传来：“小子，还是那句话，多知无益。如果你想知道的更多，就去好好努力修行。只有你的修为足够高，你才有资格知道更多的事情。” “我明白了！” 卫易忽然笑容灿烂，但目光深处，却隐隐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以后我会更努力的修行的。” …… 在经过两天的修整后，李景原的这支战部，终于重新恢复了完整战力。 当然，比起战部刚刚开过来的时候，肯定要差了不少。原来的十六曲战修，因为两曲伤员和两曲护送伤员回去的护卫，就只剩下十二曲。而且在资源上，先前战部带来的那些资源，也已经消耗近半。 但比起他们的收获，已经算是很好了。 重创了那尊大妖，还有那些高阶的半化形妖修，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他们开始进入重远城遗迹，对城内妖兽进行清缴的时候，难度会骤然降低。如果那尊大妖还敢出现，再出来袭扰战部。那么这一次，那尊大妖还有没有跑掉的机会，可就不好说了。 第三天一大早，战部开拔，开始结成战阵，朝着重远城内部进发。 “进城之后，大规模的战阵，将会很难再完整展开。城内的战斗，主要以小股巷战为主。根据我的经验，一般这种战斗，那尊大妖和那些半化形妖修，在咱们进城之后，会提前撤出，避免和咱们继续战斗。对于那尊大妖来说，只有五阶以上的妖修，才算是其真正嫡系。既然这次战斗已经落败，妖兽那边考虑的，肯定不会是继续战斗，而是想办法保存实力。反正咱们也带不走地下的灵脉和这片领地，等咱们撤了，这里仍然是它们的地盘。” “所以接下来的巷战，你必须小心那些妖兽的偷袭。如果不是因为，城内的某些遗迹需要你才能进行扫荡，我宁愿把你留在云梭上，这样你的安全还更能有保障一些。” “进城之后，要时刻警惕，千万不要松懈。一定要跟在我的亲卫队身边，千万千万不要走散，更要时刻注意，小心那些妖兽对你突然袭击。” 在战部开拔之前，李景原特意抽空过来，又仔细叮嘱了卫易一番。 卫易倒是不太担心。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多有自信，而是对于素很有信心。反正以素的感知能力，只要不是那尊周天境大妖突然发难，就算是那十几头高阶半化形妖修，素也能提前感知到。 至于那尊七阶大妖，就算敢冒着生命危险，再次过来偷袭，那目标也只能是李景原这个战部主帅，而不是卫易这个炼丹师。 战部终于缓缓入城。 在入城的同时，整个战部便如一盆泼出去的水，瞬间化为无数水滴。每三十个人为一组，每组保持一定间距。整个战部结成了一张大网，开始进入重远城遗迹，进行扫荡。 …… 就在这个清晨，当战部开始入城的同时，在城外另外一个方向。那尊紫炎妄熊大妖，和其麾下剩余的那些高阶妖兽，正遥遥回望这那座重远城。 “城内已经布置妥当，只要他们敢进城，去打重远派遗留下来的那处遗迹的主意，就肯定会触发我们布置下的后手。到时候所有化灵后期以下的修者，绝无幸存的可能。” 在妄熊大妖回望的同时，身后一名背负龟壳的妖修，嗓音沙哑着说道。 “龟老的布置，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可恨，没有时间多布置一些后手。要不然的话，这支战部只要敢进城，一个都别想活！” 从这尊大妖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对这位本体是龟类妖兽的妖修，它还是很尊敬的。完全不同于对其他妖修，那种颐指气使的感觉。 龟妖老者尚未完全化形，但除了龟类妖兽最明显标志的那个龟壳外，倒也与寻常老人无异，身材矮小，须发皆白。 “这次小姐遭逢此劫，这些修者固然该死。但老奴以为，小姐当务之急，还是不要和这些修者纠缠，先找一处安稳地方落脚才是。这一战对小姐您损失太大，本命法相被打碎，本就极难恢复，再加上小姐您眼下又有孕在身。老奴斗胆，恳请小姐返回族内。跟几位族老服个软，认个错，先保住这身修为才是啊！” 龟妖老者此言一出，其他那些高阶妖修顿时脸色大变，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这尊妄熊大妖下一刻便会暴怒。 但是这一次，这尊妄熊大妖，脸色固然难看至极，却终究没有再入以往那般暴虐。 “当年圣战开始之后，我自行向族内请愿，希望能够到云莽这边来，替我族别开生面，再打出一份根基。如今我非但没有完成当年的夙愿，反倒落得个本命法相破碎，百年修为尽毁的惨淡下场。就算我回到族中，也只能平白让我那些兄弟姐妹笑话而已，与我无益。” “可族长终究是小姐的父亲，就算按照族规，不得不重罚小姐。可总归是能够替小姐遮风挡雨，帮您想办法重新凝聚本命法相啊……” “龟老不必再说了。” 妄熊大妖毫不客气的打断龟妖老者的言语，终于开始不客气了起来，“重新凝聚本命法相，虽然困难无比，但在我族的传承记忆当中，倒也还有几种法子。就算不回族内，我也有一丝可能自己做到。至于龟老你，反正我现在也已经落得这般田地，若是龟老想返回族内，可以自行回去。” “小姐言重了！老奴这条命都是小姐的，怎会在此时离小姐而去。” 得到了龟妖老者的回答后，这尊妄熊大妖总算有了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她便又看向其他妖修。 “至于你们，现在如果想走，我也不拦着。不过咱们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你们有谁觉得，我如今受了重伤，被打碎的本命法相。你们就有机可乘，可以有机会干掉我？我劝你们最好别有这个想法！如今我虽然受到重创，但是杀掉你们这种层次，还是很轻松的。” 大妖此言一出，其他高阶妖修顿时低头施礼，口中连称不敢。但是在这些高阶妖修当中，仍是有几尊妖修眼神诡异，露出一抹贪婪之色。 蛮荒妖族，更加崇尚强者为尊的道理。如果能干掉一尊七阶大妖，并且炼化这尊大妖的灵体，对于这些距离七阶只差一步的高阶妖修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机缘，甚至有可能帮他们直接成功破境。在这种诱惑面前，往日那点所谓情分，对于这些高阶妖修还有几分束缚，实在不好说。 不过，对于麾下妖修的这份贪婪，紫炎妄熊大妖倒是也毫不在意。只是回头，再次看了眼远处那座她统治了近二十年的重远城遗迹。 “算了，快点离开吧！趁着其他几个方向，都有修者战部阻截，咱们正好离开。要不然等那几个蠢货反应过来，咱们还真不好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扫荡 蛮荒深处，一座巨城内。 和很多低阶修者想象的不同，在蛮荒深处，其实也有很多和修者这边一样的城市。妖族到了四阶之后，便会开启灵智。接下来四阶到七阶，不但和修者一样，需要渐渐将血肉之躯修行成灵体，更多了一个修成人形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修为越高，化作的人形也就越真实。 有了灵智，又有了人形，那么建造妖族城池这种事情，也就显得理所应当了。当然，妖族的城市，和修者这边还是有所区别的。毕竟双方的审美或是需求，还是有所不同。比如这座属于紫炎妄熊一族的巨城，任何一座建筑，都要比修者的建筑大上好几倍，这也是按照妄熊一族的高大的身材所建，两者相得益彰。 在这座巨城的核心处，有一座更加巨大的奢华府邸，正是那位紫炎妄熊族长的住处。 “父亲，刚刚万族圣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我们妄熊一族的排名，刚刚下降了七位。” 在一座高大百丈的巨大殿堂内，有个人形黑脸大汉走入，对殿堂内的那头正以原型状态存在的妄熊族长说道。 这位妄熊族长身形极其庞大，哪怕这座大殿已经高逾百丈，仍是让他的身形显得有些逼仄。而在人形黑脸大汉进来之后，这位紫炎妄熊族长猛地身形变化，同样化为人形。这座大殿，才骤然显得空旷了起来。 黑脸大汉继续道：“我刚才去查了一下，族内各部能联系上的，都没有出什么大事。而原本咱们身后的那几族，也没有什么消息。所有孩儿猜测，应该是十四妹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紫炎妄熊族长脸色骤然一变，但却没有马上说出什么。 在蛮荒最深处，有一座妖族的至高圣地，名为万族圣殿。在修者口中，也被称为万圣殿。 这座万圣殿，在蛮荒妖族心中，有点类似修真界这边，咸安城的那座天元宫。两者相似之处，在于分别都是决定两座天下脉络走势的地方。咸安城的那座天元宫，是大离皇帝举行朝会的地方。而妖族那座万族圣殿，则是召开百族议会的地方。 在那座万圣殿当中，有一个自圣殿建成以来，就不曾改过的规矩：殿内召开百族议会之时，座次是按照各族实力来排行的。在实力这一点上，妖族要比修者这边更加赤裸裸的。一旦哪一族实力发生变化，在万圣殿中的座次瞬间也会变化，根本没有什么情分面子一说。 而紫炎妄熊，因为这几年族长成功突破到九阶中期，排名提升了不少，达到了万圣殿内第三百二十三位。 这个排名，在紫炎妄熊一族的历史上，已经算是很高了，至少能排进前五。而且这一族的当代族长，寿元还很充足，还有着更进一步的可能。再加上这些年来，紫炎妄熊一族，锐意进取。整个族群都相信，在万圣殿内的排名继续提高，只是时间问题。 “能够让咱们一族的排名，直接掉落七位，小十四那边，就算不是直接陨落了，恐怕也遭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紫炎妄熊族长皱眉半晌后，仍是显得不急不缓：“她留在族内的魂火，可曾熄灭？” “不曾，只是自从三天之前，明显暗淡了很多。” “希望小十四那边，最后能安然无恙吧！” 紫炎妄熊族长叹息了一声，显然也是很挂念他的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但是在这声叹息之后，却再没有多说什么。 见到父亲如此态度，那个黑脸大汉思忖片刻后，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亲自去一趟云莽那边，把十四妹带回来？” “不行！” 妄熊族长猛地眼神一凝，看向黑脸大汉。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年我任由小十四在云莽那边，从来不管不问，这次也不去派人支援，就是对她太过冷漠了？” 黑脸汉子没有说话，但是这个态度，已经是在说，他就是这么看的。 “那你想没想过，就算你去，甚至我亲自去。从我们这里一直到云莽，到小十四那里，需要耗费多长时间？就算你不眠不休，也要耗费两个月！更何况这一路上，你当真就能做到不眠不休？你以为你是人类修者制造出来的云梭？如此长的时间，就算小十四那真出了什么问题，等你或者我赶到，该发生的也早就发生了。倒是族内，无论是少了你还是我，都势必会造成族内力量空虚。这一来一去，说不定损失更大！” 黑脸汉子依旧不说话，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父亲说的极有道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单单道理说得通，就全能想得通的。 “当初百族议会决定发起圣战，打下云莽的时候，我就反对咱们这一族太多参与其中。为什么？攻略云莽，那是涉及到咱们蛮荒和修真界两座天下的大谋略。只有万圣殿里排名前百的那些大族，才真正有资格进行谋划。小十四当时争夺族内少族长的位置失败，未必没有和我赌气的缘故，一口气跑到了最北边。那里是最容易获得功勋，但又何尝不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她能真的闯出一番基业，也是我紫炎妄熊一族的福分。可若是她不幸陨落，我族也切不可再往里投入力量。云莽那边，就是一座泥潭，一座只要咱们敢起贪心，就会把咱们整个族群全部吞掉的大泥潭！” 妄熊族长说到这儿，黑脸汉子已经彻底明白，族内是肯定不会派任何力量前去救援了。在紫炎妄熊一族的族内，族长一言九鼎。只要族长开口，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能违背。 黑脸汉子低下头，然后又抬头向北方望去。既然不能亲自去支援，那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了。 重远城这尊妄熊大妖的战败，可以说是整个妄熊一族，最近十几年来少有的败绩。整个紫炎妄熊一族，七阶和七阶以上的大妖，加在一起数量也不过十余位。一位大妖本命法相破碎，自此失去了继续修行的可能，对于整个妄熊一族而言，都是相当大的打击。 “我妄熊一族名号的来历，你不要忘了！为父最大的心愿，就是将这个妄字去掉。我族这些年苦心经营，绝不可以为了私情，而坏了族内的大局谋划。” 黑脸汉子瞳孔猛然收缩，妄熊族长的话，就如一柄刀子，再次切开了他们这一族的伤疤。 在蛮荒，出过妖仙的妖族，可以称之为皇族。整个妖族历史上，一共出过五位妖仙，所以如今妖族内部，一共有五支皇族。而在皇族以下，如果一个族群血脉内，当代有返虚期的妖圣存在，那这个族群便可以被称之为王族。敢在族群名号里带一个王字的，大都属于此类。 而紫炎妄熊一族，在几千年以前最辉煌的时候，族群名号便是紫炎王熊。最巅峰的时候，族群在万圣殿内的排名，高达第五十七位！可惜在那不久之后，当时的紫炎王熊一族，便与同为王族的太虚金睛猿一族起了冲突。可是再之后不过数百年，太虚金睛猿族内，忽然崛起了一位传奇妖圣，最后更是成为了蛮荒历史上的第四位妖仙。在那位妖仙证道之后，虽未对紫炎王熊一族痛下杀手，但却直接下令在万圣殿内改了这一族的名字，便原本的王字，改成了一个妄字。 妄，狂妄的妄。 这件事情，一直被紫炎妄熊一族视作耻辱，哪怕过去几千年，知道此事的妖族，也已经为数不多。可妄熊一族的历代大妖，无不以更改名字为终生目标。只可惜，后来这一族再未出过返虚期妖圣，而那太虚金睛猿一族，更是稳坐蛮荒五大皇族的位置。 所以这个目标，几千年以来，仍然还是个很遥远的目标。 妄熊族长提起这个族群伤疤后，让父子两妖心里的难过都稍稍减轻了一些。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伤心。” 妄熊族长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说道：“我记得，小十四在离家之前，曾经从族内带走了一份火枭之毒。既然这次小十四遭受重创，以她的性格，肯定会用出此物。想来只要她的敌人，不是在八阶以上，或者周天境中期以上的修为。以此毒的厉害，有心算无心，还是能够报了这仇的。” “希望小十四依旧如当年那般聪慧，能够自己自己报仇吧！” 黑脸汉子表情沮丧，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做修者难，做妖也很难。 做一个高阶大妖，好像，还是很难。 …… 妄熊一族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这番算计，卫易自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击退了那尊大妖之后，战部便开始一路顺畅，几乎再未遇到任何阻碍。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战部入城之后，如同一张大网，将遗迹内所有有价值的东西，一件不漏的全部扫荡干净。 偶尔有一些杂毛妖兽偷袭，也很难对一直保持警惕的战修们造成太大伤害。这主要是因为，那尊大妖在撤退的时候，几乎将麾下所有五阶以上的妖修全部带走。城内就算剩下一些，也都是四阶和四阶以下。面对那些结成了战阵的战修，很难造成什么威胁。 至于卫易，本就一直跟在李景原的亲卫队后面，护卫他的几名战修，更是一直保持着战阵。再加上素的感知能力，足以让他高枕无忧。 “这种自云莽天灾之后，一直都被妖族占领的遗迹，里面的好处还是会很多的。” “妖族和修者，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有些东西，对修者价值很大，但对妖族却近乎无用。” “像这种遗迹内，往往还会有些意外的惊喜。当年云莽天灾速度太快，很多人根本来不及撤退，更别提带走多少东西了。少量最有价值而且能随身携带的，带走。带不走又舍不得毁掉的，往往就会原地附近想办法藏起来，希望将来某天能再回来，有机会再取出来。哦，对了，你之前狩妖的时候，不是也找到过一个这类的小惊喜吗？” 其他战修一个个心惊胆战，生怕有妖兽突然窜出来袭击。卫易却是完全无惧，除了偶尔在素的帮助下，提醒一下附近要出来偷袭的妖兽，还有空和素聊天。 对此，大家开始的时候，或许还有心存不满。但等到卫易连续几次，恰到好处的提醒到他们，让身边战修免于被袭击的时候，就再没有人觉得不妥了。而且大家很快发现，卫易的感知能力，似乎比亲卫队还要强，这就让大家更为惊讶了。 到后来，大家进入一个新的区域之前，甚至还会先问问卫易的感知结果。 “照这个速度，就算大致搜索一遍这座重远城遗迹，也至少要十天以上的时间。这支战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啊！” 又发掘了一处藏宝之地以后，素开始不耐烦的唠叨起来。这处藏宝地点，虽不是之前情报上最主要的几处藏宝地，但卫易自忖也算收获颇丰。这是一处灵材藏宝地，里面不但有大量的法阶灵材，甚至还有不少灵阶之物。 可是这种收获，却很难引起素的兴趣。 对于素来说，搜刮这种遗迹，寻找可能遗留下来的宝物，似乎是一种非常大的乐趣。尤其是依靠强横神识，找到那些被战部遗落的地方，更是让素感到兴奋。但是这种兴奋，也只持续了两天。到了现在，整座遗迹内，也就只有最核心处，当初重远派花大力气隐藏起来的几处藏宝地，才能让素感兴趣。那也是这次李景原战部最主要的目标。用素的话来说，破船还有三分钉。毕竟是一个有周天境坐镇的门派，就算把最珍贵的容易携带的东西都带走了，可还是很容易留下些不错的物件的。 “要依着老娘的意思，你这会儿就应该想办法和他们分头行动，然后自己去那几处藏宝地点。以老娘的能力，肯定会让你大有所获！” 对于素的建议，卫易倒是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不过也只是考虑一下而已。 在他看来，整座遗迹，都是李景原战部打下来的。为了打下这座遗迹，死了那么多战修。这个时候若是按素的建议行事，卫易总觉得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所以权衡利弊之后，卫易终于还是把素的建议，停留在了想法的阶段，并未真的付诸实施。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远派的宝藏（上） 按照李景原战部之前搜集到的情报，重远派撤退之前，曾在城内设置过三个藏宝地点。 这三处藏宝之地，无一例外，全部布设了极为强大的阵法进行保护。重远派当初在撤退之前，也是本着将来有一天还能再回来，到时候开启这三座藏宝之地，便可以作为宗门复兴根基的打算。所以这三座藏宝之地所布设的阵法，强大的难以想象。绝对是重远派花了大代价，以举派之力才布置出来的。 在这些阵法的保护下，几乎可以肯定，哪怕重远城已经被那尊大妖占领了十几年，这三座巨大藏宝地，仍是大概率留存下来。其中的道理，倒是也不复杂。三座藏宝地本就隐秘，再加上阵法的遮隐，就算是那尊七阶大妖，也很难发现。除非这二十年来，这尊大妖亲自踏遍重远城的每一个角落，而且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过，才有可能发现。 但就算发现了，依然只是第一步。当初重远派留下的阵法，防御力极为惊人。如果不是有作为钥匙的特殊阵盘在手，单凭蛮力，至少要周天境中期以上的修为，才能勉强破除。之前那尊大妖只有七阶修为，距离周天境中期，还差了一大截，估计就算凭蛮力也打不开。退一万步讲，就算那尊大妖敢请更厉害的妖修过来帮忙，打开了阵法。可只要没有作为钥匙的阵盘，一旦打开，里面的自毁禁制便会被触发，里面的东西瞬间毁于一旦。 所以在之前战部参谋的分析会议上，大家一致认为：最大的可能，要么就是这三座藏宝之地，一座都没有暴露，全都安然无恙。要么就算被那尊大妖发现了，以妖兽喜欢吃独食的习惯，多半也不会去请什么帮手。而是准备日后自己修为提高之后，再来打开着三处阵法。 无论哪一种，里面的东西肯定都完好。 当然，最坏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也许那尊大妖战败之后，趁着战部修整的那两天，本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将这三处藏宝之地全都以秘法给毁掉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李景原战部这次作战，在钱这个字上，可真就赔大发了。 在战部进城之后的第四天，随着战修们如拉网般依次推进，终于即将推进到第一处藏宝重地。 “从先前我们得到的情报上来看，三座藏宝地，并无大小之别，里面所藏东西，也全都是门类齐全，并没有任何侧重。这大概是重远派在撤退之前，对自家布置的阵法也不是很有信心的缘故。觉得将来就算三处藏宝之地，只能发掘出一座，至少也能让门派的传承保持下去。” 李景原介绍道：“到了这座遗迹，便需要小卫你来帮忙了。里面的灵草和丹药，我们这些人肯定不知道如何储藏，又如何分类。待会儿等到我们发掘到灵草和丹药那一部分的时候，这些工作就得有小卫你来做了。” 卫易点了点头，态度更认真了几分。 这一次李景原向城主府请求支援，希望能派一名炼丹师过来，就是这个原因。因为据情报里判断，遗迹内部可是封存了大量的灵草和丹药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只有专业的炼丹师或者灵植师，这些精通此道的修者，才能弄明白。要是将所有东西一股脑装上云梭，彼此性质相克的东西放在一起。毁掉一大批东西，都是有可能的。 “哦，还有一件事。” 李景原忽然故意拉长声音，语气调侃道：“之前老哥我可是答应过你，接下来遗迹这些战利品当中，小卫你可以随意挑走一样值钱的，算是老哥我给你的订婚贺礼。不过话可先说在前面，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可以有晶炮之类的玩意儿。那东西你可别挑。就算老哥我敢给，等回了城主府，府主大人也非得以‘不得私藏军管物品’为由，把这晶炮给没收了！” “哈哈……” 这下子不光是卫易，连带着旁边那些亲卫队的战修，也纷纷大笑了起来。 卫易要晶炮干什么？那么个烧灵晶的玩意儿，回头带回宅子里，用来洗脚？ 不得不承认，重远派藏东西的手段，确实是很巧妙。第一处藏宝地，竟然是位于一座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食阁下面。 已经倒塌损毁的食阁遗迹，依稀可以看出当初完好时的全貌，也就是一家小食阁，估计离老马姜宁他们开的那座都差得很远。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别说那尊大妖在这里占据了十几年，就是几百年，也未必能够发现。 战修们动作很快，当地面上的遗迹被清理干净，不知道又触碰了什么禁制后，一条通向地下的通道，终于显现出来。 不过卫易很快发现，通道入口处，设置了极强的阵法禁制。就连亲卫队里一名化灵巅峰的修士去试了试之后，也是摇了摇头，自言以他的实力，连突破最外层的阵法结界都做不到。 然后，卫易便看到李景原笑着摇了摇头，笑着取来了一件双掌大小的阵盘。 这个阵盘，正是之前重远派遗留下的开启阵法的特殊阵盘，更是李景原这次接下重远城任务的最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手里有这枚阵盘，大概李景原也不会选择这个攻城任务。 “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太快，很多门派或者各种势力，都是将自家的财物就地隐藏起来。像这种阵盘，每个门派都会留有不止一个，分给门派内不同的重要修者。目的则是指望着，将来只有一人能够回到这里，便可以将门派的宝藏重新开启，延续门派传承。” “只是十几年过去之后，当年那些对自家宗门矢志不渝的人，难免也会改变。也许有的加入了别的门派，便用这枚阵盘作为自己进身的敲门砖。也许有的干脆就死了，这东西便流落出来，成了别人的战利品。亦或者干脆有的心灰意冷，就直接把这东西拿到拍卖行里一卖，换个余生的安稳太平，都是有可能的。” 在发掘通道的时候，素似乎有所感触，再次唠叨起来。不过卫易却难得听出一丝伤感，似乎是在为这种物是人非的变化而悲伤。 “死掉的人，不会白死！云莽这片土地，迟早还会回到我们手里！” 识海当中，素低声呢喃，却是没有让卫易听见。 拿出了这枚阵盘之后，只见李景原在阵盘上打出一道玄妙的法决后，阵盘顿时漂浮起来。紧接着那条通道一阵轻微震动之后，原本阻拦在外面的阵法结界顿时被打开。 正如素之前说的那样，这枚阵盘，其实正是之前十八战部在一家大型拍卖行里，偶然得之。不过事后李景原也派人查过，拿出此物的人，并不是当年重远派的修士，而是通过其他途径辗转得手。想来途径应该是不怎么光彩，至于阵盘原本的主人，多半是已经死了。 而那位拍卖之人，之所以愿意将这阵盘拿出来拍卖，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斤两。像重远派这种大型遗迹，一旦成功发掘，固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这种买卖，也需要足够的实力才能做。要么拥有周天境的修为，要么像李景原这样，能指挥一支实力足够的战部。要不然的话，一般的化灵期修士，只要敢进城发掘，铁定会成为那尊大妖的点心。 也正是因为得手了这件阵盘，李景原才会下定决心，花大力气对此进行谋划。这次重远城之战，看起来除了战损稍大以外，没别的问题。可实际上，为了准备这次战斗，李景原足足准备了近一年的时间。不但要准备各种物资，协调友军战部，更需要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比如之前和大妖战斗的时候，李景原是如何在一位大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让那八曲战修悄无声息的布置出战阵。那可是连素都没看穿的高明手腕。又比如为何临时要塞地下恰好有一条不曾被人发现的火脉？城内妖兽的数量和实力？ 差了一步，可能就是整个战部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是，当通道被打开的一瞬间，汹涌而出的灵气，证明了李景原战部之前耗费的人力和物力，一点都没有浪费！ 这处藏宝之地，是完好的！ “像这种保存完好的遗迹，只要最终能够顺利打开，之前所有的损失，绝对全部都能补回来！” “重远派好歹也是有一千七百多年传承的老牌宗门，当初开派祖师，更是不逊色于老娘巅峰时期的顶尖强者。这种门派撤退的时候，就算把最顶尖的那些宝贝都带走，可他们积攒了一千多年的家底，大半还是全都只能留下。” “打开这三座藏宝之地，就等于是接手了重远派上千年的底蕴。不好说占据太多，但这份千年底蕴，一成以上在这三座藏宝之地里面，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觉得少？不算少啦！一来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东西，肯定早就被人带走了。像这种传承千年的门派，真正重要的底蕴，都是那些至少在灵阶上品以上的东西。这些东西的价值，便占据了一家门派底蕴的一半以上。这很好理解嘛！你觉得一件玄阶下品法宝，如果换成灵晶的话，能抵得上多少件灵阶法宝？” “二来，这三处藏宝地，肯定也只是重远派留下的所有藏宝地之中的一部分而已。谁都不傻，除了掌门以外，不可能让门下任何一个重要成员，知晓所有宝藏的位置，这也是为了安全嘛！” “这种抄人家家底的买卖，也算不上阴损。反正只要云莽还在妖族手里，这些宝藏就属于无主之物，有本事你就来取。可惜你小子实力和背景都太差，要是你手里也能合理的拥有这么一支战部，而且完全听命于你。老娘我倒是知道几个大门派宝藏的位置。那几个门派可比重远派这种小门小户强多了，但凡你能打开一处，这辈子你小子都不用愁了。” “哦，对了，就算你有一支战部也不行。那几个门派布设阵法的本事，可比这个重远派强多了。而且附近盘踞的妖兽，也不是寻常乙字战部能打得开的。啧啧，看来你小子还真是没那个命，就算有老娘帮着你，你也吃不到这些肥肉啊！” “……” 素的唠叨，再次让卫易感觉到郁闷。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素恢复的越好，这份唠唠叨叨也就会越强？ 不过郁闷归郁闷，素的判断，卫易还是毫不怀疑的。而接下来当卫易跟在李景原身后，进入通道下到地下的时候，更是完全印证了素之前的猜测。 整个宝藏，共分五层，有点像一座倒立在地下的狩妖楼，大小什么的也都和狩妖楼相似。 不同的是，这里每一层，都堆积了大量的宝物。 第一层摆放的，是各种灵材。卫易也算见识不浅，但像这么豪气的，却还是第一次见。整个第一层里，没有法阶中下品的材料，最低也是法阶上品。就算是法阶上品，也全都只是随意的放在一个个箱子里，堆满了第一层的绝大部分区域。当初卫易做狩苦力的时候，这些材料哪怕随意拿出一件，都是他不敢奢求的宝物。但是在这里，简直就是随意丢弃的垃圾。 唯有灵阶的材料，才显得被稍稍重视了一些。灵阶下品的材料，还能布置一个封灵禁制。灵阶中品的材料，才有资格被精心存放。从手法上可以看得出来，当初重远派留下这里的时候，时间很紧，并没有太多时间和人力，对这些珍贵材料全都布置手段，妥善保存。这种保存方法，如果是在苍灵城里的那些大商行门下，只要出现一次，肯定就要被东家骂成败家子，弄不好掌柜都要引咎辞职。 李景原带着人大致检查了一下，发现绝大多数材料都还算完好。但是因为保存不当的缘故，还是有些材料难免品阶掉落。这部分材料大概占到总数的三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损失。 单单第一层的这些灵材，其实就抵得上李景原战部此次消耗物资的一半费用了。 这还只是三座宝藏之一，而且还只是第一层而已。 如果说，第一层的收获，就已经让人欣喜。那么到了第二层以后，就连李景原这个战部主官，都难掩激动之色。在看到第二层所藏的那一瞬间，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第二层，是储藏法宝的地方！ 而在第二层中央，更是存放着十余尊大型晶炮！其中最大的一尊，品阶更是几乎已经与李景原那艘旗舰云梭所装备的主炮相差无几！ 这可是李景原做梦都在想的东西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远派的宝藏（中） 在修者的战争史上，晶炮的出现，绝对是一次最大的转折，从根本上改变了大型战争的模式。 这种追求极致的杀力，而完全不重视防御和移动速度的大型灵晶法宝，弱点其实很多。单以晶炮本体而论，防御力弱的可怜。哪怕是一尊可以打出媲美周天境修者全力一击的晶炮，其本体却可能连一位化灵初期的修者，都可以轻易破坏。而且这种即大又笨重的玩意儿，极难移动。如果没有专人护卫，很容易会被敌人偷袭，继而损失惨重。 除此之外，制造问题，也是一直制约晶炮普及的重要原因。一尊晶炮的造价，往往是同等品阶其他灵晶法宝的百倍以上，消耗的灵晶，更是一个让人无法直视的数字。哪怕是李景原战部，在乙字战部中已算比较富裕的，可晶炮这东西，也只有不超过五十尊。在制造难度和工艺上，这东西更是高的吓人。单以制造难度而论，晶炮和云梭，向来被称作是最难制造的两种大型法宝。没有最难，只有更难。一个万人规模的炼器宗门，整个门派什么都不干，一年到头只制造晶炮，能造出来的晶炮数量，也绝不超过二十尊。 但是，哪怕所有的缺点都加在一起，也难以掩盖晶炮最大的那个优点。 杀力巨大！ 晶炮的出现，之所以能够改变战争，就是因为这种极致的杀力。在阵地战和攻防战上，更是尤为明显。最大的一个例子，就是当初留川河防线刚刚建立的时候。那个时候，防线依托的万木森罗大阵，还没有被完全建成。修者这边虽然有留川河这条天险可守，但却只能阻挡低阶兽潮。那些可以飞行的妖修，仍是可以长驱直入。 正是在当时那种特殊的战争环境下，晶炮的优势，第一次被修者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要灵晶够多，晶炮完全可以不眠不休的轰击下去，就如同一位杀力巨大，却又不需要休息的高手。就算是七阶八阶的大妖，面对几百尊晶炮的同时轰击，也必然会瞬间陨落。 正是靠着晶炮这种战争利器，当时留川河沿线的战部，才能死死守住这条留川河防线，最终拖到了留川河防线顺利建成。事后咸安城方面，更是专门组织人手，对当时的战斗进行分析。后来咸安城方面得出的结论：如果没有晶炮，当时的留川河防线上，哪怕死再多人，也势必无法阻挡蛮荒妖族北上过河的脚步。 从那之后，留川河战部对于晶炮的追求，便与日俱增。但同时，受限于晶炮的价格、制造难度以及那恐怖的灵晶消耗量，很多战部却又求之而不得。 “把这十二尊晶炮，全都运到云梭上，这是咱们以后看家的宝贝，小心着点。” 李景原下命令的时候，呼吸都有些急促。看的出来，饶是他这位战部主官，面对这些晶炮，心情都无比激动。 至于亲卫队的那些战修，就更是如此了。卫易亲眼看到，几个平时手脚粗糙的亲卫战修，在搬运这些晶炮的时候，却犹如背着自家媳妇一样，小心的不能更小心了。 对于这种心情，卫易这个不在战部编制内的，估计是很难理解了。 实际上，自乾安四年，也就是留川河防线正式开始建立，晶炮的重要性凸显出来之后。晶炮这种杀力巨大的大杀器，就被大离军方列为了军管品，市面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就算是战部，想要搞到一尊晶炮，也很困难。李景原战部如今手上的这些晶炮，全都是之前向上面想办法，拨配下来的。至于说想花钱在市面上买，那可真就是白日做梦了。在晶炮的管制上面，大离军方是下了血本的。只要有人敢在市面上出手，哪怕是黑市，一旦被查到，不但要被直接没收，还要追究晶炮的来源，和售卖晶炮的罪行。 对于李景原这种级别的战将来说，手上多了十几尊晶炮，那就多出了好多种打法。如果之前对战那尊七阶大妖的时候，李景原手上能多出这十几门晶炮，也许那就能少死很多人了。 这才是李景原和麾下那些亲卫，心情如此激动的根本原因。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十几尊晶炮搬上云梭。卫易这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重远派撤退的时候，没能把这玩意儿带上。无他，这东西太沉太大，太难以长途运输了。这些晶炮重量极其惊人，为了搬运这些晶炮，甚至于亲卫队里那两名化灵巅峰的修者，都不得不亲自动手，做起了苦力的工作。 而当这些晶炮被搬走之后，整个第二层，还只是被清空了一小部分。余下的部分，则是摆放着各种法宝。这些法宝品相往往都属上佳，品阶则是和一层差不多。法阶上品的法宝占了九成，灵阶相对数量较少，没有灵阶上品的东西。 这些法宝，如果全部发放出去，足以让青炎派那种级别的门派，替门下核心弟子完成一次全面的换装，让整个门派的战力都提升一小步。 但对于李景原来说，这些法宝，却注定是只能拿去狩妖楼，换取军功或者灵晶的东西。战部修士和那些单打独斗的个人高手不同。所用法宝，不一定要追求个人战力，但却一定有特殊的宝禁，可以让战修们结成战阵之后，法宝之间能够产生某种共鸣，从而增强战阵的整体实力。 而像重远派遗留的这些法宝，显然是替那些门下弟子准备的。对于战部来说，根本就用不上。 “小卫，这次，为兄我倒是可以在职权范围内，替你开一个小小的后门。” 在战修们开始朝外搬运这些法宝的时候，李景原忽然走到卫易身边，不动声色的以神识向卫易传音道：“等回头这些法宝全都运上云梭以后，小卫你不妨先去挑一批。这些法宝，我们战部的战修用不了，品相估计也称不上最顶级。但是若是普通使用的话，还是不错的。我记得你麾下不是有一支狩妖团吗？这些法宝，给那些狩妖者用最合适。回头你可以挑一批，我按照卖给狩妖楼的价格折给你。可惜这是战部的公产，为兄我也不好直接送你。” “这……多谢李大哥了。” 卫易顿时一阵惊喜。原本在看到这些法宝的同时，他便想着能不能从李景原手里吃下一批。可他也知道，若是按照战部军规，李景原是不能这么做的。战部行动所得的战利品，除了留下自用的那部分以外，全部所得都要出售给狩妖楼，不得随意自行出售。他之前还在想，如何跟李景原开这个口，想不到这会儿李景原竟然主动提出来，而且还是以卖给狩妖楼的低价卖给他。 这个便宜，他实在是赚大了！ “说起来，也没什么谢不谢的。若是老哥我自己的东西，小卫你说谢字那就见外了。如果是以战部这边来算的话，你之前救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的性命，本就该我们战部好好谢谢你才是。” 李景原依旧以神识传音道：“当然，这种事情，不能真正拿到台面上来，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要不然的话，以后我麾下的战修也都有这个心思，战部就没法子带了。所以你先别着急，等咱们回去的路上，你再挑也不迟。” “我知道，还是要多谢谢李大哥，等回去之后，我请喝酒！” 这笔交易，如果按照大离军方的军规来说，卫易和李景原其实都已经触发了条例。但实际上，各战部对自己战利品私相售卖，一直是屡禁不止。这里面的猫腻，卫易也有所耳闻，更清楚这是李景原卖了个大人情给自己。 这些法宝，卖给狩妖楼的价格，和拿到市面上走私的价格，可是差了一倍不止。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自己兜里的钱财多少了。这批法宝数量巨大，卫易是肯定不可能全吃下的。哪怕只是其中品相最好的那一部分，卫易算了算商行现在账面上的灵钱，好像仍是吃不下。 要不……回头再去跟谢弦歌借一点？反正那丫头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会不会又显得自己太过贪得无厌？ 在卫易这边无比纠结的时候，第二层已经被渐渐搬空。而通往第三层的通道，也随之显露出来。 第三层，储存的是丹药。 “这里可就要看小卫你的了。”李景原笑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对丹药灵草什么的，根本一窍不通。接下来怎么搬运、存放这些东西，就只能由小卫你来指点了。” 卫易腼腆笑笑后，将注意力更多放在眼前这些丹药和灵草上。 因为之前两层的冲击，到了这一层，卫易已经有点麻木了。 本身就是做丹药生意的，对于丹药和灵草的事情，卫易自然是门清。绕着三层转了一圈，卫易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丹药和灵草。这些丹药，大都是以辅助修行或者以提升修为为主。至于灵草，其实反倒相对较少，而且完全没有灵阶以下的。这大概是因为，当初重远派也不认为短期内能够回来。而灵阶以下的灵草，保存起来又实在麻烦，想要保存十几二十年，光是保存所需要的费用，估计就比灵草本身还高。 丹药倒是相对好一些，因为丹药只要是炼制出来，一般都会被保存在一些特制的封灵盒里，容易保存。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卫易估摸着那些灵阶丹药还好说，可那些法阶丹药，说不定很多就已经变质失效了。 丹药本身占地就不大，不像那些法宝灵材什么的。但就算这样，仍是把第三层大半都摆满了。卫易大致估计了一下，觉得第三层的这些丹药，哪怕不算那些灵阶以上的丹药，剩下的丹药数量，也足以抵得上商行目前两年的丹药出货量。至于灵阶以上丹药，卫易压根都不敢想。商行现在只有他这么一个炼丹师，还整天不务正业东奔西跑，弄得商行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灵阶丹药可卖。 当然，对于李景原战部来说，这些丹药的价值，也不能单纯以钱来计算。这些丹药里面，可大都是用来提升修为的丹药。以李景原的聪明，肯定不会拿去狩妖楼换军功，而是会直接留在战部内自行消化。这么多丹药，估计足以让整个十八战部，修为都向前迈上一小步。 而且可别忘了，这还只是三座藏宝地当中的一座。另外两座，比这里可是一点都不逊色。 发掘遗迹这种事，果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在略微感慨了一会儿后，卫易强迫自己不再多想，开始指挥身后的战修，搬运这些丹药。 搬运工作倒是没什么难的。真正的难点，在于卫易需要检查丹药是否还完好，以及不同种或者性质排斥的灵草和丹药，需要分类保存。这些工作，都需要卫易一个人来完成。 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打下了这座遗迹，到头来如果再费大力气，运回去一些废丹或者废弃的灵草，那才真是笑话大了。 分拣的工作并不轻松，再加上只有卫易一个人能够指挥。清理整个第三层，花了足足近六个时辰！在此期间，卫易还不得不将那些废弃的灵草和丹药挑拣出来，原地扔掉。最后统计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批丹药里面，已经失去药性的废丹，竟然占了足足三分之一。 将那些完好的丹药灵草运上云梭之后，战修们终于可以重新放开手脚，通向第四层的通道，很快就被清理了出来。 步入第四层，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城主府的典藏室。 放眼望去，第四层摆满了一排排的玉简架，每一架上面都摆满了玉简！ 第四层，是存放重远派千年传承的地方。 “这些玉简，里面肯定没有重远派的核心传承，估计连灵阶以上的神通都不太可能有。真正的核心传承，想来重远派那些高阶修者撤退的时候，早就全部带走了。这里剩下的，应该都是些低阶传承，价值反倒有限。” 不出素的预料，当卫易一架一架检查过去，发现第四层的玉简，果然如素所说的，没有什么太高级的货色。别说对于李景原，就算对于眼下的他来说，都未必看得上这些层次的玉简。 “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对于重远派来说，却是人家的积累。那么真正的高阶传承都带走了，可这些仍是他们的立派之本。放到下面的第四层，也显示出重远派确实对这些玉简传承非常重视。至少比之前面的丹药、法宝甚至于晶炮，都更加重视。” “那么……最下面的第五层，又藏了什么？难道，会比这些传承，更让重远派的修士看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远派的宝藏（下） 对于重远派这种千年底蕴的大门派来说，有什么东西，是比积累了千年的传承更重要的？ 就算这些传承里面，并不包括那些真正的高阶核心传承。可卫易依然不觉得，还会有什么东西，比这些传承更重要！ 之前上面三层的东西，除了那十二门晶炮以外，其他东西虽然贵重，但却都是用钱能够买到的。 可传承不一样。真正的传承，是集重远派的前辈们，上千年的智慧的集合。这种东西，是无法用钱来计算的。 第五层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对这一层感到好奇的，其实并不只卫易一个。就连为了此战谋划已久的那些战部参谋，甚至李景原本人，一样不知道。 在他们之前搜集到的情报里，前四层有什么东西，他们都查清楚了。但是唯有这最后一层，李景原找遍了所有渠道，甚至还找到了一名当年重远派的幸存修者。可就算那位幸存者，当年在重远派已经做到长老这个级别，一样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据那位幸存的重远派长老所称，当时布置这最下面一层的时候，是掌门独自完成的。也就是说，除了那位重远派掌门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下面的情况。 然而当第四层被逐渐清理干净，通向最下面一层的通道显现出来。最终的答案，终于还是要被揭开了。 当李景原开始再次催动阵盘，原本封印在第五层入口处的阵法结界，渐渐打开。下一刻，一股极为磅礴的灵气，在结界被打开的同时，瞬间喷涌而出！ 第五层的空间里，到底存放了什么，会孕育出如此高的灵气密度？ “小子，你不用下去了，这下面的东西，于你无用。而且下面的灵气密度，已经接近六品修行房，以你的修为，如果下去的话，肯定会有溺灵反应，对你有害无益。” 通道打开后，正当卫易打算跟在李景原后面，下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素却突然在识海当中传音阻止道。 “这下面，封有一颗六阶灵源珠。” “原来如此。”卫易听到素的这番解释后，脸上先是浮现出一阵恍然之色，不过马上就变成了震惊：“灵……灵源珠？六阶的灵元珠？！” 也对！ 微微愣神了片刻，卫易很快就回过味儿来。自己早该想到才是！对于重远派这种传承逾千年的大门派来说，有什么是比自家传承更重要的？当然只有作为他们栖身之所，供给门下修士的灵脉了！而重远城地下的那条七阶灵脉，他们肯定是带不走的，更藏不起来。那么唯一的可能，自然也就只剩下这灵源珠了！ 第五层下面，等若是封印了一条六阶灵脉啊！ 如果说，一条灵脉是成熟的灵植；那么灵源珠，就是这株灵植所结的种子了。 一条成熟的灵脉，可以孕养比自身品阶低一品的灵源珠。也就是说，以重远城地下这条七阶灵脉的品质，最高只能孕育出六阶的灵源珠。而且这个孕育的过程极长，估计要接近百年的时间才有可能。 而这种被称作灵脉种子的灵源珠，作用也是极为神奇。只要放入地下，便可以自行汇聚天地灵气，凝聚出一条和自身品阶相同的灵脉。当然，这个凝聚的过程，也不是一朝一夕，最少都是十年起步。期间还需要高明的地脉师阵法师精心培养，以及耗费无数珍贵的材料。 但不管怎么说，这灵源珠的珍贵，仍是毋庸置疑。 当初卫易还只是一个小小苦力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无数次。最有名的一个例子，便要数和卫易关系复杂的云槐岭宋家。早年间在那位宋家老祖宗崛起之前，云槐岭的灵脉才不过三品。后来宋家便是依靠无数的财富，硬是弄来了大量的灵源珠，最后硬生生将那条原本只有勉强五阶的主峰灵脉，活生生拔到了七阶！ “灵源珠这东西，想要凝聚出来已是不易，想要运走则是更难，需要以空间法宝作为承载媒介。如果没有空间法宝承载，很容易在极短时间内崩解挥发，重新化为天地灵气。而且一件空间法宝，只能存储一枚灵源珠，和法宝内里空间关系不大。” “想来，那重远派之所以将这些灵源珠留在这里，也是不得不如此。重远派虽是千年传承，但以他们的实力，最多也就一两件空间法宝而已，根本不可能吧这些灵源珠全部运走。倒是留在原地封印起来，他日重远派再返回故地，哪怕重远城地下的那条灵脉，已经被摧毁。凭借这些能够汇聚灵气的灵源珠，他们仍是可以再次凝聚出一条品相不俗的高品质灵脉。” 故土难离啊！ 卫易心有些戚戚然。重远派留下的这番布置，让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面对云莽天灾，不得不举派退去，却又期望着将来某天能够返回故乡，重新扎根成活的门派形象。 身可死，人可灭，一家一姓的香火不能断，一门一派的传承不能绝！ 正是有着这些扎根到骨子里的情感，才会有那么多修行有成的修者，留下自己的传承。或是开宗立派，或是建立家族。又有无数修者，为了自家那份传承，甘愿付出一生的心血，虽死而不悔。 人活一世，当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便想着总还是要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存在过。而古往今来，真正走到证道飞仙，得享长生的，一共也只有九人。那么对于其他人来说，留下一份香火，或是绵延不绝的传承，让后人始终记得自己，大概也是一种另类的长生了。 既然如此多的修者，都对这片故土深深眷恋，无数莽修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在回到这片土地生活。那么卫易相信，云莽这片土地，总有那么一天，一定还是会回到修者手里的。 …… 在第五层探索的时间，比想象的要短的多。 这也难怪，按照素的感知，第五层除了那颗灵源珠以外，再无他物。估计李景原下去之后，发现了这个情况后，也只能暂时重新将第五层封印起来。他虽是一支乙字战部的统领，而且来历神秘。但储物法宝这种东西，连绝大多数周天境修者都没有，他自然也没有了。 好宝贝，也需要足够的实力才能拥有。以李景原的实力和地位，显然还不足以拥有这种级别的宝物。就算有，也是徒增祸端。 “这下面有一颗六阶灵源珠，封印的也很完好。如果按市价来算，这颗灵源珠，才是这座宝藏里最值钱的。” 从第五层返回，李景原显得极为兴奋，但同时又有些沮丧，“可惜的是，想要带走这东西，必须要空间法宝才行。只能派人去请一下我们那位将军，让他老人家帮着做一回苦力了。” 李景原所说的将军，指的自然不可能是府军那边的韩胡子，甚至不是之前秘境开启的时候，出现的那名军方周天境。而是那位在留川河防线内，真正辖制整个苍灵府这一段防线所有战部的军方主官！ 论身份和官职，那位苍灵府防线将军，是与府主许鸣川平级的大人物。单以官职品秩而言，比那位府军大统领韩胡子，还要高上半级。只不过相比于府内其他几位周天境，那位将军在编制上并不属于地方，而是属于军方，直接归留川河防线管辖。所以这位将军大人，极少插手苍灵府的地方事务，也极少在地方事务上出现。 之前在秘境开启的时候，出现的那位军方周天境，实际上只是一位副将。 以那位将军的身份，拥有一件空间法宝，倒也实属正常。 探清了第五层的详细情况后，李景原利用手里的阵盘，将下面的第五层重新封死。至于上面的四层，东西都已经搬空了，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值得保护的了。 第一处藏宝地，至此，终于算发掘完毕。 在李景原和亲卫队发掘这座藏宝地的时候，其他战部战修，依然继续在城内扫荡妖兽。等到李景原这边发掘的差不多以后，战部推进的速度，也已经快要接近第二座藏宝地了。 从之前的情报来看，三座藏宝地，里面的东西其实大同小异，都是重远派当初为了防止某一处藏宝地被发现后，留下的手段。所有余下的两处，只要没有被破坏，价值应该和第一处相差无几。 这三座藏宝地，绝对占据了李景原战部本次收获的六成以上。 …… 留川河北岸，一座乙字战部所驻扎的补给基地内。 拂晓时分，留川河上，大雾弥漫。 在一棵如山岳般巨大的建木上，有个身形伛偻的老人，正站在极高处的一根树枝上，远远遥望着留川河上的水汽。说是树枝，但以这棵建木的巨大程度来看，就算是其中一根树枝，也粗逾数丈，极为骇人。 大雾弥漫，看不到对面啊！ 老人在这里驻足了很久，丝毫不理会这本就是违反军纪的举动。老人也不在意，而下面那些军士，也没谁脑子坏掉了，会跟这位老人拿军规说事。就算有，估计也会被老人以正在观察敌情为由，给直接扔下去。 没办法，谁让整个苍灵府境内的留川河防线，就数这位老人官最大？老人本身，即是军纪。 老人站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深意，习惯使然罢了。自打老人被调任到留川河防线这边，坐在建木上看风景，便成了老人独到的恶趣味。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如果不是在留川河防线这边，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好像也找不到这种连成片的巨大建木了。 当太阳开始升起，留川河上的雾气开始有消散迹象的时候，有个人影急速飞来，落在老人身边。 伛偻老人微微皱眉。 他可不喜欢看风景的时候，有属下前来打扰。不过这也没办法，作为他这个位置，总是有一些紧急军务需要他处理。能摆到他面前的军务，少说也关系到成百上千条战修性命，肯定要比他这个将军看风景要重要很多。 “十八战部发来急信，说希望请您过去一趟。” 老人闻言，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怎么？战斗不顺利，遇到了什么大麻烦？需要我这个老家伙亲自出手？有多大的战损？” “那倒不是。” 这位貌似五十多岁，但实际年龄已经逾百岁的汉子讪讪一笑，解释道：“他们这次行动，战损倒是没多大，而且还打垮了一名七阶大妖。连那名大妖的本命法相，都被他们给打碎了？” “这小子……厉害啊！不比老夫当年差了。” 伛偻老人眼神深处，浮现出一抹欣慰神色。不过很快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遇到妖族的强力增援了？” “也不是。” 汉子再次笑笑，得意道：“他们在重远城里发现了几颗灵源珠。那东西凭他们的本事，可带不回来，只能请您出手帮忙了。” 下一刻，那位在苍灵府军方极具声名的汉子，如同一个大砂袋一样，被老人一脚从树上踢下，重重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来。 “娘嘞，说话就不能快点，让老子白担心了一场。” 老人骂骂咧咧的转回头，目光深处却尽是喜意。至于刚刚被他踢下去他那个汉子，他也懒得多搭理。反正他也知道，那家伙走的是体修的路子，皮糙肉厚，再躲踢两脚，也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正如老人所料，汉子很快从那个人形大坑里爬了出来。一阵讪笑后，再次回到树上。 “看来，只能让老子亲自走一趟了。六阶灵源珠，倒也值得老子跑一趟。” 汉子倒也不以为意，并不在意这位做了他几十年直属上官的老统领，是如何的口无遮拦。整个苍灵府前线战部，大概就数这个老家伙在战部里呆的时间长，资格最老。老人这辈子，就没出过战部的圈，完全是从一个普通的战部战修，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说他是苍灵府内头一号的老兵痞，大概也没谁会有反对意见。 “这个消息，是三天前发出来的。以他们战部打扫战场的速度，估计这会儿已经快将整个重远城都扫荡干净了。您要想捡点好处，可得速度快点。” 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偷笑。他也是调侃自己这位老统领，知道那些战利品，在老人眼里也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可老人偏偏执拗，觉得从自己麾下战部手里抢嘴吃，是给那些小字辈的面子。 “那个臭小子，孝敬老子我这个前辈上官，不是应该的？” 汉子摇摇头，不再理会自己这位老统领的恶趣味。不过汉子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感慨道：“说起来，连我都觉得这小子真的不错。哪怕单凭这份战功，靠着他那份战将的天分，这小子将来就算一直呆在咱们前线，也铁定能平步青云了。只可惜他们兄弟出身……” “滚回你的战部去！这些有的没的，关你屁事？！” 然而没等汉子说完，老人却一下子勃然大怒。这一次，虽然没有直接踢汉子一脚，但知晓老人性子的中年武官，却知道老人是真的生气了。 老人狠狠瞪了中年汉子一眼后，表情有些复杂，但又懒得在说什么。索性就不再理会，身形一动，一道遁光拔地而起，直奔南方的沦陷区而去。 留川河上，此刻，大雾将散。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妖修行地 不得不承认，李景原这次的运气，是真的不错。 三处藏宝之地，竟然一处都没有被破坏。前两座藏宝地点，从外面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压根就没被发现。而那第三处，则是被那尊大妖发现了，但是那尊大妖却无力打开，筹划着等日后修为高了，再自行开启。 结果，这份算计，最后只能便宜了李景原。 比起第一处宝藏，另外两处倒也相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很多物资连数量都完全一致，这显然就是当年重远派刻意为之了。 在进入重远城第六天之后，整座重远城遗迹，终于快要被扫荡干净。剩下的，只有位于重远城中心处，那座当年重远派山门的所在。 不过对于那座山门，无论是李景原还是其他战修，都没有报太大希望。没有人会觉得，被那尊七阶大妖作为老巢二十年之后，里面还能剩下多少东西。 就算有，肯定也是那头大妖搜刮过整座重远城即附近区域后，自己的一些收藏。那尊大妖的收藏，和先前重远派花大力气布置下的藏宝地，肯定是没法比的。 而且以妖族和人类修者的仇视，那尊大妖在离开的时候，肯定是把所有能带走的好东西都带走。带不走的，则是直接毁掉。 “对于那座山门里面，我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不知道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重远城里的灵气密度，忽然在快速提升。这说明那位大妖在撤退之前，绝对是已经对城内地下的那条灵脉下了手。灵脉本源受损，已经开始逸散。” “经此一役，这座重远城，以后算是彻底毁了。” 李景原的判断，让大伙都有些感伤。即是为接下来可能再无收获，也是为这座重远城的毁灭。没了灵脉，就算城里的所有建筑都还完好，也是一座死城。想来等他们撤退之后，这里再没了高品质灵脉，也无法再吸引高阶妖兽，只能引来一群低阶妖兽在此栖息。 低阶妖兽可不像那些高阶妖修，没有灵智，做事全凭本能。那些低阶妖兽，可不会刻意保护城里这些建筑。估计最多两年，这座重远城，就会变成一片废墟了。 一座千年门派的根基所在，自此彻底毁灭。 事情的结果，果然并没有出乎所料。当战部终于推进到最核心的山门位置后，卫易看到的，是一片片倒塌的废墟。显然，那位大妖在撤退之前，曾经在这里肆意破坏过。 在一位七阶大妖的刻意破坏下，还能剩下什么好东西？ 至于李景原，早在入城之前，就已经派斥候大致探查过城里的情况，更是早就知道。等到他们抵达这片山门废墟后，李景原也没有如何沮丧，只是指挥着战修们，清扫这片遗迹。看看会不会运气好，再侥幸剩下点什么。 当然，就算没有，李景原也不是太在意。反正这次过来，收获已经够大的了，就算山门遗迹内还有什么，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所有李景原最终下令，在这片遗迹，战部会清扫五天。五天之后，他们便会撤回。卫易知道，这其实并不是李景原如何贪心，只是他需要在城里等着那位将军。只有那位将军大人来了，才能将那三颗灵源珠带走。到那时，这次战部的重远城之行，也就算彻底圆满了。 然而，这次重远城之行，似乎还有继续让人感到惊喜的迹象…… 重远派山门遗迹内，一片比其他地方损毁更加严重，似乎被那尊大妖格外‘关注’过的废墟上。 “大人，根据我们先前的感知，这里的妖灵力，要远比其他地方更加浓郁。我们初步判断，这里应该是那尊大妖之前的修行地，或者至少也是那些妖兽经常聚集的地方。” 一位战部里专门负责感知的战修，对李景原恭敬回答道。 妖兽和修者，虽然修行的都是灵力，但这种灵力波动却仍是有所不同。对于战部里这些专门负责感知的战修，想要区分自然是不难的。 “后面的发掘，也印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从发掘的废墟来看，这里应该属于前者，是那尊大妖的修行地。” 一尊大妖的修行地？ 当这名战修说到这里，无论是李景原还是卫易，亦或是其他战修，都顿时眼睛一亮。像这种级别的大妖，占据了整座重远城，自然会给自己找一处最好的修行所在。 重远城里，什么地方是最适合那尊大妖修行的？ 答案很简单！就是重远城灵脉的灵源之地！ 一处灵脉的灵源之地，一定是灵气最为浓郁之地。比如苍灵城的那条灵脉，灵源之地就位于城主府下面，完全供历代府主修行。 也就是说，这片废墟下面，应该是那尊大妖的真正老巢。 “让五曲和十三曲过来集结，针对这片废墟，给我做到挖地三丈！” 李景原反应也极快。如果在重远派遗迹内，还有什么遗留下来的宝贝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最有可能的。而在李景原下令之后，整整两曲精锐战修，就变成了清理废墟的苦力。 然而仅仅半个时辰之后，一扇巨大石门的出现，便印证了李景原的猜测。 “从位置上看，这里应该位于主殿的正下方。而这扇门外，还有很长的一段暗道。” “这扇门里面，极有可能就是整座重远城的灵脉中枢了。”李景原自信道：“在咱们先前的情报里面，确实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这里灵气最为充裕，也符合那尊大妖的脾气秉性。” 就是不知道，石门后面，还能不能剩下什么东西了。 石门上布设有强力的禁制，看这阵法禁制的风格，应该是那尊大妖所留。但比起之前重远派遗留下来的那三处宝藏来说，却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以这种禁制的强度，估计连化灵巅峰的修者，都能以蛮力打开。如果不是害怕里面还有其他禁制，强力破开会导致里面毁坏，李景原早就直接把晶炮给调来了。这种禁制，也就是一炮的事情。 这倒也怨不得那尊大妖。妖族本就不擅长阵法、制符之类的修真百艺。所以但凡妖族出品，还真难以入得了同阶修者的眼。 在经过几位阵法师两炷香的钻研后，这扇石门上的阵法禁制，终于被他们全部摸清。用特制阵盘施展了一个反向阵法，将里面的某个阵法节点卡住，石门上的光幕就如同气泡一样，瞬间消散。 “希望，咱们的运气能够一如既往的好，这位大妖撤退的时候，还能给咱们再留下些残羹冷炙。” 李景原显然心情不错，还有心思和属下调侃两句。 在石门打开前，李景原先是让所有化灵中期以下的亲卫们退后，只有化灵中期以上的修士，可以有资格留下。这也是为了防止待会儿石门开启后，疯狂涌出的灵气，会对这些人造成伤害。直到所有人都退出了三十丈以外，李景原这才缓缓开启石门。 从石门里涌出的灵气规模来看，里面的灵气密度，绝对在六阶以上了，甚至七阶都是有可能的。 在这种高密度灵气下，整个亲卫队里，还能下去的，除了那些本身修为在化灵后期几位战修，就只剩下李景原和之前那位女扮男装的大汉了。 李景原有这份本事，卫易并不奇怪。作为战部的主官，自身修为已经到了化灵六重天，又有那神秘莫测的来历，身上有一些特殊的底牌，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反倒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让卫易多注意了几分。 这几天接触下来，卫易渐渐发现，这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在战部内好像和其他亲卫还是不太一样。此人不但总是跟在李景原身后，平时也很少和其他亲卫说话。而其他亲卫，包括李景原好不容易才招揽到的那十几位化灵后期，一样对此见怪不怪。 这说明，此人在李景原战部当中，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随着这十几人下去之后，外面这些修为在化灵中期以下的，便再次退的更远了一些。 卫易自然也没有下去。不过有素的存在，他在外面倒也能直接知道下面的情况。 “下面没什么了！那头大妖在撤退的时候，对下面破坏的很严重。好好的一处灵源之地，被她彻底打散了。别看现在灵气密度很高，不过是回光返照。以后这片遗迹，大概会彻底成为一处死地了。” 素的感知，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果然，当李景原一行人从下面再次返回的时候，尽是沮丧之色。 “这下面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以前这里的确应该是那头大妖藏匿宝物的地方，可惜临走的时候，要么东西被带走，要么就直接毁掉了。尤其是那处灵源，本来是能够孕育六阶灵源珠的地方，硬生生给直接打散了，真是可惜！” 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连那些普通的战部军士，都不禁扼腕叹息。 这可是一条七阶灵脉啊！足以作为一个大门票立身根基的地方，就这么被毁了？ 如果是在修真界内部，或许还有法子抢救一样。如果由厉害的地脉师牵头，用无数宝贝砸下去，估计还能勉强维持住这条灵脉不散。当然，品阶肯定是会掉落的。可日后只要精心培育，还是有升回来的希望。 可是在沦陷区，这注定成为奢望。就算有这个能力，修复好了干什么？留给那些妖兽？ …… 在发掘了这处灵源之地以后，整个战部，就仿佛运气忽然用光了一样，再也没什么大的收获了。 重远派山门的这片废墟，像是被那尊大妖彻底搬空了一样。哪怕一些不死心的战部军士，真的做到了掘地三丈，都没能再有什么大发现。 到了这会儿，大伙也就开始放弃了，反正这次收获也已经足够，只要等到时间一到，那位将军大人过来将三颗灵源珠运走，这次行动，便彻底结束了。 在大伙的这种心态下，重远城内，渐渐入夜。 卫易坐在一处刚刚打扫干净的修行房内，开始静静打坐修行。 占据了这片山门遗迹后，大伙的生活条件，倒是不必再和之前那样艰苦。有一些还算完好的建筑，完全可以收拾一下当做营房。更为难得的是，在这片山门遗迹的外围，大概是那尊大妖走的太急，还没来得及摧毁，很多设施都还能照常使用。 比如这片修行房，就是如此。 卫易在这里修行，倒也没什么心里负担，更算不上偷懒。反正这次行动也进行的差不多，后面的事情，也不再需要他。至于这座修行房，因为灵源之地被打碎，灵脉开始逸散的缘故，反倒灵气更加充裕，更适合修行了。 重远派的修行房，建造的还是很结实的，哪怕经历了二十年之后，这片修行房还被很多妖兽占据了那么长时间，作为修行之地，仍是大部分都还算完好。 那些开了灵智的妖兽，其实也不傻。它们也知道，这里是用来修行的宝地。虽然不懂如何去保养，但却也不至于去故意破坏，这才是这片修行房能够保存至今的根本原因。 “卫师，我家统领大人想请您过去一趟。” 卫易正在打坐修行的时候，修行房门派，忽然传来一阵声音，让卫易不得不停下了修行。 这片修行房虽然完好，但房内的隔音禁制，却是已经损坏了，更没有什么用来清心凝神的阵法。好在卫易现在修为也足够扎实，就算被人稍稍打扰，也不真的运功出了岔子。不过他仍是有些愠怒，在人家修行的时候打扰，那可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情。 “大人，我家统领大人请您赶快过去一趟。”门外的战修见卫易出来之后，神色焦急，让卫易有些意外，也就没继续在打扰修行这种小事上纠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战部里的几位大人，不知道怎么了，从刚刚入夜开始，便像是中毒了一样！战部内很多医师都看过了，仍是没有任何结论。所以我家大人，希望卫师能够帮忙过去看一看。” 中毒？ 这名战修说的颇为焦急，显然真实情况，还要比他说的更糟。 只是……怎么可能中毒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毒 当卫易赶到的时候，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整个战部的高层，大致都聚集在这里了。 除了那些战部高层之外，卫易还看到了许多之前见过的战部医师。整个战部里所有懂医术的，好像也无一例外，全都在这儿了。 “几位大人的症状……下官也是从来没见过啊！” 在卫易进来的时候，正有一名医官在对伤者进行检查。卫易这时才注意到，好像中毒的并不时一个两个，而是十多个。而且这十多个伤者，赫然正是李景原亲卫队里修为最高的那一小撮人。 是什么毒，能够让十几名化灵后期的战修，不声不响之间全部被撂倒？要知道，这十几人可都是李景原亲卫队了修为最高的那些人。像战部这种大型作战单位，都会有一些防毒的特殊手段。李景原自认为他做的也算不错。可这一次，他们却是连从何种途径中毒都查不出来。 如果这十几人被干掉了，那也就是说，下毒之人完全可以不声不响，做掉李景原这个战部主官。更狠一点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毒杀整个战部！ “废物！” 李景原眼睛通红，如同一头发怒了的狮子。别说卫易，就连那些平时贴身护卫着他的亲卫，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们眼里，李景原一向都是心性极其沉稳，哪怕是最惨烈的战场，也能保持绝对冷静。 这样的李景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连中毒的方式，和所中哪一种毒都判断不出来吗?” 李景原显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作为战部主官，在这个时候，他确实不该失去理智。只不过身边最贴身的这些亲卫被害，到现在甚至连所中何种剧毒都无法判断，任谁都很难冷静了。 而且，跟随在李景原身边的这些最核心的亲卫，完全就是战部里修为最高的那一群人。如果这些人全部死掉，死掉十几个化灵后期，那接下来李景原战部，就不只是实力大损那么简单了。没了这些高手，以后根本什么硬仗都打不了了。 在这名战部医官检查无果之后，又有其他医官上前。只是在检查之后，每一个医官脸上都露出了费解之色。显然，对于这种莫名毒药，大家都没有头绪。 片刻之后，战部内大部分医官，都检查了一遍，仍是束手无策，李景原脸色更加难看了。 刚刚检查过的这些医官，都是战部里医术相对高明些的。如果他们都查不出来，那么剩下的，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 “大人……不必太过心急。” 一名已经中毒的化灵巅峰亲卫忽然睁开眼，给了李景原一个安慰的眼神，“好在，这毒并不算太过猛烈，暂时倒是可以凭借修为勉强压制下来。” “是啊！大人！”另一名化灵巅峰亲卫也是附和道：“就算部里的医官没法子，可不代表苍灵城里也没人能解此毒。以我们压制此毒的能力，坚持回苍灵城，还是很轻松的。再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到明天早上，那位大人也该到了。以那位大人的神通和见识，说不定就能认出这是什么毒。” 李景原沉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剩下的医官依旧排队上前，轮流对这些中毒亲卫进行检查。结果不出所料，依然是一无所获。 等到所有医官都检查过之后，卫易排在最后，准备再尽力试一试。 “小卫你……尽力就好。” 李景原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卫易。他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让人去把所有的医师都请来。之前卫易曾经出手救治过那些伤员，想必是下面的军士误会了，以为卫易也是以为医官。 炼丹师和医师，虽然都是和灵草打交道，但区别还是挺大的。炼丹师更侧重于研究灵草的药性，医师则是更侧重于研究人，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要说卫易能够做一下简单的疗伤，李景原相信；可要说卫易在医术上，比其他医师都更高明，李景原就打死都不信了。 卫易冲李景原点了点头，然后便找到一名正在压制体内毒药的亲卫，将自身灵力渗入此人体内。 这种检查的手段，也只有对最为信任的人，才能放开。毕竟让另外一个修士的灵力进入体内，一旦这个人起了坏心思，瞬间就可以杀人，对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这种手段，也是最容易探查身体情况的手段，眼下倒是也顾不得别的了。 灵力进入这名战修体内之后，卫易的神识开始顺着自身灵力蔓延，很快，这名战修体内的情况，在卫易面前一览无余。 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卫易控制自身灵力，在这名战修体内游走了大半圈，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如果不是大伙那份郑重其事的样子，他都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跟他开玩笑。 在这名战修体内，卫易完全找不出任何中毒的状况。 “前辈，这好像没什么毛病啊？我怎么根本察觉不出，有什么中毒的表现啊？” 卫易探查了一圈后，没有什么发现，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只能继续故作姿态，一边向素求救。 “老娘又不是医师，你觉得老娘懂怎么解毒？”素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后，到底还是没有不管，“老娘控制一下你的身体！像你这么检查，能检查出个什么？” 下一刻，卫易的身体便已经交由素来控制。 不得不说，自从素凝聚出灵体之后，对于灵力的控制力，又上了一个大台阶。哪怕是控制卫易的灵力，在另一个修者体内游走，仍是显得游刃有余。而且素也没有让卫易失望，一出手，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这些亲卫所中之毒，不在经脉，不在气血，甚至不在血肉。 而是在灵力。 “咦？这东西倒是奇怪了。” 找到了问题所在，素并没有任何轻松，而是更郑重了几分。 在素的控制下，卫易对于这名亲卫体内的情况，也稍稍有了些眉目。在他的感知中，这名亲卫的灵力，似乎是在燃烧一样，缓缓消耗着。 这种消耗并不是多么猛烈，和施展神通什么的不太一样。倒是和之前卫易在那处煞脉附近的情况相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磨灭此人的灵力一样。 问题是，这附近可没什么煞元之气啊？ 又探查了一遍之后，素确实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灵力逐渐撤了出来。 “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中了什么毒啊？” “不知道！” 素的回答，再次让卫易有些意外。 “你是不是觉得，老娘就够什么都懂？早就和你说了，老娘不是医师，没那么高的医术。他们这种情况，单单老娘所知，就有十几种毒能做到此种效果。具体是哪一种，倒是不好说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 “这十几个人，肯定一个都活不了了？” “嗯？” 卫易这一下被惊得不轻，甚至叫出声来，让旁边的李景原都注意到，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 “现在看起来，问题是不严重。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此毒的厉害？虽然老娘判断不出此毒的种类的，但是性质和作用还是不难判断的。此毒最大的特点，就在于磨损修者体内灵力。而且此毒增长的方式，不是平稳增长，而是以灵力为食，每隔一个时辰，便增加一倍！” “最迟到明天早上天亮，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修为最低，会最先死掉。至于其他人，最多也就能多支撑两个时辰。” 全都……会死？ 卫易脸色终于也难看了起来。这十几名亲卫战修，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算极为熟悉了。如果这些人全都死在这里，不但对于李景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在感情上，他也很难接受。 “怎么，小卫你检查出什么了？” 见卫易收回了手，脸色又很难看，李景原连忙上前问道。 “去那边说吧。” 卫易拉着李景原，走到很远处之后，才停了下来。他可不想在李景原知道之前，就当着那些战修亲卫面前，把实情说出来。 “情况……很糟！” “虽然我也暂时判断不出，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但此毒的性质，我却是大致能够弄清楚。此毒的毒性，在于可以磨损修者体内的灵力，并且吞噬灵力后，继续增强自身。开始的时候，毒性还不明显。但此毒的特性在于，每过一个时辰，便会吞噬掉足量的灵力后，将自身翻倍。照这个速度，他们最多能坚持到明天早上，然后……恐怕就……” 卫易并没有任何打算隐瞒的意思，将素之前说的，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而李景原听到这些后，更是直接呆立当场。 “如果……这样对他们确实有些残酷。但是趁着眼下还有时间，我建议最好还是先让他们有所准备。有什么想留下的话，先留下来吧。” …… 夜幕当中，整个战部的气氛渐趋凝重。 重远城的重大胜利，原本是战部的一件大喜事，足以让整个战部的实力都上一个大台阶。但是战部内高阶修者莫名中毒这件事，却给战部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此事发生之后，李景原便将城内所有战修，全都撤了回来，驻扎在山门遗迹内。 而在卫易向李景原交代清楚实情后，虽然李景原最后还是选择，没有将真相告诉那十几名战修。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这些人先留下了一些类似遗言的东西，让大伙心里更加觉得不妙。 一座勉强还算完好的屋子里面，李景原正和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待在一起，两人只是静默无言。 “哥，真的没事。” 那名女子率先开口，努力笑着说道：“那个小卫靠不靠谱还不知道呢！他一个炼丹师，难道就能比咱们战部所有医师看的都准？我觉得可未必。再说了，就算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也未必就真的没救了啊！明天一早，将军不是就要到了吗？以他老人家的本事，想要解毒，肯定还是有办法的！” “一定！一定有办法的！” 李景原这会儿木然低下头，一双虎目当中，竟是浸出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看到自家长兄如此，女子也是心里难受，可仍是强忍着继续说道：“哥，虽然我也觉得，将军一定会有办法，但咱们还是得先做好准备。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千万别太伤心，真的。” “不许胡说！” 李景原怒斥一句后，眼泪却更加难以忍住了。 “真的，哥，没那个必要。”女子大概是想通了，觉得不管是生是死，都不是那么难以接受，飒然道：“其实当初我闹着要跟你一块来留川河这边，就已经有心里准备了。额，哥你不是也说过，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不过以前死的是你的部下，这回死的是你妹妹。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啊！” “不过哥你要答应我啊！你从小就不让爹娘省心。爹娘没了，好歹还有我。可现在我要是也没了，以后就真没人管你了，你得好好的。” “还有，找媳妇这件事，可不许太随便了啊！得给我找个像样的嫂子！嗯，长相性子都得失一等一的，要不然哪能配得上我哥？家世倒是其次，不过也不能太差了。不说门当户对吧，小门小户的肯定不行。” “……” 李景原听着自己这个妹妹的絮叨，听得越多，眼泪就越是怎么也止不住。 “爹娘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压抑的气氛，传染了整个战部。 卫易心里有些难受。不管是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让那十几名亲卫死去。于公，他觉得自己欠十八战部的人情。于私，他觉得自己欠李景原的人情。 可是偏偏，眼下除了告诉李景原这个消息以外，他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这里发呆。 连素都没有办法，他能做什么？ 夜色更深，卫易却再无半点睡意。 “不对！” 卫易忽然抬起头，自言自语道：“最近几天之内，好像绝大多数时间，我和那些亲卫，都是在一起啊！如果真的被下毒，那么不单单是他们，就连那些修为低弱的亲卫，还有我，也该中毒才对啊！” “唯一的一次分开，就是进入那处大妖修行地！因为灵气密度的关系，只有那些修为够高的亲卫，才能下去。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而且回来之后，正是这些人中了毒！除了李大哥之外，没有一个例外！” “那么下毒的地方，是不是就在那座大妖修行之地里面？”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火枭之毒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你以为，就只有你想到这点？战部里其他医师，难道都想不到？就算他们都没长脑子，老娘我也会一样想不到？” 对啊？！自己都能想到的事，素怎么可能想不到？ “但是就算你的猜测是对的，你能做什么？去那边转一圈以后，什么都发现不了，再把自己给搭进去？”素不耐烦说道：“老娘早就说了，老娘不是医师，更不懂太深奥的医术。能把这些化灵后期的修者不知不觉都干掉的毒，至少是灵阶以上的毒。就算查明白了，老娘都解不了的毒，你能解得了？” 素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将卫易刚刚升起的那一点希望，瞬间浇灭。 “不行！” 卫易忽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 “就算什么都做不了，我还是得去看一看，试一试。如果不试，就一点可能都没有，只能看着他们去死。但如果去试试，哪怕希望再小，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 “不行！你不许去！就算你去，老娘也不会帮你！”素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这次也中了毒？老娘都救不了你？！如果你死了，老娘也得跟着你玩完！” 然而这次，不管素如何反对，卫易却难得敢硬气了一次，坚持自己的决定。哪怕素想要试图控制他的身体，阻止他不允许他前往，卫易仍是用自己的意志牢牢控制着身体。 几番争夺后，素终于不得不承认，如果卫易真的决意要去做什么事，她现在还真是拦不住。 “行吧！你可以过去，但是你也得答应老娘，不要深入下面。且不说下面的巨大灵压，你根本承受不住。有老娘在，完全可以以神识感知下面的情况，你完全也没必要下去。” 在卫易的坚持下，素不得不妥协下来，不再试图阻止卫易。 漆黑的夜色，整座山门遗迹，如同一头扭曲的怪兽，让人心中忌惮。 当卫易来到那处大妖修行地的时候，发现还真是如同素之前猜测的那样，并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此事。此地已经被很多战修严密把守，而且还有很多医师们在此检查。 “看到了吧！老娘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偏不信！” 面对素的责怪，卫易只能讪讪一笑，说道：“这些医师，不是水平有限嘛！我还是觉得，只要前辈您愿意帮忙，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的。” “你以为老娘是那白日飞升的仙人？真当老娘无所不能了？”素骂了一句后，再次道：“再往前走一点就行，但不要走得太近。老娘担心，会有没能散去的毒。” 按照素的吩咐，卫易果然再往前走了一段后，便停步不动。他当然知道，素这也是在为他的安全着想。不过在看到几名修为较高些的医师，毫无问题的下去内部再上来，最后一点事情都没有，卫易又觉得有些多余。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靠素了。 “嗯？” 识海当中，素轻轻的一个声音，让卫易瞬间警觉了起来。 “前辈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不过老娘确实发现了一点问题。你个蠢货，别打扰老娘！” 被素骂了一句之后，卫易再次闭嘴，但心里却再次升起希望。 说不定，素真的能发现什么！ 许久之后，素都再没有任何言语。直到卫易都开始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变化。 “这几个战部的小家伙，运气真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素的话，让卫易顿时眼睛一亮。 “前辈可是发现了什么？这毒能解？” “要是老娘没感知错的话，这毒应该是火枭之毒。”素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那头妖兽还能弄到这东西？要不是刚刚老娘感知的够仔细，连老娘我都瞒过去了。” “火枭之毒？”见素如此郑重其事，卫易也好奇了起来，问道：“这毒很稀奇吗？” “要说换在几百年前，倒是没什么。不过现在的话，倒是确实很珍贵了。”素解释道：“此毒名为火枭毒，是蛮荒里火枭一族的手段。那火枭一族，本体是火枭木，只能生长在火脉附近。体内常年淤积的火毒，加上自身的天赋，最后才形成了这火枭毒。这玩意儿对火灵根修者无用，对其他修者却是致命。而且还能作为原料，制作好几种更加厉害恐怖的毒物。当年我天玄山和妖族对峙的时候，有很多人都丧命于这火枭之毒。至于说为什么如今比较珍惜，很简单，因为当年我天玄山花了很大的代价，将这火枭一族彻底灭族了。” “那……这毒应该能解吧？” 卫易对于这火枭一族的历史，并不是多么感兴趣。他更在意的是，既然找到了此毒的跟脚，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够顺利解毒了？ “没那么简单！”素继续说道：“当年我天玄山为什么要花大代价灭掉这火枭一族？就是因为这火枭一族的威胁太大。不过这支战部倒是还算幸运，这次遇到的火枭毒，应该只是六阶火枭木的毒。” “当初我天玄山的前线修士，被此毒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所以天玄山的炼丹师们，最后也也成功炼制出了解毒丹药。但是这次你就别想了，那东西品阶是灵阶上品，以你现在的炼丹术，就算给了你，你也炼不成。而且从时间上来说，也来不及，就算最后炼制出来，这几个倒霉蛋也早就死了。” 卫易听到这里，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紧张问道：“那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解毒法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打断老娘说话！” 素再次咆哮了一声后，才继续道：“除了炼制解毒丹药以外，还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找来一位水灵根或者水属性异种灵根的返虚期修者，以返虚期修者对灵力的完美控制，可以保证轻松除掉此毒。” 卫易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等于没说一样嘛！ 和素接触这么长时间，从素的嘴里，卫易对于整个修真界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他知道，返虚期修者，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就不过数十位而已。平均分到十几个修炼界后，一个修炼界都没几个。请一位返虚期出手，帮忙治疗十几个化灵期。这个差距，就好比要求一位周天境，去出手救治几个炼气期苦力。 “至于说第三种方法，则要相对运气成分多一点。” “有一种叫做冰兰石的灵材，可解此毒。以此毒的品阶来看，需要灵阶上品的冰兰石，再加上一位周天境，需要对灵力的控制极高，才能控制冰兰石的力量，在中毒者体内中和掉此毒。” “老实说，这三个法子，老娘认为以眼下的环境来看，好像都没什么用。” 卫易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找到了解毒的法子，而且还是三种方法，却发现三种方法都用不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 …… “这毒，有法子可解？真的？！” 当卫易再次见到李景原，并将已经查明的消息告诉了李景原，李景原顿时大喜过望。 在此之前，他虽然仍未放弃希望，将希望寄托于明天早上到的那位大人身上。可他也知道，那位将军大人，杀人的手段一流，救人的手段…… 但是眼下，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卫易却告诉他，已经查明了这种毒物的来历，而且有了解毒之法！ “这种毒，名为火枭毒，是我之前曾经在一枚玉简上看到的。至于解毒的法子，也是在那上面看到的，一共有三种。” 接下来，卫易便将之前素所说的三种方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景原。而李景原的脸色，则是先有喜色转为惊色，再有惊色转为阴晴不定。 “冰兰石？” 当卫易提起冰兰石的名字，并且说需要此物解毒的时候，李景原眼睛瞬间一亮。 “可是那种产自当年柘冥府的冰兰石？” 卫易倒是不知道，这冰兰石的产地。在李景原提问后，迅速和素沟通了一下，他这才知道，原来这种冰兰石灵材，竟然是当年云莽修炼界东部的柘冥府的特产。在其他地方，甚至还找不到此物。 “我记得，在狩妖楼的兑换名录里，好像就有此物，应该是之前二十七战部的战利品。灵阶上品的灵材，在狩妖楼的兑换条件向来极高，说不定还没换出去！” 难道……真的还有救？！ 卫易也是顿感峰回路转。原本就连素都觉得没有希望，如此短的时间内，冰兰石又是一种极为稀少的灵材。可是没想到，竟然狩妖楼的兑换名录里，就正好有这么一块？ 也对！从素的角度来看，如今云莽已经沦陷。那条能够提供冰兰石的矿脉，也已经陷入妖族之手。这会儿再想找一块冰兰石，确实是难如登天了。 “还是有一个问题！” 卫易忽然再次正色道：“时间问题。从这里回补给基地，时间是一个大问题，就连周天境修者，都要飞上很久很久。眼下距离这种火枭毒彻底爆发，最多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三个时辰内，怎么也来不及赶回补给基地。” “这……” 李景原这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目光再次浮现出一抹绝望。 “不管了！总要试一试！” 李景原忽然叫来传令兵，将几名战部副官全部召集过来，简单布置了一下，竟是打算带着十几名伤员先行撤退。 “我带来的这十六艘云梭，如果不考虑云梭损耗和灵晶损耗，可以将速度提升到来时的五倍。不过这次之后，这艘云梭也就彻底废掉了。” “五倍的速度，可以在十二个时辰内，回到留川河前线！” “照小卫你之前说的，这火枭毒会在三个时辰后爆发，这时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不过我手上还有一些保命之物，应该可以将这毒压制四个时辰左右。同时我还可以马上发消息，让补给基地那边马上把冰兰石给送过来，如此一来，路上就又能节省不少时间。我还可以发消息给将军，让将军在半路上与我们汇合，说不定能将时间延迟更长些。” 生死关头，李景原反倒思路变得异常清晰。在将所有中毒伤员全都带上了一艘云梭后，为了提高速度，更是将之前装载到云梭上的所有战利品，一股脑的全部丢弃下来。然后指挥云梭，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朝北方急速飞去。 在云梭起飞的同时，原地待命的战部，也在以最快速度向留川河前线发送消息。战部之间传递消息的速度，要比寻常修士之间的通信速度快上很多。重型云梭需要飞六天的路程，如果以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只需要一个时辰，留川河方面便能收到。 此刻，距离素判断的最快毒发时间，恰好还有三个时辰。 云梭内，一间舱室内。 “你放心，只要有一点机会，哥绝不会让你死的！” 李景原将其他受伤战修安排好之后，便走进那名女修所在的舱室。 “哥，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哭啊？” 女修在知道自己有很大希望活下来的同时，也不再悲观，竟然还有心思调侃起李景原来。 “胡闹！” 李景原狠狠瞪了一眼，想要挽回一下自己长兄的严厉形象。但是联想到刚才李景原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女修是无论如何也害怕不起来了。 “虽然从时间上来看，我们的布置应该足够。但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还是先把这枚丹药吃了。有此丹拖延，就算真的毒发，应该也可以再拖延两个时辰！” 李景原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个丹盒。丹盒打开后，里面的丹药并没有什么浓郁至极的灵气，反倒是如同普通的凡物一样，丝毫特殊不显。 “不行！这生生入玄丹，是你保命用的！我们手里可只有这么一颗！” 女修见到此丹药后，顿时尖叫起来。但是下一刻，女修赫然发现，她的行动已经被李景原完全封住，硬生生的被从嘴里塞了进去。 “这生生入玄丹，能够在化灵期修士命悬一线的时候，吊住两个时辰的性命，确实是一颗不错的保命丹药。但是和阿芙你的命比起来，哥从来不认为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是比阿芙你的命更重的！” 在李景原说话的功夫，丹药已经被他强行控制女修的身体吞咽下去了。女修这会儿也是无话可说，她也知道，此丹自打服下之后，便会产生作用。在服用之后十二个时辰以内，都会对修者本身起到保命的作用。但十二个时辰之后，这丹药的药效便会消散不见。 “不管结果如何，这次事情之后，哥是绝对不可能再允许你跟着战部一起上前线了。”李景原严厉道：“回去之后，哥就会给你办理退役的手续，以后你就留在苍灵府内，绝不能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为什么？！” 被称作阿芙的女修，这时还想蛮横的反对，但是在一脸严肃的李景原面前，很快就被好不留情的镇压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和时间争命 一艘云梭在夜空中极速飞过。 这艘云梭的速度，远远超过一般云梭的极限。如果是经验丰富的修者，看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艘云梭此刻的飞行速度，绝对已经比得上很多周天境修者的遁速了。 真正的极速！ 云梭这东西，作为最有名的大型灵晶法宝，和晶炮一样。一经出现，就对整个修真界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其中最大的改变，就是大大提升了修者的运载能力。 在云梭出现之前，修者想要长途远行，就只能依靠一些飞行法宝，或者一些驯化了的灵兽。但这两者，在真正的超远距离移动上，显然都无法和云梭相比。御使飞行法宝，需要消耗修者自身的灵力。而修者在达到返虚期之前，灵力始终是有限的，飞行一段距离后，便需要停下来恢复灵力。那些灵兽亦是如此。 云梭则完全不然。 这种纯粹依靠晶石驱动的灵晶法宝，不会感到疲倦。只要不是像眼下李景原这样，不顾云梭的损坏问题，基本上只要灵晶足够，就能够一直飞行下去。 在云梭出现之前，哪怕是擅长遁速的周天境修者，想要从两江南部赶到北部，路上一切顺利没有任何意外，仍是需要至少四个月的时间！ 但在云梭出现之后，如果乘坐李景原战部的这种云梭，则可将时间缩短到四十天！ 所以在云梭出现之前，大型的战部行动，速度上一直都是一个大问题。历史上很多著名战役，都是以快打慢的经典战例。其中不乏一些最后打赢了仗，战部战修没多大伤亡，但是作为载具的灵兽，却近乎全部累死的惨淡光景。 不过对于此刻云梭上的很多人来说，就算李景原之前已经下令，不必顾忌云梭的损坏，将云梭运行到最大速度，他们仍是觉得这个速度不够快。 早在云梭起飞的同时，作为战部统领的李景原，便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大伙。眼下这艘云梭上，为了追求速度，并没有装载满员。除了那些中毒的伤员外，就只剩下李景原身边的那些亲卫了。 大家都明白，这是在和时间争命！ 也许，只要他们速度再快一步，便可以保住这十几位袍泽的性命。反之如果慢了一步，则可能这十几位袍泽全部死在云梭上。 云梭急速飞行途中，偶有轻微震荡，但始终不曾减速半分。那些轻微的震荡，其实是偶尔遇到的拦路妖兽。在云梭如此快的飞行速度下，任何五阶以下的妖兽，只要敢挡在云梭前进的道路上，都注定会被直接撞碎。当然，这种单凭蛮力的冲撞攻击，对云梭本身的损害也比较大。可是李景原已经下令，无需顾忌云梭。这艘云梭只要飞回补给基地，肯定是报废的下场，因此这会儿倒也没谁提起此事。 “呦！看来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是那个战部统领的亲妹妹啊？” 云梭舱室内，卫易正静坐调息，识海中却传来素的调侃声音。 “前辈……您这样……不好吧？” 卫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偷窥’二字说出口。 “怎么？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的关系？” 很难想象，素一个堂堂周天境巅峰的封号真人，一旦八卦起来，竟是和曾经卫易在永子巷的邻居婶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得亏了人家是兄妹，这要是道侣，您这么肆无忌惮的以神识偷窥，还真是挺不合适的。” 卫易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如果是在云梭外面，有大型的屏蔽神识感知的阵法禁制，素还真未必能偷窥的了。但是在云梭内部，以素如今的神识修为，还真没有任何阵法或是战修能够挡得住他。 一想到李景原和那名女扮男装的家伙，可怜兮兮的被素这么偷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毫无秘密可言，卫易只能在心里替他们感到无奈。 “咦，想不到，这小子身上还有这种好东西？看品相……应该至少是玄阶下品以上的丹药。用来保命的？这倒是不易了。可惜单以神识感知，老娘还真无法确定时候哪一种丹药。” “只不过，要是按他们这么来，恐怕还是会死人啊？” 卫易完全不理会素的唠叨。自从素变成话痨之后，他已经开始学着强迫自己，接受素的这种碎碎念叨。不过当素念叨到这里的时候，卫易还是脸色一变，问道：“怎么？前辈觉得，时间上来不及吗？” “照理来说，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素解释道：“他们算的其实不差，如果云梭以这种速度飞行，留川河前线又有一艘云梭以同样速度，向他们这边赶过来，的确可以在七个时辰内拿到冰兰石。至于擅长灵力控制的周天境，则可以通知那个战部将军中途追上云梭。但问题在于，以老娘的计算，就算所有条件都能按时做到，可那个战部统领的妹妹，恐怕仍是难逃一死。” “因为她修为太弱了。” 修为太弱？！ 卫易猛地瞪大眼睛，因为素这么一提醒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卫易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做李服。当然，这是之前在城主府秘境开启的时候，李景原给他介绍的。是不是真名则不好说。 此人在进入秘境之前，不过化灵三重天的修为。而从秘境出来之后，修为突破到了化灵四重天。如今距离之前秘境开启，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也就是说，此人不过只是刚刚突破到化灵中期的修为层次。 这个修为，比起其他化灵后期的亲卫们来说，显然是低太多了。 而按照之前素的说法，这种火枭毒的发作时间，是根据修者的修为变化的。修为越高，能撑得时间就越长。以此人的修为，之前素估计的三个时辰，只是最长的时间。 哪怕有李景原压制剧毒发作的丹药，再加上李景原手里的那枚保命丹药，仍是不足以拖延到和运载冰兰石的云梭汇合！ 也就是说，几个时辰之后，极有可能那十几位化灵后期的亲卫，最后得到了冰兰石进行解毒，安然无恙。但那个化名李服的李景原亲妹妹，却可能因为修为不够而没能坚持到那时！ 要真是那样的话，李景原恐怕会疯掉！ “那……前辈可有法子，能够将时间拖延的更长一些？”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不过这法子，倒是只有你才做得到。”素话音刚落，便将一大段信息传递给卫易，卫易稍加整理后发现，这竟是一门秘术。 秘术，和神通不同，没有什么品阶之分，更不需要花大力气来参悟修行。只要条件符合，大多能够顺利施展。 “这法子……好像还真是只有我能用。” 等到卫易将整片秘术总纲看完后，他才终于明白，素之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门名叫‘连命桥’的秘术，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连接两个修者的生机。如果一个修者处于重伤状态，另一个修者便可以通过此术，将己身的生机过度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换做常人的话，这种秘术恐怕是只有生死关头，才能动用的。但对于卫易来说，却可以当成一种不错的治疗手段。原因很简单，以他修为的功法，卫易的生机本就强大的不像话。就算通过此术度给别人一些，也不过只是多修行些日子便能补回来的事情。 “这救人的代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是换做旁人，想要以此法拖延时间，估计得把命都搭进去。但是对你来说，却只是多修行些时日的事情。不过你也别露出这个意思来，待会儿你施展此术，为那名女子延命，最好表现的对你自己的损伤大一些。如此，他们还能更念你的好。” “这……” 卫易在心底里，对于素刚刚说的话，还是有些排斥。因为对李景原，他是真的当做很好的朋友，如果按素的方法，难免有欺骗朋友的嫌疑。 “你个蠢小子！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虽然对你来说，只是多修行些日子的事情。可对他们来说，那就是救命的手段！要是你表现的太过轻松，反倒会让人觉得你没有尽力！适得其反！” “还有，去准备一块中品灵晶，那东西云梭上有的是。不过此物对你接下来而言，却是至关重要。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说不定是你这次出来最大的收获也说不定！” …… 在云梭急速向北飞去的途中，很快，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此处距离留川河前线，路程仍是十分遥远。如果没有其他手段延命，到了这个时候，云梭上这些中毒的伤员，就已经该是开始逐渐死去的悲惨下场了。 不过好在，来历背景深不可测的李景原，这时候总还是没有让人失望。竟是直接在云梭上，连夜布置出了一个小型的阵法。此阵法的作用，在于可以短时间内镇封住修者的所有灵力流动。能够镇压灵力，自然也就同时能镇压毒素的扩散。 这个小型阵法建造出来以后，李景原便安排那十几名受伤的亲卫，包括那个女扮男装的李服在内，全都进入阵法当中。在阵法启动之后，所有人顿时陷入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身体的灵力流动，几乎到了微不可察的程度，如同一块死物。 “这阵法倒是厉害！连老娘我都不曾见过。” 素的这份评价，显然已经是极高了。 “这个小家伙，身上用来保命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单单这阵法，品阶就已经达到了玄阶。如果不是先行铭刻在阵盘上，以云梭上这几个阵法师的半吊子水平，怎么可能布置出来？还有那枚丹药，也是玄阶的！一个小小的乙字战部统领，不简单啊！” 这道镇压阵法的力量，实在是超乎想象，竟是帮这十几个本来早就已经应该死掉的亲卫，硬生生又延命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这道阵法的力量消耗殆尽，终于彻底崩解。 对于其他亲卫来说，这已经是最后的延命手段。再往后，便只能靠修为硬撑。而对于修为最弱的李服来说，也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 云梭内气氛开始变得更加压抑。 “照现在来看，时间恐怕会不够！其他人倒是还好，只是李服……” 卫易轻轻开口，将李景原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说了出来。 “听天由命吧，已经做了那么多，要是这样都还赶不上，那说明我命里现在就该死了。” 女扮男装的李服倒是洒脱，仿佛已经看淡了生死。 随着时间的过去，哪怕有李景原给的那颗保命丹药在，李服身上的毒素，依然在迅速扩张，已经快要到了近乎压不住的地步。 火枭之毒，针对的就是灵力。如果是低阶的炼气期修者，此毒的伤害反倒没有那么大，了不起修为尽失就是了。但对于化灵期修者，连身体都是有灵力构成的。一旦失去所有灵力，只能是一个死字。 “我倒是有一种秘法，能够将我二人的性命暂时连在一起，应该能再多拖延半个时辰。” 到了这会儿，李景原已经经历了太多此转折，仿佛已经快要麻木了。但是在卫易说出的同时，李景原仍是再次泛起激动之色。 “性命相连？可那样的话，对小卫你……”李景原忽然站起身，重重抱拳，说道：“小卫，之前李某人只是把你当做一个还不错的朋友，更多的是看中你府主弟子的身份。但今日之后，李景原欠你一个人情！从今晚后，更会将你视作真正的兄弟！”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 卫易其实心里有所愧疚。因为对他而言，付出些许生机，并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情。不过在李景原眼里，这确实是值得换命的恩情了。 施展这种秘法，倒也没有什么太难。只是需要以灵力为承载，将卫易的生机和李服连接在一起，替他承受这种生机的消耗。 两人的生机才刚刚连接在一次，卫易就瞬间脸色一变。 李服体内的情况，要远比他想象的更糟。如果他再晚一些提出来的话，兴许就没有再出手的机会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冰兰石与……回归 李服体内的情况，就好比已经被完全烘干的柴草垛。只要再等片刻，这些干草就能燃起冲天大火，彻底殒命于此。 而卫易将生机与李服相连，就等于是在这些干草当中，有加入了不少湿草。要想最终燃起大火，首先需要先把这些湿草烘干才行。 现在看的，就是这把火先把卫易提供湿草烘干，还是先等到送来的冰兰石和周天境高手，一盆凉水把这把火给浇灭。 只是如此一来，卫易的灵力等若和李服相互连通。这样的话，李服体内的情况，对于卫易来说，也就等于毫无遮掩。同样的，李服作为女儿身的秘密，也就彻底展现在卫易面前。 随着卫易将自身生机的注入，李服原本如同被架在火堆上烤的感觉，也轻松了许多。只是她这一放松下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不由顿时满脸通红起来。 卫易倒是没太在意此事。此刻两人的生机连接在一起，李服是轻松了很多，但卫易这边就顿感难受至极了。他这会儿才算彻底体会到，中了这种火枭毒的感觉。根本就像是把手脚的绑上，架在火堆上烤。火还不旺，像是硬生生的一点点将体内所有液体都烤干的意思。 “以我的生机，最多还能替李服参谋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种连接双方生机的秘术，虽然真实的情况是，并没有给卫易造成太大伤害，仅仅是苦修一段时间后，便能够重新修行回来。但是在外人看来，则是天大的困难了。将自己的生机分摊给别人，等若是在跟对方共享自己的性命。尤其是施展秘术之后，卫易脸色也渐渐因为生机的流逝而变得难看，这就更加坐实了卫易付出极大的事实。 秘术之所以称之为秘术，就是因为往往只有极少等到人掌握。卫易施展的这种秘术，究竟消耗几何，外人无从得知。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卫易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一定要赶上啊！ 此刻的云梭当中，几乎每个人都在祈祷，连呼吸声都尽量压制下来。 在卫易开始施展秘术的同时，云梭距离约定的地点，已经很近了。 偌大的沦陷区，自然不可能凭运气和前来接应的云梭汇合，需要约定一个地点。早在出发的同时，李景原便让战部发过消息，不只是给留川河前线方面，更是给那位已经赶来的将军大人。 要想疗伤，冰兰石和周天境高手，缺一不可。 而这最后的半个时辰，对于云梭上所有人来说，都是煎熬。大家都在默默祈祷，祈祷将军和运输冰兰石的云梭，两者都很顺利。在他们赶到的时候，可以提前出现在那里。 …… 约定的地点，位于一处其他战部刚刚清扫过的门派遗迹内。因为刚刚被清扫过，附近的妖兽较少，所以那里被暂时定为战部在沦陷区内的一个落脚点。 当那处门派遗迹，遥遥出现在大伙视线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因为在那里，正有一艘云梭缓缓停靠着。 这个时候，照理来说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云梭停留。唯一的可能，就是那艘运输冰兰石的云梭，已经按时赶到了。 “小子，接下来老娘得躲藏一下。那边有个很厉害的周天境，修为应该不弱于那个苍灵府府主！” 素打了声招呼后，便消失不见。卫易倒也不在意，以往他去许鸣川那里，素也是这样。他更在乎的，是那里有一位周天境高手。 能和许鸣川修为相仿，又恰好在此处的，应该是那位将军无误了。 卫易他们乘坐的这艘云梭，几乎是直接砸落下来一样，落入山门遗迹内。经过如此长时间的超速飞行，这艘云梭可以说已经就此报废了。云梭虽然不像那些灵兽，需要经常休息。但对于这种超速飞行来说，云梭内的很多构件还是会难以承受。就像一件法宝，当法宝承受的威能过大的时候，法宝本身自然就会损坏。 不过，在这种时候，却也没人在乎此事。 在云梭舱门打开的同时，几乎一瞬间，便有一道残影冲入云梭内。直到这道残影停住，卫易才赫然发现，却是一位长相衣着，都非常普通的伛偻老人。 这就是那位统辖苍灵府一带，所有留川河防线战部的那位将军？ 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没什么大人物的风范啊！ 卫易脑子里这时瞬间闪过了很多奇怪的想法。如果不算素的话，这位战部将军，好像是迄今为止他见过的第七位周天境高手。而且听素的意思，此人和府主许鸣川修为相仿，那也就是说，此人和许鸣川并列，是自己见过的两个修为最高的修者了。 不过在他见过的几位周天境修者当中，好像还真没有一个，有那种说书人嘴里的那种高手风范。那位宋家老祖宗，像是个老农；玉山派的那名太上长老，则像是个普通的邻家婆婆；至于许鸣川，卫易印象最深的，不是他在人前的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度，而是那天他在城主府烤串的不羁形象。 “冰兰石我带过来了！不过，老夫可不会用这东西，你们谁是看出此毒的医师，谁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 老人出现之后，急忙忙的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淡蓝色石头。 别看这块冰兰石只有拳头大小，但是用来解毒，却已经绰绰有余。这东西更像是一种解药，随着炼化入体内后，如那火枭毒一样，可以凭借着外来灵力自行扩张。 “晚辈见过大人。大人只需将此物以灵力碾压到极碎的程度，然后用灵力帮忙送入中毒之人体内便可以。然后……” 卫易这时也停了下来，将素之前给他说的法子，又给这名将军大人复述了一遍。 “就这么简单？” 老人听完之后，仍是有些狐疑。不过在看到李景原点头之后，老人还是按照卫易所说的法子施展。 下一刻，当老人开始向李服体内炼化冰兰石的时候，脸色变得好看了几分。 “这法子果然有效。而且若是没有周天境的修为加以控制，确实难以炼化此物。不过经此一遭，你们的修为只怕要下降一大截，接下来还要苦修才能重新修行回来。” 老人的话，瞬间在云梭内引起了一阵欢呼。 至于修为跌落，谁在乎呢？修为固然重要，但比起命来，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或许是因为老人修为够高的缘故，施展起救治的手段也很快。仅仅不足百息之后，被治疗完毕的李服就眼睛一闭，直接昏了过去。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相反更是好事。而在李服之后，老人又分别给其他人救治了一番，也是毫无意外。 这一次，虽然情况足够凶险，但最后的结果，总归还是不错的。十几个高阶修者，虽然修为退步了一些，但总算一个人都没死。 在老人救治结束后，有些亲卫战修，更是激动的喜极而泣。 眼见着救治终于成功，卫易则是顺着墙壁直接瘫倒下来，脸色惨白。 刚刚的救治，虽然没有真正伤及他的根本，但生机的流逝却是实打实的。 如果换做其他人，如此大的生机流逝，恐怕早就丧命了！ …… 体内流逝了大量的生机，让卫易的身体本能的想要陷入沉睡。但是在云梭上，卫易却根本不敢就此睡去。 身边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周天境，他怎么敢就此睡去？万一要是人家出于好意，想要替他检查一下身体，以周天境的感知能力，只要人家的灵力进入他体内，所有的秘密不是都暴露了？ 尤其是素的存在。卫易现在大致已经能猜得出，素为什么那么害怕被人发现。不单单是因为，一个周天境的残魂，对于另一个周天境来说，相当于一味大补药。如果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周天境发现，铁定就要把素抓去炼化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深层次原因，让卫易根本不敢去深究。 一旦素的存在暴露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小卫你……当真没有问题？” 将那名参谋李服送回舱室静养后，李景原也是出于好意，请来两位随行医师和那位周天境高手，想要替卫易检查一下身体。但是这种好像，自然毫不意外的被卫易推辞了。 “你这小家伙，倒是很有意思。” 那位苍灵府前线战部将军，突然开口道：“你这娃儿，修行的功法和神通倒是很有意思，竟然能自行孕育出生机。难怪你敢以自身生机为引，去替别人延命。” 老人此话一出，卫易顿时悚然。 难怪老人自从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竟然是在以神识暗中观察自己。 在这位周天境将军面前，卫易觉得自己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老夫听说，你小子，是那个许大头收的记名弟子？” 老人看到卫易满脸错愕的表情后，也不意外，只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许鸣川那个懒货，竟然还有一天愿意收弟子了，真是不易。你这小家伙，虽然只是许鸣川的记名弟子，但是也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将来你修为再高一些，自然就明白，你这个弟子的身份，到底有多特殊了。” 老人这番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在说完这番话之后，老人更是直接大笑着离开了。不过对于老人这几句话，李景原和卫易两人，却是都各自想到了不同的深意。 “小卫你先好好休息，这次事情，归根结底，都是我自己不够小心。如果我先前能更小心些……哎，这次也就不会这么惊险了。” 虽然事情结果还算好的，十几位高阶亲卫，最后只是以修为受损而告终，但是对于李景原这位战部主官来说，却是必须反省这一次的失误。 这一次，大伙能够全都活下来，只能算是侥幸。侥幸卫易看出的此毒的来历；侥幸找出了解毒的方法；侥幸前线狩妖楼手里，恰好有冰兰石；侥幸那位将军大人，也恰好在赶来的路上……但问题是，这次他们足够幸运，下一次呢？ 一支战部出了问题，可以追责到下面的任何一名战修，但归根结底，还是战部主官的责任。 在这处临时营地修正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一早，大家便重新启程，返回了留川河补给基地。李景原他们之前乘坐的那艘云梭，早就已经不能飞了，只能由另一艘云梭勉强拖拽返航。这艘报废的云梭，等回到补给基地以后，一定逃不了被拆分回收的命运。虽然表面上看着并没有多大损伤，可是内里很多构件，经过之前那种不惜代价的超速飞行后，早就已经彻底报废了，估计连回收的价值都没有。 至于那位将军大人，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早就在昨天的夜里，连夜重新赶往那座重远派的遗迹，去接手那三颗灵源珠了。 而当卫易回到补给基地后，便找了一处静室开始修养。他这时才知道，原来补给基地内，并非没有修行房一类的设施，只是不对外开放而已。在留川河前线，所有灵气灵脉，大部分都用来供给那些构成防线的建木，修行房建造的数量极少而已。而战修们平时的修行，只有少部分是在补给基地内进行，大部分还是在换防的时候，回到修真界内部去找地方修行。 至于说那些狩妖者们，本就不宽裕的修行房资源，当然不可能对他们开放。 其他十几名亲卫，其实也都早就离开了补给基地，去苍灵府后方找地方闭关修养了。只不过卫易情况特殊，他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压根就不能离开这座补给基地。 在卫易他们这些先头部队，回到补给基地七天之后，原本留在重远派遗迹的大部队，终于平安归来。与之同时归来的，还有他们这次获得的海量战利品。回来的路倒是极为顺利，大伙甚至连稍稍有威胁的妖兽群，都不曾遇到过。 如此，这次重远城遗迹的行动，算是彻底结束了。 第一百二十章 分赃 重远城一战，对于李景原战部而言，收获是很大的，战损也是很大的。 战损方面，整整一曲战修被打残了编制，还有两曲也是受伤很重。被打残了编制，战部内化灵期的骨干伤亡近半。这就意味着哪怕后方可以补充充足的兵员，这一曲战部，仍是需要至少半年的磨合，才能重新上战场。而那另外两曲战修，同样需要面对补充新人的问题。 有新人进来，就意味着需要时间来磨合。哪怕是同样的修为，到了真正的大规模战场上，新兵和老兵所能发挥出的战力，也是截然不同。 而且，除了人员上的损失外，物资上的损耗，同样不容小觑。尤其是那艘重型云梭的损坏，哪怕以李景原的深厚背景，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再补充一艘。这将直接影响到战部的整体实力，甚至比战修的损失更难以补充。 当然，要真较起真的话，那艘云梭的损坏，其实不能算在重远城一战的战损里。用一艘云梭，换回十几名高阶亲卫，还有自己亲妹妹的性命。哪怕云梭再怎么珍贵，这笔账，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随着剩余十一艘云梭的满载而归，整个补给基地，再次陷入了忙碌的氛围。只不过这次忙碌的，主角由之前的前线战修，变成了那些后勤修士。 整整十几艘云梭的巨大收获，其中五艘云梭里面，装载的都是各种妖兽材料。在重远城遗迹，战修们是不可能亲自动手，去处理这些妖兽尸身的。所有的妖兽战利品，都被他们就地封存到云梭上，带回来留给后勤修士处理。至于剩下的六艘云梭，则分别装着从那三座藏宝地得来的物资，以及清扫重远城的时候，所得的一些宝贝。 如今的重远城，经过他们这么一清扫，虽然一定还会有一些留存。但真正的大头，肯定都在这十一艘云梭上了。当年修真界高层制定规划的时候，便是这么规划的。先由战部去打头阵，将遗迹先行清扫一遍。至于里面的战利品，肯定也是战部拿大头。等到战部撤退后，便由那些门派或者大势力麾下的大型狩妖团接手，对城内遗迹进行进一步的清扫，拿剩下的小头。 不过相比于战部，他们的收获，肯定就少了很多，而且更多要凭运气。 整理这十一艘的战利品，对于李景原战部的后勤部门来说，是一件即兴奋又劳累的事情。兴奋之处在于，这批战利品能够大大增加战部的实力。劳累则不消多说，哪怕李景原战部的后勤部门，人数已经不少，想要短时间内全部处理好这些战利品，仍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 至于李景原本人，则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虽然前线的仗打完了，可是作为战部的主官，后面主持战部，消化这一战的战果，仍是他这个战部统领的职责。 转眼，便是半个月的时间。 这一天，卫易终于走出了修行房。半个月的修养，让他之前损失的生机，基本上都被补了回来。 卫易抻了个懒腰，觉得阳光大好。 “经过这次，你小子总算知道老娘给你的这门功法，该是何等珍贵了吧？要是换做一般人，经这么一遭，不说彻底没命，可日后修行的底子就彻底废了，寿元估计也要大减。” 素依旧絮叨，仿佛是想将这些天没能念叨出来的，全都一吐为快。 这半个月，因为卫易一直在闭关疗伤，她还真没有唠叨的机会。 “待会儿去找那个战部统领，按着老娘给你的材料清单，去弄一份材料。” 卫易扫了眼素通过神识传给他的材料清单，这次的材料倒是数量不多，不过品阶却都不低，全都是灵阶以上的东西，还有一样是灵阶中品。 “您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别废话，等你弄到手了，老娘再跟你解释。” 卫易叹了口气。虽然一头雾水，可对于素的话，他从来都是照做。 不过，当卫易找到李景原的时候，这位刚刚算是打了大胜仗归来的战部统领，却是一身的疲惫相，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小卫你竟然这么快就出关了？难道，这么快就已经彻底把伤养好了？” 对于卫易的到来，李景原也是极为惊讶。不过在他仔细感知过卫易的气息后，发现卫易的气息已经完全恢复，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战部不是已经全都撤回来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问题？李大哥你的气色可不太好。” 卫易也是十分关心，担心战部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说，那十几位高阶战修的毒伤，又有了什么变化。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这份担心，纯粹是多余的。 李景原这份疲惫相，只是因为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打理战部的善后工作，耗费了太多精力而已。 至于那十几名高阶亲卫战修，除了一名化灵八重天的倒霉蛋，修为不幸掉落会七重天以外。就只有那个女扮男装的李服参谋，因为之前修为刚刚进阶，这次受伤后，修为又重新掉落会化灵三重天。其他人修为多少有所受损，但却都没有真正掉落境界，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打仗很难，但是做起这些后方的工作，其实更难。”李景原叹了口气，眼神中难掩疲倦。卫易甚至猜测，是不是自从回来之后，李景原就从来都没有休息过。 看来，当一名战部统领，威风确实威风，但背后的辛苦，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不说这些，小卫你过来的倒是正好，带你去看些东西。” 李景原倒是难得卖了个关子，任凭卫易怎么问都不松口，只是带着卫易，来到营地内的一座守卫森严的仓库。到了仓库后，李景原挥手让外面的守卫全都退下，只有他们两人进入了仓库。 “这是……” 始一进入仓库，仓库内的景象，便让卫易大吃一惊。 这里，竟然是李景原战部的军械库。 偌大的仓库内，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法宝。而且全都是那种战部制式法宝，长相一样，几乎每一种法宝，数量都在两千件以上，全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甚至还有这次重远城之行，带回来的那三十多门晶炮，也都一并放在这里。 这种感觉，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体会到有多震撼。就算在苍灵府那几家最大的法宝店，也不可能见到这种场面。 “这还只是我们战部的军械库。若是有机会，你能见到咱们苍灵府整个留川河前线的总军械库，那才叫大气。里面每种法宝，数量都在十万以上。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 十万件……以上…… 卫易撇了撇嘴，不过稍稍想想，好像又不是什么太难以接受的事情。整个苍灵府辖区内的留川河前线，单单乙字以上战部，就有整整六十个。六十个战部，哪怕按平均每个战部只有八千人算，那该需要多少数量的法宝？ 战部所使用的法宝，都是特殊炼制的，在市面是根本不会出现。卫易记得，百灵房下辖的很多大型炼器坊，就是专门炼制这种制式法宝的。而且战部法宝的特点，不在于单独一件的威力，而在于群体产生的威能共振。成百上千名战修组成战阵，所能爆发出来的实力，这一点在之前对战那尊大妖的时候，卫易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些制式法宝，小卫你就别眼馋了。留川河前线这边，不比修真界内部，军规严苛，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儿呢！要是我在军械法宝上敢开口子，就算我敢给你，可回头只要你敢拿出来，就一定会被人查到。到时候咱们两个就算再有背景，就算你是府主大人的弟子，恐怕也救不了你，咱们俩都得玩完。” 卫易憨憨一笑。在刚刚看见这些法宝的那一刻，他的确起了心思。不过他也知道，留川河前线这边，有些线确实是不能碰。任何人只要敢碰，不管是什么背景，都是死路一条。而这其中，擅动军械物资，便是最严重的一条。 听说早年间留川河防线刚刚建立的时候，这种事情还真不是没发生过。当时有人贪图财富，便借职权便利，私吞了一些军械法宝。但是仅仅第二天，那位胆大的军需官，和这批军械法宝的背后买主，便被直接砍了头，脑袋就全都被挂了出来。 战部法宝，就算有战部内的人敢卖，外面的人也绝不敢买！这是真正掉脑袋的事情。 “这三箱法宝，才是小卫你的。” 李景原带着卫易，继续向仓库深处走去。直到走到三个比卫易都高的箱子前，才停下脚步。 “这才是之前答应你的。”李景原拍了拍箱子，里面传出很沉闷的声音，显然都是装满了东西。而且这三个大箱子都是特制，外部隔绝神识，卫易根本无法以神识感知里面是什么。 “都是那批重远派遗留下来的法宝里面的精品。重远派留下来的这批法宝，虽然都算不上顶级，但都算精品。给你的这些，又都是我让魏宏亲自挑过的，法宝品质上绝对没问题。” 说到这里，李景原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这次小卫你的帮忙，对我来说，真的算是救命的情分。照理来说，这批法宝就算我都白给你，也还不上你这份情分。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战部的公中财产，我也想直接给你，然后自己掏腰包，把这笔钱再补给公中。但问题是，我现在身上的钱，还真不够去补这笔款项的……” 李景原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极为尴尬，并不似作伪。而卫易自认为也算了解李景原，此人虽然精通人情世故，但也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大家都是聪明人，把这种话说开了，如果只是推脱，反倒会惹人生厌。 况且，就算李景原真的想要白给，卫易怎么可能好意思白拿？ “李大哥不必这么说，大哥有这份心，小弟就心领了。”卫易再次重重抱拳道：“不知道购买这批法宝，我应该出价多少？” “两万下品灵晶即可。”李景原这时才重新憨笑起来，说道：“三箱法宝，都是我让魏宏精心挑出来的，一共一百七十四件。其中灵阶下品法宝，是二十七件。此事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回头你让人来取的时候，也一定要让心腹过来，千万别走漏了消息。要不然的话，大哥我这里也会很难。” 两万下品灵晶？那就是两千万灵钱，这个价格，的确是太低了。 这批法宝的品质，卫易是知道的。再加上经过军需官魏宏的精心挑选，恐怕里面任何一件，都是足以拿到拍卖行的货色。这种品质的法宝，无论是法阶上品还是灵阶下品，都很难得。一百七十四件，卫易估计若是全都拿到各家拍卖行的话，足以卖到七八千万灵钱！就算有各种特殊渠道，没有五千万灵钱，也是拿不下来的。 但这会儿，李景原以卖给狩妖楼的价格，出售给卫易，竟然只要两千万灵钱！ 这也就是说，李景原这一转手，就让卫易赚了至少三千万！ 不过相比于法宝本身的价格，卫易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两千万的价格，对于如今的卫易来说，已经不再是什么天价了。只要通知一下商行，让韩秋生想想办法，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出这笔钱。再不济，实在不行，他直接给云槐岭上的谢弦歌去一封信，借两千万估计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李景原，作为堂堂乙字战部的统领，竟然连两千万都拿不出来？ 卫易坚信，以李景原的性格，只要他有，绝对会在卫易开口之前，便自行将这笔账先填上。 接下来，李景原又嘱咐了卫易，关于如何将这批法宝运走的事情。按照大离军规，这些法宝，本来都是应该直接出售给狩妖楼的。此事虽然不像擅动军械那样，属于触之必死的红线。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卫易便琢磨着，回头应该让老池他们几个过来做一次苦力，将这些法宝拉回去。也只有老池他们几个，卫易才能足够信任。 卫易忽然觉得，他和李景原的这笔交易，好像有点分赃的意思。 这倒是很有意思了。 在说完了这些法宝的事情后，李景原脸色忽然再次沉重下来，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除了此事之外，老哥我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小卫你帮忙。”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春雷动（本卷终章） “之前小卫你，以秘法替李服延命。这件事，算是我欠你一条命。” 李景原一开口，卫易还有些疑惑，不过等他说完，卫易就瞬间意识到，李景原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 “但是，在你施展秘法的时候，我想你应该也感知到，李服……其实是个女儿身。” “实不相瞒，这丫头其实正是舍妹，真名李筱芙。至于李服的化名，不过是为了方便在战部这种地方行走而已。” 卫易重重点头。 先前他自己知道，那是一回事。这会儿李景原愿意主动告诉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代表着李景原对他足够信任。 李景原感慨道：“战部这种地方，除了一些个别的女修战部以外，大都是男人的天下。舍妹一个女子，在战部内确实也多有不便。” “但，我这也是真的没办法啊！” 李景原长长叹了一口气，表情无奈，说道：“我们家情况有些特殊，受限于一些事情，不能把具体情况告诉兄弟你。不过，当初我来战部这边之前，面对的情况，大抵就是只要我一走，舍妹必然会遭人欺负。我爹娘早逝，只有我这个当长兄的能够照拂她。所以当初这丫头以秘法扮成男身，执意要与我一同来留川河前线赴任，我也并未真的太过阻拦。” “战部虽然不是女子呆的地方，但能够待在我眼前，总是让人更放心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李景原出身的家族，想来绝对非同一般。而且按照素的猜测，只怕在界城那边，也是有数的大家族。这种大家族，从规模和实力上来看，比之于宋家，还要强上不止一个档次。 在一般人眼里，能够出身这种世家大族，就意味着起点比普通人高了太多太多。他们的起点，很可能就是绝大多数人，努力八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 但自从和宋家打过交道后，卫易很明白，出身于这种大家族，好处固然不少，但桎梏和烦恼，同样不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而且只多不少。 至于详细情况，既然李景原不想说，卫易当然也不会问。他不是那种太有好奇心的人。有时候，知道太多别人的秘密，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但是此事，终究还是秘密。除了你之外，整个留川河前线，其实就只有我和将军大人才知道这个秘密。所以，还请小卫你千万帮忙保密，万万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如果被外人知道此事，为兄恐怕会有麻烦。” “李大哥放心，此事小弟绝不会对外人多说半句。”卫易一边说着，一边更是出人意料的同时发下了灵力誓言，让李景原都大感意外。 发下了灵力誓言，基本上可以确保卫易肯定不会说出去此事了。 “这……真是多谢兄弟了。” 李景原再次拱手，脸色则越加惭愧。 “其实，此事之后，本来我也没打算让舍妹继续留在战部。战部这边，到底还是太危险了。我打算再过几日，等她再稳固住修为，便给她办理退役手续。以后就让她留在苍灵城。舍妹小时候，一直想做一个像你这样的炼丹师。此番她退役之后，倒是可以在苍灵府找一位本事足够的炼丹师，拜在其门下学习一下炼丹。” 以李服的身世背景，如果想学习炼丹的话，那肯定不可能只找一名普通的炼丹师做师傅，至少也要找一名准炼丹大师才行。 卫易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名字。苍灵府明面上的准炼丹大师就那么多，至于炼丹大师，明面上一个都没有，暗地里卫易也只知道许鸣川一个。许鸣川肯定是不可能了，就算李景原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影响到许鸣川。倒是那些准炼丹大师，卫易记得百灵房恰好有一位合作已久的女性准炼丹大师。卫易之前偶尔参加百灵房内的会议时，也曾见过，性情和本事都很不错，却是可以考虑。 当卫易思索片刻后，提出了此人的名字，李景原倒是也觉得颇为合适。至于能不能拜在其门下，这点卫易不担心。以李景原的手腕，想必不难。不过接下来，卫易又做了个顺水人情，提出等接下来李筱芙正式学习炼丹之后，不妨到他的商行做一名外聘炼丹师。如今商行背靠宋家，在灵草上优势很大。只要李筱芙愿意炼，基本不用担心灵草的问题，完全可以敞开了炼。 这个提议，对李景原更是意外之喜，不由对卫易连连称谢。 …… 离开了军械库，李景原不得不马上告辞，去继续处理战部内的那些琐碎问题。 至于卫易，虽然重远城的仗已经彻底打完，可是为了安全，他还要在这里继续待上三个月的时间。军营里面，可没有炼丹房之类的东西，连修行房都只有那寥寥几座。所以卫易想了想，觉得自己接下来这三个月内，好像除了修行以外，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当然，在李景原临离开前，卫易还是厚着脸皮，把素给的那份清单跟李景原提了一下。清单上的材料不算便宜，战部仓库内也未必全部都有。不过以他们如今的关系，让李景原帮忙在仓库里找一下，还是问题不大。至于剩下的材料，大可以让老池他们回头过来的时候，顺道从外面搜集齐以后带过来。 等到第二天晚上，接到卫易传信的小队几人，终于来到军营。 这次过来的，是老池、赵阳，还有曹家兄弟他们四个。 “你小子这一消失，可就是一个多月！要不是城主府那边放出话来，我们还以为你丢了！” 几人见面之后，便是一个狠狠的熊抱。 经老池他们这么一说，卫易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是直接消失。不过这也不能怨他，当时在进入城主府的门之前，他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等他进了城主府之后，许鸣川压根连让他回去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给他，直接就给他送到军营这边。 要不是事后城主府那边放出话来，说卫易去执行了秘密任务，恐怕联系不上他的老池等人，真就要以为卫易出了什么事情了。 “这段时间，你虽然不在，可大体上商行内都是一切顺利。秋生自从成功破境之后，在商行的打理上更加如鱼得水。而且你消失的这段时间，百灵房的那位韩婆婆，对咱们照拂颇多。” “哦，这是你要的那笔灵钱。你是不知道，前两天你传信回来要钱的时候，秋生那丫头可是又喜又气。好不容易得到你消息了，竟然还是来要钱。你不知道，这个月秋生又接连谈成了两笔大生意，赚了不少。要不是这样，还真未必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那丫头的脾气，当然不会真的跺着脚骂娘了，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啥？还要在这儿再呆三个月？而且还不能出去？！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的？连喝酒都不让！” “……” 几人许久未曾见面，自然聊得热络。可惜军营里不让喝酒，不然几人必然要豪饮一番。 从老池几人的嘴里，卫易倒是知道了很多外面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他先是为了城主府的秘境开启而准备，然后又被许鸣川一下子扔到军营这边，也没有时间打理商行，更没有时间去管理百灵房的公务。 如今卫易身上，可还挂着个十七坊坊主的名号呢？可惜在十七坊扶上马之后，卫易这个坊主，就再没怎么去过，完全交给那几名准炼丹师打理。 不过，从老池他们嘴里得知，在卫易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百灵房内部，又给十七坊派了两位正派炼丹师坐镇。那两名炼丹师，算是卫易的副手，虽然直到今天，他们还都没见过卫易这位正牌坊主。 这些事情，老池他们自然都不太清楚，全都是那几名卫易亲自拉起来的准炼丹师，来商行这边通的气。十七坊对于卫易如今的产业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很多十七坊坊内的炼丹修士，在业余时间内炼制的丹药，基本全都会卖到商行这边，也算是商行的编外人员了。至于那几名准炼丹师，因为是卫易一力栽培起来的，对卫易也十分感激，和商行的关系自然就更密切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让卫易十分感兴趣。根据老池他们所说，这一个月以来，府内再次变得有些不安分起来。三大门派动作不断，不但宣布三家要组建共同的大型狩妖团，还高调促成了几桩门下弟子的婚事，让人捉摸不透。就连以往很少发出声音的府军战部，最近也显得有些高调，动作频频。一口气在沦陷区内打了好几场大胜仗，最近府内各大音圭门派，都在全力报道此类事件。 这些事情，老池他们只当是一些有趣的谈资，但作为听众的卫易，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些隐晦的深意。 这些事情，恐怕和宋家倒向城主府这边脱不了关系。 卫易如今虽然还不算真正身居高位，对于府内一些真正的大事决策，他还没有资格知道。但是素的教导，却让他渐渐开始拥有了敏锐的嗅觉。老池刚刚说的这些事，看起来完全不沾边，但卫易却能找出些微的联系来。 在苍灵府，早年间城主府势弱，三大门派势强。而在最近这几十年里，宋家如彗星般崛起。城主府那边，又有许鸣川这样的强势府主，让苍灵府的局势开始剧烈变化。 原本在宋家彻底倒向城主府之前，苍灵府内的势力格局，大致是以城主府为尊，三大门派和宋家各占一方的态势。但是眼下，宋家即将彻底倒向城主府。让城主府一方的实力再次膨胀。那么接下来，实力再次膨胀的城主府，会不会继续为了手里的权力，向三大门派开刀？ 这一切，都不得不让三大门派的当家人仔细思量，提前做出对策。所以不论是共同组建大型狩妖团，还是门派弟子联姻，都只是他们做出的一种姿态。 至于说留川河前线战部，则不能按照地方势力来计算。前线战部向来从不插手后面地方的事务，这是铁律，任何人都不能违背。所以不管是城主府还是三大门派，都没谁会将前线战部计算在内。 反倒是府军战部那边的动作，让卫易觉得有些真的难以捉摸。 照理来说，府军战部归城主府辖制，算是城主府这一边。但是卫易也知道，实际上因为某些制度的存在，使得城主府对府军战部的辖制并不是特别管用。某种程度上来说，府军战部那边甚至可以说是自立山头，完全是独立于城主府之外的一个大势力。 以往，府军战部向来都很低调。那么眼下，他们又忽然高调起来，又是想表达出一种什么样的深意呢？ 这些东西，卫易也可以只当做一个谈资，想不想都可以。但是他相信，对于许鸣川来说，这肯定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而且相对于这些，他更关心的，是留在云槐岭主峰上的谢弦歌。 这些看似无关的波诡云谲，其实彼此之间都有联系，就如同一个诡异的漩涡。而这个漩涡中心，正是他和谢弦歌订婚这件事。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城主府和宋家，要借他们订婚这件事而结盟。 眼下他被塞到战部军营当中，被彻底保护了起来。那么留在云槐岭主峰的谢弦歌，会不会受到更大的压力呢？ 不过想来，如今的谢弦歌，一直呆在那位宋家老祖宗身边修行。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应该由宋家老祖宗先行扛下，怎么也轮不到谢弦歌出问题才对。 受限于战部军规，老池他们几个，并不能在军营内滞留太长时间。卫易也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就去麻烦李景原帮忙的打算。在聊了大半个时辰后，卫易便带着老池几个人，找到军需官魏宏。在魏宏的带领下，几人来到战部军械库。借着夜色，将那三大箱法宝取了出来，装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驼车上。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受限于任务，都只能留在军中。接下来三个月，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来找我。但是切记，除了咱们几个人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 临别之前，卫易仍是不太放心，出言叮嘱了好几遍才罢休。直到老池他们几人，借着夜色驾驶驼车离开了军营，卫易仍是久久驻足望着，不愿回去。 极远处天边，隐隐有闷雷声传来，预示着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一场大雨来临。 算算时间，如今已是暮春的尾巴，转眼便要入夏了。 第一章 三月 一艘云梭远道而来，自北向南，在渡过了临兰江之后，继续南下，正式进入两江修炼界。 两江修炼界，之所以被称之为两江，指的便是最南边的留川河，和最北边的这条临兰江。南边留川河，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长河。北边的临兰江，则是排名仅在留川河之后的天下第二长河。 说是天下第二，其实也不输留川河许多。 渡过了留川河之后，这艘云梭在江畔的岩康府府城稍作停留。云梭上的战修分头行动，分别去采买各种物资，还有的去当地的晶行兑换来足量灵晶。仅仅停留了两个时辰之后，便再次启程，继续向南飞去。 这艘云梭的到来和离去，对于岩康府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岩康府虽然不是两江北部多么有名的大府，但却是重要的交通要道。从河州修炼界进入两江，岩康府恰是几条必经之路之一。所以几乎每天，都会有大量的商队或是游历修者，从这里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一艘云梭的路过，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是对于那位岩康府的府主来说，情况却并非如此。 只有这位府主大人知道，这艘云梭究竟是何等的重要。虽然直到云梭离开，他都不知道云梭上有什么人。可那三道直接来自离都咸安城方面的命令，却是足以说明一切了！ 要知道，作为府一级的主官，府主一级其实极少能直接接到咸安城方面的命令，更多还是转自界城那边。而岩康府，自打他接任府主以来，近三十年的时间，也不过仅仅接到过十一条直接由咸安城方面发来的政令。这十一条里面，还有三条是属于这艘云梭。 更让这位府主大人费解的是，这三条政令，竟然只是让他帮忙准备好这艘云梭所需的物资。 准备一艘云梭长途飞行的物资，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不管是对于他这个府主，还是对于那个远在中州的咸安城，好像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且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所幸的是，这艘云梭在短暂的停留之后，并未再有任何其他举动。甚至于除了那些负责杂务的修者，下来取物资之外，云梭上真正的重要人物，更是一个都没下来。这固然让那位本来将欢迎晚宴都准备好了的岩康府主感到不满，但同时也让他觉得庆幸。 对于能够让离都方面连发三道政令的大人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见，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云梭再次上路，仅仅一天之后，便离开了岩康府的辖境。 “照现在的速度来看，再有二十天，就能够抵达苍灵府了。”云梭上，一个白发老人坐在一张椅子上缓缓开口。老人身材矮小，身穿深蓝色锦缎长袍，背后背着一个巨大圆盘。 而老人看着的方向，此刻站在云梭窗子边上的，正是那位不久之前才刚刚升任通政院一等执事的谢希年。 “如果不是之前几桩事情的耽误，这会儿早就已经该到了。” 谢希年看着窗外，表情复杂。 离开离都之后，这一路上云梭可谓是日夜兼程。但即便这样，路上还是会遇到一些事情。倒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有那位背着圆盘的老人和他的几名弟子在，就算有危险，也能在短时间内安然化解。委实只是人情世故上的问题罢了。 沿路上，有些知晓谢希年途径本地的大人物，为了拉拢他这位朝堂新贵，都会摆出极其隆重的欢迎仪式，来向谢希年示好。谢希年心里并不愿意参加任何应酬，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苍灵府。但是这些像他示好的大人物里面，府主一级的，他还能直接推掉。但是经过几座界城的时候，几位在离都那边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就真的没办法推掉了。 也正是那几次应酬，才让他路上又耽搁了许多时间。 离开离都的时候，还只是早春时节。但等他们如今进入两江地界，已经是快要入秋了。 “你小子也真是够怪的。若是换做别人，这一路过来，正好是结交关系的好机会，还不多花点时间，多结下点香火钱？都是以后朝堂上进阶的本钱啊！你可倒好，火急火燎的就这么一路飞过来。这让人家那些花了大心思准备好好招待你的怎么想？弄不到今后非但不会成为你的助力，有些心眼窄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记恨上你。” “这道理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 谢希年转会身，面对向老人。老人作为十二院的供奉，自身战力极为不俗，距离真正的封号级真人，也只差了一线。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某桩隐秘事情，老人早就该被朝廷赐予封号了。但是这次南下，老人却是以谢希年身边扈从的身份跟随。 这次南下苍灵府，老人和他的那五位弟子，就是谢希年身边最大的战力依仗。除了这位韩姓老供奉以外，他的那五位弟子，同样都是周天境。最弱的一个是周天境一重天，最强的一个则是周天境四重天。 “当年刚刚进入闻道院，因为莽修的身份，我曾遭人极力打压。最惨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更不可能再回两江。当时便给家里去了一封玉简……现在回头想想，真的是此生最大的昏招。” 谢希年脸色复杂，提起这件往事，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你谢敬之是个聪明人，在政务上的天分，连首辅大人都要对你刮目相看。可若说是那封玉简……哼，连老夫都要鄙视你。” 韩姓老人也不和谢希年见外。这几个月一直在云梭上相处，老人倒是对谢希年印象不差，说起话来倒也言谈无忌。而对于谢希年的一些往事，老人也大致都清楚。 论年龄，老人最小的弟子，都要比谢希年年长许多。论修为，老人的修为战力，大概是谢希年这辈子都达不到的。但是论官职，谢希年的通政院一品执事，可以位列正三品，而老人的供奉官职，却只有从四品，远逊于谢希年。所以就公事来说，谢希年是这一行人当中，当之无愧的主官。但就私交而言，老人则更愿意把谢希年当做一个后生晚辈。 “当年云莽天灾之后，那女子的身份家世，都比你高了那么多，仍是愿意委身于你。你觉得她是看中了你什么？后来你想远走离都，去一展心中抱负，女子也全力支持，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这样的女子，你能遇到，便是你八辈子的福气。你可倒好，只因为觉得此生无望出头，便敢说玉简里那些屁话？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一辈子出头无望又如何？你觉得那女子当年看中的，是你未来有可能存在的飞黄腾达？” 老人这一番数落，似乎尤未过瘾，但又不愿再多说。只是摘下腰间酒葫芦，狠狠灌了两口酒，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而在老人这番数落后，谢希年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就再次转会身，看向窗外。 许久之后，谢希年忽然轻轻开口，声音微不可察。 “大概……在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面前，是个人就会自卑吧？” “我当初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落难莽修，修为低弱又无修行天分。我当然知道她喜欢我，不是图我谢某人今天的官职品秩，但当年在云槐岭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真的很自卑。” “至于后来那封玉简，我当时真的只是觉得，没有我在，她们娘俩可以过得更好。” “但这一次回到苍灵府，不管情况如何，我都不会再自卑了。如今我站在她面前，已经有资格大大方方的跟她说一声喜欢了！” 谢希年的这番话，似乎并未引来老人的理解。老人只是咧了咧嘴，冷笑一声。 “狗屁！” …… 卫易盯着手里的白芷玉瓶，眼中欣喜之色昭然。 这个小瓶，只堪盈盈一握，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他这近三个月以来，全部的心血。 “这东西……真的能干掉周天境？” 哪怕瓶中之物，是这两个多月以来卫易亲手制成，可他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周天境中期以下，有心算无心，那名周天境修者又恰好找不到解毒的方法，的确是可以的。” 同样的话，素其实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卫易仍是在听到之后，才能再次安心。 这个小瓶里装着的，是一种名为‘瞬雨千鸠’的毒药。此毒制作方法及其复杂，哪怕有素帮忙，卫易仍是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将此毒终于制作了出来。 而此毒最关键的一种材料，正是之前战部诸人所中的火枭之毒。之前在给那个李服延命的时候，卫易便用素的秘法，将李服体内的一部分沾染了此毒的精血导出，封印在一块中品晶石里面。得到这滴染毒精血后，卫易又在素的指导下，对此毒进行复杂的培养，后来又耗费了不少珍贵材料，以这火枭之毒为引，制作出了这毒性更强的‘瞬雨千鸠’。 “只可惜，你所得的火枭毒，已经是从中毒之人体内取出的印子，比起真正的七阶火枭毒来，要差了太多。要是能得到一份真正的七阶火枭毒，你制作出来的‘瞬雨千鸠’，毒性足以毒杀周天境中期修士！”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嘛！ 卫易也是遗憾。他如何能不知道，一份足以毒杀周天境中期的毒药，该是何等珍贵？可问题是，火枭之毒难道就是寻常之物？按照素的说法，火枭一族在几百年以前，就已经被当时的天玄山灭族。如今就算还残存着一些火枭一族的余脉，也肯定是被妖族内各大势力当做灵宠一样豢养着。想要弄到一份真正的火枭毒，谈何容易？ 而且火枭毒这东西，极易挥散。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尊大妖，将火枭毒放置在修行地以后进行封存。李景原他们进去之后，因为里面的高密度灵气，恰好将火枭毒保存下来，却又挥发的整个空间内都是。而等到修行地被打开后，里面的灵气开始逸散，此毒则又快速消散。 当然，就算拿不到真正的七阶火枭毒，此刻手里有这份‘瞬雨千鸠’，卫易也是挺知足的。 这可是足以杀死周天境初期的剧毒啊！ 卫易现在算是明白，素之前所说的此行最大收获，到底意味着什么。的确和这种足以杀死周天境的剧毒相比，哪怕是那一百多件精品法宝，价值也远比其一个零头。 手里有了这份毒药，卫易手里就多了一份杀手锏。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真的有此毒去试着毒杀一位周天境？”见卫易许久没有说话，素忽然说道：“让老娘猜猜，你现在想的那个人，应该是麦芒宗的那个宗主吧？” “前辈连这都能猜到？” 卫易打了个激灵，他刚刚只是短暂闪过这个念头，却没想到竟然会被素一口说出来。 该不会是素一直在骗他，一直都是可以直接看穿他在想什么吧？ “你那点小心思？有什么难猜的？”素冷哼了一声，继续道：“和你有仇的周天境，就那么两个。那个韩胡子已经是周天境中期的修为，此毒根本无法杀掉他。那么你唯一还你能想的，可不就只剩下那个麦芒宗宗主了？” 卫易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的确，正如素所说的，随着卫易地位逐渐提高，府内很多事情，他也渐渐有了知晓的权力。而当初府军战部韩胡子，和麦芒宗宗主的那次冲突，他当然也有所了解。更不难查证，当日沦陷区内打斗的，正是这两人。 尤其是后来秘境开启的时候，两人都曾出现过。素的感知，更是坐实了此事。 对于素来说，如果不是这两人，当初她藏身的地方，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借助那件九色明王莲，积攒恢复之下，她也不至于落到后面的难处。而对于卫易来说，则更是将大个子的死，完全归咎于这两人。 以前，卫易只是一个小人物，自然不敢对两名周天境存在起什么复仇之心。哪怕是后来成为府主弟子，在两位周天境面前，依然还是小人物。 但是手里这份毒药，却给了他一丝希望。 “你最好别有这个想法。哪怕你现在手里有这份毒药，除非你有机会将全部毒药，一下子塞到那个麦芒宗宗主嘴里。否则就算能重伤他，也杀不死他。而且为了这个机会，你肯定得搭上性命才行。” “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你小子接下来的订婚宴上吧！” 卫易傻傻笑了笑，不再去想复仇的事情。 自打从重远城回来，已经是快三个月的时间。如今距离先前约定的订婚宴的时间，只剩下十几天了。 第二章 距订婚还有三天 因为大个子的原因，卫易对那两名周天境存在，一直满是仇恨。而他复仇的这个念头，其实也得到了素的支持。因为那两人对于素而言，也是有大仇的。 但无论是素还是卫易，都非常清楚，双方彼此之间的差距。卫易不过是一个化灵一重天的修士。以这份实力，向两名周天境修士复仇，实在是有些太过自不量力了。因此就算卫易再怎么痛恨这两位周天境，也只能将这份恨意暂且压在心底。 况且，眼下卫易的当务之急，确实不是什么复仇，而是仅仅十几天之后的那场订婚宴了。 仅仅在十几天以后，自己就要订婚了？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从重远城遗迹回来后，卫易待在军营里，除了修行就是制作‘瞬雨千鸠’。但是偶尔闲暇的时候，也会写几封玉简，通过军营外宋家的渠道，传回云槐岭。从开始的几日一封，到最近几乎每天两人都要通信一次，两人的关系倒是进步很多。 不过，这种频繁的通信，如果是被外人看到，肯定会大骂败家二字。因为两人之间的通信，并非通过一般的通信渠道，而是通过宋家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通过宋家的渠道，的确可以保证卫易的玉简送出后，信息在半个时辰内，就能传回云槐岭主峰。但问题在于，宋家每年花在情报网络上的钱，足以让一个大门派倾家荡产。两人用这种渠道通信，实在是有些败家的嫌疑。 当然，如今谢弦歌正在那位宋家老祖宗身边苦修，所以两人通信的事情，那位宋家老祖宗也是知道的。既然宋家老祖宗都没发话，那么其他底下的人，自然也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想到这里，卫易不禁又掏出了今天少女刚送来的那封玉简，捧在手心，仿佛还有少女残留在玉简上的手掌温度。 很难想象，当年那个永子巷里被自己误以为是男孩的少女，从来都是喜欢一身红衣的小黑炭，竟然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媳妇了？ 卫易不禁咯咯笑出了声。 识海当中，这时素听到了卫易的笑声，不禁骂了一声；“白痴”。 …… 按照先前约定的日程，不出意外的话，城主府在几日之后，便会派人来接自己回去。 整场订婚宴，无需他和谢弦歌两个当事人操心，全部由宋家和城主府的专门人员承办。他们两个需要做的，只是在订婚宴开始的时候，适时出现即可。 在“瞬雨千鸠”被制作出来的第二天，老池和马达成两人，再次来到军营。这三个月以来，每隔一段时间，小队几人都会轮流到军营这边来见卫易，告诉他外面发生的情况。不过想来，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过来。毕竟再过几日，卫易就要出去了。 “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啦！竟然马上就要订婚了？！” 才一见面，老池就重重朝卫易肩膀上来了一拳，砸的卫易嘴角一咧。不过看得出来，老池也是在替他高兴。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老池一阵冷笑，说道：“怎么知道的？从前天开始，城主府和宋家同时放出来的消息，早就已经公开了！现在府内各大音圭门派，全是在报道你们两个接下来订婚这件事！你也太不够意思啦！连我们几个都不告诉？你说，眼下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你让我们上哪去给你准备一份够分量的订婚礼物？” “嘿嘿！都是自己人嘛，提礼物干什么？实在不行，直接送一张晶卡也行嘛！” “滚！” 三个男人言谈无忌，笑声爽朗，在这严肃的军营当中，倒是显得格外另类。 不过说来，卫易不在的这三个月里，外面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是商行内部。因为那批法宝，使得狩妖团实力大增。尤其是老池他们几个核心化灵期，每个人手里都至少有两件以上的灵阶法宝。以这批法宝为基础，老池他们最近又吸纳了不少新的狩妖者，狩妖团的规模，已经扩张到了近三百人！而且因为李景原的刻意关照，十八战部下辖的一个丁字战部，成为了狩妖团可以依仗的大腿。这三个月以来，狩妖团基本上都是跟着战部后面出去狩妖。如此，收获变大了很多，伤亡却直线下降。如今更是连苦力都很少受伤了。 所以，这三个月过去后，商行在妖兽材料这一块的生意上，收入近乎提高了八成。 而在炼丹生意这一块，则更是出乎意料。卫易之前给那个李服，或者说叫李筱芙的女修出主意，成功拜在了百灵房的那名供奉门下。而李筱芙在炼丹上的天份，更是高的吓死人。仅仅两个月之后，她就已经能炼制出补灵丹这种基础的灵阶丹药，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炼丹师！ 这里面，当然和其化灵期的深厚修为有关，但是同时也说明了她惊人的炼丹天份。毕竟，那位准炼丹大师水平再高，总不可能像素一样，手把手的教人炼丹。 而在李筱芙成为炼丹师后，也直接到商行挂了个名，成为商行的合作丹师。如此一来，商行终于有了除卫易以外的第二名正牌炼丹师。而且比起卫易，李筱芙花在炼丹上的时间显然更多。有了一位炼丹师坐镇，哪怕李筱芙炼制的丹药，大部分还是要留给李景原战部。可作为商行掌柜的韩秋生，却能在谈生意的时候更有底气。这也让商行的丹药生意上出现了很大增长。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不算大的意外之喜，和一个比较大的喜事。一个是老陈的那个儿子，那个名叫陈安的年轻人。在被卫易扔到沦陷区，做了几天苦力后，终于幡然醒悟，回家之后主动跟老陈提起要学习炼丹，后来卫易也欣然同意。此人在炼丹上也极具天份，这才仅仅过去几个月的时间，竟然也成了一名精英炼丹修士，已经能够炼制法阶中品丹药。比起他爹老陈虽然还差得很远，但也足以说明其天份不弱了。 另一个，则是卫易的那两个炼丹学徒，周济周良，也早就是精英炼丹修士。最近更是一前一后，开始尝试炼制法阶上品丹药。虽然两人全都最终失败，但却是失败在凝丹阶段。想来回去以后好好教教，最多一年，两人便可以成为真正的准炼丹师了。 两人能有如此大的进步，一方面是两人天份确实不错，另一方面也是素借卫易之手留下的那些玉简，水平确实够高。反倒是卫易这个做师父的，作用最小。 这还只是两个不算大的意外之喜。最大的喜事，则是那个之前一直在卫易宅子里闭关的周玉，在一个多月以前，终于成功进阶了化灵期。卫易还听说，在他突破之后，周家庄曾经来人，希望周玉回去继任族长的位置。可是周玉却以在卫易这边签订了协议为由，留在了狩妖团，成为了狩妖团里的第五位化灵期。 商行这边，可以说是一片大好。 至于十七坊那边，老池他们则了解不多。只是听说那两名被调去的炼丹师，干的也很不错。而且前段时间，百灵房里还将提升了一下十七坊的火脉品质，让十七坊也有了一条四阶火脉。这对于十七坊今后的发展来说，可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而那些府内台面下的暗流，老池他们几个因为身份的问题，倒是没办法知晓太多。卫易也猜不到，最近形式又有哪些变化，只能出去以后自己看了。不过想来，既然城主府和宋家，敢主动将订婚消息发出来，应该是他们这边占了上风才对，宋家借由此事彻底倒向城主府，应该是再无疑义了。 “真不是不告诉你们，我们这场订婚，会涉及到很多人，很多事。在此之前，我都被下了命令，绝不能对外透露此事。如果告诉你们的话，对你们反倒是祸非福。” “我这次来军营，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如果待在外面，恐怕说不定我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还好，最多再有个五六天，城主府那边就会派人来接我。等订婚宴结束之后，我也就能够重获自由了。” 对于卫易的解释，老池他们肯定是欣然接受。其实就算卫易不解释，他们也不会太责怪卫易。等到两人走了之后，卫易便重新回到修行房，抓紧最后的悠哉时光，努力打坐修行。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那瓶‘瞬雨千鸠’外，卫易最大的收获，就是修为的增长。 算起来，突破化灵期之后，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可以什么都不想，一门心思专心修行。 三个月的打坐苦修，虽然距离化灵一重天圆满，还差了许多许多。但是这种长足的进步，对于卫易而言，已经殊为不易了。三个月的时间，至少让他体内的灵力，再次增长了近十晶。 对于化灵期修士而言，这已经是很快的修行速度了。 而后面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卫易预料的一样。在距离订婚宴还差三天的时候，城主府方面，终于派来了专人，来接卫易回去。 “三日之后，卫兄弟你的订婚宴，老哥我肯定得到场啊！” 临别之前，李景原和很多战部高层都出来送行，还有之前那十几名被卫易救下的高阶亲卫。对他们而言，卫易可是实打实的有救命之恩的。 “老哥我现在先给你卖个关子。为了你这次订婚，老哥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当然，这份大礼现在还没到，估计要再等两天。不过在你订婚宴上，肯定是能送到的。” 李景原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卫易眨了下眼睛，笑意深沉。 这次军营之行，不管是那些法宝，还是那瓶‘瞬雨千鸠’，亦或是自身修为的增长。在卫易眼中，都不如和李景原增加的这份情分更重要。 在认识李景原之后，卫易总算明白，‘有些人终非池中之物’这句话的意义。在他看来，李景原显然就是这样的人。如今李景原已经是十八战部的统领，看起来身居高位。但卫易相信，这在李景原的一生当中，恐怕只能算是一个起点，甚至连起点都算不上。 有些人，似乎真的是生来就注定要做大人物的。 “老哥说的哪的话？”卫易哈哈大笑道：“只要大哥能来，十八战部的兄弟们能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军营当中不能饮酒，这可是一条死规矩。不过若是三天后小弟的订婚宴上，这条规矩可就没了吧？到时候，还要多喝几杯才是！” “几杯咋行？要几坛子才对嘛！” “哈哈哈……” …… 和来时一样，城主府的云梭，直接从军营内部起飞，中途不停留，直接飞回到苍灵城内城，在城主府降落。 见识过战部群战的卫易，丝毫不担心云梭的安全问题。在他看来，只要周天境不出手，或者是直接调来一个战部进行阻击，哪怕来好几个化灵巅峰，也绝对无法阻挡云梭返回城主府。至于说能不能引来那种级别力量的攻击，卫易自忖眼下自己虽然比较重要，但肯定还没重要到那个份上。 实际上，到了这一步，城主府和宋家结盟，已经毫无疑义了。这场订婚宴，更重要的是在于一场形式而已。 云梭直接在内城缓缓降落，等到卫易下了云梭之后，同时就有专门修士，将卫易送进了城主府当中。而在进入城主府后，则是由专人将卫易带到许鸣川的那座办公殿阁里面。 “听说，你小子这次在战部里面，干的不错啊！” 见到自己这位便宜师父的时候，卫易看到，许鸣川依旧埋头于几座玉简小山后，紧锁眉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过当卫易进来后，许鸣川则是很快泛起笑意。 “你这次在战部当中的表现，之前巢老将军都已经来过玉简，跟我说过了。”许鸣川笑意温醇，似是在看待一个满意的后辈。 “巢老将军还说，这次若不是你，十八战部恐怕就要元气大伤，至少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我原本只是打算，让你去军营那边避避风头。可没想到，你小子倒是反倒让留川河军方，欠了你一个人情啊！” 第三章 青君翅 “这次布局，总体还算顺利。等到订婚之后，你也就能重获自由。当然，就算你现在出去，其实也不大可能有什么危险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三大门派不管再想做什么，都已经无关大局。” 许鸣川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卫易能够想象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恐怕隐藏了无数的暗流。 谁知道，这三个月来双方暗中交手了多少次？ 对于三大门派来说，城主府越强，就意味着他们在苍灵府的话语权越弱。这是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没谁会退半步。 “订婚宴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全权交由司礼房来操作。待会儿会有司礼房的人过来，告诉你该做什么，你只要配合好他们就行。” “不过说起来，这次订婚，虽然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可对于咱们城主府而言，却也是大功一件。于公，我作为府主应该重奖你；于私，弟子要订婚，做师傅的当然也要表示一下。” 许鸣川说到这里，手指在桌面上轻扣了几下，片刻之后，有两名高大扈从，搬着一个方桌大小的箱子进来。这两人都是体修，最擅长的就是力量。需要两名体修合力才能搬进来的箱子，卫易虽然猜不出里面是什么，但毫无疑问，里面的东西肯定很沉就是了。 “这件青君翅，是我早年用过的一件法宝，最擅飞行。我也是进阶到周天境以后，才渐渐用不到此物。此宝与一般法宝不同，内蕴三重禁制，全都是关于飞行。每多激发一重宝禁，法宝的威能便会倍增，飞行速度也会直接翻倍。当然，以你现在的修为，只能勉强激发第一重禁制而已。” 好宝贝啊！ 卫易眼睛顿时瞪的滚圆。许鸣川进阶周天境之后才渐渐不用，那就是说，此宝品阶应该在灵阶上品。照理来说，以卫易现在的修为，是无法使用灵阶上品法宝的。不过，这也正是这件法宝的珍贵之处。这种法宝，所爆发出来的威能，取决于催动里面的多少禁制。就算卫易现在化灵一重天的修为，也能够勉强御使出一部分的威能。 许鸣川这次出手，绝对是相当大方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飞行法宝这东西，卫易早就想弄一件了。飞行，一向都是高阶修者的标志。炼气期修者想要单独飞行，虽然不是不可能，只是难度实在有些大。卫易在进阶化灵期后，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要不要弄一件飞行法宝，或者修行一门飞行神通。只是奈何，在飞行类神通方面，卫易似乎并没有什么天份。素曾经给过卫易两门飞行神通，一门灵阶下品，一门灵阶中品，卫易全都试过，最终却根本无法掌握。 至于飞行法宝，差一点的，卫易看不上。好一点的，又根本买不着。 箱子打开后，里面显现出一个青褐色的巨大圆球。卫易朝里面稍稍灌注灵力，原本缩成一团的青君翅，瞬间展开，形成了一个宽达丈余的巨大翅膀，掀起一阵狂风。 “你可别在这儿试，要试出去试去！”许鸣川笑骂一句的同时，双手微微一拂，将青君翅掀起的狂风镇压下去。要不然的话，恐怕这里就要变得一片狼藉了。 “你最好先在里面留下灵力标记，完成认主。完成认主之后，此物在消耗一定灵力的情况下，可以变得轻盈许多。” 在按照许鸣川说的法子留下了灵力标记，彻底认主了这件法宝后，卫易发现这法宝确实轻盈了许多。原本需要两名化灵期体修才能搬动的玩意儿，他背在身上也毫无压力，就如同寻常包裹一样。 当然，保持这种轻盈，也需要消耗一些灵力。卫易大致算了一下，如果不催动法宝内的其他禁制的话，每两个时辰大致会消耗一晶灵力。这份消耗倒是不算太多。而且此物背在身上的时候，还可以变换两种形态。一种正常形态下的羽翅，双翅展开后超过一丈。另一种形态，则是可以化作一双臂甲，有微光闪烁，极具美感。 “先提醒你一句啊！这青君翅，擅飞行而不擅防御。当初我特意请人弄成臂甲这个形态，只是为了穿在身上方便。要不然背后经常背着一双翅膀，很容易被当做异类。这臂甲的防御能力，只是凭借灵材本身的材质，最多也就相当于一件灵阶下品的轻甲类防御法宝，所以你日后若是战斗的时候，还是小心些为妙。” 本身就是一件用于飞行的法宝，自身防御力不行，倒是不是什么大问题。专门的法宝有专门的用途，卫易也不会蠢到用这件青君翅去硬抗敌人的攻击。 不过，许鸣川这番提醒，倒是让他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有了这件青君翅法宝，以后飞行躲避不成问题，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再弄来一身不错的防御法宝，可以保护这件青君翅。 …… 卫易离开之后，许鸣川重新开始面对眼前的几座玉简小山。 在许鸣川的印象里，眼前的这几座玉简小山，似乎从来都不会变小。因为随着他的批示，幕僚团那边，总还会拿来新的公文。所以后来许鸣川也琢磨出一个秘诀来：想要让这几座小山在最短时间内消失，最好的法子，就是一个都别管，全都推回给那些幕僚们。 嘿嘿，拿了城主府的薪水，做事也是应该的嘛！ 但是最近，许鸣川也知道，这个法子是万万用不得的。眼下正处于和宋家开始合作的关键时机，很多事情千丝万缕，只有他这个府主的才有资格拍板。他当然知道，能够摆到他面前的公文，绝大多数都已经是那些幕僚们花了大量的心思，已经写出了详尽的意见后，才敢摆到他的案头，只需要他写一个‘准’字。只是在这个档口，许鸣川真的不敢将所有责任都推给那些幕僚，只能自己一个个的仔细看过去。 许久之后，许鸣川抬起头，眼前的几座小山，一点都没有变。他强忍着把此地打成灰的冲动，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算是难得的放松。 “就这么将青君翅给出去了？你真的不心疼？” 在不远处的一片阴影里面，有一阵轻微的神识波动传来。 “心疼有什么用？给都给啦！再说，那东西如今对我来说，确实也没什么用了。” “那东西当初跟着你，从化灵期一直到周天境。照理来说，我还以为将来某天，你会收个关门弟子，把这东西传给他。” “我？我许鸣川收关门弟子做什么？” 许鸣川摇头一笑，道：“我这辈子，一不可能跻身返虚，留下顶级的修行传承。二不可能像先生那样，有经略整个天下的大智慧，需要人来继承。至于小卫，情况你也知道。” 许鸣川说完之后，很久没有再说话，而躲在阴影里面的阿大，自然也没有。 许久之后，许鸣川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忽然说道：“这次宋家倒向我们这边，其实我到现在都没太想明白，那个精于谋算的宋师行，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说是之前三大门派对宋家逼迫的太多的，才导致宋家彻底倒向咱们？这种理由下面的人可以信，我却是万万不信的。” “自宋师行突破周天境以后，三大门派在打压宋家这件事上，默契相当的高，宋家被打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随着咱们开始和三大门派逐渐走向分化，宋家的日子，终于开始好过了许多。如果我是宋师行，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表态，更不可能彻底和倒向其中一方，去和三大门派对立。最好的结果，是等咱们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宋家再待价而沽。更重要的是，宋师行绝对很清楚，只要咱们彻底压制了三大门派。那么接下来，肯定轮到他宋家做高个子，继续被打压。” “这不是私人情分能解决的问题。对于宋家来说，这关系到家族传承。而对于咱们城主府，则关乎必须要收拢府内权力，还有接下来要做的那件必须做成的事情！” 阿大突然问道：“就不能允许他宋家押个宝，提前跟城主府多结下些情分。这样的话，就算将来咱们打压到宋家头上，也肯定不会下手太重。只要他们听话，类似于界城那边，成为一个城主府下面的附庸家族，也未尝不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啊？”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许鸣川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再次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我总觉得，好像漏算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宋师行本人究竟是如何想，这项合作，总算是成了！送入城主府的资源，可是实打实的。不瞒你说，当日秘境开启的时候，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提。我怎么都没想到，宋师行竟然会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感觉倒像是他们在筹谋已久似的。单凭这个，小卫他对城主府就有大功！我就算再给他两件青君翅这样的法宝，也丝毫不为过。” “这个小卫，还真是运气够好！” 阿大在阴影中笑了起来，只不过许鸣川却一点都没有笑意，却反倒有些微微蹙眉。 “有些事情，不是只用运气两个字就能解释的，我始终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这句话。当然，这句话你可别汇报给离都那边，要不然的话，以先生最不信命数的性子，回头肯定要踢我。” 阿大在阴影中的笑声再次传来，算是答应了许鸣川的要求。 “但仔细想想，你难道不觉得真的是这样的吗？”许鸣川抿了抿嘴后，再次说道：“当初我收下小卫做记名弟子，目的只是单纯的冲着那位莲海真人，希望把他放在身边，能够少弄出些麻烦。我当然也想不到，他后面竟然还会促成咱们和宋家的结盟。而且前段时间，我把他丢到十八战部那边，就是为了借他的眼睛，让那位莲海真人看一看，我大离也有血性之士，并不是……” “还有，我当时真的是忽然有这么一个念头，觉得把这小子丢到十八战部去，这小子说不定会和李景原结下不错的情分。果不其然，真的是如此了。所以到现在，我反倒是都不好判断小卫的价值，拿不准到底该如何对他了。” “这大概……就是先生曾经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所说的神仙局吧？” 所谓神仙局，按照那位在咸安城内阁之中，担任次辅位置的老人所说，就是只有仙人或是上古时期的神灵才能想明白的局。因为人心难测，有些时候又会有种种意外情况突然发生，导致最开始的布局之人，后面都未必能真正理清自己所布之局的全况。 “说来……确实很奇怪。”阿大突然发出神识波动，说道：“当初刚察觉这位莲海真人存在的时候，我就已经向界城那边的直属上级发了报告，后来按着你的意思，我又发了好几次后续情报。但是不知为何，界城那边却仿佛泥牛入海一样，根本没有一点回应。”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许鸣川大手一挥，豪气道：“不管怎么说，宋家倒向咱们，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原本做出的最坏打算，就是在某个关键的时候，我们需要同时面对三大门派和宋家的同时发难，而府军战部那边，则会做壁上观，甚至更偏向于帮他们！至于前线战部，那就真是有心无力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 “从情报上来看，那位离都来的巡察使，应该就在这几天抵达苍灵府了吧？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解决宋家这件事。等到那位巡察使来了，便是所有的一切，真正开始的时候！” 许鸣川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极为豪气。只是他的这份豪气，却并没有得到阿大的呼应，让他显得有些尴尬。 “对了，关于那位巡察使大人的信息，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收到？真的就不能给我稍稍透露一些？” “说了没有！再说，就算是我有，你的级别也不够知晓这些信息。能说的都已经跟你说了，这位巡察使是首辅大人钦点，深得首辅大人心意。还有就是，这位巡察使似乎早年也是出身咱们苍灵府的？” “啊？出身苍灵府？之前你怎么没说过这事？！” 第四章 订婚（上） 卫易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城主府麾下十一房里，普通修者最怕刑事房，而城主府内部修者最怕司礼房。 无他，因为司礼房的人，实在是太‘轴’了！ 在此之前，卫易对于司礼房的印象，还是只停留在每年年祭的时候，出来主持仪式的那群人。对于普通底层修者来说，司礼房的那位老房主，大概是十一房的房主里面，了解最多的。因为每年年祭上，都会出现他的身影。 但是实际跟司礼房的这群人打起交道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整个订婚宴都由司礼房的人来操办，导致卫易在余下的三天里，都要和司礼房的几名老人学习整个仪式规程。原本在他看来，订婚宴只是走一个形式，更关键的还是在于宋家和城主府的合作。但他万万没想到，司礼房的这几个老人，在礼仪上的认真程度，却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城主府以前一直流传着一个笑话，说府主大人每年年祭的时候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那位司礼房的老房主。因为在整个司礼房里，那位老房主绝对是最‘轴’的一个存在，根本就不懂变通！那位老房主只要是看到不合礼仪的举动，哪怕是对于府主许鸣川，也会直接提出来！ 所以这三天下来，卫易的生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生无可恋。 府一级建制的麾下诸房，模仿的是咸安城的十二院制度。之所以是十一房而不是十二房，则是因为十二院当中，有一个钦天院，是负责演算天机的地方。这个部门，府一级和界一级，都是不允许有的。 而且余下的十一院里，咸安城的闻道院，到了地方上也改了名。在府一级的建制单位上，往往就是府内的第一灵术院。而在界一级，则往往是由第一修行院代替。 经过三天的礼仪学习之后，卫易虽然还没有彻底崩溃，但距离崩溃也不算太远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点礼貌都不懂，在别人眼里完全就是个不曾开化的野人。只是当他看到，那几名老夫子搬来的几大箱子玉简，里面全都是记满了各种礼仪章程的时候，顿时心里就有了自信。 不是他不懂礼仪，而是司礼房的这群老人……太特么‘专业’了！ 值得庆幸的是，在第三天傍晚，许鸣川那边终于派来了人，接卫易离开。毕竟明天就是订婚宴，卫易今天也需要休息，而且还有别的准备。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卫易明显看到，那几名司礼房的老人，脸上明显是意犹未尽的表情，吓得他赶紧落荒而逃。 …… 乾安二十三年，九月初七。 这一天，正是卫易和谢弦歌订婚的日子。 因为这场订婚宴背后的特殊含义，早在半个月之前，城主府就有意向外界放出风去。导致卫易和谢弦歌的这次订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传得全府皆知。 这次订婚，对于两人来说，无疑是决定终生的大事。但是在这背后的种种算计，却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不可能仅仅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不过，对于府内的民众们来说，这肯定成为了最近大家最感兴趣的谈资。之前卫易和宋家的年轻人起冲突，被音圭报道出来的‘劣迹’。有些民众至今仍然记得，毕竟时间过去的也不算长，只是今年年初的事情。所以坊间不明真相的民众，对于这场订婚的猜测，也是五花八门，其中不乏各种阴谋论者。 而对于府内少部分有资格知晓内幕的高层修者来说，这场订婚宴的意义又完全不同了。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能拿到一张这场订婚宴的请柬，都是莫大的荣幸。而作为这场订婚宴真正主人的卫易和谢弦歌，反倒是连决定宾客名单的权利都没有了。 能来参加订婚宴的名额，全都是经过司礼房的那些怪人，和宋家的一些专门修士用心审核过的。请谁和不请谁，里面都有大门道。卫易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从其中要一些少量的名额，用以分配给自己的那些真正的好友。 老池他们这些生死兄弟肯定要请，施公子和叶公子这些卫易的好友也要请，还有十八战部的那些战修，也要留出一些位置…… 卫易原本觉得，自己真心想要邀请的人，并不算很多，因为他本就是个孤儿，在苍灵城也没什么亲人。只是现在一细算下来，他才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还真的有不少想请的人。最后没法子，卫易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找那几名司礼房负责制定宾客名单的怪人，又要了一些名额。即便这样，卫易手里名额仍是不算多，所以自家商行里诸如老陈之类的人，卫易就只能从自己的名单里划掉。等到这场订婚宴结束之后，自己回头再去请商行的大伙再热闹一下。 至于说羊角辫和孙胖子这种，卫易在城主府内结识而且关系不错的，卫易则是完全摒除于自己的名单之外。倒不是卫易不想请他们，而是没必要浪费这个名额。因为这场订婚宴，本就是城主府和宋家，这两家势力的联姻。所以在婚宴上，但凡在城主府和宋家这两家麾下，有一点地位的，都一定会被邀请，卫易也就犯不上再浪费自己手里的名额。 如此，等到九月初七这一天，天还没亮，卫易就被那几名司礼房的怪人叫了起来，开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纳吉礼服，礼服通体大红，表面有团云纹和通宝纹，袖口则绘有貔貅纹。卫易听说这身衣服还是司礼房请专人赶制的，衣服上这些纹饰也有大讲究。只是之前那几名怪人在给他讲授有关礼仪的时候，卫易都是神游物外，没怎么认真听过，因此这会儿也不太清楚。 天亮之后，则更是开始更加忙碌。卫易到最后索性就直接完全放空了脑袋，做起了提线木偶，任由那些司礼房的家伙摆弄。 订婚宴的承办，被放在了城外一座隶属于城主府私产的庄园。 今日为了承办卫易的订婚宴，整个庄园都被封闭了起来，而且制作灵食的师傅，也都是从成立最有名的邵师食阁借调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易还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作为一个底层苦力的时候，最大的享受就是在邵师食阁买一份烤鸡。而且为了省钱，还不敢进食阁里面吃，只能带走。至于报下一座偌大庄园，请了近百位邵师食阁的灵食师傅过来，举办一场订婚宴？这种事情，卫易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更让卫易觉得美妙的是，整场订婚宴的费用，全部由城主府内库承担，根本不用卫易掏半个灵钱。 昴时过半，宋家的人终于姗姗来迟出现。 在宋家很多女眷的簇拥下，当一身盛装的谢弦歌，出现在卫易面前的时候，卫易忽然看的有些痴了。 和记忆里那个小黑炭一样的少女相比，今天的谢弦歌，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盛装之下的少女，竟然丝毫不比那些所谓的仙子逊色半分。或者在卫易看来，还要更美上几分！ 平时的谢弦歌，虽然也喜欢一身红衣，但和今天这身打扮相比，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具体差别在哪儿，卫易也说不上来，只是单纯觉得少女几天格外的美。 都说女子一辈子最美的时候，便是穿上嫁衣的那一刻。今天的谢弦歌，距离真正穿上嫁衣，虽然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但已经足够让卫易明白这个道理了。 “你看什么？” 卫易直愣愣的眼神，让谢弦歌身边的那群宋家女眷注意到以后，轰然大笑起来。而少女在反应过来之后，更是瞬间羞红了脸。 “没……没什么。” 卫易总算没忘了自己今天的身份，短暂发呆之后，很快回过神来，将宋家今天来的这一大堆人，全都迎了进来。 宋家今天过来，足足超过五百人！ 之所以来了如此多的宋家人，正是因为今天这场订婚宴的特殊性。寻常人家订婚，来的大多是男女双方的亲眷家族，算是认认门，让彼此的亲眷知道和对方的有这段亲戚关系。今天的订婚宴，其实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是有男女双方的亲眷，换成了宋家人和城主府的核心成员。 宋家今天来了五百人，其实也并不算太多，这主要是因为宋家崛起的时间过短，主脉嫡系的族人也数量有限。反倒是城主府这边，人数更加庞大，足足超过了八百人。城主府麾下十一房，每一房的三品执事以上，拥有大离正式官身的。只要不是今天有脱不开身的公务，大都会得到邀请，并且过来参加订婚宴。 这还只是宋家和城主府的人，这些都算是自家人。而那些被邀请来的苍灵城各路有身份的修士，数量则更是不少。 整个庄园内，足可以轻松容纳两千人，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可是在今天，在如此庞大的宾客数字面前，仍是显得有些小了。 直到很久以后，坊间那些普通修者，回忆起这一天的盛大订婚仪式来，最深的印象，便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灵兽车。前来参加订婚宴的，大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修者。在这种场合，灵兽车往往也代表了主人的地位，没谁会太过寒酸。这一天，前来参加订婚宴的宾客们，带来的灵兽车几乎沿着官道排出去近十里，极尽奢华。 …… “天工房一品执事吴右斌大人到！” “明音派孙掌门到！” “青焱派大师兄张楚卓到！” “……” 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就如同傀儡人一样，迎接着这些前来恭贺他们订婚的客人。 虽然这些客人当中，绝大多数他们都不认识。 像卫易和谢弦歌今天的这场订婚宴，更多的是在于一种寓意，而非私人。这种场合，谁来谁不来，邀请谁不邀请谁，都是有大讲究的。而且按照苍灵府这边约定成俗的一种规矩，各大势力促成的这种联姻，订婚宴往往会搞得很大，让大家都知道。但真正的婚宴，却只会留给一对新人自行决定，并不会再弄的这么大。 “叶师丹坊少东家叶凡到！” 当司礼房的礼宾，终于念到一个卫易熟悉名字的时候，卫易原本机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真诚的笑意。 “这段时间不见，想不到小卫你竟然会直接订婚了？！” “就是，小卫，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几个月你都躲哪去了？去商行找你，商行的人只说你不在。然后就直接给我们来这么个大消息，我们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等到叶公子进来之后，卫易这才发现，施公子果然是和他一块来的。只是不知为何，礼宾并没有喊施公子的名字。 “千万别喊！可千万别让那个疯丫头知道！我躲她都还来不及呢。”在问及此事后，施清海果断摇头，“要不是今天是小卫你订婚，我才不会过来。万一要是让那个疯丫头看见，我麻烦可就大了！” 施公子无奈的脸色，顿时让卫易哈哈大笑起来。施公子嘴里的疯丫头，自然指的是韩婆婆的那个孙女，那个之前和卫易交情不错的羊角辫少女。尽管这段时间没怎么出来，消息有些闭塞，但卫易还是听说了施公子之前的某件事情。据说是某次施公子去胭脂街娱乐的时候，被羊角辫少女得知。结果羊角辫直接带了一群人，跑到胭脂街去，直接把施公子去的那家青楼给砸了！ 这件事情，一经发生，便迅速在苍灵城的年轻一代当中流传开来，成为一桩笑谈。至于卫易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很简单，在之前某次和谢弦歌通信的时候，少女特意在玉简里提到过此事。 看来，天底下的女子，果然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你们先进去，今天来的人太过，我只怕未必能照顾到你们。不过你们放心，等到订婚宴结束，接下来我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回头找个时间，一起喝酒！” 第五章 订婚（中） 在施公子和叶公子进入食阁后，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再次变成了之前机械的样子。 他们两个，显然都不是那种很会应对这种场合的。 “玉山派首席弟子赵儒山到！” “麦芒宗首席弟子封业到！” “拂水宗首席弟子孙芽儿到” 又是三声礼宾通报的声音，让卫易和谢弦歌顿时神色一变。两人下意识的相视一眼后，脸色恢复如常，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三派首席弟子，联袂而至！ 最近一段时间来，三大门派和城主府以及宋家的关系，并不算是多好，甚至隐隐有些对立。城主府加上宋家，双方联合之后，已经不弱于三大宗门加在一起的实力。为求自保，三派自然会进行反击。 但在明面上，三派还是要保持一定礼数。 三派的首席弟子，今天同时出现在庄园，这种举动本身就极具深意。首先，三派麾下的普通成员，今天就绝不能出现在这座庄园内。否则的话，就很有可能被自家宗门误会。比如血狼帮的那个齐四爷，若论私交的话，和卫易还真的不错。但是今天这种场合，那位齐四爷就绝对不能出现，最多也就是来个礼到人不到。要不然的话，只要今天他敢出现，明天血狼帮说不定就会直接易主。 这三名首席弟子则完全不同。他们代表的，是三大门派本身。而且同时进入庄园，本身就在宣告，三派的同气连枝。 不过，不管这三人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总归是来送贺礼的，而不是来砸场子。既然这样，卫易也就懒得去想其他的事情，三大门派有什么深意，自有城主府内的那些大佬们操心，轮不到他来多想。 “小卫兄弟，恭喜恭喜。” “弦歌妹妹，恭喜啊！” 不管这三位首席弟子来意如何，但在礼数上，绝没有半点失礼。就连性情最为疏狂的赵儒山，在礼数上也绝无半点可挑剔之处。 在这三名首席弟子出现之后，很快便有城主府内同等重量的年轻人过来招呼。至于宋家，因为之前卫易的关系，宋家最出色的几名年轻人，如今都还被扔在沦陷区里和妖兽打交道。而唯一有资格和这三人平起平坐的宋先瑜，如今仍是不在府内。因此，宋家也就没派年轻人出来自取其辱。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进入庄园的宾客，渐渐少了起来。 算算时间，已经快要临近午时。不知不觉，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已经在此站了一个多时辰，前来参加酒宴的宾客，每一位他们都需要做出笑脸。一个时辰下来，两个人的脸都有些僵硬了。 “前线战修李景原到！” 正当卫易已经打算拉着少女回到庄园内部的时候，礼宾再次喊了一个名字，让他发自内心的露出了喜色。 “李大哥！” 不出所料，礼宾虽然只喊了李景原一人的名字，但是同来的却不止李景原一人，而是卫易先前邀请过的所有十八战部的战修。 “我还以为，是战部又有了什么事情，李大哥你今天不会来了。” “哈哈！这可真不怪我们，这座庄园我们以前可没来过，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听清楚位置。这可只能怨小卫你没说清楚啦！” “为了小卫你今天这场订婚宴，我们大人可是特意给我们所有人都放了一天假。你可是答应过我们，今天要不醉不归的啊！” “行啊！好酒管够！” “……” 十八战部的这些汉子，都是极为豪爽的性子。卫易在军营待了好几个月，跟这些人早就混的极为熟络。因此卫易订婚，自然也会邀请他们。 等到十八战部的这些人全都进去之后，接下来的宾客，就少有分量足够的了。卫易和谢弦歌他们两个的迎宾任务算是完成。不过接下来，还有冗杂的仪式，估计怎么也得一直忙到天黑。 “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是咱们两个在订婚，好像是他们在订婚似的？” 卫易忽然自嘲一笑，转头看向谢弦歌。这名少女，准确来说，在今天之后，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 “我也烦，忍忍吧！”谢弦歌同样对视过来，笑容恬淡，“老祖宗说，其实从咱们这场订婚宴开始，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和咱们两个关系不大。咱们两个在这儿，你全当做是演戏给外人看就是了。” 卫易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朝庄园里面走去。 “等一下。” 然而卫易刚刚没走出两步，身后却忽然传来谢弦歌的声音。卫易回头看去，发现少女站在原地，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郑重。 “卫易，我问你个问题。” 谢弦歌脸色严肃，问道：“你……真的愿意娶我吗？如果你不愿意，你现在还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那样……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只会把这次订婚当做两家势力结盟的逢场作戏，不会怪你的。” “你说什么呢？” 卫易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用手扶住少女的额头，却被她直接躲开。看到少女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卫易有些忍俊不禁。 “过几天等大伙的注意力过去了，我去云槐岭找你。你得跟我走一趟，去给我爹娘的坟上，上一炷香。” 卫易说完之后，少女脸色忽然变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卫易伸出手，轻轻的牵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躲。 就这么任由卫易牵着她的手，朝庄园里走去。 世间最好的事，莫过于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恰好喜欢我。 只是走了好远之后，少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脸上浮现出一抹似是娇羞，又似是嗔怒的表情。 “姓卫的，你都要娶我了，可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喜欢我？” “这个……需要说吗？你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没说过你喜欢我！” “哦，我喜欢你。” “你看你说的一点都没诚意！” “怎么叫有诚意啊？你告诉我？” “你是不是觉得烦了？” “没有啊。” “还说不是！不是你干嘛要强调！” “我没有强调啊？不是……咱还是说我喜欢你的事吧？” “你明明就不喜欢我！这还只是订婚！你看你，说实话了吧！” “……” 好不容易让少女安生下来，废了好大的力气，解释明白了自己真的是很喜欢她之后，卫易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时，少女忽然幽幽问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不许说瞎话，是不是从我刚搬到永子巷的时候，你就开始对我图谋不轨了？” “怎么会？那时候你根本就像个男人一样。我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滚！” …… 在这座庄园深处，有一座幽静雅致的茶室。当卫易和谢弦歌正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在前面迎接宾客的时候，许鸣川和那位宋家老祖宗宋师行，正端坐于茶室内，煮水品茗。 “三大门派的传承，一定不能断，但是其势力范围，必须受到压制。在保证府内总体实力不变的情况下，尽量收拢城主府手里的权力。这就是我当初到苍灵府赴任之前，从咸安城带来的最重要的一条命令。” “苍灵府不能乱，这是底线。一旦苍灵府乱了，能给前线提供的支持就会骤然缩减，势必会影响留川河防线的实力，这是决不允许的。” “当初留川河防线建立的时候，咸安城便制定了‘以天下之力建防线，以沿线之力养防线’的方针。宋师虽然不在其位，可是肯定也能察觉到，宋家每年种植的灵植灵草，其实一半以上，最后都会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前线各战部手中。这些年来，自打防线彻底建成之后，内地修炼界就没怎么再往前线这边运送物资，最多就是运送一些灵晶灵钱过来。但问题是，灵晶灵钱这东西虽然重要，但却不能直接变成各种物资，更不可能直接砸死留川河对岸的那些妖族不是？” “宋师大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在这个时候，你我双方对三大门派下手。且不说三大门派背后的那些势力会不会插手。就算一切顺利，只有我们几家下场。可单凭宋家加上城主府，哪怕再加上府军战部，压制三大门派是足够的。若真是开战，短期内能将三大门派彻底灭除，并且将所有动荡都压制下去吗？不能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做到。可三大门派被灭之后，苍灵府内也必定是元气大伤。没有三十年的修养，底层修者都恢复不过来。至于高阶修者，连周天境修者都一下子少了四位以上，那恐怕得上百年才能再恢复过来吧？” “再说了，咱们在这儿打来打去？难道周围的人，真的就能干看着？对面的妖族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绝对会趁着咱们内斗期间，留川河防线供给不足的档口，大肆来袭。而且在咱们灭了三大门派之后，府内会暂时出现一部分真空。那么周围几府的几家门派，是不是会在这个时候，直接把手插进来呢？到那个时候，已经势力大损的我们，是不是还有能力再次抵制住这些人的渗透？” 说到这里，许鸣川捧起茶碗，小酌了几口后，才继续说道：“当然不可能。” “真正翻脸，不管对于咱们还是三大门派，都不是什么好事。既然这样，保持现状，继续压制他们，才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方法。” “府主大人，果然算无遗策，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今后我宋家，还要以大人马首是瞻！”一身老农打扮的宋家老祖宗，此刻脸上浮现出的尽是佩服神色，举起茶碗做敬酒状，向许鸣川敬了一杯。 许鸣川坦然受之。 今日作为卫谢两人的订婚宴，实则更是城主府和宋家结盟的仪式。那么作为城主府和宋家两方的当家人，许鸣川和宋家老祖宗两人，肯定是要到庄园这边露个面的。而其他几位周天境则不然，说到底，这还只是两名小辈的订婚宴，怎么也不可能让其他周天境出面，亲自到场为之庆贺。如果是在寻常情况下，能派下面的人，过来送一份贺礼，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不过，就算在庄园这边露面，两人也不可能去和外面的那些人，打太多的交道。说到底，他们都是周天境的存在，不是外面那些小字辈能比的。所以两人便找了这间茶室，坐下闲聊。 说是闲聊，可两位周天境的闲聊，那可能有什么小事？两人聊着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如今府内的形式。既然如今双方已经结盟，彼此之间言谈也就能更加深入一些。如果此刻两位周天境的话，传到外面去，恐怕瞬间就会在府内掀起轩然大波了。 城主府想要收权，想要压制三大门派这种地方势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在明面上，大家都还保持着体面。这些算计，三大门派的当家人都无比清楚，但是普通民众却是万万不知道。 “宋师，你我两家如今已经算是一家人，彼此之间，也该交个底。” 许鸣川忽然收起之前的玩笑之意，沉声问道：“我城主府的底，已经给宋师交的七七八八。那么宋家，是不是也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哦？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宋师行却是依然面带笑意，调侃道：“难不成，府主大人也和外人一样，好奇我宋家每年能赚多少灵晶？亦或是，我宋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少？哈哈！这个不难，若是大人真的感兴趣，回头我大可让族人直接送一份清单，大人自己看就是！” “这个我可不看！”许鸣川这时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万一要是宋师给出的家底，远超我的想象，我又不能明抢，还不眼馋死我？宋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府主当得，可是早就穷的不行了！” “我好奇的是，宋师当年出门游历，究竟得了哪一方大人物的帮助，不但顺利跻身周天，而且还能如此快的帮宋家崛起？” 许鸣川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宋师行脸上的些微变化。 只可惜的是，这位宋家老祖宗只是摇头，脸上的表情变化，却并没有显现出任何对许鸣川有价值的信息来。 第六章 订婚（下） “我宋家背后哪里有什么人？如果有的话，当年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宋师行感叹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得罪了大门派的嫡传弟子，一怒之下宰了那家伙。这事，大人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前任府主大人，我宋师行估计也活不到今天。后来被迫叛出家门，我倒是外出游历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段时间，也就是尽量往远处走了走。短暂的去潇湘那边游历过几年，侥幸得了些机缘，最后勉强成功破境，跻身周天。”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宋家身后，要是也能有个大势力支撑，是不是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可要是那样的话，为了各自的传承和身后的势力，估计今天我就很难和大人坐在这里煮茶品茗，而是要去三大门派那边，和他们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城主府了！” 宋师行说完后，两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许鸣川笑意浓重，但是对这位宋师的话，能信几分，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对于府内几家势力的当家周天境，许鸣川最看不清的，其实就是眼前这位宋师。别看眼下宋家已经彻底倒向了城主府，甚至在很多方面，更是已经做到了完全不设防的状态。但在许鸣川心里，却仍是难以对宋家完全信任。 归根结底，正是因为眼前这位宋师，委实是太过神秘了。 说是神秘，倒也不完全妥当。至少在几位府内周天境的公开信息当中，宋师行的信息是最多的。连那些坊间的低阶修者，都能做到如数家珍。但实际上，恰恰是这位故事最多的宋家老祖宗，让许鸣川觉得最为难以捉摸。 咸安城的情报网络遍及天下，极为发达。许鸣川身边的那个阿大，正是咸安城方面派到许鸣川身边的影子。影子既负责监视许鸣川，也负责给许鸣川提供情报。不过在阿大先前提供的情报当中，这位宋家老祖宗当年在在苍灵府的时候还好，情报比较清晰。但当年宋师行被迫叛出家门，外出游历之后，那一段时间的情报，却极为模糊，甚至根本就是空白。 大离的情报网很强，这不假，但如果当时修为已经在化灵后期以上的宋师行，想要有意遮掩行踪，查不到他的情报也可以理解。而且当时宋师行正在被人追杀，有意遮掩自己的行径，也完全可以接受。还有就是，在许鸣川手中的情报上，确实证实过当年宋师行曾经在潇湘修炼界那边出现过，这也符合宋师行刚刚说的话。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许鸣川就是不愿去完全信任这位宋大师。他总是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位宋师还有什么在瞒着他，有一些他不知道的谋划。而不是像宋师行之前说的，只是因为被三大门派联手打压，当年城主府又曾对他有援手之恩，所以他如今才愿意倒向城主府。 许鸣川宁愿相信，当初宋师行外出游历之后，有过什么惊人的机缘。或者更干脆一点说，就是被某个大势力看中并且招揽。然后在那个大势力的帮助下，宋师行最后不但成功突破到周天境，而且还顺利成为了一位灵植大师。 至于说刚才为什么许鸣川直接了当的提出疑问，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他不愿再和这位宋师兜圈子，想要直接开门见山，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刚刚的问题，看似是一着昏招，但对于他们这种聪明人，有时候直接问其实要比兜圈子更有效果。 只是很可惜的是，宋师行给出的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让他有些失落。 恰在此时，有扈从进来通报，说订婚仪式即将开始。两人也就不继续在这儿温吞品茗，之前的应酬他们无需理会，但是订婚的仪式，他们还是必须要露个面的，这也是他们两个周天境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目的。 …… 这一天，过的极为忙碌。 一般的人家订婚，最多也就是双方亲眷见个面，然后双方长辈根据两人生辰八字确定婚期，再商量一下婚礼的具体事宜，也就完事大吉了。 甚至对于一些贫寒的底层修士来说，干脆就没有订婚这个过程。尤其很多莽修，连家人都没剩下几个了，还要什么订婚啊？就连婚礼，都尽量会办的简单一些。 但是卫易和谢弦歌的这次订婚，因为背后的特殊性，使得整场订婚宴直接由司礼房来安排。这样的结果就是，宾客们对于这场订婚宴观感极好，可是对于卫谢两人来说，那就是纯粹的遭罪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宾客，都对这场酒宴的观感特别好。比如十八战部的那些糙汉子们，就不是感觉很爽。他们来参加今天的酒宴，本就是冲着能够和卫易多喝几杯来的。奈何整场酒宴，全都是由司礼房根据各种礼制来制定的，根本就没给他们好好喝痛快的机会。 这大概也是整场订婚宴上，唯一不完美的地方了。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是很不错的。等所有宾客都被陆续送走之后，卫谢两人已经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但就算这样，接下来的时间，仍是不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卫易倒是无所谓，反正这门亲事已经结下，三大门派这会儿也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但是谢弦歌就不一样了，哪怕是订婚宴已经结束，她身上可仍然有着宋家秘境掌控者的身份，安全依旧不能大意。 所以，在订婚宴结束之后，谢弦歌便在宋家扈从的护送下，离开了庄园，返回了云槐岭。 至于卫易，他倒是很想跟着谢弦歌一块走。奈何按照云莽的老规矩，订婚这一天，男子是不能跟着女子一方走的。这个老规矩，卫易是不在乎，可他总得想想已经埋在土里的爹娘的感受，便只能作罢。 如此，等到城主府的人，也都散去之后，这场订婚宴，总算是圆满结束了。 不过，对于卫易来说，却还没有真正结束。在订婚宴结束之后，卫易直接就被那些十八战部的熟络战修们给拉走，要去喝个痛快。李景原本来想着是要阻止，觉得订婚宴后，还是留给卫易和准新娘子两人单独相处为好。但是当他看到宋家直接带着谢弦歌回去，也没有留给两人单独相处机会的意思，他也就不在阻止麾下战修们的盛情。 而对于刚刚从订婚宴中脱身，又恰好无事可做的卫易来说，正好也想放松一下。在他的带领下，这场酒局，直接就被带到了老马和姜宁开的那家食阁。没了规矩的束缚，大伙终于放肆了起来，展现出战修们特有的狂野。 这局酒，一直喝到了后半夜，将所有人都喝得不省人事。 …… 夜色之中，一艘云梭在夜空中急速划过。在夜幕即将退去之前，终于驶入了苍灵府的地界。 这艘自离都远道而来的云梭，为了追求速度，在进入两江修炼界后，甚至连那座界城都直接绕过，一路几乎是延直线飞了过来。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进一步提升了速度，比之原定抵达苍灵府的时间，还要提前了三天。但是另一方面，恐怕就要让那些原本在界城内，准备以大礼迎接云梭上某位朝堂新贵的大人物们，彻底扑空了。 这种举动，会不会让那些两江界城的大人物们，误以为这位朝堂新贵心高气傲，不屑与他们有什么来往，那不好说。不过想来肯定有一些心思深重之辈，会联想这位巡阅使大人，此举是不是也代表了乾安城方面的某些态度。 他们绝不会想到的是，云梭如此行进，其实只是为了满足那位朝堂新贵，尽快回家去见自己女儿和妻子的单纯愿望而已。 自从云梭进入了苍灵府的范围后，谢希年就一直呆在云梭最前面的控制舱室内。看着窗外的夜幕，怔怔出神。 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不过只是一个侥幸突破化灵期的幸运儿。在外人眼里，他谢希年不过只是运气好，得到那位宋家明珠的青睐。一个身无所长的莽修，入赘宋家之后，享受着无数资源的支持，日后自然前途大好。而在那些宋家人眼里，他谢希年，不过就只是一个吃软饭的。除了空谈，什么都不会。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因为化灵一重天的修为太过低弱，根本无法凭借这个修为远赴离都。所以那名心思玲珑的女子，在得知他的心愿和抱负之后，毅然而然将自家所有家当全部变卖，只为给他换取一个能够平安远赴离都的机会。而在获得了跟随那个大门派顺路远赴离都的机会后，女子仍是不放心，最后在他临行之前，更是从族内的藏宝库里，偷了一件可以正面强杀化灵后期修士的灵晶法宝，作为他远行的防身之物。 那一年，他曾信心满满，不远万里远赴离都。自信只要抵达离都，凭借那胸中的九策十三疏，足以在离都一鸣惊人。他曾答应那名女子，到达离都后，最多两年，他就能站稳脚跟，有能力接她们母女过去一家团聚。 当时，那女子只是笑笑。 可惜当他费劲周折，好不容易进入了闻道院，真的献出了那枚他自信足以改变整个天下的玉简后。那枚玉简，却如同石沉大海，自此杳无音信。 再之后，他便因为莽修的身份，在闻道院中遭到了同期学子，甚至夫子们的刻意打压。好不容易等到通政院发来调令，却只是作为一个最底层的搬运公文的行知。 闻道院的学子，但凡入朝为官，品秩少说也会是七品起步。稍稍有些门路的，六品也属正常。 而行知这个官职，品秩不过九品。 他谢希年，简直就是闻道院之耻！ 当然，许多年之后，当他已经在那位首辅大人身边，做了整整十年的行知。在那座春兴湖畔的庄园内，见惯了整个天下的潮来潮往后，他渐渐明白了那位老人的苦心。尤其是在他一步登天，有了翻阅许多档案的权力后，更是完全明白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那一年，他投出了那枚玉简后，仅仅当天晚上，那枚玉简就出现在了李砚山的案头。而后面他的种种遭遇，更是这位权倾天下的老人亲自授意。 至于原因，只是单纯为了保护他罢了。 在咸安城朝堂的历史上，曾经有一段很隐秘的往事。当初永嘉年间的末尾，修真界好不容易大致完成了划界改府的计划，却又很快出现了地方界主府主权力过大，继而尾大不掉的态势。当时便有一名通政院的九品小官，无意间提出了在地方建立府军，从而实现军政分开的构想。在后来的历史上，大离的地方官员体系，正是以这个构想为基础建立。但那个不知名的小官，却在同一年的冬天里，醉死在咸安城的街头。 这个例子，很早之前谢希年就知道。所以谢希年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通政院里的这十年打磨，如今的他，是不是也早就在某个冬天，死在咸安城的街头了？ 只是……如果自己能够更早的察觉到这一切，或者那位首辅大人能出手更早一些，当时他又何至于寄出那封玉简？ 对于外人，谢希年只能说是自己软弱，才寄出了那封玉简。可是更隐蔽的某些内情，则不足为外人道。当时他面对的困境，是在写出那九策十三疏之后，几乎被某些咸安城权贵视作天玄山派来的谍子。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份构想一旦实施，会使大离国力大损。但在他看来，这却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而在那个时候，他坚信，和远在苍灵府的女子划清界限，是保护他的最好办法。他当时几乎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想要以自己的死，去换取咸安城某些权贵人物对那份谋划的信任。 而事后则是证明，他的这番举动，只能说是多此一举。而且在进入了某些大佬的视线后，他连再回一封玉简去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一举一动，全都在监视之中。如果自己敢去解释，只会给苍灵城那边的人带来祸患。 可当她收到了那封玉简，看到里面的内容，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谢希年不敢去想。 苍灵城的位置，位于苍灵府南部。这座府城距离留川河前线较近，但距离北边的边境就有点远了。这也就使得云梭在进入苍灵府的地界后，哪怕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仍是飞行了一天一夜之后，才终于抵达苍灵城。 当云梭降落在苍灵城以后，天边已有微光泛起。 已是黎明。 谢希年略微平复心情之后，在几名周天境扈从的跟随下，缓缓走下云梭。然后，他看到了前来迎接他的一行人。 这一行人，人数不多，只有十余人。为首的那名长脸汉子，穿着一身大离府主级制式官衣。在看到谢希年走下云梭后，大笑着上前，抱拳拱手道。 “苍灵府府主许鸣川，拜见巡察使大人！” 第七章 您老就不想意思一下？ 卫易一觉醒来，发现已是在自己家中。看看天色，已经是晌午了。 强忍着头疼从床上爬起来，喝了大半壶醒酒茶，卫易这才精神了一些，依稀想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和那群战修们拼酒，好像又是他第一个趴下的。 宅子里这会儿只有卫易一个。周玉自打成功破境之后，只是稍稍稳固了几日修为，便又去了前线基地。至于周良周济他们，这个时候估计也是在炼丹房或者商行内工作。 百无聊赖之下，卫易坐在屋外的门槛上发呆，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之前在战部军营待了三个月，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战修们的生活方式。如今自己回到家里，倒是有些很不适应了。 发呆了好一会儿之后，卫易忽然拍了下脑门，想起一件事来。他在宅子里转了一圈之后，终于在一间厢房里，找到了十几口大箱子。 “嘿嘿，开奖的时候到啦！” 卫易搓了搓手，笑容市侩。这十几口箱子，里面装的可全都是他的订婚礼物。 “没出息的小子！这点玩意儿，也有必要让你这么激动？里面基本上可没什么好东西！” 卫易正打算一个个将这些箱子打开，识海当中忽然传来素的声音。 “呦，前辈您在呢！” 卫易干笑了两声。之前自打进了城主府之后，因为许鸣川的存在，素就一直潜伏在他识海最深处，连跟他沟通都做不到。从他进了城主府的门，一直到订婚宴结束，回到自己家，素这才敢出来。 “这里面没什么好东西。勉强能入眼的，也就是……” 素刚要继续开口，却被卫易猛地打断道：“打住打住，直到您用神识一扫，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可是前辈，您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别那么急着剧透啊！” 卫易何尝不知道，这几个箱子里面，真正的好东西没几件。他只是喜欢那种打开箱子时候的惊喜。这种拆箱子的快乐，可能比箱子里面的东西还要让卫易觉得兴奋。 至于这些宾客们送来的订婚礼物，这其实只是一部分而已。之前来参加他们订婚宴的，足有近两千人。这其中绝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是冲着卫易和谢弦歌来的。而这些人所送的礼物，则被许鸣川大手一挥，直接收入城主府内，根本让卫易连过一过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说不得什么，毕竟人家也不是冲着他来的。而且要说许鸣川小气，人家还真不算小气。之前送给自己的那件青君翅，价值估计就抵得上所有礼物加在一起都有富余了。 十几个箱子里，卫易最先打开的，正是之前许鸣川送的，那个装有青君翅的巨大箱子。因为之前订婚的关系，这件法宝他虽然已经完成了认主，却不能带在身上，就连化作一双臂甲也不行。要不然的话，他就没法穿那身特制的礼服了。 不过这会儿，他可是有充足的时间，来琢磨这件法宝了。 这件法宝，绝对是卫易迄今为止得到的，品阶最高的一件法宝。他手里的枯云剑，本体品质虽然也足够提升到灵阶上品以上，但目前毕竟还只是一件灵阶下品法宝。 而对于这件法宝，素的评价，更是让卫易大为惊讶。 “这件法宝，真的非常不错。” “你不懂，像这种内里禁制分为几重，可以让低阶修者就能催动的法宝，并不常见。关键是内里这一套宝禁比较麻烦，既要保证威能，又要分为不止一个部分。对于炼制此种法宝的炼器师来说，布设这种宝禁，可比一般的宝禁难度更大。还有那个减轻重量的法阵，也是颇为难得。” “而且此宝的本体，应该是由某种具有上古青君血脉妖禽翅膀作为主材，和你的木属性灵根更是恰好匹配。唯一的缺点在于，这东西的成长性要比你那柄剑差了不少。不过这对你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这辈子也不可能突破到周天境。” 非常不错！ 关于法宝宝禁什么的，卫易了解的实在有限，也不想去了解更多。但是能从素的嘴里听到‘非常不错’这四个字，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至于后面所谓的缺点，卫易则自行将其忽略不计了 将这对青君翅带在身上以后，卫易走到院里试着展开了一下。此宝极具灵性，让卫易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只鸟，随时都可以展翅高飞。可惜院子里空间还是太小，而且城内还有禁空禁制。要想真正试试这件法宝的能力，还得回头特意找个机会，去城外找地方试试。 除了飞行的能力外，这件青君翅变换形态的能力，也是极好。卫易心念一动，原本丈余的翅膀，便迅速缩回到卫易的手臂上，化作一对厚实臂甲。 卫易掂量了一下，发现这件法宝在灌注灵力之后，应该只有十余斤中。他随不是体修，但是以他化灵期的修为和体魄而言，负重个三千斤往上，还是很容易的。因此这对臂甲戴在胳膊上，不能说轻若无物，但绝对也不会在战斗中，对行动造成什么阻碍就是了。 修者战斗，哪怕是真正的高阶修者，在战斗时所用的法宝，数量也一定不会太多。最大的原因，就是重量和空间问题。一个高阶修者出去战斗前，总不能在身上挂满了各种高阶法宝吧？除非是那种拥有空间法宝的修者，可以预先在空间法宝内多准备几件法宝。但是能够拥有空间法宝的修者，往往又都是在周天境里都比较稀少的存在。那种存在所用的法宝，讲究反倒更多，并不是随意就能在战斗的时候更换法宝的。 像青君翅这种可以自行减轻重量的，反倒是最为实用。 摆弄了好一会儿之后，卫易对于这件法宝的兴趣，开始渐渐消退。于是他再次回到之前的那间厢房，开始拆开其他的箱子。 果然，正如素所说的，除了这件卫易早就知道的青君翅以外，其他贺礼，果然是没有能让卫易眼前一亮的。 绝大多数礼物，都已经被城主府给直接运走，根本就没经卫易的手。搬到厢房这边的，则全都是和卫易私交不错的那些人所送的礼物。有十八战部那群战修的，有一些百灵房内同僚好友的，有老池他们几个的，还有施公子他们的。卫易先前为此还特意跟司礼房的那些人，提了一个名单。其他人的礼物，他可以看都不看，但是这些真正朋友的礼物，必须全都给他。 连续拆了好几个箱子之后，好东西倒是不少。因为卫易是一名炼丹师的缘故，所以这些礼物里面，倒是有不少灵草或者妖晶之类的东西，品阶还都不低。 更有甚者，有几个之前被卫易间接救下的李景原战部亲卫，也真是耿直的不行了，直接就送一张不记名的晶卡！而且晶卡上的数字，还都不是小数，让卫易拆开的时候都直接笑出了声。 “我擦，这俩人……我真是够了！” 而当卫易拆到施公子和叶公子给他准备的礼物时，里面的东西，则是直接让他叫出了声。 “这两个小王八蛋……哈哈……” 在注意到这两人的礼物后，连识海中的素，都直接笑出了声。 叶凡给他准备的，是一颗名为‘益子丹’的丹药。此丹也算是叶师丹坊有名的一样特产，灵阶下品丹药。但唯一的作用……却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 而施公子送的，干脆就是一套记录了春宫图的玉简。 这两人，对卫易也真算是‘用心良苦’了。 十几箱的礼物，有大有小，卫易一直从晌午拆到临近天黑，才快要拆完。 最后一件礼物，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上面被封印了层层禁制，封的死死的。 李景原的礼物，卫易之所以留到最后来拆，就是因为素先前说过，所有这些礼物当中，除了那件青君翅以外，就数李景原的这份礼物，最为珍贵。 最大的惊喜，当然要留到最后了。 “先别急着拆，老娘实话告诉你，这里面的东西，对你而言可是一件不错的保命之物。但此物却不太容易保存。这盒子上面的禁制，你不要以蛮力打开。按老娘说的法子来，待会儿看完了还能再封上。” 什么东西？连素都这么小心？保命之物？ 被素这么一说，卫易心里便更加好奇了。 在素的指点下，卫易小心翼翼的开始破除盒子上的禁制，既要保证禁制停滞，又不能彻底破坏，委实是个技术活。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黑了之后，这才终于全部破开。 “这是……” 在卫易打开最后一道禁制的同时，盒子自行弹开。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枚玉简和一道灵符。 “此符应该是地猿符，而那枚玉简，里面应该是记载着这道灵符的使用方法，你自己一看便知。” “那个姓李的小家伙，对你倒是够舍得下本钱的！” 卫易将这枚灵符和玉简同时取出。那道灵符，本体的材质应该是某种妖兽的皮毛，上面也没有任何灵符的符文，以及太强烈的灵力波动。在卫易的感知里，就如同一块普通的低阶兽皮一样，毫不起眼。但是接下来，当卫易拿起那块玉简，开始阅读起玉简里面的信息时，脸上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东西……我擦，半玄阶？！” 这张看似只是一块低阶兽皮的破烂，竟然是一枚半玄阶的灵符！ “地猿符，是大离军方内部独有的一种灵符。就连号称符修祖地的落霞岛，也没有这种灵符的传承。当然，类似效果的灵符，肯定是有的。” “此符需以地行猿的皮毛做符材，施展后用处类似于地行术，但又比一般的地行术强了太多。你手里这张半玄阶的地猿符，应该是某位制符大师的失败之作，最后封笔的时候出了差错，但灵符又已经绘制成功。比之真正的玄阶灵符要差了不少，但是比一般的灵阶上品，还是要强了太多。” “这张灵符，论价值足以抵得上你那件青君翅的一半，威能则足以让你面对所有周天境以下的修士时，成功逃命！” 面对所有周天境以下，全都能顺利逃命？ 这种效果，卫易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地行术，是一种灵阶下品神通。这种神通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将身体与大地融合，借助土地前行的神通。这种神通，在保命方面的效果，绝对无比诱人。唯一可惜的是，此神通只能由天生土灵根的修者修行。其他灵根的修者，却是想也别想。 “那个姓李的小子，应该是用自己的军功，从狩妖楼那边兑换的此物。看得出来，你之前的援手之恩，这小子是真的很在乎，所以才会想用这么贵重的东西还你的人情。” “可问题是，我真的不觉得他欠我什么，反倒是我觉得欠人家的更多一点啊！” 卫易感慨了一句后，按照之前素嘱咐的方法，将盒子上的禁制重新封好。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已经是和青君翅一个级别的东西。而且李景原送出这个级别的东西，和府主许鸣川送出还不一样。 许鸣川可是一位周天境六重天的顶尖修士！而且还是苍灵府的府主。手里无论是权势还是资源，都不是李景原能比得了的。 将所有的礼物，分门别类收起来之后，卫易重新坐回到院里，呆呆的看着夜空。 “小子，你又在这儿憋什么坏呢？” 听到素的问话后，卫易摇了摇头，微微直起腰，问道：“没有，我在想，接下来这段时间，怎么才能尽量多赚点钱。” “赚钱？”素狐疑道：“你小子现在又不缺钱，商行和狩妖团这两处，都是会生晶石的玩意儿，你小子难道有什么计划？” “不是。” 卫易再次摇了摇头，然后忽然眼睛一亮。 “前辈，其实我赚钱也不为别的。我这不是已经订婚了嘛？婚期也就在两个月之后。我就琢磨着这个月能不能尽量多凑点钱，然后能给她一个很大的婚礼。我记得她以前说过，她希望自己将来某天结婚的时候，婚礼能够让整个苍灵城的女子都嫉妒。这次订婚是有司礼房帮忙承办，可等两个月之后结婚的时候，就只能我自己来了。” “还有就是……” 卫易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说道：“前辈，您看我这订婚，其他人都这么厚道的送东西，您老就不想意思一下？” 第八章 对不起 “怎么？你小子又想从老娘这儿要好处了？” 素冷哼一声，紧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老娘如今能给你的，就只有功法、神通或者丹方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贪多嚼不烂，该给你的老娘早就已经都给你了。至于说订婚礼物……小子你自己想吧！如果有什么想要的，老娘又恰好送得出，这次倒是不会小气了。” 竟然任由自己开口？ 没听错吧！ 卫易先是一愣。他其实刚才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想过真的想要跟素要什么东西。 就像素所说的，以素现在的状态，能送给卫易的，确实也就只有各种传承之类的东西。长久以来，除了最开始接触的那段时间，素对卫易充满了戒备。后面指点他修行，素还真是一点都不藏私，对卫易算得上是极为大方了。 无论是神通还是功法，卫易根本就不缺。至于丹方什么的，想来只要素觉得该给的，肯定也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他。 如此一来，卫易还真想不出该要点什么了。 “嘿嘿，要不，咱先记账上？现在我倒是没什么想要的，等回头我缺了什么东西，再找前辈您要，成不成？” “臭小子，倒是算计起老娘来了！” 素骂了一句后，倒也没直接拒绝。 …… 城主府内，今夜灯火通明。 城主府最近一直挺忙碌的。自打和宋家结盟的消息放出去以后，城主府就一直没怎么消停过。不光那些能够参与决策的顶层修士，就连很多底层处理杂物的小人物，都能感觉到压抑的气氛。这两三个月来，城主府需要处理的事情，似乎骤然增多。 不过好在，随着那场整个苍灵城瞩目的订婚宴到来，城主府麾下的很多人，都渐渐松了一口气。 身处苍灵府的权力中心，哪怕是城主府内一些连官身都谈不上的小吏，对于府内的时局，往往都有自己独到的看法。绝大多数人，或许并不清楚一些隐秘。但大家却都知道，只要这场订婚宴顺利举办，宋家倒向城主府这件事，就将再无异议。而且所有人都明白，这几个月里城主府内忽然多出的那许多事情，背后绝对是三大门派在背后搞鬼。 所以，当卫易和谢弦歌两人的订婚宴，顺利结束以后，城主府所有人都打心眼里觉得开心。 因为他们都知道，既然此事已经成了，那么接下来，他们这些忙了很久的底层小人物，也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事情了。 事情的进展，正如绝大多数人所料。在这场订婚宴之后，当天下午，一条命令就从城主府的那群幕僚团内发了出来，大致意思就是，从今天开始，大家可以开始有序的进行轮值和休息。 绝大多数人，接下来都能休一个时间不短的长假。 这才是大家真正期待已久的。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并没有如同所有人想的那样。仅仅才过了一天，城主府就忽然重新将那些休假的修士召回，重新高速运转了起来。就连那支直属于城主府指挥的战部，都开始运作起来。从黄昏开始，封锁了整个内城。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城主府的这些底层办事人员，或许大都还一无所知。但是一些高层人员，尤其是到了十一位房主那个级别的存在，却知道事情的原因。 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位咸安城方面派出的巡察使大人，今天提前抵达了苍灵府而已。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连他们这十一位房主级的高层，都有些看不懂了。 那位大人下了云梭之后，开始的时候，还和府主大人有说有笑。在几名扈从和他们这一行人的簇拥下，进入了城主府。可是当那位大人听到，宋家倒向城主府这件事情的经过后，脸色却骤然剧变。然后，便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了府主许鸣川，还有那几名修为深不可测的扈从。 许鸣川也有点发懵。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位自离都远道而来，被咸安城赋予重任的巡察使大人。不但是苍灵府的本地人，更是宋家的女婿！ 更要命的是，他还是那个宋家小女娃的爹！ 这特么叫怎么回事？！ 将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许鸣川就发现，那位巡察使大人一直在发呆。他原本还很奇怪，可是当他知道这位大人的身份后，找借口出来了一下，让阿大去调来了当年有关宋家的情报档案，终于弄清了所有的一切。 情报档案里，记载了关于当初那位宋家明珠宋玉初，和这位巡察使大人的事情经过。可惜这份情报的级别并不高，按照规矩，当初并没有送到许鸣川的案头。而且对于他一个堂堂府主来说，当年宋家一名嫡系小辈的事情，还不足以让他去操心。 但是眼下，这个问题却彻底大条了。 一个外出十几年的男人，功成名就之后，回到家乡，发现自己当初的结发妻子已经被逼自尽，而自己的女儿，则是成为了宋家和城主府联姻的纽带。面对这样的现实，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事情大条了！ 许鸣川看完情报回来之后，仍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事。他甚至连事情的经过，都还没有完全理清。 而谢希年，在从许鸣川这边，知晓了联姻结盟一事，有看过了详细的档案之后，只是陷入沉默。直到许久之后，泪水开始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天色渐渐大亮。 “许府主，别的我现在不想说。” 当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后，谢希年忽然站起身，擦了把眼泪，说道：“去调十个丙字以上战部，要求在一个时辰内，把云槐岭给我围死！” “大人，这……” 许鸣川还想劝阻，担心这位巡察使大人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但是在同时，谢希年却直接伸出手指着许鸣川，厉色道：“许府主，如果你想要在此事上劝我，那么你这个府主就不要做了！” 许鸣川心中顿时愠怒，但是却又哑口无言。 按照大离官职，谢希年这个两江西南部巡察使，品秩为从三品。而许鸣川这个府主，不过只是从五品。如果谢希年执意调动府军，他这个府主，还真的无法阻拦。 “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写一份参我的折子，递到通政院去。” 许鸣川脸色很是难看，但仍是压制着怒火，尽量平静道：“大人，以下官之见，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这样反而没有好处，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解决问题？” 谢希年嗤笑一声，看向许鸣川，说道：“就算我现在直接动用职权，把周围几府所有的战部都调来，把云槐岭给彻底碾平了，能让玉初活过来吗？” “我只想去看看玉初而已。” …… 云槐岭，自从今日清晨开始，便如临大敌。岭内所有守护阵法全部开启，所有宋家豢养的战部私军，也都全副武装，随时待命，准备战斗。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那十个忽然开到岭外的府军战部。 然而直到这会儿，宋家上上下下，还依然都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是刚刚和城主府联姻，彻底结盟了吗？许鸣川这是又要闹得哪一出？难道要反悔？可是不管怎么看，反悔对城主府都没有任何好处啊？而且这派来十个战部封锁宋家是什么意思？单凭这十个战部，就想要平掉宋家？那也不可能啊！ 整个宋家上上下下，都是人心惶惶。包括宋家族长在内，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派人去和那几支战部的统领接触，也只得到了奉命封锁宋家，其他一概不知的答案。 作为宋家当代族长的宋云楼，早在这十支战部出现的时候，就派人去联系过城主府那边。可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好在，宋家老祖宗宋师行，如今恰在族内。有这根定海神针在，宋家总算没有乱了阵脚。 连作为事件核心的宋家，都尚且还不知道原因。那么其他几大势力，自然就更不清楚了。在十支战部围困云槐岭的同时，三大门派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可他们一样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府军的这番调动是因为什么。期间还有人去拜访府军大统领韩胡子，但是得到的答案，却是这位府军大统领一早就去了城主府，眼下并不在战部内。 如此，所有人都糊涂了，直到……谢希年出现。 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很多宋家小辈，对于谢希年只是听说过，却并未见过。但对于那些宋家族内稍稍年长些的族人，则大都认识这个宋家当年的上门女婿。 但是谁又能想到，当年背着污名离开云槐岭的谢希年，这个宋家的女婿，今日再次归来，连八位周天境的存在，都只能跟在他身后做扈从！其中便有在苍灵府一言九鼎的府主许鸣川，和府军大统领的韩胡子。 所有人都心情复杂。 主峰上，谢弦歌的那座洞府内。 “谢希年，你回来了啊。” 少女看着山下的滔滔云海，面带笑容，但是眼泪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带着几名周天境做扈从，很威风吗？是啊！可你逼死我娘还不够吗？” “你为什么要回来。” …… 在主峰后山，有一座陵园。 这里是宋氏族人的专属陵园，只有宋姓族人，才能死后埋入这里。此间是宋家的一处禁地，除了常年进来打扫的下人以外，就只有进来拜祭的宋家自己人能够进来。 谢希年进入陵园后，便让几名周天境扈从都在外面等待，唯一跟着他进来的，只有宋云青，这个本应被谢希年尊称一声岳父的老人。 两人今日相见，没有什么翁婿之间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沉默。 跟着宋云青走了片刻后，深入陵园，谢希年终于来到一座坟冢前。墓碑上面有那位名叫宋玉初的女子的容貌，和谢希年记忆当中那个思念了无数日夜的人一样，微笑着，像是在看着他归来后感到喜悦。 然后，便只有那猩红的五个大字：宋玉初之墓。 “对不起啊，我实在是没什么本事，没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让你被那几个姐妹笑话了。” “没关系啊！反正我嫁给你了，这就很好啊！” “哦！我答应你，等将来我哪天去了离都，做了大官，一定补给你一个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婚礼。” “嗯，行，我记着了。” “你是不是不信啊？我跟你说，只要我能去咸安城，一定会做大官的，真的！” …… “玉初，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修行上没什么天分，让你在宋家内抬不起头来。” “不会啊，反正你不擅长这个嘛！是不是又有谁在背后嚼舌根了？是谁，我去把腿打折！” “你能不能别这么野蛮啊！人家说的也在理嘛！别总动不动就说把人家腿打折，你都快当娘的人了，将来我们孩子要是性子随你，那得多愁人啊？” …… “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得慎重点起名字。闻弦歌而知雅意，就叫谢弦歌怎么样？以后在宋家，就叫她先歌，但其实我不太想按宋家的族字起名字的。” “行啊，很好听的名字啊。” “我猜闺女长大以后，肯定和你一样好看。” “光好看可不行，还得像你一样聪明才行！” “哈哈！” …… “你真的那么想去离都吗？” “只有在离都，进入那座闻道院，我才有机会一展所学。一辈子呆在苍灵府，我不甘心。” “那好吧，我支持你！可惜弦歌太小了，我们娘俩不能陪你一块去。” “没事啊，等到了咸安城，用不了两年我就能站稳脚跟的，到时候我就直接派人来接你们不就得了。” “也对。不过万一要是你在离都不顺利，就马上回来，我还是觉得，天底下哪都不如家里好。” …… 当年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只是再见面，一个还在世上，另一个，已经在这座冰冷的墓里。 “玉初自尽之前，我并不在她身边，那时她为了你，已经离开家族，到苍灵城里单独居住。可我还记得，当初她离家的时候，最后一次跟我说话，她说她喜欢你。” 宋云青站在一旁，声音沙哑道：“谢希年，你对不起我闺女！” “啊！” “啊啊！” 这一日，人们只听到这座陵园当中，有个男人像疯了一样，抱着冰冷的石碑凄惨嘶吼。 “对不起！” “玉初，对不起啊！” 第九章 枝繁叶茂的枇杷树 许鸣川从来都没想过，这位肩负着重要使命，真正负责开启云道计划的巡察使大人，第一次出现在苍灵府大家面前，竟然会是以这种姿态。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当谢希年出现在宋家的那一刻，许鸣川知道，这个消息绝对是捂不住了。因为这位谢巡察使并非悄悄上门，甚至连大张旗鼓四个字都不太合适。一下子调动了十个府军战部，还都是府军战部里最精锐的那一部分！这特么怎么捂？ 三大门派在苍灵府，同样势力根深蒂固，想来在宋家也肯定埋藏有谍子。新任巡察使大人，是宋家的女婿，而且当初还和宋家有这些扯不明白的纠葛。最迟到今天晚上，三大门派肯定能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全都弄清楚。到时候究竟该如何收尾？ 甚至在来的路上，许鸣川都想过如果这位谢巡察使，真的完全不讲规矩，直接下令调来大量的战部，然后把云槐岭给抹平了，他又该如何？宋家实力不差，这是不假。可是他更知道，这位巡察使大人手里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一旦这位要想意气用事，将当初那名女子的死，全都归咎于宋家头上，真的打算大动干戈。那接下来就真的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你宋家不是强吗？十个战部摆不平你，那就把整个两江西南的府军战部，全都调过来！他许鸣川没这么大本事，可对这位巡察使大人而言，却真的不难。 好在，等到了云槐岭之后，这位谢巡察使，只是让那位昔日的岳父大人陪着，去祭奠了一下那名女子，双方倒也还算和气。这让许鸣川稍稍松了一口气。 既然先前预想的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那接下来，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进入宋家后，作为宋家定海神针的宋师行，只是露了个面，和许鸣川还有那几名自离都来的周天境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再次回到主峰峰顶，闭门谢客。同时也严令宋家族内，在不出云槐岭的前提下，继续保持日常工作。 许鸣川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态度了。 这个时候，别看这位宋家老祖宗修为更高，在宋家地位也更高。但是由他出面，反倒不如那个名义上还算是巡察使大人岳父的宋云青出面，更为妥当。 如此，等到谢希年进入宋家一个时辰以后，许鸣川终于决定，不再等待。而且他刚刚也从宋家那边知道，这位谢巡察使在进入墓园之后，只是在凭吊亡妻，并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看来至少短时间内，这边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 所以，在和那位韩姓老人打过了招呼后，许鸣川借口城主府内还有要事，便先行离开了。 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他必须先做出对策！ 不管怎么说，哪怕接下来这位谢巡察使，真的打算在府内大闹一场，烂摊子总是要人收拾的。而且无论事后情况糜烂到何种程度，他这个做府主的，必须保证两件事情不容动摇。一件是保证对前线战部的物资供应，绝不能让后方的问题，影响到留川河前线。另一件则更加隐蔽，那就是必须保证云道计划的顺利执行。 他许鸣川，在苍灵府隐忍谋划了十多年，很大程度上也正是为了这件事。哪怕是死，他也必须保证这件事最终成功！ 离开云槐岭后，许鸣川并未乘坐云梭返回苍灵城，而是以周天境的修为，急速飞遁，务必追求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城主府，然后做下种种布置。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宋家会这么痛快的倒向城主府了。” 许鸣川在飞遁的同时，突然和身边的影子阿大沟通道：“宋家如今和咱们结盟，也算是咱们的人。再加上联姻的女子，正是他的女儿，而且这桩联姻还是彼此情投意合。这样的话，哪怕这位谢巡察使再怎么暴怒，完全将那女子的死归咎于宋家，也不好真正对宋家下手。” “这个宋师，这次是把城主府乃至整个苍灵府，都和他宋家的安危绑到一条船上了！好计策，哪怕我知道，说不定都会心甘情愿往里面钻，真是佩服！” 说到这里，许鸣川已是满脸怒容，显然已是怒极。 “不对啊！如果宋家是提前因为此事，才布下了这个局。那就意味着，早在三个月之前，宋家就已经知道这位巡察使即将南下的消息。当时就连你我，都是刚刚收到通政院发来的消息，宋家是怎么知道的？这不合理啊！” “谁知道呢？” 许鸣川冷笑一声，继续道：“这不是恰好符合我之前的猜测了？我一直怀疑，宋家这些年崛起的太快，背后说不定有什么强力人物在支持。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几乎可以坐实了，而且应该和离都那边有很深的关系。说不定早在巡察使这一行人离开咸安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这位巡察使大人到了，那就意味着，上面已经决定要开启云道计划了。只要云道计划开启，苍灵府这边，注定会成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泥潭。整个两江，铁定都会将注意力放到这边来。” “接下来，咱们的好日子，估计是一去不复返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阿大难得主动问了个问题，然后同时又道：“还有，刚才那几个随行扈从里面，那个背着御灵盘的老家伙，实力强的可怕啊！我当时一直和你保持着一里以上的距离，他竟然都隐约发现了我的存在。” “你不知道此人？” 许鸣川显得有些意外，不过随即恍然，说道：“我忘了，你出身影卫，不知道此人倒也正常。此人名叫韩利，在十二院麾下豢养的死士扈从当中，排名二十七。你知道的，这份排名里面，前十六位，可都是封号真人。此人的修为本事，虽然还没获得封号，但绝对是封号真人底下，最顶尖的那一批周天境了。” “韩利？”阿大听完这话后，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片刻之后，忽然惊呼道：“是那个当初从御灵宗叛逃之后，投入十二院麾下的韩利？” “你还知道此事？正是此人。” 得到了答案之后，阿大没有半点放松，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难怪了，若是这个人的话，发现我的存在，倒也实属正常了。只是我先前万万没想到，这次这位巡察使大人过来，竟然能够让此人担任扈从？看来，离都方面对这位大人的重视，超出想象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云道计划的重要性，就算派来以为封号真人压阵，我都一点不惊讶。” 许鸣川摇了摇头，又道：“只是我有点奇怪的是，这位谢巡察使，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够作为这次云道计划的开启人？” “但是毫无疑问，今后的苍灵府，估计要乱起来了。” …… 云槐岭内。 虽然那位宋家老祖宗已经明确下令，让岭内修士不得妄动。在不出云槐岭的前提下，继续进行日常工作。可是就算这样，外面那十个战部，依然让大伙人心惶惶。 关键是，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而且不单单是那些云槐岭底层的修士，因为不知道事情真相，继而人心浮动。就连那些宋家嫡系，以及一些够分量的宋家客卿，有资格知晓此事的底细，一样惴惴不安。 在他们看来，这个昔日在宋家遭尽白眼的男人，尤其是在远行之后归来，发现自己发妻却早已自尽，天知道他一怒之下，会不会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到宋家头上。 眼下宋家绝大多数人，哪怕包括宋家当代族长的宋云楼，都还不知道谢希年的真正身份。但是谁都不傻，能够让府主许鸣川亲自跟来，担当扈从的，这份能量怎么看都小不了啊！ 而在宋家全族上下的这份惴惴不安当中，作为这场事件核心的谢希年，却只是在陵园当中，抱着那块冰冷的墓碑哭泣。 今天的谢希年，不是什么忍辱负重的莽修，不是什么通政院的一品执事，更不是什么权势足以让整个苍灵府颤抖的巡察使大人。 他只是一个没了妻子的男人，独自在墓前呜咽。 世间最苦，莫过于此。 许久之后，谢希年眼泪已经哭干，只剩下沙哑的呜咽声。站在一旁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宋云青，忽然走到他身边，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如果可以，老夫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一巴掌打碎你的脑袋。甚至老夫都很后悔，为什么当年玉初丫头执意要嫁给你的时候，老夫没有提前做了此事。”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老夫就算把你打成烂泥，也无济于事了。” “走吧，既然回来了，跟老夫一起，去看看弦歌吧。那丫头，现在就住在你们当年的那座洞府。” 在老人的搀扶下，谢希年眼神空洞，如同一块行尸走肉一般，被老人拖拽着离开了陵园。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一前一后，朝主峰峰顶拾阶而去。 一草一木，一土一石，皆是旧景。 但是当年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 谢希年这一路上，睹物思人，伤感更深。直到看到那座熟悉的洞府，宛如隔世。 而在小院当中，当年他们新婚之时，植下的那株枇杷树，如今已经极为高大。 在那株枇杷树下面，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旁边有个少女。 少女的容貌，依稀可以看到当年谢希年临行之前，那个哭着拉着他衣角，不让他离开的小女孩的模样。 谢希年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只有一阵呜呜声。 “谢希年，你回来了啊？” 少女朝这边看来，看着这个自己本应该叫一句爹的男人，没有任何表情。 她记得，那一年他离开的时候，她曾拉着这个男人的衣角，不想让他去什么咸安城。他只是蹲下身，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告诉她等他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天底下最好吃的点心。 然后，她松开了手，在娘亲的怀抱里，目送这个男人登上云梭，从此再无音信。 如今再见面，她却什么都不想对他说。 “听说你现在很厉害？连府主大人，都只能在你身后，做你的扈从了？” 谢弦歌忽然冷笑一声，然后平静道：“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也就算实现了当年对我娘的承诺，算是风光归来了吧？可惜，我娘看不见了。” “那你今天这份风光，还想给谁看呢？给我？”谢弦歌指了指自己，笑着摇了摇头，泪水渐渐从眼角流淌而落，“不必了，我没什么兴趣。”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喜欢穿红衣服，一直都还愿意姓谢而不姓宋吗？” 少女的脸庞渐渐变得僵硬，有一份难以言喻的可怖，“我喜欢这身红衣服，是因为我娘喜欢。小时候，我娘总喜欢给我买红色的衣服穿。尤其是你走了之后，她给我买的所有衣服，全都是红色的。可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大概忘了，有一年年祭的时候，你和我娘带我去苍灵城，曾经给我和我娘，一人买了一身红色的衣服，你说这样看着喜庆，后来我娘就一直没忘，始终记着你这句话。” “至于我为什么姓谢？很久以前，是因为你姓谢。后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因为我娘想让我姓谢。” “所以啊，现在跟你真的没什么关系了，你又回来干什么呢？” 谢弦歌说到此处，眼泪却已经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滴落。但是少女也不去擦拭，只是转身回去洞府，那扇巨大的石门，轰然开启，又轰然重新落下。 “谢希年，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石门重重落下，砸的地面都有些震动。但是比起少女最后的那几句话，却连一粒尘土都不如。 谢希年痛苦的闭上眼睛，久久无言。 在他身边，那株生长了近二十年之后，已经枝叶繁茂的枇杷树，轻轻抖动，像是在和这对父女一同哭泣。 可惜，在这株枇杷树长大的那些日子，他谢希年，从来没机会看见过一眼。 第十章 震动 在谢希年抵达苍灵府的当晚，有关宋家云槐岭上发生的事情，便作为密档，出现在府内几大顶级势力的案头。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历？ 一位能让府主许鸣川，心甘情愿担任扈从的人物，毫无疑问，权势绝对大的没边了。但是从情报上的信息来看，此人又不过只有化灵期四重天的修为。而且从宋家那边他们也得到了证实，当年此人离开宋家的时候，不过只是刚刚成功突破化灵期而已。 这样一尊大佛，毫无征兆，忽然就出现在苍灵府，任谁都不会太过轻松。几大势力的当家人，更是连夜发动手上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去从各方面探查这尊大佛的消息情报。 直到三天之后，这几位当家掌门，才终于有了消息。 只不过，消息的来源，并不是出自他们各自的情报网。事实上，在这三天当中，他们所做的所有努力，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关于这尊大佬的情报，完全只局限于和宋家那点事情。除此之外，便只知道当年谢希年离开苍灵府后，北上去了离都。 真正让他们得知谢希年身份的，其实是城主府这边主动放出话来。 通政院一级执事，两江西南部巡查使谢希年，奉咸安城令，巡视苍灵府。 消息传出，多方大为震动。而且这个消息，更是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向周围几个府迅速传播。 “多少年了？咱们苍灵府都没来过这么大的大官了？” 玉山派内，得知这个消息后，所有门派内最高层的修士，全部汇聚在一起，商讨有关这位巡察使大人的事情。而玉山派的两名周天境高手，玉山派掌门和那名作为太上长老的老妪，自然也全都在场。 “通政院一级执事，正三品的大员啊！咱们的府主大人，不是也才只有从四品？” “哪怕当年云莽天灾，建立留川河防线的时候，离都那边也不过只派来了一名通政院三品执事，官职也只有正四品。比起这尊大佛来，云泥之别啊。” “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位大佬来苍灵府做什么？难道只是想风光的回来省亲？”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咱们苍灵府最近千年以来，都没出过这么高品秩的大官了吧？听说此人当年在宋家混的可不咋的，回来显摆一下自己的权势，可以理解嘛！” “你脑子里都是屎吧？你见过哪个省亲的会搞这么大阵仗？他一级执事官大不假，可也犯不着大老远回来省亲，身边还带着六个周天境高手吧？情报上不是说，还有一位疑似周天境后期吗？这是回来省亲的架势？” “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论年纪他不过是个小屁孩，论官职却足够压制咱们整个苍灵府。哦，对了，我记得从情报上来看，他的那位亡妻，当年好像是宋家和咱们退婚的那名女子吧？我记得好像叫宋玉初？这事倒是该多留意一下，可别回头把火烧到咱们脑袋上。” “怕什么？他官大归官大，可总不能无缘无故对咱们动手吧？咱们玉山派又不是泥捏的。他要真敢不讲规矩，咱们上头又不是……” “你个瓜娃子！这里就数你小子年纪最小，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一级执事这几个字有多大分量？！别的不说，就算到了界城那边，这份官职也够分量！除了界主大人和几个老不死的以外，谁敢轻视这位？而且他还是通政院的一级执事。你难道忘了，在咸安城那边，通政院意味着什么？要是咱们真惹到这位，让这位把怒火全都朝咱们身上发！你信不信，只要玉山派传承不断，上宗根本就不会管咱们的死活，只会对这位大佛避其锋芒。” “应该不会吧？咱们也没惹到他啊！就算他真想发火，那首先也应该是宋家啊？” “……” 一群玉山派内地位最高的长老，年纪一个比一个大，有几个甚至已经寿元将尽，离死都不远了。但是今天，为了这件事，这些老人却都吵得像个市井间的泼皮无赖，哪还有半点前辈高人的风范？ 不光是他们，就连玉山派的两名周天境，玉山派掌门，和那名周天境老妪，同样惴惴不安。 比起其他人来，他们作为周天境，能够知道的信息更多，对通政院一级执事这几个字的分量，也理解的更深。 所以他们更加清楚，如果谢希年真的发了疯，想要对玉山派做点什么，那么玉山派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情况，只会比这些长老们所说的更糟。玉山派是很强，这不假。有两名周天境坐镇，一位太上长老是周天境三重天，掌门则是周天境五重天。这份势力，在不考虑背后势力的情况下，已经足以力压府内的另外两大宗门。在整个两江修炼界西南部，玉山派都是能排进前十的大宗门，虽然只是敬佩末座，但也足够说明门派本事的势力了。 可是这些，在这位权势足以将整个两江西南部，所有战部全都调来的巡察使面前，还是显得不那么够看。 “也不用太悲观。此人就算真的发疯，也不会首先把怒火发到咱们头上。” 掌门这时轻轻开口，大家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查明这位巡察使的来意。我是不太相信，此人搞出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一个衣锦还乡。接下来这段时间，各自回去都对门下约束的严一些。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因为不必要的麻烦，给宗门带来祸患。” “谨遵掌门令！” …… 类似的情形，不仅仅是在玉山派发生，同样还发生在其他几大宗门和势力。 对于这位突然抵达苍灵府的巡察使大人，所有人都摸不清底细。包括那些有着强大上宗的门派，一样是一头雾水，他们也从来没收到过上宗或者上级势力发给他们的情报。仿佛这位谢大人，真的是从离都那边一路飞过来的。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还真就如他们猜测的这样，谢希年为了尽快抵达苍灵府，连界城都没有去过，一路上也是尽量减少和地方修士的接触。这样的话，他们的那些上宗，能搜集到的情报当然有限。 如此一来，大家再想知道更多信息，就只能想办法往咸安城那边去缕了。但问题是，咸安城距离苍灵府实在太过遥远，以三大门派的本事，还没有能力让人去咸安城查证什么，还是只能去请身后的势力帮忙。但考虑到两地之间的距离，估计就算查明了，想要把消息送回来，也要一年的时间。 在此种态势下，最近几天来，苍灵府内开始产生一种诡异的平静。 原本因为城主府和宋家结盟这件事，以三大门派为首的诸多势力，在台面下动作不断。可是当谢希年出现之后，所有人都将手收了回来。 而当城主府放出话来，给出谢希年的身份之后，更让大伙吃不准的事情发生了。这位谢大人，好像也没有要和苍灵府本地修士接触一下的意思。连几大门派的周天境高手，亲自上门请求拜访，都吃了闭门羹。 离开宋家之后，谢希年只是带着自己的那些扈从，进入了城主府麾下的一座庄园，然后就再没了动静。 更让大家觉得意外的是，自从那天之后，就连府主许鸣川，也没了影子。回到城主府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唯一的举动，就是向城主府麾下的成员们，发了一则通告，告诉他们这位谢巡察使到了苍灵府，仅此而已。 “你这个时候去云槐岭干什么？还嫌这把火不够旺？你这个时候掺和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素毫不留情的打击了一通后，总算打消了卫易想要马上去一趟云槐岭主峰的念头。 卫易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宜出面，天知道那个自离都回来的谢弦歌老爹，会怎么看待他这个还未正式过门的女婿？万一要是看他不顺眼，觉得他配不上谢弦歌，直接把他打杀了，那他得多怨啊？ 这个时候，还真不能意气用事。 只是想到此刻独自呆在云槐岭主峰上的少女，卫易心里就隐隐有些疼了。他知道，少女其实一直盼望着她的这个老爹回来，但是又因为之前她娘亲的时候，对其极为怨恨。 尤其是在回归宋家后，谢弦歌更是将她娘亲的死，全都归咎于她爹的神上。 很难想象，这个时候谢弦歌该是多么纠结？心里只怕是极为难受的。 “这个巡察使，很厉害吗？为什么我最近这几天，感觉好像整个苍灵府的气氛都不太对？红妮的那个老爹，听说不是只有化灵四重天的修为吗？怎么能当上那么大的官？让周天境都给他当跟班？” 一口气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对于这位突然回来的谢弦歌的老爹，卫易实在是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 “厉害……怎么说呢？” 素想了一下，开始解释道：“这个想要跟你解释清楚，得先说咸安城的官员制度。老娘问你，你觉得是不是修为高，就一定能官做的更大？修为越高，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个……”卫易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前者应该是的，但后者应该不行吧？” “这就是咸安城现在官员制度的由来了。” 素继续解释道：“修为越高，官会做的越大。这个道理，在地方上倒是还算行得通。因为在地方上，尤其是想府主之类的关键位置，如果没有足够强的修为，肯定是坐不稳的。没有周天境的修为，何以去震慑府内的诸多势力？” “但是在咸安城中枢，则恰恰相反。” 说到这里，素似乎有些感慨，“其实不光是咸安城，八大圣地当中，也大都如此。真正坐镇中枢，负责打理具体事务的，大都修为一般。甚至可以说，这些人修为天分大都一般。他们的修为，纯粹是由大量的资源堆积起来的。如那当今的十二院院首，甚至包括内阁的那几人，修为其实都不怎么高，也就只是勉强堆积到周天境，拥有了那五百年寿元而已。要真的动起手来，很多战力够强的化灵期巅峰，都能杀掉他们。” “当然，这种人咸安城都属于文官体系。咸安城在战力方面，从来就没缺少过，也没人指望着他们能出去跟人打架。他们擅长的，不在于战力，而在于谋略，以及打理天下的能力。” 卫易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点头。关于咸安城，他知道的也不多，素以前也没怎么跟他提过。而现在素和他说的这些，无疑就是天底下最顶尖的一些信息了。 “说到这儿，你大致能明白，为什么那个谢希年修为那么弱，却还能做了一级执事那个位置吧？打个比方，在修为战力上，老娘当年胜过这家伙十万八千里，一根手指头能碾死一群这样的人。但要说处理起具体事务来，老娘估计还真不如这家伙。有些东西，尤其是在谋略方面，和修为高低没什么关系。” “当然，要想凭借这种能力上位，难度其实要比一步一步修行上去更大！对咸安城和八大圣地这种势力来说，周天境并不是什么稀少的战力，就连封号真人，每家也都有不少。但这种善于谋略的人才，却往往更加稀少。老娘更好奇的是，此人在咸安城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再十几年内到了这个高度？而且是通政院的一品执事。那就意味着，此人应该是得到了首辅李砚山的认可。被李寡妇认可，还会以这种姿态到苍灵府来，这倒是让老娘觉得有些奇怪了。” 比一般的周天境还稀少吗？ 经过素这么一番解释，虽然还是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但卫易倒是大致明白了，谢弦歌老爹的这份能力。 “不过比起这些，现在你应该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素说到此处，语气更郑重了几分。 “这种级别的大离官员，身边都会有极厉害的扈从！通政院的一品执事，老娘几乎敢肯定，此人身边一定有周天境后期的修者存在。” “那也就是说，如果未来某天，这家伙想到了你的存在。当他见你的时候，那个周天境后期的扈从，一定会察觉到老娘的存在！” 第十一章 云莽天灾的真相 “周天境后期的扈从？这……这不可能吧！” 此话一出，卫易顿时惊的长大了嘴巴！ 让周天境后期的存在担任扈从？这怎么可能？！ 卫易如今，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在修真界底层厮混的苦力，和素接触这么长时间，他当然清楚，周天境后期，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 按照素的说法，当初天玄山全盛之时，整个云莽的周天境后期修士，数量也不超过两百人。这里面已经包括了所有明里暗里的全部高手。整个修真界，周天境后期的存在，应该也就只有两千人上下。 在两江修炼界西南部的十七个府内，明面上一共也就只有四位周天境后期。其中三位出身门派势力，其所在的门派，也恰好占据了整个西南部宗门排行的前三甲。换而言之，如果一个门派，能够拥有一名周天境后期的高手坐镇，几乎铁定就是最顶尖的几个门派势力之一。 而第四位，则是某位真正掌握了十七府内，所有府军战部的实权将军。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给人做扈从？ “别太奇怪，老娘先前说了，咸安城手上，从来就不缺高端武力。咸安城内，十二院的文官们本身战力不强，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十二院麾下，供养了很多高端打手，会分配到那些文官的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对于那些高手来说，这倒也没什么丢分的。很多高手，本来就不愿意打理世俗的俗务。只要咸安城开出的价码合适，能拿出足以让他们心动的资源，去保护人家的安全，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在这种周天境后期的神识感知当中，老娘的存在，几乎铁定会被发现。至于发现之后……既然对方是来自咸安城的周天境，那么结果只能是必死了。” 必死吗？ 素叹了口气，无奈道：“老娘现在虽然有了灵体，可以短暂离开你的识海。但这个时间，绝不能太长，最多也就五六个时辰。如果时间过长，老娘会死，你也会死。这不是老娘在威胁你，当初选择和你签订两生契，从那会儿开始，老娘和你的性命就是相通的。而且凭老娘现在的实力，就算想解开这个，也根本做不到。” “那也就是说，如果红妮她爹真的想要见我，前辈必须提前离开我的识海。要不然的话，就一定会被发现，然后就是必死之局。” “不过，前辈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吧？” “有倒是有一个。” 素似有些为难之色，“可是这法子，连老娘我，都不觉得你有可能做到。” “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能把老娘的那件九色明王莲找回来。哪怕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残片也行。如果有那东西在，就算老娘一直呆在你识海当中，可只要是返虚之下，绝对不可能发现老娘的存在。” “但问题是，以老娘如今的微弱感知来看，那东西已经被彻底打碎。其中一小部分，在那个府军的韩胡子手里，另一部分，则是应该在麦芒宗的那个宗主手里。” 果然…… 卫易揉了揉脑袋，看来素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办法，他确实不太可能做到。 他总不能去两位周天境手里抢东西吧？ “所以你只能想办法，以后尽量避开见到此人。如果此人真的要见你，你必须提前找机会让老娘离开。而且最关键，一定要保证老娘离开你识海的时间，不能超过六个时辰。当然，保险起见，最好还是限制在三个时辰以内。” 实在没法子的话，那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卫易此刻无比庆幸，之前的那趟秘境之行。如果没有那次，素现在根本连灵体都没有，更是完全不能离开他的识海。 那样的话，几乎完全就是必死之局了。 “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 卫易忽然长出了一口气，脸色有些忐忑。 “云莽天灾，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此言一出，素顿时陷入了沉默。而卫易则是脸色郑重，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确定想知道？” 沉默了很久之后，素终于缓缓开口，但语气仍是显得有些不确定。 “你要明白，有些东西，对于你来说，不知道要比知道好！这不是老娘在跟你打什么机锋，而是此方天地规则使然。如果你到了老娘这个境界，你就会明白这一点。如果你坚持知道答案，对你以后可能会造成很多不确定的影响。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坏运气！” “我……想知道！” 卫易略微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再次斩钉截铁道：“其实前辈就算不说，我大致也猜出了一点。毕竟和前辈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不傻，从很多蛛丝马迹当中，已经足以判断出来了。” “这……好吧！” 素长长叹了口气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既然你都已经猜出了许多，老娘也就无话可说了。不过老娘还是要告诉你，你猜出来的，其实只是一点点而已。云莽天灾的真相，要远比你想想的复杂的多的多。” “不过有一点，你猜的应该是对的。” “云莽天灾，虽然是妖族发动的，但真正的原因，却在于人为的布局。” 果然……是这样吗？ 卫易惨惨一笑。虽然他之前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但是当素真正亲口承认，他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那场让无数莽修葬身兽潮，让他爹娘尽皆死去的云莽天灾，背后真的是一个局吗？ “云莽天灾，究其根本，其实是几方互相布局算计的结果，其真正的真相，要远比你想的复杂太多。老娘眼下能告诉你的，也只有其中一部分。” 素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正如你猜测的那样，云莽天灾背后真正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在于咸安城和八大圣地的矛盾。在过往的万载岁月里，对于咸安城朝廷来说，地方门派的强大，是一件好事，可以增强修真界的整体实力。但是在最近一千年一来，这个情况开始渐渐发生变化。对于咸安城来说，地方门派势力过于强大，尤以八大修行圣地为最。各自至少统辖了一界之地。” “而云莽天灾，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蛮荒那边，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来筹划这场兽潮，这不假。但实际上，在修真界过往的历史上，这种级别的修真界和蛮荒之间的冲突，至少发生了十四次！那为什么只有这一次，让整个云莽修炼界都彻底沦陷？很简单，之前的十几次，全都是整个修真界在对抗蛮荒。唯有这一次，是唯有我云莽一地，面对整个蛮荒的冲击！”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我们即便知道答案，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的局。当时不但是咸安城方面，就连其他七大圣地，也乐得看见我们天玄山在蛮荒手底下灭绝。老娘也曾跟你说过，云莽天灾发生之前，我天玄山其实实力极强。在八大修行圣地里，整体实力，也就只有西漠的珈蓝寺，能与我天玄山不相伯仲。可哪又如何？相对于整个蛮荒的倾巢出动，我天玄山仍是差了太多。” “所以，为了保证天玄山传承不绝，我们只能放弃全力抵抗。早在云莽天灾真正爆发之前，我们就开始将整个云莽的高端战力，撤出到了东海。留在云莽，留在天玄山的，只有那些寿元将尽，打算死守故土的老人。这也是为什么，云莽天灾爆发之后，天玄山会那么快被妖族冲破了防线。北渡留川河逃难的莽修中，又极少有周天境存在的原因。” “这一点，确实是我们对不起所有莽修！可我们又能怎么办？撤，就是后面云莽天灾这个局面。不撤，所有人还是只能等死！” 说到最后，素的声音渐渐变得高亢，而且极为痛苦。卫易亦是目光呆滞，不自觉的流淌下泪水。 云莽天灾，这场修真界历史上最大的惨剧，真正的原因，竟然只是几大势力的相互倾轧，是很多高阶修者，看着他们这些底层修士去送死啊！ 半晌之后，素依然沉浸在那种悲伤之中。看得出来，当年的惨剧，亦是素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疤。 “所以，对于前辈您来说，云莽天灾之后，咸安城和七大圣地的人，全都是死敌了，对吧？这也就是为什么，前辈的存在，绝不能被那个咸安城来的高手发现，如果被发现，咱们都得死，对吧？” “我明白了。” 不等素回答，卫易却再次开口。双拳紧紧握住，又渐渐松开。 “对于我这个莽修来说，一旦知道了云莽天灾的真相。那么就注定和咸安城，还有其他七大圣地，都将成为死敌啊！至于天玄山……” 卫易抹干净眼角的泪水，强忍着让自己笑起来：“真的没有莽修会去恨天玄山啊！那种局面，大家本来就是能跑一个是一个，当时的决定，已经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识海当中，素却依然面容悲伤，痛苦至极。 …… 随着谢希年作为巡察使身份的揭开，苍灵府内开始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对于底层修士来说，这位巡察使大人的到来，倒是没什么影响，因为他们压根也就没几个知道这消息的。府内的音圭门派，无一例外，对于这位巡察使大人的事情，保持了足够的沉默。绝大多数普通修者，甚至压根就不知道，最近苍灵府来了这么一尊大人物。 而对于那些足够分量，知晓谢希年身份的，则是无比关注那座庄园的动态。 但是让人疑惑的是，除了最开始第一天，谢希年去宋家的时候，展现出了无比强势之后。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内，那座庄园都再没了半点动静。庄园附近有一支府军的乙字战部驻防，完全将庄园同外界隔离开来。而在庄园内，那几名周天境的存在，也让所有人都绝了派遣探子去查探的心思。 这种隔绝，不但是对于其他外界势力如此，就连城主府，也是一样。连城主府麾下房主级的人物，一样得不到任何有关庄园内部的消息。 如此，百无聊赖的人们，开始将目光转向一些和巡察使大人有关的人物。而在城主府内，便有人开始将目光放到卫易身上。严格意义上来讲，既然卫易已经和宋家那名女子订婚，那也就是说，卫易现在就算提前称呼谢希年一声岳父大人，也完全合理。 对于这件事，大家则心态不一。有些人和势力，开始趁着这个机会，凑到卫易身边，打算提前抱一下卫易的大腿。在这些人看来，卫易如今不但有府主大人做师父，更有个巡察使做岳父。这样的背景，将来用前途无量四个字来形容，都是在侮辱卫易。 同时也有另外一些人，并不看好卫易。他们觉得，卫易现在只不过是城主府和宋家联姻的棋子。如今谢希年归来，同不同意这门亲事还两说。以此事当中复杂的关系，说不定那位谢巡察使一怒之下，将所有怒火都发向了卫易，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卫易本人，倒是不太在乎这些看法。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在乎素之前说的事情。 这期间，卫易虽然没亲身去过云槐岭，但是也几次和谢弦歌以玉简沟通过。谢弦歌的心情，肯定是十分复杂的。但同时也叮嘱卫易，短期内不要再去云槐岭，原因则是和素之前的态度一样。 在这件事上完全找不到出力方向的卫易，也不能去解决素的那个问题，便只能将力气朝其他地方去使。这半个月以来，他倒是多腾出不少时间来，放在了十七坊和商行上面。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个意外之喜。因为很多人都看好卫易的原因，导致卫易如今在城主府内，几乎是想干什么，就有人替他做什么。卫易当然也没放过这个机会，一口气从其他丹坊调来了好几名厉害的炼丹师，而且又弄来了两条五阶火脉。对此，其他丹坊非但没有说辞，反倒主动替卫易谋划，有意的在迎合卫易。 如今的十七坊，在经过了又一番调动后，规模已经不逊色于排名前几的炼丹坊了。唯一的差距，大概就是十七坊的内没有精英炼丹师。这也没有法子。卫易现在本人还只是个普通炼丹师，要是调一个精英炼丹师来，就算人家肯，他也总要顾忌影响的。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大半个月之后，终于出现了变化。 变化的起因，依旧是来自于谢希年所在的那座庄园。 谢希年派人发出请柬，邀请府内一些足够分量的大人物，三天后去庄园参加一场晚宴。 第十二章 酒宴和商行发展 进入苍灵府后，除了最开始那天，在宋家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之后进入了那座庄园后，就再没了声息。连府内几位周天境登门拜访，也都一律谢客。 在这个时候，谢希年突然提出要在庄园内，举办一场晚宴。而且邀请的，也全都是府内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物。这就由不得大伙不去多想了。 这位谢巡察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然，这种事情，有资格知道的，肯定还是只有那么一小撮人而已。在城主府内，有资格被邀请的，除了许鸣川以外，就只有十一位房主这个级别的人物。知道此事的人，也绝对不多。 但所有知道此事的人，无一例外，都纷纷猜测：这位自离都远道而来的巡察使大人，是不是打算要在这场酒宴上，宣告他此行的目的呢？ 如果是，那么他的目的，或者说咸安城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众说纷纭。 比起卫易先前的订婚仪式，这场酒宴，显然要规格更高。或者更准确点来说，这场酒宴，压根也不是年轻人所能去的。所有被邀请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各大门派的名宿，或是某一家大型势力的当家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所谓的年轻天才。 只有一个例外…… “这是那位巡察使大人的意思。这次晚宴，规格很高，所有年轻人都没有资格收到请柬，你自然也是一样的。但是他却通过府主大人，再告诉我，让我到时候带你去一趟。” 韩婆婆笑容玩味，死死盯着卫易，似乎想从卫易脸上看出什么。 “我去？” 卫易笑容古怪。他虽然早就想到，谢希年有可能会找机会见他。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谢希年竟然会挑这个时候。 这次晚宴，邀请的可全都是各大势力最顶尖的当家人，他一个小字辈，去算怎么回事啊？ “那位大人不但邀请你去，而且要求你提前一个时辰去。” 韩婆婆却是不知卫易心中所想。在最近的一段剧烈变动中，她是属于看好卫易的那一类人。作为房主级的人物，韩婆婆对当日宋家发生的事情，以及一些隐秘情报，要知道的远比下面的人更详细。 在她看来，这场联姻，虽然有很深的势力因素。但是有一点无可否认，卫易和那名宋家女子，是真正的相互喜欢，是相互共过难的。抛去联姻的原因不讲，这其实是一段挺美满的姻缘。 如此一来，哪怕那位巡察使大人再怎么不看好卫易，也要考虑自家闺女的感受。就算再怎么不看好卫易，更反感联姻这种事。可是对于自家闺女的坚持，他这个当爹的，肯定也只能妥协。更何况，在她眼里，卫易本来也是一个天分极强的少年天才。只要多加培养，将来的成就未必就一定配不上三品大员的嫡女。 那位巡察使大人，最后估计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再加上这场晚宴的邀请，韩婆婆更是坚定认为，那位谢巡察使此举，估计是打算相看一下自己这个已经订了婚的女婿。 “抛去私人因素不论，既然巡察使大人都发话了，我们当然谁都没有资格违背。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于公而言，这是你去拜见上官；于私来说，则是你第一次拜见你的这位准岳父。这种场合，可得先妥善准备准备才是。” 韩婆婆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之后，这才作罢。卫易则是带着满脑门子的浆糊离开。 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呢？ 对于这位准岳父大人，卫易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是想见却又不敢见的。想见，是因为他很好奇，好奇这位准岳父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想见，则是因为素的存在。自从素把云莽天灾的真相，彻底说出来以后，卫易更加坚定认为，绝不能被人发觉素的存在。一旦发现，那可真就是个死了！ 好在，那位准岳父大人，也没跟他玩什么突然袭击，还给他一段时间做准备，这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既然人家想见你，而且是通过你在百灵房的直属上官，那就说明他至少没有什么恶意。其他的，见招拆招吧！” 也只能这样了。 卫易无奈的点头，半天没有回过味来，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明白谢希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 商行最近业务增长的速度，远比卫易想象的更快。 简单来说，就是赚钱的速度更快了。 卫易如今才发现，为什么当初素总是跟他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难。那个时候，卫易刚刚告别了苦力的身份，最发愁的就是钱的问题。对于素的这种言论，自然只有嗤之以鼻。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却是极为有道理的。 如今商行每日的进项，已经极为惊人。哪怕卫易天天用最高等的修行房，天天把那些增长修为的丹药当饭吃，也消耗不了这些进项的十分之一。如果真的是用钱就能解决一切的话，那么卫易现在修为增长的速度，至少可以再增加十倍。但很可惜，这注定只是一种妄想。 用商行赚来的钱，再去拨给狩妖团和那些炼丹修士，增强他们的实力，继而让他们帮商行赚更多的钱。这样陷入一个良性循环后，以后商行的进项，只会更多。卫易当年听某些人说，花钱也是一个难事，觉得这种说法很扯淡。现在回头看看，却觉得很有道理。 花钱，不是瞎花，而是要花的有价值，要让一颗灵晶花出去以后，赚来更多的灵晶。 这就很难了。 离开了百灵房之后，卫易有些彷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若说是为了三天后的晚宴进行准备，现在也太早了点。回去修行，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情。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去商行那边看看。商行最近发展势头良好，有韩秋生打理，也用不到他的这个东家如何操心。不过今天商行恰好有一大批妖兽材料运到，是之前老池他们狩妖团一个月的所得，估计商行会比较忙碌。所以卫易便打算抽空过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的。 “东家，这是咱们先前准备的计划，本想着这几天就给您送去。正好您今天来了，那就直接给批了吧！” 卫易难得在商行出现一次，很多新招来的小伙计，甚至都不认识他这位正牌东家。不过等卫易看到负责丹药生意的老陈以后，老陈很快就搬来了一大堆玉简。 “大掌柜今天去处理那批妖兽材料了。估计今天您是见不到她了。这些计划，都是大掌柜之前审过以后，觉得可行的。但是咱们毕竟人手和财力都有限，只能选择其中一部分作为发展方向，这就只能东家您来拿主意了。” 老陈在送来这堆玉简之后，很适时的退了出去，留下卫易一个人思考。卫易看着这堆玉简，则是心中哀叹一声，觉得自己或许今天压根就不应该过来。 玉简里的内容，倒是早就被分门别类的整理好。里面无一例外，全都是关于商行接下来的发展规划。有关于培养炼丹修士计划的，有关于收购店面的，还有关于狩妖团增加法宝装备的……总而言之，每一个计划都需要花大量的钱。 这种事情，还真就只能他这个东家来拿主意。 临近黄昏，这一堆玉简，卫易仍是只读完了一半。 不得不说，商行里这些负责管事的人，确实本事不差，没有辜负卫易对他们的信任。拿到卫易面前的这些计划，无论哪一个，都已经做得极为周密，而且绝对可行。卫易就算是闭着眼睛瞎选，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东家，李丹师求见。” 卫易正准备继续审阅剩下的玉简，就在这时，老陈却忽然走了进来，而且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李丹师？谁啊？ 卫易在听到老陈言语的时候，还有些发愣。不过等他抬起头，却猛然看到，老陈身后，有个绝美的女子正注视着他。 完美！ 在看到这名女子的同时，卫易脑子里一瞬间就出现了这样的念头。眼前这名女修，在他见过的所有女修当中，绝对算是最美的一个。唯一能够与之相比的，大概只有在他识海当中躲着的素了。 但是此女又和素完全不同。素的那种美，更趋近于一种典雅大方的美，和素相处时间长了，卫易心底里总是不自觉的把素当做自己娘亲。而眼前这名女子，则完全不同，更趋近于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 愣了两个呼吸之后，卫易忽然想到了此女的身份。 这名女修，应该就是李景原的那位胞妹，先前他曾出手救治过的那个李服参谋。 卫易记得，此女的真名，应该叫做李筱宓才对。 “老陈，你先去吧。” 卫易挥了挥手，让老陈先行退去。和李筱宓谈话，很容易聊到一些隐秘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外人在场。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好像也有点不妥。因为老陈在离开的时候，眼神里分明流露出一种男人都懂的意味。 完了！本来之前这家伙加入商行，就有些不明不白的。今后要是老陈在往外一说，大伙说不定就要怀疑他金屋藏娇了。 看来，回头得敲打老陈一下，可别让云槐岭那边的某个小心眼姑娘误会了。 等到老陈离开，李筱宓在确认这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后，终于显得有些放松了下来。对卫易一抱拳，施以战部礼节。 “筱宓见过卫兄，多谢卫兄之前援手之恩。” “没事没事。” 卫易摆了摆手，憨憨一笑，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对于眼前绝美的李筱宓，他并没有别的什么太阴暗的心思，只是单纯觉得，对方确实很美。不过单独和这种女修接触，他还真是头一遭。比起之前她化名李服时的男儿身，卫易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聊天了。 “今日筱宓过来的，确实有些唐突。不过卫兄也不能全怪我，实在是卫兄太忙，不常来商行。我最近又在花心思学习炼丹，也总是碰不上卫兄。其实我之前一直想当面见卫兄一面，向卫兄致谢，可惜都未如愿。” 李筱宓倒是显得落落大方，没有任何扭捏，这倒是让卫易想起了之前在战部的时候，那个处理起事情雷厉风行的战部参谋，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其实之前卫兄订婚的时候，我本来也想当日登门拜访来着。只是当日家兄和许多战部同僚都在，我这身份又实在不便暴露，因此只能礼到人不到。还望卫兄不要见怪。” 不得不说，此女说话做事，都极有章法。一看就知道是出身显赫，来历非凡。 素先前曾经猜测，李家兄妹应该是出自界城那边的某个大家族。大概也只有这种出身，才能造就出此女身上这种独特的待人接物的气质吧？ 两人又客套寒暄了一会儿，聊了聊商行，以及一些炼丹方面的事情后，李筱宓便起身告辞。 “筱宓女儿身的秘密，还请卫兄帮忙保密。之前家兄已经帮筱宓彻底办完了退役手续，以后筱宓在苍灵城里，相当于是另起了一个身份。实在不想再招惹什么是非。” “这件事，卫某可以保证。” 李筱宓转身离开，但在她转身离开的同时，眼角却流露出一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望。 看着李筱宓离开的背影，卫易有些发呆，直到素开口，才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样小子，这姑娘够漂亮吧？你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要不然，老娘帮你想想办法，把这姑娘也纳入房中？给你做一房侍妾？” “别别别，前辈您可千万别开玩笑，一个我都够头疼了，还侍妾？” 卫易回过神来，直接摇头，但脸上却有些红了。 “哼，知道就好。” 素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如果你没有订婚，更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子。救了这姑娘，然后你们之间发生点什么，倒也是不错的一段佳缘。不过眼下你既然已经订了婚，那就踏踏实实守好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虽然很多高阶修者，都有纳妾的习惯，可是道侣从来都只能有一个。” “要是让老娘察觉，你哪天也有了这种心思，哼，老娘最烦的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到时候，有你好看！” 对于素的威胁，卫易只是叹了口气，就不再理会。是个男人，就会有过坐享齐人之福的念头，何况是面对这种绝美的女子。但是有念头是一回事，真正行动是另一回事。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素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反应这么大？ 卫易忽然记起，以前素曾经说过，她当年曾经喜欢过她的那个大师兄，但是后来又不曾结为道侣。难不成……素曾经受过此类打击？ 想到这儿，卫易嘴角不禁现出一丝坏笑。 第十三章 谢希年的要求 按照谢希年的要求，卫易虽然没有接到晚宴的请柬，但还是提前了一个时辰抵达庄园。 和想象的一样，庄园的护卫，无比森严。 以谢希年的身份，从府军战部调来一个乙字头战部看大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护卫，真正保护谢希年安全的，其实还是那几名周天境以上的顶尖高手。 面对森严的守卫，卫易倒是也不怯场。一来他之前曾经到过留川河前线，在他看来，这支战部气势虽然不差，但比起李景原战部来说，还是要差了一筹。 二来，最重要的是，早在过来的路上，素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他的识海。 穿过重重守卫之后，卫易跟着韩婆婆身后，终于进入了庄园。在禀明身份后，很快，便有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出现。 “韩房主请先去稍作休息，我家大人有令，等韩房主和小卫先生到了以后，要请小卫先生，先过去一叙。” 在这名老人的指引下，很快便有人带着韩婆婆先行离开。至于卫易，则是在老者的引领下，进入了庄园深处。 这座庄园，在城主府下面几座招待贵宾的庄园里，甚至算不上最好的。但是自打谢希年入住此处后，这里也就成了守卫最严的地方。毕竟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城主府，也找不到同时有数位周天境高手守卫的地方。 跟着老者身后，卫易很快来到一座阁楼内。 “大人，小卫先生已经带到了。” 老者在大声禀明之后，便朝楼上行了个礼，然后也不等回答，便自行退去了。 这里，就是谢希年的住处吗？ 卫易有十足的把握，这座阁楼，此刻至少有一位以上的周天境，在以神识笼罩着这一带。这倒不是他的猜测如何，而是素之前跟他说过。 像谢希年这种级别的咸安城官员，不但会配备一名周天境后期的高手作为扈从，同时还会有数名周天境中期和初期的修者跟随，一同保障其安全。只是不知道，眼下负责这里的，是不是那位不知名的周天境后期高手。 “上来吧！” 楼上传来声音后，卫易顺着楼梯上楼。阁楼二层是一座书房，登上二层后，卫易一眼看过去，竟是看到了两个人。一个身穿白袍，是个有些瘦弱的中年汉子。另外一人，则是一名身材矮小，背后背着巨大银色圆盘的老人。 卫易不傻，当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前者那名中年汉子，才是谢弦歌的那个老爹了。 “晚辈卫易，见过谢大人。” 卫易恭恭敬敬朝谢希年施了一礼，然后便不再多说。这个时候，他忽然很感谢先前被司礼房那几个怪人折磨，这让他对于很多大致礼节倒是有了了解。要是换做以前，他还真不知道对待不同身份的人，都应该施以何礼。第一次见这位准岳父，恐怕就要落下一个不懂礼数的坏印象了。 在卫易直起身以后，谢希年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直直打量着卫易。至于卫易，在谢希年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谢希年。 这就是谢弦歌当初提过很多次，又完全不想见的那个男人吗？ 瞧着怎么看都不像那种，能让整个苍灵府噤若寒蝉的咸安城大官啊？身上更没有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很不凡的气质。卫易打量了好一会儿，他倒是更觉得，谢希年更像是府内某家小灵术院里的夫子，而且还是那种很穷酸的夫子。 “许鸣川收徒弟的眼神一般啊！” 谢希年还没有开口，倒是旁边那名背着巨大银盘的老者，率先开口道：“此子修行天分不好说，但就目前来看，修为根基却是很一般。依老夫来看，此子应该是有过什么机缘，但这机缘的层次又不高。导致他在炼气期的修行过程中，过于追求速度，一味用丹药之类的手段堆积修为。不过突破到化灵期以后，修行的功法，品阶倒是不差，似乎还有缓缓稳固根基的作用。” “只是，凭这种修为根基，将来若无大机缘，想要成就周天境都很困难。就算侥幸突破到周天境，以后若想再进一步，也是难如登天。此子日后想在修行一道上，有所成就，肯定是没什么希望的。” 这老人……好恐怖的眼力！ 卫易虽然不清楚，刚刚老人打量他的这段时间，都对他做了哪些检查。但是老人的这番说辞，却是完全和素说的一样！ 老人等于是一眼就看穿了他！ 难道这就是素所说的那位周天境后期的高手？卫易心里不免又有些打鼓，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素要提前离开他。在这种恐怖的高手面前，确实任何秘密都保不住啊！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谢希年微微皱眉，看向老人。至于卫易的感受，他似乎一点都没在乎，也没有想要让卫易坐下的意思。 “也许有，但老夫是不知道！除非打碎他全部修为，让他从炼气期一重天，重新开始修行。但问题是，如果他天分一般的话，那有完全没有意义，只会浪费时间而已。” 老人似乎颇为感慨，继续说道：“你以为修行一道，难道就比做官容易很多？当然不是！为什么那些优秀的天才，都要拜入更大的门派，才能得到更好的修行环境？原因就在于此了。如果出身的背景或者门派势力不够强，本身就是一种先天缺陷。因为小门小户的人，也不可能知道更高境界，到底是如何修行的，只管顾着眼前。多少好苗子，就是出身小门小户，因此自行断了前程？” “不过这倒也不能太埋怨，各人有各人的命。在苍灵府这种小地方，能够成就周天境，已经是很高的成就了。再往后，那就不是他们能考虑的到的了。不过，许鸣川应该有这些见识啊？想来你小子应该是半路出家，都已经快进阶化灵期，甚至已经凝璇成功了，才被许鸣川发现吧？” 老人这番话，也得到了谢希年的赞同，让他连连点头。 这老人委实是太过厉害，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所有的根基，全都说清楚了！ 卫易到没有如何沮丧。素本来也就跟他说过，他修行天分实在普通。就算真的一步步都走到很牢，仍是没什么希望凭自己的本身成就周天。而且就算勉强成就周天，以后也会止步不前。而快速追求境界提升的话，将来化灵期圆满，在素的帮助下，还是有不低的可能，会跻身周天境的，只不过代价就是周天境之后不会再有任何寸进。 两者对卫易而言，其实并无差别。 “小卫啊！韩老说的话，你不必质疑。韩老本身的修为，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你能接触到的，修为最高的，应该就是许鸣川府主吧？可是韩老的修为和本事，却远在许府主之上。对于你的修行，他做的判断，肯定是不会错的！” 卫易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做出了一抹沮丧的表情。正常情况下，知道这种事情，都是应该沮丧才对的。要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反倒会引人生疑。 “既然你在修行上，已经注定成就有限。那么现在，我给你第二条路！” 谢希年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身旁的老者。后者一翻手，手上顿时出现了一团光。 没错，就是一团光！这团光芒有若实质，却并不刺眼。 “这是一份闻道院的录取资格，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就把他给你，然后便可以把你送到咸安城，让你进入闻道院修行。” 卫易刚想说话，却见谢希年摆手，将他打断，继续道：“你不用担心许鸣川府主那边，如果许鸣川知道，你能进入闻道院修行，他只会替你感到高兴。一个进入闻道院修行的资格，到底意味着什么，等你日后到了咸安城，自然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我还可以给你一些私人保证。” 谢希年伸出手掌，对卫易五指伸开，道：“五千万灵晶！一般弱一些的周天境，也就只有这个身家了。除此之外，我还可以保证你，将来一定能修行到周天境。而且修行到周天境以后，马上就可以外放，担任大离官员。最多历练二十年，我就能保举你在中州内的某个府，做一名正五品的实权府主。这个品秩和官位，将会和许鸣川平起平坐！” “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些东西，全都是你的！” 钱，修为，权势和地位。 谢希年这一番话，几乎将修者所有梦想得到的东西，全都涵盖了。至于说美女或者法宝之类的东西，有了这些，还会愁吗？ 可卫易敏锐的感觉到，谢希年提出的这些东西，他似乎并不会轻易得到。 “前辈提出的条件，确实充满诱惑。但如果条件是有关红妮的，甚至说让我主动离开红妮，为了让她不伤心还要临走之前演出戏什么的，前辈就不要提了。您提的这些条件，实在太诱人。我怕我万一想不开，真的会答应您了。”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一抹嘲讽笑意，似乎是在惋惜。 “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回答我。”谢希年摇了摇头，说道：“你倒是个聪明人，能猜得出我想说什么。的确，谢某人这些天来，也通过各种途径，对弦歌这些年的生活，有所了解。你对她这些年的照顾，谢某人也很感激。所以刚刚那些条件，倒也不只是为了诱惑你离开弦歌，更算是谢某人的一番感激。” 真这么狗血啊！ 卫易心底顿时一声苦笑。他一直觉得，被女子家长瞧不起，然后把一张晶卡扔到脸上，要求退婚，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苍灵城里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里，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真是讽刺啊！ “你倒也不用想太多，我已经说了，不是我对你有什么看法，而是在我看来，你确实和弦歌非属良配。” “不是我瞧不起你的出身，或者觉得你日后前途无望。”谢希年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肯定不知道，这半个月内，自打知道了你和弦歌的事情后，我就花了很大的代价，请钦天院的人帮你们卜了一卦。我谢希年也并非迂腐之人，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我明白，有个真心喜欢的人，到底有多不容易。但是昨日，消息总算传回。卜卦的结果，你大概也能猜到，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请钦天院的人出手，卜了一卦？！ 这一下，卫易是彻底震惊了。正是因为他知道，钦天院这几个的分量，他才更加惊讶。 大离十二院制度当中，唯有钦天院，是只能咸安城有，而府界一级都不能有的。卫易曾听素说过，钦天院内的那群天机士，可以用种种手段验算天机，从而预知未来。这种手段，简直已经超过了卫易的想象极限。 而谢希年，竟然能量足以大到请动钦天院的那群人，帮自己的女儿卜算一下姻缘？那群天机士，不是只会帮咸安城朝廷出力，只会谋算天下大事的吗？ “所以你要想明白了，就算你坚持，后果，也并不是那么明智，反倒可能与你二人有害。” “前辈不要再说了，我坚持。” 这一次，卫易再没有任何笑意，只是言语中多了几分斩钉截铁的味道。 然后卫易低下头，脸色阴沉。谢希年则是继续盯着他，脸上表情变化不定。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凝滞了。 半晌之后，谢希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也罢，既然你坚持，我就不说什么了。这终究是你们二人的事情，如果我强行反对，反倒会伤了弦歌的心。当初我和弦歌她娘亲在一起的时候，宋家也曾极力反对，但最终总算是同意，我也不想做个当年自己讨厌的人。” “说实话，你的这个选择，虽然不明智，但却让我很欣慰。”谢希年突然笑了笑，说道：“至少你证明了，你是真的很喜欢我闺女。” “不过小卫，既然你选择了和我闺女在一起，你就要明白，今后你要面对的事情，恐怕会比你想的更难啊！” “既然你选择了坚持，那接下来，你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走我给你划得道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力，这是你选择坚持，必须付出的代价。” “回头我会和许鸣川说一声，从今以后，你在城主府内的职务，一律挂职。” “我要你……去组建一支私人战部！” 第十四章 反攻云莽 组建一支私人战部？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战部这东西，是私人能够随便组建的？！ 在过来见谢希年之前，卫易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就连谢希年可能以权势压他，强行让他退婚这种狗血的可能，卫易也都想到了。 但是组建一支战部这种事，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你的疑问会很多。这倒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秘密，再过一个时辰，晚宴上本来我也要和大家说清。” 谢希年说到这里，看了眼身边的那名老者，似乎在确认什么。在老人轻轻点头后，这才继续缓缓开口。 “这次我从南下两江，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单纯的回来省亲，身上当然也会有朝廷派下来的任务。如果是在半个月以前，我们手头的准备还不够，这倒是绝对不能和你提起的秘密。但是现在，倒也无碍了。” “这一次，我谢某人作为巡察使的任务，就是坐镇两江西南，负责西南十七府的资源和战部调配。至于调配的原因……” “接下来，我们会以留川河前线战部为主力，反攻云莽！” 什么？！ 反攻云莽，这四个字从谢希年嘴里说出，犹如一道惊雷，在卫易脑海里骤然炸开！ “详细的作战规划，会在明天早上，下发到前线各战部。这一次，我们会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尽可能的收复失地。除了留川河前线战部外，各府的府军战部，各门派以及各家势力豢养的私军，都会出战。而且为了尽可能的增强实力，我们会在一定条件下，允许私人组建战部，同样参与这次战役。” “我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支持你。但是你组建的这支战部，作为私人战部，也必须拿得出足够的战绩。如此，这些战绩将会作为你日后官场进身的资本，我会尽最大力量，帮你尽快谋一份足以在离都庙堂上立足的官身。也只有到了这个级别，你才有资格够娶我谢希年的女儿。” “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谢希年的话，给卫易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堂堂两江西南巡察使的女儿，想要娶到手，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如果谢希年不同意这门亲事，哪怕他和少女都愿意，两人又已经订婚，这桩婚事，依然不可能作数。 只要谢希年愿意下令，根本没有人能违背，就算许鸣川也不行！ 早在过来之前，卫易就曾有过心理准备，做好了被谢希年刁难的打算。所以，当谢希年提出，需要他以战绩谋取官身，以至于足够迎娶谢弦歌的时候，卫易并不是十分意外。反倒是谢希年提出，全力支持他的话，在他看来，已经代表了这位准岳父对他的承认。 只有真正认可，才会这么下死力气的去支持。如果不是因为素的存在，或者因为卫易莽修的身份，再或者他根本不知道云莽天灾的真相。谢希年提出这个提议，只会让卫易觉的无比兴奋。 但是眼下，他更加惊讶的，是咸安城竟然真的打算组织战力，反攻云莽！ 素之前不是说过，云莽沦陷之后，再想拿回来，就很困难了吗？素曾跟他简单说过，大致意思就是，只要不是咸安城孤注一掷，打算倾整个修真界之力，和蛮荒妖族全面开战，云莽基本上是拿不回来的。就算反攻，也只能取得一时一地的胜利，最终仍是只能退守留川河防线，只能徒增伤亡罢了。 也就是说，虽然无数莽修，一直都有反攻云莽的呼声。但是对于咸安城而言，却只会尽量安抚，而不会真的行动。 可眼下，谢希年却亲口说，咸安城准备反攻云莽了？ “怎么？有问题？” 看到卫易长久的没有说话，谢希年以为卫易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没……没有！” 卫易这时反应过来，意识到眼下可不是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赶忙郑重道：“晚辈明白，接下来，晚辈会尽一切力量组建战部，以战绩说话。” “很好！” 谢希年微笑着点头，算是对卫易的回答表示满意。 接下来，便是一些闲谈了。 谢希年离家多年，对于谢弦歌的成长过程，完全一无所知。所以在接下来半个时辰的谈话当中，谢希年问了很多卫易和少女生活在永子巷时候的事情。有些让他倍感欣慰，有些让他唏嘘不已。 从这段交谈中，卫易也能察觉的出来，眼前这位巡察使大人，对于谢弦歌这个女儿，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愧疚。 很快，半个时辰就匆匆而过。 “今天这场晚宴，是我想向苍灵府内的那些顶级势力，宣告咸安城的计划，邀请的也都是老贝人。这种场合，小卫你出现不合适，我就不留你了。” 已经临近晚宴开始，谢希年便准备动身。至于卫易，在谢希年开口后，反倒觉得轻松了起来。他原本还在担心，如果这时候谢希年打算让他一同去参加晚宴，他该怎么办？都是老辈人参加的晚宴，他一个小辈到场，实在不合适。 “我知道，弦歌一直恨我，恨我当年对她娘亲做的事。详细情况，我相信小卫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临出门之前，谢希年忽然又停住身，对卫易正色道：“那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也不指望，弦歌那丫头能原谅我，我自己也原谅不了我自己。但我还是希望，回头小卫你能和弦歌那丫头好好说说，我只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有机会尽一下当初未尽的责任。” 说到这里，这位即将在整个两江西南，掀起滔天巨浪的巡察使大人，忽然朝卫易重重作了一辑。 “小卫，这些年，真的很谢谢你照顾弦歌了。” …… 和谢希年的这次见面，其实比卫易想象的要更容易。 早在今日来之前，卫易就已经做好了各种被刁难的准备。但是事情的结果，却称得上是极好。甚至在外人看来，已经有些翁婿相亲的意思了。 卫易走后，谢希年仍是脸色复杂，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接触当中回过神来。 然而此时，那位已经很久没有说话的韩姓老者，却忽然开口，打破了之前的所有印象。 “你之前不是说，要我找机会在这小子身上做点记号，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小子死掉吗？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谢希年转回头，看了老人一眼，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回身坐回到椅子上，思量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我刚才忽然意识到，如果这小子从我这儿走出去以后，隔了几天就莫名暴毙。不管我怎么解释，可弦歌那丫头，肯定仍是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到那个时候，估计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哦？” 韩姓老者笑容玩味，有一些坏笑的意思。“让老夫猜猜，你让这小子去组建战部？该不会是打着让他死在战场上的念头吧？接下来，妖族肯定会全面反扑，就算这小子死在战场上，死在妖族手里，也没什么让人意外的。” “没错！” 谢希年短短两个字的回答，却证实了老人的猜测，更是让先前那份翁婿之前的和气闲谈，瞬间就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不是钦天院发来的那份谶语，我说不定还真会接纳这小子。这小子虽然修行上没什么前途，但只要我肯下死力气帮他，将来在咸安城朝堂上有个立足之地，还是很容易的。此子起自微末，和我当年真的很像，我也很能理解他。” “但既然那份谶语……是个那样的恶谶，我就不可能让他和弦歌真的在一起。” 谢希年忽然脸色骤变，显得有些凶厉之色。 只有身旁的韩姓老人知道，当日谢希年去了宋家之后，知道谢弦歌已经订婚的时候，是何等的暴怒。可是在暴怒之后，谢希年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当晚，就以最快速度，朝离都去了一份消息，走的还是最快的隐秘途径。如此，才能让消息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将消息发到离都又从离都得到回信。 至于说请钦天院的某位很厉害的天机士，去为这桩姻缘占卜。哪怕是以现在谢希年的身份和前程，仍是很不容易。而那份从离都发回来的谶语，也只有十二个字。 “报春台上无火，临兰江水倒流！” 此谶语，谢希年都不用去找精通天机术的人解谶，就知道这是一个恶谶，而且是一个极坏的恶谶！也就是说在那位天机士的卜卦中，卫易和谢弦歌的这段姻缘，主大凶！ 钦天院的天机士们，可不是那些街头骗人的算命先生。某些精通天机术的天机士，甚至真的能够做到明见未来。他们的谶语，谢希年自然不可能不信。 “为了女儿，我谢希年没什么做不出来的。所以……也就只能对不起这个小卫了。” …… 从庄园回到苍灵城，路上卫易神不知鬼不觉的和素接上头，让素回到自己的识海。算了算时间，这次素离开他识海的时间，总共也就不到两个时辰，倒是也完全无碍。 等回到了苍灵城里自己的那座宅子，卫易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再和素复述了一遍先前庄园里的经过后，卫易更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他宁愿全都交给素去想。 “先不说咸安城准备开战这件事，你是说，那个老人背着一个很大的圆盘？而且，一下子就说出了你的本事深浅？” 接下来，素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确认什么。半晌之后，素叹了口气。 “从你之前的描述来看，此人应该修行过御灵宗的独特法门。要是老娘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韩利那个老家伙来了！” “韩利？”卫易顿时来了兴致，他虽然不知道，素是如何判断出来的。但对于那名老者的身份，他也是十分好奇。 “早些年御灵宗的一个年轻天才，论辈分的话比老娘我还要长多半辈儿。不过后来，因为在宗门内的站队出了错，直接叛出了御灵宗。投身到咸安城的十二院麾下。” “咸安城十二院麾下，为了保障文官们的安全，豢养了大批的高手。对于这些高手扈从，保和院曾经专门制定过一个排名，以各自战力先后为序。在这个榜上，十几年前，这个韩利就已经排进了前三十，现在的排名，估计会更高了。这家伙一手御虫的神通，哪怕老娘当初处在巅峰状态，也会觉得头疼。” “莫小看这个排名，这个榜单还是很有料的。排名在前十的，基本上都是封号真人这个级别的高手。而那几个排名在前五的，就算老娘当年最巅峰的状态，也未必能打的赢。” “……” 一番解释下来，卫易心里便有了数。他先前只知道老人厉害，但却没想过老人会厉害到这个地步。 按照素的意思，这个老人，距离封号真人也差半步。绝对算是封号真人以下，最顶尖的那一部分周天境高手了。 “以谢希年作为巡察使的官职，照理来说，是不足以配备韩利这种级别的扈从的。但是考虑到接下来反攻云莽这件事，韩利的出现，反倒证实了此事。” “前辈，您之前不是说，修者不可能在这百年内反攻云莽吗？” “谁知道呢？” 素叹息一声后，说道：“也许是老娘判断失误，或者说，是咸安城那边，最近几年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咸安城改变了态度？” “不过毫无疑问，只要留川河防线开始反攻，到时候两江南部诸府，就会吸引来整个天下的目光！到时候，别说韩利这个级别的高手，就算是封号真人，也一定会出现！” 看来，苍灵府的天，要变了！ 卫易听着素分析完以后，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莽修，他和其他人一样，心里都有一个希望修者能够重新攻下云莽的愿望。但是当他知道了云莽天灾的真相后，咸安城这时候宣布此事，卫易却有些不同的感受。 “不管怎么说，既然接下来会允许私人组建战部，那你就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让这支战部的实力够强！手上有一支战部，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你手里的底牌，总归是能更强一点的。” 第十五章 变天 仿佛一觉醒来，整个苍灵府都变了。 说整个苍灵府变了，好像又不太准确，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整个两江西北部十七府，全都变天了！ 在各地的城主府，有意识的散布下。仅仅一天的时间，修者将要反攻云莽的这个消息，就瞬间传递到两江西北的每一个角落。各家音圭门派里，播报的全都是关反攻云莽的内容。更有一些关系深厚的，则是连大离此次反攻的计划，都透露出来许多。 这其中，就包括了允许私人组建战部的消息。 这绝对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要知道，在过往的很多年里，任何人都不能以私人名义组建战部。就算是各家门派，能够组织的成建制的战部，在数量上也会受到很大限制。这是一条铁律，一旦违背，几乎等于和大离官方开战，后果极其严重！ 毕竟，战部这种大杀器，是足以和顶尖高手媲美的。培养一位顶尖高手，更多的需要的是天时地利，需要天分够高的天才。这种事情，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战部不一样，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堆也能堆出一支足够强大的战部。唯一的桎梏，可能就在于战部统领的人选方面。一名出色的战部统领，绝对要比顶尖的高手更加稀缺。但就算没有足够出色的战部统领，找个一般的人选统率战部。战部的巨大杀力，一样不可能被忽视。 所以，战部的种种特殊性，就注定了大离官方不可能允许私人组建战部。 就算是那些门派势力，大离官方也会划出一条红线，限制门派手中的战部数量。 针对大离官方这种政策，除了进一步培养门派高手和顶尖战力外，门派势力倒也不是完全无法可想。比如说，可以采取频繁的轮换政策，让门下弟子都到战部内去历练学习一下，然后再将这些弟子组建成狩妖团。再或者，干脆就让门内一些出色的弟子另立门户，在本派之下建立新的门派，这样就有了更多的战部编制。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明面上来看，私人手里，是绝对不可能拥有战部的。 也正是在这种前提下，这个消息才会有如此大的震撼。 此次开放私人战部，虽然桎梏颇多，大离官方不但不会给予任何实质上的资源支持，而且真正组建了战部之后，还要从战部的战功当中克扣一部分，有点类似于向寻常生意收税的意思。 除此之外，私人战部组建之后，只能用于在前线和妖族战斗，不能用于修真界的内斗。一旦发现，战部的所有百夫长以上的将领，一律实行连坐制处死。 不管怎么看，组建私人战部，好像都没什么太多的好处。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组建一支战部，好像还不如组建一支大型的狩妖团更实惠。至少狩妖团的所得中，官方不会收税，也不会对团里的狩妖者行动，做出种种限制。 所以很多修者，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倒也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正就算没有那些限制，战部这玩意儿，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就连一般的门派也不行。 只有极少数的一些人或者门派，会考虑到这个政策背后所蕴含的意义。 卫易属于前者，原本以他目前的情况来说，商行和狩妖团的收入，足够给他的修行提供充足的资源。可要说战部这种东西，以卫易如今的这点家底，还是无法去奢望的。 但是谢希年的态度，却注定卫易不得不像后者一样，开始考虑问题。 一大早，在各大音圭门派，开始播放那些消息的之前，卫易就已经提前知晓了一切。而当很多人第一次，从音圭里听到这些爆炸性消息的时候，卫易却已经身在云槐岭主峰上了。 “虽然我很讨厌他，但如果你手里能有一支战部，这确实是对你很有好处的事情。” 和谢弦歌两人再次相见，这也是自打两人订婚之后，卫易和谢弦歌第一次真正见面。卫易本想像其他情侣一样，说点情侣之间的情话。但是他酝酿的半天，却还是只能想到组建战部这个话题。 “这次宋家被邀请参加晚宴的人，一共只有四人。老祖宗，宋家族长，还有两个宋家附属门派的掌门。对私人开放战部这件事，绝对要比你想象的更重要。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老祖宗说的。” “私人组建战部，这个口子一打开，对于普通修士没什么影响。但是对各大势力来说，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机会。原本各大势力手中，战部的编制数量有限。但是借着这个机会，各家却可以以私人的名义，肆意扩张手里的战部数量。” “既然他要求你组建战部，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先将那些前线精锐的狩妖者招募到手再说。我敢打赌，等大家都反应过来以后，开始纷纷组建战部的时候，精锐的兵源，一定会成为大家最紧缺的资源。” “我讨厌谢希年是一回事，但他要你去组建一支属于你自己的战部，对你也有大好处，这是另外一回事。” “钱的方面你不用太担心。商行那边的收入，你本来就可以自行调配。至于说刚开始组建战部的费用，我手上倒是还有一点。不多，但凑一凑的话，十亿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 卫易今天来云槐岭，其实本来并不是打算和少女聊战部之类的事情。和谢希年的一番交谈后，他总算大致明白了这位准岳父的态度。虽然还谈不上足够认可他，但应该也不是太反对。 谢希年唯一有意见的，应该是他如今的地位和修为还不够。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卫易如今虽然在百灵房做了三级执事，按照大离的官制，应该是从九品，勉强算是入了流品。手底下的商行，也算是日进斗晶。自身修为和炼丹术，在同龄人当中，也绝对算得上是优秀。 可这些成绩，在一位咸安城正三品大员的眼里，那就不够瞧了。 好在，谢希年也没有把话说死了，只是要求卫易以战部军功换取地位。而且在此期间，他还会在职权范围内，尽可能的帮助卫易。总得来说，这些要求并不算过分，甚至算得上是优渥了。 原本他和谢弦歌，正是担心谢希年的态度，这半个月以来，卫易才没有来云槐岭一次。如今，在知道谢希年的态度后，卫易当然会立刻过来。 他今日过来，其实只是想单纯和少女聊聊，就像普通情侣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两人如今已经订婚，有了实质性的婚约关系。卫易仍是不会像寻常情侣那样，和少女沟通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聊。 在这一点上，卫易真的很羡慕施公子。在和女子沟通这件事上，施公子好像生来就有很强的天分，除了羊角辫以外，施公子好像对任何女子都游刃有余。 聊过了组建战部的事情后，两人之间便又有些冷场，没了话题。卫易忽然想起谢希年之前的嘱托，便想和少女聊聊他们这对父女的事情。 “关于谢希年的事情，你不用提，我也不想听。” 少女脸色变化极快。原本聊组建战部的时候，谢弦歌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断给卫易出谋划策。但是当卫易提起谢希年之后，少女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全都知道。” 少女叹了口气，低下了头，“那天他回来祭拜我娘亲的时候，就已经把当年的事情，全都说清楚了。他在咸安城的遭遇，当时面对的难处，他都一一说过，我也都能理解。” “但是我也有权力不去原谅他！” 谢弦歌身体微微颤抖，“我不能原谅他，不管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娘自尽这件事，始终是因他而起，他是罪魁祸首！” 话说到这个份上，卫易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 作为一个外人，卫易算是对整件事都了解的很清楚的了。在他看来，当年谢弦歌娘亲自尽这件事，起因或许是因为那封玉简。但要说到底应该怨谁，卫易觉得却反倒不好说。 怨谢希年？确实应该怨他！可是当初谢希年面对的那种困境，未尝不是被逼无奈。怨宋家？宋家作为一个大家族，族内也需要有自己的规矩。更何况在当年的事情上，宋家已经算做的很好了。不但最终允许他们成婚，在谢希年远赴离都之后，仍是没有太过苛责。 那么……怨那个可怜的女子吗？ 卫易想了很久，觉得好像谁都怨，又好像谁都不是主要原因。 “我明白了。” 卫易忽然伸出手，一手握住少女的手掌，另一只手则轻轻拂过少女的脸颊，替她擦拭去泪水。 “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这件事，我们先不去想了，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卫易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脸蛋，笑容温柔道：“你现在能不能下山？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要跟我一块去看看我爹娘的。” “我想带你去我爹娘坟前看看，告诉他们，我有媳妇了。” …… 苍灵城城外，一座陵园坟场内。 今日并非特殊祭日，坟场内基本上也看不到什么人，显得阴森森的。 卫易一手拎着香烛贡品，另一手拉着少女。进入坟场后，一步步走到某座刚刚新修过不久的坟前。 “以前我小的时候，我娘总跟我说，希望我将来能够在苍灵城里，有一座自己的大宅子，有一处属于自己的生意，然后最重要的，要娶个贤惠的媳妇。” 卫易一直拉着少女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他转头看向少女，问道：“我现在应该算是实现我娘给我订的目标了吧？前两个肯定是没问题了，最后一个……” 在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卫易马上改口道：“最后一个，肯定也算实现了。你做汤的手艺不错，做媳妇肯定也很好。” 少女脸色顿时羞红了起来。 和以往很多次过来的时候不同。以往过来的时候，卫易心里只有凄凉和悲苦。但是这一次过来，卫易心里却头一次感到十分高兴。 两人在坟前点燃了香烛，摆好了贡品。然后，谢弦歌站在卫易身边，和卫易一同跪下，朝墓主人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 “爹，娘，她叫谢弦歌，是我媳妇。” 卫易一边说着，脸上则是笑开了花。按照莽修的习俗，卫易其实不该这么早带少女过来。两人只是订婚，当年云莽那边，则是一般只有在真正新媳妇过门之后，才会真正带媳妇去自家坟头上祭拜。 可是卫易和谢弦歌都不在乎。 当年本就是在永子巷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如今更是订了婚。那么，这辈子还会有别的可能了吗？ 两人都觉得不会了。 旁边，在卫易说完之后，谢弦歌只是羞红着脸，然后重重点头。 …… 祭拜了一番之后，两人便缓缓朝坟场外走去。 而那些为了保护谢弦歌安全，从始至终都躲藏在暗中的宋家扈从，则是依旧在两人很远之外跟着，并没有马上来打扰两人。 原本因为谢弦歌认主了秘境的关系，她的安全，对于整个宋家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但是自从谢希年回来之后，估计也没人会去在少女的安全问题上，再动脑筋。 要是谢弦歌的安全真的出了问题，估计以谢希年的性子，最有嫌疑的三大门派，会被他直接灭了也说不定。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临出坟场之前，卫易忽然拍了下脑袋。 “你说，咱们俩以后要是吵架了怎么办？” 少女对于卫易的这个问题，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 “那得看咱们俩谁对谁错吧？” “要是我是对的，你就得跟我道歉才行；要是我是错的……你还是得跟我道歉才行！” 这一刻，少女说的理直气壮。 还有这样的道理？ 第十六章 驻地和弈战沙盘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接下来，我们要以狩妖团为基础，组建一支千人编制的战部！” “这件事，是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 商行顶层，今日所有人全都到齐了。不但有老池他们几个，就连周玉，卫易都一并叫来了。 在将当下面对的情况，一一说明之后，卫易分明看到，这几个人眼睛里，全都开始冒出光来！ 那可是组建一支战部啊！ 短暂的沉默后，小队几人迅速暴露出本性来，一个个简直兴奋的不行。组建一支私人战部，这种事情，绝对是每个狩妖者都想过，但又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如今，这种梦想竟然要在他们手里实现了！ “有几个问题。” 几人当中，还是韩秋生最为冷静。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注意到问题的关键。 “第一，招募新的狩妖者，需要一大笔经费。而且招募战部战修的费用，要远比招募狩妖者更高，同时还需要负担他们的修行费用等一系列开销。” “第二，如果要组建一支战部，且不说将来会发展到哪一步。最重要的是，对于战部来说，最重要的战阵和制式法宝，以及那些大型法宝，我们去哪里弄？” 韩秋生的这两个问题，像是一桶冷水，瞬间让大家冷静了下来。 是啊！这些东西去哪弄呢？ 战部和大型的狩妖团，最大的区别，其实就在这里。战部可以利用战阵和大型法宝，将个体的力量凝聚为整体。而大型的狩妖团，哪怕人数相等，修为也差不多，却终究只能是一盘散沙。 同等条件下，战部修者和狩妖者对战。一对一，战部修者惨败；十对十，双方平手；百对百，狩妖者稳输；千对千，那就不用打了，因为那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这些问题，我来想办法。” 卫易回答道：“第一个问题，关于启动经费的问题，我现在手上能拿出十个亿，应该足够先应付前期的招募了。至于第二个问题……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战阵和大型法宝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卫易这么说，倒没有什么应付的意思，而是事实如此。 战部所需的那些东西，别人或许很难，但是对他却未必。至少在战阵方面，素就早就已经给他解决了。 不过说到这里，卫易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类似大型法宝和战阵之类的东西，本就不会在市面上出现，私人手里更是完全不会有！能够有这些东西的，除了他这种异类之外，几乎全都是门派。可是这次，却又只对私人开放战部的限制，而不是对战部。 这不是很矛盾吗？ 难道说……大离官方这一次，就是瞅准了那些门派，是打算让那些门派以私人的名义组建战部？ 可这么做又是为啥？ 稍稍一想，卫易就觉得这里面的水，又是深不可测。不过这里面的水深不深，倒是和他关系不大。反正他又不是某个门派的附属，他的背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谢希年和许鸣川代表的城主府。他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把战部的架子先搭起来。 “其他问题，都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架子搭起来，先把人手招募到手。而且这次招募，不求战力，关键是天分和人品。战修和普通狩妖者，还是有些微区别的。修为不行的，回头招进来，咱们自己可以培养。” 关于战部招募的事情，卫易自然也不用亲自去操心，这一块他本来也不熟，让老池他们去做就好。至于说那些招募兵员的门道，很简单，都是素告诉他的。 几人商量了许久，终于将战部的框架订了下来。首先，原有的小队几人当中，所有男人全都进入了战部，包括周玉，接下来都会在战部当中作为骨干。至于姜宁和韩秋生他们两个，这次则都被摒除在外。韩秋生需要打理商行，日后需要扮演战部后勤的角色，自然无需进入战部。而姜宁，一方面需要经营那家食阁，另一方面因为先前凝璇失败，几人当中就只有她还未突破到化灵期。以炼气期的修为，就算进入战部，用处也不大，还不如留在苍灵城，协助韩秋生打理后勤。 如此，在商定了许多细节之后，大伙各自散去，去完成自己承担的那一部分任务。 老池负责和曹家兄弟，负责去招募兵源。赵阳和周玉，负责将原来的狩妖团打散，然后重新编制，用以作为接下来战部的骨干。韩秋生和姜宁，则是开始筹措一些必须的丹药粮草之类的物资。 狩妖团本就有两百多人，这些人里面，除了少数不愿意参加战部以外，其余绝大多数，都能作为战部的骨干。这倒是省却了很多麻烦。 众人分头离开后，卫易却没有离开。独自站在商行最顶层，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发呆。 实际操作起来，他才知道，组建一支战部是何等的不容易！眼前的问题，千头万绪，让他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你眼下的情况，优势很明显，劣势也很明显。” 素分析道：“若说优势，你最大的优势，其实就在于能够得到官方的支持。这一点你现在还体会不到，但等到将来真正分配作战任务的时候，你就明白什么叫人家打仗你吃肉了！” “除了这个以外，你手里的这座商行，优势也不小。以后你收集各种资源，或者售卖各种战利品，都相对容易些。再就是老娘我，在战阵之类的事情上，你也不用发愁。而且老娘我还知道几座沦陷区内的遗迹，回头只要你战部的实力足够，就能去打开那几座完好的遗迹。” “但你的劣势，也很明显！” 素毫不客气的说道：“最大的劣势，就是你手头上根本没有战将，你自己对战将的学问也一窍不通。这一点，很致命，你也别指望老娘。老娘虽然懂几套战阵，但对于如何真正统率一支战部打仗，老娘也是一窍不通。” 连素都不会的玩意儿……这下可真是麻烦大了。 “你倒也不用太过悲观，虽然你对战将的学问，一窍不通。但你不妨直接将这支战部，当成一支大点的狩妖团，而且还是能够组成战阵的那一类。再往后，慢慢摸索着来吧！” 卫易揉了揉脑袋，觉得也只能暂时如此了。他自己不懂战将，这是毋庸置疑的了。至于说招募一名战将，那就更别想了！一名水平不错的战将，绝对是各大势力抢着要的人才，比高手还要稀有，哪是他能够招揽的？ 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卫易最终决定，还是先去一趟城主府，去把那块战部驻地领到手。 按照此次大离官方发布的章程，所有私人在组建战部之后，都可以在当地官方的手里，无偿得到一块战部驻地。这块驻地一定会位于留川河前线，和门派的领地相似但又有区别。 这块领地，隶属于大离军方管制。但是驻地内的建设，大离军方一般不会过问。 …… 战部驻地，在留川河前线这种地方，往往是战部最重要的家当之一。 这里面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前线战部，极少会进行轮换！一支战部在分配了驻地之后，接下来很多年里，基本上都不会再变。这就意味着，驻地打理的好坏，绝对和战部本身息息相关。 在城主府花了小半天的时间，终于办妥了全部的手续。这倒不是城主府的人刻意刁难卫易，委实是各种手续实在太多。如果不是卫易，换其他人来，估计这个流程少说也要办上大半个月。 好在，最后战部驻地是批到手了。而且应卫易的要求，他申请的这块驻地，距离李景原战部所在的那座补给基地，距离非常近。卫易也是打着人熟好说话的主意，想着接下来自己组建了战部以后，需要的时候也能有人支援一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卫易去了一趟城主府，最终却并没有见到许鸣川。不是许鸣川不见他，而是压根就不在城主府内。 自打谢希年抵达苍灵府后，除了那天在宋家以及后面的那场晚宴，许鸣川就一直都没露过面。 无奈之下，卫易只好打道回府，准备去前线接收驻地。如今他虽然还算是城主府的成员，但在谢希年亲自打过招呼以后，他在百灵房内所有的职务都已经是挂职。不过在卫易的坚持下，十七坊那边的差事，还是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对此，百灵房里韩婆婆都没多说过什么，其他人自然也就没话了。 卫易分到的这处驻地，距离李景原战部所在的那座补给基地，只有不到二十里，算是很近了。 整个战部驻地，大小近乎一里方圆，最多足可以容纳一万人。这座驻地，在卫易过来接手的时候，已经处于半废弃的状态。当年留川河防线刚刚建立的时候，战斗最激烈，那时候沿河战部也是最多的。只是后来，随着兽潮逐渐平息，许多自其它地方调来的战部，也就退了回去，留下了很多空置的驻地。 卫易略微检查了一下，发现驻地内绝大多数的设施，都还算完好，只要重新翻修一下，便能够使用。不过灵脉和修行房什么的，就压根别想了。整个留川河前线所有的灵脉，都被抽调去供养作为屏障的万木森罗大阵。他们若是想在营地内修行，就只能以后慢慢的弄一些类似灵源珠之类的东西了。 李景原战部那边的修行房，就是这么来的。 接收了这座战部驻地后，卫易给老池他们打了个招呼，将所有狩妖团里的狩妖者，以及那些新招募来的人，全都带到这座驻地，这座空置了许多年的战部驻地，终于有了生气。 还好自己下手早啊！ 眼见着其他战修们开始整理驻地，卫易油然而生了一种自豪感。前线空置的驻地不少，但是想来，只要私人战部一开放，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都分配完毕。再往后的战部，就只能分配空地，让他们自行建造营地了。 因为手里灵钱足够，老池他们招募战修的时候，价钱也非常诱人。再加上原本老池他们的狩妖团，名声不弱。仅仅七天之后，满编的一千人，就全数招齐了。 按照大离官方刚刚公布的一揽子条例，私人战部，刚开始组建的时候，每支战部上限就只有一千人。要想再增加编制，就只能靠战功累进。对此，卫易倒是没什么异议。养一支千人战部，已经让他的腰包捉襟见肘了。就算给他更多的编制，他也压根养不起。 接下来，便是要主抓战部的训练了。 一支战部，从招募齐兵员开始，一直到能够真正上战场，这其中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这不像普通狩妖者，招来了就能直接用。单单是训练战阵，就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而在卫易将战部带进驻地三天之后，李景原便来访，还给卫易带来了一口大箱子。 “箱子里面，大都是我当初在战将府学习的时候，所用到的一些教材玉简，再就是我的一些统兵心得。老哥我能替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李景原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卫易却是满心欢喜。 比起法宝什么的，这些东西，才是他眼下更需要的。 “对了，除此之外，我还给你带过来一件弈战沙盘。这东西战将府的学员们倒是常用，对小卫你学习战将，想必也有好处。” 李景原从箱子里面掏出巨大的圆盘。朝里面放入几颗灵晶后，指挥卫易以神识接触此盘。 下一刻，卫易发现，自己便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战场上。 “这弈战沙盘，能够用来模拟战场上的战斗。虽然不能算是完全契合实际情况，但也算比较真实了。” “此盘可以允许修者自行推演，也可以供两名修士共同较量，还可以按你的设置，自行演化出各种敌人。小卫你初学战将，学习各种战术的时候，不妨以此盘推演，必然事半功倍。” 第十七章 杂牌军 弈战沙盘幻化的战场中。 由沙盘幻化出来的城池废墟，极其真实，就如同卫易之前在沦陷区内见过的一样。 而在他身边，上千名战修全副武装。在他的指挥下，已经结成了战阵。而在战部防线的前方，黑压压的兽潮，正随时准备冲过来。 “开始！” 随着卫易心念一动，弈战沙盘顿时有了反应。原本静止的兽潮，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涌来。在卫易的设定中，这场兽潮的妖兽数目，达到了整整两万。 哪怕只是沙盘幻化出来的兽潮，依然让卫易感到心悸。 至于双方的实力设定，兽潮一方，三阶以上和三阶以下的比例，大致在一比五百。这也正符合沦陷区内，许多精锐兽潮的正常水准。在沦陷区外围，这种精锐兽潮并不常见。但若是到了重远城那样的地方，就相当普遍了。而战部这边，卫易则是完全按照自家新组建的战部来设定，追求的就是这种真实的效果。 一支一千人的战部，真的进入沦陷区进行战斗以后。如果连这种规模这种实力的兽潮，都不能完全阻击。那么这支战部，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兽潮发动之后，几乎眨眼之间，就已经和战部最前方的战修们接触上。整座战场内，霎时间响起震天动地的厮杀声。 不得不说，弈战沙盘模拟出来的战场，确实足够真实。就连修者和妖兽的血腥厮杀，都和真正的战场一般无二。这对使用者来说，固然能提供足够真实的战斗，但同时，也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随着兽潮的不断涌来，卫易感到压力越来越大。之前好不容易结成的战阵，渐渐有了要被撕裂的迹象。面对这种大股兽潮，一旦战阵被迫，防线被妖兽冲散。那么等待修者这边的，就只有屠杀了。 已经用沙盘模拟过数百次战斗的卫易，绝对很清楚所谓兵败如山倒，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随着兽潮和战部的持续厮杀，战部这边在逐渐被撕裂，妖兽那边，同样在不停减员。 一万八……一万七…… 九千……八千…… 卫易脑子运转到了极致，尽最大努力想要坚持下去。但遗憾的是，己方战损仍是比他想象的更大。当妖兽一方还剩下三千多的时候，战部这边，就只剩下卫易身边不足百人的亲卫队了。 卫易看着身边仅剩下的不足百人的亲卫队，心中顿感沮丧。 最后的兽潮涌来，当着几十名亲卫，也被全部撕裂之后。下一刻，卫易便被轰出了沙盘。 又输了。 怎么感觉一点长进都没有？ 卫易摩挲着下巴，心中十分忧郁。自打李景原送给他这件弈战沙盘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这大半个月里，卫易一直在揣摩李景原送来的那些玉简，同时也在弈战沙盘上进行实战。 只是可惜的是，这半个多月，玉简他看了不少，自认为也有不少心得，但是每次进入弈战沙盘进行实战的时候，还是会惨败而回。 不止是败，而且是惨败！哪怕是设置了这种最低等的难度，卫易一样无法坚持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能够在沙盘里取胜的，不一定真的能够带得好战部；但要是在沙盘里都打不赢的，那就一定带不好战部！ 这句话是卫易从李景原的一枚心得玉简上看到的，他如今也是深以为然。 刚刚这场战斗，他不过只是设置了最低等的难度，依然连惨胜都无法做到。而从那些李景原的心得玉简当中，卫易知道，如果这场战斗换做李景原来指挥，绝对有把握做到零战损！ 这几天当中，卫易也曾心血来找，在沙盘上模拟了一下重远城的那场战斗。结果换做卫易来指挥的时候，己方战部直接被那尊大妖给屠杀的干干净净。直到卫易将己方战修数量，上调了十四倍之后，双方才勉强打平。但要说灭杀，那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这会儿，卫易才算明白，自己和李景原这种顶级战将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如果只是这样，卫易还不会太难过。更让他郁闷的是，前些天李景原送来这些玉简后，卫易把老池他们几个也叫来，让他们也学习一下。出乎意料的是，其他几人倒是和卫易一样，似乎在战将这方面都没什么天分。唯有老池，竟然是有几分天分的样子！简单学了几天之后，竟然都能在沙盘上，轻松胜过卫易了。 “战将不比其他，不像学习炼丹或者制符，只要有人愿意教，野路子出身也没什么。” “但是战将则不然，一名好的战将，对于天分的要求太高，而且要真正培养出一名战将，需要耗费的资源也太多。除非真正的乱世，能够让人在战场上学习如何打仗，战将这玩意儿，绝不可能速成。” 素说的道理，卫易当然都明白。可是眼下战部架子都已经搭建起来了，他这个战部主官，却对如何训练战部一窍不通，那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而且这门学问，确实和炼丹制符什么的差异很大。打仗这东西，可不能乱试，一旦错了，那是要用人命往里填的！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气馁。你比较熟悉的战将，就只有那个姓李的小子一个。你跟他可比不了，那小子在战将方面天赋极好。要比还是要跟那些普通的战将比，要是跟他们比，你虽然也不咋地，但是也不至于蠢得那么糟糕。” “以后的训练，还是要在实战中进行。一支真正能打仗的战部，是不可能只从营地里训练出来的。” 这个道理倒是不差！ 卫易摇了摇头，从沙盘的失败里挣脱出来。算算时间，自打战部进驻驻地，也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半个多月的时间，战部一直在训练战阵，到现在小有所成算不上，但至少能够真正组成战阵了。 看来，确实该找个机会，让这支战部经历一场实战了。 …… 在卫易决定组建战部之后，素便给了卫易两套战阵的相关传承。一个叫做银花阵，一个叫做山字阵。 这两套战阵，都是属于那种传播较广的战阵，属于很多战部都会用，很难查出跟脚来源的那类。素手里倒是也有当年天玄山的独有战阵，可是那玩意儿，根本就不可能拿出来用。因为一旦用了，很容易让人想到卫易会和天玄山有什么关系，那麻烦才是真的大了。 除此之外，这两套战阵，最大的优点，就是简单。两套战阵当中，山字阵主防御，银花阵主攻击，战阵的变化都不多。战阵这东西，和功法神通什么的不一样，没有太多的品阶区别。但相对来说，那些战阵变化更多，威能更大的，肯定也更加珍贵。不过同样的，变化更多，也就意味着战阵更难修炼。 两套战阵到手之后，卫易就分发了下去，让老池他们开始组织演练。经过这半个月的训练，大家对于战阵的变化虽然还不怎么熟悉，但战斗的时候组成一个战阵，还是能够做到的。 决定了开始进行实战，卫易先是跟老池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同一天，让人去前线将军府那边申请任务。这种私人组建的战部，和前线戍守的常规战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最大的区别，肯定是后者有充足的物资供应，而前者只能自谋出路。但两者相同之处在于，战部的作战任务，全都是有前线的将军府分发下来的。 苍灵府的前线将军，正是那位之前帮李景原战部解毒，和卫易有过一面之缘的巢姓老将军。大概是老将军对于卫易的印象不差，亦或者是谢希年提前打了招呼。总之，在卫易申请作战任务的第二天，将军府便给他们下发了任务。而且这个作战任务，还是最简单的清剿任务。 战部临出发之前，卫易作为战部主官，总还是要说点什么的。只不过他实在不擅长这个，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才能更加鼓舞士气。 反倒是那些刚刚组成战部的战修，一个个对这位战部主官非常好奇。从战部招募开始，卫易就很少露面。真正的细致工作，大都是老池他们几个在做，寻常底层战修，也没见过卫易几面。 因此这次卫易公开讲话，倒是他第一次在战部所有人面前露面。 “这次作战任务，是我们战部成立以来的首战！”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之前都是狩妖者，而且狩妖的经验都很丰富。过来参加战部，也只是因为战部开出的待遇更好一些。” “你们这么想，我不介意！我们战部也没那么多门道，你们需要记住的，只有一条！” “打不赢，什么都没有，还得丢掉你的小命！” “打赢了，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哄堂大笑。这阵笑声倒不是嘲笑卫易，而是大伙发自内心，觉得卫易这位战部主官很实在。 卫易见到此景，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的想法倒是很简单：战部里绝大多数人，以前都是资深的狩妖者。跟他们讲话，直来直去，直接谈钱和报酬，绝对要比绕来绕去更好。 简单的说了一下此次作战的目标，战修们便依次登上早已准备好的云梭。以卫易眼下的财力，还玩不起云梭这种东西。他用以运载战修的几艘云梭，都是向将军府那边租来的。 实际上，哪怕是前线那些乙字头的常规战部，像李景原战部那么有钱，能养得起十几艘重型云梭的，也就独此一家。只有那三支甲字头战部，在装备上才能比李景原战部更强一些，但强的也是有限。 绝大多数的丙丁两字战部，都是不可能独自玩转云梭这种东西。他们要运载战修进入沦陷区，也是如卫易这样，向将军府租赁云梭。 …… 战部此战的目标，是一个小型的家族驻地遗迹。 这座遗迹，过去已经被其他战部清剿过，里面肯定不用指望着有什么好东西。而且这座遗迹的规模也比较小，根据情报，这里当初存在的家族，只有五名化灵期修士，最高的一个也不过化灵三重天。因此，这座遗迹就算从未被人清理过，卫易也未必能看得上眼。 而如今占据这里的妖兽，也只有三头四阶妖兽。三阶及三阶以下的妖兽，数量接近八千。 这样的兽群规模，哪怕是在狩妖团扩建之前，老池他们都可以带人来试一试。现在狩妖团扩编成战部，人数和实力都上涨了不止一个台阶，自然就更不是问题了。 云梭落地之后，卫易也没有让战修们构建防线什么的，而是直接带着大伙组建成战阵，就这么一路明晃晃的杀了过去。 虽然他们这支战部，只是刚刚组建。但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像一个化灵期的卫易，对上一个炼气期圆满的普通狩妖者。所以卫易也不觉得有太多需要准备的地方，在战阵的加持下，只要不出大的纰漏，结果应该只有碾压而已。 事情的结果，也正如卫易所预想的一样。 在战部战阵的加持下，哪怕战部只是一鼓作气的冲过去，兽潮仍是没有半点抵抗的余地。这股兽潮本就不是什么精锐，那三头开了灵智的四阶妖兽，见到有修者战部过来，干脆抵挡一下都不抵挡，直接把其他低阶妖兽当做炮灰，自己先逃了！ 看来，妖兽也知道捡软柿子捏啊！ 战斗的过程，比卫易想象的更加顺利，甚至谈不上半点阻碍。一股没了高阶妖兽坐镇的兽潮，对于形成了战阵的战部而言，确实只能是被屠戮的命。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支战部也只是刚刚组建，战部的指挥官更是个新手。战斗过程中，发生了好几次失误，有的是卫易下达了错误的命令，有的则是战修们对战阵的不熟悉。如果不是老池他们几个化灵期硬顶了上去，恐怕还真要产生大的伤亡了。 而在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的时候，这群刚刚脱离的狩妖者身份的战修，甚至还一度发生了哄抢战利品的事情发生，让卫易雷霆大怒。 看看李景原那支战部，令行禁止，装备精良，战修的个体战斗素质极强！ 再看看自己这支战部，纪律涣散，装备法宝参差不齐，连他这个指挥官都很业余，就更别提其他精锐了。 什么叫杂牌军？这就是啊！ 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 战部战斗，就是有组织的打群架。而战将，就是指挥大伙打群架的人。 这就是老池对于战将和战部理解。 虽然浅显，虽然粗糙，虽然在真正的战将眼里，会是一个笑话。 但却直指本质。 老池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在某方面有什么天分。早年间刚刚到苍灵城的时候，他也试过去给人家炼丹炼器什么的。但是最终，结果都是被扫地出门，只能做最危险的狩妖者。如果他真有什么天分的话，当初肯定不至于被人用扫把给赶出来了吧？ 所以在刚刚接触战将的时候，老池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卫易拿出那些玉简，还有那件弈战沙盘之后，他却仿佛对这些都很熟悉的感觉。 原本战将的学问，对他而言无比神秘。老池一直觉得，那些统领战部的战将们，一个个全都是智慧非凡，勇武异常。但是当他看过那些教材玉简后，忽然觉得…… 好像战将也没啥了不起的啊！ 战部和狩妖团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后者只是一盘散沙，经不起真正的狂风巨浪。而前者，则是被凝聚成了一个整体，战将便是这个整体的核心。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核心，凝聚成了一个整体，战部的战力才会远超同等数量的狩妖团。 至于说战阵或者大型法宝什么的，都只是外在的表象，只是将战修们凝聚成一个整体的手段。 除此之外，在老池如今看来，带一支战部，其实和带一个大型的狩妖团，没有任何区别。 正是本着这种观念，老池在学习那些战术玉简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往狩妖团上靠。想着自己之前带狩妖团狩妖的经历，这些新学习到的战术，哪些又是能够用到的。在这个过程中，老池经常也会有大受启发的时候，会感叹一句‘仗竟然还能这么打’，然后……又学了几天，当卫易邀请他在弈战沙盘上对战的时候，他就轻松赢了。 天可怜见，他真的不是有意想要打击卫易，到后面的几盘，老池甚至还故意做出几个失误。可即便这样，他仍是毫无悬念的赢了。 难道……老池也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有所谓的战将天分？ 这不过，这种怀疑并没有持续多久。此之后，卫易便将老池给送到了旁边的李景原战部当中，让他去李景原战部中学习。在这里，老池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优越感，瞬间荡然无存。 这才对嘛！战将本来就不该是那么容易得到。 在李景原战部，老池看到了十八战部的日常训练，看到了战部里那些修士的刻苦和认真。和人家相比，自家战部根本就是一团散沙嘛！ 见到了李景原战部的训练方式后，回到自家战部这边，老池便开始照葫芦画瓢，按照李景原战部的样子，训练自家战部。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作为战部实际训练人的老池，对于战部仍是很不满意。在他看来，自家战部和旁边那支乙字战部的差距，仍是大的不可以道里记。只不过相比于一个多月以前，那会儿是一盘散沙，现在成了一地散碎的土疙瘩。 但是在卫易等人的眼里，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他们看来，战部这一个月的变化，绝对是天翻地覆。 两个基本战阵，都已经演练的相当纯熟。就连战阵的诸多变化，也被大家渐渐掌握。和一个月前刚刚组成的战部相比，卫易相信，如果两者可以实地打上一场，如今的战部不但会轻松获胜，而且战损绝不超过两成！ 在知晓老池具有战将天分后，卫易也乐得再做回甩手掌柜。厚着脸皮，去李景原那边请人家帮忙，让老池能够去那边学习。 “说实话，老池在战将上面的天分，真的不差。就算在我当年修行的战将府，也……也有许多天分还不如老池的。” 李景原的这个评价，倒是让卫易极为惊诧。 他原本以为，能够进入战将府学习的，都是万里挑一，甚至百万里挑一的顶尖天才。这样的天才，怎么连老池都不如？ 难道说，老池真的是在战将方面天赋异禀？ “对于小卫你这种没进过战将府的，战将府自然非常神秘。可对我而言，战将府……也就那么回事！” 李景原笑道：“个人修行上的天才，对那些门派而言，至关重要。大家选拔起来，也有自己的一定章程。可是像战部战将，或者是治政方面，又该如何选拔天才呢？前者有迹可循，后者……我觉得多半要靠运气。” “如今大离的军制，选拔战将，一般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像我这种，经历过正规战将府学习，然后分配到地方，继而统帅一支战部的。而另一种，则是普通战部曲长以下的官职，多半是凭修为招入。只要修为够高，在战部内的起点就更高。然后，便凭借军功和战绩升迁，逐步成为战部主官。” “后者想要升迁，显然比前者更加困难。但实际上，能够从后者中脱颖而出，并且身居高位的，在治军方面，反倒比前者更容易出成绩。” “老池之前不是就替你打理过一支狩妖团？他大概就是属于后者。” 李景原的这番评价，也谈不上是好还是坏。但有一点，卫易倒是听懂了，老池在战将方面，确实是拥有一定才能的。 既然这样，那以后就让老池主管战部好了。 卫易笑道：“这么说来，我还真是运气不差，原本我还发愁，毕竟我不懂战部。现在看来，有老池帮忙，今后我的日子可要轻松很多了。” “你最好别有这种想法。” 李景原摇了摇头，忽然正色道：“老池有天分，又肯帮你，这当然是好事。老实说，如果老池不是你麾下的人，我都想着回头想想法子，把他拉到我手底下。可是，老池帮你，并不意味着你就会多轻松。说到底，这支战部的真正主官是你，不是老池。” 李景原说完后，视线重新眺望向远方。视线极尽处，似乎有山雨欲来。 “谢巡察使这一来，整个两江西南部，说是天翻地覆都不为过。可是在我看来，这却是一招昏招！如果真打算反攻云莽，从战部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先准备充足，然后突然发动袭击。这样的话，才能用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 “可是谢巡察使，却直接将消息先放了出来。动员民间力量，确实能够让我们修者这边的战力，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许多。但是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让妖族那边，提前有了准备？” “我有一种预感，或者说……我敢肯定！” “用不了多久，妖族那边，就该有反应了。到时候，留川河前线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不输当年云莽天灾时候的血战。” “小卫你虽然比较特殊，是那位谢大人在背后支持你，让你过来捞取军功的。可是作为朋友，我还是得多提醒你一句。接下来战事一起，就算那位谢大人再怎么暗中护持你，可只要你进入沦陷区战斗，谁都不敢保证一定没有危险。”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将军府，见了巢老将军一面。就连老将军他，也对这次反攻并不看好。对于你那位准岳父，也是颇有微词啊！” “趁着这段时间，日子还算太平，抓紧时间，尽量提升战部的战力吧。” 卫易有些愕然，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对于那位巢老将军，卫易之前替战部解毒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一面，但却谈不上太熟悉。连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军，都对此次反攻不太看好，卫易心里顿时就有些打鼓了。 难道，谢希年在宣布反攻云莽之前，并没有先跟留川河防线这边沟通好？ …… 留川河前线，将军府。 巢真看着几封玉简里的内容，表情渐渐沉重，继而变得愤慨。 作为苍灵府一带整个前线的最高军事主官，巢真自打留川河防线开始组建，就一直担任这个职位。整个苍灵府一带的留川河前线，所有战部都归他主管，所有大小事宜，也都由他一言而决。 但同样的，苍灵府一带防线的所有问题，也都是由他承担！ 这个担子，不可谓不重。 此刻老将军面前，某位年轻的军机郎，在见到老将军脸上越来越黑的表情后，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老将军脾气暴烈，这在军中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深谙老将军性情的他，下意识将身子朝旁边躲了躲，以免老将军待会儿砸玉简的时候伤到自己。 说起来，随着这些年前线战事的渐趋平缓，老将军砸玉简的次数，好像已经没那么多了。至少最近两年，还都克制住了。 “啪！” 不出这位军机郎所料，没过多久，当巢真终于将所有玉简都读完之后，猛地将手里的几枚玉简狠狠砸了出去。 老将军可是半只脚迈进周天境后期的修为！他这全力一掷，几枚小小的玉简也有了莫大的威能。那位提前躲开的军机郎自是幸运，可屋子里其他几名正好站在老将军面前的家伙，运气就差点了，一个个被砸的内伤不轻。 “这个姓谢的胡闹，界城没声音也就罢了，香帅竟然也不闻不问！” “十二院的那群人都是白痴吗！怎么派了姓谢的这么个蠢货过来！还擅自发布这种愚蠢的消息！” 巢真一阵暴怒之后，屋子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伙都知道，老将军发脾气的时候，千万别劝，越劝脾气越大，而且还会把火发到劝他的人身上。 半晌之后，老将军心情似乎终于平息了一些。指了指面前某位中年战修，强压着火开始询问。 “你这次去，除了香帅没见到以外，帅府其他大人也没见到？” 中年战修身份特殊。在苍灵府一带的前线，有三支甲字头战部。其中最强的那一支，正是巢真坐镇的这支战部。不过巢真作为这一片防线的最高主官，需要做的事情很多，用来打理战部的时间自然就少了些。而这名中年战修，正是这支甲字头战部的副将，是除了巢真老将军以外，战部里的最高主官。平日里，也多半都是此人在打理战部。 “这次去帅府，香帅闭门谢客。不单单是我，我还遇到了其他几个府派去的人，香帅也都一律没见。至于帅府的其他人，我倒是见到了几位将军。不过那几位将军，却似乎一样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告诉我等，让我等照军令行事。” 照军令行事？ 一听这话，巢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照什么军令，帅府之前发来的军令，就只有两个字：守住！ 这特么什么意思？ 整个留川河防线，作为修真界防御莽荒妖族的屏障，一共分为三段。潇湘修炼界一段，两江修炼界一段，天南修炼界一段。这三段区域，潇湘那边的最高军事主官，是那位毅王爷，下辖着天下闻名的潇湘铁血。天南那边，则是由八大圣地之一的落霞岛负责。而两江修炼界这一段，最高的军事长官，便是那位香帅。也正是此人，一手缔造了三分之一的留川河防线，并且在防线建立后，一直戍守至今。 两江前线所有的将军，都是只听从这位香帅的军令。对地方官，乃至两江界城方面，都无需理会。 但是这一次，帅府的意思，却太模糊了，以至于巢真这种下面的将军，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守住？” 暴怒之后的巢真，开始细细思量起，这则短的不能再短的军令。 守住，那就意味着，帅府方面，是倾向于前线战部处于守势。也就是说，帅府同样不看好此次的作战行动。 收复云莽？那是喊两句口号就能做到的吗？ 那需要多年的准备，无数明里暗里的谋划。而且要是真的开战，需要面对的，绝对不只是沦陷区里的那些妖族，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整个蛮荒！全面开战，不但两江修炼界要动，就连潇湘、天南两界，同样要发动起来。 但是这一次，谢希年带来的命令，却是只发动两江一地。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只有两江西南部。 对于底层民众来说，尤其是那些莽修，大离朝廷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准备收复云莽。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在气势上，绝对是极为振奋人心的。 但是对巢真这种深谙兵事的老将来说，这个命令，却只能说是很扯淡！ 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斗，只会徒增伤亡罢了。 巢真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咸安城方面发布这个命令，到底有什么意思。 难道是那个谢希年自作主张？伪造了咸安城的命令？这不可能。一个通政院的一品执事，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再说了，就算谢希年敢，可是一个通政院的一品执事，也绝不可能让统辖两江前线的香帅，都为他的莽撞背书啊！ “再去给我拟几封玉简，一封继续发往帅府询问。另外两封，一封发往界城，一封发往保和院，参谢希年胆大误国！” “从今天开始，这三封玉简，每天都给我发一次。老子就算烦死那些上面的家伙，也得拿到一个确切消息。” “真的听那些文官老爷们的，就这么开打，说不定又是一场云莽天灾了！” 第十九章 一根根搅屎棍 在谢希年的授意下，修者将要反攻云莽的这个消息，几乎是在同一天，从两江西北部十七座城主府中扩散出来。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事先得到过消息。 而在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对于大家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各地的门派，前线战部，大离官方的各种部门，还有那些独行的成名高手，不同的人，不同的势力，大家的反应都不一样。 不过，在消息传出一段时间后，有两件事，各地都是相同的。 一件是兵源问题。因为私人可以组建战部，各种私人战部，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各地的城主府，最近最忙碌的一件事情，就是帮助那些申请建立战部的人，办理各种手续。不管那些组建战部的人，到底是真正的闲散修士，还是有什么门派背景。既然大家都开始招人，那么兵源紧缺的问题，自然就一下子凸显了出来。 愿意去前线战部打仗的，就那么些人。有的修者不喜欢受管束，只想做独行的狩妖者；有的则是害怕战斗，不敢去沦陷区和妖兽玩命。 总之，能被招募的兵源，数量实在有限。以往被前线常规战部招募过之后，本就所剩无几。如今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新组建的战部，自然也就不好招人了。 每次听说某支战部连人都招不起的时候，卫易就会偷笑，心里更是暗自庆幸，多亏他先前抢先一步下手。 另一件，则是物价问题。 修者要反攻云莽，这自然是个好消息。但是这仗一开打，物资的消耗可就成了一个天文数字了。这段时间，两江西南部的物价，几乎一天一个变化。仅仅两个月之后，绝大多数物资的价格，都近乎上涨了一倍。而那些能够和打仗沾边的军用物资，更是疯了一样的往上翻了好几番！ 这个问题，卫易可就头疼了。 物价的上涨，就意味着养战部的成本大大提升了呀！很多丹药之类的物资，他倒是能够自产自用。炼丹所需的灵草，也可以从宋家那边以很低的价格拿到手。但是法宝之类的玩意儿，就真的不行了。 战部不比狩妖团，战修们所用的法宝，可都是需要战部来提供的。 两个多月下来，抛去最开始招募战修的费用，后续购买一些必要物资的费用。之前谢弦歌借给卫易的十亿，再加上卫易自己从商行里凑出来的将近五千万，如今却已经不剩什么了。要不是老池动作够快，让战部已经可以进入沦陷区狩妖，开始自给自足，卫易都要有放弃的念头了 之前还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小有身家。直到玩了战部以后才明白，身家？呵呵！还是老老实实接着攒钱吧！ 除此之外，修者这边最近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妖族那边，自然也不可能全无反应。 从前线获得的情报来看，沦陷区内的妖族，最近也开始有了集结的动向。而且论规模，远胜最近几年的春季兽潮。这种明显有高阶妖兽在背后指挥的迹象，足以说明一切了。 修者在准备，妖族也在准备。 随着沦陷区内妖兽开始集结，小股的妖兽群越来越少。这让那些单独出门的狩妖者，更加的举步维艰。如今的沦陷区，那些大点的狩妖团暂时还有能力去狩妖。但是照这个趋势发展，最多再有两个月，就只有那些成建制的战部，才有能力渡过留川河，去和妖兽掰命了。 在这种情势下，很多被消息冲昏头脑的狂热修者，终于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局面。留川河前线的气氛，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个月的时间，哪怕是修真界最北边的冰原修炼界，也足以通过一些隐秘渠道，收到这个消息了。两江即将和妖族开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 这一天，卫易正在抓紧时间训练战部。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看着老池他们抓紧时间训练战部。一位意外的访客来访，让卫易感到十分出乎意料。 “小卫，我可是来投奔你的，你可千万别拒绝我啊！要是拒绝我了，咱们以后可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位意外的访客，正是和卫易交情不错的施公子，施清海。 “投奔我？”卫易起初还以为是施公子在开玩笑，但是在看到施公子无比认真的表情后，卫易终于确定，施公子竟然是认真的，这才真的诧异起来。 “你不呆在苍灵城，和文铁散人前辈学习修行，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来你这儿干什么？躲清静呗。” 施公子耸了耸肩，开始娓娓道来。等到施清海大致说完之后，卫易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原来，在卫易训练战部的这段时间，施公子在家人和师傅文铁散人的安排下，竟然是和羊角辫订了婚。他们两人间的订婚，肯定不会像卫易和谢弦歌之前闹得那么大。而且在双方长辈的特别授意下，甚至还举行的比较低调，完全没有邀请外人。 这一次，羊角辫是终于得偿所愿了，至于施公子……不好说。 “天妒英才啊！我堂堂施公子，胭脂街十大公子之一，难道就要这样折戟沉沙了？本公子可还没浪够呢！这要是订了婚，以后还怎么去春暖阁，去摸雪姑娘的小手？以那个疯婆子的性子，喝花酒肯定也不行了啊！” 施公子嘴里的那个雪姑娘，据说是胭脂街最近新出道的某位头牌，姿容才情都是极好。在苍灵城里，受到很多花中老手的追捧。 对于施公子的抱怨，卫易只给出了四个字的评价：无病呻吟。 那位雪姑娘就算再怎么绝代风姿，难道还能和羊角辫比。比家世？比修为？比姿色？后者都稳胜不知凡几。 “你懂什么啊？”施公子一脸无奈相，“我这是为了一朵花，放弃了一片森林啊！安然她是不错，可是想想本公子，以后就要跟胭脂街的姑娘们洒泪分别，这得是多忧伤的一件事啊？” “行行行，你忧伤行了吧！”卫易没好气道：“抱怨完了就赶紧回去，别在我这儿添乱。要是我真让你进了战部，回头不说你师父和你家里会找我算账，婆婆还不把我给撕了？” “别啊！” 施公子一脸委屈相，又抱怨了许久。直到卫易真的打算轰人的时候，他这才终于正色起来。 “这次我还真的非得进你这支战部不可。先前跟你说的什么躲清静的话，倒也不是不对，但却不全是因为订婚的事儿。苍灵城里最近乱的很，我来你这儿，我师父和家里，还有韩婆婆那边，都是允许了的。” 看着满脸疑惑的卫易，施公子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怎么？你不知道？” “这两个月以来，苍灵府可是越来越乱了。自打开始宣布要反攻云莽，苍灵府开始一下子涌入了好多外府修士，大都是打算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捞一笔狠的。” “但是还有一部分，则是那些大门派的年轻弟子。苍灵府如今这么热闹，很多门派也将门下弟子派过来历练，搅得大伙都不得安生。” “就说两天前吧！青焱派直接被几名外来的年轻天才堵门。先是比炼丹，输了；然后比打架，又输了。青焱派的那个姓张的大师兄，被人打得丢了半条命去！” “现如今也就三大门派还好些，还不至于到被人堵门的尴尬境地，毕竟人家有周天境高手坐镇。但要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等那些更有背景的顶级门派弟子到了，估计一样要上门挑战，他们也别想安稳了。” “我师父就是怕我回头也被人堵上门挑战，这才让我到你这儿来躲清静的。你这儿好歹是战部，没谁敢真不长眼来找麻烦的，这也不和规矩。再说了，相比其他战部，你这儿肯定更安全些。你那位准岳父一到，就让你来组建战部，谁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将来战事一起，其他战部不好说，估计需要面对很多硬仗。但你这边，绝对是安全的很啊！弄不好还能赚点军功什么的。”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也有些诧异了。 这两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忙着操练战部，对于苍灵府内的事情，虽然也有所耳闻，但绝没有想到会这么糟。 尤其是青焱派被堵门的事情，他更是完全没有想到。 青焱派已经是府内的顶级门派，除了最顶端的三大宗门以外，几乎就是最强的那几个之一。再加上门派以炼丹业立足，门派极为富庶，实力也是极强。青焱派虽然对外号称专于炼丹，对打架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傻子也知道，如果青焱派自身战力不行，不是早就被人吞并了？ 连青焱派都被人堵着门的挑战，可想而知，局势恶劣到什么地步了。 “不单单是我，过些日子，我还有几个朋友，哦，还有老叶，也都是和我情况差不多，估计都得来投奔你。各家势力最顶尖的天才，接下来都要出来避难。其他人打输了没关系，但是年轻人里最优秀的那个要是输了，那可是关乎家族或者门派的脸面，还有信心的。” “这……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卫易也没了办法。他和施公子交情很好，总不能拒绝他的请求。 “你还别不愿意，你这战部本来就是刚组建，估计最缺的就是化灵期以上的高手吧？我和老叶，还有我那几个朋友，可都是化灵期修为，还都是同阶中的好手。来你这边避难，何尝又不是来给你做免费打手？你偷着乐去吧！” 那倒也是。 给施公子安排住下后，卫易也真没客气，直接把施公子编入了战部。施公子如今已经是化灵二重天巅峰的修为，在战部中确实是修为最高了。既然他把战部当成避难所，卫易也不介意把他当做苦力来用，正好还能充实一下战部实力。 与此同时，卫易还试探着给韩婆婆去了一封玉简。得到的回信是，韩婆婆很支持施公子过来，还嘱咐卫易要稍微照顾他一下。这让卫易终于放下了心。 而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当中，果然如施公子所说，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位公子哥，都是施公子的朋友，也包括和卫易同样交情很好的叶凡。这些人里面，大都要比施公子的背景稍差上一些，但却都至少和叶公子家世相仿，绝对是不容小觑。 有了这批公子哥的加入，战部的战力，瞬间飙升。 当然，这些世家公子哥桀骜难训，在战部当中不好管束，不愿意参加战部的日常训练。对此，卫易也没有太过强求。这些公子哥背后的家世，本身就是不小的臂助。卫易索性直接放出话来，除了施公子和叶公子以外，其他人想来他这儿避难，不参加训练也没关系。但是务必再带来一个化灵期的扈从，或者从外面招揽一名化灵期，然后加入战部，作为战部的战修。如此一来，哪怕只是将那些公子哥供起来，卫易也毫无意见。 就这样，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卫易的战部训练的更加出彩，老池已经完成了那些新加入的高手的整编。如今战部内化灵期高手的数量，已经将近二十位。这和很多丁字头的战部相比，已经是很不错了。至于苍灵府，则更加混乱，外来高手行事越发高调，而城主府和府军战部，却是罕见的没有任何发声。这更加助长了那些外来修士的气焰。 如果不是因为三大门派有周天境坐镇，估计也早就已经被堵门了。饶是如此，三大门派的弟子在山门外的时候，还是会被很多外来的年轻人邀战，双方互有胜负。 卫易一直想不明白，那些外来的修者，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到处惹是生非？找人邀战，确实是最快提升自己名气的途径。可是名气这玩意儿有多大用处？去法宝店买法宝，能让人家店主舔着脸白送你？ 在卫易眼里，他更愿意把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当做一根根搅屎棍。 不过，他们要是搅屎棍的话，苍灵府成什么了？ 在这一个月里，倒是也还有另外两件事，和卫易关系不小。一件关于宋家，而另一件，则是关于那位和卫易交情不错的血狼帮四当家，秃头齐四。 第二十章 两事 齐四最近一直觉得，丹会后交好卫易，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在丹会之后，卫易在赌坊赢的那些钱，本来就属于卫易，他齐四最多只能算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但是后来，在卫易和宋家正面起冲突的时候，齐四毅然选择帮助卫易，这才使双方真正结下了一份香火情。 雪中送炭易，锦上添花难啊！ 如今的卫易，比起当初刚刚从丹会上脱颖而出的时候，又截然不同。那时的卫易，只是一名被大家看好的年轻天才，前途依然未卜。但如今的卫易，不但是府主大人唯一的弟子，还是那位巡察使大人认可了的准女婿，手里更是有着一支自己的战部。 大伙谁都不傻，当日卫易进了那座庄园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在从那座庄园出来以后，也没人提出要悔婚什么的，那自然是意味着，巡察使大人对这门婚事并不反对了。 如今的卫易，根基已经极为牢固。比之很多老辈人，也不容小觑了。 其实，在卫易和谢弦歌订婚之后，他齐四就已经算是赚的翻倍了。 卫易在翻身之后，对于他这个当初最关键时候施以援手的齐四哥，并没有忘记。商行和狩妖团那边，很多不太干净的事情，都是交给齐四的血狼帮来代理。而且卫易在百灵房内，也算颇有实权，很多齐四请求又不太过分的事情，卫易都帮着办了。如此一来，当初他投入的那点本钱，早就已经回了本，更是多赚了很多很多。 但这，仍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让齐四感慨的，是通过卫易搭上的这条线。 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外来修士的涌入，苍灵府越发变得不太平了。这种变化，连明面上都能看得出来，那么地下世界自然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最近三个月里，府内地下世界，至少建立了超过二十家新帮派，而且每一个的实力，都不算弱。很明显，这些新势力的背后，就是那些外来修士了。 血狼帮原本是苍灵府最强的地下帮派，再加上齐四多年的经营，其他帮派根本就不是血狼帮的对手。但是最近以来，血狼帮上面的三大门派，自己都自顾不暇，对那些外来修士疲于应付，自然不可能分出太多力量，来支持一个血狼帮。 如此一来，血狼帮的处境，就如同一头猛虎被群狼环伺，瞬间就岌岌可危了。齐四甚至怀疑，如果局面再坏一些，血狼帮会不会成为一颗弃子，被三大门派彻底抛弃。 正是在这种环境下，齐四想到了卫易，并且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他决定叛出三大门派的管辖，投入到城主府麾下！ 在齐四看来，眼下苍灵府的形式，已经和过去的十几年里完全不同。随着外来修士的涌入，三大门派对于本地修士的掌控，势必会再一次降低。这一点，在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已经得到了证实。但是与之相反的是，前线战事越严重，大离官方对这一带投入的力量就会越多。作为官方势力代表的城主府，权势也会得到进一步的加强。 这是一个大趋势！而且，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趋势绝对无法逆转。 既然这样的话，那还等什么？早走早翻身啊！ 打定了主意的齐四，便开始通过卫易，试图联系城主府。他不是没有其他途径，但能够真正信任的，能够直接将他的这个想法送到府主案头的，只有卫易一人。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一旦被三大门派的人提前发现，他铁定是要掉脑袋的。血狼帮内，名义上他只是四当家，但是前三位却都是三大门派的人，很少真正花精力插手帮派的日常经营。齐四对血狼帮的控制力，也是他手里最大的一张牌。 而最终的结果，卫易和城主府，都没有让他失望。 卫易得到消息后，果然没有走漏任何风声，直接通过自己的隐秘渠道，给城主府去了一封玉简，说明了情况。别看他如今已经算是半离开了城主府，而且这段时间，也没见过许鸣川，但是给许鸣川直接写信的资格还是有的。而在城主府方面收到玉简后，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的许鸣川，也是很快做出了回应。暗中派出了高手，和齐四进行接洽。 然后，血狼帮内所有和三大门派有牵连的人，便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血狼帮一夜之间易主，城头变换大王旗，成了城主府麾下的地下势力。 变化之快，谁都没有想到。 可等到三大门派反应过来之后，齐四已经在城主府的帮助下，彻底牢牢掌控了血狼帮。而且身边也有城主府派来的顶尖高手保护，三大门派就算想杀他泄愤，都根本做不到。 苍灵府的地下世界，一日之内，就彻底变天。 齐四后来猜测，之所以自己这次能够如此受重视，甚至被带进城主府，亲自见了府主大人一面。应该是因为城主府也不希望，苍灵府的地下世界太过混乱的原因。而且在血狼帮改弦易辙之后，很快就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在城主府高手的帮助下，以血狼帮为主，对府内的地下势力，进行一波肃清。 在城主府的支持下，府内的地下世界，瞬间便刮起一阵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闹事者殒命。 不过这波肃清，来得快去的也快。仅仅五天之后，便彻底停了下来，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些原本嚣张的其他地下帮派，也纷纷偃旗息鼓，彻底没了声音。 这一波肃清，倒更像是城主府发出的一个信号：外来修者，不许捣乱！ 到了这里，齐四终于渐渐松了一口气，暗叹自己选择的明智。 整个过程中，齐四表现出的高超手腕，彻底赢得了许鸣川的青睐。在这波肃清之后，城主府非但没有放松对血狼帮的支持，反而进一步增强。 整个事件，卫易虽然只是做了一个渠道，一个引子。但客观来说，如果没有他的举荐，苍灵府地下世界最近的风起云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卫易自己都没想到，他很随意的一封玉简，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 如果说，血狼帮这件事，卫易还只是一个旁观者。那么宋家的事情，卫易则是亲眼见证了。 事情发生于血狼帮事件的几天后。当时卫易突然收到一封玉简，是谢弦歌发来的，要他马上去一趟云槐岭。 在前线训练战部期间，卫易并没有断了和少女的联系，两人仍是每隔一两天，便会通过玉简来互诉衷肠。但是这一次，少女并未说明原因，只是要让他上云槐岭一趟。卫易自然不敢怠慢，简单处理了一下手头的事情后，便赶往了云槐岭。 直到卫易见到少女后，他这才知道原因。 “宋先瑜要回来了，就在今天。” 宋先瑜？ 卫易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之后才愕然记起，此人正是那个宋家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那名嫡系子弟。 宋家年轻一代的嫡系子弟当中，原本有五人已经进阶化灵。这五个人，之前也被视作宋家年轻一代当中，最为杰出者。只不过因为先前卫易和宋家的冲突，在加上谢弦歌认主了秘境，在宋家族内地位凸起。其中的四人，已经被宋家老祖宗一句话，给扔到了宋家战部里去吃苦，至今都没有回来。 唯有那个五人之中的宋先瑜，年龄最长，修为也最高，听说去年已经进阶到了化灵四重天。这些年一直远在两江中部的黎山剑门修行，从未回过家族，因此在族内影响有限。 “此人和宋先晴宋先盟之流不同，是真正的天才人物。”谢弦歌解释道：“以你对宋家的了解，大概也看得出，宋家的情况，其实远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好。尤其是年轻一代当中，甚至可以说是青黄不接。” 卫易点了点头。早先他还是底层苦力的时候，看待宋家的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简直就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能跻身化灵，不是天才是什么？但等到现在，卫易眼界足够高了以后，回过头来再看，觉得宋家的这些年轻人，好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宋家何等有钱？对于任何一名嫡系子弟，各种修行资源都是敞开了供应。宋家的那些年轻人，按照家族传统，尽量将修为根基打牢，会耗费更多的时间，这不假。但是就算这样，以宋家提供的资源，和宋家年轻人们展现出来的成绩相比，仍是有些不相匹配。 反观另外三大宗门，年轻一代的弟子，可是要比宋家的年轻人，优秀太多了。 唯一的解释，只能说宋家的这些年轻人们，躺在家族的老底子上过的太过舒坦，贪图享乐。对于修行什么的，已经没那么上心了。 “宋先瑜虽然也是和我们同辈的主脉嫡系，但其情况，却和我有些类似。他娘亲是族内一位很不受宠的，再加上他年龄要比我们这一代很多人都大，对于当初宋家的艰难也感受更深些。比起那些宋家的纨绔，宋先瑜修行绝对是更加努力。而且此人待人接物，也远不像其他宋家人年轻人那么跋扈。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几面，对这位族兄的印象倒是不差。” 谢弦歌说到此处，其实还有些很细致的事情，并没有和卫易说。早年间在云槐岭，尤其是谢希年离开之后，她们娘俩在云槐岭上备受白眼。很多宋家的孩子，在长辈的怂恿下，就来找谢弦歌得到麻烦。有几次双方打架的时候，正是宋先瑜这位族兄出面，将双方拉开，还对那些欺负谢弦歌的人严厉斥责。 当然，这都是往事了，而且是一段谢弦歌不愿去回忆的往事。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一名剑修，一名真正的剑修。” 一名真正的剑修啊！ 卫易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按照之前素曾经说过的，两江修炼界，本就难出剑修，能够成为正宗剑修的，莫不是有着极高的剑修天分。 卫易自己也算修剑，但是距离成为真正的剑修，显然还有不小的距离。 “这次叫你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想请你见见我的这位族兄。宋家……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个可造之才的。” 少女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隐晦，卫易也没往心里去，更没细想过少女话中的深意。 临近傍晚，当一个风尘仆仆的青衣男子，出现在云槐岭入岭的主路上，宋家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然后，很多宋家的权柄人物，都纷纷亲自走下主峰，迎接这位宋家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归来。 青衣男子，面容坚毅，身后背着一柄长剑，标准的剑修打扮。身上除剑之外，再没有其他法宝。这个外出修行很多年的宋家年轻人，也完全不像其他宋家年轻人那样桀骜不驯。在见到那些下山迎接他的长辈后，态度更是极为恭敬。 这种过于热烈的迎接方式，已经热烈的有些不太合礼数了。因为很多下来迎接宋先瑜的宋家长老，都是他的长辈，甚至爷爷辈。如此多的长辈，一起下山来迎接一个外出修行过来的小辈，自然会引起很多非议。 宋先瑜今日回来的消息，宋家并未遮掩，甚至有意的去扩散。所以今天云槐岭内，各方势力的探子，绝不在少数。各大势力也都很好奇，宋家这个外出多年的年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随着宋先瑜的入岭，很快，便临近主峰。 在宋家主峰下，就连当代宋家族长宋云楼，都已经亲自下山，在这里等候。 “先瑜，见过族长爷爷，见过几位长老爷爷。” 看到眼前的几位长辈，宋先瑜一一行礼，态度恭谨，让这些宋家老人们，一个个颇为满意。 “先瑜，外出修行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家族长宋云楼，看着这名族内最得意的年轻人，轻轻捻须笑道：“这些年在外面修行，修为倒是增加了不少，看来，长进不小啊！连老头子我，都有些好奇你的进步了。要不然，就在这儿小小露一手？满足一下我这个老头子的好奇心？” “不敢不敢！” 宋先瑜连连摆手，显得极为谦逊，但也没有完全拒绝宋家族长的意思。 然后，宋先瑜从背后抽出那柄长剑，轻轻一挥。 下一刻，整个主峰高空风云变色，一股极为浩大的剑意冲天而起，直接没入天际！ 好强的剑意！ 第二十一章 任务 “那一剑，看起来是轻飘飘的，其实已经是那个年轻人的全力一剑了。至于目的，也很简单，无外乎是向外界炫耀一下武力而已。” “宋家这么做，其实并不难理解。之前宋家族内，并没有太像样的年轻人，比之其他三大门派，难免就要矮了一头。放在以往，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宋家一贯都是以有钱的形象立足于人前，族内又有周天境坐镇。年轻一代的战力问题，倒是并不突出。” “但是现在，情况则大为不同。外来修士大量涌入，周天境以上的修士，暂时还不能动手。因为一旦动手，那牵动的势力和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局势也还没坏到那个地步。眼下，混乱还是只局限在比较低的水平。一旦出现大的问题，只要几名周天境一出面，问题瞬间就能给压下来。” “只是在这种局面下，宋家年轻一代战力不足的问题，就会迅速凸显出来。既然大家的争斗，只能局限于化灵期，那么年轻人之间的战斗，就至关重要了。这个时候，如果宋家明面上输的太惨了，就会给人以后继乏力，将来无望的印象。这对于一个势力来说，是最要命的。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家绝不能输！就算输，也得让人看到宋家年轻人的潜力！” 素的这番分析，让卫易彻底看清了事实。 从宋家回来后，已经过了好几天。这些日子，他一直无法忘记那震撼人心的一剑。他第一次明白，真正的剑修，为什么会被公认为杀力第一。 太强了！ 卫易过去见过的年轻人里，仔细想想，好像就只有玉山派的赵儒山，以及深不可测的李景原，能与之媲美。而另外两大门派的首徒，孙芽儿和封业，相比之下，好像都要稍稍逊色一些。 当然，这也不排除，先前秘境一战当中，两人还留有底牌的缘故。 原本卫易还很奇怪，为什么宋先瑜刚刚回到云槐岭，就会来这么一出。经过素这番分析后，他才终于明白。 不过，这也说明了，局势确实比想象的还要更糟了。 卫易可是知道，这个宋先瑜，这些年一直在两江中部的黎山剑门修行，从未回来过。 之所以如今，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整个两江西南部，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剑修门派。如果他回来，自身修行就会受到限制。而眼下，宋家既然真的让宋先瑜回来，不惜耽误他的修行。那也就说明，至少在宋家看来，局势确实是非常糟糕，糟糕到非得宋先瑜回来撑场子不可了。 卫易不清楚，宋家的那位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前线每天传来的消息，确实是越来越糟。 妖兽的集结，越发明显了。 妖族的集结，和修者的集结还不一样。如果是修者，集结起来之后，也有可能只是在表达一种姿态。等到风头过去以后，还有可能再原地遣散。 但是妖族则截然不同。集结的大量妖兽中，九成以上，都是没有任何灵智的低阶妖兽。这些妖兽，之所以会集结过来，不是因为本能，而是因为高阶妖族有意识的驱赶。但是驱赶到一起之后呢？ 一块地盘所能承受的妖兽数量，就那么多，低阶妖兽也是需要吃东西的。一旦将集结地的东西吃光之后，兽潮内部便会自行爆发妖兽间的厮杀。如果高阶妖兽不插手，这些妖兽会彼此厮杀到这块地域能够承载的上限，然后才会停止。 也就是说，只要妖兽集结，短期之内，一定会向留川河防线进攻。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沿着留川河防线，一场惨烈的修者和妖族之间的战争，应该是不可避免了。 在前线越来越紧张的气氛下，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施公子他们这些公子哥，彻底融入到战部后，已经临近年关。 年关将至。 卫易心里默默盘算，自战部组建以来，偶尔有任务，也都是普通的清剿妖兽任务。受限的卫易战部的实力，以及卫易的特殊性，这些任务，也都非常简单，更像是在给战部练兵。 尤其是在施公子领衔的一堆公子哥加入后，战部的化灵期高手数量，迅速增长到近二十人。原本就很容易的清剿任务，更是简单至极。到后来，卫易甚至不得不授意，让化灵期减少出手次数，希望以此能够更好的磨砺下面的普通战修。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沦陷区内集结的妖兽，应该会在年祭之后，等到明年开春，以春季兽潮的形式彻底爆发。 然而，正当卫易以为可以消停过个年祭，不打算再进沦陷区的时候。这天，来自前线将军府的一则任务调令，却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破坏一处灵脉节点？” 任务的内容，倒是和以往的几次清剿任务不太一样。卫易仔细看过后，赫然发现，这次的任务，竟然是派他们去摧毁一条灵脉。 “这倒没什么稀奇的。反正是沦陷区内的灵脉，就算不摧毁，回头也只会留给妖兽，作为妖兽的聚集点。从情报上来看，这附近盘踞的大股妖兽，已经被高阶妖兽带走。这倒正好是摧毁灵脉的好机会。” “可是……这分明是一条五品灵脉啊！太可惜了吧！”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心头都在滴血。 那可是一条五品灵脉！放在修真界内，足以支撑起一个很大的修者家族了！ 要是能把这条灵脉迁回来就好了。 这种想法，曾经在卫易脑袋里出现过不止一次。但是他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搬到的事情。 灵脉，的确可以牵引，但是要想从一地牵引到另一地，不但需要高明的地脉师和阵法师出手，还需要耗费很多资源，途中更是对灵脉会有很大的损伤。从两地的距离来看，就算卫易花得起那个代价，能够将这条灵脉给牵引回战部驻地。可是途中的消耗，足够让这条灵脉损失殆尽。 “也不算可惜，形式比人强。以往的情势，是修者这边需要留着那些灵脉，让妖兽们有一个聚集的地方。聚集起来的妖兽，也更方便战部绞杀。”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离留川河越近的灵脉，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就很有可能成为妖兽们的补给站。这种情况下，当然要把靠近留川河的所有灵脉，全部都打烂才行。” “再说了，天地间的灵气，永远都是那么多。这里打散了一处灵脉，用不了多久，其他地方还会在出现一条新的灵脉。你们打散的这些灵脉，逸散出来的灵气，甚至都不会离开云莽！” 经素这么一说，卫易原本很肉疼的感觉，总算缓解了不少。但他仍是挂念着灵脉的事情，琢磨着虽然灵脉不能牵引回来，可是说不定，那条灵脉能够孕育出灵源珠之类的东西。要是能搞到一颗灵源珠，那也值了！ “灵源珠的可能性不大，那里既然是妖兽的常驻之所，消耗的灵气不会少了，自然也不可能有足够的灵气，来孕育出一颗新的灵源珠。” 在得知卫易的想法后，素毫不留情的打消了他的念头。 “但是……这次任务，说不定老娘能够送你一场额外的好处。” “额外的好处？” 原本兴致缺缺的卫易，在听到仍是可能有好处的时候，顿时再次来了兴致。 “从地图上看，在那条灵脉附近，应该有一座遗迹。那座遗迹，是老娘之前在沦陷区里游历时发现的。和先前你们发掘的那处重远派的藏宝地差不多，也是某个势力预备下的后手。” “不过对于当时的老娘来说，这种规模的遗迹，实在是没什么价值。发现之后，也没去打开。比起重远城的那几座藏宝地来说，规模估计要小上一些，应该也就相当于其中的一座。至于里面的东西嘛……老娘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但是想来，应该和重远城那边差不多。” 和重远城的那座遗迹相仿？！ 卫易一边听着，一边简直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老天！之前那次重远城之行，虽然危险，但最后的收获，也是让李景原赚的盆满钵满啊！ 哪怕只是三分之一的规模，这要是能弄到手，自己不是发了？！ 不过…… 短暂的兴奋之后，卫易很快就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之前重远城那边，可是有一尊七阶大妖坐镇的！这处遗迹，要是也有七阶大妖坐镇，那他还过去干什么？而且，他们做任务的那条灵脉，好像离那座遗迹并不遥远。若是那里有大妖存在，他们岂不是凑上门去送死？ “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怕！” 对于卫易的担心，素倒是不置可否。 “那座遗迹里，云莽天灾之前，曾经达到过接近七品。但是在云莽天灾的时候，已经被前线戍守战部打废了。这些年来，遗迹内始终也没能在形成超过四品以上的灵脉。所以附近聚集的妖兽倒是不强。还有，那里原本像重远城一样，也不止一处藏宝地，而是有足足四处。只不过老娘过去的时候，其他三处都已经被打开了。” “所以啊，你与其担心那里的妖兽实力，倒不如祈祷那最后一处藏宝地，还没被打开。距离当初老娘发现的时候，可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可千万别被打开啊！ 卫易在心里默默祈祷，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向下传达命令，为此次出战做足准备。 …… 苍灵城外，谢希年所在的那座庄园内。 自打谢希年入住后，原本只是城主府麾下很平常的一座庄园，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起初谢希年入住这里，应该只是为了落脚。但是后来，大概是这位巡察使大人住习惯了，竟然再没有搬走了意思。 这座庄园，原本确实已经算是不错。但是要按谢希年的身份来说，还是差了很多。所以，在谢希年入住后，城主府那边也提供了很多人力和物力，对这座庄园大肆修缮。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向庄园这边牵引了几条五品灵脉过来。如今的庄园内，已是灵气充沛，完全可以够谢希年在此修行。 “你最近不是一直很忙，一直在筹划那些事情吗？竟然还有心思抽出时间，去算计这小子？” 韩姓老者一直呆在谢希年身边，负责保护谢希年的安全。不过，绝大多数时候，此老除了看着谢希年在这里办公，好像也根本无事可做。 “这个小家伙，比我想象的要更优秀。” 谢希年抬起头，看了眼旁边的韩姓老者，说道：“这才多久？他就完成了战部的整编。他可不是那些战将府里出来的，对于战将之学，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战部组织起来，还能让战部达到一定规模的战力。如果不是他和弦歌的事情，我都想好好培养一下他了。看来，许鸣川收此子做弟子，也不是没道理的。” “许鸣川那小子，在离都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懒散。除了果然翁以外，大概也没谁指挥的动他。当年我听说他被调到苍灵府，还以为是因为那件事之后，他得罪的离都权贵太多，连果然翁都不愿意再保他，只能把他发配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看来，是早有布局啊！” 听到这话，谢希年微微有些失神。他当然知道，韩姓老人所说的全部事情。只不过比起韩利，他知道的，显然要更多一点。 “这姓卫的小子，算是许鸣川的记名弟子。而许鸣川，则是奉果然翁为座师。这么看来，他倒是算是果然翁那一方的人了。” “咋？后悔了？” 韩姓老者瞥了谢希年一眼，没好气道：“你们这些人，弯弯肠子就是多。换做老夫，怎么会费这个劲？不过是个化灵初期的小家伙，吹口气都能弄死，还用这么费心思去算计？你要是后悔了，觉得对果然翁一脉的后辈下手不合适。趁着现在那小子还没死透，就赶紧去让人把那个任务给撤了！” “不。” 谢希年缓缓摇头，态度依然坚定无比。 “为了弦歌，这小子，必须得死！” 第二十二章 卫易的发掘行动 卫易打死都不会想到，他的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背后竟然是有着种种深不可测的算计！ 被一个奉命巡视两江西南十七府的巡察使大人，花了很多心思去算计，这种事情，卫易真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了。 实际上，谢希年的这番算计，做的极为隐蔽。除了知晓内情的韩利以外，哪怕是前线给卫易发布任务的将军府，都察觉不到这番算计。谢希年这么做，也是害怕日后谢弦歌会追查。若是被追查到蛛丝马迹，他的这番苦心，可就全都毁了。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卫易一概都不知情。 在接到任务后，尤其从素的口中，得到了那处遗迹的事情后，卫易便疯狂的开始准备起来。 虽然素说了，那处遗迹附近的妖兽势力并不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做下充足的准备不是？ 两日之后，云梭终于起飞。 “这一次咱们的任务，是摧毁一条灵脉，相关的任务说明，已经发放到大家手里了。” “但是此次任务，除了摧毁这条灵脉的任务以外，我们还需要去一趟附近的另外一座遗迹。相关的信息，就在任务信息后面，大家可以仔细看一下。” 云梭上，卫易将所有的化灵期以上的修者，全都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发放了任务玉简。 这也是战部里，一个很重要的规矩。只有在云梭起飞后，才会下发任务玉简。要不然的话，提前泄露了消息，算谁的？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战部要出任务。但是知道本次任务是摧毁一条灵脉，并且要挖掘一座遗迹的，就只有卫易和老池两个人了。 作战玉简下发之后，随着大伙开始阅读里面的内容，众人脸上，渐渐浮现出兴奋之色。 挖掘遗迹啊！ 这种任务，可向来都是战修们最热衷的了！ 一座没有打开的遗迹，诱惑之大，可想而知。虽说遗迹里面得到的东西，绝大多数都要归于战部所有。但是，只要在遗迹内收获够大，大家的奖励也不会差了。 “照情报上来看，那座遗迹已经被扫荡了很多次了，竟然还有没打开的留存？咱们这运气真不错啊！” “嘿嘿！就是不知道，这座遗迹里面的东西怎么样了！最好是有点战部能用的东西。咱们战部现在，实力还是有所欠缺的。” “这种遗迹，一般都是各家势力留下来的后手。太高品阶的东西，估计不太可能留下来。能留下来的，说不定还真的有很多都是咱们战部用得上的。” “乖乖，看来咱们要发一笔横财啦！” 被卫易召集来的，全都是化灵期修为的中坚战修。有老池他们几个，有那些公子哥，还有几个因为公子哥不愿受苦，从外面招揽来的化灵期。这些人，在经过战部整编后，每个人手底下都有至少二十名以上的普通战修。而他们，则是战部战斗的中坚力量了。 “从我先前得到的情报来看，那座遗迹规模很大，但是早在云莽天灾的时候，就被当时的战部彻底打废了。而咱们这次发现的藏宝地点，也是因为深埋地下，才幸免于难。” “本次作战，摧毁灵脉的任务，是第二位的。打开这座遗迹，拿到里面的东西，才是第一位的。” 卫易笑容有些市侩，像是一个市井间看到暴利的小商贩。而其他人，哪怕那些公子哥，一个个也都兴奋异常。 遗迹里面的东西，对他们可能没多大用处。毕竟，这些公子哥家世都不差，也不缺什么好的法宝和资源。但对他们来说，这种探索宝藏的事情，仍是能让人感到兴奋。 …… 遗迹的位置，距离留川河前线，倒是并不遥远。两艘云梭仅仅飞行了一天两夜，就抵达了这座遗迹。 这个距离，对于普通狩妖者而言，算是很深入沦陷区了。但是对于拥有强大战力的战部而言，却只能算是沦陷区的边缘。 比如之前，李景原战部去探索重远城遗迹的时候，就足足飞了八天。他们战部的云梭，可是比卫易这边的云梭快上一倍不止的。实际上，以卫易他们乘坐的这种云梭速度来算，只要是三天之内能飞到的，在战部眼里，都不算深入沦陷区。 这个距离内，因为经常被战部扫荡的缘故，也不大可能出现七阶以上的妖修，六阶的都很少。 当然，如果是正式开战的话，这段距离，可就是一段很大的缓冲区了。连云梭这种玩意儿，都要飞上三天的时间。那么对于那些三阶以下妖兽组成的兽潮，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连留川河的边都看不到。 就算赶到了，长途跋涉后的兽群，体力和战力都会下降很多。反观修者这边，以逸待劳，到时候妖兽那边，只能成为修者的靶子。 卫易走下云梭后，首先看到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城池废墟。 这座废墟，卫易甚至连名字都懒得去找。从地图上来看，这座废墟城池，在云莽天灾之前，应该比得上五分之一个苍灵城那么大，比那座重远城稍小一些。 只是现在，能够看到的，就只有满地的荒草和废墟了，连保存下来的建筑都很少。 当初留川河防线刚建立的时候，修者实行的政策，和现在类似，都是先清理出一片缓冲区来。这座遗迹，既然位于缓冲区内，当然成了修者重点照顾的对象。 “这座遗迹内，就算剩下几条灵脉，也绝不超过四品。而且这些灵脉，肯定都是当初那条灵脉打碎之后，重新凝聚出来的，时间绝对不长。在加上这一带的妖兽，绝大多数都已经被高阶妖兽带走，你们倒是不用太过小心了。” 有了素的这句话，卫易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不过，出于小心起见，卫易还是命令战部先组成了战阵，然后才缓步朝城内推进。 …… 自战部组建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在老池的努力下，战部每天都有新的变化。两个月之后，战部已经基本完成了编制。再加上那些化灵期修士的加入，已经足以展现出不弱的战力了。 “六队，十队，准备从左右两翼开始包抄！” “四队，九队，十二个呼吸之后，暂时减弱一半的攻击强度，给后面的妖群开个口子。” “……” 和其他战部一样，卫易这支战部，虽然只相当于李景原麾下的一曲战修。但是战部之内，也进行了细致划分。每二十个人组成一伍，每百人组成一个百人队。所有百人队的队长，都由化灵期修士来担任。 不过，和其他战部不同的是，指挥战部进攻的，并不是卫易，而是老池这个战部副将。 这两个多月以来，卫易虽然也花了不少时间，学习如何指挥战部。但是和老池相比，他现在差了不止一筹。 所以，像现在这种情况的正式作战，卫易都会把指挥权交给老池。老池也没辜负卫易的希望，对于战部的指挥，已经极为有条理。虽然肯定是比不了李景原这种级别的战将，连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比不上。但比起卫易亲自指挥，肯定要胜过太多了。 于是，这支战部里，便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 作为战部主将的卫易，往往会冲在最前方，进行最激烈的战斗。反倒是作为战部副将的老池，在后面指挥战部。 这绝对是很反常的事情。在其他战部，绝对是不可能出现的这种情况。 一支战部内，主将往往相当于大闹，是其他战部修士需要拼命保护的存在。像卫易这样冲在最前面的，已经是相当罕见。除此之外，主将冲在前面，将指挥权交给副将，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在战部里，副将对于主将来说，往往都是陪衬，或者助手。要是像现在这样打仗，万一副将起了什么坏心思，在指挥中稍稍动一下手脚，就能把冲在最前面的主将给坑死。到时候，这支战部的主将，可不就成功上位了？ 卫易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仍是愿意相信老池，相信他们之间那种过命的交情。当然，卫易也不是那种只会热血上头的白痴。敢冲在前面，他也是有自己的底牌，那就是青君翅。有青君翅在，打不过，想走还是很轻松的。 战部在废墟边缘组成战阵后，缓缓向废墟内推进，朝着素先前给的地点赶去。 这一路，战部向前推进的时候，始终在求一个稳字。再加上这座废墟内，原本剩下的妖兽就不多，都已经被高阶妖兽带走。这就使得战部更加轻松。仅仅一个时辰后，战部便抵达了目标地点。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识海当中，当素开始提醒卫易后，卫易开始下达命令，让战部停下，原地构建防御战阵。另一方面，也给在废墟外原地待命的那两队修士，发了个信号，让他们乘坐云梭过来。 卫易满身的血迹，但身上却没有半点疲惫的意思。一方面，卫易修行的功法，本就善于长时间续航战斗；另一方面，进入遗迹后，他们遇到的阻力也小的可怜。所以这一个时辰的战斗下来，对卫易来说，只能算是小意思了。 “这座遗迹，是老娘全盛的时候发现的，当时也没太在乎，只记得应该是在这儿附近。” “不过……现在老娘的能力，想要感知出准确的藏宝地点，已经不太可能了。” “所以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们自己挖了，方圆两里内，三丈之下，绝对能找到！” 真是麻烦啊！ 卫易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后，开始指挥战修，对附近地域进行挖掘。 好在，防御两里之内，上千人去找，倒也不算是个太大的范围。 从战部开始准备，一直到战部推进到这里，始终没有遇上过一丁点麻烦。先前这座遗迹内还残留的妖兽，数量绝不超过五千。四阶以上的妖兽，更是可怜巴巴的只剩下一头。在发现战部过来之后，还提前逃走了！ 这种实力的兽群，别说给战部造成威胁了，就连让战部放开手打一架，都很难做到。 也就只有到这会儿，卫易才算是遇到了第一个困难。 方圆两里的范围，对于一支上千人的战部来说，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为了安全，卫易还必须留下一些人手，在附近负责警戒。能够派出来寻找藏宝地点的，也就不到五百人。 而且，对于这种人家肯定布置过隐蔽阵法的藏宝地，大家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每隔一段距离，向下面打一个超过三丈的洞，来找出藏宝地的位置。 这种法子，不但笨，而且效率低下。 但却是最可靠的办法。 整整五百名战修，在附近打了整整两天的洞之后，终于渐渐有了眉目。 “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朝下面打洞，感受到了明显的阻力。就算下面不是那座藏宝之地，肯定也有什么东西。” 确定了大致位置，再接下来，就可以请素帮忙了。 素如今的神识，已经恢复到化灵后期的水平，强度更是原本周天境巅峰的神识强度。如果是大范围的感知，想要在这两里范围内，找出一座藏宝地，素确实很难做到。但是确定了大致位置，想要判断是不是，以及入口在哪儿之类的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就是这里。不过，入口要再往前面一点。” 在素的指挥下，很快，卫易便从旁边一座已经看不出原本用途的建筑下面，找到了这座藏宝地的入口。 照目前情况来看，这座藏宝地点，应该还没有被打开过！ 成功找到了遗迹入口，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兴奋。不过接下来，卫易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 像这种藏宝地点，都是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的。如之前的重远城之行，就是因为李景原手里有那件阵盘，所以才会有那次行动。 “这没办法。你手里本来就没有钥匙，要想从禁制上入手，完好无损的打开，估计至少需要一位准阵法大师出手才行，你现在也找不到这样的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轰开它！” 第二十三章 千花百毒瘴 强行轰开遗迹的守护阵法，肯定会对遗迹里面的东西造成损伤。 但是，就目前情况而言，这好像也是完全没办法的事情。 素倒是早就和卫易提起过此事。不光是这处遗迹如此，接下来，如果卫易去打开素提供的其他几座遗迹，也是只能用这种办法。 对此，卫易倒是也早有心理准备了。 “强行轰开守护阵法，对里面的东西，虽然说是一定会造成伤害。但老娘之前不是让你准备了特殊的阵盘吗？短暂的将阵法运行卡住一段时间，在这个时间段里，暴力破除阵法，能够将损失降到最低。” 也只能这样了。 找到了入口后，卫易便开始指挥战部修士，将附近的碎石瓦砾清理干净。很快，通道外围的禁制，便彻底显现了出来。 于此同时，在摸清了附近的大致情况后，老马带着几名粗通阵法的战修，开始布设阵盘。 老马在突破到化灵期之后，仔细研读之前得到的阵法师传承，如今已经是一名真正的阵法师了。所以破禁这工作，再没谁比他更合适。 至于那套破禁用的阵盘，是卫易用以往战部积攒下来的军功，从狩妖楼里换来了。一共十二枚，每一枚的价格，都比一件普通的灵阶下品法宝还要贵，着实让卫易肉疼了一番。 十二枚特殊阵盘，更可以组成一套阵法，在短时间内让遗迹的守护阵法停止运转。 唯一的缺点是，这十二枚阵盘，都是一次性的玩意儿。也就是说，破除一次阵法，就需要花费至少十二件灵阶下品法宝的代价。 卫易在兑换阵盘的时候，心里只能默默祈祷。祈祷这次在遗迹当中的收获，千万要比十二件灵阶法宝大才行啊！要不然的话，他可就亏大了！ “组织一队人过来，组成战阵，准备暴力破除阵法。” 在一切都布置好之后，卫易终于下达了命令。 一队人，既是一百人。 按照素的估计，以卫易现在的身体和修为，哪怕是素来控制他的身体，最多也就只能引导不到百人的攻击。 这也是战部里一些战斗骨干的重要作用。在战部战斗时，很多化灵期高手的作用，不但是需要自身发挥战力，还需要在战阵的加持下，引导其他普通战修的攻击，最终将这些攻击凝聚到一个点上。 能够凝聚多少战修的攻击，决定了一个战部的战力上限。 关于这一点，素更是曾经明确说过。如果有一支战部，战修数量超过万人，而且每一名战修的实力，都能达到化灵后期。而这名战部的战将，实力强到足以将这万人的最强攻击，都凝聚到一点。那么这支战部的战力，绝对能够轻松干掉任何一名封号真人。就连返虚期，估计都正面刚一下了。 只不过，素也说过，能够做到那一步的战将，整个修真界的寥寥无几，实在是比返虚期都要稀少。 组成了战阵之后，卫易的眼神在某一瞬间，有了些微的变化，原来身体已经交由素来控制了。 “准备开始战斗。” 卫易一声令下之后，身后的百人队所组成的战阵，开始显现出来。只见在这百人队的外围，有一个巨大的银色花苞虚影，缓缓成型。在卫易下令准备开始攻击后，这银色花苞的虚影，更是渐渐绽放开来。 银花阵，目前战部能够唯一使用的一个，也是最强的一个攻击类战阵。 “老马，开启阵法！” 卫易一声大吼之后，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马达成和几名战修，瞬间开启了所有阵盘。在这一刻，整个遗迹的守护阵法，顿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像是一件大型法宝被从里面卡住一样。 “进攻！” 随着卫易一声令下，百位战修同时开始发动自己的最强攻击。 这些攻击在战阵的引导下，被卫易全部引导了过去。 痛苦！ 在开始引导这些攻击的一瞬间，卫易便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哪怕此刻并不是他在控制身体，可那些攻击所蕴含的庞大威压，仍是如一座巨山，压在他的肉身和神魂上。 如今战部内的这些战修，修为最低的，也至少达到了炼气期六重天。绝大多数，都是炼气期后期。卫易之前的战斗，一般也只是引导几名或者十几名战修的攻击。最多的一次，也只有十七人而已。 至于说像眼下这样，引导上百人的攻击。如果不是素在控制，卫易肯定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因为这绝对超过了他的控制上限，完全就是在作死！ 上百人的攻击，一旦失控，这些攻击的威能，就会全作用在他的身上。估计一瞬间，卫易就这条命就彻底凉透了。 凝聚了上百名战修实力的全力一击，论威能，绝对达到化灵后期了。 只是，素的神识，以及对力量的控制水平，明显不是卫易能够比得了的。控制着百人的攻击，仍是显得游刃有余。在短暂的引导之后，这朵银色花瓣虚影，骤然完全开放。紧接着，一股神通洪流，瞬间撞向眼前的禁制。 “轰！” “轰轰轰！” 随着这道神通洪流，撞击在阵法禁制形成的光幕上，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瞬间传来。 然后，大家便看到，整个阵法光幕轰然破碎。与此同时，整个遗迹也瞬间开始倒塌。 “轰隆！” “轰隆轰隆！” 遗迹倒塌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止。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之后，附近剧烈的灵力波动才终于平静下来。 里面的东西，千万别损伤太多啊！ 在遗迹倒塌的那一刻，卫易心头都在滴血。他知道，在遗迹阵法毁掉的这一刻，里面的很多东西，也都同时被毁掉了。 只希望，能多剩下点好东西啊！ …… 破除了守护阵法，接下来，就是彻底的挖掘遗迹了。 因为遗迹已经倒塌，大伙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挖掘上面倒塌的瓦砾。在这个过程中，动作又不能太大，生怕伤到瓦砾下面的东西。 而在这个过程中，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正在挖掘的时候，忽然捡到什么宝贝了。 如此，整个挖掘过程，一共持续了整整三天。 三天之后，原本遗迹存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方圆超过五十丈，深则超过十丈的恐怖大坑。 “看来，这座遗迹应该算是彻底挖完了，能拿到的东西，应该也就这么多了。” 整整三天的挖掘后，原本掩埋在遗迹当中的那些宝贝，终于被一样样的捡了出来。虽然其中至少有将近一半，都因为守护阵法的倒塌而毁掉。但是另外很大一部分，还是很妥善的保存了下。 大概是因为越好的东西，之前存在的防护手段越强的缘故。留存下来的这些东西，反倒是品阶较高的那一部分。至于毁掉的，绝大多数都是法阶之物。如此一来，卫易虽然心疼，但总算还能坦然接受。 整座藏宝地内，就如同先前重远城的那几座宝藏一样，丹药、符篆、法宝、灵草……种类繁多。不过，估计是因为距离留川河比较近的缘故，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这个门派撤退的时间也较为充裕。这使得宝藏里面的东西，明显比重远城那边低了不止一筹。 更让卫易暗自叹息的是，这里面，没有晶炮。 “晶炮这东西，你就别想了。以此处距离留川河的距离，你觉得人家当初撤退的时候，会不一并带走？” 素说的这个道理，卫易当然也是明白了。不过，自从之前在李景原战部内，见识了晶炮这东西的威能后，卫易就一直念念不忘。尤其是在自己组建了战部之后，更是总想着自己也弄几门晶炮玩玩。 “老娘给你的那几处遗迹里面，肯定有那种里面有晶炮的。但无一例外，肯定都是非常深入沦陷区的。以你们战部眼下的实力，肯定是去不了。再说了，你现在连一艘自己的云梭都没有，就算弄来了晶炮，你就不怕有人来跟你软磨硬泡，把你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晶炮给哄走了？” 素说的有人，指的自然不是前线战部里的那些高官。因为谢希年的存在，哪怕卫易这边只是一支私人战部，可很多前线的高官，依然对他十分客气，更不可能把主意打到他这儿来。 素指的，其实是李景原。 别人和卫易开口，卫易肯定可以毫不留情的拒绝，这没什么说的。但万一要是李景原开口呢？卫易估计就要左右为难了。以他这支战部如今的实力，确实也遇不上需要晶炮的惨烈战局。 对于晶炮的渴望，更多的只是卫易的一种虚荣心在作祟而已。 从遗迹发掘出来之后，整理收容这些战利品，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期间，卫易开始统计这次的收获，得到的结果，让他的笑脸越来越灿烂。 真的发达了！ 所有的战利品加在一起，装满了一艘云梭的货仓之后，还有富余。卫易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些资源，如果全部换成灵钱的话，绝对够他再组建一支这样的战部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座宝藏里面，灵阶以上的东西极少，大都是法阶之物。那些底层战修在搬运的东西的时候，一个个笑开了花。因为他们也知道，回去之后，这些东西，多半是要分给他们的。 反倒是那些化灵期以上的，有些兴致缺缺了。遗迹里灵阶以上的东西，数量本来就少，质量更是不咋地。寥寥不到三十件灵阶法宝，也都是普通货色，很难让大伙提起兴趣来。 不过，在这些品质并不算如何出众的战利品当中，有口一人多高的大箱子，却让大伙保持着最后的兴趣。 这口箱子，是在遗迹最下面发现的。也就是说，如果遗迹没有倒塌，这口箱子，应该是被藏在最底下的。 除此之外，这口箱子上面的禁制，强度也要更大。就连之前两个装着灵阶法宝的箱子，都无法和这个箱子相提并论。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箱子里面的东西，比那些灵阶法宝更加珍贵？ 因为箱子发掘出来的时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所以大伙最后的那点盼望，也都落在了这口箱子里面。大伙都希望，这口最后打开的箱子里面，可以有什么能够让大伙眼前一亮的东西。 在大家开始对战利品进行分类的时候，老马带着几名懂阵法的战修，开始破解这上面的禁制。这上面的禁制很强不假，但是过去了近二十年，禁制自然也难免有些松动。老马以阵修特有的水磨手段，慢慢的抹掉这上面的禁制，却又能不损伤里面的东西。 如此，等到一天之后，大家将所有战利品都收到云梭上的时候，这口箱子终于被打开。 “这是什么东西啊？” 箱子打开后，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堆造型古朴的白玉瓶，似乎是某种特殊的法宝。这些白玉瓶，每一个瓶口都封有独特的禁制，看样子里面是在存贮着什么东西。 瓶子类的法宝，在修真界是比较少见的。但是比起常见的武器、灵甲之类的法宝，造型如瓶、塔、钟之类的特殊物件，其用处和威能大都也比较特殊。 “小子，你运气不错啊！” 看到这些白玉瓶之后，素忽然在识海当中赞叹了起来。 “虽然你这次没捡到晶炮，但是这玩意儿，对你眼下的情况来说，却比晶炮更有用啊！” “前辈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听素这么一说，卫易顿时来了兴致。尤其是在被素赞叹之后，他更是充满了好奇。 “这东西名叫千华百毒瘴，是过去云莽这边一个叫千花百毒门的特有法宝。这里既然能有此物，说明这个小门派，应该是千花门的下属门派吧？” “此物并不是一般法宝，而是战部使用的专属法宝。你看见那一个个小瓶里面没，应该都是存放的各种瘴气。此宝激发之后，可以形成一个大范围的护罩，屏蔽掉外界的各种瘴气。而在护罩之外，便是这些瘴气肆虐的天下了。” “简单来说，此宝最适合战部面对群战，尤其是面对低阶兽潮的时候，只要放出去够厉害的瘴气，那些妖兽根本连战部的边都摸不着。” 第二十四章 误差 千花百毒瘴！ 对此宝的了解越多，卫易越觉得，此宝根本就是给他这支战部量身打造的！ 这件法宝，本体其实并不是那一个个白瓷瓶，而是白瓷瓶里的瘴气。至于白瓷瓶本身，名为瘴气瓶，只是用来控制这些瘴气的手段而已。 整套白瓷瓶，一共一百零八枚，需要分配给一百零八名战修操控。形成了毒瘴之后，修者可以控制瘴气形成一个保护层。这个保护层，可以保护里面的战修，不会受到任何瘴气的伤害，还能有一定的防毒作用。但是在瘴气层外面，修者便可以控制那些瘴气，大规模的释放出去，毒杀外面的敌人。 也就是说，组成的瘴气，毒性越强，此宝能够发挥的杀力就越大！ 在弄明白的这套法宝的使用和功效之后，卫易脸上彻底乐开了花。 不光是他，其他战部修士，也都是乐得不行了。 相比于晶炮这种东西，此宝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优点是擅长群战，尤其是面对大规模兽潮的时候，组成兽潮的妖兽，绝大多数品阶都不高。只要战部能够挡得住兽潮的正面冲击，就能在短时间内，用瘴气将这些低阶妖兽全部毒死！ 当然，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此宝只擅长群战，对高阶妖兽的威胁有限，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威胁。这套白瓷瓶，只能控制那些灵阶以下的瘴气。普通的法阶瘴气，对于四阶以下的妖兽，倒是可以杀掉。但四阶和四阶以上的妖兽，往往本身就有一定的抗毒手段。这些瘴气，估计就很难威胁到他们了。 “要想最大程度，发挥出此宝的威力，最关键的有三点。” “第一，面对兽潮冲击的时候，战部要能守得住。这一点，在拥有城池之类的大规模防御工事的时候，问题倒不算太严重。但是接下来，我们面对的很多战斗，却不是此类攻守战，而是沦陷区内的野战。这就意味着，我们战部自身的防御手段必须足够。” “山字阵配合千花百毒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思路。但是山字阵只是基础战阵，面对更高强度的作战，就会显得不够用了。所以，接下来战部需要在增加防御手段上想办法。可以修行更厉害的防御性质战阵，也可以增加一些大型的防御法宝。” “第二，是人数问题。想要将此宝的威能，最大程度发挥出来，需要战部的规模达到三千六百人。多了或者少了，都会降低此宝的威力。咱们战部目前只有千人编制，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得想办法多多赚取军功，将战部编制提升到三千六百人。” “第三，是瘴气问题。” “此宝能产生的杀力，除了和战部的实力息息相关，更重要的，是里面炼化的瘴气。瘴气的威力越强，种类越多，此宝的杀力也就越大。之前我看了一下，这些瘴气瓶里面虽然都封存着瘴气，但是种类只有十二种。所以回去之后，我们要想办法，去弄来更多的瘴气。品阶限定在法阶，毒性越强越怪越好，种类越多越好！” 经过一番分析后，卫易很快就找到了御使此宝的关键。 这三点，每一点都很关键，每一点又都不是短时间内马上能做到的，只能徐徐图之了。 不过，得到这件法宝，仍是让大家非常兴奋。不管怎么说，这是战部的第一件大型法宝，意义非凡。为此，卫易不得不下令，先原地驻防三天，先把这件法宝操练熟悉了再说。 之所以这样决定，卫易也是考虑到此宝的特殊性。瘴气这种东西，毒性极强。虽说有法宝控制，可万一要是一不小心，没控制住，扩散出去。在沦陷区里还好，最多也就是毒死一些妖兽。但要是在战部营地那边，就很容易对附近的修者造成伤害，那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此宝威力虽大，但控制倒不是十分困难。事实上，战修们需要控制的，也不是瘴气，而是那一百零八个控制瘴气的瘴气瓶。这些法宝神妙异常，虽然一个个品阶不高，连灵阶都达不到。但在控制瘴气方面，却是有独特的功效。 故此，经过了两日之后，战部里那些分配了控制瘴气瓶的战修们，也都控制的较为纯熟了。 一百零八个瘴气瓶里面，有九个灵阶的主瓶。这九个主瓶，可以用来牵引指挥其他瘴气瓶，被卫易分给了九个化灵期的战修控制。余下九十九的普通的瘴气瓶，则交由那些普通战修控制。经过三天的熟悉后，如今大家已经能熟练控制瘴气。在组成战阵后，更是能够初步形成瘴气护罩，毒杀外面的敌人了。 “从情报上来看，咱们接下来要去摧毁的那处灵脉，附近应该还有些残留的兽群。兽群里面，四阶以上的妖兽不超过五头，总体数量应该在一万五千左右。实力不算强，但也不算弱，正好可以用来试试咱们的百毒瘴！” 老池满脸兴奋，在学会了控制瘴气之后，不光老池，下面所有战修，都想找一个对手来试试此宝的杀力。只是他们所在的这座遗迹当中，实在是没什么妖兽。经过这几天的实验后，附近的妖兽，更是几乎被绝种了。 于是，大伙便将目光，投向了接下来要去摧毁的那条灵脉。按照情报，那条灵脉附近，应该正好有一支不弱的妖兽群，正好可以拿来试试手。 “可以，但是要尽量保证安全。” 卫易想了想之后，觉得好像也无不可。那群妖兽实力不强，用来打磨战部，正好合适，也就同意了老池的作战计划。 “但是，务必要做到熟练！可别到时候真正上阵杀妖兽了，没毒死多少妖兽，反倒把咱们自己弄残了。” …… 小心归小心，但是对于这次任务，大伙都没太放在心上。 妖兽群的主力，都已经被高阶妖兽给带走，附近剩下的，只有一些作为种子的年轻妖兽。这些妖兽留下来的目的，是为了繁衍，保证几年之后，这里的妖兽数量能够再恢复过来。 对于高阶妖兽来说，低阶妖兽，是不可能被它们当做同族来对待的。就像是田里的灵谷，今年收过一茬，来年还可以再收一茬。送到战场上，去做消耗修者力量的炮灰，也一点都不心疼。 以眼下战部的实力，那些留守的妖兽，根本构不成威胁。尤其是装备了千花百毒瘴之后，就算数量再增加一倍，杀起来也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卫易才敢将完成任务的时间，拖得如此靠后。眼下距离年祭还有四天，路上需要一天两夜。完成这个任务，一天的时间说什么也够了。不管怎么算，大伙都绝对能够在年祭之前，回到苍灵府。 按照地图上的标记，灵脉节点所在的位置，和他们所在的这处废墟，大概要相隔两百里左右。以他们所乘坐的这两艘云梭的速度，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正常飞行之后，便能够抵达。只不过，他们乘坐的这艘云梭，并非擅长战斗的重型云梭，本身防御力也有限，因此并不能直接降落在妖兽密集的核心区域。卫易下令降落的地点，距离地图上的位置，尚且还有近二十里。这二十里的距离，就只能徒步赶过去了。 “从现在开始，前面的战斗，会变得十分密集，所有人注意，提高警惕。做完了这个任务，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 这个字眼，对于即将临近年祭，热切渴望着回家的战修们，显然极具诱惑。 脱离了云梭之后，卫易便指挥战部结成战阵，朝任务地点缓缓前进。接下来这段距离，路上一定会遇到妖兽，若是等到大股兽潮过来的时候，再想着组成战阵，那可就晚了。 “嘿！这路上的妖兽也太散了吧？根本就没任何威胁嘛！要不，咱们再加快点速度，早完事早回家嘛！” 类似此类言语，在前进的过程中，总是能够听到。这也没办法，在他们路上遇到的兽群中，数量过百的都不算多，连让战部使用瘴气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随着距离的推进，其他战部的战修，虽然还是极为轻松。但作为战部指挥官的卫易和老池，以及几名领头的化灵期修士，却渐渐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只是……这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卫易又说不上来。 卫易仔细回想着情报上的一切，再跟眼前的战况对比，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兽群的数量，妖兽的种类，都没有任何问题。附近也没有高阶妖兽出没的迹象，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不对！ 在距离任务目的地不足十里，战部的位置，已经彻底暴露在妖兽面前的时候，卫易忽然眼睛猛然睁大，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是攻击强度！ 寻常兽潮，在他们之前进行过的战斗中，同等数量的妖兽，给他们造成的压力，绝没有这里这么大！此处兽潮的攻击强度，要远比之前的几次战斗更高。 问题……出在妖兽的品阶上！ 直到意识到这一点后，卫易才开始后知后觉，查看起他们之前猎杀的妖兽的品阶。很快，卫易就愕然发现，先前他们杀掉的所有妖兽，品阶竟然都在二阶以上，竟然是一头一阶的妖兽都没有！ 完了！事情大条了。 根据先前得到的情报，此处妖兽群的数量，应该在一万五千左右。而四阶妖兽的数量，则不会超过十指之数。正是基于这个情报，卫易才判断出，自家战部的实力，足以轻松屠戮这些妖兽。 但做出这种判断的前提，是妖兽群的质量，必须和他们以往对付的妖兽群相等。 如果像眼下这样，兽群当中，根本没有一阶妖兽。所有妖兽的品阶，都在二阶和三阶以上，那就完全不同了！！ 一支完全有二阶以上妖兽组成的兽群，哪怕数量和情报上保持一致。但是真正的实力，却有可能是平常的数倍以上。如果对比成普通兽群的话，这支兽群的战力，大概抵得上十万妖兽组成的兽潮。 那绝不是战部眼下能够打得过的！ “撤退！必须马上撤退！”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卫易果断下达命令，开始指挥战部后撤。然而他下达命令的时间，终究有些晚了。此刻他们距离灵脉中心的位置，已经不足五里。 “嗷——” 在兽群发现了战部的靠近后，无数妖兽，开始从四面八方向战部涌来。 “妈的！事情大条了。” 卫易骂了一声之后，便不得不开始指挥战部，灭杀掉靠近过来的妖兽，并且有秩序的朝后面开始退去。 “准备百毒瘴！今天能不能跑得掉，就看这东西了！” 卫易一声令下之后，战部内很多早已准备好的战修，开始瞬间激发手中的瘴气瓶。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一个由纯粹瘴气组成的巨大护罩，就将战部笼罩了起来。 而护罩外面，则是被各种剧毒瘴气肆虐。 “有效！有效！” 瘴气散发出来后，很快就见到了效果。很多妖兽在靠近战部之后，仅仅支撑了不足十个呼吸后，便被瘴气侵蚀入体，然后直接毙命。而且这个瘴气肆虐的范围也足够大，很多二阶妖兽，甚至连战部的边都摸不到，就已经毙命。就算三阶妖兽，最多也只来得及朝战部发动几次攻击，便再没有攻击的机会了。 “不要跟它们纠缠，趁着这些妖兽无法靠近，马上撤退！” 面对这种局面，卫易却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冲昏了头脑。依然坚定下达命令，要求战部后撤。 就这样，在经过了几轮试探性的进攻后，兽群被瘴气毒杀了超过两千头妖兽。躲在兽群背后，指挥兽群进攻的四阶妖兽，终于不再指挥妖兽疯狂进攻。而是让那些妖兽和战部保持一定距离，只要战部后退，这些兽群便不再疯狂进攻。 看来，能够侥幸脱身了。 眼见着兽群不再进攻，卫易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到他们退回到云梭所在的位置后，兽群更是只有远远看着，不再靠近他们了。 第二十五章 任务失败 “要不，咱们试试多来几次？反正兽群的数量就那么多，多来几次之后，毒也把它们毒死了。” 撤回到云梭附近后，有人开始提出这样的意见。而且这个意见被提出后，很快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 但是，作为战部指挥官的卫易和老池，却直接否定了这个方案。 “绝对不行！” “如果像刚才这样，能够多来几次的话，的确能依靠瘴气，全部将这些妖兽毒杀，但问题是，在背后指挥兽群的那几头四阶妖兽，会给我们这种机会吗？” 卫易的问题，让原本见识到百毒瘴巨大杀力后，异常兴奋的众人，开始渐渐冷静下来。 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那要问兽群背后的几头四阶妖兽傻不傻了。 四阶妖兽，在智慧上已经与修者无异，甚至比很多修者更加聪明。在对比了双方的优势劣势后，卫易敢肯定，接下来他们只要敢再前进，等待他们的，绝对是兽潮不计代价的冲击。 千花百毒瘴，对于低阶妖兽的杀力确实够大，但那是建立在他们能够挡得住兽潮冲击的前提下。卫易虽然不擅长指挥，但是在对比敌我力量上，还是有脑子的。 他敢断定，只要他们敢再次和妖兽交锋。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妖兽群死掉大半，但是他们的战阵同样要被冲垮。在兽潮面前，组成战阵的战部，是一台巨大的屠杀机器。但是一旦战阵被冲散，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就要颠倒过来了。 “看来，这些妖兽精英，应该是某个高阶妖兽故意留下来的精英，用以留作种子。这种事情，倒是并不常见，但也不算太多稀罕。” “照眼下的情势来看，兽潮背后的四阶妖兽，也知道你们战部不是好惹的。它们也不想拼着兽群死掉十之七八的代价，换取你们战部的伤亡，只是想把你们逼退便可以了。” 这他娘的妖兽……还真是成精了！ 卫易略微思考了一阵后，考虑到战部的安全，终于还是决定，放弃了这次任务。 “如果继续强攻，我有青君翅在，想要脱身倒是不难。但是战部的其他人，估计就全都要折在这里了。为了一次普通的任务，实在是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战部接了军方发布的任务后，如果任务失败，而且是主动退却。这种情况下，战部往往会受到很大的惩罚。而对于私人战部来说，最可能的惩罚，也就是扣除一些军功而已。相比整个战部全军覆没，简直是微不足道的损失。 “全体注意，有秩序的退回云梭。本次任务失败，准备返程！” 卫易下达命令后，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为了防止在云梭起飞的途中，兽群突然发起攻击。他们不得不先将云梭升起，然后战部在地面上，继续保持战阵，有秩序的后撤。 直到又推出将近二十里以后，这股兽群才终于不再追逐，让大伙可以放心登上云梭。 直到这会儿，云梭开始返程，卫易先前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彻底放了回去。 …… 这次任务的失败，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情报不明。 灵脉附近的妖群，在规模和四阶妖兽的数量上，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唯独在质量上，和情报相去甚远。 这也没办法。负责查探情报的修士，也就只能在兽群外围进行观察，不能深入到兽群内部去。正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这次情报上的失误。 而这个小小的失误，却差一点让卫易整个战部的人，都丢了性命。 所以说，情报对于打仗来说，至关重要啊！ 返程的途中，卫易仍是心里一阵后怕，更是反思起自己的指挥。如果说，先前情报的错误，可以归咎于前线那些负责情报的修士。那么在战部正式向兽群开战之前，没能先派出探子，查明兽群的真相，那可就全都是他这个战部主官的失职了。 当然，以那个兽潮的规模，哪怕只是派出了斥候探查，可只要接触上了，他们估计一样会麻烦很大。 如果不是有百毒瘴这种东西傍身，他们这次就死定了。 以这股兽群的实力，如果没有百毒瘴在，他们绝对没有能够震慑住兽群的强大杀力。在高质量兽群的冲击下，战部的防御战阵，也绝对守不住。无论怎么想，只要他们敢来做这个任务，好像都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又如果，卫易回家心切，在遗迹内，没有让战部熟练百毒瘴的使用，后果好像也是一样的。 这次能活下来，绝对是得天之幸了。 “这么惊险的情况，咱们战部能够全身而退，甚至一个人都没死，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别太自责了。就算要追究责任，我们所有人，也都该一起承担。” 老池的话，让卫易心理稍稍好过了一些。 “说起来，咱们这次运气确实已经够好了。虽说任务没完成，这段时间，赚到的军功，估计都要搭进去。不过，咱们这次收获可不小。尤其是千花百毒瘴，等咱们回去之后，再多搜集一些强力瘴气，强化这件法宝的杀力。下次再遇到这种级别的兽群，咱们说不定就能轻松屠戮了。” 百毒瘴的杀力，在群战中最能得到体现。虽然这次任务失败，但是在之前的那次接触中，已经显现的淋漓尽致。就连绝大多数的三阶妖兽，在瘴气之中都撑不过十个呼吸。 如果能够将瘴气的毒性再提高一些，将时间缩短到五个呼吸以内，说不定还真的能轻松灭杀这种级别的兽群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次回去之后，咱们该受的处罚咱们认。但是情报上的问题，我也必须要和将军府沟通一下，必须要对那些玩忽职守的情报贩子们追责！” 卫易看着窗外，眼神中已满是怒火。 …… 返程的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力。两艘云梭，满载着战利品和所有战修，顺利返回战部驻地。 “所有的战利品，先暂时入库吧。等到年祭之后，在进行整理。” 卫易倒是不着急整理此行的战利品。反正这些战利品已经拉了回来，只要能够完全消化掉，战部的实力，肯定能在短时间内再上一个大台阶。眼下距离年祭只剩下两天的时间，还是放大伙回家去最重要。 “年祭全都解散回家，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咱们这种私人战部能做的出来。” 的确，和李景原战部那些常规戍守战部相比，私人战部在自由程度上，确实要更胜一筹。像李景原那边，就算是年祭，也只能分批次休息的。而且能够得到假期的，也只有那一小部分。毕竟，这些常规戍守战部，责任重大。修者这边过年，妖兽那边可不讲究这个。万一趁着年祭期间来偷袭，前线战部又恰好实力空虚，那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在回到驻地之后，战部绝大多数的战修，终于得到了加入战部之后，第一个长假。除了少部分人留守驻地以外，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 “我们几个倒是无所谓。大多数人走了，正好营地内空置出很多地方，我们倒是正好可以把家人接过来，在这边过年。” 关于留守的人选，老池倒是自告奋勇留了下来。不光是他，赵阳曹家兄弟几人，还有一些在苍灵城里没什么亲眷的莽修，也都选择留守。 至于卫易，在安排好驻地内的事情之后，却是没有马上返回苍灵城，而是赶往了前线将军府所在的那座补给基地。 …… 留川河前线，一共有三座规模较大的补给基地，分别是三支甲字头战部的戍防驻地。 三支甲字头战部里，有一支比较特殊。这支战部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战部主官，正是那位统领整个苍灵府前线的将军大人。因此，负责统辖前线战部的城主府，也在这支战部所在的补给基地当中。 三座甲字头的补给基地，卫易都非常熟悉。这主要是当初他做苦力的时候，经常从这三个地方跟团进入沦陷区。不过，对于将军府，卫易就只有上次来办理战部手续的时候，才第一次进来过。这次过来，也只是第二次而已。 “我就在这儿等着，如果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今天就不走了。” 面对杀气腾腾的卫易，将军府内军情处的人，本想直接把他给轰出去。作为将军府内最具实权的部门之一，尤其还是管理情报方面的部门。军情处的官员们，从来都是眼高于顶。对于下级战部的主官们，也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什么时候反倒有下级军官敢来质问他们了？ 尤其是，看卫易这身装扮，应该还是那些私人战部的主官！连常规战部都不是，连真正的编制都没有，也配来将军府撒野？ 然而，正当几个官员打算发作，打算把卫易轰出去的时候。一名军情处内知晓卫易身份的高级官员，却将那几人拦住。 “这家伙就是那个许府主的记名弟子，而且还是那位谢巡察使认可的准女婿！” 这名军情处官员，在通过神识隐秘的和其他几人沟通了一下后，这几人立刻脸上表情就变了。由原本的怒气冲天，变成了笑脸相迎。他们可是听说过卫易的事情，更听说过前些日子，卫易来将军府办理战部手续的时候，是将军府某位仅次于将军和战部副将的大人物，亲自露面接待过的。 更有传闻说，卫易来前线组建战部，本就是出自那位谢巡察使大人的授意。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让他来前线捞军功而已。 卫易的事情，并不算是隐秘。再加上军情处的这群高级官员，本就是搞情报的，自然也都听说过卫易的事情。如果卫易只是许鸣川的弟子，他们还不会如何忌惮。毕竟，地方府主就算地位再高，权力再大，对前线战部的影响，也是有限的。可那位谢巡察使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有权力直接调动两江西北十七府所有战部的角色，有这层关系在，他们这些前线官员，也是需要十分忌惮的。 所以，在得知卫易的身份后，这群军情处的官员，瞬间就在心底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小爷，绝对惹不起！ 不过，惹不起归惹不起，这群军情处的官员，也没人愿意出来回应卫易的责问。于是军情处大门口外，便出现了很罕见的一幕：有个怒气冲冲的战修，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门外，也不离开，仿佛是在和军情处唱对台戏。 直到卫易在军情处外站了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人出面了。出来的是个年纪不小的官员，此人在军情处内，虽然不是一号人物，但也是排名最靠前的几人了。在此人的带领下，卫易总算不再坚持，跟着此人进了军情处里面。 最终，军情处官员，给卫易找来了一份玉简。 “这是我们军情处内部的档案，虽然不是什么绝密档案，但要按照规矩，其实是不该给卫统领你看的。”老军官说话速度极慢，但态度和语气倒是都不差。“不过，为了给卫统领你解释清楚，我也只能违规一次了。” “以卫统领你的眼力，肯定看得出来，这档案里面的东西，肯定不是我们作假的。” 老军官说完之后，便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任由卫易观看这份档案。 半晌之后，当卫易看完后，老军官重新睁开眼睛。 “卫统领，这情报出了差错，的确应该是由我们情报处担责任。险些让卫统领的战部受损，我们更是深表歉意。” “可卫统领若是执意想将责任追究到个人，那就只能去找沦陷区里的那些妖兽要人了。” “在前线，就连我们这些搞情报的，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啊！” 老军官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伤感。 没想到……竟然死了。 卫易在来之前，曾经打算大闹一场来着。但是他却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那名带回兽潮情报的战修，在不久前的一次任务中，拼着性命把最后一份情报传了出来，但是自己，却死在了妖兽口中。 至此，卫易原本想要追究到底的心情，也有些伤感了。 如果说，卫易战部这次的险情，是因为这个情报错误，可以把责任都推到这个可怜的情报修士身上。那么，留川河前线茫茫多的战修，以血肉之躯挡住妖族入侵，最后埋骨异乡的人们，又该去找谁呢？ 第二十六章 伤心人 从将军府出来，卫易的心情低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他看来，那个传递会错误情报的家伙，绝对可恶至极。如果能让他抓到，他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此人打成猪头。 但是，此人已经死了。 而且，此人在临死之前，哪怕拼出性命不要，也要将最后一份情报传递出来。这样的人，卫易实在很难再去埋怨，只能佩服。 “我忽然觉得，我怎么好像变成了反派人物了？好像一个纨绔。” 卫易摇了摇头，表情自嘲。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一个下级战部的统领，敢在军情处闹事，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仔细想想，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和他曾经鄙视的那些纨绔一样吗？ 不知不觉间，自己怎么就成了当年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了？ “这种事情，其实谁也怨不得。你想借谢希年的势，来让自己过得更舒服，这没错。你想借着在此大闹一场立威，让那些情报官员以后不敢再坑你，这也没错。至于那个最后临死都要把情报传出来的可怜人，死的更是壮烈，他更没错。”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谁都怨不得的。” 素不说话还好，这么一劝之后，卫易心情更加沮丧了。 那个死在妖兽嘴里的情报修士，哪怕在档案里，也只留下了一个编号，而无姓名。这也是很多搞情报的人的宿命，他们在拼，他们在斗。 但是，他们却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 从前线回到苍灵城，已经是腊月二十九。除了按照老礼，去爹娘坟上上了柱香后，卫易便再没去任何地方。回到宅子里，倒头便睡。 这一觉，卫易睡得很长。 等到他再次醒来，发现已经是除夕晚上了。 “这么快……又是一年啊！” 因为年祭的关系，周良周济自然都已经回去了。偌大的宅子里，空落落的，只有卫易一个人。当然，如果素也算是一个人的话，那就是两个人。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也空落落的。这大概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比较忙，之前战部又差点全军覆没，卫易的心一直紧绷着。这会儿忽然放松下来，他反倒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了。百无聊赖之下，卫易走出了宅子，去街上闲逛了一圈，这才觉得好受些。 除夕的夜晚，苍灵城烟火满天。 “不对啊！我是有未婚妻的人啊！怎么日子还过的像个孤寡老人似的？还不如往年了！” 在街上看到人来人往，走到某处后，卫易忽然反应了过来。 如果说，往年卫易在苍灵城还算是举目无亲，没有什么交情。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好歹也算订了婚，算是即将有了家室。朋友故交什么的，也有不少。怎么年祭的时候，还是这么孤零零的？ 但是仔细想想，宋家除夕夜的时候，往往会有各种盛大的仪式，以谢弦歌的身份，肯定是离不开。至于朋友什么的，卫易觉得也就只有老池他们比较靠谱。但是这个年祭，老池他们却都选择留在了战部驻地那边，这会儿都不在苍灵城。 早知道这样，就不回来好了。 “也就是这会儿，前线战事不紧，你还能有时间在这儿闲的无聊。照目前的态势来看，最迟到明年开春，妖族那边就要有所行动了。到时候，整个留川河前线，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到时候，指不定要死多少人。想想这个，你还有心思空虚没？” 素不合时宜的话，和眼下街上热闹的气氛，绝对是两个极端。卫易撇了撇嘴，表情郁闷。 “不过，经前辈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今年年祭的热闹，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了。” 今年的年祭，看上去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给卫易的感觉当中，还要更热闹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走过来，卫易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压抑。 “比起这个，倒是有另一件事，更让老娘放在心上了。” “老娘最近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太对。这次修者反攻云莽，看似闹得声势很大，但实际上，却仅局限于两江一地。反攻云莽的事情，已经传出来好几个月了。可是潇湘、天南两地，却没半点风声传出来。天南那边不说，那是落霞岛的地盘，就算人家想作壁上观，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潇湘那边就不一样了，戍守潇湘防线的铁血军团，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就连两江内部，也只有两江西北这一带，闹腾的较为厉害。南部和西南部，却只能说是雷声大雨点小。” “根据这些情况，老娘几乎可以断定，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老娘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这次反攻云莽，也绝不可能像咸安城官方说的那么轻巧，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隐情？ 卫易想了半天，总算理清了素的思路。但是顺着素的思路想下去，又感觉好像没什么意义。 如今妖族那边，大型的兽潮已经渐渐聚集成型。修者这边，各大私人战部，也是如雨后春笋一样涌出。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说哪个人说不打，或者说哪一方想不打，就能做到的了。既然这样，修者这边除了正面硬拼，尽力去收复沦陷区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傻小子，你还是小啊！” 在听了卫易的分析之后，素只是嗤笑了一声。 “你才经历过多少事？又经历过多少阴谋诡计的算计？修真界的水，可是比你想象的极限，还要深得多呢！” “到底有什么谋划，老娘暂时还猜不出。但是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等到战事真正开始，这些谋划就一定会浮出水面的。而且老娘敢断定，眼下做的这些，应该都只是一场烟幕弹，用来掩藏真正的目的而已。” 卫易点了点头后，略微想了想，便不再琢磨。 不管怎么说，就算真有什么秘密，肯定也都是开春之后的事情了。今天是除夕夜，最重要的是高兴。至于其他事情，卫易实在是懒得去想。 …… 这个除夕夜，和卫易一样孤身一人的，并不止卫易一个。 苍灵城郊外，某座新翻修的庄园内。 除夕夜里，谢希年依然没有休息，仍是一门心思放在各项公务上。等到面前的几座玉简小山，全都被搬走后，谢希年这才起身，走到屋外，看着极远处的夜空。 庄园这边，距离苍灵城超过三十里，但仍是能够看到城里的那些烟花。 因为年祭的关系，谢希年特意给庄园内很多苍灵府本地的修士，都放了个假。所以这会儿，庄园内难免显得有些冷清。 和远处苍灵城夜空中的繁华相比，此刻庄园里这份冷清，显得格外凄凉。 谢希年看着这些烟花，有些发呆。 很多年以前，在他还没有离开苍灵城，宋家那个温婉女子也还在的时候，曾有一年年祭。他带着她，还有他们的闺女，一家三口在苍灵城里闲逛。那个时候，谢弦歌还只是刚刚会走路，没走多远就不走了，非得要他这个当爹的抱。 记忆里，那一年的烟花，也是这么绚烂。而那个温婉女子的笑脸，却要比天上的那些烟花，更让他沉迷。 然而后来，终究是再没了那样的机会。 谢希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了。 “要老夫说，你们这些文官就是矫情。当初从离都回来的时候，挣了命的往回跑。现在回来了，年祭的时候却又连闺女都不去见，真傻！” 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谢希年背后忽然响起。谢希年也不意外，只是不着痕迹的将眼眶的那点湿润蒸干。 “韩老还在啊？” “明知故问！”背着巨大圆盘的矮小老人，从谢希年背后走过来，和他并肩。“要不要老夫跟你喝一杯？除夕夜里，一个人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也行！” 谢希年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也没有如何大张旗鼓，只是在旁边园圃里找了套石桌石凳坐下。老人一挥手，几坛子灵酒顿时出现在石桌上，老人又做了个请的动作后，便自顾开启一坛子酒自饮，看着远处天空中的烟花，不再理会谢希年。 谢希年微微有些发愣。他倒不是意外老人的空间法宝，而是意外老人只取出了灵酒，竟然连杯子都没给他拿。 没法子，谢希年摇了摇头后，只得自己返身回去去杯子。他实在是不习惯像老人这样，直接用坛子喝酒。 “矫情！” 望着谢希年的背影，老人做了个自己认为很恰当的评价。 等到谢希年去而复返后，两人已是沉默无言，只是喝酒。于是，在这个除夕夜里，便有两个男人安静饮酒。一个用杯子小酌，一举一动气质儒雅；另一个举着坛子，看起来则更加洒脱。 “真的不打算去看看闺女？” 许久之后，老人侧过脸，问道：“要真想去，别绷着脸，说什么抹不开面子。跟老夫说一声，从这儿到云槐岭，以老夫的速度，最多也就是两炷香多点的功夫。就算那丫头不愿见你，你在旁边看一眼，不是也挺好的？” 老人的这个提议，显然让谢希年十分心动。只是在仔细思量一番后，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 老人斜瞥了他一眼后，这次没再多说什么。 和外人想象的不同。老人很清楚，身边这个看似修为不高，只是纯粹运气好做到两江巡察使的这个人，这段时间到底承受了多大压力。整个两江，明确知道谢希年此行真正目的的人，他算一个，许鸣川算一个，还有那位香帅算一个。当然，谢希年自己也算一个。除了他们四个，别人就一概不知了。 这段时间，咸安城朝堂上，每天弹劾攻讦谢希年的口水，能装满几座池塘！就算在两江地方，也不是所有人都听这个男人的指挥。就算这个男人官位够高，名义上可以调动两江西南的所有府军战部。可问题是，两江这边天高黄帝远，地方势力尾大不掉的毛病，从来就不缺少。谢希年就算有咸安城方面的支持，想要真正筹划，做到那件事情，也是很难的。 至少，韩利自认为是做不到。 “听说，那个小子活下来了？”韩利试着转移话题，问道：“而且，好像还是全身而退，连战部的皮都没伤到。” “那个小子，确实是运气不错。”谢希年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犹豫，说道：“虽然还不清楚，此子是用什么手段，成功脱身。但在我的算计当中，只要他跟兽群接触上，就应该死定了才对。” “我怀疑，他是那类天生气运浓厚之人。” 谢希年看向老人，老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别看我，我对天机士的那套是一窍不通，距离返虚也还远着呢！所以就算亲眼见过了，也很难判断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气运浓厚。” 老人这么解释过之后，谢希年也只得作罢，不再追问。 “如果这小子是那种罕见的气运浓厚之辈，你打算怎么做？”老人倒是来了兴致，问道：“这种人只要被发现，就算在咸安城和几大圣地，肯定也会受到招揽。” “不管如何，他必须得死！天机院发来的那个谶语，实在是太过惊人。至于解谶，答案韩老你也都知道，此子绝不能留！” 这一次，谢希年说的半点没有犹豫，而且隐隐有杀机流露。 “对于天机士预测命数的那一套，老夫可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无，不愿信其有的。”韩利嘲讽一笑，道：“要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不算算再过两百年，天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还有那几个解谶，更是扯淡！”韩利狠狠灌了口酒后，说道：“老夫就不信了，这么两个小娃的婚事，就会对整个两江都产生不利影响了？那个解谶的天机术士，真是脑子瓦特了！” 老人甩出一句家乡话后，两人便再次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谢希年忽然开口，道：“我先前收到几份情报。在我放出反攻云莽的消息后，几大圣地终于也坐不住了，都派出了年轻的弟子过来。这里面，也有御灵宗。” 老人听到此话的时候，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却仍是没有再开口。 谢希年斜瞥了老人一眼后，收回视线，独自饮酒。 这大好的除夕夜里，怎么只能让自己一个人，做那可怜的伤心人呢？ …… 一个人在除夕夜里的苍灵城街上闲逛，终究还是有些无趣。逛了一会儿之后，卫易便有些兴致缺缺，准备返回宅子。 然而，当他走到巷子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忽然看到，在自家宅子门口的台阶上，有个少女正坐在那里，拄着下巴，朝他这边望着。 “你……你怎么来了？！” 卫易万万没想到，在这个除夕夜里，谢弦歌竟然能出现在自家门口。 他狠狠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仔细看了两眼后，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妄想。 “这很奇怪吗？” 少女歪着脑袋看着卫易，露出一种看待白痴的表情。 “我为什么回来？想来就来了呗！” 第二十七章 禅修 想来就来？ 这个答案，让卫易有些错愕。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一点都没毛病。 “我是说……我是说你不用参加宋家的那些年祭仪式？” “宋家的年祭仪式，确实很烦。”少女撇了撇嘴之后，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不过，除了今天几个最重要的仪式之外，剩下的我就算不在，也无关紧要。再说，年轻一代当中，有宋先瑜撑场子，也就足够了。”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还特意拍了拍胸脯，让卫易目光不由自主的瞟了两眼后，赶紧收了回来。 “那……那……” 卫易傻乐着打开门，心里的那一丝空落落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 谢弦歌的到来，让原本冷清的宅子，都显得有些不同了。 …… 过了除夕夜之后，便是新的一年。 乾安二十二年。 卫易这次回来，原本是有一些小任务的。韩秋生之前叮嘱他，让他趁着年祭，和一些重要朋友多走动走动，讲一讲人情世故。开门做生意，现在卫易又主持着一支战部，总要上下打点一些关系。韩秋生也知道，卫易并不喜欢这个，更不擅长这个。所以早就提前给卫易拟出了一个名单，连礼物都替卫易准备好了。正是为了这些走动，卫易今年年祭才特意从前线回来。 但是，随着谢弦歌的到来，卫易很自觉的把这份明天抛之脑后了。 天底下有什么事情，能比陪未婚妻年祭的时候出去逛街更重要？ 一大早，卫易便被少女拉着上了街。今天的苍灵城外，依然会举行盛大的年祭仪式。不过对于年祭仪式，几年卫易和少女倒是都没什么兴趣。 年祭仪式，仔细想想，好像也就那么一回事儿。除了人多，也没什么好看的。而且以谢弦歌的身份，如果想去看年祭，干脆连队都不用排。直接会宋家打个招呼，宋家的那艘观礼楼船上，自然会有她一个位置的。 相比于苍灵城城外的年祭仪式，他们两个倒是更喜欢城里这份无拘无束的热闹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根据谢弦歌所说，今年的年祭仪式，大家其实都不太重视。往年六艘观礼楼船上，至少也会有一两位周天境亲自到场。但是今年，府内的几名周天境存在，却不会有一人露面。往年被大家打破脑袋争夺的楼船上的观礼位置，今年也难得出现了冷清。以宋家为例，很多宋家族内的实权长老，甚至家族给了楼船位置，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了。 对于这件事，卫易倒是一点都不稀奇。 宋家是这样，城主府不也是这样？自打反攻云莽的消息出来以后，卫易就再没见过许鸣川的面。平时城主府的日常事务，也纷纷交由各位房主来决断。至于他这位府主，则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许鸣川到底去干什么了，卫易猜不出来。但是毫无疑问，肯定是和接下来跟妖族开战有关。作为府主，许鸣川需要管的，可不只是苍灵府内的一些日常事务。战事一起，他这个前线府主肩上的担子，比真正在前线厮杀的将军都只重不轻。 卫易忽然觉得有些恍然，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今年年祭比往年不一样。就在高阶修者身上了。哪怕是年祭当天，街上化灵期修者的数目，也要比往年平常的时候更少。至于那些真正的高阶修者，则更是全都没了踪迹，想来是正在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呢。 不过，这对正在逛街的卫易和谢弦歌来说，倒是个好事。 因为今年街上的化灵期以上修者太少，他们两个化灵期走在街上，又完全没有收敛身上的灵压，自然就格外引人注目。身边的炼气期低阶修者，很自觉的就给两人让出了一定的空间。就连去那些店铺摊子之类的地方买东西，也能让商家更加重视。 “我想起来了！” 走到某家法衣店铺门口，谢弦歌忽然拍了下脑袋，然后瞬间就转头看向卫易，眼神幽怨。 “好久以前，你就答应送我几件新法衣了，后来，法衣呢？” 法衣，我哪儿知道？ 卫易这时连忙尴尬赔笑，他这时也回忆起来，好像以前确实答应过要送少女一身新的法衣，而且还不止一次。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早就已经忘在脑后了。 好在这会儿少女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店里那些看起来很好看的法衣上面，倒也没跟卫易计较。两人进入法衣店后，接下来，卫易就完全插不上话了，只有在旁边看着的份。 说起来，喜欢各式法衣，好像也是女子的天性啊！ 这家法衣店，并不算多么高级。店内出售的法衣，也只局限于法阶，连法阶上品的都很少。这种级别的法衣，对于谢弦歌这种化灵期修士来说，自然没什么作用。不过两人倒也完全不在乎，卫易很清楚，少女买这些东西，只是图一个好看，谁在乎到底实不实用？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挑选了一阵之后，谢弦歌连续点了几件，然后大手一挥：“除了刚才这几件，你店里剩下的所有红颜色的法衣，我全都要了！” 全都要了？！ 法衣店的老板，也是个女子，一听到这话后，连忙夸少女有眼光，最后给少女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这样一来，卫易的晶卡可就遭罪了。少女这一挥手，估计十几万灵钱，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算了，只要她开心，这些也不算什么。 卫易也只是习惯性的心疼钱，早年间做苦力的时候，留下来的老毛病。他当然也知道，十几万灵钱，现在不管是对于他还是谢弦歌，都只是一笔毛毛雨而已。卫易如今手底下战部和商行两处，说是日进斗晶绝对一点都不夸张。至于谢弦歌，背靠苍灵府最富庶的宋家，灵钱就仅仅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从这家法衣店出来，卫易很自觉的重新做起了苦力。谢弦歌则是兴致不减，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某家专门出售饰品类法宝的法宝店，一头扎了进去。 …… 陪女子逛街，绝对是天底下最累的苦差事。 卫易有一种感觉：陪谢弦歌逛的这小半天，简直比他在沦陷区打了几天的仗，还要更累的慌。反观少女，好像一点累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这种累，卫易乐在其中。 因为买的东西太多，两人在疯狂购物的途中，谢弦歌不得不几次做出暗示，让附近负责保护她的宋家客卿，过来充当苦力。将两人买来的东西先送回卫易的宅子。 卫易清楚看到，在谢弦歌接连几次打招呼之后，那名出现了好几次的中年男人，表情已经无奈的不行不行了。通过素的感知，卫易更是知道，此人实际上是一名化灵七重天的顶尖高手。 让一个堂堂化灵七重天的高手，充当送东西的苦力。这种事情，卫易想想都觉得好笑。 直到最后，卫易实在是身心俱疲，脸色黑如锅底。少女这才依依不舍的作罢，但是离开的时候，仍是一步三回头。卫易实在是弄不明白，以谢弦歌的身份和地位，买这些东西干嘛？能用得上？对少女来说，这些东西就算买回家，也是吃灰的命，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多瞧一眼。 黄昏之中，两人终于结束了今天的闲逛之后，卫易决定，带少女去一趟老马他们开的那座食阁。 这段时间以来，不光商行和狩妖团进步很大，就连老马姜宁夫妇开的这家食阁，也有了很大的进展。背靠一支上千人规模的战部，意味着这家食阁在新鲜食材上，优势会大的让其他食阁绝望！有新鲜而且廉价的食材，老马夫妇有肯花大价钱，从其他食阁挖来了好几位厉害的灵食师傅。 这其中，甚至还有两位痴迷于制作灵食的灵食师，就是冲着食阁有海量食材，能够让他们充分发挥才来的。 有这么明显的优势在，食阁的生意，想不火都难。 卫易和谢弦歌两人过来的时候，恰好临近饭点，食阁内人满为患。在加上今天恰恰是年祭的日子，很多人家也正是吃团圆饭的时候。食阁内别说雅间，就连普通的桌位都得提前预定。 “嫂子，过年好，给您拜年！” 进入食阁后，卫易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指挥伙计忙碌的那个女子，那位大个子的遗孀。 “嫂子过年好。” 让卫易没想到的是，身旁，谢弦歌的称呼，竟然也是随着他一起。 女子倒是不意外。因为卫易先前订婚的时候，也邀请了她。看到两人今日来到食阁，女子赶忙迎了上来，笑脸温醇。 “过年好过年好！” 女子比起大个子刚刚离世那会儿，显得开朗了很多，也富态了很多。老马姜宁夫妇，决定开这家食阁前，卫易曾经借过女子一笔钱，帮女子争取到食阁的一成股份。有这一成股份在，女子在钱财上绝对很富余。再加上卫易时常派人来送钱周济，日子更是过的不错。就连修为，也增进了不少。 对于卫易来说，大个子是他心里永远忘不掉的。对大个子的那份愧疚，他只能回报到大个子留下来的这对母子身上。 “你们稍等，我去让人给你们腾出一个雅间来。自家的食阁，待会儿我让几位灵食师傅给你们做点店里的招牌菜！” 因为老妈留在战部驻地的关系，这个年祭，姜宁也没留在苍灵城。所以食阁这边，就只能留女子一个人来主持。 “千万别麻烦，嫂子，我们就两个人，随便找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就行。” 在卫易的坚持下，女子终于没能反对，只好替两人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至于谢弦歌，对于什么雅间不雅间的，其实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能够跟卫易在一起。 这家食阁，谢弦歌是第一次过来。卫易则是来过很多次，以往每次从前线回苍灵城，卫易总要过来看看。所以对于食阁，他也比较熟悉。在找好了位置之后，卫易忽然转身离开，自行走向后厨。片刻之后，谢弦歌便瞧见，卫易从后厨抱了一个小男孩出来。 “叫婶婶！” 卫易抱着小男孩坐下后，跟小男孩好一顿比划，最后引导着小男孩和少女问好。 “深深……” 小男孩刚刚学会说话没多久，说话还不太清楚。不过小家伙也不认生，反倒好奇的盯着少女。 “说婶婶过年好！” “深深……过……过年好！”小男孩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一边还伸出双手，朝少女拜了两下。原本一脸羞红的谢弦歌，这会儿却是彻底喜欢上了小男孩。 “深深……抱……” 男孩自然就是大个子的遗腹子，名叫徐崤。卫易每次回苍灵城，都会回来看他，因此小男孩对卫易倒也不陌生。小徐崤如今刚会走路没多久，说话更是都说话不利索。但是见到少女之后，小男孩却半点不认生，反倒主动伸出手，要让谢弦歌抱。 对于这样可爱的小男孩，谢弦歌是完全没有半点抵抗能力的。哪怕小徐崤口水鼻涕蹭的她满身都是，谢弦歌仍是抱着小男孩不撒手。 “要不，咱们回头也生一个这样的？” 菜已经上齐，卫易这边已经吃的半饱，但是少女却完全没有动的意思，所有心思，都在抱着的小男孩身上。少女这幅模样，让卫易忍俊不禁，不由脱口而出。 “滚！” 谢弦歌虽然骂了一句，但脸上的表情却尽是笑意。 …… 随着夜色逐渐降临，食阁里生意更加火爆。 在食阁里，卫易两人倒是收敛起了化灵期的灵压，只是显露出炼气期中期的水平。这种修为水平，在食阁内丝毫不起眼，也能让两人消停吃个饭。 然而，就在食阁内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卫易忽然发现，在某一瞬间，食阁内的喧哗声，忽然渐渐趋弱。到最后，更是完全安静了下来。 卫易看了眼旁边的食客，顺着食客们的目光，朝门口看去。只看到一名身穿蓝色怪袍，手托着一个钵的光头年轻人，正站在门口。 禅修？！ 第二十八章 化缘 禅修的祖庭，是位于西漠修炼界的珈蓝寺，同样位列八大圣地之一。 和剑修符修等修行方式一样，禅修，也是当今修真界几种最广泛的修行方式。不过禅修的地盘，是在修真界极西之地的西漠修炼界。出了西漠之后，其他修炼界就比较少见了。 而在两江这边，禅修则更加稀少。整个两江南部，好像都没有什么太出名的禅修门派。所以在苍灵府，大家对于禅修的印象，仅仅只局限于玉简上的那点常识。真正生活当中，反而很少见到。 这也是为什么，这名年轻禅修，一经出现在食阁门口，便会让大家纷纷侧目的原因。禅修并未遮掩身上的灵压，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灵压，证明他的修为，至少在化灵期以上。 这倒也对！ 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大离官方开始宣布，即将反攻云莽。苍灵府这边，开始涌入了大量的外府修士。 几个月下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不过，化灵期的禅修，很多人确实还是第一次见到。 整个两江南部，都没有什么厉害的禅修门派。这意味着，这名年轻禅修，很有可能是来自于两江中部或者更北，甚至来自其他修炼界！ 想跨越那么远的距离，来到苍灵府，炼气期自然是不行的。就算是一般的化灵初期，估计路上也很危险。不过看这名禅修的面容，绝对是很年轻的。这种年轻人，一般都会有长辈跟随，是从其他地方来苍灵府历练的年轻天才之类的。 “连禅修都出现了，看来，苍灵府以后会更热闹了。” 谢弦歌看到这名禅修后，也是十分意外，以神念对卫易传音道：“前些日子，我曾听老祖宗闲暇的时候说过，两江的这场战事，将会吸引整个修真界的目光。而且这场战事，估计说不定要持续好几年。这期间，整个修真界的各大势力，肯定都会往这边派遣年轻人来历练。” 卫易轻轻点头，同样的话，他也曾听素说起过。 各大修炼界，到两江这边的距离不同。从紧邻两江的天南修炼界，或者潇湘修炼界过来，距离都是比较近的。但如果是北方的那几个修炼界，比如最北端的冰原修炼界，那距离可就要远了太多了。 “这小家伙，一身禅意极为凝练，绝对是真正的禅修。两江这边，没什么太有名的禅修门派，不太可能培养出这种水平的禅修天才。依老娘看，此子说不定就是从西漠那边来的！” 在看到这名年轻禅修之后，就连素，都不禁评论起来。评论的内容，更是让卫易再次惊讶起来。 西漠修炼界，位于整个修真界的极西之地。和苍灵府之间的距离，虽然比不上冰原修炼界那么夸张，但是也不容小觑。最近的路程，也要穿过整个雷州，以及大半个天南，才能抵达两江西南的苍灵府。 最近两个月以来，苍灵府这边，早就已经开始出现很多真正的符修，都是从天南那边来的。而最近一个月，一些剑意纯粹的剑修，也开始出现。那么，算算时间和距离，如果那些禅修速度够快的话，这会儿估计也该到了。 “咸安城那边，暂且不提，肯定是要派很多年轻人过来历练的。只说七大圣地，落霞岛的天南距离最近，早就已经派人过来的。两剑山的蜀州，算是距离第二近的，所以很多年轻的剑修也出现了。珈蓝寺的西漠，距离第三近，这会儿出现也不奇怪。那么接下来，天九宫和原陵曹家那边的修士，应该也快到了。至于御灵宗，想要见到御灵宗那边的人，估计再快也得登上三个月。” 卫易听到这里，忽然好奇起来，问道：“那……冰雪神殿呢？” “冰雪神殿？”素略微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个老娘就说不好了。冰雪神殿，和其他几大圣地，其实有点不太一样。因为冰雪神殿的特殊性，极北冰原的人，很少掺和其他修炼界的事情。就算是当年云莽天灾爆发，冰雪神殿也只是象征性的派出了几个高阶修士，并没有太过多参与。” “所以，这次事情，冰原那边会不会派人来，老娘也说不准。” 珈蓝寺，两剑山，落霞岛，天九宫，原陵曹家，御灵宗，冰雪神殿，再加上已经名义上传承断绝的天玄宗。这八个宗门，就是云莽天灾之前，修真界的八个修行圣地了。 经素这么一说，卫易忽然就来了兴致。因为他忽然发现，八大圣地当中的冰雪神殿，似乎确实是比其他几家更为神秘，世人了解的也不多。 其他几家圣地，在修行方法上都有自己独到之处。珈蓝寺代表禅修，两剑山代表剑修，落霞岛代表符修。西北的天九宫，以炼体闻名；原陵曹家，以灵晶法宝闻名；北方的御灵宗，擅长御使各种灵兽。至于已经覆灭的天玄宗，则是以神识修行著称。 唯有冰雪神殿，似乎并没有什么独到的修行之法，或者说，卫易不知道。 卫易正想继续和素聊下去，问一问这冰雪神殿的事情。刚刚素也说了，极北之地的冰雪神殿，似乎与其他七大圣地有些区别。卫易倒是很好奇，这区别到底在哪儿。 然而此时，那个门口那个禅修的变化，却让卫易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大师，光临本食阁，不知有何指教。” 整个食阁尴尬的安静了几个呼吸后，作为食阁掌柜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出面了。女子对于禅修了解并不多，但是也知道，对于这名化灵期禅修要足够尊重。 “女施主见谅，小僧路过贵食阁，只是想进来化个缘。” 化缘？ 女子倒是听说过这个词。但是两江并无禅修，女子以前也没见过禅修，这会儿就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位年轻的化灵期禅修，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师的意思，可是需要一些财货？”女子想了想之后，仍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道。 这段时间，外来修者大量涌入苍灵府，连带着带来了不少问题。传闻禅修大多性情温和，与人为善。但是女子也不敢太过大意，毕竟，这可是一位化灵期的禅修，绝对不是她能随意怠慢的。 “女施主误会了。” 年轻禅修倒是性子温和，也看不出什么高阶修士的架子。在女子询问后，禅修双手合十，朝女子行了一礼，倒是让女子有些惊慌失措了。 “小僧此来，并不是想要和食阁化缘，而是想和当下食阁里的两位食客化缘。” 年轻禅修说完之后，朝女子和善一笑，随即迈步向前，和女子擦肩而过，走入食阁。接下来，更让卫易惊讶的是，年轻禅修在环视了一圈之后，竟然朝卫易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小僧圆台寺恒秀，见过三位施主。” 年轻禅修走到卫易这一桌前，再次双手合十，深深施礼。 三位施主？ 卫易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看来这禅修是把少女怀里的小男孩徐崤，也算作一人了。 “圆台寺？” 卫易还没来得及还礼。识海当中，素却忽然发出了声音。 “小子，这和尚果然是来自西漠的！禅修以珈蓝寺为祖庭，下分八脉。这圆台寺，正是八脉之一。” 什么乱七八糟的？ 卫易对禅修了解不多，所以也没理清素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大致能听得出，眼前这名禅修，应该是出身某个了不得大门派，背景不凡。 “见过大师。” 卫易和少女两人，同样双手合十还礼。 “小僧今日来，实在唐突，打扰了施主。”这名自称名叫恒秀的禅修，倒是真没什么架子，卫易看得出来，此人并不是在做作，一举一动，都是发自于本心。 “小僧今日，也无他意。”恒秀一脸微笑，托起手中钵盂，解释道：“只是想来向这位女施主，还有这位小施主化个缘。” 等会儿？什么情况？ 恒秀和尚说完之后，卫易先是保持笑意，继而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听这禅修的意思，怎么好像和他没关系啊？是冲着谢弦歌，还有旁边的小屁孩徐崤来的？ 他竟然被忽视了！ “不知大师所说的化缘，是什么意思？”卫易倒也不恼怒，只是好奇，这名禅修到底是什么打算。 “小僧恳请两位施主，能够各送小僧一枚灵钱，送小僧一份善缘。” 只要一个灵钱？ 在确定年轻禅修不是别有用心之后，卫易倒是再次笑了起来。一个灵钱，也值当一位化灵期的高手张嘴？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身旁谢弦歌已经做出反应，伸手从包里真的掏出一个灵钱，放入和尚手里的钵盂当中。 “这位小施主的灵钱，可由长辈代劳。” 年轻禅修说完后，将手里的钵盂放到小男孩徐崤面前。不远处，女子听到禅修这话后，赶忙过来，将一枚灵钱放入小男孩手里，然后抓着小男孩的手，将这枚灵钱投入到年轻禅修的钵盂当中。 “多谢两位施主。” 恒秀和尚得到两枚灵钱后，再次口诵佛号，双手合十行礼。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将两枚灵钱珍而又重的收起来，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等到两枚灵钱收起来之后，和尚又从背后的行囊里掏出一枚玉简，放到了小男孩徐崤的手里。 “两位施主，既是予我善缘，小僧自然也合该还两位施主一份善缘。只是，小僧此来身无长物，还请两位施主见谅。这枚玉简，便赠与这位小施主。至于女施主您，小僧愿为施主诵经一段。” 说罢，恒秀便直接席地而坐，盘坐下来。口中诵念起某种晦涩难明的经文。 半柱香时间后，这段经文似乎终于念完，恒秀缓缓睁眼，站起身来。 “几位施主，若是有缘，日后定有再相见之日，后会有期。” 恒秀和尚说完后，也不等回答，直接反身离开，走出了食阁。只留下食阁内，众多满脸错愕的食客们。 至于当事人的卫易和谢弦歌，更是一脸的懵逼。 这年轻和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年轻禅修走后，食阁内渐渐重新恢复期喧闹。不过这回，大家明显经常会不自觉的朝卫易他们这边看。所讨论的话题，也全都是对那名禅修和对卫易他们的猜测。 “按照禅修的说法，禅修的修行，讲究一个缘字。能够多结善缘，自然是好的。可是，这家伙给一份玉简也就罢了。给你送一段经是什么意思？祝咱们多子多福？” 卫易看着禅修的背影，本想轻松一下气氛，调侃一番。只是当他转回头，看向谢弦歌的时候，却发现少女脸色极为凝重。 “怎么了？” “刚刚那段经文，有问题！” 少女的话，让卫易顿时神情一紧，谢弦歌连忙解释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刚刚他念完那篇经文后，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进入了我的体内。这股力量很温和，我确定应该是有好处的。但是这股力量，我现在又感受不到了。” “应该是这名禅修留下来的愿力！” 卫易还没等说话，素却已经率先回答了。 “愿力是禅修一种和特殊的力量，和灵力修为无关。只有自身意志极其坚定，禅意高深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形成自己特有的愿力。别问老娘这愿力是什么，老娘也不知道，秃驴们的这种手段确实诡异，老娘也不太熟悉。不过，既然这名禅修是来结下一个善缘的。这愿力应该是有好处的。” “既然是有好处的，那就没问题了。” 素都这么说了，卫易当然也就放心了。 “不过，这家伙为什么只和你还有这小东西，结下这所谓的善缘？瞧不起我？” 卫易无奈的摇头苦笑，倒是也没太在乎。不过这个时候，旁边女子忽然将禅修留下来的那枚玉简递了过来。这枚玉简，竟然还布设有禁制，只有化灵期以上的修为才能看。卫易也没有推辞，他也很好奇，禅修留下来的这枚玉简，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随着卫易灵力注入，开始阅读起玉简里面的内容，脸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半晌之后，卫易长呼出一口气，表情极为怪异。恰在此时，就在卫易刚刚将灵力收回的一瞬间，这枚玉简表面，忽然燃起一层透明火焰。火焰并不烤人，只对玉简有效。仅仅眨眼功夫，便将这枚玉简烧成了灰烬。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卫易有些错愕。旁边的谢弦歌还有那名女子，也感到十分困惑。 “这个善缘，看起来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啊！” 第二十九章 老夫掐指一算 “不动尊王阵？！” 当卫易说出玉简里的内容后，谢弦歌只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在识海当中，素却忽然一声怪叫，吓了卫易一跳。 “能用这不动尊王阵来结一份善缘，看来刚刚这个小和尚，在圆台寺内的地位，只怕也非同小可。老娘甚至怀疑，那小和尚根本就是圆台寺的佛子！” 不动尊王阵，玉简里记录的，是一门战阵的完整传承。卫易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这个战阵。不过，看素的反应，估计应该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 “不动尊王阵，是禅修战部最有名的战阵之一。此战阵入门简单，专于防御，但是战阵的变化却极多。配合禅修的特殊神通，能够发挥出极强的战力。” 专于防御吗？ 卫易刚才阅读玉简的时候，便有这样一种感觉。这战阵一旦结成，战阵的防御力量，恐怕会极为惊人，远胜山字阵太多太多。 “山字阵怎么可能和此阵相比？” “这不动尊王阵，乃是禅修独有的战阵，是很多禅修大派的不传之秘，就连天玄山都没有。当然，这也是我天玄山懒得去搜集而已。此战阵其他修者战部，虽然也能使用，但比起能够配合此阵，使用禅修神通的禅修战部来说，发挥出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原本老娘还在想，怎么给你弄一套防御性质的战阵。毕竟老娘对战部不熟，所知道的战阵，也就只有那寥寥几种，没有适合你的。这不动尊王阵，最擅长便是防御，倒是最适合你眼下。” 最适合眼下吗？ 卫易心情有些复杂。刚刚这枚玉简制作特殊，制作玉简的人，在里面留下了一道很复杂的神识印记，保证玉简里面的内容，只能读一次，而且一定能被记住。 但是……那和尚送出这玉简，可不是送给他卫易的啊！是送给身旁这个小屁孩徐崤的！ “这个禅修为什么会送给他们两个东西？”卫易好奇问道。“禅修愿意广结善缘，这我是听说过的。但是为什么只和他们两个结下善缘，而不是其他人？” 如果禅修只是冲着谢弦歌，卫易倒是能想明白。毕竟少女身份特殊，不但在宋家内部执掌着秘境，还是一位巡察使的女儿。这种身份，足以让禅修侧目。可是，身旁这个小屁孩徐崤，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够让一位来历神秘的禅修看中，甚至为了结下一份善缘，还送出了不动尊王阵这种级别的东西？ “禅修神通诡异，这一点，老娘只能大概猜测，但是却不能断定。” 素继续解释道：“禅修重因果，因果愿力，也是世间诸多神妙的伟力之一。小和尚若真是出自圆台寺，凭他刚才这份手笔，就算不是圆台寺的佛子，只怕身份也极不简单。掌握一些特殊的禅修神通，也一点都不奇怪。” “至于说，为什么会看中他们两个，而不看重你。老娘猜测，很有可能小和尚是冲着两人身上的气运而来的。” “气运？” 卫易没有想到，素的解释，竟然会是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现在和你解释这个，还太早。你自己没到那个境界，给你解释你也理解不了。不过，你可以大致理解为，世间人人都有气运，或者说运气。有些在世间位置特殊的人，一言一行都会对其他很多人产生影响，这种人的气数，就要更大一些。如你身边这个小丫头，她的气数，就一定比普通人更浓厚些。” “这个小家伙，老娘倒是不好判断。也许，这小子是那种天生身居大气运之人？这种人可是比那种绝世天才还难找。一旦被各大宗门发现，铁定会收入门派，增加门派的气运。老娘不是天机士，如今又只是残魂，对于这点倒是不好判断。” “至于你小子，为什么没被人看上，这也好解释。”素停顿了一下，说道：“因为老娘在你身上。老娘身份特殊，当年为了行走方便，又特意施展过一些遮蔽自身气数的手段，就算天机士也查探不出来。所以在这个小和尚面前，你当然也就没有让他结下善缘的必要了。” 原来是这样！ 经素这么一解释，卫易就有些明白了。 卫易和素交流的这段功夫，在旁边几个人看来，就是卫易在发呆。谢弦歌倒也没打扰卫易，还以为是卫易想到了什么。 “这枚玉简里面，记载了一门叫做不动尊王阵的战阵，非常难得。至于刚刚和尚在你身上留下的那股奇怪的力量，我倒是不好判断。但是我猜测，很可能是禅修特有的某种愿力！” 根据素之前的解释，卫易给谢弦歌大致解释了一下。当然，这里面所有关于素的内容，肯定都被他有意识的遮掩过去了。 …… 卫易和少女两人难得在一起吃顿饭，原本两人心情都不错。 但是经过这位年轻禅修一掺和，两个人就都有些心事重重。不过好在，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个好事。 “禅修广结善缘，本就是一件好事，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从食阁出来后，卫易和谢弦歌两人，都下意识的调整了一下心态。两人相聚毕竟难得，浪费这段时间，来想这个问题，殊为不智。那名年轻禅修，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角色。按照素的猜测，其身份更是有可能出自西漠圆台寺的佛子。这样的禅修远道而来，接下来在苍灵府自然不可能藉藉无名。到时候直接找到他，把情况问清楚了也就是了。 圆台寺，是一个西漠那边很强大的势力。卫易也是经过素好一番解释之后，才大致弄明白圆台寺和佛子这两个词代表了什么。原来，禅修所在的西漠那边，和两江这边不太一样。西漠的门派，一般都称之为寺。而所有寺院，究其根本，全都追溯到禅修圣地珈蓝寺头上。 珈蓝寺的开创者，是五千年前证道飞升的不空仙尊，禅修们也称作不空祖师。在不空祖师飞升之后，不空祖师的八名弟子，却因为禅修理念的不同，各自留下了各自的传承。这也就是后世禅修八脉的由来。 禅修八脉，共尊珈蓝寺为祖庭。这一点，有点像其他修炼界门派，上宗和下宗的意思。但是这里面又有不同。其他修炼界的门派上宗，和下宗的关系有多紧密，这点不好说。如果下宗足够强大，甚至反过来领导上宗，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禅修那边不同，真正的珈蓝寺，是珈蓝寺再加上整个禅修八脉。珈蓝寺的主持，亦是禅修八脉共同推举出来的。 至于佛子，则可类比于两江这边的门派首徒。以圆台寺的实力，如果挪挪窝换到两江这边来，怎么也能排进前五之列了。换而言之，刚刚那位和他们结下善缘的恒秀和尚，就相当于是两江排名前五的大门派里，出来历练的门派首徒。 这样一想，卫易顿时就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不过，关于这位恒秀和尚，卫易还是有个不太明白的事情。刚刚和这名禅修结束的时候，素曾清楚感知过他的修为，只有化灵三重天。这份修为，在苍灵府的年轻人当中，自然是首屈一指的。但是如果拿到一名圆台寺佛子身上，好像又有点低了。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一路逛下去，卫易始终一副沉思着的模样，其实是在和素交流。但是落在身旁少女眼里，可就成了别的意思了。 “禅修都已经出现，看来用不了多久，西北的体修，原岭的灵晶法宝修者，也要到了。” “这苍灵府，看来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卫易收回思绪，不再和素交流。接下来苍灵府乱象已成定局，多想也是无益，还不如趁着眼下这段太平时光，珍惜眼前的人和事。 “其实这几个月以来，苍灵府台面下，早就已经开始乱起来了。”少女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几个月以来，各种恶性厮杀的事件，屡禁不止。当然，城主府也没法禁。在不算高端战力的情况下，这段时间涌入的外府修士的力量，足够反过来把城主府给压下去。就算加上我宋家，甚至加上三大门派，想要把这些外府修士完全压服，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些人也算给城主府面子，毕竟城主府代表的，是大离官方的脸面。不过再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谢弦歌脸色越发凝重，“咱们苍灵府，本来就是小府，原本府内的周天境，明里暗里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人。但是就这三个月以来，外府来的周天境高手，都已经不下十人了。” 是这样吗？ 卫易有些恍然。前段时间，府内很多门派，可是都遭遇了恶性的堵门事件。这背后要是没有周天境修者撑腰，那些堵门的修士，估计早就被人清理干净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今年年祭之后，府内应该举行阵法师的试炼会。看着吧，今年的试炼会，有这些外府修士的参与，肯定不会消停了。”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看法之后，总算不再去多想。无论是试炼会还是府内的混乱，都不需要他们来正面应对，自然有那些高个子顶上去。 夜幕已深。 不管接下来苍灵府会如何混乱，但是眼下，表面上肯定还是一片太平。年祭这一天的夜晚，绝对是苍灵府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不但那些大商家会做出各种活动，招揽客人。很多私人的小摊贩小买卖，也会趁着这一天出来赚钱。 两人就这样一路闲逛着，看看这边的杂耍，听听那边的说书，都是很有趣的事情。以卫易两人的修为和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穿绝大多数把戏，但却乐在其中。 如果不谈心里挤压的那片乌云，这个年祭，大概是两人从小到大，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祭了。 “算人间天理命数，测百年大运前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有莫强求。算姻缘，测命数，每天只算三卦！” “……” 卫易和少女两人一路闲逛着，无意间便路过了几处算命先生的摊位。 卫易曾听素说过，有些天机士，确实能够帮人推演命数，演算未来。但这种人，极为稀少。这主要是因为，天机术比较特殊，只有特定命格和气数的人，才能学习的人。真正有资格去学习天机术的人，肯定早就被修真界各大顶级势力招揽，不可能这么沦落到街上去算命的。 当然，坊间也有过一些传说，说某位算命先生，算的很灵验。卫易也曾好奇的问过素。得到的答案是，这些人不过是通过一些细节推敲出某些可能，在通过一些心理暗示之后，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知道了这个答案的卫易，还曾沮丧过好一段时间。因为在卫易小的时候，娘亲曾带着他算过一卦，算命先生说他相貌不凡，将来必然大富大贵，修行有成。原本卫易还以为，自己是撞上了什么世外高人。但是现在回头想想，好像确实是被骗了灵钱了。 “小兄弟留步！” 卫易也没对这几个算命摊子多加留意。既然知道了这些算命先生都是骗人的，他当然也就没兴趣再去凑热闹。而且，知道人家是骗人的，不意味着卫易就会去拆穿人家。这些算命先生，肯定也都是穷苦出身，他也没必要去断了人家的生计。 然而当他路过某个算命摊位的时候，摊位后的算命先生，却忽然站起身，叫住了他。 “小兄弟，老夫刚才掐指一算，算到将有一位贵人出现在老夫附近。看你这面相，老夫断定，你就是老夫刚刚算出来的贵人。” “不过，从你的面相来看，最近恐怕有劫难临身，而且不止一场。来来来，让老夫帮你仔细算算，且帮你挡去了这祸事。” 这特么……骗的也太假了吧！ 卫易瞧了这名算命先生一眼，发现和其他几个算命摊子相比，这位算命先生的摊子，明显显得冷清了许多。这大概是因为此人卖相实在不佳的缘故。其他算命先生，一个个都打扮的仙风道骨，不说修为如何，但至少穿衣打扮上，看着还像个职业的算命先生。 唯有这位，一只眼睛瞎了不说，有条腿也缺了。一身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算命先生的衣服，蹭了好些脏东西，怎么看怎么凄惨。 不过，正当卫易打算离开的时候，这名瞎了一只眼的算命先生，却忽然说了一句话，让原本都已经打算离开的卫易和谢弦歌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老夫掐指一算，两位贵人运气正旺，应该是刚刚得了什么大好处才是。而且时间，绝不超过半个时辰。咦？这股贵气，怎么自西方而来？难道，两位刚刚的好处，和禅修有关？” 第三十章 晦气 如果不是因为素的提醒，单凭算命先生的这两句话，还真有可能把卫易给唬住了。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世外高人？ 要不然的话，咋能说的这么准？连禅修的事情都能出的出来？ “别信他的，刚才你们在食阁的时候，这家伙就坐在离你们不远的位置。从那个小和尚进来再到离开，看的一清二楚，当然能说得准了。” “还有，这家伙确实只有炼气期三重天的修为，绝不可能是什么云游天下的世外高人。这一点，老娘确定。” 原本这位又瞎又瘸的算命先生，在卫易心里刚刚高大些的形象。让素这么一揭穿，也瞬间变得猥琐了起来。 真正的世外高人，能是炼气期修为？ 不过，身旁谢弦歌却完全不知道。在老瞎子开口之后，心中震惊，竟然真的走上前去。卫易也没办法，他总不好当面揭穿这人。要是那样的话，就等于是在砸人家饭碗了。 “年轻人，老夫每天只算五卦。巧了，今天你们是最后一卦。” 老瞎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已经被看穿了的觉悟，摇头晃脑，愣装着一副世外高人的范。少女不知道是真的上当受骗，还是只是出于好玩的心思，竟然还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到了这会儿，卫易自然也不好搅场，只能和少女一起坐下来，听这个老瞎子忽悠了。 “年轻人，莫要以为老夫是那江湖骗子，只知道骗你兜里的灵钱。看见老夫这只眼睛，还有这条腿没。”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瘸腿和瞎眼。 “知道这眼是怎么瞎的嘛？知道这眼是怎么瘸的嘛？都是当初老夫演算着世间脉络，不小心糟了天谴的代价。老夫当年曾泄露过两次天机，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信你就出鬼了！你那条腿，明明是先前偷人家东西让人家打折的。” 旁边的算卦先生，看起来卖相明显比这个老瞎子好了很多。见卫易和谢弦歌坐下，连忙说道：“别信这个老瞎子的，这老瞎子没什么本事。还什么一天算五卦，明明是没人找他，偶尔摊子开了胡，也净说丧气话，天天说人家有灾有祸的，这大过年的多丧气啊！一看两位就是一对神仙眷侣，还是来我这边儿，让我替两位测测姻缘吧！” 老瞎子被旁边的同行揭穿了，也不气恼，只是嘴里叹了口气后，念叨着‘你凭什么污人清白’之类的话。 这倒是有意思了。 卫易这会儿倒是对眼前这个老瞎子有了兴趣。在他眼里，无论是老瞎子还是旁边几个，看似卖相更好一些的算命先生，其实都是一路货色。但是被旁边这么揭了老底之后，还能不恼羞成怒，这可就难得了。 见卫易没有离开的意思，老瞎子这才重新恢复了喜色。 “老先生，刚才你说我最近有劫难，是真是假咱们先不说。咱们就说说，这劫难是什么，怎么避开。”卫易此刻也来了兴致，从兜里掏出一颗灵晶，说道：“只要你说得出来，这颗灵晶就归你了。” “这……” 卫易的阔气出手，让旁边几个摊子，都不由暗自气恼，为什么刚才没有把卫易拉到自家摊子这边。同时也在感慨，老瞎子的运气之好。 至于老瞎子，在卫易掏出灵晶的那一刻，脸色顿时变得市侩起来。不过很快，老瞎子就反应过来，脸色重新扮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的其他几个摊子主人，都有了想要揍他的心思。 “钱的事，先不忙，我还是先给两位看看运数。” 老瞎子从口袋里取出六个灵钱，让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分别扔一下。这倒是很常见的算命手段，两人也都没拒绝，分别扔过一次，让老瞎子看过。 “从卦象上来看，小姑娘你的运数倒是不错。接下来几年之内，不但无灾无劫，运气还有继续增加的势头。” “不过，年轻人你就得注意了。从卦象上来看，你的运数也还算旺。但是你的运数当中，却有不止一场劫难。而且这几场劫难，都是生死之局。”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只想听，我有什么劫难。只要你说得出，我还可以再加钱。” 卫易是打定主意，要和老瞎子玩到底了。 “天机不可泄露。” 谁知这个时候，老瞎子却反倒再次装起高人来，说道：“要是老夫真的告诉了你，岂不是泄露了天机？老夫曾经两次泄露天机，丢了着一腿一眼。如今为了你这点灵钱，老夫总不至于再搭上另一条腿吧？不合算，不能说！” 什么狗屁说法？ 卫易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干脆直接把先前拿出来的一块灵晶，也收了回去。 “你不说，我半个灵钱都不给你。” 老瞎子见状，脸色顿时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 “不是老夫不想说，而是真的不能说啊！这是天机，真正说出来，是要遭天谴的！不过，老夫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个底细。你这几场劫难，虽然都是生死之局，但每一场劫难，却都有着一线生机。本来若是没有老夫在，你最后也是有很大可能度过这几次劫难的，你又何苦再逼老夫呢？” 话说到这儿，卫易就有要掀摊子的冲动了。 就像刚才旁边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这大过年的，说这种丧气话，本来就不吉利。人家就算说点丧气话，后面也会说花点钱能挡下来之类的，好歹买个好心情。结果你说了一圈，临了还来了个自己就能平安过去，那你还算个什么劲啊！ 如果不是谢弦歌在旁边拦着，卫易估计还真的会把老瞎子的摊子给砸了。好在，有少女在旁边劝说后，少女又主动掏出一颗灵晶，算是老人算命的报酬。 一看到灵晶，老人立刻就又笑了。 “年轻人，虽说老夫不能泄露天机，更不能直接替你把这几场劫难挡下了。但是，老夫还可以给你几句忠告嘛！” “遇火则兴，遇冰则成，遇土则死，遇水则活。” …… 离开这个算命摊子的时候，卫易是被少女强拉着离开的。 如果没有谢弦歌拦着，他是真的会把这个摊子给砸了的。 大过年的，不说点吉祥话也就算了，非得在这儿装神弄鬼。临了不但说了一堆丧气话，还有脸拿钱。本来挺好的心情，让这个老瞎子这么一说，卫易瞬间就要气的原地爆炸。 这叫什么事儿啊！ “人家也不容易，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相互理解一下吧！” 谢弦歌倒是显得很大度。刚刚那颗灵晶，就是她自己掏的腰包。如果是卫易的话，不揍这老瞎子一顿就算好的了。 “我当然知道，这位算命先生是在骗人。也知道，他知道那个禅修的事情，是因为刚刚他就坐在我们旁边。” “我这不是也想着，咱们能讨个好彩头嘛！至少人家说了，你虽然有劫难，但是最后还是能够顺利过劫，这本身就是个好兆头了。” “你在前线统帅战部，接下来前线的战事会变得很激烈，有个好兆头，总是好的嘛！” 经过少女一番安慰，卫易总算气消了一些。但今天的好心情，肯定是被破坏了。 这个算命的，不但是个骗子，还是个不会说好话的蠢人！ 真是晦气！ 被算命先生这么又一搅和，卫易和谢弦歌两人，算是彻底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索性便直接打道回府。更让卫易无可奈何的是，少女还不能留在他的宅子这边过夜。倒不是怕什么风言风语，两人本就订了婚，要不是因为少女的那位巡阅使老爹从中作梗，两人现在早就该拜过堂成亲了。少女之所以需要连夜返回云槐岭，是因为宋家那边，即将再次开启那座秘境。作为秘境掌控者的谢弦歌，自然不能不在。 目送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卫易心里不由暗叹，自己是不是真的撞了什么脏东西。新年第一天，便遇上如此多的不顺遂。 好在，这种坏运气，倒是并没有继续持续下去。过了年祭这天之后，苍灵城依然要热闹十几天。趁着这个机会，卫易便按照先前的计划，拎着礼物去拜访一些人。 卫易不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但是人情世故，总还是要懂一点的。他如今虽说是有府主记名弟子，和巡察使大人准女婿这两个身份傍身，外人都会高看他一眼。但是高看一眼，并不意味着就会上赶着帮他。要想让人家主动帮忙，卫易自己也需要做出一些姿态。 比如像韩婆婆那种，过去对卫易非常照顾的，卫易能不去拜访一下？当然不能。韩婆婆愿意照顾他，确实是因为许鸣川的关系。但如果卫易将原因全都归到许鸣川身上，对韩婆婆一点都没有感恩之心，以后估计在百灵房内，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诸如此类的，都需要照顾的到。 而且，卫易一直打心眼里佩服的李景原，在这方面，也是给卫易很深的印象。李景原够天才吧？自身修为够强，在统领战部方面更是天才至极。至于背景，卫易到现在都不知道李景原到底出自哪家大家族，但想来背景肯定只在他之上，不可能逊色于他就是了。可李景原在人情世故这种事情上，又怎么做的？还不是一点礼数都不差，尤其是对那些管着战部后勤的家伙，更是一个个全都喂得饱饱的，这才能保证战部的补给足够充足。 在这件事上，卫易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像李景原做的那么好，但肯定得向他学就是了。 素也曾说过，真正只知道一门心思修行，半点不通人情的家伙，其实反倒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人就算修行天分不错，也很难修行到真正的巅峰。 如此，在连续拜访了很多人之后，时间到了大年初五。这一天，按照原计划，是卫易留在苍灵城的最后一天。 之所以还留在苍灵城，是因为按照惯例，往年的这一天，城主府内部会举行一场晚宴，参加的人员，则是限定在各房所有的三品执事以上。在这场晚宴当中，许鸣川也会露面。 别人都去拜访过了，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师父，卫易自然也得拜访一下。只不过许鸣川事情繁忙，哪怕是年祭这几天，也找不到他的人。就算卫易愿意上门，也只能吃一个闭门羹，只能趁着这个机会。 大年初五的晚上，晚宴如期开始。 城主府麾下，三品以上的执事，数量其实并不多，大概只有不到五百人。这五百人，绝对是城主府真正的权力核心了。三品以上的执事，大都年纪比较大，很多都是一点点熬资历熬上来的。而且每年人员的变动，也不会很大。像卫易这种，去年才刚刚进入这个名单的，自然算是新人了。很多人都想认识一下这个目前府主大人的唯一弟子，卫易自己，也想着通过这个机会，多认识些其他各房的执事。不说别的，有了交情，以后商行办事也好办啊！ 这场晚宴，许鸣川虽然直到最后才露面，但倒是也如期而至。实际上，这几个月以来，不单单是卫易见不到许鸣川的面，就连城主府内绝大多数的各房执事，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许鸣川的面。 许鸣川到了之后，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如同往年一样，简单的说了说过去一年城主府的工作。值得一提的是，许鸣川倒是也提了下当下府内的混乱局势。许鸣川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各房需要维持苍灵府的稳定。一句话，苍灵府不能乱，这是根本。 晚宴之后，所有人都依次离开后，许鸣川却单独把卫易留了下来。 “这几个月都没看见你，我也比较忙。按照谢大人的意思，你去了前线，组建了私人战部。我之前看过情报，你的战部，倒是带的还不错。” 卫易没想到，许鸣川百忙之中，竟然还会对自己的事情挂心，这就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还有，齐四那件事上，你做的很好。这件事，虽然无关大局，但却让我城主府手里，多了一张不错的牌，这却是要记你的头功了。” “不过，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是要多叮嘱你几句。战部带得好，这是你的本事，我也替你骄傲。但是自身修为，可也不能落下。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修为，最近几个月，好像都没有什么大的进步吧？” 许鸣川这么一说，卫易自然就只能讪笑。正如许鸣川所说，这几个月以来，他确实没怎么花时间在自身修行上。 “按照咸安城那边的老礼，男子到了二十岁，便是及冠之龄，意味着彻底成人了，需要起一个字。这个老礼，在两江这边，倒是不太讲究，只有一些豪门大族，才会稍重视些。” “你爹娘早逝，所以照规矩来说，你这个及冠礼，就该我这个做师父的来替你办。你的这个字，也该由我来替你取。只不过，我现在实在是抽不开身，替你单独举行一场及冠礼，这个咱们就都别想了。” 许鸣川想了想之后，提笔写下两个字，递给卫易。 “辅朝。” 乾安二十二年，正月初五，卫易正式及冠。 卫易，字辅朝。 第三十一章 四件事 正月初六，苍灵城还是一片热闹的时候，卫易返回了前线战部。 和苍灵城里表面上的一片祥和相比，留川河前线，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趁着修者这边年祭期间，妖族那边倒是组织了好几次试探性的攻击。其中两次，都已经摸到了留川河的边上。 有留川河这座天险，以及万木森罗大阵在，这些规模刚刚过百万的兽潮攻击，当然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是既然妖兽群已经开始冲击防线，那么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安稳了。 留川河这边，防线的威能够大，这不假。但是修者一方，也不能任由妖族在河对岸集结妖兽。如果任由妖兽集结，当数量超过一定水平之后，就会由量变引起质变。到时候，铺天盖地的兽潮直接冲击防线，在那些高阶妖兽的神通下，自然有能够让低阶妖兽过河的手段。到那个时候，就连万木森罗大阵，也会有被冲破的可能。 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修者战部还是需要深入沦陷区，在沦陷区展开野战，尽量打掉前来汇集的兽群。 卫易回到战部之后，其他战修也都准时归队。前线战部不比苍灵城，到了这会儿，年祭也就算彻底过完了。 之前招收战部的时候，卫易曾有意识的只招收莽修。不管是卫易，还是老池他们，全都是出身莽修。莽修以往在苍灵府，地位有些尴尬，总是被苍灵府本地修士排挤。但是眼下，只招收莽修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莽修们大多亲眷不多，年祭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大伙放了七天假，都觉得有些多了。 不过，在战部重新集结之后，卫易却并没有马上去接任务。年前的收获，可还都没有处理。卫易首先需要做的，是需要把那些战利品全都消化了，变成战部的战力。除此之外，先前和妖兽的战斗中，千花百毒瘴的威能，也是显露无疑。而这种威能，还远没有达到目前能达到的极限。只要搜集到毒性够强的瘴气，还能让威能进一步提升。 这样一来，估计接下来半个月，都不可能在进沦陷区了。 除此之外，得自那名年轻禅修的不动尊王阵，也是一个大杀器。按照素的说法，只要这个战阵能够结成，战部的防御力，至少能比先前的山字阵提高五倍以上。而且，此阵的种种变化，更是妙用无穷，绝对能极大增强战部的实力。 卫易不由心里暗叹，这倒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了。 得到了千花百毒瘴，战部的杀力就有了巨大提升。而有了这不动尊王阵，战部今后就有了抗衡兽潮的极强防御。 只要把这两样都消化了，卫易这支战部，今后便有足够的实力，去绞杀大规模兽群了。十万以下的低阶兽群，在战部面前，只有被屠戮的命。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战阵？不动尊王阵？我的妈呀！” 当卫易按照记忆当中的阵法传承，重新复述下来交给老池之后，老池惊讶的简直要跳了起来。 “怎么？你听说过此阵的名头？” “看到过，是在你给我的那些战将教材玉简上看到的。”老池的解释，让卫易脸色大红。那些战将教材玉简，本来是李景原送给他的。但是老池接手之后，那些战术玉简，卫易也就没怎么多看过。 “我记得有一枚玉简里说过，不动尊王阵，是一种极有名的战阵。以善防御，多变化著称，号称是尊王千变，有上千种变化。还有，那枚玉简之所以着重提及此阵，就是因为此阵不但在防御上极为出色，更重要的是，此阵是少有的几种，其他体系修者战部，也能修行的禅修战阵。”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 恒秀和尚赠与的这枚玉简里面，只有三十多种变化。卫易倒是也听素说过，完整的不动尊王阵，有千般变化。像这种不完整的不动尊王阵，倒是也曾流出过一些。但是真正完整的千般变化，就只有珈蓝寺和麾下八脉才有了。完整的不动尊王阵，估计何秀和尚也给不了他。 老池深知此阵的价值。在得了此阵之后，欢欣雀跃的离开，去训练战部修行这战阵了。 就是不知道，想要真正结成此战阵，需要训练多久。 把战阵交给了老池之后，卫易想了想，又跟素交流了片刻，这才拿起一份通信玉简，开始写信。 这份玉简，是给苍灵城里的血狼帮齐四的。 卫易眼下首先要做的，有四件事。这四件事，都是能够在短期内，提升战部战力的事情，马虎不得。第一，就是刚刚给老池的不动尊王阵，只要战部修行成功，就能将战部的防御手段提升一大截。第二，则是先前得到的那批战利品。这件事，卫易倒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首先是需要将其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战部能用的，就留下自用。暂时用不到的，就通过商行出售，换成其他资源，总之要最大程度增强战部的战力就是了。 第三，便是增加战部人手的问题。 眼下卫易他们这支战部，将军府只给了一千人的编制。私人战部，编制是有限的，不是你有多少钱就能组建多大的战部。如果超出了编制，那绝对是踩了天大的红线。私人战部，和李景原那种隶属大离朝廷的常规战部可不一样，就算卫易背景再大，也不能破这个例。当然，这个制度肯定存在漏洞。比如，战部出战的时候，麾下跟着几支狩妖团，这你总说不出别的话来吧？而且想要提升战部编制，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军功足够，用军功就能去将军府换取增加编制的批文。 每次卫易想起这件事，都不得不赞叹设计前线军规的那些人，实在是太聪明了。这种手段，既能限制私人战部的发展，又能给大家一个希望。那些军功可是实打实用命拼出来的，拿到狩妖楼去，也能换取各种物资。但是在这一条上，大家又无可奈何。毕竟，增加战部人手，也是增强战部战力的一个重要手段。就连规则当中的漏洞，估计都是那些人主动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既能限制战部，不让战部太过做大，又能保证战部的战力。 卫易关于战部的理想人数，是保持在三千六百人左右。这主要是根据千花百毒瘴这件法宝，来制定出来的。想要最大程度发挥出这件法宝的威能，三千六百人，正好是一个门槛。短期内卫易的能力极限，应该也就只能养得起这么多人了。 这样一来，卫易就必须面对招人的问题了。 如今市面上，各种私人战部纷纷组建。再想去市面上招揽战修，和别的战部拼财力，这可就太不明智了。卫易给秃头齐四的这封玉简，就是想让齐四帮忙，去通过血狼帮的渠道，帮他招揽一些战修过来。 血狼帮属于地下势力，有些渠道，由他们出面，反倒是最合适的。卫易也不担心人员的质量问题，他知道，那个秃头齐四，也是心存着想要庇护莽修的念头。所以他告诉齐四，给他招募的人，最好也都是莽修。 至于这些人招募来以后，卫易倒是也不打算急着让他们进入战部。按照卫易的打算，战部的编制扩充，是需要一点一点来的。既然这样，那些先招募来的战修，不妨先组建成一支狩妖团。这支狩妖团，可以作为战部的预备役。未来战部如果出现了大的人员缺口，便直接从狩妖团里抽调人手。 至于第四个，便是提升千花百毒瘴威力。 写好了玉简之后，卫易命麾下战修投递出去，送给那位血狼帮的齐四爷。这次回苍灵城，他本来是想亲自见齐四一面的。奈何齐四倒向城主府之后，城主府分配给他的任务，就够他喝一壶的。直到卫易离开，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时间见一面，所以也就只能回到战部后，再通过玉简来说明了。 就这样，等到卫易收到回信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果不其然，齐四对能够帮到卫易做事，非常上心。在玉简内一口答应了下来，表示会吩咐属下，尽力替卫易搜罗靠谱的人手。 对这一点，卫易倒是不意外。毕竟，两人原本就有些交情。先前齐四倒向城主府的过程中，卫易又起了关键作用，齐四算是欠了卫易好大一个人情。 解决了人手问题之后，卫易开始将目光投向第四件事。 如何提升千花百毒瘴的威能。 这三天以来，先前得到的那批物资，早已经分好。战部用得到的留下，用不到的，则全部通过商会的渠道销售出去。哪怕不算最珍贵的千花百毒瘴，这批物资的估值，也在六亿灵钱以上。 其中，战部能够用到的，大概有四个亿的物资。这里面大都是各种丹药，以及一些战修们马上能用到的法宝。除此之外，凡是暂时用不到的，卫易全都一律换成现钱。目前商行只出售了其中一部分，卫易现在手上能用的灵钱，大概有一亿八千万左右。 每次想到这件事，卫易就肉疼的欲仙欲死。 要知道，先前战部组建的时候，谢弦歌可是先借给了他十个亿。战部组建之后，各种收入加在一起，不算这批物资，也有将近一个亿了。可是眼下呢？他手上的钱，仍然是捉襟见肘，怎么看都不够花。 卫易现在有点能理解李景原之前的窘境了。在提升战部的战力这一块，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啊！难怪十八战部战力那么强，李景原作为一个战部主官，却穷的跟什么似的。 照这个势头下去，他估计也快了。 带着所有能凑出来的灵钱，以及战部这段时间获得的军功，卫易去了趟最近的狩妖楼。 自打战部组建之后，所有战部获得的军功，卫易一直有意识的存了下来，而不是急着去换取各种物资。这些军功，如今倒是正派上用场。 卫易如今好歹也是一位战部统领，再加上他的特殊身份，自然会让狩妖楼郑重对待，直接由这座狩妖楼的楼主出来接待。 “想要搜集更多种类的瘴气，倒是不一定非得在狩妖楼内，换取成品瘴气。老娘倒是也知道几种强力法阶瘴气的制作方法，这几种瘴气，你倒是可以自己来制作。” “除此之外，瘴气的搭配，也很有讲究。并不是毒性越强就越好。有些瘴气，看起来效果并不显著，但在特定的场合，却有可能发挥出乎意料的效果。” “嗯，这种能够麻痹妖兽视觉的瘴气就不错，换了！” 有素在身边指点，卫易在狩妖楼内换取瘴气的过程，倒是异常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瘴气这东西，并不是太常见的玩意儿。只有少量专精于制毒的修者，才会用到此物。 因此，哪怕是号称无所不换的狩妖楼，适合卫易的瘴气种类，也不是特别多，而且数量往往也都有限。倒是制作瘴气的配方，狩妖楼的兑换列表里有不少。卫易和素经过一番挑选后，倒是兑换了不少瘴气制作的配方。 说起来，千花百毒瘴算是一件大型法宝，但是里面的瘴气，却是属于消耗品。有修者灵力的操控，瘴气倒是不会肆意逸散。但是在杀死妖兽的过程中，还是会有所损耗。所以，与其兑换成品瘴气，还真不如兑换瘴气的配方。 经过足足两个时辰的疯狂兑换后，卫易这才终于恋恋不舍的收手。在他的兑换列表里，已经有了一大堆瘴气配方，以及一些珍贵材料。多亏了这些瘴气，还都只是法阶。不管是配方还是材料，价格都不算离谱。 “一共是一亿一千三百万灵钱，加上等量的军功。” 这位狩妖楼楼主，看到卫易的兑换列表后，也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像卫易这么疯狂换取和瘴气有关东西的，还真不多见。不过，这位狩妖楼楼主也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自作主张，去问卫易的用途。 还真是够贵的！ 卫易狠狠肉疼了一把。这还只是那些瘴气配方，以及一些外面不容易搜集到的珍贵材料啊！真正想把所有瘴气都制作出来，所需的材料价格，估计比这只多不少。 私人战部在狩妖楼里换取东西，和普通的狩妖团没有任何区别，也就是说反倒要比外面买还要贵一些。但是卫易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普通材料还好，通过商行的各种渠道，也能搜集到。但是像瘴气配方这种东西，可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了。来狩妖楼兑换，是最快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至于这巨大的消耗，卫易只能用投入越多，将来赚的越多之类的念头，来安慰自己了。 第三十二章 阵斩八万妖族 自打卫易从狩妖楼回来后，战部驻地的东面，便多了几个专门用以制作和存放瘴气的巨大屋舍。 瘴气这东西，在没收入专门的瘴气瓶之前，对任何人都是极强的攻击效果的。所以制作这些瘴气的地方，就等于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卫易绝对不想把这玩意儿放在驻地里面。 只是奈何，除了驻地以外，他也没有太合适的地方。 制作瘴气的地方，首先需要安全。说起来，这是战部目前为止，手里最大的大杀器，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除此之外，距离战部也不能太远。因为卫易将那些制作瘴气的配方弄回来之后，也是分发给手底下那些控制瘴气的战修。如果距离战部驻地太远的话，战修们来往也不方便。 所以没法子，卫易最后只能放在战部驻地当中。可是每一次，当卫易看到那几个巨大建筑，尤其是知道里面正在制作瘴气的时候，卫易心里就觉得有些瘆得慌。以他化灵期的修为，这些瘴气对他来说，到不致命。可是对于那些炼气期的普通战修来说，那就是要命的玩意儿了。万一泄露，说不定就是整个战部死绝的下场。 看来，还是要再多想想办法，增强这几处的守护力量才行。 当然，担心归担心，瘴气的制作，还是挺顺利的。瘴气的制作虽然麻烦，但却不像炼丹制符之类的，需要大量的练习。只要有配方在手，那些先前没接触过制作瘴气的普通战修，也能制作这些瘴气。至于一些过于复杂的，则是有卫易出手来制作。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素出手帮忙。 法阶瘴气的制作，本质上还是灵力的细微控制。 卫易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很多高阶修者，能够一通百通。只要修为到了，好像做什么都很轻松似的。答案就在于此了。高阶修者境界到了，对于灵力的控制细致入微。那么对于近限于灵力操控的法阶之物，自然是无所不能，不需要任何经验了。 在素的帮助下，瘴气的制作变得更加顺利。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所有的瘴气，就已经全部制作出来了。 至于说效果如何，还得接下来去战场上检验。 这期间，所有值钱遗迹中得到的战斗类法宝，也全都发放到每一个人手中。战部关于不动尊王阵的修行，也有了眉目，至少已经能勉强成阵，形成一个盘坐着的佛陀虚影。单单这个虚影，就给卫易以极强的震慑力。而按照素的估计，此阵一旦由千人结成，没有化灵八重天的实力，是绝对破不开此阵防御的。或者类比于两千以上的三阶妖兽，同时攻击战阵。低于这个数字，也不可能破开此阵。 有了素的判断，卫易就更加有自信了。 在战部训练消化战果的这段时间，卫易还通过一些渠道，关注着苍灵城里的变化。不出所料，今年府内举办的试炼会，果然比往年更加混乱。据说参加试炼会的人，甚至出现了来自圣地门派的年轻人。 出自修行圣地的年轻天才啊…… 卫易每次想到这个，都有些微微叹息。他知道，今年的试炼会上，很多苍灵府的府内天才，估计要受到很大的打击了。他现在眼界高了，也知道府内的这些所谓天才，和人家真正出自几大圣地的年轻人，察觉到底有多大。整个苍灵府的年轻一代当中，有资格在这些圣地门下弟子面前出现的，绝对一双手能数的过来。 也亏得是今年试炼会考教的是阵法，如果考教制符的话，那就可乐了。为什么？要知道，落霞岛的很多年轻人可都已经到了。这些出自符修圣地的年轻人，制符是他们的看家本事的啊！如果人家愿意，把整个试炼会前十名甚至前二十名，全都包圆了，也不是做不到了。 不管苍灵府内如何混乱，前线战部这边，还是很稳定的。除了大战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变化。所以，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整编修行之后，卫易开始盘算着，该去接几个战部任务，试试战部的实力了。 “卫统领……确定要接受这个任务？” 负责发布任务的将军府修士，看到卫易的任务申请后，有些不敢确定。 从资料上来看，卫易的战部，不过刚刚组建数月，编制也只有一千。这样的战部，如果按照大离现有的战部规制来划分，在丁字头的战部里，都只能算是最弱的那一类。 但是，卫易刚刚挑选的这个任务，却是去绞杀一个数量超过八万的兽群。而且兽群的质量，也是属于那种精英兽群。这个任务，绝对只有那些丙字头战部，才有可能完成。而像卫易这种丁字头战部，最好的可能，也就是在拼光全员的性命后，重创兽潮而已。 “我确定，就这个任务了。” 负责派放任务的这名军方修士，地位并不算低。若是以纯粹的品秩来看，大致相当于城主府麾下诸房的三品执事，算是和卫易平级。这名修士，对于卫易的事情和背景，也听说过一些，自然不敢草率的直接把这个任务给卫易。天知道接了这场任务后，万一卫易出了什么问题，上面会不会追究到他身上？所以，这名修士先是借口需要查一下资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请示了一下上面。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后，这名修士才去而复返，满脸歉意的将任务凭据发给了卫易。 真是麻烦啊！ 卫易倒也没苛责这名军方官员的慢动作。事实上，如果换个位置，让他来做这件事，他估计会比此人还要小心。卫易也知道，在外人眼里，自己接这个任务，绝对是在作死。他的战部满编才一千人，而那个兽群，却是有整整八万都有富余！ 这场仗，修者和妖族的比例，是一比八十。也就是说，一个修者，平均下来至少要干掉八十头妖兽才行。 …… 接了任务之后，卫易倒是也没有草率的马上率部出战。而是先根据已有的情报，对这个兽群进行全面分析，根据分析制定战术。 之前的失败，可还让卫易牢牢记在心头呢！ 年前的任务，失败的原因虽然可以归咎于那名情报修士身上。而且事后，将军府那边也确实将绝大多数过错，都算在了情报部门。对于卫易战部的不战而退，并没有太过苛责，只是象征性的扣除了一点军功而已，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 但是作为战部的统领，卫易却绝不能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这样的错误，将整个战部的存亡，都依靠着运气。 而且这一次，兽群的实力，可是比上一次还要更强！按照情报，兽群的质量，虽然要比之前的兽群低上很多。但是数量上，去比上一次多了近两倍。 兽群这东西，数量提升一倍，威胁提升的可远不止一倍。 就这样，又经过了几天的准备后，战部终于开拔。 任务的目的地，依旧是需要再飞行一天两夜的时间。距离留川河前线，直线距离大概在两千五百里左右。 在距离目标地点五十里以外的地方，卫易选择让云梭降落。出于保险起见。这一次，他不但要一步一步层层推进，而且要先在远处，将已有的情报确定了才行。 为了确保情报的准确，最终，卫易还是选择独自一人，来兽群这边。这个决定，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不过卫易最后却还是坚持过来了。这倒不是卫易胆子够大什么的，而是相比于其他人，有素的强横神识帮忙，又有青君翅这种宝贝傍身，就算卫易陷入了兽潮，逃出来的把握也远比其他人更大些。而且打探情报的时候，有素的神识在，也更不易泄露行踪。 “在距离留川河不足三千里的地方，都已经出现了这种规模的兽潮。看来，最多再有半个月，留川河防线就会开始受到兽群的冲击了。” 关于兽潮动向的判断，卫易倒是难得和素一致了。 “兽潮唯一的缺点，就在于不能组成战阵。毕竟低阶妖兽的灵智有限，想组成战阵，也确实是难为它们了。不过也幸好这样，要不然的话，咱们修者这边，防守难度就不知道要提升多少倍了。” 听到卫易的评论，素缓缓问道：“修者对于妖族，优势的确是在这里。可是你想没想过，妖族那边，也是有修者比拟不了的优势？” “首先，低阶妖兽虽然没有灵智，但却可以做到全族皆兵。只要保留下一些繁衍后代的种子，剩下的所有妖兽，都可以被拿来当做炮灰。反观咱们修者这边呢？正是因为灵智足够，使得我们的分工非常细致。很多生产修者，根本就没有任何战力。只有战部和狩妖者，才是真正能够拿来和妖兽厮杀的。但是你又想没想过，一个普通的战修，需要多少后方人员的支持，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和妖兽厮杀？” “另外，低阶妖族的繁殖能力，更是不容小觑。因为血脉力量的原因，使得很多低阶妖兽，在短短几年之内，便能成年，并且形成战力。这就保证了，妖族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炮灰，这又是我们修者比不了的。” 经素这么一分析，卫易忽然发现，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修者有灵智不假，这是巨大的优势。但是妖族那边，似乎也有难以比拟的优势存在。 难怪，修者和妖族打了上万年，结果也只能是压制，而不能将蛮荒彻底打平。到最近这百年来，因为修真界内部的倾轧，甚至还被妖族反过来打下了云莽。 经过了一番仔细观察后，卫易总算确定，这一次，他们得到的情报，并没有任何不妥，这才返回了大部队。 第二天，拂晓时分，战部正式朝兽群发起进攻。 这一次的兽群的聚集点，是位于一块巨大的平原上，视线能够望到很远。也正是这样，当黑压压的兽群，真的出现在战部众人眼前的时候，那种压力，瞬间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一千战修，对八万妖兽！ 一比八十的战斗！ 在接近兽群大部队将近十里的时候，战部就已经被兽群内的高阶妖兽发现。发现的同时，这些高阶妖兽，便开始指挥一部分兽群，朝战部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战部这边也迅速结成战阵，一尊数十丈高的金色威王法相，做大愤怒像，出现在这块平原上。 不动威王，或者说不动明王，在禅修的历史上，是曾经追随过不空祖师的八位护法明王之首座。“不动”，乃慈悲心牢固，无可撼动。“明”者，乃智慧之光明，“王”者，驾驭一切现象者。 不动威王菩萨，诸明王之王，八大护法明王之首。在修者历史上，绝对仅次于几位仙人的绝顶存在，距离仙人，也只有一步之遥。后世禅修根据这位不动威王菩萨的神通和佛法，创造出的这套不动威王阵，更是以防御不可撼动而闻名。 今天，在这片荒野上，这门战阵的威能，再一次显现出来。 而在这尊金色菩萨法相外围，一层淡淡的雾气，则将这尊战阵所化的菩萨法相，彻底包围了起来，就如同菩萨身边的云气一般。然而这层厚不过十丈的淡淡雾气，内里却仿佛蕴含了无穷的杀力。 四阶以下妖兽只要靠近，在雾气里面根本活不过六个呼吸以上的时间。就算三阶巅峰的妖兽，在进入瘴气范围后，也只能来得及朝那金色菩萨虚影发出最多两轮攻击。唯有四阶妖兽，才能够在瘴气内来去自如，对战阵本地发动攻击。 但是，没了低阶妖兽做炮灰，削弱战阵的力量。这些高阶妖兽对于战阵的威胁，也极其有限。这支兽群当中，四阶妖兽大概有二十余，还有两尊五阶妖兽坐镇。就算这样，依然难以给战部造成太大压力，只能看着那些低阶妖兽，白白冲上来送死。 这一战，足足从太阳升起，杀到夕阳西下。 这一战，卫易战部全力之下，阵战八万妖族！ 第三十三章 从离都来的女人 从清晨杀到黄昏，每一名战修的灵力，都耗尽了好几次。 如果不是卫易他们准备充足，给每名战修都备足了灵晶，还有各种能够快速补充灵力的丹药。估计杀不到最后，战阵就要因为大家灵力耗尽而崩溃了。 看来，还是低估了正面硬撼兽群的战斗强度啊！ 整整一天的厮杀，战部的位置又基本没有移动过。所以到最后，战部外围的地面，完全就是用妖兽尸体垒成了厚实城墙，像是把战部埋在里面一样。 妖族似乎永远缺乏撤退的概念。或者说，高阶妖族也不在乎这些低阶妖兽的性命。用来做消耗修者战部的实力，也一点都不心疼。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使得绝大多数兽群战死之前，高阶妖兽根本不会考虑撤退保存实力的原因。 整场战斗杀到最后，兽群里低阶妖兽的数量，已经连半成都不到了。不过，四阶以上的高阶妖兽，却只损失了两头。就是这两头四阶妖兽，还是因为开始的时候，对战部的实力缺乏判断，过于冒进，被卫易带人侥幸杀掉的。 也就是说，兽群里的低阶妖兽，已经近乎死绝。但是高阶妖兽，却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饶是如此，这些高阶妖兽，也是厮杀的筋疲力竭了。在低阶兽群终于快要彻底拼光之后，开始有了撤退的意思。对于这些高阶妖兽的撤退，卫易也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当然，就算他想要阻拦，也缺乏阻拦的手段。 战部如今的优势很大，在面对低阶兽群时，基本上就是轻松屠戮。但是同时，战部在对付这些高阶妖兽时，也缺乏足够的手段。面对这些高阶妖兽的撤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离开。 随着夜幕降临，这些高阶妖兽，终于彻底退去。荒野上再次恢复平静，只有那座妖兽尸体组成的围墙，证明着白天的厮杀是何等的惨烈。 “不要休息！我们只有一个时辰打扫战场的时间！将这些妖兽尸体，全都搬运到云梭上，尽快撤退！” 卫易也是强忍着快要瘫倒的冲动，指挥后面的战修，开始将附近的妖兽尸体搬运上云梭。 这些高阶妖兽，虽然已经暂时撤退，但是难保不会去搬救兵。四阶以上的妖兽，智慧可是半点都不逊色于修者的。而且这些兽群的集结，背后也明显有着更高阶的妖族在背后指挥。万一要是来了一头背后的六阶妖兽，战部如今已经是筋疲力竭，今天估计想要走就难了。 其他战修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一个个也都强忍着疲惫，将这些战利品搬上云梭。卫易早料到这次的收获会很多，所以除了两艘正常的客运云梭外，还特意带来了两艘货运云梭。即便这样，云梭上所有的空间，还是全都被战利品填的满满当当。最后卫易不得不让大家有选择性的挑选妖兽尸体，那些一阶的妖兽，除了挖走最值钱的妖晶以外，其他的直接扔在原地。 如此，又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的搬运后，卫易终于下令，全员开始登上云梭，马上返程。 等到登上云梭后，很多战修见到终于安全了，彻底放松下来后，干脆就直接累昏了过去。 这一战，真的打得太辛苦了。 卫易同样瘫坐在地上。哪怕他修行的功法和神通，最善于久战。可是这整整一天的高强度厮杀下来，他也有些吃不消了。连他都是这样，那其他人自然更是如此了。尤其是这种正面绞杀的时候，四周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妖兽，根本看不到边。要说心理上不紧张，那也是不可能的。 “刚才对抗铺天盖地的兽群，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有些害怕了。” 卫易在云梭上抓紧时间恢复灵力，一边和素交流着。 “照目前的战部战力来看，十万是个大坎。超过十万以后，战部很容易就会被拖垮，就算战阵和百毒瘴能撑得住，大伙的灵力和体力也撑不住。” “保守起见，在战部大规模扩充之前。以后战部接的任务，最好将兽群的妖兽数量，限制在五万左右。五万以下，战部杀起来没有压力，危险程度较小。五万以上，十万以下，战部虽然也能杀，但是危险程度就大大增加，怎么算都不值。” “还有，这一战也暴露出很大问题来。战部里缺少高手坐镇，绝对是个致命的缺陷。五阶和五阶以下妖兽，暂时还不怕。但是如果兽群当中，有六阶妖兽的存在，借着兽群的掩护忽然攻击战阵，那我们估计就彻底凉了。” “但是高手……我上哪儿找高手去啊！” 能够找出问题是一回事，想要顺利解决问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有高手坐镇，没有能够针对高阶妖兽的手段，这是目前卫易战部最大的短板。 “想要对付高阶妖兽，你现在能选的，大致只有三个办法。” 素分析道：“第一是去招来几位高手坐镇，有无高手坐镇的战部，截然不同。在战阵的加持下，高手往往也能发挥出更大的战力。一名化灵四重天的修者，有了战阵的加持，往往就能正面硬撼一些初入六阶的妖兽。” “第二，便是逐步提升战部的规模，从人数上占优，同时提升战部的平均修为。战部的平均修为上去了，对付高阶妖兽，也要容易很多。” “第三条路嘛，就是去弄一些类似晶炮之类的大型灵晶法宝。这种大型的灵晶法宝，对于修者的灵力依赖很低。只要你舍得砸钱，完全可以砸死那些高阶妖兽。” “只不过，这三条路，哪一条都不太容易就是了。” 卫易听到这里，不由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可不是？这三条路，就没一条路是容易的。找高手坐镇战部不容易，去弄来几尊大威力晶炮就容易了？至于提升战部的整体修为，那就更是只有日积月累之后，才能办到的了。 “不过，你的这支战部，组建起来也没多长时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顺其自然，慢慢发展就好。等你的战部再扩编一下，整体战力再上升两个台阶。老娘印象里的其他几处遗迹，你也就有了能力去开启。到时候，说不定就能从里面找到高阶晶炮，这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卫易苦笑了一下之后，不再去多想，开始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只能像素说的这样了。 …… 作为苍灵府前线战部当中，诸多乙字战部中的佼佼者，李景原的战部，最近一直就没闲着。 在前线原本的常规戍守战部当中，抛去三个甲字战部之外，李景原的这支战部绝对稳稳排进前三。尤其是之前的重远城一战，将一尊大妖都打得法相溃散之后。在很多人看来，李景原战部的升品，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且这个时间，绝不会超过五年。 不过，被很多人看好的结果，就是这支战部的战斗任务，更加的繁重了。尤其是如今战事一开，留川河前线的战部，怎么都是不够用的。听说军方高层已经有意，着手从后方的府军战部当中，抽调一部分支援前线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景原这支战部，完全就被当做半支甲字头战部来使用。所分配的绝大多数任务，也大都是和七阶大妖有关的。在分配任务这一点上，常规戍守战部，和私人战部有些区别。私人战部的任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行选择，只要最后完成了就行。但是像李景原这种常规战部，却只有上面分配任务的份。 单单这一个月内，李景原战部就出动了三次，和两位不同的大妖交过了手。 频繁的战斗，而且是这种能够和大妖交手的战斗，对于战部实力的提升，确实是有好处。但同时，战部的战损问题，一样不容小觑。 然而这一日，当李景原在战部驻地当中，刚刚处理完很多公务，在为下一次任务做着准备的时候，一名战部副官出现，给李景原带来了一枚玉简。 “大人，营地外有人求见。” 李景原有些疑惑。他作为十八战部的统领，自然不是谁想见他，就能见到的。不过若是一些熟人的话，副官也都认识，会自行处理，只有极少数情况，这名副官实在拿不准，才会因为这种事情来找他。 “这人……是个女的。”副官似有些为难之色。“她说认识大人，但又不说清楚身份，还和外面的守卫打了一架。直到我赶到以后，她才拿出了这枚玉简，说是只要给大人您看一下，您自然就知道了。” 李景原下意识的接过玉简，仍是有些错愕。但当李景原看到玉简当中内容的时候，脸色瞬间就变了。 “咸安洛氏。” 玉简上，只有这四个字。 “这人在哪儿？”李景原难得露出一抹慌张神色，但很快又压制了下去，说道：“带我去见她。” “不。”李景原刚刚走出两步，便又退了回来，说道：“把她带来见我，还有，告诉下面，这件事要封口，不许外传。” 副官也是疑惑，自打他担任李景原的副官以来，还从来没见过李景原这样。不过既然是命令，副官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只是照做。 时间不长，几名战修将一名女子送了进来。这名女子好看归好看，但是样子却很狼狈，像是刚刚被人揍过一顿似的。 “李景原，你管不管你的兵！他们居然敢打我！” 女子刚刚看到李景原，便大呼小叫起来，同时眼圈里瞬间就有了泪意，似是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你们先下去吧。” 李景原示意了一下几名战修，脸色有些尴尬。等到几名战修退去后，李景原将房门和窗户都关好，这才反身回来。 “洛飞飞，你疯了！你怎么会来！” 李景原看到女子之后，脸色难看至极，显得非常愤怒。而女子在看到李景原愤怒的表情后，先前梨花带雨楚楚可人的某样，瞬间就直接消散，换做一张笑脸。 “想来就来了呗！我听人说，两江最近挺热闹的，我就想着过来看看，顺道看看你啊。” 想来就来？ 李景原一巴掌拍在脸上，长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说着容易，可是如果女子出发的地方，是那座远在天边的离都，那就完全不同了！ 而且……洛家怎么可能放任她过来？李景原不是傻子，一想到这儿，他瞬间就断定，女子肯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来如今的咸安城，已经被洛家翻了个底朝天了吧？ “不行，你必须马上回去。”李景原使劲摇头，斩钉截铁道：“你这次偷跑出来，洛家族内肯定找你都找疯了！” “你怎么猜到我是偷跑出来的？” 女子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察觉到，自己竟然无意间自行暴露了秘密，只好做出一番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你不知道，我为了过来，费了多大的劲。先是用药迷晕了跟着我的那几个高手，然后又好不容易潜伏进了一艘云梭的货仓，这才有机会出咸安城的。而且，从咸安城这一路过来，我还遇到过好多坏人，要不是本小姐修为高深，说不定就见不到你了。” 李景原听着女子诉苦，心里忽然有些疼。 他当然知道，从离都到苍灵府，这遥远的一路上，会遇到多少危险，会吃多少苦。当年他几乎是被流放一样被赶到这里，哪怕是身边有高手护卫，乘坐的是大离官方的运输云梭，一样几次遭难，差一点就死在路上。 那么眼前的人，独自一人从咸安城出来，历经多少万里才赶到苍灵府，路上又该吃了多少苦呢？ “反正我都到了，这一路上的危险，你也知道。你总不能把我再赶回去吧？万一我要是死在路上，我娘肯定要和你拼命的。”名叫洛飞飞的女子，这会儿做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真是麻烦啊！ 李景原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女子说的问题，但是让女子留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好想法。 此时的李景原还不知道，其实，早在女子为了见他，逃出了离都的时候。那个咸安城洛家，就已经发出通告，宣告将这名洛氏族长嫡女逐出了洛家。如今的女子，天大地大，却也只能留在他这里了。 “筱宓呢？好多年没看到她了，我可想她了。” 这位京城洛氏嫡女，此刻还没有任何已经被逐出家门的觉悟，有的只是新到一地的好奇。 “筱宓是女的，自然不能呆在军中，被我安置在苍灵城一个朋友的商行里了。” 李景原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让洛飞飞留下。他心里也知道，这名洛氏嫡女跨越不知多少万里来到苍灵府，为的绝不是什么好奇，只是为了他而已。 如果他爹娘还在，那么这会儿，洛飞飞就早该和他完成婚约，而不是在洛氏族内的安排下，和他断绝婚约了。 只是，很多年不见，这个当初在咸安城里，只知道追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小鼻涕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啊！ 李景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留下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能留在战部里，你可以去和筱宓呆在一起。” “不过，日后若是有了回离都的机会，你必须马上回去。” 第三十四章 疯子战部 苍灵府前线，最近开始流传出一个传言。说有一个疯子战部，短短一个月内，十二次进入沦陷区，杀了六十多万的低阶妖兽。 很多低阶新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总是会不置可否。认为一支上千人的战部，一个月的时间才干掉几十万的妖兽，并不算什么厉害事。毕竟，平均下来的话，一个人只要杀掉六百头妖兽就足够了。这个成绩，如果是一个全部有精英狩妖者小队，配以几件厉害法宝，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这种看法，只要被那些经验丰富的战修听到，铁定要骂一句‘脑子进水了’。 账不是这么算的。 那些经验丰富的战修，更能理解当妖兽聚集到一万以上，会是一个什么概念。成群的妖兽，可不会再跟你捉对厮杀，而是会一拥而上。所以，每当兽群的规模增加一倍之后，兽群的整体实力，可不止增加一倍。 当然，对于那些刚刚组建，认为和杀妖兽很轻松，甚至有些直到现在还没真正进过沦陷区的战部，那些老人也懒得提醒。反正，沦陷区内的妖兽，会教他们做人的。不过这教做人的代价，可能就是整个战部的小命了。 在鄙视那些新兵蛋子的同时，很多战部的主官，也都好奇这支疯子战部，究竟有什么能力，才能做到这种事情。而且，如果那支战部的实力特别强也就罢了，但是其真正实力，却不过仅仅只是丁字头战部，还是一支刚组建没多久的！这就让很多战部指挥者都感到费解了。他们无法想象，一支丁字头战部，是怎么解决战部的恢复问题？他们打完一仗之后，完全没有战损？那怎么可能！就算是没有战损，普通战修经过高强度的厮杀后，也需要休息啊！ 在这种好奇心的驱动下，很多战部统领，开始用各自的方式，去暗中查了这支战部的底细。查到的结果，很快就让大家都闭嘴了。因为在他们查到的结果当中，那位疯子战部的统领，不但是后方苍灵府府主的唯一弟子，更是那位巡察使大人的准女婿！ 有这么夸张的背景在，这还用想吗？随便扔给他几件珍贵的大型战部法宝，杀起这些低阶妖兽来，还不跟玩似的？更有一些小道消息流出，说这位疯子战部的统领，之所以会来前线组织战部，压根就是来捞军功的！只有捞了足够多的军功之后，将来他那位准岳父，才好以此去给他谋一个高级官身。 这才合理嘛！ 打听到这里，大家就都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心思了。反正这支战部背景特殊，不管打出什么逆天的战绩来，在大伙看来，好像也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支疯子战部，自然就是卫易的战部了。 对于外面的留言，卫易没有任何打算澄清的意思，只是严令属下，要求对千花百毒瘴和不动威王阵的事情封口。这是战部最重要的秘密，自然不能轻易外流出去。 除此之外，卫易实在是没心思，去跟那些流言蜚语较劲。一来，这些流言对他并无坏处，只是会让他的背景显得更神秘，他也乐得如此。二来，如何处理战部最近的巨大收获，也是让他大为头疼。 战部最近一个月，连续出战了十三次，这倒是不假。但实际上的收获，却要比传闻当中的更多些。 能够有如此多的收获，自然要归功于百毒瘴和战阵。有这两大利器在，战部每一场战斗，都近乎可以做到零伤亡。偶尔有了伤亡，也是因为某个战修没有遵守战部条例造成了以外。这一个月下来，真正死在正面和妖兽战斗中的，一个都没有。 在这种优势下，卫易渐渐也找到了窍门。他所接的任务，兽群规模全都是在三万以上五万以下的，而且兽群里的高阶妖兽越少越好。另外，任务地点也是越近越好，最好距离留川河前线的飞行时间不要超过三个时辰。如果是以外，卫易还真未必能有这么多的机会。毕竟距离留川河前线越近，大规模的兽潮数量就越少。偶尔形成，也被战部迅速绞杀了。 几十万数量的妖兽材料，怎么卖出去，迅速换成资源，也是个大问题。单凭商行的销售渠道，恐怕暂时还吞不下这么大的订单。而且随着前线战事越来越多，战部实力越来越强。只要战部没有大的战损，以后收获只会越来越多。 好在，这个时候，卫易战部疯狂猎杀低阶妖兽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那些从事妖兽贩卖的大商行，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妖兽，纷纷找上门来，希望和卫易合作，想要收购卫易手上的妖兽材料。 将这些妖兽材料，直接贩卖给这些大商行，肯定是不如易弦商行自家销售赚得多。但是卫易现在也没有办法，他需要尽快把这些战利品转换为战力，就只能依靠这些大商行的渠道了。 “我可以把这批妖兽材料的一部分，出售给你们，价格嘛，也好商量。” 卫易将几个大商行派来商谈生意的管事，都叫到一起，说道：“但是嘛，我现在不要灵钱，我只要资源，以及现晶！如果你们谁家的手头上，能够有快速提升我们战部战力的宝贝，我还可以给他一个优先挑选的机会。” “今天能过来的，肯定都是你们背后的主家，和我打过招呼的，都是和我有些交情。我也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这支战部，也才刚刚起步，手里确实有一些快速屠戮妖兽的手段。以后随着战部战力的逐渐提高，能给你们提供的妖兽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卫易说到这里，心里不由翻了个白眼，暗自鄙视自己。什么交情？只不过是这些大商行不知道托了多少层关系，托到一些和自己有关系的人身上罢了。换做当初做普通狩妖者的时候，这些大商行会这么上赶着搭理他？ 出于巨大的利益考虑，这些商行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还是全都和卫易签订了协议。卫易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妖兽材料，而这几家商行，则通过各自的渠道，给卫易提供资源，包括灵晶。 “还是自身实力不够啊！要是我也有这些渠道，哪儿轮的着他们赚我的钱！” 虽然将这些妖兽材料快速处理了，卫易仍是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反倒是有些忧郁。 比起由易弦商行自己处理这些妖兽材料，他刚刚谈妥的这笔生意，一次性就至少少赚了四千多万灵钱，能不让他肉疼吗？ 那些大商行，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不过是把两江前线收购的妖兽材料，运输到两江北部，甚至于北方的其他修炼界。这一来一回，道上虽然可能有诸多风险，但利润也是极其丰厚的。在两江前线，一颗灵晶收购的妖兽材料，出了两江之后，可能至少就要翻三倍以上。 尤其是眼下战事即将开启，苍灵府这边，妖兽材料越发贬值，各种材料的价格，倒是呼呼的上涨。很多大宗交易当中，更是连灵钱和晶卡都不要的，只要灵晶作为硬通货。 如果易弦商行也有那个能力，能够将这些材料，远程贩卖到两江北面的木州修炼界，那卫易以后，就真的可以躺在商行的灵晶山上吃老本了。 “不过说起来，这么杀妖兽，感觉还是有点慢啊！” 卫易摩挲着下巴，有些不满足的意思。这一个月以来，战部猎杀的所有妖兽，以苍灵府如今的市价计算，大致可以卖到四亿左右。但是抛去各种消耗，以及购买那些制作瘴气的材料，还有各种对底下战修的奖励之后，卫易能剩下的，应该也就不到八千万。 “还是去攻略各种遗迹赚钱快。” 之前拿下一座宝藏，哪怕不算里面的千花百毒瘴，里面所获得的的东西，价值也在六个亿以上。可是现在呢？累死累活玩命杀了一个月的妖兽，最终能剩下的，也就八千万多点。 “我看你小子是有点臭不要脸了！任何一处遗迹，都是人家各门派祖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是用来复兴门派用的，哪来那么多，能让你来挖的！就算老娘知道的那几座，也都不是你现在这个实力能够去想的，老老实实狩妖攒家底吧！你这个成长速度，已经够快的了！” 卫易讪讪一笑，不去理会。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是有点贪心不足。不过，他这会儿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李景原能够那么快，将一支排名垫底的乙字战部，带到如今的地步。就是因为这些遗迹啊！ 听说，李景原这些年组织战部，可是挖了不少遗迹。像重远城遗迹那样的，都有好几座。难怪这支战部，装备和实力都那么惊人了。 想到这里，卫易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人总是禁不住念叨。巧合的是，在卫易刚刚想起李景原的第二天，李景原竟然就真的主动找上门来了。 卫易有些意外。说起来，他的战部和李景原的战部，驻地相距不过几十里，算是非常近了。但两人平时都很忙，除了卫易经常派下面的战修，去李景原那边学习外，卫易自己倒是没去过那边几次。至于李景原，就更是只有先前给卫易送那些教材玉简的时候，才来过一次了。 “今天过来，是我私人想求小卫你帮个忙。” 李景原进门之后，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不过看他的脸色，很明显是不太习惯求人帮忙。 “我有个朋友，希望小卫你，能够在商行内，替她找点事情做。”李景原说到这里，脸色更加尴尬，“这位朋友，也是个女的，我已经派人送去筱宓那边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卫易有些困惑，照理说，以他和李景原的交情，这事只是小事，谈不上什么求不求的。李景原也用不着亲自过来，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 不过……卫易很快就反应过来。看李景原这脸色，只怕这女子的身份，应该是很不一般。或者说，和李景原的关系不一般才对。要知道，李景原上一次这么郑重其事，请卫易帮忙的，可是他的亲妹妹。 “这只是小事，李大哥不必在意。”卫易倒也不会多过问此女的身份。这种事情，如果对方不想说，他贸然询问，可是很容易有坏印象的。 “还是要多谢小卫你的。”听到卫易答应下来，李景原似乎有些安下了心，但很快又说道：“此女不像筱宓，性子有些刁蛮，也不会像筱宓那样，学习炼丹。唯一的长处，也就是修为还凑合，化灵三重天的修为，说不定能帮你做点什么。其他的……唉！老实说吧，我把她塞到小卫你的商行，就是希望小卫你能够帮她找点事做，再加上筱宓在身边看着她，只要她不惹祸就行了！” 听起来，还是个硬茬子？ 卫易倒是不在乎性格什么的，他更在乎的，是此女化灵期三重天的修为。目前整个商行内，除了韩秋生和李筱宓外，还真没有第三位坐镇的化灵期。韩秋生早就和他抱怨，说以现在商行的规模，一个化灵期很难完全压住。这会儿一下子弄来一个化灵三重天的修者坐镇，对于商行的实力，倒是很可能帮到大忙了。 “李大哥放心吧！绝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卫易拍着胸脯保证了下来，总算让李景原稍稍放心了一些。但就算这样，李景原仍是小心的赔笑了几句，似乎生怕卫易反悔一样。 李景原难得过来一次，卫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请高人指点的机会，几乎是硬拉着一样，拉着李景原在战部驻地内转了一圈，请李景原帮忙指点战部的不足之处。不得不说，李景原的水平确实够高，仅仅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迅速指出了卫易战部的几个不足之处，并且也给出了一些解决的建议。 “还有一件事，小卫你要特别注意。” 临别之前，李景原再次嘱咐道：“小卫你最近杀低阶妖兽杀得太狠，估计在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真正的高阶妖兽注意到你。说不定会给你布置一个杀局什么的。所以，你接下来选择任务的时候，尽量选择相互距离远一些，不至于专门让某个高阶妖兽注意到你。” “你的战部，如今绞杀低阶妖兽，却是非常出色，但同时，你们也缺乏对付六阶以上妖兽的手段。这一点，务必小心。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局面，沦陷区内，可是很容易撞上高阶妖兽的。” 第三十五章 大战开幕（上） 位于苍灵城边缘的永子巷，永远都是贫民窟的象征。在这里，永远不会有月收入超过三千灵钱的人存在。就算有，日子稍稍富足些之后，人家也会想尽办法搬离这里。 所以，对于永子巷的那些居民们来说，能够从永子巷搬出去的人，就是值得他们学习的对象了。尤其是最近两年，巷子里出了个卫易，更是被很多永子巷的居民们，当做教训自家孩子的对象。 永子巷的居民们，一个个层次有限，很难接触太高层次的消息。所以，对于谢弦歌已经在宋家地位超然，卫易又已经在前线组建战部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卫易在丹会上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后，在城里开了一家老大老大的大商行，又在城主府里做了大官。后来和宋家有点不愉快，但也都很快平息了。 永子巷的居民们，不太清楚城主府里究竟是怎么运作的。所以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觉得卫易是做了老大老大的官，大概比起府主大人来，也不逊色多少了。很多人家在教育孩子的时候，总会和自家孩子说，要和卫易多学学。看看人家现在，哪天吃饭不是至少八个菜？八个菜里面，还有至少四个是肉菜。还是最好的灵食师傅给现做。哪顿饭不得花个几百上千灵钱的？ 对于永子巷的居民们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想象的极限了。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外来修士的逐渐涌入，苍灵城也开始不太平了起来。连靠近内城的坊市那边，都偶尔有打斗发生，更别说位于城边缘的永子巷这边了。单单是这一个月以来，永子巷内就发生了三起仇杀事件。刑罚房的人虽然也会过来，例行公事的查看，但最后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提醒大伙，晚上尽量少出门而已。 如此一来，大家就更加人心惶惶。就算是大白天的，都少有人直接在巷子里出现。面对这种情况，大家更是人心惶惶，许多人都教育自家孩子，要好好努力，将来好搬出这个鬼地方。 实际上，永子巷居民们不知道的是，那几场看起来挺吓人的仇杀案，其实只不过是一些地下势力的暗中角力而已。苍灵府的地下世界，从来都不太平。只不过最近因为外来修士的涌入，让这些争斗变得更明显了些而已。那些永子巷的居民，也大可不必担心这些。因为那些地下势力，也不会蠢到来找他们的麻烦。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太穷了，实在是没什么可值得人家惦记的。 在永子巷东头，有一座小宅院，宅子主人前些年有些际遇，所以就搬离了这里。不过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宅子价钱之类的原因，一直没谈拢，宅子也就一直空着。直到最近，准确来说，是卫易刚刚搬出永子巷的时候，这座小院，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是个老瞎子，以及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 老瞎子本身没什么本事，和巷子里其他居民的交际也不多。大伙只知道，这家伙以前做过苦力，最近大概是因为人老了，做不动苦力的工作了，便改头换面，做了个给人算命测字的算命先生。老瞎子会算什么命呢？大伙只当是老瞎子实在没本事，只能出去骗吃骗喝，求一个饿不死就行了。 不过，老瞎子没事的时候，坐在巷子口看街坊妇人的习惯，就让大伙有些憎恶了。每次有妇人路过，不管是刚刚出落的水灵小娘，还是风韵犹存的半百妇人，老瞎子都荤腥不忌。仅剩下的那一只眼睛，就使劲的往人家胸脯飘。时间长了，大家便知道这老瞎子除了没本事之外，还是个老不修了。 老人就只剩下一只眼睛，大伙都猜测，会不会是老人当年偷看人家女子的时候，让人给打瞎了？ 倒是那个跟老瞎子一块生活的小男孩，似乎是老人的孙子，性子伶俐些。出来进去的，遇到巷子里的街坊，叔叔婶子什么的叫的也勤，让人觉得讨喜。不过相处久了之后，大家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挺伶俐的小男孩，原来是老瞎子收养的。 而且，老人出去靠算命测字骗钱也就算了，反正又坑不到这些街坊身上。但让大伙觉得气不过的是，在这座小院里，竟然一直是这个小男孩做饭打理家务。老人除了出去骗钱回来之外，对家里的事情，完全半点都不伸手，全是让小男孩伺候自己。 如果街坊们不是顾忌到大离律令，说不定就要揍着老瞎子一顿，出口恶气了。 这天傍晚，老瞎子不知道又去哪儿招摇撞骗了一天，总算又凑足了明天的饭钱，这就慢慢悠悠的回了家。不过，当老瞎子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朝某个角落瞥了一眼，然后也没说什么。 小院里面，名叫范梧的小男孩，早就已经把晚饭做好，乖巧的等着老人回来。等到老人进门之后，小男孩范梧手脚麻利的上前，接过老人的算命幡和破旧搭礼。 “今儿个巷子里又死人了？” 老瞎子一边洗手，一边毫无波澜的问了个很耸人听闻的问题。 “是！”小男孩范梧将老人的东西送回屋里后，回答道：“不知道是哪个地下帮派的，打架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直到快到中午了，有人路过，才发现有人死了。” “难怪了。”老瞎子撇了撇嘴，说道：“我说我这一回来，巷子口那么大一股子血腥气。哎呦，影响食欲啊！” 老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往嘴里扒拉饭的动作，却是一点都没停下来。不时还拿着那个老旧酒壶，往嘴里灌两口酒。 对于老瞎子的那个破烂酒壶，小男孩范梧一直好奇的很。因为自打他记事开始，老瞎子就不让他动这个酒壶，美其名曰‘小孩子碰酒不好’。而且这么多年，范梧就没见老瞎子去打过酒。可破烂酒壶里的酒，却好像怎么喝都喝不完。 “苍灵府啊！人杰地灵，往前三百年，往后三百年，整座修真界内，除了咸安城以外，都再没有这么有意思的地方了。可惜了，就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俗事，搅了我老人家的清梦啊！” 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说话有些开始云山雾罩。 小男孩范梧倒是不在乎，他已经习惯了。好像自打记事起，老瞎子就是这样了。 “唉，不是我说，今儿这饭菜也太寡淡了，你是不是又把我留给你的那点买菜的灵钱给扣下来了？”老人说到这里，忽然泛起一阵坏笑，说道：“该不是你小子，偷偷喜欢上巷子里哪个小女娃，想着攒钱给她买礼物？没事，真要是这样，你跟爷爷说嘛！爷爷会给你钱的。” “才不是！” 小男孩范梧一听这话，连忙摇头，脸涨得通红，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样。 “我……我就是想着，能多攒下点钱来。回头攒多了，咱们也能换一座大宅子住嘛！” “呦，这么大的小屁孩，不知道想女人，倒是学会要大宅子了。” 老瞎子没有半点哄一哄小男孩的觉悟，只是继续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整个苍灵城里，也就这条永子巷，才能入了我老人家的法眼。你真以为，城里的那些大宅子就比这儿好？错啦！等你将来长大了就知道，这条永子巷到底好在哪儿啦！” 将来？将来是多久？ 这条永子巷，难道是好在隔三差五就会死人吗？ 小男孩范梧也不说话，只是鼓起腮帮子憋气。老瞎子眯起眼，笑呵呵的看着小男孩。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招，一生起气来就鼓着腮帮子憋气，直到憋不住了才松口。 “娃，别憋气了，你看你这脸憋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修行了什么特殊功法呢？去去去，把爷爷先前给你布置的课业都拿来，爷爷要检查一下，今天你是不是偷懒了。” 老瞎子这一打趣，让小男孩的憋气不得不破功，只得一脸委屈的回屋。片刻之后，取来了一只小箱子，箱子里放满了各种玉简。 “爷爷……”小男孩脸上的委屈之色，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疑惑的模样，“前两天，隔壁的二蛋找我，他和我显摆在灵术院的事情，还有那些灵术院的教材玉简。可我怎么瞧着，他手里的那些蒙学玉简，和爷爷您教我的不太一样的。” 小男孩自打有记忆起，便是跟着老人一起生活。按照老人的说法，他爹娘早亡，老人是被他爹娘托付，所以才照顾他的。所以这些年来，小男孩范梧也从来都没有质疑过这一点。因为老人实在是没钱，所以他哪怕到了年纪，也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去灵术院上学。只能留在家里，一边替老人打理着家务，一边跟着老人，学习一些老人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淘换来的蒙学玉简。 不过，直到最近，范梧和巷子里的小伙伴玩耍的时候，偶然看了人家在灵术院学习的教材玉简之后，才愕然发现：人家学习的那些东西，和自家爷爷交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好像完全不一样。 老人用来给他开蒙的这些玉简，内容晦涩难懂，远不是那些普通的灵术院开蒙教材能比的。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范梧从小孩子长成了小伙子，独自出去行走天下的时候，才终于知道：老人当年给他开蒙用的内容，全部都是所谓的天机术。而那些玉简，每一枚在修真界都是万晶难求的宝贝。 当然，现在的范梧，还不懂什么叫天机术。他只关心明天的晚饭里有没有肉，他们这对爷孙能不能多攒点灵钱，回头换一座大宅子。 “因为你比二蛋聪明嘛！爷爷当然得给你弄点难度更高些的东西，才好让你学。要是你也和二蛋学一样的东西，那还有什么意思？” 老人这番解释，倒是勉强能让范梧接受，范梧也就不再计较。接下来，便是老人考教范梧今日的功课。 许久之后，老人终于考教完范梧，没有说话，但心里却高兴的很。范梧在天机术上面的天分，比他想象的要更好。 “爷爷年轻的时候啊，还给人当过几年夫子呢？也教过不少学生。” 老人似乎有些感慨，看着范梧，眼神里露出一种名叫希望的神采：“爷爷的这些学生啊，如今有的混的好一点，有的混的差一点。但大体上来说，大多数还都算混的不错。不过在爷爷教过的这些学生里，论聪明程度，你算是比较靠前的了。不过你可不能骄傲，以后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爷爷又在吹牛。” 小男孩做了个丢人的手势，对老瞎子说道：“就爷爷您这点学问，教教我还凑合，哪家灵术院会请您去当夫子啊？再说了，要是爷爷真当过夫子，很多学生还混的不错的话，那爷爷如今怎么不去找他们？随便有个混的好的学生，伸手帮咱们一把，咱们不就不用住在这条永子巷，能去换一座大宅子了？” 老瞎子嘴角抽动，斜瞥了范梧一眼，无奈的闭上了嘴。 哎，孩子太小，他真没法子解释啊！ 他总不能现在就告诉范梧，当年你爷爷我，是在修真界天字第一号的学院里做夫子？或者直接告诉范梧，苍灵府眼下之所以会这么乱，就是他当年教过的一个最不成器的学生，最近在苍灵府搅起来的？ 老瞎子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范梧的小脑袋，语重心长说道：“那是因为，爷爷眼里看到的世道，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啊！” “秃驴们的那篇经文里怎么说来着？” 老人侧过头想了想之后，双手忽然合什，面容肃穆而悲悯。 “我毕是形，念念拥护众生，生时死时，俱得安乐。但愿诸众生于生死时，信受我语，无不解脱，获大利益。” 老瞎子诵念完这篇经文后，嘴里以一种范梧都听不清的声音，又小声念叨了一句：“死在这场云道之战里面的人，不要怪我啊！” …… 乾安二十二年，二月底，蛮荒妖族集结，开始冲击留川河防线。 后世史书上记载的云道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第三十六章 大战开幕（下） 卫易一直觉得，多年出入沦陷区的经历，让他已经对妖兽足够认识。无论是当初作为苦力，还是后来作为狩妖者，再到后面率领战部绞杀妖兽。他亲手杀过的妖兽，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至于见到的，更是数都数不清了。 甚至在某一刻，卫易率领战部对战大股兽群的时候，心里更是产生了‘当年的云莽天灾，也不过如此’的念头。 但是，当那片纯粹由妖兽组成的黑云，开始出现在留川河对岸的时候，卫易忽然意识到，错的多么离谱。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卫易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为什么当年妖族进攻云莽，会被修者称作天灾。 天灾，就是如同天地降下的劫难，非人力所能抗衡。 随着兽群的逐渐集结，修者这边，派出战部猎杀妖兽的速度，始终赶不上妖族增员的速度。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妖族也不是就那么傻傻的等着修者的战部来杀。那些高阶妖兽，也会抛出一些诱饵，来诱杀修者战部。 这两三个月来，留川河前线戍守的常规战部，伤亡人数早就已经超过了以往一年的总量。而且，就在不久之前的几天，卫易更是听说，三支甲字头战部当中的其中一支，在某次出战中，被妖族狠狠算计了一把，损失惨重，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就算勉强回来，其战力也大打折扣，算是被彻底打残了。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修养，训练那些新补充上来的战修。这支甲字头战部，估计很难恢复到巅峰时期的战力了 到了这会儿，卫易更是无比钦佩李景原的判断。正是因为李景原先前的劝告，卫易后来再出去猎杀妖兽群的时候，才会每次都选择尽量间隔更大一些。而且选择的妖兽群实力，也更弱一些。 若不是这样，说不定他也就在沦陷区凉透了。 在这种拉锯战下，双方互有损伤。但总的来说，妖族那边的损失要更大一些。不过，因为数量上的优势，妖族整体仍是占优。就这样，在经过了几个月的集结和跋涉后，第一批兽群，终于抵达了留川河边，开始冲击留川河防线。 然后，就出现了卫易眼前的这幅画面。 无数妖兽如黑云一般压来。不单单是地面上，就连空中，也被无边无际的兽群覆盖。密密麻麻的妖兽群，仿佛将天空都遮盖起来一样，让阳光都无法照射下来。在留川河对岸，形成了一个明显要暗淡许多的恐怖世界！ 这一幕，即便很多很多年以后，卫易也成了绝顶高手，仍是无法对此释怀。眼前这铺天盖地的兽潮，更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真正的大规模战争当中，个人勇武所能发挥的力量，极为有限。 “这群妖兽，也就只有几千万的规模，最多只能算是先头部队而已。别说和当年围攻天玄山的兽潮相比了，就是和留川河防线建立初期，妖族发动的那几次大规模冲击，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听到这里，卫易狠狠咽了口唾沫。 感情这还不算真正严重的啊！ “你们真的不用担心什么，有万木森罗大阵在，这些妖兽，根本连你们的衣角都碰不着，就是送上门来给你们杀的。妖族主动把这些炮灰送上门，目的也不是为了杀掉多少修者，只是为了减弱这座大阵的威能罢了。” 经素这么一说，卫易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建木，心中更有了几分底气。 留川河大阵，号称是咸安城倾尽半个修真界的财力，才最终建成。这种说法肯定比较夸张，但毫无疑问，即便以整个修真界的力量，来建设这座大阵，肯定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对了。沿留川河岸，每隔五十里，都有一棵足以正面挡下七阶妖兽的巨大建木。水行生木，借助留川河的水脉，这座大阵更是威力再进一层，成为修者抵御妖族入侵的最重要屏障。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卫易说道：“这留川河大阵，足以抵挡住七阶以下任何妖兽。但是，如果八阶以上妖兽，藏在兽群当中，忽然对大阵发起袭击，那大阵不是就危险了？” “危险？那倒不至于！最多袭击地方的驻守战部遭殃，对于大阵本身，却是很难造成什么重大伤害。”素嗤笑一声，说道：“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你觉得那些设计大阵的咸安城阵法宗师会想不到？” “首先，这万木森罗大阵，并不是依靠某一棵建木单独存在的，而是有所有的建木组成。单单这些建木，就算出来一尊八阶甚至九阶的妖修，毁掉了几株建木，对于大阵本身的损伤，一样微乎其微。回头修者这边，只要花些代价，再重新培植几株新的就是了。” “其次，这大阵的神妙程度，远不是你能想象的。比如隐匿气息这一块，修者的周天境高手，依仗着大阵，完全可以做到完美隐匿自身气息。如此一来，妖族就很难判断它们袭击的那一部分大阵，背后会不会藏了好几个周天境高手。反观妖族那边，所有大妖的气息，都暴露在修者的感知之下，修者可以随时掌握兽潮当中，那些七阶以上大妖的位置动态，可以提前预防。” “当然，这也不是说，有这座大阵在，守卫就万无一失了。事实上，如果妖族那边，忽然集结了十尊以上的大妖，不惜性命的冲击大阵。大阵损坏的时候，一定就是这几位大妖陨落之时。但是大阵本身，却开了一个口子。到时候，后面海量的兽潮，便会从这个口子涌入。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惨烈的战斗。” “不过，能够让八阶九阶的大妖，冲锋在前担任死士。这种事情，就算当初留川河防线刚建立的时候，也极少发生。” 那也就是说，哪怕躲在大阵后面防守不出，战部还是可能会遇到危险。只不过，这个危险的程度会很低而已？ 卫易心里又有些不踏实了。 …… 卫易战部被分配的这部分防线，一共一百四十里长，驻扎了二十五个战部。这些战部，以战力最强的李景原战部为首。其中有六个战部，是像卫易战部一样，刚刚组建的私人战部。还有两个战部，是刚刚从外府调来的府军战部。 二十五个战部，战修总人数，大概在八万人左右。在这其中，李景原战部，就占了一万四千人。两支外府调来的府军战部，则各有八千人。 八万战修，听上去可能很多。但分配到这条一百四十里长的防线后，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大人，上面传来消息，妖族开始渡河了。” 一个战修忽然跑过来，传递的消息，让卫易从各种纷杂的思绪当中飘了出来。 “通知大伙，准备开始战斗。” 卫易和老池等几名化灵期，一边开始布置那些底层战修，一边开始观望着留川河对岸。 作为天下第一长河，留川河水面极宽，绝大多数地方，都在数十里以上。有些最宽阔的地方，更是可以宽达百里以上。除非是天气极其晴朗，或者修行过一些特殊的灵眼类的神通，否则很难凭眼睛直接看到河对面的情况。 当然，修者这边，有万木森罗大阵在，也不需要单凭眼睛去看。大阵本身神妙异常，也是有着一些感知和幻光的功能的。像眼下这种情况，留川河对岸，几乎已经被妖兽填满，还是能看到一些情况的。从修者这边，朝河对岸望去，看到的就是一片片乌云，和一片有些暗淡的世界。而通过大阵的感知和幻光的能力，更是能够清楚看到很多妖兽的动态。 果然，来了！ 在收到消息后不久，卫易果然发现，留川河上开始传来一些动静。 被分配到这段防线，卫易手上，也被暂时分配了一些大阵的操控权限。不单单是他，所有守卫防线的战修，都会被暂时分配给一定的操控权限。只不过地位越高，越重要的人，手里的权限也会越大。 卫易手里的权限，足够他对那些妖兽发动远程攻击。并且利用一些大阵的监视功能，观察妖兽的动向。此刻，卫易通过大阵观察到，留川河上已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有高阶妖修，开始施展手段，帮助低阶兽潮过河。妖族采用的方式，是将留川河河面冻结的法子。很多高阶妖修，利用早已准备好的奇妙法宝，一经施展，便可在几个呼吸的功夫，冻住身边百丈的河面。而且在冻结之前，一些木属性的妖兽，还会在冰层冻结之前，在水中布置出一些密密麻麻的木属性妖草，增强冰面的强度。几乎眨眼功夫，原本汹涌澎湃的留川河，表面就结了一层无比厚实的冰层。 这些冰层，就算有高阶修者出手，打碎其中的一部分，让冰层上的妖兽落水，依然无法阻挡兽潮的脚步。因为那些高阶妖修，甚至不等落水的低阶妖兽爬上来，就再次施展神通，冻结了冰面，让后面的兽潮通过。 这一幕，看的卫易瞠目结舌。 他原本以为，号称天下第一长河的留川河，是一道低阶妖兽无法跨越，或者至少说是很难跨越的天险。没想到，在这些高阶妖兽的神通下，这条留川河天险，就这么轻易被化解了？怎么好像和传闻当中的不一样啊？ 连那些最低阶的一阶妖兽，都能轻易在冰面上过河。更别说品阶稍高一些后，二阶三阶的妖兽，大多数更是全都深谙水性，掉入河里也死不了了。 “还愣着干什么？兽潮马上就进入你们的攻击范围了。”就在卫易发愣的功夫，素在识海当中提醒道。“妖兽要过河的这段时间，可是最佳的攻击机会。只要把它们打落水中，就算很多妖兽深谙水性，在这种集团式冲锋当中，也很容易被束缚住行动，任修者操控大阵屠戮。” 对啊！ 卫易也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在修真界和蛮荒这两座天下，都难得一见的大规模攻防战，因此难免有些生疏和迟疑。好在，在经过了素的提醒后，卫易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命令战部，朝河面正在渡河的兽群发起攻击。 “攻击！” 此刻战部还位于河岸这边，距离最近的妖兽，也尚且还有三十里以上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战部的常规手段，肯定是打不到的。不过，早已经发到每名战修手中的大阵控制权限，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距离太远？没关系！反正也不用亲自上阵！只要躲在河岸这边，操控大阵，就能远程攻击到兽潮。 水行生木，木行生火，烈火燃尽一切！ 在大阵的加持下，修者借助大阵的威能，释放出一道道威能惊人的火属性神通，攻向自己通过大阵幻光找到的目标。无数火属性神通，在这一刻冲天而起，砸到冰面上，形成一片火海。 在这条天下第一长河的河面上，形成一片火海，够讽刺，但却是眼前正在发生的。 原本由妖族施展神通冻结的河面，瞬间又被火焰融化，继而气化，然后再被那些高阶妖修重新冻上。这个过程，就这样反反复复， 操控大阵的过程中，修者自身的灵力，只是起到一个引导的作用，引导大阵神通施展的方向。那些火焰神通当中，更多的，还是属于万木森罗大阵本身的力量。卫易刚才大致估计了一下，以他对大阵的控制权限，操控大阵施展出的神通，足以发挥出比他的巅峰战力，还要高出两倍以上的威能。 九成九以上的妖兽，根本不可能抵达留川河的这一侧。就算是那些四阶五阶的妖修，也是一样的。侥幸有一些幸运妖兽，躲过了漫天火海和冰河的双重夹击，能够冲到了河岸这边来，有机会可以攻击作为大阵实体的建木。但是等它们过了河才会发现，那些最重要的建木，往往也是战部守卫最严密的地方。这些妖修刚一露面，便被战部直接轰杀殆尽了。 第三十七章 冲击 妖族的第一波冲击，持续了整整三天。 卫易也是在这场大战平息之后，才从将军府发放的战报当中，得到此次战斗的详细情况。原来，在这第一波冲击当中，妖族在整个苍灵府防线上，就动员了超过十五亿数量的低阶妖族！ 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卫易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 当妖兽的数字到了亿这个单位后，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了。 第一波冲击，自然是以修者的胜利而告终。而且这份胜利，是伤亡微乎其微，成果却难以想象的大胜！依仗万木森罗大阵，修者在伤亡损失可以忽略不计的情况下，杀掉了十几亿的妖兽。这份战果，就算对于整个妖族来说，也是一次沉甸甸的重击了。 然后，在连续三天的兽潮冲击之后，九成九以上的低阶妖兽，都已经被灭杀后，妖族终于开始退去。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那些高阶妖修开始退去。 而在这场惨烈的绞杀之后，宽阔的留川河，也被染上的浓重的血色。无数妖兽的残体，漂浮在河面上，极其壮观。留川河河面上空，也因为这场大战产生了无比剧烈的灵气潮汐。哪怕有万木森罗大阵做屏障，在河岸这一头，卫易依然能感受到这些灵气潮汐的恐怖。即便以他如今的修为，如果深入其中，被某些灵气潮汐正面拍中，肯定也只会死的不能再死了。 按照素的说法，这股灵力潮汐，至少要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后，才会逐渐平息下来。 大战之后，修者这边的伤亡微乎其微。但是，作为胜利者一方的修者，却没有趁着妖族的退军，而抓紧机会乘胜追击。一来留川河上恐怖的灵力潮汐，让绝大多数修者都无法通过。二来妖族这次尽管，虽然是惨败而归，但高阶妖修却没有受到什么重创，退去的也很有章法。如果贸然追击，马上追到河岸另一头，可是很容易被埋伏的。 当然，不去追击那些退去的妖兽，不意味着修者这边就会清闲下来。在这场大规模战斗结束后，修者一方必须抓紧时间，修复大阵的一些暗伤，恢复大阵的威能，以应对妖族的下一次进攻。 而卫易他们这些战部所要做的，除了先休息两天，弥补一下这场大战损耗的体力和精力外。接下来一个月内的任务，就是去留川河上打牢那些妖兽的残缺尸体，然后带回来作为大阵的补充。 卫易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大阵的恢复，除了依靠地下灵脉之外，竟然还能通过这些妖兽的尸身。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妖族和修者一样，都是修行灵力，死后留下的躯体，自然也会拥有很多灵气。能够用来给大阵做补充，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些带回来的妖兽躯体，只能留在大阵当中作为补充，任何人都不能中饱私囊，私自带回去进行贩卖。这是一条铁律，绝不能违反的铁律。一旦有人违反，立刻取消战部番号，战部就地遣散。 否则的话，留川河上那根本看不到边的妖兽躯体，绝对是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 “你们就知足吧！让你们去河面上白捡，还能给你们军功，这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你难道以为，这一战修者能够大胜，当真就没有什么大的代价？” “你在操控大阵攻击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越往后大阵发出的神通威能，就变得越弱吗？” 卫易略微想了想，就点了点头。的确，正如素说的那样，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大战临近结束时，卫易控制大阵发出的攻击，威能确实要下降了许多，估计要下降了一成不止。 “这就对了！你以为，妖族死了那么多低阶妖兽，真的一点战果都没有？错啦！大阵的这部分减弱，就是妖族最大的战果！” “留川河大阵，为什么能支撑那么多人，发出那么多强力的攻击？归根到底，就是这么多年来，大阵内部存留下来的灵气在支撑而已。可是这一战后，大阵自云莽天灾后，存了十几年的灵气，少说也要消耗了一成。灵气消耗越大，大阵的威能也就越弱。” “要想给大阵损失的这部分灵气，重新补回来，怎么办？最好的法子，肯定是直接牵引一些灵脉过来，补充速度最快。可是，留川河大阵这么大，需要多少灵脉才能补回来？再说了，如今修真界内的灵脉，哪一条不是有主之物，而且都有各自的用处，能那么轻易迁过来补充大阵？不可能的。除了这个法子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这些死掉的妖兽来做补充了。你们还别委屈，只有这些死掉的妖兽，补充了大阵损耗的灵力，大阵才能保持足够的威能，你们才能好好的躲在大阵后面，屠戮这些妖族。” “当然，总得来说，就算把这些妖族全都填到大阵当中。大阵本身，肯定还是有很大损耗的。妖族要的就是这个。只要大阵本身的威能下降，降低到一定程度之后，那些高阶妖族，就可以自行出手，攻击大阵的本体了。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进入这场战争的白热化阶段。那时你们可就很难躲在大阵当中，远程击杀这些妖兽，而是要进行面对面的正面厮杀了。” 素的这番解释，总算让卫易明白了军方高层的大概布置。不过，这是军方高层需要考虑的问题，还轮不到卫易来操心。 …… 说起来，打捞留川河上的妖兽残体，也不是一个很轻松的工作。 因为大战的缘故，导致留川河上空灵气潮汐激荡。就算是乘坐云梭出去，一个不留神，遇到一些大型的灵气潮汐，都有可能被正面拍碎。所以修者这边，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当时真正战斗的时候，修者没什么战损。反倒是这会儿出来捡战利品了，修者这边开始出现伤亡了。 在大战结束后的最初半个月里，死于灵气潮汐碾压的修士，就达到了近万人。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卫易也是好一阵无语。 至于卫易战部，有素这么个拥有极强神识又经验丰富的存在，往往在很多灵气潮汐到来之前，就先行避开。所以在这半个月当中，卫易战部虽然也遇到过几次危险，但最后都化险为夷了。而且，依仗素的神识，这半个月以来，卫易他们捡妖兽残躯的速度，也要比其他战部更快些。通过这个，也是获得了不少军功。 从沦陷区内妖兽集结的情报来看，下一次大规模冲击，应该会在两个月之后。 捡了半个月的军功后，留川河上的妖兽残躯虽然还是很多，但密度已经下降了太多，卫易都懒得再出去捡了。所以在和老池他们几个商量了一番之后，卫易最终决定，再等半个月后，等河面上的灵气潮汐平稳下来，战部便会再次进入沦陷区，像之前一样，绞杀那些兽群。 至于眼下，卫易则决定先给大伙放个假。 说起来，自打年祭之后，大伙一直都在紧张战斗着，和那些妖兽厮杀。这种战斗频率，连卫易都有些扛不住了，更别说那些炼气期的普通战修了。这个时候，给大伙放个假，休息一下，缓解一下压力，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算算日子，已经进入了三月，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了。 因为不是常规戍守战部，像卫易他们这种私人战部，只要给将军府方面打个报告，知会一声。只要不是像之前大战正酣的那三天，大都可以直接批注他们放假。反正从编制上，将军府对这些私人战部，也只有调度权和监管权，而没有管辖权。 在得到将军府的回信之后，卫易马上在驻地当中宣布，除了极少数需要照看驻地的人以外，大多数人，可以马上开始一个七天时间的休假了。 至于卫易，则同样没有在前线驻地停留，而是直接返回了苍灵城。 和前线的恐怖战斗相比，苍灵城里，虽然暗流涌动，但大体上还是好了太多了。 “前辈，有没有能够快点提升我修为的法子？” 回到苍灵城，卫易也没有急着休息，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宅子，一头扎进了修行房。 但是，对于这样的修行速度，卫易却依然还是不满意。 “怎么？你小子也终于开始知道，替自己的修行着急了？” “这不是前线战斗太激烈了，有点害怕嘛！”卫易坦然道：“眼下虽说凭借留川河大阵，修者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场大战再这么打下去，和那些妖兽正面厮杀是迟早的事情。我这不就想着，自身修为能多提升一点，安全也就更有把握嘛！” 卫易说的倒是实话。前段时间，依仗留川河大阵对妖兽的血腥屠戮，并没有让他彻底安下心来。按照素的分析，妖族每次发动对留川河防线的冲击，都会导致大阵威能减弱。最多十二次之后，大阵本身积攒的威能，就会消耗的差不多。到时候，修者这边就只能走出防线，去和妖兽正面厮杀。 以妖族每两个月能够组织起一波兽潮来算，也就是说，最多在两年之后，这场大战就会真正进入白热化阶段。到时候，修者战部会主动渡过留川河，和妖兽正面对决。那些高阶妖兽也会正式下场，和修者的战部以及高手捉对厮杀。 卫易很清楚，留给他提升实力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两年了。两年之后，不管他的实力提升到什么水平，战部的战力到了什么层次，都得去正面面对海量的兽潮。 所以，为了两年之后活下去的概率更大些，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用尽一切方法，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可能！” 然而素的回答，却第一次让卫易失望了。 “想要快速提升修为，这种法子不是没有。但是任何一个快速提升修为的法子，都会对修者的修行根基产生伤害。你的底子本来就不太行，就算老娘再怎么帮你，你将来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只能勉强突破到周天境。但如果你现在继续一味追求修行速度，单纯用大量的丹药堆积修为。你将来的成就，别说周天境，就连化灵后期，都会成为奢望。” 是这样啊！ 卫易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沮丧。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他总是还奢望着，素能够提供什么好办法，能够既让他修为快速提升，又不至于绝了日后进步的希望。 “你现在的修行速度，相比于其他人，已经够快的了。不出意外，只要你照现在的速度，按部就班的修行下去。两年之后，进阶化灵二重天，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然，再高一些的话，你就别想了。就算你能天天泡在城主府的那个秘境里，每天猎杀大量的灵元兽，也一样没用。因为当你修为进步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后，就算灵元兽，也只会对你有害无益。” “不过……要想提升你自身实力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卫易已经近乎绝望，打算彻底掐灭自己那点心思的时候，没想到，素又忽然松了口。 “难道……前辈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我的修为？或者，能修行什么大威力的神通，大幅提升我的战力？” “你在做梦！” 素毫不犹豫的打击道：“以你现在这点狗屁修为，就算老娘我能够传给你一些大威力的神通，你觉得你能修行成功？” “老娘说的法子，不是对你，而是对老娘我！” 卫易眼前瞬间一亮！ 对啊！ 他的修为，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提升，没办法太快。但是素不一样啊！素原本就是周天境巅峰的顶级存在，所欠缺的，也只是恢复而已。 只要能帮助素恢复，自然也就相当于他的战力提升了。 不过……素之前不是说过，以他现在的修为和能力，很难帮助素进一步恢复了吗？ “看来你小子还不蠢，已经想到老娘的意思了。没错，老娘的意思，就是指老娘我的恢复。哪怕老娘只能恢复巅峰时期的半成实力，也足以保证，你在这场大战当中，性命无忧了。” 第三十八章 以后姐罩着你 “不过，想帮老娘进一步恢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没有凝聚出灵躯之前，因为签订了两生契约，老娘能恢复的极限，和你的修为息息相关。但是，在凝聚出灵躯之后，这份关联虽然还在，但却没有那么强了！” “最近这段时间，老娘神魂上又恢复了一些。如今这具灵躯的实力，已经可以再进一步提升了。” 这倒是个天大的好事！ 卫易也不意外。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他没怎么修行，一直到在忙战部的事情，忙着帮战部提升战力。但是素用来恢复神魂的各种灵物，他却是一直都没断过。那些对神魂有裨益的灵草，对于如今已经拥有一支战部的卫易而言，也不是那么贵了。 虽然还谈不上敞开了供应，但也绝不算少。如果换成灵钱的话，估计一个亿肯定是挡不住的。 如此多的灵草堆积，素有所恢复，自然也不奇怪。 相处时间长了，卫易也从素那里，知道了很多关于各大修行圣地的事情。这些事情里面，自然也包括天玄山的一些事情。天玄山的修行，最擅长神魂。天玄山的修士，不但神魂上要比同阶的修士更加强大，而且应用的方法，也更加精妙。比如在灵体一事上，天玄山的修行方法，讲究以神聚体。所以只要帮素的神魂恢复了，灵体上的恢复，反倒要容易很多。 “以老娘现在的神魂强度，所能凝聚出来的灵体极限，差不多能够达到化灵后期了。” “这进步也太大了吧！” 虽然知道，素最近恢复了不少，但是当素真正提出，已经可以将灵体提升到化灵后期的层次时，卫易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之前在城主府那座秘境当中，素刚刚凝聚出灵体的时候，最多只能达到化灵三重天的水平。化灵三重天，到化灵后期，这里面可是隔着两道大关卡。从化灵前期到化灵中期，再从化灵中期到化灵后期，每一次突破，都意味着实力上几乎翻倍的提升！ 算算时间，城主府秘境的那一战，到现在也快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这期间素又不断的炼化了价值上亿灵钱的灵草。恢复这么多，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前辈恢复之后，战力能达到何等层次？”卫易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此刻在他心里，帮素进一步恢复这件事，已经是他需要做的头等大事了。 长久以来，素的存在，一直被卫易当做最大的底牌。哪怕在沦陷区当中，面对海量的妖兽围攻，卫易仍是完全没有惧怕，就在于此了。素拥有灵躯，时刻躲在他的识海当中。所以哪怕他真的遇上了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强敌，也还有素这张底牌可以出。 之前素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依仗强横的神识和修行经验，已经可以和化灵六重天的高手一战。那么这一次，恢复到化灵后期，战力又将进步到何等层次？ “战力这个事，还真不好说。” 对于卫易的提问，素回答的很坦然：“老娘能够越阶对敌，依仗的是自身的神识和修行经验。但这两点，越往后的作用会越小。如果灵躯恢复到初入化灵后期的水平，老娘能保证的是，对战一般的化灵九重天不败。但是再多的，就无法保证了。而且所对战的化灵九重天，也不能是那种出自各大圣地的天才。那种人，一般都有自己压箱底的本事，不能以寻常的战力水平计算。” 卫易点了点头，能够对敌化灵九重天，那也足够了。接下来的大战当中，只要他不作死一样，去招惹那些七阶妖兽，足以保证性命无忧了。 “前辈还是说说，我能做什么吧？” 这一次，卫易提问之后，素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再次回答。 “这是老娘所需材料的清单，对你现在而言，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搜集的到。” 素回答的同时，一份详细的材料清单，已经通过神识，传递到卫易的意识当中。卫易很快便看了一下材料清单上的各种名称，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一抹尴尬神色。 这特么哪是麻烦？简直是麻烦大了！ 素给的这份材料清单上，有超过百种材料。其中有十二种，是灵阶上品；剩下的，也全都是灵阶中下品，而且灵阶下品的材料极少！ 按照一般市价，灵阶下品的材料，大都是以万为单位计算的，个别特别珍惜的，则肯定超过十万。灵阶上品，少说也是几百万起步，绝大多数的灵阶上品灵草，价格都在千万以上。再加上现在正处于战时，各种材料的价格，早就已经翻了一倍不止，价格估计就更加离谱了。 而素给的这份材料里，有整整十二种灵阶上品材料！这十二种灵阶上品材料当中，还都是那种比较珍贵的。里面有一种叫做烂柯草，卫易印象尤为深刻，因为他曾经在狩妖楼的兑换列表上见过。至于价格，则是达到了恐怖的七千万灵钱！ “以现在的市价来算，老娘大致估计了一下，你想把这些材料都凑齐，花费大概在三亿灵钱左右。” 三亿…… 卫易无奈点了点头。三个亿，即便对他现在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之前整个战部拼死拼活打了一个月，净赚也不过才堪堪达到八千万而已。也就是说，整个战部上千人，拼死拼活干四个月，净赚才能达到这个数字。 “可我现在……手上能用的灵钱，也就一亿出头。”卫易想了想，说道：“距离买齐这份清单上所有的东西，可是差的很多呢！” “这倒也无妨！”素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回答道：“反正老娘也不急于这一时。距离大战真正白热化，还有两年的时间。老娘将这些材料炼成丹药，并且炼化了，然后提升灵体修为，大致需要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你只要在一年半之内，把这些材料全部凑齐就行了。” “另外，这些材料，你也没必要同时去找。老娘给你的那份清单里，不是标注了二十一种优先寻找的材料吗？那些材料，是帮助老娘突破化灵中期瓶颈的，你可以先去搜集这些。老娘可以先将修为提升到化灵中期。至于其他的，可以日后慢慢来。” 卫易同时又看了一下那份材料清单，果然看到了素特意标注出来的那些材料。他大致算了一下，这次材料，价格大致在四千万左右，眼下他倒是能够承受。 “行吧！就先搜集这些材料。”卫易果断说道：“灵草之类的东西，倒是好弄。回头直接去一趟宋家，估计在云槐岭就能找齐大半。其他材料，就只能慢慢来了。” “不行！” 然而卫易的这个提议，却直接被素否决了。 “这些灵草，太过特殊。如果你全部去宋家搜集的话，宋家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那个宋家的老祖宗，肯定一眼就能看清楚。通过这些灵草，他能判断出很多事情来，有很大可能会暴露老娘的存在，绝对不行！” 不能去宋家……这可就有点真的麻烦了。 卫易想了想之后，又和素仔细商量了一下，终于决定，这些材料当中，有几种灵草，可以直接去宋家搜集。但是其他的材料，就只能通过另外的途径来找了。 …… 前线战部最近在不断进步，位于后方的商行，最近也在不断发展，而且战果斐然。 有一支战部做后盾，商行在妖兽材料的生意上，永远有卖不完的货。在韩秋生的打理下，卫易听说，最近商行已经在和府内一家擅长远程运输的门派，谈合作的事情了。商行在苍灵府本地出售这些妖兽材料，远不如贩卖到两江北部，乃至更北的木州修炼界。这一路上，长途跋涉所需的费用自然不菲，但是利润，也是翻了倍的赚啊！ 不过，商行本身高端战力不足，缺乏人手，一直也是卫易他们最大的短板。所以哪怕手头上的妖兽材料非常充足，卫易仍然要依仗其他大商行，卖出那些妖兽材料。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韩秋生才会去和那个门派谈合作的事情。一家负责提供货源，一家负责提供中间的运输。赚取的利润，按照一定的比例分成，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 从头到尾，卫易都没有出过面，但是听说，好像韩秋生自己就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相比之下，丹药生意这一块，就显得有些乏善可陈了。这没办法，照理说丹药生意这一块，本来应该是由卫易负责的。但是卫易常年在前线呆着，自然也没有办法兼顾两头。后来虽然又请了那个叫李筱宓的女修坐镇，但人家又不是商行的下属，身份有那么特殊，也不是卫易能够指挥的动的。 所以，商行如今在丹药生意上，却是没有多大进步。规模倒也不算小，只是相比于妖兽材料的生意，还是差了太多。 回到商行，卫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韩秋生。这其中还闹出了不小的笑话。商行年后又扩建了一圈，几乎将半条街都租了下来。所以韩秋生在商行的位置，连卫易也找不到了。而且，因为卫易不经常在商行露面的缘故，导致很多新招来的商行伙计，都完全不认识卫易，还以为卫易是来谈生意的。直到后来，卫易亮出了化灵期的灵压，表明了身份，才终于有商行的老人认出卫易，并且带着卫易去见韩秋生。 自家的商行，伙计竟然都不认识东家？ 这种事，卫易以前只从坊间的那些故事里听到过，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伙计的带领下，卫易好不容易，总算见到了韩秋生。不过当他见到韩秋生的时候，却发现，今日不但韩秋生在这里，还有另外两名女修在此。 其中一人，卫易认识，是之前见过面的李筱宓。另一人也是女子，卫易却从没见过。不过，此女身上化灵三重天的灵压，完全没有任何收敛。这让卫易瞬间想到，此人恐怕就是李景原先前请自己安顿的那名女修了。 好像叫……叫洛飞飞是吧？ “你就是卫易？” 卫易出现后，还没等卫易说话，这位真实身份其实大的不得了的洛家嫡女，却是主动开口了。 “我听李景原说过，你是他的朋友，也是你帮忙安顿我和筱宓的。我初来乍到，这事倒是要谢谢你。” “我叫洛飞飞！这个人情，我洛飞飞记住了，以后自会还你的。” 卫易打量了一下，这位能够罕见让李景原亲自开口请求帮忙的女子。作为咸安城洛家的嫡女，洛飞飞虽然按李景原的要求，暂时掩藏了身份，但是身上那种贵气，却无法掩藏。让人一打眼，就知道是出自大族之家。此女论姿色，虽然稍逊于李筱宓那种绝色，但绝对也在七十分以上了。绝对有资格，被那些苍灵城里的浪荡子们，称呼一声仙子了。 “李大哥和我是朋友，这点小事，若说是人情的话，就太见外了。” 卫易虽然不知道，此女的真实身份，但是想到先前李景原那种紧张的样子，还有此女身上的那种贵气。足以让他判断，此女绝对来历不浅，而且和李景原关系不一般。 “嘿嘿，这话说的我爱听，都是自己人嘛！老弟你倒是挺上道的，难怪李景原对你印象不错。你放心，以后姐罩着你，保证你到哪儿都横着走！” 洛飞飞倒是个性子开朗的，刚刚和卫易认识，便已经有了要称兄道弟的意思了。 卫易倒是不反感这种性子。相反，他觉得这种性子的人，要更好相处一些，而且心机少一些。心机少一些，让此女帮忙在商行撑门面，卫易也更放心一些。他这会儿倒是不禁有些想要八卦的念头，他实在是很好奇，此女和李景原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过，很多年之后，卫易才明白，他对于洛飞飞的这个第一印象，到底是错的有多么离谱。 第三十九章 交换会 卫易这次来商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将一份清单列表交给韩秋生。 素需要的材料当中，有一半是各种灵草，另一半则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卫易也有点想不明白，当初创造这些丹药的人，是怎么想到用这些东西做材料的。不过，既然素已经列了出来，他照办就是了。 卫易给韩秋生的这份列表，包含了所有的灵阶下品材料，以及大部分灵阶中品材料。以商行的实力和规模，搜集这些东西，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但是一些比较珍惜的灵阶中品的材料，以及那十二样灵阶上品的东西，就只能由卫易自己来想办法了！ 拿到清单之后，韩秋生原本不错的脸色，再次黑的跟锅底一样。 她实在想不明白，卫易让她帮忙搜集的这些材料，到底有什么用？看不到好处不说，这些材料还死贵死贵的！之前素用来恢复神魂的那些材料和灵草，可不是一点半点，那可是总价值超过一亿的！那些东西，绝大多数就都是韩秋生帮忙搜集来的。 “最近苍灵城里，有没有什么大型的拍卖会，或者交易会之类的？” 选择性的忽视了韩秋生的脸色后，卫易轻咳了两声，还是问了出来。 “拍卖会，拂水阁那边倒是经常有。再过两天，倒是恰好有一场中型拍卖会。至于高阶修士举办的交换会，这个我不太清楚。” 韩秋生虽然心疼那些钱，但是她也知道，卫易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也不方便多问，继续帮忙照做就是了。 “帮我打听一下，最近城里有没有什么高端一点的交换会。”卫易想了想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拂水阁举办的中型拍卖会，一般以灵阶下品的东西为主。灵阶中品的东西，就已经能够作为拍卖会的重头戏了。 这种水平的拍卖会，放在以前的话，卫易绝对是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现在，反倒有些入不得他的眼了。寻常灵阶下品和中品的东西，他也能通过宋家或者城主府的一些特殊渠道，以低价买来。但是灵阶上品的东西，他就买不来了。而且在拂水阁举办的中型拍卖会上，也不大可能出现这种级别的东西。 除非是拂水阁每半年举行一次的大型拍卖会，针对高阶修士举办的大型拍卖会上，灵阶中品的东西都是起步，只有灵阶上品乃至玄阶的东西，才有可能让大家侧目。 但问题是，拂水阁每年只举行两场大型拍卖会，分别在春秋两季。现在距离春末的那场大型拍卖会，可还差着好久呢！ “高端一点的交换会？要多高端的？” 韩秋生一听就紧张了起来。什么意思？感情给到她手里这份清单，还只是一部分而已？听卫易这意思，拂水阁的中型拍卖会，都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了？ 那接下来，他得花多少钱？ “我需要一种灵阶上品的材料，叫做麻岩晶。”卫易解释道：“其他的材料，倒是也不算太着急，只要抓紧时间就行。唯有此物，还有清单上我标出来的那几种东西，却是要急用的。” 灵阶上品…… 韩秋生顿时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苍灵府的交换会啊？我还真没参加过。” 然而没等韩秋生回答，旁边一直坐着的洛飞飞，却忽然插话道。 “小卫子，你想买麻岩晶啊？我记得这东西用途倒是不少，可以炼丹，也能用来炼器。跟姐姐说说，高端交易会什么的，姐姐最有经验了！回头姐姐跟你一块去，保证你吃不了亏！” 卫易狐疑的看了洛飞飞一眼。小卫子？感情这女人是个自来熟啊？ 不过这性格倒也不讨厌，看的出来，这个洛飞飞到商行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和韩秋生关系非常好了。卫易一直觉得，女子要想成为朋友，只要聊聊时下最时兴的法衣款式，以及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就行。这个道理，大概就像男人只要在一块喝一顿酒，就能有了交情一样。 “你放心！这件事，姐姐我会帮你留意的，本来就欠你人情，这种小事，姐姐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 韩秋生还没答应，甚至还没问明白，洛飞飞倒是先一口答应了下来。卫易则是苦笑着称谢，心里却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 这到底是谁家的商行？ …… 不管嘴上如何不乐意，对于卫易的请求，韩秋生还是帮忙照办了。如今商行规模已经很大，各种渠道也比较丰富，想要找一种材料的信息，倒是也不困难。仅仅过了半日，当天下午，韩秋生就得到了消息。 “刚刚收到消息，半个多月以前，有人在一场高阶修士的交换会上拿出过此物。不过，这场交换会的主体，大都是外来修士。听说最后因为开价太高，倒是并没有交换成功。那名修士的身份，我们暂时还没有打听到。不过，听当时参与这场交换会的修士说，此人最近似乎经常参加各种交换会，如果你想找他，倒是可以去那些交换会上碰碰运气。” 是这样吗？ 高阶修士所需之物，一般品阶都比较高，很难在普通的店铺里买到。所以高阶修士之间，便会定期举办一些交换会之类的交易活动，讲究以物易物。以往苍灵城里的高阶交换会，倒是也有，只是不太多而已。这主要是因为，苍灵府内的高阶修士就那么多，大家彼此往往也都认识，或者通过朋友介绍，能够搭上关系。谁手里有什么好东西，或者可能有什么好东西，大伙心里也都清楚的很。直接上门就是了，哪用得着交换会这种交易活动？ 但是自打那些外府修士涌入之后，情况就又有变化了。从外府过来的修士，修为基本上没有化灵期以下，身上好东西倒是不少。但是对于本地情况又不熟悉，需要找一些高阶的东西，交换会就成了最佳的选择。所以最近几个月里，苍灵城里各种交易会举办的非常频繁。 “我打听了一下，最近有一场交换会，是由外府修士举办的，就在明天。交换会上，这个人倒是很有可能会出现。” 既然有了线索，卫易也就不再盲目，开始为交换会做一些准备。交换会上，大都是以物易物，灵钱是没什么用的。就算想出售的话，那也得是用灵晶这种硬通货。 不过现在是战时，灵晶这东西，在苍灵府也成了紧俏货。各家大晶行储存的灵晶，大都被调到前线战部手里，去支撑类似晶炮之类的吃灵晶大户。 卫易也是找了关系，费了不小的劲，才兑换了二十颗中品灵晶，以及一些下品灵晶。这二十颗中品灵晶，按照大离官方汇率，本来是应该价值两千万灵钱。但是卫易这次兑换，却近乎花费了两千七百万灵钱，还要搭上不小的人情，才成功换到手。 “只要麻岩晶到手，其他的材料，就都相对好找一些了。只要材料都搜集起，到时候，老娘便能够恢复到化灵中期的实力。” “那您可千万一定要成功，不然的话，我这钱可真是白花了。” “这叫什么话？你觉得老娘骗过你？” 卫易抿了抿嘴唇，还是有点觉得心疼。 外府修士的交换会，出现的好东西倒是不少。而且因为这些外府修士，往往都来自于不同地方，有的甚至更是直接来自于其他修炼界。他们身上带来的，很多宝贝往往也是苍灵府这边所没有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外府修士的到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准备的过程，没有什么好说的。凑齐了灵晶之后，卫易便又回到了宅子里开始苦修。不过，等到第二天早上，当他再次来到商行，打算在韩秋生的带领下，一起前往交换会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原来昨天洛飞飞的话，竟然是认真的，是真的打算和他们一同前往。 不单单是她，就连李筱宓，也难得被她从炼丹房里拉了出来，准备一块过去。 “小卫子你放心，有姐姐我在，肯定不会让你吃亏了。姐姐我当初在……当初可是参加过不少这种交换会的，里面的门道熟的很。” 洛飞飞大咧咧的说着，却差一点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卫易心里无奈。 他今天去交换会，本来是挺重要的一件事，关乎到素接下来能否顺利恢复的问题。可是，让着女人这么一闹……卫易自己都感觉不到什么紧张的意思了。 无奈之下，卫易只能答应，几人一同前往。 韩秋生打听到的这场交换会，位于城内的一家高档食阁。主办人是几个外府修士，今天将整座食阁都包了下来。每个前来参加交换会的修士，除了需要化灵期以上的修为外，还需要缴纳两颗下品灵晶作为入场费。这样一来的话，不但包下食阁的钱有了，几个主办交换会的外府修士，还能小赚一笔。 “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来到食阁后，几人缴纳过入场费，进入食阁里面后才愕然发现：这场交换会，真的就只是一群化灵修士相互交换的交易活动而已。 比起拂水阁举办的拍卖会来说，实在是差了太多了。 食阁内部，不但没有专门的侍从进行服务，就连一个组织交易的人都没有。主办方就只是提供这么一个场所，把大伙都聚集过来。至于说大家彼此之间怎么交易，人家压根就不管。 卫易原本以为，这种交换会应该是挺正规的。别的不说，至少遮掩面容和气息的法宝要来一套吧？这种当面进行的交易会，如果谁拿出的宝贝太多了，可是很容易遭人觊觎的。尤其是在当下这种大量外府修士涌入的局面下，府内治安本来就不太好。城主府的规章制度，对于化灵期以上修士的约束，又小的可怜。这边一露富，让人家觊觎了，说不定出去之后，就会发生凶杀案。 “拂水宗最近在干嘛？这交易会怎么看都像是一块不小的肥肉啊？拂水宗这种专门干这个的，最近居然没有插手这一块？她们最近对灵晶免疫了吗？” 卫易也是有些奇怪。照理来说，像这种高端的交易会，以往在苍灵府，都是有拂水宗牵头举办的。而且论交易会的质量，也要比眼下这种草台班子好很多。如今交易会的次数更加频繁了，却反倒不见拂水宗的那群女人们插手了，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其实，拂水宗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也是能够理解的。” 韩秋生在一旁解释道：“首先，因为这些外来修士的涌入，三大门派最近受到的冲击很大，往往都自顾不暇，拂水宗也是如此。虽说她们实力很强，但摊子铺的也大，遇到的问题只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再者说，眼下这些经常举办的交易会，和以往府内的那些交易会，还是有区别的。以往府内大家举行的交易会，大家彼此间都认识，也清楚各自的跟脚和来历。就算眼馋别人手里的东西，有拂水宗和城主府压着，也不大可能做出杀人夺宝之类的疯狂行径。” “但是这些外来修士就不同了，不管是拂水宗还是城主府，都很难压得住他们。就算拂水宗出来牵头举办交换会，除了这点入场费的收入外，她们又能有什么其他的好处？反倒会因为不断发生的杀人夺宝事件，降低了拂水阁的信誉。拂水宗再强，总不能每次发生了和交换会有关的杀人夺宝事件后，她们都出头追查吧？要真那样的话，估计很快就会引起外来修士的反感，到时候她们就真的危险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 卫易点点头之后，也表示理解。不过，他这会儿就有些后悔，为什么几人来之前，不先弄几身能够遮掩面容和灵力气息的法宝？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这类交换会，对于交换会不够熟悉而已。 反观那些经常参加此类交换会的外府修士，一个个都带着各种遮掩法宝，将自身面容和气息掩盖的很好，很难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怕什么？就算露富了，难道还真有人敢把杀人夺宝的念头，打到咱们的头上了？” 洛飞飞听到这里，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是声音大了几分，似乎是故意让周围人听到的。 “要是有人敢把杀人夺宝的主意，打到姑奶奶我的头上，那倒是好事了！姑奶奶最近正好手头有点紧，要是有两个蠢货送上门来，正好能给姑奶奶我送灵晶了！” 第四十章 麻岩晶的消息 不怕麻烦是一回事，怕惹不必要的麻烦，那是另一回事啊！ 卫易此刻心头哀叹，早知道这样，他打死都不会带这个洛飞飞来。看看周围那些化灵期的眼神，一个个就像在看待肥羊一样，恨不得把他们几个给活剥了。 天可怜见，卫易只是想来换东西，不是想来惹事的啊！ 好在周围的很多人，也只是看过一眼，便不再多看了，并不觉得如何新奇。卫易猜测，大概是这些人，见得此类沙雕太多了的缘故，已经有了免疫的能力。 至于说出去之后，会不会真的引来什么杀人夺宝的麻烦，卫易这会儿反倒不怕了。以他们几个人的实力，除了韩秋生修为稍弱以外，李筱宓和洛飞飞都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在城里安全肯定没什么问题。韩秋生则干脆连商行都很少离开，大多数时间都在商行内处理各种事情，也是安全的很。至于卫易，绝大多数时候都呆在战部当中，难道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还能追他到战部当中？ 要真是那样的话，还真是来给他送灵钱的！ 四人进入交换会之后，便开始四下寻摸起来。因为交换会内，既没有侍从引导，也没有主办者站出来解释交换的规则。或者说，这里本来也没有什么规则。反正人都在这里，怎么交换，全凭大家自己来。交换会的时间，是一直持续到黄昏。只要在黄昏之前离开这里，其他的，主办交换会的那几名外府修士，大概是管都不会管了。 要是灵钱都这么好赚，回头不如自己也办几场？也能额外多赚些外快不是？ 卫易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也没有细想。他也知道，这种交换会，看似简单，实际上主办者也是担着一些风险的。比如说，交换会上，有胆大妄为之徒，抢了人家的东西，或者打死了人，那他们怎么办？就算这些和他们没关系，可只要化灵期动起手来，这座食阁可就遭殃了。到时候食阁老板，是找那几个估计已经找不到了的打架之人算账，还是找他们几个主办修士要钱？ 几个人转了一圈后，很快便发现了一些门道。 交换会上，主办方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交换制度，也没有任何提示，只是提供一个场合。但是前来参加交换会的人，还是自发形成了一些交换物品的方法。比如说，在食阁内找个地方，把自己能拿出来交易的东西拿出来，供大伙挑选。 或者直接拿一个牌子，上面写上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名称。如果有人能拿得出来，并且想要出手的话，自然就会上来询问了。 在那些修士拿出来的东西里面，卫易并没有找到自己所需要的麻岩晶。这也不奇怪，麻岩晶是灵阶上品的材料，在这种交换会上，足以引起很多人的侧目，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能摆出来的，基本上全都是灵阶下品的宝贝。 即便这样，卫易还是觉得大开眼界了。 前来参加交换会的，大都不是苍灵府本府的修士。这些来自外府甚至其他修炼界的修士，身上的东西，往往也是苍灵府这边很难见到的。卫易刚刚就在一个修士手里，看到了一团巴掌大小的云气。没错，就是纯粹的云气。听素解释之后，卫易才知道，此物产自雷州北部，可以用来炼制一些云气类的飞行法宝。这种云气法宝，在经过一些特殊手段炼制后，可以形成一种半法宝半灵兽的东西。用来赶路，再合适不过。 卫易虽然有了青君翅这件高级货，但是看到这种神奇的玩意儿之后，还是忍不住想要买下来。可惜的是，那种能够炼制云气法宝的炼器师，苍灵府这边很难找到，卫易买下来也没有用。要不然的话，就算他不能用，买来给老池他们用，也是很好的嘛！ 找了一圈之后，卫易并没有找到任何跟麻岩晶有关的东西，倒是发现了其他几种材料，也都是素列表上有的，便直接买了下来。 “麻岩晶这东西，其实也不算什么罕见的玩意儿，只是在两江西南这边不出产而已。”素解释道：“据老娘所知，麻岩晶这东西，主要产自炎州。如果是在炎州那边，一块灵阶上品的麻岩晶，价格也就跟一颗稍珍贵些的灵阶中品丹药差不多，远不像在苍灵府这么贵。这里面的差价，少说也有五倍以上！” 但问题是，在苍灵府，这东西就是很少见啊！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任何线索的卫易，只好自己也去拿一块牌子，在牌子上写下了大大的求购两个字。然后在下面写上麻岩晶的名字。同时，卫易还在牌子上写下了一些其他材料，凡是卫易觉得在苍灵府不好搜集的，全都一并写了出来。 “我去，七种灵阶上品的东西，小卫子，你胃口很大嘛！” 等到卫易写完了牌子之后，三名女修看过了牌子上的文字后，表情各异。李筱宓是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韩秋生是一副恨不得把卫易掐死的表情。唯有洛飞飞，看待卫易的眼光有了些许变化。有点像是从看一个小村子里来的乡巴佬，提升到了看一个小城里来的乡巴佬的意思。 “既然小卫子你都写出来了，那就在这儿等着吧！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多遇上几样。” 洛飞飞短暂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外后，便拉着韩秋生和李筱宓两人，继续去逛那些摊子了。美其名曰，替卫易去找找材料。但是卫易知道，她肯定还是想去闲逛的心思多一点。不过这样也好，有这三个女子在身边，卫易做事反倒觉得不方便。 等到三名女子离开后，卫易索性就找来把椅子，坐在这块牌子后面，开始无聊起来。这种感觉，倒是有点像当初修为低弱时，混迹那些小地摊时候的意思了。 “这姓洛的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百无聊赖之际，素倒是开始在识海当中，和卫易交流起来。 “这个小丫头，修行的功法和身上的灵力波动，倒是让老娘觉得有点熟悉。要是老娘没感知错的话，似乎和印象里的那个洛家，有很大的相似之处。说不定，就是出自洛家的某个分支。” “洛家？” 卫易听到素的评论后，也来了兴致，问道：“是哪个有名的大家族吗？” “算是吧。修真界姓洛的大家族数不胜数，但是真正能称得上是大家族的，就少之又少了。老娘说的这个洛家，指的是咸安城洛家。就算在咸安城，洛家也是有数的豪门大族。不过，这个小姑娘不大可能出自咸安城洛家，毕竟咸安城离两江太远。而且以咸安城洛家的性子，也不大可能放一个小姑娘，独自来这边历练。所以这个小姑娘，应该出自洛家在两江这边的某个分支。” 咸安城……豪门大族？ 卫易反应过来之后，深深的吃了一惊。和素接触这么长时间，他也曾听素说起过很多修真界的轶事，很多就是有关于咸安城的。在那座整个修真界都独一份的咸安城里，能够称作大家族的，恐怕家族内至少要有返虚期修者存在，才有这个底气吧！ 这个看似性情张扬的女子，背后的来历，竟然会那么大？就算其出身的家族，只是咸安城洛家的一个分支，也非同小可了。主家有返虚期坐镇的家族，就算是两江这边的分支，肯定也是顶级大势力。而且仔细想想，此女和李景原关系非同一般。李景原本身背景就深不可测，这样看来的话，两个人的背景，倒是很可能在一个层次了。 “说起来，对于这咸安城洛家，老娘我倒是印象还不错。洛家在咸安城是大族，不但族内有一位返虚期存在，就算在朝堂上，也是影响力颇大，早些年家主更是做到了院首的位置。只不过洛家和我天玄山关系不错，当年在云莽天灾之前，洛家还曾有意在朝堂上，替天玄山说过话。所以后来云莽天灾发生之后，洛家就难免受到一些冲击。连那位早年曾做到院首位置的洛家家主，也被迫辞官，回家隐居幕后了。” 素想起往事的同时，似乎又有些开始伤感起来。相处久了，卫易也清楚素的脾气，知道在这个时候，他最好选择性的闭嘴。 不过，素刚刚说的话，却让他不禁有些浮想联翩了。 之前从素的口中，卫易曾经听说过，当年云莽天灾的真相。当年云莽之所以沦陷，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其实是在于咸安城朝廷有意想要借妖族之手，削弱天玄山的力量。但是没想到最后天玄山直接放弃了云莽，将很多精英力量都提前撤离，远走东海。 但是眼下，听素的意思，好像咸安城那边，意见似乎也不是十分统一的样子。至少这个洛家，似乎就对天玄山非常亲近的样子。 卫易如今也算是身居高位，看待很多问题的角度，也更加深刻。他虽然想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但是想来里面的水，肯定要比他所能看到的，深的多得多。 …… 整场交换会，虽然参加的人，修为一个个都很高。但交易会本身，却显得有些低级。 往日里，在外面一声令下，便能调动大量人手和资源的化灵期修士们，这会儿也只能自己摆摊交换了。食阁内，经常能看到两名化灵期修士，因为要交换某样东西，价格上没有谈拢，而争论的面红耳赤。 这种场景，卫易倒是很熟悉，就如同以前他修为低弱的时候，在一些底层市集上一样。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参与的人修为更高一些，交换的物品品阶更高一些而已。 看来，有些事情，还真是和修为没什么关系！ 不过，这种看似很混乱的交易会，效率倒也不算太低。至少卫易在原地等待的一个时辰里，就有不少人过来询问。而且最终，卫易也确实从他们手里，收购了好几种材料。 看着手上多出的这几种材料，卫易忽然觉得，就算这次交换会上，他找不到任何和麻岩晶有关的线索，那也不虚此行了。 不过，卫易今天的运气似乎不错。正当他刚刚又收购到一种材料后，之前一直去闲逛的三名女子，忽然回来，并且带给了他一个好消息。 “我们去打听了一圈，总算有所收获。” 洛飞飞露出一副‘这全都是我的功劳’的表情，说道：“刚才，我们从一个交换修士的嘴里，得到一个消息。说之前曾经拿出过麻岩晶的那名修士，今天也来参加这场交换会了，现在就在楼上，参与一场小规模的互换。” 竟然真的有麻岩晶的消息了！ 卫易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兴奋了起来。既然找到了那名持有麻岩晶的修士的消息，那剩下的，反倒就容易了。卫易相信，刚刚自己在这里摆了这么长时间的摊，那人肯定是看到过他收购的信息。只不过，他手上没有什么珍贵材料，只能一律用灵晶收购。或许，那人并不缺钱，也不需要灵晶，只是需要交换一些特殊东西呢？ 只要找到这名修士，之后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卫易也是有办法运作的。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刚刚交换来的东西，卫易便跟着洛飞飞上到食阁二层，去参加那场所谓的互换会了。至于那块牌子，卫易则留在原地，并且让韩秋生留下来帮忙照看。如果这期间有人再来出手什么材料，也不至于错过了。 所谓互换会，也是交换会上一种常见的交换形式。一些人聚集到一起，分别拿出自己用来交换的材料，并且同时说出自己需要的材料。这种形式，其实要比楼下那种散乱的互换形式更高级一些，效率也要更高。在正规的交换会上，这种形式也更普遍一些。 不过这场交换会，既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办者，自然也就没有人组织。这种互换形式的出现，也只是一些有经验的修士，自发形成的而已。 第四十一章 到手 二层的这场互换会，也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参加的。 大伙既然是自发参与互换，又是以交易为目的。那么彼此的身家，自然也就成了入场的资格。在卫易掏出了那二十颗中品灵晶之后，总算得到了二层这座包厢里的修士们认可。不过，在卫易真正进入包厢之前，却有人伸出两根手指，冲他们比划了一下。 这个意思，是他们只能有两人入场。 既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主办方，自然就没有所谓的规矩。所以对于这人的意思，卫易大可不必理会，本来卫易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同时，身后李筱宓却示意了他一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李筱宓自行下楼，只留下卫易和洛飞飞两人，参加这场互换会。 二层的包厢内，在卫易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十多人在场。在他们落座之后，有逐渐有几人进入。等到人数凑满二十人之后，终于有人开始第一次掏出打算交换的宝贝。按照交换会的规矩，从这一刻开始，包厢内就不能再进人了。 在素的神识感知下，此刻包厢内所有人的修为，一览无余。两名化灵后期修士，全都在场，但都遮掩了修为，展露出来的只有普通的化灵初期修为而已。至于其他人，化灵初期和化灵中期的修为都有。 “在下出自落霞岛，这张灵阶中品的符篆，正是在下亲手绘制。激发之后，可形成一件护身甲胄，可以抵挡化灵后期以下，任意修者至少攻击三次。”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个明显使用法宝，遮掩了修为和面容的家伙。通过素的感知，卫易得知此人是化灵五重天的修为，而且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再联想到其刚才的言语，恐怕这第一个站出来交换的人，真的有可能是出自落霞岛的圣地宗门的弟子了。 “这家伙出自落霞岛的可能性不大，别被他唬了。” 在卫易猜测之后，素直接满不在乎的否定了起来，“你以为落霞岛是什么？那可是八大圣地之一！虽说综合实力比起我们天玄宗来，要逊色一筹，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就算真派遣门下弟子来两江历练，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直接将身份说出来。这个家伙，八成是出自天南那边某个小门派的天才。之所以说是出自落霞岛，估计是为了扯虎皮拉大旗。用这种强横的背景，来杜绝其他人的觊觎罢了。” 素说的这种可能，自然不是没有，而且还是可能性相当大的。不过，这名修士的说法，显然也是让很多人心生忌惮了。这样的话，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出自落霞岛，目的肯定都是达到了。 而且，在他这种说辞下，这张灵符的价值，在很多人眼里，也迅速攀升了起来。 “在下想用这张灵符，换取一份六阶妖兽的精血。妖兽以水属性为宜，一些水属性的变异属性也可以。” 水属性的妖兽精血，难道是用来制符？ 卫易对于符修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却也知道，很多符修制作符篆的时候，会采用妖兽的精血做印。 “我有！不过，这次并没有带来。若是可以的话，互换会结束之后，道友可以在此稍等片刻，我马上去取来。” 在这名修士亮宝之后，很快，就有人响应起来。 交换会上，有些暂时没带交互物的情况，倒也平常。尤其是很多大的物件，其实很难随身携带过来。只有真正决定了交易之后，才会取来，或者交易者直接自己去取也行。不过在眼下府内这种治安情况，很多人还是只愿在交易会上当面交易，而不愿拖到交易会后。万一对方要是有歹心，天知道自己跟着对方去取东西，会不会遭遇被杀夺宝的事情？ “这……好吧。” 这名修士显然是对这份精血志在必得。略微思索一下后，便答应了下来。不过同时，也还是补充道：“我只接受在这场交换会上交易，如果交换会结束之前，道友的东西取不来，那么本次交易可就算作废了。” 在这次交易成功之后，接下来，这名自称出自落霞岛的修士，又一连拿出了好几种珍贵符篆。所换取之物，也大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材料，想来是用以制符。 就算这个年轻人，不是出自符修圣地的落霞岛，但是来自天南修炼界，应该是没什么疑问的。也就是说，此人大概率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符修。 卫易曾听素说过，符修和剑修一样，只有在领悟了各自的意之后，才算是真正入了各自修行的门槛。像两江这边的那些所谓的符修，只能算是伪符修而已。 真正的符修，手段全部可以归结于两个字：制符。不过这制符的手段，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需要有符纸之类的承载物，这也是绝大多数伪符修所使用的手段。通过制作符篆，可以将神通封印在符篆上，等到需要的时候，在用少量的灵力，便可直接激发。 而另一类，或者说真正的符修，领悟了各自的意之后，往往可以不再拘泥于有无符纸承载，完全以己身灵力为笔，虚空成符。 在这名修士之后，很快，又逐渐有人依次起身，开始继续进行交换。能够来参加交换会的，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士。能够进入这间包厢的，更是这群修士当中，身家比较丰厚的。这群人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同凡响。 对于这些宝贝，就连卫易，都难免生出一丝觊觎之心。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参加此类交换会，大家都要尽量隐藏起身份了。 无他，财帛动人心而已。 连续几人完成了交易之后，接下来，便是轮到卫易了。 “十颗中品灵晶，求购麻岩晶一颗。” 卫易很爽快的掏出十颗中品灵晶。浓郁的灵气波动，在卫易打开封灵盒禁制的一刹那，瞬间萦绕整间包厢。 灵晶这东西，本身就算是一种材料。只不过因为用途较多，产量较大的关系，往往也被高阶修士当做货币来使用。到了中品灵晶这一层次，就更是宝贝了。不但可以用来驱使很多大威力的灵晶法宝，就算是修士自身，也可以利用灵晶中所蕴含的充沛灵气，恢复自身灵力，甚至在关键时刻，突破修为。 如果按市价来说，十颗灵晶的价值，其实是要超过麻岩晶的。这还是在苍灵府的价格，如果是在出产麻岩晶的雷州北部，那价格更是差了很多很多。不过卫易这会儿也懒得计较这些了。只要能换到麻岩晶，就等于是快速提升自己的战力。为此，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老夫手里，倒是有一颗麻岩晶。” 在卫易取出十颗中品灵晶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露出了贪婪之色。但是当他们听到卫易提出需要麻岩晶这东西的时候，却都不得不息了心思。只有一人，在略经思考之后，站了起来。 这名修士，正是素先前感知当中，两名化灵后期修士当中的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对自身修为比较自信的关系，此人的容貌和气息，竟是丝毫未曾遮掩。 化灵后期，这样的修为，也确实有不用这样的本钱了。 “不过，老夫倒是不缺什么灵晶。老夫所需要的，是一门能够增强神魂防御能力的神通。品阶嘛，自然是越高越好。如果道友你能拿得出一门灵阶上品的神通传承来，老夫不但可以提供这颗麻岩晶，其他材料，只要老夫有的，也可以按市价补给你。” 此言一出，包厢里大家脸色都有些变化了，很多知晓其中价格差异的人，都不仅嗤之以鼻。 难怪这家伙手里的麻岩晶换不出去，竟然是这么离谱的条件！明摆着就是在坑人嘛！ 灵阶上品的麻岩晶，虽然珍贵，但却只是相对的。如果是在出产此物的雷州，价格要缩水一倍都不止。和灵阶上品的神通传承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更别说这家伙要的，还是神识类的神通。 众所周知，修真界最擅长神识方面的，便是当年的天玄山。可是云莽天灾之后，天玄山已经灭绝，只是明面上已经断了传承。随着天玄山的消失，修者在神识方面的成就，也直接退后了一大步。很多神识类的神通和功法，都随着天玄山的沦陷，彻底消失了。 如今，想要找一门有关神识类的神通，那可比云莽天灾之前，要难得多了。 “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白日做梦！” 识海当中，当素听到这名修士的开价后，不由勃然大怒。 “就他拿出来的这块麻岩晶，就算有五十块，都比不上一门灵阶上品的神识类神通传承！他就是个白痴！还什么补差价？这特么是差价的事情吗！” 对于素的咆哮，卫易反倒是没有那么大的触动。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本来就是交换会上随时都可能会出现的。再者，反正他是拿不出这种东西，想要神识类的神通法门，那就只能看素的意思了。 不过说起来，对方的这个要求，倒是正和他的心意了。神通传承这种东西，价值要说大，那就是大的没边了。但若说小，也会小的可怜。其中的差距，只在于不同的人而已。而对于素来说，素本身就是天玄山的封号真人，此类神通传承，只怕懂得不会少了。 要是真的能成交的话，反倒是能省一大笔钱了。 “你告诉他，可以成交，但是，那门神通会有一定的缺陷。” 一阵咆哮之后，素忽然冷静了下来。紧接着，卫易便听到素有些阴冷的声音。 “这家伙不是贪吗？老娘正好知道一门神通，挺适合他的。灵阶中品，但是威能却不输灵阶上品。不过嘛，这代价……嘿嘿……” 听得到素的冷笑声后，卫易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想起，上次他听到素的这种笑声后，好像就莫名其妙的成了素提取灵力的炉鼎。 这家伙，还真是挺可怜的。 卫易倒也不觉得此人有何不妥，反正都是心甘情愿的交换，谈不上谁吃亏。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将真正的底细告诉此人，只能在心里默默为此人祈祷。 “我手上，倒是正好有一种此类法门，灵阶中品，相比可以满足道友的需求。”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枚空白玉简。然后，便是借助素的神识，在里面留下了一道神通传承。布下一道禁制后，直接扔向这名修士。 “这……这……” 这名化灵后期修士，原本也没指望着，能够真正在这场交换会上有所得。但是此刻，当卫易真的拿出一门传承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等到看过了卫易玉简中的内容简介后，脸色这才由原本的担忧，转变为狂喜。 “嘿嘿，道友看着年纪不大，想不到竟然能有此种神通，真是让老夫出乎意料啊！也罢，看来这枚麻岩晶，也是和道友有缘。不过，道友给的这门神通传承，只是灵阶中品，与老夫需要的灵阶上品，还是差别不小。若是严格计算价值的话，估计老夫这枚麻岩晶，还要更胜一筹。不过，看在这神通对老夫有大用的份上，就算等价了吧！” 老人的话，再次让旁边一些人笑出了声。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老人这是在坑人啊！就算是灵阶中品的神通传承，那也是罕见的神识类神通传承，价格怎么可能只是这么一枚麻岩晶能比的？ “这……好吧！”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卫易在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竟然真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对卫易下了一个共同的判断：这人脑子有毛病！ 完成了交易后，卫易将这枚来之不易的麻岩晶，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小卫子，你脑子该不是真的坏了吧？刚刚的交易，明显你就是吃了大亏啊！怎么还一口答应了下来？连姐姐我想替你说句话，你还都拦了下来？” 在卫易坐下后，其他人开始继续进行交换。这个时候，身边早已经忍耐不住的洛飞飞，终于开始以神识想卫易询问了起来。 卫易却只是微微笑了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他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这场交易，实际上是他赚大了吧？ 第四十二章 异火 用一道神识类的神通传承，去换一枚麻岩晶。 这种买卖，怎么看都是卫易吃亏了才对，而且是被狠狠坑了一次。 但是，真正的情况却是，卫易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再去和这名化灵后期的修士讨价还价了。因为他很清楚，不管这场交易，这位化灵后期修士能赚多少，到最后，一定是赔的，而是是血赔！ 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素给的那份神通传承。 神通传承，本身没什么问题。虽然是灵阶中品的神通，但是其威能和神妙，却是足以和一些灵阶后期的神通相媲美了。从这一点上来讲，素倒是还算很厚道了。 但这种媲美，是建立在忽略了那个重大缺陷之上的。 刚刚在交易之前，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卫易曾和素有过大量的沟通。从素嘴里，卫易得知了这门神通的真正内情。这门神通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却需要配合一种丹药来修行。如果没有这种丹药的话，修者修行过这门神通后，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每天会有超过三个时辰的时间，陷入昏睡当中。 这其实也不能算什么缺点。因为这门神通在创造的时候，创造者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名化灵后期修士，可是不知道此事的。可想而知，此人修行了这门神通后，很快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妥。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找上门来，请卫易帮忙。 到那个时候，这笔交易当中卫易损失的，可就能成倍的赚回来了。 卫易在心底可怜这位化灵后期高手的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发誓。看来以后和素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还是要千万小心才是。要不然的话，天知道什么时候一不下心就着了道了？他现在修行了那门功法后，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素的寄身炉鼎，不就是最好的明证吗？ 且不说卫易心里如何想的。在他盘算这些事情的功法，交易会仍是在继续进行着。 实际上，拿到了麻岩晶之后，卫易此行最大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但是，卫易却没有直接就此离开。难得来参加一下，自然要再看看，其他人手里有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会有自己能用得上的。 “老娘刚才所做的，其实也不单单全是为了泄愤。这家伙确实是够贪婪的，但是这种贪婪，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老娘真正的算计，其实是为了你。” “修行了这门神通之后，此人很快就会察觉到异样，一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你手里有丹药在，还愁他不上钩？你的战部里，不是正缺少高手坐镇吗？老娘就算实力恢复了，也不方便露面，只能作为你的一张底牌。倒是此人，如果能够拉拢进你的战部，那对你那支战部的好处，自然是极大的！” 卫易想了想之后，却微微摇头，说道：“前辈，这个办法，其实我刚刚也想过。但是，您就不觉得我们这修为差的太多了嘛？这家伙可是化灵后期的修为，又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跟脚？万一要是那种穷凶极恶之辈，贸然招揽进战部，那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吗？”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反正老娘已经做了这么多，如果你能说服此人，老娘可以帮你和此人签订一份神魂协议，足可以保证此人不会背叛你。要是这样，你都还搞不定的话，那也该是你小子烂泥扶不上墙才对。” 这倒也是。 卫易倒也知道，战部内有这样一位高手坐镇，会有多大的改变。他更知道，如果素做到了这个程度，他仍是无法将这名高手招揽进战部，那他该是多么愚蠢。 但……说到底，这名老人再怎么说，也是化灵后期的修为。就算受制于他，可是想要以此来要挟一位化灵后期的高手加入战部，还是有点危险。最关键的是，卫易自己才刚化灵一重天的修为。战部当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只有化灵三重天而已。这等实力，想要招揽一位化灵后期高手，怎么看好像都有点做梦的意思啊！ 不过，李景原战部内，倒是也有几位化灵巅峰的强者坐镇的。李景原自身修为，也只是化灵六重天而已，他又是怎么招揽到化灵巅峰的高手，并且让人家心甘情愿替他卖命呢？ 要不，回头先打探一下这位老人的跟脚？等这个倒霉老人找上门，他也好决定，要不要真的招揽对方。 卫易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包厢内的交换，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大家在这场互换会上拿出来的东西，品质明显比楼下那些摆出来的更好，大概已经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就连灵阶上品的东西，都出现了不止一次。不过可惜的是，要么是卫易用不上的东西，要么价格太高，他现在买回来存着也没意义。总之，卫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从眼前溜走。 “在下接下来拿出来的这件东西，并不是什么实物，而是一个消息。” 当交易进行到一半，某位修士正在进行交易，却忽然如此说道。 这名修士，正是此刻包厢当中，另一名化灵后期的修士。 “这个消息，是和一种奇物异火有关，此火名为紫罗寒焰。诸位道友之中，一些修行火属性功法，或者自身是炼丹师炼器师的，想必对此火不会陌生。” 此话一出，包厢顿时陷入两种不同的气氛。一部分修者，显露出了狂喜之色；而另一部分修者，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 紫罗寒焰？那是什么东西？ 卫易算是这两种修士的后一部分，对于这紫罗寒焰，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也不能怪卫易，说到底，他修行时间尚短，而且接触这些高端事物的时间，也是在素出现之后，很多高阶修者的东西，如果素不告诉他，他其实都是两眼一抹黑。 听这修士的意思，此火对炼丹师也有裨益？ “小卫子，帮帮忙，这个消息一定要拿下来！” 这名化灵后期修士，刚刚说完，卫易还没等和素沟通，却有另一个声音，顺着他的神识传来。 是洛飞飞。 “待会儿这名修士不管开什么价，你一定要帮姐姐拿下来，算姐姐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不管付出多高的代价，事后姐姐我都会花更高的价格补偿给你。” 洛飞飞转过头看向卫易，眼神当中有一抹坚毅神情。 “我知道了，我尽力。” 看着眼前洛飞飞坚毅的眼神，卫易能感受到，她对此物是志在必得，自然也不好推辞。 不过，这紫罗寒焰，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卫易在得到洛飞飞的传音之后，同时便和素沟通了一下，果然，从素这里，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所谓奇物，指的是天地间一些无法用品阶来确定的东西。” “你修行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也知道，经过修真界的万年发展，基本上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我们的前辈修者，以法灵玄道四字，划分了品阶。而功法和各种神通法宝的划分，最早其实也是来自于此。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天底下，总是还有那么很神奇的物质，会超出这个划分体系。或者说，用原有的划分方式，无法确定品阶。” “这些东西，就被称为奇物了。” “世间到底有多少种奇物，这不好说。不过，当年天玄山曾经修订过一份奇物名录，几经增改，老娘看到这份名录的时候，上面一共有两万四千八百七十一种。这其中，火焰类的奇物，共有一百二十七种。这些奇物类的火焰，便是所谓的异火了。” 奇物？异火？ 卫易兴致颇浓，素的介绍，再次给他推开了一扇大门。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天底下竟然还能有这么多无法用品阶来确定的东西？ “奇物之所以无法用详细品阶来划分，就是因为，奇物各有神妙，谈不上哪一种神妙更高级，都很有用处。而且只能由天地成就，会诞生在一些环境特殊之处，修者基本上无法通过人工来培养。比如这紫罗寒焰，虽属火焰，却同时又是极寒之物。如果一些修行火属性功法的修士，炼化了此火，以后自身产生的火焰，便可以携带紫罗寒火的特性，极为神奇。其神妙之处，就算老娘跟你说上半个时辰，也不可能全部说完。” “至于炼丹师和炼器师，以此火炼丹炼器，更是在炼制一些丹药或者法宝上面，事半功倍。所以，一般到了准大师以上的层次，不管是炼丹还是炼器，大家都会想办法，尽量搜集这些异火。” 对修行火属性功法的修士有好处？ 卫易听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洛飞飞。他知道，洛飞飞并不是炼丹师或者炼器师。而她自身，也是一名金灵根的修者，看似好像很难用上这异火。 那也就是说，洛飞飞想要知道这消息，很大可能是为了李景原了？ 一想到这里，卫易心里渐渐开始郑重了起来。对于李景原，他总是觉得有所愧疚，人家帮了他很多，他能替李景原做的却很少。此番既然他能够做点什么，自然也就不会推辞了。 卫易在和素交流的同时，那名化灵后期的修者，却同时在继续说着。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但凡奇物，都只能出现在一些奇地险地。藏有此火的地方，极为隐秘，本身环境就极为恐怖。而且在那里，还隐藏了一头七阶妖兽！” 这名修士一说到这里，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心有余悸的表情来。 “当时我也是巧合之下，才找到那处地方。说起来，我能成功逃出来，也是得天之幸了。那头七阶妖兽似乎有伤在身，也未曾将我放在眼里。因此只是派了一些手下妖修来追捕我。而且因为最近兽群集结的关系，那里留守的妖兽倒是不多，我又有一些逃遁的秘术，这才能逃出生天。” 这名化灵后期修士说完之后，其他人也是替他感觉到有些后怕。 化灵后期，这个修为已经不算低了。但是在一头七阶妖兽面前，仍是不值一提。 化灵期到周天境，这里面隔着一个大境界，差距绝对大的没边了。不管是修者还是妖兽，一旦成就了周天境，自身灵力自成周天，识海中更是会凝结出一尊金丹法相，实力提升何止数倍？ 周天境以下的修者，除非是凭借战部，以战部之力能够硬撼周天境。除此之外，若是一名化灵期，单独对敌一名周天境或者七阶大妖，那这名化灵期修士的水平，绝对是几大圣地真传弟子那个层次的。一千个化灵巅峰的修士当中，都未必能找得出一个来。 当然，此人能够逃掉，更多的是因为运气。那尊大妖懒得搭理他而已，而并非依靠自身实力。 “所以，我奉劝各位一句，如果有把握对付一尊七阶大妖的话，倒是可以买下我的这个消息。我知道，诸位当中，很多人都是和师门长辈一起来苍灵府游历的。凭借背后长辈的本事，还是有可能去得到此火的。但若是自身长辈实力不济，或者想凭运气，靠自己去闯一闯的，我劝还是死了这条心，不要去送命了。” 这话倒是说得实在。宝物再好，也得有小命享用才行。这名修士也算厚道，并没有鼓动大家，去直接送死。而且这盆冷水，显然效果也不错。在这名修士说完之后，顿时就有几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惋惜之色。 “不知道，兄台的这个消息，打算以何种方式交换出来呢？” 停顿了几个呼吸之后，终于有人开口，询问起价格来。 “这紫罗寒火，虽然是一件难得的奇物，价值无法估量。但是，在下拥有的，也只是一个消息。若是拿来换宝物的话，恐怕就有些不地道了。所以，我打算只换灵晶，现晶当场交易，价高者得。诸位也不必跟我说什么身上灵晶不够，打算回去再取之类的话。想必诸位也知道，这里面有多大风险。在下可不想贪图些许灵晶，最后被人算计，把小命都赔上。” 此人说完之后，伸出两根手指，朝众人比划了一下。 “二十颗中品灵晶起步，价高者得。如果低于这个价，在下在走出交易会之前，便会从神魂中删去这段记忆，不会给诸位机会布局，事后算计在下的。” 第四十三章 大麻烦 二十颗中品灵晶，卫易换取的时候，可是足足花费了两千七百万灵钱，只能换一个消息？ 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透露着疯狂。 然而面对如此疯狂的开价，素却给出了一个让卫易感到意外的回答。 “这个开价不算高。任何一件奇物，都是无法单纯用钱来计算的。而紫罗寒焰这种东西，在异火当中，也算是比较珍贵的。这个消息如果流传出去的话，就连很多周天境都会动心。” “有关紫罗寒焰的消息，就算开价两亿，很多周天境都会毫不犹豫的出价。不过这人显然也知道，单纯一个消息，如果真的卖了那么高的价格，恐怕他也会有命赚没命花。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他不直接去更高级一些的交换会，或者直接去找某位周天境，卖出这个消息？” “这名修士很聪明，以他的修为，这个消息卖两千万，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最重要的是，完成交易之后，他便会从神魂当中，删去有关紫罗寒焰的所有信息。如此一来，不但换了灵钱，而且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更扔了出去。事后就算有一些周天境修者，对此物感兴趣，也不会再找到他的头上。” 卫易在心中哀叹一声。既然素都这么说了，看来他这次要狠狠的出血一把了。 问题是……他身上只有二十颗中品灵晶，如果有人能够拿出更高的价格，那该怎么办？ “小卫，我现在身上只有七颗中品灵晶，你那儿之前不是兑换了一批吗？现在还剩多少颗？” 不过，与此同时，身旁洛飞飞的神识传音，却让他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道友为何只要换灵晶？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其他宝贝，也是非常不错的，说不定其中就有道友需要的？” “这……” 这名修士明显迟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提议，也是十分的动心。但是，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却仍然是摇了摇头。 “非是在下不想卖出一个更高的价格，只是若换了灵晶以外的东西，谁都不敢保证，在下换来的东西里面，会不会被留下什么手脚，回头再以此追踪到在下，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此话一出，包厢里顿时便传出好几声叹息的声音。 卫易却是在心里暗自佩服。面对财富，却能坚守本心，冷静判断，这份心性，可是殊为不易的。 换取其他东西，风险实在是太大，没有必要。换了灵晶就不一样了。就算换来的灵晶，也被做了什么标记，可只要出门之后，马上去一趟最近的晶行，花一些费用再换来几颗同样的中品灵晶，这个问题，自然也就轻松解决了。 “我出二十颗中品灵晶！” 在这名化灵后期修士开口否定之后，很快便有一人开始报价，将整整二十枚中品灵晶，摆到桌上。既然是现晶交易，每次报价，当然要先拿出等价的灵晶才行。 麻烦了！ 卫易心里暗叫不好，看来，这次对此火感兴趣的，还有别的人。这样的话，恐怕就只能以纯粹的财力竞争了。 “二十一颗。” 略微停顿一下后，卫易也开始报价。 “我出二十二颗。”先前那名报价的修士，显然也有些意外，朝卫易这边看了一眼之后，眼神深处涌现出一丝恼火。 “二十三颗。” 卫易却是丝毫不惧，洛飞飞都已经那么说了，对于此火，他当然是志在必得的。 “二十四颗！”那名修士再次报价。此刻，包厢内已经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盯着卫易和这名报价修士，想看看这样一个消息，最后究竟能卖出什么样的价格。 “二十七颗！” 卫易狠狠一咬牙，直接将报价提高到了最大。与其这样一颗一颗的往上加，还不如一次性加的幅度大一些，说不定能够让这名修士知难而退。天知道这家伙身上有多少灵晶？二十七颗灵晶，这已经是他和洛飞飞能拿出来的最高报价。如果这名修士能够再多拿出来一颗，他就只能眼睁睁的错过了。 “三十颗！” 然而很快，这名修士再一次报价，竟是同样将报价提升了三颗中品灵晶。如此一来，卫易也就彻底没有办法了。 “这位道友，可还愿意出更高的价？若是不能继续报价，这个消息，恐怕就要给这位道友了。”见到卫易接下来久久没有再次报价，那名后期修士试探着询问到。 这名化灵后期修士，此刻脸上的笑意，已经是忍不住了。三十颗灵晶，这可已经比他先前预计的底价，高出五成了。 “等等！” 就在这名化灵后期修士，即将说出交易成功的时候。洛飞飞却忽然站了起来，随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枚簪子。 “阁下不接受灵晶以外的东西交易，但是应该也不反对，在你这桩交易达成之前，我先出手我的东西，换来灵晶，和阁下交易吧？” “这……倒是可以。” 这名修士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想了想之后，还是点头了。 “好！”洛飞飞很爽快的将手里的这枚簪子拍在桌子上，说道：“我这枚簪子，是一件灵阶中品法宝。但是本身玄妙特殊，封印了一道周天境高手的防护神通。一旦激发，足可以抵挡任何周天境一重天修者的全力一击。我现在只换灵晶，谁出的灵晶多，此物就归谁了！” 老天啊！ 当洛飞飞说完之后，包厢内瞬间陷入了寂静。不单单是其他人，就连卫易，脑子里都狠狠抽搐了一下。 就算苍灵城里天字号的败家子，在洛飞飞面前，也连个屁都不是啊！封印了一道周天境修士的神通，能够保证挡下任何一位周天境一重天修士的全力一击？这种法宝，怎么可能是用灵晶能够计算的？就算真的去卖的话，恐怕也无法用中品灵晶来交易，只能用更加珍贵的上品灵晶来交易啊！ 一颗上品灵晶，可是等于一千颗中品灵晶的！ “阁下这是做什么？”先前那名报价的修士，也是有些被震惊到了，但面对洛飞飞这样的举动，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阁下身上有这样的法宝，看来师门长辈，应该是一位周天境中期的修者才对。阁下应该也知道，这样的交易，阁下亏得恐怕不是一点半点吧？” “在下千羽门真传弟子于槊，对此物志在必得，还望阁下能够卖我们千羽门一个面子。”说完，此人还取出了一枚身份玉牌样的东西。在这枚玉牌上，刻有千羽二字。更重要的事情，这块玉牌上隐约有一丝难以言明的玄奥意味闪过，让人心中震惊。 这块玉牌的材质，是某种玄阶材料！ 也就是说，此人的身份，基本上没有可能作假！ 用一枚身份玉牌，想证明自己的身份，这种手段对于知晓玉牌的门内修士有用，但对于外界修士，恐怕就不那么管用了。在修真界，也有很多用一些伪造的身份玉牌，来伪装身份的修士，这种事情还很多。 不过，能够用玄阶材料做身份玉牌，此人的出身，就算不是千羽门，恐怕也是相差无几，根本就没必要伪装。所以，此人刚刚说的千羽门真传弟子的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千羽门！两江南部最大的门派！！ 天底下的门派，按照门派实力来划分，排在第一层次的，自然是那八个诞生过仙人的圣地宗门。圣地宗门底蕴超凡，有仙人留下的手段，不是其他宗门能够比得上的。 而在八大圣地以下，那些有返虚期修者坐镇的门派，实力一样强悍无比。他们或许比不得八大圣地，但是放眼整个修真界，一样是最顶级的一流门派。 千羽门，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相比于其他门派背景，在苍灵府，千羽门的威慑力，恐怕还要更大一点。其原因在于，千羽门的山门，就在两江南部，距离苍灵府只隔了六个府，算是很近了。 “怎么？拿千羽门压我？”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是，即便这名修士，爆出了自己是身份跟脚，打算以势压人的时候。洛飞飞却依然没有放弃，连一点低头的意思都没有。 “千羽门的确厉害，贵派的老祖宗千羽真君，在返虚期当中，也不算弱。不过，此火对我异常重要。阁下想用千羽门的名头来压我，却是做不到的。” “大胆！” 在洛飞飞说完之后，这名修士忽然勃然大怒起来，一身灵力波动瞬间鼓荡起来，包厢内顿时剑拔弩张。 “祖师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字辈能够评论的？就算你背后的师门长辈，是周天境中期的高手，这种罪过，恐怕也担当不起吧？” “是你祖师，又不是我祖师，你尊敬你的，关我什么事？” “好……胆子够大！” 这名修士忽然收敛起浑身的灵力威压，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笑意。 “既然阁下如此狂妄，想必是有什么惊人的背景，或者通天的本事吧？也好，这次交易，我就不与阁下争了。不过，阁下必须为刚才的言论付出代价。” “能动手就少说话，哪来那么多废话？” 面对这名修饰的威胁，洛飞飞确实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直接坦然说道：“先是用千羽门的名头来压我，又用这些话来威胁我，有意思吗？你以为我是没出过门的雏鸟？你不就是想用一个低价，来拿下这个消息吗？有本事比谁有钱啊！抬出背后的长辈和师门，算什么本事？难怪这些年，大伙都说你们千羽门每况愈下。要都是你这种只会依靠长辈和门派的蠢货，千羽门不衰败才怪！” “告诉你，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洛飞飞！这次交易会之后，不管你想干什么，是自己上门来找我约架也好，是请来同辈当中的帮手也罢，亦或者你真的足够不要脸，直接把你们门派的长辈也搬来，姑奶奶统统接着就是了！” “好！好！！” 这名修士连说了两个好字，直接挥手将桌上的灵晶全部收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也不管这次的交易了。 完了。 卫易心里哀叹至极。他最怕的就是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怎么惹上了这种大麻烦？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那名修士提前离开，明摆着是为了出去找帮手的。 老天啊！那可是千羽门啊！两江南部最大的门派！怎么惹上他们了？卫易现在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后悔，后悔不该带洛飞飞过来。你说你惹祸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名字底细都给报出来了？怕人家找不到你？ 在这名千羽门修士离开之后，包厢内一度陷入了寂静，没有任何人敢率先开口，都怕惹祸上身。 就连先前那名自称出自落霞岛的家伙，这会儿都不说话了。这也让所有人都看破了他的身份，要真是落霞岛的弟子，会怕千帆门吗？ “你别害怕，这是我和千羽门的过节，和你没关系。” 最终，还是洛飞飞率先开口，打破了包厢当中的寂静。 “既然他走了，那么他刚刚出的价格，自然也就不算数了。我也不欺负你，还按二十七颗中品灵晶的价格算，可以吗？” 那名化灵后期的修士，早已是惊弓之鸟。看得出来，此人并没有什么过于强大的背景，可不敢得罪的千羽门。所以洛飞飞开口后，他巴不得马上把这个消息出手，然后有多远走多远。天知道那个千羽门的家伙，会不会在记恨的同时，把他也给捎带上？ 最终，这名化灵后期修士，将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部记录在一枚玉简当中。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这名修士当着大家的面，施展了某种神通，开始清除神魂当中的相关信息。又当着洛飞飞和卫易的面，发下了神魂誓言，以保证他并没有做任何手脚。 神魂誓言，是只有觉醒了神识之后的化灵期修者，彼此之间才能发下了一种誓言。这种誓言，要比单纯的灵力誓言更加高级。如果说，灵力誓言发下后，一些在灵力控制上极其擅长的化灵巅峰修者，还有能力解开。那么，想要解开神魂誓言，恐怕就要素这个级别的封号真人出手才行了。 拿到了这枚玉简之后，卫易和洛飞飞也不继续在包厢当中停留，而是直接离开。等到了楼下之后，卫易则是将刚刚包厢当中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跟韩秋生和李筱宓两人说了一下。 “你们放心，既然是我惹来的麻烦，我自会解决，不会牵连到你们的。再说了，一个千羽门的真传弟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洛飞飞说的倒是随意，似乎一点都不为接下来的事情担心的样子。 第四十四章 卸甲战 一个千羽门的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卫易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吧唧了一下嘴，哀叹遇人不淑。 那可是千羽门，整个苍灵府南部，最大的门派，门内更有返虚期的存在坐镇。如果这样的门派都不需要重视的话，那天底下真的也没几个需要被重视的门派了。 当然，卫易也不是软蛋。既然跟对方结下了仇，他也不是那种会认怂的主。当初作为一个小小狩妖者的时候，就敢对麦芒宗的内门弟子下杀手。如今他背后也不是一点靠山都没有，自然更不会惧怕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个麻烦实在是有点没必要啊！ 再说了，就算真的结了仇，真的想做掉那个蠢货，那也该悄悄的找个没人的地方，不留痕迹的下手啊！哪有像这位大姐似的？还主动把自己的姓名报出来！只怕人家找不到她吗？ “这丫头的性子，老娘我倒是喜欢！” 然而，素却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尽头，竟然还主动叫起好来。 “小子你怕什么？一个千羽门而已！千羽门在一流门派当中，其实也算不得多强。门内的那位千羽真君，在返虚当中，也只算一般而已。先前那丫头的话，都已经算恭维了，那个蠢货明显就是想找茬罢了。” “再说了，你以为相比于这个千羽门，咸安城洛家的势力就弱了？这丫头刚刚的表现，倒是坐实了老娘的猜测，绝对是出自两江这边洛家的某个强大分支。出身洛家，需要在乎一个千羽门的小辈吗？真要是打急眼了，双方各自把身后的高人都搬出来，比比谁家的牌面更多就是了。” “小子你信不信，如果知道这丫头的真实来历的话，那个千羽门的小子，肯定不敢如此放肆。别说这丫头了，就算是你的身份，他都未必敢撕破脸。说到底，这里还是苍灵府的地盘。” “不过这倒也给你提了个醒，大战一起，以后苍灵府这边，估计还会出现很多背景深厚的年轻人。你可别太过锋芒毕露了，枪打出头鸟。如今你虽然傍上了苍灵府府主，还有通政院巡察使这两条大腿，但是有些人的背景，指不定就比你更厚，还是小心为妙啊！” 卫易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多做评论。 开玩笑！他是那种喜欢主动惹事的人吗？以卫易的性格，还是喜欢躲在暗处阴人。大声的不要，悄悄的杀人。 而且，这次麻烦，也不是他招惹来的，纯粹是旁边这位姑娘的问题啊！ 不过，卫易在心中哀叹之后，倒也没了别的想法。既然麻烦已经惹下了，那接着就是了。以卫易的性子，还不至于因为怕麻烦，就把洛飞飞一人扔在这里，然后一走了之。别的不说，就算李景原那关，他心里都过不去。 说起来，那个千羽门的家伙也是！仗着自己出身的门派实力不差，外出历练，就敢这么张扬？卫易忽然想起之前被他杀掉的那个麦芒宗内门弟子，好像也是一个德行。这群出身大门派的家伙，是不是都这个德行？脑子都进水了吗？就这么借着门派的名头，四处树敌，真的觉得自家门派天下无敌了？或者觉得门派最近没什么压力，想给门派找点事做？ 难怪那些大门派大势力，要派这些年轻人外出历练。看来啊，是这些年轻人以往的修行道路走得太顺利，以至于已经有些目空一切了。被派出来历练，估计也是他们的师门长辈真的看不过去了，这才扔出来，让他们感受一下修真界的残酷，教教他们做人。 如此说的话，自己这次倒是成了一块磨刀石了呢？就是不知道，自己这块石头会不会太硬，直接把刀给磨断了。 卫易这边和素在交流，但是在洛飞飞等三人看来，就有点神游物外，心事重重的味道了。 “小卫，你放心，这麻烦既然是我惹下的，跟你没什么关系。”洛飞飞坦然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会把所有麻烦都扛下来。再说了，一个千羽门的真传弟子而已，真当姑奶奶怕了他了！” 洛飞飞说话之间，顿时杀机凛然。 “大姐，您还是少惹点事吧！还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是真那么没义气的跑了，回头李大哥还不把我给撕了？”卫易翻了个白眼。他忽然觉得，这女人刚刚说的话，之前他好像曾经在那些说书先生的嘴里听过，该不会她也是从同样的地方学来的吧？ “就知道你小子够义气！”洛飞飞忽然很豪气的拍了下卫易的肩膀，说道：“这事算让我看清你小子了。多的不说，以后小卫子你若是有什么麻烦，姐姐我一并帮你担下了，以后姐姐我罩着你了！” 得了，这女人估计还没弄清眼下的情势，还没弄明白，到底是谁罩着谁呢！ “大姐，您说您也是，就算真瞧着这家伙不顺眼，回头找个机会，悄悄把他做掉不就得了？哪用得着现在这样？”卫易想了想之后，还是说道：“我们现在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出门吧！就算他们不敢在城里光明正大的动手，可是人家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很被动啊！万一这个千羽门的家伙，真的够不要脸，回头等大姐您落了单再来找麻烦，我怎么和李大哥交代啊？” 卫易的这番话，似乎终于起了作用，让原本热血沸腾的洛飞飞，终于有些冷静了下来。 不过，还没等卫易真正松下这口气，下一刻，洛飞飞就又说出了一句，让卫易彻底傻眼的话。 “那家伙要是在门口堵门，找我约架什么的，这个还真不怕他。那家伙也就化灵四重天的修为，虽然掩饰修为的法子很厉害，但我还是能准确感觉的到。如果是他自己来找我麻烦，我就跟他打一架就是了。” “至于说他去搬出千羽门的老辈，这个倒也不用太担心。千羽门的老辈人，还是很讲道义的，不会随意插手小辈之间的争斗。我现在就担心，万一他很快叫回来帮手，而且是化灵五重天以上的，那我可就只能勉强保持不败。想要反过来打趴下他们，就很困难了。” “只要不是他马上把人叫来就行，等出去之后，我给李景原发个消息，让李景原回来一趟。你别看李景原整天泡在战部，其实他自己也很能打的！我和筱宓遇上麻烦了，他自然不能躲。让他回苍灵城，找到千羽门在苍灵城里的所有年轻弟子，一个一个打过去就是了。把他们全打趴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麻烦了。” 一个一个打过去…… 这一次，卫易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如果没有千羽门这档子事，本次交换会，卫易还是非常满意的。 得到了最重要的麻岩晶，还收到了很多珍贵材料。卫易大致算了一下，素所需要的第一批材料里面，最重要最值钱的，好像都已经弄到手了。剩下的那些，通过一些常规渠道来找，也比较容易，不用太过操心。 所以，在跟韩秋生和李筱宓两人解释完之后，三人很快达成了共识，要马上离开这里。 卫易一直觉得，洛飞飞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点。人家真的会光明正大的堵门？还会跟你玩什么挑战？这种事情，不是都应该暗地里下手，无声无息的做掉对手才是吗？ 不过，当四人刚刚走出食阁，门外大街上的身影，便让卫易再无心中的侥幸。 那名千羽门的真传弟子，赫然就等在门外。面容和身上气息，也早与在交换会上不同，已经是撤去了伪装。 这家伙，竟然还真的会堵在门口，就这么堂堂正正的堵门来了。 而且，就在此人身旁，卫易还看到另外一人。通过素的感知，卫易很快得知，此人竟然修为更高一些，达到了化灵五重天的境界。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呦呵！还真让姑奶奶说对了！”看到这两人后，洛飞飞直接笑了起来，说道：“刚才我还在想，你到底是回去搬救兵了，还是更不要脸的直接去请师门长辈了。嗯，还行，看来你还要点脸，没直接跑回家，把你们门派的老古董们都请出来。” “你！” 先前那名自称名叫于槊的男人，看到几人出来之后，本想率先一步开口。但是没想到，洛飞飞这张嘴却更加犀利，让他把原本准备好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倒是另外一人，修为更高一些的那个家伙，见到洛飞飞如此说话后，反倒微微有些皱眉，似乎是在顾忌什么。 “阁下如此轻慢我千羽门，想必是有什么惊人的背景了。不知阁下是出自何处，也好让我师兄弟二人，日后回禀一下师门，不至于找错了麻烦。” “说的绕那么多弯干嘛？不就是想知道我的背景吗？” 洛飞飞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就算我出身的门派不错，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就因为你长得像条狗？真有意思！打架之前，还要比比谁家背后的牌面更大吗？要不然，咱们先休息个把月，把身后的长辈都叫过来，让他们认认亲？！” “看来，阁下是真的打算与我等不死不休了。” 那名修为稍高些的家伙，听到这里后，也终于无法再压抑住心中怒火，直说道：“不管阁下出自何处，我都算你出身不差。这样的话，我二人现在便对阁下提出卸甲战，阁下想必不会拒绝吧！” “呵呵，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打架了是吧！行啊！姑奶奶接着！”洛飞飞怡然不惧，哪怕面对的两人，皆是比她修为更高，也丝毫没有任何担心的迹象。 卸甲战？ 卫易虽然知道，对方等在这里，肯定是没安好心，打上一架是难免的。但是这所谓的卸甲战，卫易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让他一头雾水。 “所谓卸甲战，最早起源于部落时代。在部落时代，部落之间如果起了争端，又不能允许部落之间大规模开战的话，便会采取高手对决的方式，来解决争端。这种高手之间的捉对厮杀，便被称为卸甲战。” “所谓卸甲，就是指卸除一切防御，任凭对方发落。部落时代，在卸甲战中落败一方的高手，要么被对方直接杀死，要么被收做奴隶，由己方部落花巨大代价赎回来。而且，卸甲战在开始之前，双方也会约定好彩头，大都是对双方争端的处置权。” “进入修真时代后，这种古老的战斗方式，依然流传了下来，而且成了很多大门派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大门派之间，是不可能轻易开战的，派出高手进行卸甲战，也是最简单的处置方法。当然，自从八千年前废除修奴制度以后，卸甲战的规则，也就没了收做奴隶这一条。不过战败者还是会成为胜利者的战利品，至于说对方势力是用钱来赎，还是任凭直接被杀，那就看天命了。” “也正是这样，对于大门派弟子来说，一旦某一方提出了卸甲战，另外一方，往往就很难拒绝。毕竟，这关乎到门派脸面问题，而且卸甲战一旦还是，往往就是不死不休的下场。” 竟然这么严重？ 卫易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提出这种不死不休的战斗方法。难怪对方没有玩阴的，而是直接光明正大来找茬。 为了一个消息，至于吗？ 在听到卸甲战的名字后，洛飞飞明显也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快，还没等卫易说话，洛飞飞就答应了下来。 “好！姑奶奶答应你们！” 洛飞飞一口答应下来的同时，却让卫易脸色惨白。 这可是不死不休的决斗啊！关键是，洛飞飞修为只有化灵三重天，比起这两人来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根本没有胜算啊！ 如果洛飞飞失败，就算不被对方杀死，以卸甲战的规则来说，卫易或者李景原，回头也要以一个难以想象的价格来赎她！到那时候，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那可就只能由对方漫天要价了。 而如果对方只是单纯为了泄愤，直接把洛飞飞干掉…… 想到这里，卫易瞬间就打了个寒颤。 第四十五章 七宝金光镜（上） 苍灵城里，有很多用于修者切磋打斗的场所。这些地方，原本是为了让修者之间相互切磋，修行神通的地方。但是自从外来修者涌入后，又增添了双方约战的功能。 按照大离律令，像这种双方认定的约战，是不受很多律令限制的。也就是说，一旦进入战场，双方各付生死，谁都管不着了。 卫易他们选择的战场，是一座城主府最近刚刚建造出来的战台。随着外来修士的涌入，苍灵府内最近私人打斗的数量翻了不知多少倍。就连城主府，也不可能完全堵住，这也不现实。所以，本着堵不如疏的思想，城主府便在城内建造了十余座战台，提供给那些需要生死战斗的修者，最高可以承受化灵巅峰的修者战斗。 简单来说，就是提供一处能够合法杀人的地方。 战台外。 在通过城主府官方人员，签订了相关协议后，双方终于取得了战台的使用权。 战台上，即便有防御阵法的阻隔，依然能够看到明显的血迹。似乎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大战，而且很可能还有人直接殒命。 这让卫易心中不由一紧。 “放心吧，凭这两个蠢货，还伤不到我。” 洛飞飞虽说信心十足，看起来有足够的把握应对这场卸甲战，但是面对修为更高的两人，卫易和李筱宓两人，仍是无法放心下来。 之前四人当中，洛飞飞和李筱宓，都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从战力上看，远不是卫易和韩秋生能比的。尤其是韩秋生，虽然侥幸突破化灵，但是自身却并不擅长战斗，个人战力聊胜于无。所以在离开交换会之后，卫易便让韩秋生回去了商行，去找一些帮手过来。 但到了这个时候，卫易忽然发现，他能够去找来帮忙的人，好像就只有李景原一个。 其他人，要么能力不够，来了也是送菜；要么有能力解决这场麻烦的，卫易却找不来。 年轻人之间的战斗，老辈人物是不可能出面的，最多过来压阵而已。而这两名千羽门的真传弟子，一个化灵四重天的修为，一个化灵五重天。这份修为，放眼整个苍灵府的年轻一代当中，就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偏偏这几个人，卫易眼下一个都找不来。 至于李景原，能力倒是有。可他远在留川河前线的战部驻地，就算收到消息后，立马赶回来，也要一天的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样的话，岂不是真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取得了战台使用权后，洛飞飞也不废话，率先走入了战台当中。紧接着，那名化灵四重天的千羽门真传弟子，也满脸狞笑着走进了战台。 “飞飞姐实力很强的，这个家伙，虽然修为更高一些，但肯定不会是飞飞姐的对手。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倒是后面那人，如果他们真的足够不要脸，来一场车轮战，对付那家伙的时候，飞飞姐恐怕就要落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紧张至极的卫易，李筱宓倒是显得轻松一些。 难道，这个貌似很粗枝大叶的女人，战力真的有那么强？ 就在卫易和李筱宓说话的功夫，战台上，两人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率先发动攻击的，正是那名千羽门的真传弟子于槊。此人所使用的法宝，竟然是两柄短剑。其中一柄稍长，另外一柄则更像是一把匕首。 这名千羽门的真传弟子，速度极快，明显修行过某种特殊的身法类神通。几乎身形一晃，便出现在洛飞飞身侧。手中那边短剑，更是直接化作无形。 “千羽门的神通，果然还是这般。不过，这小子修行的倒是有几分火候了。” “当年千羽门的创派老祖，便是以一身极其诡异的风属性神通闻名。所以千羽门的神通，也是如此。” 卫易一边听素解释着，一边死死盯着战台上的局势。 刚刚此人的攻击，几乎快到卫易神识都捕捉不到的地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如果此刻场上战斗的不是洛飞飞，而是卫易的话。就刚才那一击，足以要了他的命！ 在不动用素这张底牌的前提下，卫易在此人面前，连一个回合都过不去。 “咚！” 看似如风般轻盈的一击，在接近洛飞飞周身还有不足半尺距离的时候，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下来。紧接着，一声沉闷的重物撞击声，猛地传了出来。 这座战台，足有十丈方圆，而且被阵法加固过。但是，在两人这一击之后，卫易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轻微颤抖了一下。 可想而知，刚刚那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实际上到底隐藏了多大的力量。 “身法不错，传言千羽门身法神通诡异，在隐匿刺杀方面尤为擅长，今日姑奶奶倒是见识了。就是不知道，这千羽门的神通，你到底掌握了多少！” “掌握了多少，阁下接下来领教一下就是了。” 于槊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尤为惊讶。刚刚这一击，虽然算不得他的杀招，但他也算是全力以赴了。可是这样的一击，却被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 刚刚在那一击发出之后，距离洛飞飞还有半尺的距离，便被直接挡了下来。当时于槊只感到了极大的阻力，看到自己隐约击中了一片金芒。紧接着，他的心头便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不得不迅速退了回来。 刚刚那道一闪而逝的金芒，到底是什么？是某种诡异的护身神通？还是什么法宝？亦或者是什么符篆？ “千羽门的神通，以速度和刺杀为优势。在这战台之上，范围有限，倒是与你不利了。” “那也要看阁下的本事！” 于槊嘴上说的虽然硬气，但是心里却更加小心了起来。而且到了这会儿，他也有些暗自后悔，觉得不该轻易招惹这样的强敌。 从刚刚那道金光来看，洛飞飞绝不可能是什么一般出身的。于槊先前主动挑衅，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对方迫于压力屈服，继而将紫罗寒焰的消息双手奉上。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亦是对宗门名头的自信！ 在两江南部，尤其是千羽门所在的磐亭府和周围地域内，只要他搬出千羽门的名字来，任何对手都只能低头，根本就不用他费这么大力气。就算是一些闲散的周天境高手，确认了他的千羽门真传弟子的身份，也是要对他恭敬有加。 但是，为什么到了苍灵府这边，同样的手段就不管用了？为什么这个女人，在明知道自己是千羽门真传弟子的时候，仍是敢对他出手，甚至敢和他进行卸甲战！ 这没道理啊！ 而且，这个女人，明明只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怎么可能和自己战斗？要知道，化灵期三重天到四重天，中间可是隔着化灵初期到化灵中期的差距。而且他于槊，自身神通和法宝，在同阶修士当做，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从来都是他越阶大战，什么时候轮到他被别人反过来当成垫脚石了？ 直到这个时候，于槊才隐约明白，为什么这次过来游历之前，他师父会反复叮嘱他，让他要尽量低调，不要随意招惹是非…… 但是，既然已经上了战台，那么接下来，自然也没有退缩的道理了。如果说，在进入战台之前，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上了战台之后，可就由不得他了。这个时候，如果他敢主动退缩，丢的不只是他的脸，更是整个千羽门的脸。一旦给千羽门的脸面造成了损失，那他接下来，下场绝对会无比凄惨。 宁可在战台上两败俱伤，也绝不能后退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这名千羽门真传弟子，身形仿佛化作一道狂风，以洛飞飞为中心肆虐开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想起。 “这丫头所用的，应该是洛家的独门神通，而且已经修行到了一定的火候。” 素的评价，让卫易稍稍心安了一些。 他也看得出来，此刻战台上，明显是那名千羽门弟子占优，处于攻势，而洛飞飞则是处于守势。但洛飞飞防御的手段，却是相当的强。以至于两人交手了这么多次，所有的攻击都被她挡了下来。 “当然，这丫头的护身神通，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对于自身灵力消耗极大。如果再这么下去，等她灵力消耗过半，也就是分出胜负的时候了。千羽门的神通，就是以这种诡异而出名。这丫头若是想要反击，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要发现此人的踪迹。” “但是，千羽门的隐匿神通，本来就极强。想要完全捕捉到位置，也是极难啊！” 战台上，你来我往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这段时间当中，洛飞飞一直呆在原地，只是被动防御。而千羽门的那名弟子，则因为身法速度过快，身形经常都是只能看到残影。处在战台外观战的卫易，甚至连此人用的哪些神通，都难以看清。 “千羽门的手段，果真名不虚传。但如果你只是修行到这个火候的话，这场架也就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姑奶奶该教教你怎么做人了！” 洛飞飞话音刚落，一面巴掌大的青铜古镜，忽然悬浮在她身前，紧接着，古镜当中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将整个战台照亮。而在这道金光泛起之后，战台上的空气，似乎凝固起来一样。原本于槊飘忽不定的身形，已是突然迟缓了下来。 “洛家的七宝金光镜。” 此镜一出，就连素都不禁有些诧异了起来。与此同时，场上的局面也是大变。原本持续小半柱香的攻守之势，瞬间掉转。 “去！” 只见洛飞飞一声叱喝，四周金光忽然凝聚起来，重重撞击在于槊身上。 “噗！” 金光及身的同时，于槊动作虽然暂时迟缓下来，但仍是拥有一定的行动能力。一连扔出了好几张防御性质的符篆，身上法衣更是被催动到了极致。但是这一切，在这道金光面前，却犹如纸糊的一样！仅仅是在触及的一瞬间，于槊便直接飞了出去。如同一支被抛飞的沙袋，掉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而在他身上，那件品阶至少在灵阶中品以上，防御力极强的法衣，直接被刚刚的金光给震碎。在于槊的腹部，更是出现了一个透亮的大洞。 胜负已分！ “师弟！” 在确认分出胜负之后，洛飞飞也没有多做什么，更没有再去给这人补一刀之类的。而是直接示意旁边控制阵法的人，打开了战台上的阵法。 战台阵法打开的同时，另外一名化灵五重天的修者，连忙飞入场中，替已经倒地昏迷的于槊检查伤势。 “放心吧，他死不了！姑奶奶留手了！”洛飞飞声音也微微有些虚弱，刚刚的战斗中，她似乎也有不小损耗。 “接下来，就是你了吧！” 洛飞飞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颗补充灵力的丹药扔进嘴里，任由这名化灵五重天的家伙，将已经倒地不起的于槊带出战台。 “多谢姑娘留手，留了我师弟一命。”这名修士在将于槊带出战台后，去而复返。但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而是双手抱拳，朝洛飞飞行了一礼。 “姑奶奶事儿多着呢！没空和你瞎扯。”洛飞飞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说道：“要打就快点打，打完姑奶奶好回家吃饭。” “动手却是不必了，阁下刚刚经过一场大战，自身损耗也不小。我若这个时候，再提出与姑娘一战，就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了。” “姑娘既然留了我师弟一命，也算是一份人情。如此，姑娘先前对我千羽门的不敬，也就抵了。这段过节，你我双方不妨就此罢手如何？” “本来就是你们先主动惹事。”洛飞飞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师兄已经这么说了，能够罢手，自然是好的。我对贵派也并非如何看轻，同样心存敬意。这段恩怨能就此揭过去，自然是最好的。” 短暂的说了几句之后，那名化灵五重天的家伙，再次冲洛飞飞拱了拱手。然后背起已经倒地昏迷的于槊，径直离开了。 这场大麻烦……就这么完了？ 眼看着人家离开，卫易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先前已经做好了，这两人都极为不要脸，给洛飞飞来一场车轮战的打算。真要是那样的话，洛飞飞肯定要落败，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洛飞飞被人家带走。到时候，说不定就要请素帮忙，自己主动上场打一次了。 但问题是，以对方的修为和战力，就算素帮忙，也未必有多大胜算啊！ “飞飞姐，你怎么样？” 在那两名千羽门弟子离开后，洛飞飞也缓步走下了战台，卫易和李筱宓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然而，当洛飞飞刚刚走下战台后，还没等开口说话，就直接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当李筱宓主上前搀住她后，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七宝金光镜（下） “七宝金光镜，是洛家的独门法宝，其祖器是洛家手里道器级的那件七宝金光镜。这小丫头手里的，当然只是一件仿制品。” “哦，对了，你小子应该也不知道什么叫祖器。这么说吧，天底下的法宝，可以分为法灵玄道四个层次。当然，还有再往上的仙器。不过，到了仙器那等层次，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器字来称呼了。” “所谓祖器，其实就是各大势力手里的道阶法宝。到了道阶法宝这个层次，用单纯的器字来形容，其实也不太准确。严格意义上来说，真正的道器，与其说是一个器物，倒不如说是一条大道烙印。每一件道器，都是一名返虚期修士，耗费了很多年的岁月后，将自身修行大道烙印在上面的结果。”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两名返虚，所修行的道会完全一样。这个应该理解，就好比说同一件事物，不同的人来看，也会有不同的印象。所以，天底下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件道器。” “模仿某种道器炼制的法宝，除了材质、功能和宝禁之类的东西外，最重要的，是要有其模仿的这件道器的承认。只有得到承认的仿制品，才算是真正的道器仿制品。这件道器，便算是其他仿制法宝的祖器了。” “一件真正的仿制道器，除了相应品阶的威能外，最重要的是，能够在关键时刻，从冥冥之中接引来一丝祖器蕴含的大道。这才是真正仿制法宝，和普通法宝的区别。” “洛家历史上，一共出过三位返虚，算是很了不得了。这三位返虚，各自给洛家留下了一件道器，不过在历史上的某次大战当中，损毁了一件，至今都还没有完全修复。这七宝金光镜，正是这两江道器中的一件。” “当然，仿制道器威力固然奇大，但在使用的时候，因为牵引来一丝原本属于祖器的大道，难免就会让祖器衰弱一丝。仿制道器的品阶越高，使用时对祖器的削弱就越厉害。虽说使用完之后，道器本体还能慢慢恢复，可那也是需要时间的。万一仿制的法宝多了，对于祖器的削弱过于厉害，可是很容易影响家族顶尖战力的。历史上就曾经出现过不止一次，因为道器给仿制了太多，导致道器威能下降，最后使得那位持有道器的返虚，在战斗中陨落的悲剧。没了返虚坐镇，那个势力自然也就慢慢没落了。” “所以，在各大势力当中，每件道器的仿制品，都是有数的。只有真正核心的成员，才能拥有这种玩意儿。由此也看得出来，这姓洛的丫头，只怕在洛家这条支脉当中，地位无比重要。” 炼丹房内，卫易一边在处理一些灵草，一边在听素的解释。 对于之前卸甲战当中，洛飞飞拿出的那面镜子，卫易确实有些好奇。他眼力不差，自然看的出来，当时那场战斗中，洛飞飞之所以能够翻盘，原因应该就在这面镜子法宝上面。 不过，他之前又有些想不通。因为法宝这东西，需要人来催动。没有足够的灵力，很难驱使更高品阶的法宝。以洛飞飞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勉强御使灵阶中品法宝。在卫易看来，不管洛飞飞修行的，是什么样的厉害神通，又有什么的精品法宝，最多也就只能勉强打赢。绝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一击便打残了那名千羽门弟子。 毕竟，对方亦是出身显赫。作为千羽门的真传弟子，自身战力只怕远超同阶修士，不能以寻常修士来判断。直到素给他解释了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天底下，还有仿制道器这种神奇的玩意儿！ 不过，动用这面七宝金光镜，对洛飞飞而言，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在战斗之后，洛飞飞下了台就陷入了昏迷。卫易原本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重创。但是素解释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只是动用仿制道器之后的后遗症而已。 以洛飞飞的修为，强行动用这件仿制道器，虽然能瞬间击败强敌。但是其灵力和神识的损耗，也是相当大的。在离开战台之后，卫易马上便带着她，尽全力动用关系，终于请到一名准大师级别的医师出手，帮洛飞飞治疗。 如此，洛飞飞在昏迷了两天之后，才终于醒来。 “伤势倒是不算太过严重，只是消耗过大。不过接下来一个月内，要静心调养，绝不可再贸然出手。否则的话，很容易会伤及修行根基。” 在留下了这样的诊断之后，那位准大师级的医师，才终于离开。 也只有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后，卫易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你们真的不用太担心我，我就是消耗有点大而已。” 相比之下，洛飞飞却依然显得那么没心没肺，“当时我本来可以强撑下来的。不过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没了危险，我若是强撑着的话，反倒很容易伤及修行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洛飞飞的话，卫易虽然能够理解，知道她也是出于谨慎。但是不得不说，刚刚洛飞飞陷入昏迷，还是吓了他一大跳。别的不说，如果因为这一战，洛飞飞有什么严重损伤的话，卫易觉得自己日后，可就真的没脸再见李景原了。 既然洛飞飞没事，卫易也就不再逗留。反正接下来，她只需要静养，有李筱宓在身边照顾，卫易倒也放心。 至于他自己，则是很快带着那些搜集来的材料，一头扎进炼丹房里。 最重要的几种材料，已经全都搜集到手。剩下的几种，也全都是灵草之类的东西。卫易直接去了趟云槐阁，把剩下的几种灵草，一股脑的都买齐了。 他是真的很着急。 这次遭遇的事情，让卫易再一次认清了他自身的实力。别的不说，当时如果没有洛飞飞，或者另一名千羽门弟子，也够不要脸的话，选择继续战斗。那么接下来，卫易就不得不主动站出来，和对方做过一场了。 但问题是，以他的修为和能力，就算动用了素这张底牌，能不能打赢对方，卫易依然没有任何把握。 所以，他便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迫切的想要马上提升自己的实力。原本按照计划，剩下的几种材料，也应该慢慢搜集，至少不要全部从宋家手里收购，以免被人看出破绽。但是到了这会儿，卫易却是一刻都不想再等，只想尽快提升实力了。 “此次炼丹的品阶，在灵阶中品，只有老娘亲自动手了。接下来，你小子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炼丹房内，当卫易终于处理完所有的灵草之后，一阵磅礴的灵气自卫易体内发散而出。这股如雾气般的东西，在脱离了卫易的身体后，渐渐组成了一个人形。 “看好了，灵阶中品以上的丹药，就算是老娘我，也很难继续操控你的身体来炼制。这种难得的机会，你小子看好了！” 说罢，素盘膝而坐，随手一招，地火阀门打开，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素这次炼制的，是灵阶中品的丹药。所需要的炼丹房，亦是达到了五品。五品炼丹房中的地火，威能之大，绝对不逊色于一些化灵中期修士的力量。即便以卫易现在的修为，感受这种火焰的时候，一样有些心悸。 在五品炼丹房当中，普通炼气期修者，除非修行过一些强力的辟火神通。否则的话，想在里面观看炼丹，都根本做不到。 汹涌的地火被放出来以后，虽然威能惊人，但是在素的控制下，却变得极为温驯。甚至给卫易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块任人揉搓的泥巴。 短暂的将地火理顺之后，素开始逐渐将种种材料，投入到炼丹炉当中。比起以往通过控制卫易的身体，继而炼制丹药相比。素亲自炼丹，绝对要更加的精妙。 越是高阶的丹药，需要炼制的时间就越长。最终，在耗费了足足八个时辰的炼制后，这颗灵阶中品的丹药，才终于被成功炼制出来。 “老娘的炼丹术，其实也只有准炼丹大师的水平，最多也就只能炼制灵阶上品的丹药。所以，这丹药，老娘炼制起来，委实也不算太容易。” 炼丹成功之后，素似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卫易也知道，素如今这具灵躯的修为，不过只有化灵三重天圆满而已。炼制灵阶中品丹药，难度可想而知了。 在炼制完这颗丹药后，卫易能明显看出，素这具灵躯，又变得更透明了一些。 “去帮老娘找一处五品以上的修行房，老娘要马上闭关。” 丹药既然已经炼制成功，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就是帮助素闭关突破了。卫易也不矫情，很快便去城主府麾下的修行房里，挑了一间五品修行房，开始直接闭关。 …… 整整三天之后。 随着素终于彻底稳固了修为，卫易一刻也不多停留，直接从修行房里跑了出来。 五品修行房，对于现在的卫易来说，灵气浓度还是有些过高了。这几天当中，卫易每一刻都面对着极为难受的压力。哪怕素在突破期间，已经将修行房里大部分灵气，都吸引过去，卫易依然是度日如年。 身处城主府麾下的修行房里，他自然不可能把素单独留在修行房内，自己去外面呆着，这样可是很容易被发现问题的。所以没有办法，卫易只能这么强忍着，一口气忍下来。 但好在，卫易这次的坚持，总算是没有白费。 在经过整整四天的修行后，素不但成功突破了境界，而且也将这具灵躯的修为，彻底巩固了下来。 “接下来，只要给老娘一点时间，泡在修行房里，这具灵躯的修为，就能够自行提升了。这和你们慢慢提升修为不同，老娘这是恢复，需要的只是单纯的灵气堆积而已。” 比起普通修士苦修，素提升修为，要容易了太多。如今瓶颈既然已破，那么接下来，就只是单纯的需要吸收灵气而已。按照素的估计，只要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泡在一间五品修行房里，便能将修为，提升到化灵六重天圆满了。 到了这会儿，卫易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眼下却是做不到，一口气帮素在修行房里闭关一个月这么久。不过既然素已经突破了瓶颈，接下来所需要的，就只是时间而已。 解决了素的事情后，卫易心情大好。有了这张底牌在手，接下来的大战，他也多了几分把握。心情大好的卫易，便打算回一趟商行，然后去看看洛飞飞恢复的怎么样了。 然而，当卫易回到商行后，韩秋生告诉他的某个消息，却是令他大吃一惊！ “什么？李景原主动上门，去找千羽门的麻烦了？还真的把千羽门的年轻一代给打平了！” 卫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反复确认后，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的妈呀！那可是千羽门啊！两江南部最大的宗门！李景原竟然还真敢主动上门，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从韩秋生的嘴里，卫易听说了事情的全部过程。原来，在那一天大战的时候，韩秋生先行回到商行，通过商行的渠道，把这个消息通知了远在前线的李景原。然而不巧的是，李景原当时恰好正在沦陷区出任务，直到两天之后，才返回留川河前线。 而在收到消息之后，李景原直接便杀了回来。看到洛飞飞倒在床上，一向以谨慎冷静出名的李景原，终于难得压制不住了怒火。单枪匹马，便杀上了千羽门在苍灵城里的一处临时驻地。直接放出话去，要挑战千羽门所有的年轻高手。 这一战，李景原连败千羽门六位真传弟子！震惊了所有人！ 直到最后，那位原本低调赶到苍灵府，之前从来没有露面过的千羽门首徒，为了门派的面子，终于不得不出手。这一战当中，这位千羽门首徒，竟然展现出了化灵七重天的恐怖修为！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但是，接下来的战斗，却是更加让人觉得荒谬。 原本当这位千羽门首徒，展现出了化灵后期的修为时，大家都一致认为，此战李景原必败。这倒也没什么丢人的，能够把千羽门逼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震撼了。但是让所有人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哪怕面对修为更高一重天的千羽门首徒，李景原依然没有任何退让，表现出了比之前更强大的战力，最后竟然跟这位千羽门的首徒战平了！ 李景原一战扬名！ 第四十七章 谁更张狂 在卫易的印象当中，李景原一直是那种温文尔雅，足智多谋的形象。统率战部，靠的也是他出色的指挥才能，还有在战将方面惊人的天分。至于他自身的战力，相比之下，反倒不那么明显。 但卫易知道，李景原自身的战力，从来都不是短板。这一点，从之前城主府秘境那一战当中，就能看的出来。当时李景原在诸多年轻人当中，修为最高，这虽说占了一定的年龄优势，却也不能掩盖他自身的天分。 只不过是他平时作为战部主官，扮演的角色，大都是需要居中调度，而不是真正冲杀在战部最前线。实际上，除了极少数战部外，战部的主官，从来都是扮演战部头脑的角色，是需要下面战修保护的存在。这种位置，注定李景原极少能够有机会，去展现出自身的战力来。 卫易一直知道，李景原深藏不露，在自身战力方面，他所展露出来的，绝对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景原能够猛到这个地步！ 单枪匹马，直接去千羽门的驻地堵门挑战。连败六位千羽门真传弟子，最后更是打平了那名化灵七重天修为的千羽门首徒！ 听到这个消息的卫易，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是不是韩秋生在有意骗他。 “这个姓李的小子，倒是让老娘我都看走眼了。” “千羽门虽说这些年有所衰落，但其自身实力，仍是世间仅次于几大圣地的一流门派。千羽门的门派首徒，绝对是当世最顶尖的那一批天才。年纪轻轻，能够达到化灵七重天，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而这个李小子，这次却能够越阶而战，而且打平了对方。足以说明，李小子自身的天分和战力，还远在那家伙之上！而且，化灵六重天到七重天，这里面修为差一步，对于这些真正的天才来说，那就是差的没边了！可即便这样，李小子依然能够越阶而战。这种战绩，就算在老娘年轻时候的天玄山内，也不多见啊！” “而老娘记忆里的那几人，除开两人先行陨落外，后来的成就，基本上全都是老娘我这个层次的！” 素对李景原的评价，好像是越来越高了。 能够得到素这么高的评价，自然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不过这一次，卫易除了替李景原感到高兴以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隐约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李景原这一次打出的惊世战绩，让卫易真正认识到，他们彼此之间的差距。更让卫易明白，真正的顶级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他和李景原这种真正的顶级天才之间，差距大的令人绝望。 自打认识李景原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卫易潜意识深处，一直将李景原当做自己的一个目标。一个需要他努力去追赶的目标。这大概是因为，李景原在他面前所展现出的形象，实在是太过完美了。自身修行天分一流，极具战将才能，拥有很大的个人魅力，为人正直却又精于世故，而且很重情义…… 很难想象，这些优点，会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而当一个真正汇集这些优点集一身的人，真正出现在生活当中是，大家对这个人的感觉，就只剩下了两个字的评价：完美。 在卫易心里，李景原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内心深处，不自觉的想要将李景原当做目标，去努力追逐。 但是这一战之后，卫易陡然发现，他和李景原之间的差距，似乎并不能够简单的用努力和机缘就能弥补。 李景原所代表的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和卫易以往见过的那些所谓的天才不同。比如宋家的那几个优秀的年轻人，除了卫易还没见过面的那个宋先瑜以外，其他几人，大都是徒有虚名。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跻身化灵，成为外人眼里的天才，也多半是家族用资源堆积出来的。宋家有钱，也不缺资源。只要他们稍稍用点心，想要取得普通修士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成就，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但在如今卫易的眼里，那几个家伙，也就是不过尔尔罢了。 比他们在强一些，如苍灵府三大门派的门派首徒，封业、孙芽儿、赵儒山之流，自身天分一流，再加上门派鼎力相助，成就自然也就会更高。但对于他们这个层次，卫易仍是有信心，只要他够努力，有生之年还是能达到他们同样高度的。 卫易有这样的自信，倒不是如何盲目给自己打气。他的自信，来自于识海当中的素。有素的指点，卫易觉得将来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成功跻身周天境。到那个时候，自身成就，也就不逊色于他们几个了。 唯有李景原不同。 在李景原身上，卫易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他很清楚，就目前李景原表现出的这一切来看，哪怕他有素在背后指点，一样很难追上李景原的步伐。 或者更谦虚一点来说，是压根不可能。 想到这里，卫易忽然又想起一事：素曾经和他说过，以他的天分和修行根基，将来素鼎力帮助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跻身周天境的。但侥幸跻身周天之后，永远停留在周天境初期，将会是他此生的最高成就。 相比之下，素对于李景原的评价，则是将来有望达到和素同样的高度！ 要知道，素全盛的时候，可是一位周天境内最顶尖的封号真人，距离传说中的返虚，也只差一步之遥了。 那也就是说，未来和李景原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吗？ …… 再次见到李景原，是在洛飞飞和李筱宓二人居住的宅子当中。 因为之前已经请医师看过，洛飞飞的问题，主要是消耗过大，接下来只需静养。所以这静养的地方，就放在了她们自己的家里。 “这一次，为兄我又要欠兄弟你一个人情了。” 在见到卫易后，李景原第一句话，就是向卫易致歉。 李景原身上的灵力气息有些不稳，哪怕以卫易的神识感知，都能察觉到一丝波动。看来，之前的堵门大战当中，李景原只怕也受到了一些伤，只是没有洛飞飞那么明显就是了。 “这次冲突，虽说是那个千羽门的弟子，主动找麻烦。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飞飞想帮我。实不相瞒，先前交换会上，你和飞飞交换回来的那个消息，对我确实有大用。那紫罗寒焰若是能够弄到手的话，对我修行的功法和神通，都极有好处。只是没想到，为了我的事情，飞飞却贸然惹下千羽门这样的大敌，还给小卫你填了这么多麻烦……” “大哥千万别这么说！” 李景原这么一说，卫易反倒更加愧疚了。对于之前洛飞飞的伤势，他原本就有些自责。觉得是他没有照顾好洛飞飞，辜负了先前李景原拜托他照顾洛飞飞的事情。眼下李景原这样道歉，反倒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了。 “能帮上大哥的忙，我也是乐意至极。只是我本事低微，修为不行，对上那两个千羽门真传弟子的时候，我就是出手，也没什么意义。洛姐这伤，我本来就心存愧疚，大哥要是这么说，实在是太……” “你们两个大男人，这么说话不觉得磨叽吗？” 卫易还没有说完，旁边洛飞飞却是直接打断了他和李景原的对话，说道：“都是自己人，小卫子你和李景原又不是不熟，这么客气干嘛？” 洛飞飞说完后，下意识看了李景原一眼。在看到李景原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之后，很不屑的撇了撇嘴，还朝卫易做了个鬼脸。 这两个人……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到了这会儿，卫易要是再看不出眼前这两人的关系，那他就真成傻子了。这倒也不奇怪。如果是一般的关系，洛飞飞一个女子，会单独一个人到苍灵府这边来，就为了找李景原？如果是一般的关系，李景原这么个沉稳至极的人，能单枪匹马去堵千羽门的驻地，跟人家玩单挑？ 当然，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卫易还是主动将视线偏移开，装作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两个继续’的表情。 一番寒暄之后，卫易把话题扯回到李景原的伤势上面。值得庆幸的是，先前那一战当中，李景原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甚至比洛飞飞的伤势还要轻。 “这主要是，我当时去堵门的时候，是光明正大过去的。那一战，也是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千羽门当然也不好用车轮战之类的法子，来对我进行消耗。没打完一次之后，我都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进行恢复，将自身战力保持在巅峰。” 对于卫易，李景原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直接开诚布公，将当时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前几个倒也还好，水平也就那么一回事。不过最后那家伙，实力确实很强，我用尽了所有手段，也只能勉强和他打平而已。”说到这里，李景原似乎还有些不忿的意思，下意识说道：“那家伙也就是占了修为的便宜，等我将来修为再进一步，他未必会是我的对手。而且，这种光明正大的擂台战，到底还是和真正的生死战不同。若是在沦陷区内，我和他进行真正的生死战的话，我自信还是我最后赢的可能性大一些，不过也只是惨胜而已。” 得！感情在外人眼里，战平了千羽门的门派首徒，这种足以震掉所有人眼球的惊世战绩。在李景原眼里，好像还不太满意？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对了，这一战，倒是也彻底提醒了我。”李景原忽然正色起来，提醒道：“这次反攻云莽，苍灵府的地位，恐怕要更加特殊些。所以接下来，那些大门派大势力的麾下弟子，大部分也都会到苍灵府这边来游历。未来几年，苍灵府的水，只会变得越来越深。”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尽量不要招惹什么强敌。这种环境下，就连几大圣地的门人，都会来此历练。未来说不定会出现很多小辈之间的杀伐，这种局面下，老辈人物甚至连插手的可能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辈被人打到陨落。” “小卫你虽有府主大人和巡察使大人罩着，但比起那些出自几大圣地的门人来说，一样不占什么优势。如果真的起了冲突，恐怕府主大人和巡察使大人，也只能保证对方的长辈不会出面，却是很难直接保下你了。” “所以，还是低调一点为妙啊！” 对于李景原的这番劝告，卫易自然是能听进去的。他原本就不是什么乐意张扬之人，那些扬名立万的事情，卫易根本就懒得去做，更懒得去招惹什么麻烦。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卫易倒是更想猥琐一点，先发育一下再说。最好能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一直泡在修行房里。等到素恢复到化灵圆满，甚至他都一口气修行到化灵期圆满了，再出来做事。 而且……在李景原劝告他的时候，卫易脑子里不由生出一个念头来。 连堵千羽门驻地这种事都做的出来，貌似你才是最张狂的吧？ …… 城主府，秘境内。 许鸣川百忙之中，总会抽出一点时间，查看阿大给他整理的一些府内重要的情报。最近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不过今日，当许鸣川看到李景原那份消息玉简的时候，脸上不由凝成了一个囧字。 等到全部看完之后，许鸣川不由苦笑。 “把这份消息，传给将军府那边一份，再传给香帅帅府那边一份吧！” 即便身处秘境当中，所有的一切都被许鸣川牢牢掌控。出于本能，阿大仍是习惯于躲藏在阴影当中。只有许鸣川让他帮忙做事的时候，他才会从阴影中走出来。 “我也是没想到，这个李景原，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也对，毕竟被千羽门伤到的人，是洛家当年给他解除了婚约的未婚妻嘛！” “不过……这千羽门也着实够大胆的，就算洛家已经将此女逐出门户。他们这么做，依然是等于在打洛家的脸。而且，这李景原……也真是……” 说到最后，许鸣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想要做点什么？” 作为跟了许鸣川多年的影子，阿大很敏锐的察觉到，许鸣川或许是想通过此事，来做点什么。 许鸣川眼神维眯，思索半晌之后，却仍是摇了摇头。 “还不到时候。” “我若出手，必须保证雷霆一击，能够震慑住所有人。不然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这千羽门也真是够蠢的，难怪最近这些年，门派实力逐渐下滑。如果千羽门知道，这次堵他们门的人，是什么身份，恐怕那几个千羽门的长老，肠子都要悔青了。” “就算他是被半流放到苍灵府，依然不是谁都有资格轻辱的啊！” 第四十八章 高手 回到前线驻地后，转眼，又是数日。 这几天的时间，卫易这支战部，并没有外出去做任务，而是老老实实带在防线内驻扎。战部的日常，要么是训练一下战阵，要么是操控防线内的阵法，消灭一些留川河上偷渡过来的妖兽。 至于外出灭杀兽群的任务，则是一个都没有。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只有一个：早在卫易回来的当天，李景原就已经带上麾下大多数主力，直接进入沦陷区了。如今他们所在的这段防线，没了最重要的主力镇守，绝对是非常空虚的。虽说最近没有大规模的兽潮冲击防线，可总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李景原对外宣称的，是去灭杀一个比较大的妖兽群，需要带上大多数的主力。不过卫易知道，李景原的这次行动，十有八九是冲着那紫罗寒焰去的。 说是灭杀比较大的妖兽群，这倒也不错。毕竟，按照先前他们得到的信息，藏有紫罗寒焰的地方，可是有一头七阶妖兽存在的。那头七阶妖兽，虽说是受了伤，但如今伤势修养的如何，又有多强的实力，谁都说不好。说是一股大兽潮，倒也不算错。 不过，卫易对于李景原的这次行动，仍是有很大的信心。这种信心，甚至于已经有些盲目。在卫易眼里，寻常化灵期修士，想要在七阶妖兽嘴里面抢东西，无异于是找死。但是李景原就不一样了，带着一支上万人的战部，一股脑的杀过去。别的不说，自保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之前重远城一战，李景原可是连一头全盛时期的七阶大妖，都打得法相溃散，差一点就直接打到陨落了。这次对上一头有伤在身的七阶大妖，卫易甚至怀疑，李景原会不会直接成功杀掉对方，完成战部的进阶。 说不定，这次回来之后，李景原战部就是甲字头战部了。 “晋升甲字头战部，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要想从乙字头晋升甲字头，除了要有明确击杀过七阶妖兽或者周天境修者的战绩，最重要的，是战部实力要完全达到这一层次。如果拼着战部死伤大半，最后侥幸灭杀了一尊七阶大妖，战部的实力大损之后，还能被评定为甲字头战部吗？肯定不能啊。所谓甲字头战部，不但要有实力击杀大妖，而且要做到战损极小的情况下击杀。” “李小子的战部，实力虽然不差，但距离真正的甲字头战部，还差的很远。最关键的是，他的战部当中，至今也没有周天境存在。” “绝大多数甲字头战部，都是先有的周天境修者坐镇，然后才能顺利进阶。” 素这话说的，当然是很有道理的。在苍灵府前线的诸多战部当中，有三支甲字头战部。这三支甲字头战部当中，都有各自的周天境高手坐镇。而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苍灵府前线防线，也只有这三位周天境高手。 不过听说最近，军方倒是从修真界内部抽调了不少高手过来，打算分配到各个战部当中去，增强战部的战力。 “不过，就算有周天境高手过来，也不可能分配到我的战部，想那么多干嘛？” 卫易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与其替别人操心，还不如多去想象自己的事情。想想如何提升自己这支战部的实力，这才是正途。 从之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那处藏有紫罗寒焰的地方，已经非常深入沦陷区了。按照卫易的估计，就算路上一切顺利，李景原战部想要回来，怎么也得大半个月的时间。 而妖族那边，兽潮之间间隔的时间，也就是在两个月左右。等到李景原战部回来以后，估计也就快临近下一次兽潮冲击防线了。也就是说，在下一波兽潮结束之前，卫易他们这支战部，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去沦陷区狩妖。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抓紧时间训练战部，提升战部的实力了。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快点提升一下我麾下战修实力？” 面对这种情况，毫无疑问，卫易肯定是要和素好好商量一下的。 “只要你舍得砸钱，想要提升你麾下战修的修为，其实并不算难。但难点在于，你很穷啊！” 素这句话，再次重重打击了卫易。 最关键的，还是在一个钱字。 想要提升战部的平均修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办法。一是直接招募那些修为更高的修士，如果能够再招揽来五十位化灵期修士，战部的实力，恐怕一下子就能跃升到丙字头战部的级别。 但问题是，那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啊！ 如今大战开启，在苍灵府这种前线府，别说招募化灵期的战修了，就连普通的炼气期后期狩妖者，招募的价格，都比过去翻了一倍不止。想要招募化灵期的战修？那价格就更是天价了！ 另一种办法，则更为简单：先招募来一些炼气期的低阶战修，然后由战部定向培养，集中提升修为。这样做的好处，在于战部培养出来的战修，往往会和战部签一个比较长期的协议，对战部的忠诚度更高。但坏处则是，在钱这个字上的消耗，却比前一种办法更高！ 一个炼气期六重天的修者，想要培养到炼气期九重天。这个过程，就算只是在修行房里打坐，也需要消耗至少一千万灵钱。如果卫易想要把整个战部的低阶战修，全都以这种方式培养到炼气期圆满，花费估计要接近百亿了。 这种办法，别说卫易了，就连财大气粗的宋家，都没敢这么玩过。 更何况，这还只是最省钱的法子。如果单纯靠修行房打坐的话，一个炼气期六重天的修者，就算不吃不喝一直在三品修行房里打坐，那也需要接近一年的时间，才能修行到炼气期九重天。 为了给战部的战修们提升修为，卫易也真是想尽了办法。之前遗迹里获得的丹药，但凡是对提升修为有帮助的，全部发下去，先炼化了再说。就连他在苍灵府的那座宅子，也被他充分利用了起来。派几个和战部签了长时间协议的战修，直接常驻在宅子当中，轮班使用，以求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 但就算这样，对于战部整体修为的提升，仍是杯水车薪。 “这个问题，老娘倒是也仔细想过了。想要快点提升你麾下战修的平均修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怎么？前辈有什么省钱的好办法吗？” “省钱……算是吧……”素似是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说道：“只不过，这法子可能有些危险。” “你接下来提升战部平均修为这件事，不妨把主意，打到沦陷区里的那些灵脉上。” 沦陷区的灵脉？ 卫易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素的意思。 沦陷区内，灵脉众多，而且都是无主的灵脉。卫易他们之前还是狩妖小队的时候，就曾经借助过一条低阶灵脉修行。也正是在那一次，老池的修为，成功修行到炼气期圆满，继而成功凝璇。 如果借助沦陷区里的灵脉修行，确实不用缴纳半个灵钱的费用。 可问题是……沦陷区里的灵脉，都在妖兽的手里啊！ “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想要用沦陷区内的灵脉，来支撑大规模战部的修行，的确不现实。大规模的战部，目标太大，和你们之前的狩妖小队不同。在沦陷区里，大规模的战部很容易招来更高阶的妖兽进攻。” “但是如今大战已开，情况就不同了。” “就算是在沦陷区里，那些高阶妖兽，估计也懒得搭理你们这些小股战部。而且，如今的沦陷区内，妖兽数量可是少了很多。想要找一处适合你们修行的地方，倒也不算太难。” 这倒是个办法！ 卫易眼睛顿时一亮。他反复盘算了一番后，觉得素的这个建议，还真是可行的。虽说危险了些，可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对于战部实力的提升，恐怕不亚于发现一座遗迹了。 “只是……如果你真的要选这法子的话，可是得先好好准备一番。别的不说，在沦陷区里的危险，就不是你能够随便忽视的。老娘可不想跟你一起担风险，还是先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 确定了接下来的目标，卫易也就没有任何迟疑，开始按照和素商量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准备。 去沦陷区里修行，这个计划看似疯狂，但是背后的巨大利益，同样让人眼红。 首先，战部实力的提升，就是一个巨大诱惑。这段时间，卫易又抽空去了趟将军府，用先前得到的一部分军功，为战部争取了两百人的编制。而在这两百人的编制到手后，卫易通过血狼帮招揽来的战修，也全都迅速补充到战部当中。 这一千两百人，如果能够集中起来，找一处高品质的灵脉闭关修炼，修行上个把月的时间，那战部的实力进步会有多大，卫易自己都不敢想。 另一方面，除了对战部有好处之外，对素的恢复，也是有很大帮助的。借助这处灵脉，一个月的时间，素绝对能够将修为提升到化灵六重天圆满！ 在和老池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计划后，老池他们这些战部的高层，也是有些震惊于卫易的胆大。不过同时，他们也知道，这计划一旦成功，收获会多么诱人。 于是，在这之后，整个战部便开始疯狂运作起来。就连那些底层的战修，也纷纷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毕竟，提升修为这件事，不但对战部是巨大的提升，对于每个人而言，也是天大的好处。 不过，在此期间，战部驻地这边，却来了一个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的人。 “道友你换给老夫的这份神通法门，自身是有缺陷的，道友不会不知道吧！” 来访之人，正是先前在交换会上，交换给卫易麻岩晶的那名老人。看来，这位老人眼下不但已经修行了那门神通，而且也早就发现了其中的缺陷了。 “老夫江愚，忝为勾甲门内门长老。道友既然拿得出这门神通，又刻意给老夫留下阁下的联系方式，估计应该是有解决此法的办法才是吧？老夫承诺，只要阁下能解决这弊病，老夫绝对会出一个让阁下能够满意的价格的。” 勾甲门？很有名的门派吗？ 在老人说话的同时，卫易便和素交流起来。而后才知道，这勾甲门，只是两江中部一个非常小的小门派，实力大致和苍灵府内的青焱派之流相仿，门内倒是连周天境修士都没有。 这种级别的门派，若是放在以前，卫易还会忌惮一些。但是在见过很多大门大派，连千羽门都打过一架之后，卫易如今也不是太放在眼里了。 “解决这神通弊病的法子嘛，我确实是有。不过嘛……我却是不打算直接卖掉。” 卫易笑意玩味，和老人打了个哈哈。但是老人脸色，却是瞬间难看了起来。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在交换会上，就算我占了阁下的便宜，阁下却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是因为这个，阁下就想坑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江愚脸色阴冷。在来之前，他曾经仔细调查过卫易的身份。作为一个大型门派的长老，江愚这次来苍灵府游历，本来是期望着能够有所收获，让多年不曾精进的修为，能够再进一步。不曾想，收获虽然是不小，但是却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在发现自己被坑了之后，江愚在第一时间，便调查了卫易的身份。如果不是这样，恐怕江愚早就已经谋划着，如何干掉卫易，想办法解决后患了。不过在查清卫易的身份后，江愚瞬间就明白了。这一次，他绝不可以用强，若是干掉卫易的话，只怕他也死定了。 “前辈无需如此，正如前辈所说，你我二人的交易，本来就是自愿。谈不上什么谁被谁坑了。” 卫易这时觉得火候倒是也差不多了，索性便直接跟老人摊牌。取过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协议玉简，扔给老人。 “想要解决这缺陷，需要一种我手里的独门丹药。前辈可以放心，这丹药除了我以外，外人绝不可能有。不过嘛，这丹药，我却是不可能直接把丹方卖给前辈的。” “坦率来说，我需要前辈到我战部当中，帮我支撑战部。协议时间为两年，也就是这次大战结束的时候。在此期间，我会给前辈一个我能承受的最高待遇，保证不会让前辈吃亏。当然，那解决缺陷的丹药，自然也会额外送给前辈。等到两年期满，那丹药的丹方，我也会送给前辈。” “前辈本就是来苍灵府游历的外府修士，过来游历的目的，想必也不过是来求一份机缘。不过，这大战一起，以前辈的修为，独自进入沦陷区的话，还是有一定危险的。反之，若是来我战部，帮我坐镇的话，你我双方，却是可以双赢的。” “前辈不妨仔细考虑一下……” “……” 在卫易摊牌之后，接下来，便是双方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了。卫易是掐准了老人的死穴，又开出了诱人的价格，的确很难让人拒绝。至于江愚自己，仔细想想之后，也确实觉得，加入卫易的战部，更加有好处一些。 所以最后，在给自己尽可能的争取了更大的好处后，江愚终于同意，加入了卫易的战部。 至此，卫易战部，终于有了化灵后期的高手坐镇！ 第四十九章 第二波兽潮冲击 随着化灵后期修者江愚的加入，卫易他们这支战部，实力瞬间大增。 对于战部来说，江愚的加入，可不仅仅只是增加了一个化灵后期修者那么简单。在战部当中，高阶修者最大的用处，是作为中坚力量，来引导其他普通战修的攻击。 化灵后期的修士，足以轻轻松松一次性引导超过两百人的攻击。两百名普通战修的攻击，在加上江愚自身的力量，汇聚到一起。这股力量，已经足以对化灵巅峰的修士造成威胁了。 如果说，之前的卫易战部，长处是在于群战，可以轻松屠戮那些低阶妖兽。短处则是在于，缺乏足够的力量，对那些高阶妖兽造成威胁。那么在江愚加入之后，这块短板，也被彻底补齐了。 而在江愚加入战部后，仅仅过了两天，李景原战部便顺利返回了防线。卫易并没有主动去询问，李景原到底有什么收获，他觉得这样做实在是有些讨人嫌。不过看战部回来的情况，战损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比重远城那一战还要小。卫易猜测，李景原这一战，要么就是没碰上什么强敌，被那头七阶大妖提前给溜了。要么就是战绩惊人，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正如卫易猜测的那样。仅仅在李景原战部返回来两天之后，将军府那边，就发回来一则嘉奖令。原来，李景原战部的这次行动中，真的和那尊大妖碰上了，而且双方交了手。战斗的结果，是李景原战部重创了那尊大妖，将那尊大妖打到灵体溃散，法相崩碎，仅以残魂遁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卫易再次久久无语了。 灵体溃散，法相崩碎，仅以残魂遁走？这种结果，绝对比先前重远城的那尊大妖，还要更加凄惨。几乎只差半步，就能彻底灭杀这尊大妖了。 最关键的是，此战当中，李景原战部基本没有什么战损！ 这虽然是占了那尊大妖受伤的便宜，可是受了伤的大妖，那也是大妖啊！经过此战之后，李景原战部的实力，更加被人所重视。这等战力，距离真正的甲字头战部，好像也只差那临门一脚了吧？ 在正处于大战时期的前线来说，这种战绩，无疑是非常能够鼓舞士气的。接下来的几天里，在将军府的暗中发力下，李景原战部的这个夸张战绩，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苍灵府段的前线。再加上一些城主府乐意见到的添油加醋，李景原战部这一战，简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更有一些离谱的传言说，李景原战部这次，是对上了三名大妖，还有一尊大妖高达八阶！如果不是那尊八阶大妖出手，最后李景原战部，肯定就能直接斩杀一尊大妖，进阶甲字头战部了。 对于这些传言，卫易也只是听听之后，摇头一笑。 那些相信这传言的人，大概是不会相信，李景原战部的这次行动，其实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最根本的目的，还真就不是为了那尊大妖，只是为了那紫罗寒焰而已。 当然，那尊大妖都已经被打得近乎彻底陨落了。卫易觉得，那紫罗寒焰，李景原肯定也已经得手了才对。 在李景原战部归来的同时，留川河对面，新一轮的兽潮冲击，也已经迫在眉睫了。 从将军府下发的情报来看，这一轮兽潮，实力比之上一轮兽潮，还要更强。两轮兽潮之间的间隔，恰好正是两个月。 不出意外的话，从距离估算，三日之后，就是下一轮兽潮开始冲击防线的时候了。 留川河防线，所有戍守战部，再次陷入紧张的备战当中。所有人都在为接下来的兽潮冲击做准备，力求能够多增加一份力量。 这里面，也包括卫易他们这支战部。 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波兽潮冲击的原因，卫易战部这次，倒是显得相对轻松了些。卫易早就和大家说过，前几轮兽潮冲击，能够对防线本身造成的威胁，极其有限，大家也都有了心理准备。 而且这一次，防线本身的力量，也要比上一次强了不少。从内地抽调过来戍守防线的战部，已经开始逐步就位。在之前的一个月当中，有超过十六支大型战部入驻苍灵府这一带的防线，其中还有一支甲字头的战部。 如今，苍灵府一带的前线，已经有了四支甲字头战部，过八十支乙字头战部。至于周天境高手的数量，则还不确定。但是想来，绝对不可能少了就是了。 有如此强大的防守力量，还怕那些妖兽做什么？只要兽潮过来，直接操控防线的力量，干掉妖兽去赚军功就是了。 “如此大的兽潮，老夫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老夫恰巧在门内主持门派，倒也不曾真正来留川河前线这边走一趟。今日得见，老夫这才明白，传闻非虚啊！” 看到眼前留川河对岸那片阴影，就如同一片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暗。饶是江愚见多识广，自身修为亦是不俗，第一次见到眼前这场景，仍是陷入极度震撼当中。 面对这种几近天罚的兽潮，不管修为多高的人，恐怕都会是同样的反应。 “前辈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这兽潮虽然恐怖。但有留川河大阵在，两年之内，还不大可能突破防线，与我等修者正面厮杀。” “哼！老夫什么时候说怕了？老夫好歹也有百余年的寿数，什么阵仗没见过。这兽潮天灾，虽然令人生畏，但想吓到老夫？做梦！” 卫易瞥了眼身旁的老江头，只是撇了撇嘴。他看得出来，这老头其实也就是嘴硬，色厉内荏罢了。面对这种天灾，他又是第一次见，能真的不怕？不可能的！ 真是个倔老头。 卫易重新收回视线，开始继续借助大阵的力量，窥探河对岸的动静。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卫易对这个被他半路拐骗到战部的老江头，大致也算有了个印象。在他看来，老江头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就是人有些迂腐，总是喜欢摆什么前辈高人的架子，像是还呆在自家门派一样。 这估计是因为，老江头之前在自家门派的时候，做长老做习惯了。卫易后来又通过一些渠道，查了下老江头出身门派的详细信息。在老江头出身的那个勾甲门当中，老江头可是门派前十大高手，平日里在门派内，也是负责监督和教育门下弟子修行。 老江头的古怪性子，估计就是这么来的。不过坦白来说，老江头虽然古怪了些，性子执拗一点，但人还是很厚道的。加入战部之后，老江头对于战部的事情，从来都不打折扣。而且闲暇的时候，还会抽空指点一下战修们修行。 就连老池他们几个，都得到了老江头的指点，得到了不少好处。 “卫小子，老夫这几天观察，你们战部好像准备了不少布置阵法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其他老夫都看不明白用处的材料。怎么？这次兽潮来袭，你们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听到老江头的话，卫易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说道：“什么你们战部你们战部的，您老现在可是已经加入战部了，要说我们战部才对！” 老江头一时语滞，脸涨得有些通红，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这老头，还真是古板的有些可爱呢！ 卫易也懒得再戏弄这个迂腐老头，直接坦然将战部接下来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等到这次兽潮被打散之后，我们战部会进入沦陷区深处，找一处合适的灵脉，集中开始修行。您老这些天应该也看出来了，在您老加入之后，如今战部最大的短板，就是大家的平均修为偏低了……” 对于老江头，卫易没有半点隐瞒。倒不是他真的对于江愚如何信任，说到底，江愚还只是刚刚加入。卫易信任的，其实是素亲自定下的那份神魂契约。以素的见识，自然将所有可能的漏洞，都给堵上了。所以签订了这份神魂契约之后，卫易也不担心江愚会算计他和战部。这样的话，他当然也就可以将所以的事情，都告诉江愚了。 “这……这计划也太大胆了吧！” 在听完卫易的计划后，饶是江愚见多识广，也不禁大吃了一惊。 趁着沦陷区里妖兽密度较少，穿过兽潮，深入沦陷区腹地去修行？这个计划，不管怎么看，都有一点作死的意思。 但是顺着卫易的思路，江愚仔细一想，却又发现如果真的按照卫易的计划来进行，竟然最后还真的有很大可能成功。而且这计划一旦成功，对于战部的整体实力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处。 “可是，卫小子，你一定要想好。”仔细思忖了一阵后，江愚出于厚道，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计划若是能成功，确实是极有好处的事情。但若是失败的话，深处沦陷区腹地，绝对必死无疑啊！” “以你小子的背景和天分，只要按部就班修行，将来成为周天境高手，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犯得上为了这一时之利，冒这性命之险。” “当然，既然和你签了神魂契约，只要你决定去，老夫肯定也会与你同往。不过，老夫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老夫好歹也活了百来岁，见过的天才也不算少。这其中，因为自身大意，或者自忖天分过人，就敢轻易涉险，最后半途陨落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老江头的这番话，卫易还真没有当做耳旁风，而是仔细考虑了一番。 然而，考虑之后，卫易仍是选择，继续按照计划行事。 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在老江头眼里，乃至在其他很多外人眼里，如今的卫易，要背景有背景，要天分有天分，要资源有资源。想要成长起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卫易很清楚，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归根到底，其实全都是他自己奋斗得来的。 如果没有素的指点，没有他长久以来的努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根本不会属于他。 所以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继续拼下去。 …… 妖族发动的第二波兽潮，单以威势而言，也要比第一波强了不少。 修者这边，在不断朝留川河前线增援，增加防线的力量。妖族那边，又何尝不是如此？人妖两族，以留川河为界的这场大战，注定会旷日持久。最终胜负，只看哪一方更能坚持而已。 妖族那边在不断损失低阶炮灰，修者这边，力量也在不断损耗。 “轰！” “轰轰轰！” 漫天的神通余波，在留川河河面上爆发开来。修者借助万木森罗大阵的力量，施展出各种神通，攻击留川河上的兽潮。这条天下第一长河，再次被妖兽的鲜血染红。 这幅场景，就宛如末日一样。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如今卫易战部内的很多战修，操控起大阵的力量来，也要更加轻松。有些战修甚至开始打赌，赌谁杀的妖兽更多些。 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卫易却是高兴不起来。 作为化灵期修士，他对大阵威能的变化，感知的要远比那些炼气期战修更加敏锐。 他知道，比起第一次阻挡兽潮冲击的时候，大阵的力量，已经明显有了下降。虽然这两个月恢复了一些，但总体来说，还是下降了不少。 照这个趋势下去，妖族也不需要等到大阵的力量全部消耗干净。只需要等大阵的力量下降到一定程度，便能够顺利突破防线，和修者来一场正面的血战。 两年之后的真正决战，一定是无比血腥和残忍的。 第二波兽潮，同样持续了三天。在灭杀了无数低阶妖兽之后，兽潮中的高阶妖兽，再次带着部分残余精锐退去。 在兽潮退去之后，沿河戍守的战部，再次开始重复先前捡尸的工作。比起第一次捡尸，这次大家似乎都格外注意河面上的灵气潮汐，都找到了各自的应对办法。所以这一次，在捡尸过程中折损的修士，数量明显比之前下降了一大截。 而在捡了十几天的妖兽尸体后，卫易也完成了将军府下发的捡尸任务。这个时候，留川河河面上的灵气潮汐，也平稳了一些。素估计了一下，觉得卫易已经有能力平安渡河了。于是，卫易便正式下达了命令，带领战部，正式进入沦陷区。 三艘云梭，急速向沦陷区深处飞去。 第五十章 战部修行 为了这次沦陷区之行，卫易整整准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借助沦陷区内的无主灵脉修行，这个主意，听起来是挺美好的，但是同时也无比危险。一旦被高阶妖兽发现踪迹，战部面临的，很有可能就是团灭的下场。 另外，按照卫易的计划，战部此次在沦陷区内，可是要待上至少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战部都无法返回修真界进行补给。上千人的吃喝拉撒，在资源的消耗上，可也不是个小数字。 三艘云梭当中，两艘用来载人，另外一艘，则是装满了各种物资。 云梭在进入沦陷区后，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麻烦。卫易先前最担心的，就是战部会不会遇到埋伏的高阶妖兽。之前的战斗当中，因为受到妖兽的埋伏而被灭掉的战部，可也不是一个两个。这里面，甚至还有一支倒霉到家的乙字头战部。直接撞到了一伙妖兽的埋伏圈里，整个战部都被打残了。 然而卫易他们这一路行来，却是并没有遇到什么厉害的埋伏。偶尔遇上一两尊六阶妖修，在素的强横感知下，也能提前避开。就算被盯上，凭借云梭远距离长途飞行的优势，往往也能把那些妖兽给甩开。 至于大股的低阶兽群？那更是一个都没遇上了！ 这一路行来，卫易连规模稍大些的兽群，都没有见到。想来是已经全部被那些高阶妖兽，推到留川河岸边去做炮灰了。直到云梭飞行了近三天之后，卫易他们，才终于开始遇到一些像样的兽群。 而这里，也将是他们的目标区域。 “按照咱们先前搜集到的情报，我们选择的目标区域，一共有十二个。这十二个区域，每一个附近的妖兽数量，都极其稀少。不过，这情报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前传来的了，现在具体情况如何，还不得而知。” “总的来说，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临近目标区域，卫易再次将战部内所有的化灵期以上修士召集过来，确认了这次的任务细节。 按照他和素的计划，这次行动，大致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身处沦陷区，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肯定会被高阶妖兽发现，这是绝对的。那些高阶妖族的手段，有时候简直比修者还要诡异。而卫易他们这么大一支战部，想要完全隐匿了行踪，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这样，卫易和素最终，索性就直接放弃了隐匿的打算，而是选择了依靠速度优势，直接让那些高阶妖兽找不到他们。 按照素的计划，沦陷区内，各种无主的灵脉很多。这其中绝大多数，其实都是较为低阶的灵脉。低阶灵脉不比那些高阶灵脉，附近聚集的妖兽实力不强，存在高阶妖兽的可能性更小。如果利用秘法，在短时间内刺激灵脉，让灵脉的品质得到提升，提升到足以供大伙修行的程度，自然也就没了问题。 当然，在战部这样修行过之后，灵脉本身会造成无法逆转的损伤，甚至会直接消散掉。可是，这结果谁又在乎呢？这里是沦陷区，能够毁掉灵脉的话，反倒是恰好可以立功的事情。 如果不是在临近留川河防线的范围内，所有的灵脉都已经被战部之前给毁坏的差不多的。否则的话，卫易还真不愿意一口气跑这么远，这么深入沦陷区。 除此之外，素帮卫易选择的灵脉，也大都是一些四阶灵脉。这些四阶灵脉，在经过特殊手段刺激后，可以暂时承受住上千人的战部同时修行。但是能够承受的时间，最多也就只有一到两天。卫易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占领一条灵脉后，只在原地修行一到两天的时间，然后就马上离开。 如此，便可以最大程度上，降低被高阶妖兽发现的可能。或者说，就算被发现了，等高阶妖修赶过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跑的不知多远了，自然可以把危险降低到最低。 第一处目标，是一座旧时小门派的遗迹。从情报上的标注来看，这里有一条品质不错的四品灵脉，距离五品灵脉，也相去不远了。 在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五里距离的时候，卫易命令云梭降落。这附近妖兽倒是很少，直到卫易他们靠近那座小门派的遗迹附近，才遇上一些成群结队的妖兽，但数量也不是很多。 出于小心，卫易还是先和修为最高的老江头，去探查了一下情报。这确定这里确实不存在对战部的威胁后，卫易这才下令，让战部开始清剿附近的妖兽。 “所有人注意，这一战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不过，我们的目标，不是击溃妖兽，而是将这里的妖兽全部灭杀，一个都不能放跑！一旦放跑了一头低阶妖兽，战部暴露的风险，就会大大增加。” 这个道理，其实不用卫易说，大伙也都明白。关乎自家性命的事情，大伙也不会有半点马虎。所以在卫易下令之后，所有人按照先前训练的阵型，以化灵期修者为核心，结成了近二十支小队。 这些小队，大部分并未进入遗迹范围内，而是戍守在遗迹外围，将整个遗迹给为了起来。他们的目标，是那些接下来可能会逃出来的妖兽。至于进入遗迹内灭杀妖兽的人物，则交给了卫易和老江头带领的队伍。 “这遗迹内的妖兽，对老夫和你，没有半点威胁，快点动手就是了。” 相比于卫易的小心，老江头则是显得更加的艺高人胆大。这也难怪，整个遗迹当中，留守的妖兽数量不过才数百，四阶妖兽更是只有一头。这种实力，就算只有老江头一个人过来，也是吃顿饭的功夫就能灭杀干净，自然不会太过在乎。 低阶妖兽，只有形成无边无际的兽潮以后，才会对高阶修者造成威胁。 灭杀这座遗迹内妖兽的时候，老江头出手格外的干净利落，似乎是在故意显示自己的实力。卫易觉得，老江头这样做，估计只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向他展示一下实力，以免日后卫易轻看了他。其二，则是老江头在纯粹的发泄。 这些日子，经历过留川河前线那种无边无际的兽潮冲击，任凭再高的高手，都会有些心智失守。老江头这样做，也是在帮助自己恢复道心。 有老江头出力气帮忙，战部清剿妖兽的速度，提升了不止一倍。仅仅一顿饭的功夫，遗迹内的妖兽，便被清理干净。侥幸有一些逃出去的，也被留守在遗迹外围的战修给轻易灭杀了。 清除了附近的妖兽后，卫易发了个消息，让停在几里外的云梭飞过来。然后便组织人员，在遗迹内确定灵脉源头的位置，同时在附近布置一些聚灵用的阵法。 “这刺激灵脉的法子，还是稍稍有些复杂，教你你也学不会，换老娘来。” 当战部在一片废墟下面，找到了这条灵脉的灵源之地后，素跟卫易打了个招呼，开始控制卫易的身体。因为素如今已经恢复了不少，而且此刻附近修为最高的老江头，也只是化灵七重天的修为，根本无法发现素的存在。所以素控制卫易的身体，也就完全没有忌惮了。 接下来的半柱香内，素借助卫易的身体，开始对这处灵源之地做下种种复杂的布置。半柱香之后，随着素猛地一掐诀，四周刚刚被布置好的阵法，忽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四周灵气便开始迅速变得浓郁了起来。 “所有人，马上进入云梭里，准备开始修行！” 重新取得身体控制权的卫易，开始直接下达了命令。在他的布置当中，两艘由他特意选择的云梭，在借助阵法的控制，和灵脉连接在一起后，便形成了一个超大的修行房。战部内的战修，只要呆在云梭里面，就能开始修行了。 “战部进行修行的这段时间，还请前辈帮忙，在附近巡视一二，以防不测。” 卫易朝老江头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老江头点了点头，直接离开此处，去遗迹附近帮助战部的大伙守关。以老江头的修为，此处灵脉就算经过了卫易的刺激之后，能够达到的最高灵气密度，依然只有堪堪入五品，对他而言，也没多大用处。 反倒是在外面守关这件事，对战部而言，非常重要。在战部集体修炼期间，也只有老江头在外面守着，才能让大伙安心修行了。 …… 当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好之后，卫易同样进入云梭，进入了先前他单独给自己留下来的一个舱室。 这间舱室内，素之前布置了很多。短暂的操控之后，舱室内的灵气密度，直接升入四品修行房的水准。而在舱室边缘，一个有隔绝效果的阵法内，灵气密度更是达到了五品的水平。 “这灵脉的强度，可够支撑前辈修行？” 之所以开出这间单独的修行房，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素。 “没问题，这隔绝阵法内的灵气密度，完全达到了五品修行房的水准，而且还要更加浓郁一些。用来让老娘恢复，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既然这样，那就真是皆大欢喜了！ 得到素的肯定答复后，卫易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趟沦陷区之行，除了帮战部提升修为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助素恢复了。沦陷区的无主灵脉，对于素的恢复，也是同样很有帮助的。 “按老娘的估计，这条灵脉经过刺激后，承受如此多的修士同时修行，以其品质来看，应该能支撑三十个时辰的时间。三十个时辰之后，这条四阶灵脉就会彻底消散了。” “也就是说，你这支战部可以在此修行两天半的时间。” 素的计算，让卫易心里大致有了数。任何灵脉，都是有承受上限的。超过了这个承受上限，就会损伤的灵脉本体，导致灵脉的品质下降。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由修者控制的灵脉，都会牢牢控制使用的强度，而且搞出了修行房这种东西，原因就在这里了。 不超过这个限度，灵脉本身可以从天地间吸收游离的灵气，达到一个平衡。这种状态下，细水长流，一条灵脉便可以生成源源不断的灵气，供修者修行，支撑起一个势力。但是像卫易他们这样，不计后果的直接消耗灵脉的本体。如果是放在修真界内部的话，肯定要被无数人骂做败家子了。 “这两天半的时间，老娘我能够恢复不少，你小子也别闲着。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好好提升一下修为。你小子自从突破化灵期之后，好像还没怎么像样的打坐闭关过吧！那点修为的增长，也是够可怜的。” 被素嘲讽了一番之后，卫易也不争辩，因为素说的也是实话。他倒是也确实很珍惜这个难得的修行机会。正像素说的那样，自打他成功进阶化灵期后，还真没怎么好好修行过，接着这个机会，若是不好好提升一下修为，可是太浪费了。 …… 两日之后。 当时间临近素所说的三十个时辰的时候，卫易开始明显感觉到，云梭内的灵气密度，开始以一种很快的速度下降了。 这也就是说，这条四品灵脉，已经彻底被他们这支战部给挥霍干净了。 “我怎么觉得，在这次行动里，我们倒好像是坏人了？” 卫易摸索着下巴，忽然笑道：“本来人家妖兽在这里的时候，灵脉保护的挺好的。结果我们来了之后，直接把灵脉本身都给废了。” “真是……有意思” “前辈您恢复的如何了？这三十个时辰的修行，对前辈可有很大帮助？” 在灵气密度开始下降之后，素也结束了休养，重新回到了卫易的识海当中。 “还不错，这灵脉对老娘的帮助，比老娘想象的还要好。在老娘先前的布置当中，灵脉本身，很大一部分的精华，都被优先供给了老娘。若是接下来，每一处灵脉，都能达到这个程度的话，老娘估摸着，再连续闭关个二十天，便能将修为提升到化灵六重天圆满的层次了。” 这倒是个大好事了！ 得到了素的答复后，卫易心头顿时再次火热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局 到底怎么样，才能更快的修行呢？ 这个问题，估计从大离还没有立国的上古时期，就已经存在了。无数前辈先贤，穷尽毕生之力，来探索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如今的修真界，便有了各种不同的修行手段。比如丹药、修行房或者特殊功法之类的常规手段。还有一些诸如直接吸取他人修为，或者其他被斥做邪门歪道的偏门手段。 为了更快的提升修为，古往今来，无数修者可谓是费劲了心思，才创造出这些手段。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修为的提升，关乎到个人的实力，甚至还关乎到寿元。 普通的炼气期修者，能活百余年，便是大限。化灵期修者，最多也就只能活两百年的时间。再往上，周天境最多可以活五百年，返虚则可以活千年之久。 若是成了传说中的仙人，则更是可以直接百人飞升，自此与天地同寿，长生不死。 能够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并且还能活的更久。有了这两样，世间无数繁华和美好，自然也全都尽在掌中了。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诱惑，很多修者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尽可能的提高自己的修为。为了这一点，哪怕使用的手段有干天和，过于残忍，也在所不惜。 古往今来，概莫能是。 然而，不管历史上出现过多少聪明绝顶之辈，又出现过多少奇妙至极的手段。在修行这件事上，有一件事，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 所有的修行过程，都是炼化灵气强化自身，当自身强大的一定程度之后，开始参悟天地的玄妙，以求能够掌控天地间的一部分力量。 这一点，不管是剑修还是符修，亦或者其他任何体系，全都是一样的。 炼气期，不断吸收炼化外界灵气，在丹田内凝聚灵力流，最后凝结成灵璇。化灵期，在丹田中不断增加灵璇的数量，同时将自身的血肉之躯，逐渐修炼成由灵力组成的灵体。最后，当灵躯大成之后，神入泥丸，将自身的全部力量，所有的性与命，凝结为一尊金丹法相，直入周天…… 而如今的卫易，正是处于刚刚踏上修行灵体的道路。并且，在这条道路上，他连最开始的一段路，则仅仅只走出了几小步而已。 “化灵期修行的关键，在于凝结灵体。这个过程十分漫长，绝大多数化灵期修者，终其一生，也走不到尽头，看不到成就周天的希望。” “不同的修者，修行的功法不同，凝聚成的灵体也不一样。这就是灵阶功法的特殊之处了。只有灵阶以上的功法，才会涉及到修者如何凝聚灵体，普通的法阶功法，则不会有这种内容。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炼气期修者在突破化灵期时，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弄一门灵阶功法。” “修者跻身化灵期后，如果对自己所修功法不满意，或者想换一些其他功法，也不是不能换。只不过比起炼气期更换修行功法，化灵期修者要付出的代价，就要高得多了。想要换修其他功法，首先要做的，就是散去自己之前的灵体，然后重新凝聚。” “当然，你小子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你小子修行的《玉虚问玄经》，可是一门实打实的玄阶高级功法。这功法对你而言，其实是有些浪费了。因为你将来跻身周天境之后，修为很难继续提升，自然也用不到后续的部分。不过，这功法在凝聚灵体上面，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对你现在的修行，也是大有好处。” “另外，化灵期的修行，以肉身向灵体转化的程度为分界。每成功多转化一成，丹田当中便会增加一个灵璇。这灵璇嘛，也是支撑灵体存在的根本了。” “说起来，如今的修行体系，还是源自于那位大离皇祖。可以说，正是这位大离皇祖，一手创建了如今的修行体系。而在上古时代，当时的人们修行，可是与今天大不一样的。这也是那位大离皇祖的特殊之处。作为修者历史上，第一位仙人，他的功绩，远比普通修者想象的更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世的几位仙人，包括我们天玄山的祖师在内，都是在走大离皇祖的老路。” “扯远了，这些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小子只需要知道，对于化灵期修者而言，灵体的构造，是至关重要的。只有灵体够强，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这就好比说炼气期的时候，修行不同的功法，导致灵力的强度和量不同一样。” “至于修行速度什么的，这没办法。老娘说过，单纯的追求修行速度，对修者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构建灵体这件事上，更是一件蠢事。真正强大的灵体，可是需要经过日积月累的打磨才行的。” “……” 有素这位顶级大高手随时指点，卫易的修行，可谓是一帆风顺。但凡修行过程中，有任何需要困惑的地方，卫易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像素请教。 以素的眼界和见识，化灵期的修行，早已没了任何秘密。所以在卫易修行的时候，只要卫易提的出来的问题，她全都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所以，卫易的修行过程，根本就没有半点阻碍，完全就是纯粹的吸收和炼化灵气而已。 在这种状态下，卫易修行的速度，要远比其他化灵期修士快不少。所以这一个月下来，不光素已经将灵体修为，彻底恢复到化灵六重天巅峰的地步。就连卫易自己，修为也是大有长进。 另外，战部的整体修为，也是在突飞猛进。 一个月的时间里，卫易他们一共祸害了八条灵脉。占领灵脉之后，所有人都是敞开了修行，完全不用考虑别的。在这种状态下，战部内近千人当中，有超过两百人都成功突破了境界。收获之大，连卫易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要是能一直这么修行下去，说不定一年之后，战部便能够全员修行到炼气期圆满了呢！ 卫易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太现实。在沦陷区内修行一个月，已经有开始有高阶妖兽逐渐注意他们了。虽说他们足够小心，每次祸害的灵脉之间，间隔距离往往在千里以上。可就算是这样，他们遇到兽群的概率，依然在逐渐增大。 这意味着，那些高阶妖兽，已经注意到他们这支战部的存在，只是暂时还没太过多关注而已。不过接下来，若是他们继续这么疯狂下去，被撞到是迟早的事情。 “说起来，这次收获也够大了。前辈您的修为恢复，就已经是个天大的收获。再者，算算时间，如今距离下一波兽潮，时间也不远了，这里也不再安全。” “所以我打算，等到去下一条灵脉修行过之后，便直接带着战部返回吧。” …… 苍灵城外，谢希年所在的庄园内。 “从之前这小子的表现来看，几乎可以肯定，他绝对是那种天生有气运伴身的人。” 谢希年看着手里的一份情报玉简。玉简里面记载的，正是卫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在前线的种种表现。 这份情报玉简，是谢希年特意从将军府那边要来的。 在将军府的人眼里，谢希年此举，完全就是关心自家后辈的意思。他们哪里会知道，谢希年讨要这份情报，根本不是为了帮卫易，相反，是为了处心积虑的弄死卫易。 “依靠沦陷区内的灵脉修行，提升战部的实力？这倒是个很冒险的法子，但是如果成功的话，也确实会有巨大的收获。” 看完整份情报之后，谢希年将玉简重新放到一旁，双目紧闭，做沉思状。 半晌之后，谢希年重新睁开了眼睛，似乎是有了决定。 “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是关于这姓卫的小子？” 在谢希年身旁，韩利正在百无聊赖的闭目养神。作为此次咸安城派来贴身护卫谢希年的扈从，除了极少数情况外，绝对不会离开谢希年半步。 “既然他这么冒险，为了提升战部的实力，甘愿以身涉险。我若是不成全了他，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你打算怎么做？” 韩利虽然对这种阴谋诡计不太感冒，但屁股决定思想，他如今作为扈从的位置，自然也不会反对什么。更何况，在韩利看来，这本就算是谢希年的家事而已。 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以谢希年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随意勾勾手指头，就能碾死卫易一百遍了，何必费这个劲呢？ “这简单，只要让妖族那边的某个高阶妖兽，碰巧发现了他们战部的踪迹，不就得了？” 谢希年摇了摇头后，似乎也不打算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如今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能分出一点心思，来针对卫易，已经是天大的不易了。 “刚刚许鸣川那边发来消息，说秘境内的准备，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谢希年说到这儿的时候，韩利忽然睁开了眼睛。跟着谢希年这么长时间，谢希年的整个布局，他也都大致了解。所以他也知道，谢希年提起秘境那边的准备，到底意味着什么。 “既然那边的布置，已经完成了。那么接下来，要往下进行，恐怕就要先肃清一波了。说起来，这倒是也难得。苍灵府内如今都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许鸣川竟然还没有出手。” 谢希年眼神维眯，沉吟道：“我原本打算，让许鸣川先出手，以城主府的力量，先肃清一波府内的台面，把那些水底下的老王八给引出来。如今看来，许鸣川倒也不笨。说不定，他早已隐约猜到了我的布局。不愧是果然翁看中的弟子，自身修为甩了我八百里，动脑子的事情，也不比我差了。” “既然这样，我们索性就顺水推舟，按照许鸣川的布置，开始往下进行就是了。说到底，苍灵府是他的地盘，还是按照他的计划更稳妥些。不过，接下来恐怕就要韩老您来出手。” “嘿嘿，自打到了苍灵府之后，老夫一直站在边上，看着你们这些人，你来我往的算计。老夫这身本事，倒是连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韩利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阴恻恻的，“需要老夫出手？这好办！要说让老夫来做你们这些人的事情，老夫怎么也做不来。可要说杀人……老夫可是擅长的很啊！” “时间？” 谢希年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说道：“算算时间，第三波兽潮冲击，也快到了。而且几大圣地的人，明里暗里应该也全都到齐了。想震慑住大家，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前几轮兽潮，留川河前线的压力也不大，苍灵府乱了，也不会对前线产生致命影响，就等到这波兽潮结束以后动手吧！” “这一次，务必要杀到所有人胆寒！” …… 当苍灵府内，谢希年开始进行某些算计的时候，身处沦陷区的卫易，却对这一切还是一无所知。 他眼下只知道，自己应该尽快修行，好好利用这种难得的修行机会。 第九条灵脉，虽然也是一条四品灵脉，但是品质非常的不错。根据素的估计，足可以支撑整个战部修行超过三天的时间。相比于之前的八条灵脉，这已经是时间最常的一次了。 之所以会如此，一方面，是因为这条灵脉的品质确实不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素已经完全恢复了，不需要再对灵脉进行消耗。 “这最后的三天，希望大伙能够再多提升些修为吧。下一波兽潮之后，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可就不好说了。”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在这第九条灵脉附近修行，大伙也熟稔了很多。几乎没有让卫易多费什么心思，大伙便自觉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而，当战部在这最后一条灵脉附近，修行了两天之后。 临近正午。 “咚！” 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让卫易从修行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不对！” 就在卫易刚刚从入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还没察觉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素却已经在识海中先一步提醒了起来。 “有很强大的神通余波传来，这股波动，应该是那个江愚的神通，是在朝我们示警！” “看来，有大麻烦过来了。” 第五十二章 打完这一仗回家吃饭 “所有人，马上准备战斗！” “有敌情！” 两艘云梭内，当卫易的大吼声传出时，很多战修还都处于打坐入定的状态当中。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事件打断，不少人都产生了灵力逆流，一些严重的更是直接受了伤。 在入定过程中被突然打断，这是最大的忌讳。 不过好在，身处沦陷区，大家也都知道轻重。因此这番修行，没人会太过沉浸在入定的状态当中，都分出了一丝精神，以防止可能会发生的突然事件。 这会儿，不就遇到了？ 往日里的辛苦训练，老池他们不厌其烦的对大伙做的战斗素质培养，这会儿就看出效果来了。大家如同本能一样，迅速开始集结起来。虽然有些人因为修为被打断的关系，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势。但在简单止住伤势之后，也迅速离开云梭，和大家一块集结起来，组成了战阵。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不足十个呼吸的时间。 在此之前，卫易已经先所有人一步，催动青君翅，疯狂朝素指的方向那边飞去，想要知道确切的情况。很快的，他便看到继续朝战部方向飞回来的老江头。 “我们有大麻烦了。刚刚老夫在巡视的时候，在不足二十里外，发现了一股兽群，总数堪堪过万。但在这兽群当中，老夫发现了两股极其强横的气息，不在老夫之下。” 不在江老头之下？那就意味着，这股兽潮当中，至少有两尊六阶妖兽！ 还真是麻烦大了啊！ 卫易一阵头皮发麻，他很清楚，拥有六阶妖兽坐镇的兽群，哪怕只有万余，其战力也会强的离谱，绝不是那些普通的兽群能比得了的！ 这里面的关键，就在于那两尊六阶妖兽！ 以卫易如今战部的实力，其实并不足以完全将那不动尊王阵的威能发挥出来。哪怕先前那位禅修，给卫易的只是一个残本，依然需要至少三千人，才能彻底组成战阵。 换句话说，卫易战部如今组成的战阵，还处于不完整的状态。 对付寻常妖兽，这倒也无关紧要。毕竟此阵的威能够强，完整的不动尊王阵，可是禅修战部最有名的一种防御类阵法。哪怕只能施展出一小部分威能，也不是那些低阶妖兽能够轻易攻破的。先前卫易他们能够绞杀那么多低阶妖兽，一半的功劳，靠的就是这阵法了。 但是，卫易战部能够承受的攻击，却是有上限的。如果是五阶和五阶妖兽一下，卫易他们可以完全防御住。毕竟妖兽那边，并不会像修者这样，将低阶妖兽组织成战阵。高阶妖兽能发挥的力量，也只是其自身力量而已。 但是，如果妖兽的品阶达到六阶的话，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六阶妖兽，绝对有能打破卫易战阵的实力。一旦战阵被破，战部便没了最大的依仗。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们绞杀妖兽，而是妖兽围攻战部了。 在接应到江老头之后，两人迅速飞回战部。刚刚老江头那全力一击，一方面是为了提醒正在修行的卫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迷惑那些正在赶来的妖兽。现在看来，老江头的这个动作，倒是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至少让兽群稍稍停滞了一下，给战部争取了不少时间。 而在回到战部之后，卫易迅速将眼前的情况和大家说了一下。很多，大家便都达成了共识。 “唯一的办法，就是牵制住那两尊六阶妖兽。然后大伙先尽全力，迅速绞杀掉那些低阶妖兽。等到低阶妖兽被杀掉之后，再集合整个战部的力量，针对那两尊六阶妖兽。” “但问题在于，如何才能牵制出那两尊六阶妖兽？” 关键，就在于如何牵制出那两尊六阶妖兽。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老江头。 “别看老夫，老夫就算豁出命去，也做不到这件事。”老江头却是直接摇了摇头，说道：“那两尊六阶妖修，身上的气息都非常的强，每一个都比老夫厉害。老夫估摸着，差不多都相当于化灵八重天的修者了。” “这种级别的妖修，要想让老夫在短时间内，先牵制一个的话，老夫倒是还有把握。但是两个的话，没办法，老夫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它们合力击杀。” 江老头的话，瞬间让大家的心凉透了。 江老头露面，铁定会被迅速击杀。不露面，战部也是必死。 眼下这个局面，所有人都想象不出，该如何解决。 如果……战部的人手，能够再多出一千来。或者大伙的修为，能够再提升一个台阶的话，估计就足以挡下这股妖兽群，而且很可能是完全无伤的情况下，直接绞杀掉所有妖兽。 但眼下的现实是，正是因为他们差的这一点，却直接将整个战部，置于这种必死之局！ 就在卫易他们一些化灵期正在商量的时候，远处，妖兽群已经越来越近了。大家甚至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那两尊高阶妖修的样子。 其中一个，是个身材强壮到夸张地步的大汉，估计有普通人两个那么高，完全就是一个巨人的形象。除了这夸张的身材外，头颅亦是完全和人类修者不同，而是一个狼头。 另外一个，则是个身材相对正常的，但看其面貌，应该是某种猿猴类的妖兽。 六阶妖兽，最重要的特征，就是这化形的能力了。 卫易曾听素说过，四阶妖兽和普通低阶妖兽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灵智的觉醒。有了智慧之后的四阶妖兽，会比没有灵智之前，难缠百倍。而五阶妖兽，除了修为之外，则和四阶妖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但是六阶妖兽不一样。 妖兽在进入六阶之后，便开始拥有化形的能力。所谓化形，就是将自身的身体，修成和人类修者类似的样子。高阶妖兽可以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其本体形态，另一种便是其化形之后的人类修者形态。而六阶妖兽化形的能力，则是取决于修为的高低。修为越高，化形程度就越高，越相似于修者。如果能够成功突破到七阶的话，更是可以完全变化成修者的样子。 “这两个高阶妖修，确实已经是化灵八重天的层次了。这个小老头，就算只是拖延一个，也未必能拖延住多长时间。” 素的评价，更是让卫易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六阶妖兽，还是六阶妖兽当中比较强的。如果老江头，连一个都拖不住的话，那么这一战，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前辈可有办法？”濒临绝境，卫易也再也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求助于素。 在卫易心里，素一直是他手里最压箱底的底牌。如果素要是都没办法的话，这一战，说不定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办法？老娘能有什么办法？硬顶吧！” “面对这种强敌，就算你打算让战部送死，然后自己独自溜走，也是必死之道。作为战部主官，只要你一跑，整个战部会瞬间崩溃，所有人都会四散逃开。到时候，不光其他人跑不了，就连你，逃掉的机会也不大” “唯一的机会，就在于牵制住那两个高阶妖修。” “两个六阶妖修，让那个小老头牵制一个，另外一个，就由老娘和你来牵制！” “是死是活，就看能不能牵制的住了！” 只有这个法子了吗？ 卫易此刻心情复杂，让他放弃战部所有人，独自逃走？别说做不到，就算能做到，卫易也不会那么去做。这支战部，可是他的全部心血，是他的根基所在。更重要的是，战部当中，如老池等人，更是他的生死弟兄，是怎么都不可能放弃的。 但是，如果由他和素出手的话，同样会有大问题。卫易在明面上展现出来的修为，不过只有化灵一重天，就算手段再多，怎么可能挡得住一尊六阶妖修？此战之后，就算战部能够逃出生天，卫易的底牌，也彻底暴露了出来。 到时候，他该如何解释？弄不好的话，可是很容易直接暴露出素的存在！ 那样的话，很可能又是一个必死之局了！ “小卫，这一仗，恐怕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如果战部溃败的话，估计很难逃出去多少人。我的修为稍高一些，在战部的加持下，说不定能和其中一尊六阶妖兽过两招。再然后，是死是活，能活下去多少人，就只能看天意了。” 正当前方兽群不断逼近，所有人都已经近乎绝望的时候，就在此时，施清海却突然站了出来，走到卫易身边。 “如今战部当中，除了江老以外，只有我的修为稍高一些。我也不确定，在战部的加持下，我能不能在这六阶妖兽的手底下撑住一个回合。但眼下，除了我以外，好像也没有人更适合站出来了。” “此战后，如果小卫你能回去的话，帮我告诉安然，其实我挺喜欢她的，我只是不太喜欢被人管着而已。还有帮我转告我师父，就说我这个做徒弟的，这辈子要走在他老人家前面了。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愿意做他的弟子。” 卫易转头看向施公子，满脸错愕。和平日里的那份吊儿郎当不同，此刻的施公子，面容肃穆，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没想到，施公子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愿意说，自己回去说去，我没有替别人转告遗言的兴趣，也不乐意看着我的好兄弟死在我面前！”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朝施公子咧嘴一笑。 下一刻，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卫易身上的灵压，竟是开始疯狂增长了起来。而且这种增长的速度，完全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几乎两三个呼吸之间，卫易身上的灵压，就已经渐渐逼近江老头的地步了。 这一幕，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江老，接下来的战斗，就麻烦您先拖住一头六阶妖兽，不必离开战阵，只要保持战阵不崩溃即可。另外一头六阶妖兽，就交给我了。” 卫易转头朝不远处的江愚说了一句后，然后便微微飞起到一定高度，冲着大伙喊了出来。 “大伙听好了，这一战，两尊六阶妖兽，由我和江老牵制。其他的五阶四阶妖兽，由化灵期修者分别牵制，绝不可以让战阵被打破！” “在此期间，所有人尽快绞杀低阶妖兽，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杀掉所有低阶妖兽。” “打完这一仗，我们，回家吃饭！” …… 随着兽群的逼近，卫易战部这边，一尊巨大的淡金色菩萨虚影，开始成型。同时，又有一道道云雾，开始逐渐萦绕在这尊菩萨法相周围。 “哈哈！想不到，老夫这把年纪和修为，还要和你一个小娃娃并肩战斗。老夫原本都想着，要不要先自己逃命了。丢人啊！” “等打完了这一仗，回到修真界后，老夫定要与你们这些小娃儿喝上几杯！” 在战阵的另一边，江老头似乎也被卫易的话，给说的顿生豪气。 看着远处的江老头，还有身后这些士气暴涨的战修，没来由的，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说的不太好，还是缺少了一点英雄气概。为什么要说回家吃饭这种无聊的事情呢？要是说点别的，是不是能让大伙的士气，更上一层楼？ 在卫易脑袋里闪过这些奇怪想法的时候，面前的妖兽群，已经近在咫尺了。 “小子，这是老娘此番恢复之后，第一次借助你的身体御敌。一来，操控的还不太熟练；二来，你修为太弱，如果老娘长时间控制你的身体御敌，就算老娘没问题，你的身体，也会先行崩溃。” “所以，老娘能借你身体御敌的时间，最多也就半个时辰。” “如果半个时辰后，还是这种必死之局的话，老娘会毫不犹豫的催动那张地猿符，帮你从此地遁走。至于最后能不能逃的出去，那就看命了。” 半个时辰吗？ 卫易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不以外。深呼吸一口气后，直接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素。 而在这时，兽群已经开始冲击战阵了。 “轰隆！” 两尊六阶妖修，首先对战阵发起了攻击。而在战阵后面，卫易和老江头同时出手，替战阵挡下了这一击。 “这压力，够大的！” 此刻，卫易的身体虽然是由素来控制的，但他仍是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身体所承受的压力。说到底，素也只是化灵六重天的修为，和眼前这尊堪比化灵八重天的妖修，差了一大截。之所以能够挡下来，很大原因在于素对灵力的玄妙控制，以及对神通的领悟。 但是，这尊妖修神通的力量余波，却是完全作用在他的身体上。 第五十三章 对战六阶妖修 一尊六阶妖修的神通余波，就算以卫易如今的修为，想要完全凭身体硬抗下来，也不容易。 虽然他修行的功法特殊，在恢复力上面有奇效。但卫易本身，并不是体修，自身能够承受的力量，是有限度的。 这就导致了，在这场大战当中，卫易身体的承受能力，将会成为决定大战胜负，最关键的因素。 如果卫易的身体强度差一些，或者战部清理那些低阶妖兽的速度慢一些。这场大战，最后都有可能以战部全军覆没而告终。就算素没有问题，卫易的身体也撑不住。 不过，卫易成功挡住这尊六阶妖修的攻击，却是令所有人为之一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种看似是必死的局面，竟然会以这种离奇的方式有了转机。 卫易不是才化灵一重天而已吗？怎么可能挡得住一尊六阶妖修的神通？ 此刻，卫易抵挡的这位六阶妖修，正是那个本体为妖狼的家伙。卫易身材在普通人里面，也算是很强壮了。但在这个家伙面前，却简直如同幼儿和壮汉的对比一样。 所以，疑惑归疑惑，眼下的局面，却是不容让大伙多想。卫易能够暂时挡住一尊六阶妖修的神通，明显是用了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天知道这手段能持续多久？如果不能尽快清理掉附近的低阶妖兽，然后集整个战部的力量，去对付这两尊六阶妖修的话，最后仍是有全军覆灭的风险。 “有意思的人类。” 眼前这位六阶妖修，似乎也有些意外。在他看来，哪怕卫易身上的灵压暴涨之后，也不过只相当于妖兽里面五阶圆满的层次，怎么可能挡得住他的神通？但问题是，偏偏他就挡了下来，而且看起来还很轻松的样子。 不对！ 这位本体为妖狼的妖修，略一思索，便想出了问题的关键。卫易使用的法宝，并没有什么出奇的。挡下他的攻击，也纯粹是靠的自己的力量。 刚刚交手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卫易施展的神通玄妙至极。不但对于灵力的控制，精妙到了一个巅峰的地步，卫易施展出来的神通本身，也蕴含着一股玄奥的气息。 难不成，眼前这个年轻人类，修为这么弱小的时候，就已经领悟了一丝玄奥？ 这尊妖修顿时心头大震。 作为妖族的高阶存在，他可是曾经听说过，一些人类修士当中的绝顶天才，可以在化灵期的时候，就开始领悟一些玄奥。这些天才，但凡能够顺利成长起来，将来的成就，至少也会相当于妖族当中的九阶强者。而且还是九阶强者当中，最顶尖的那一批。 必须杀掉他！ 这尊妖族大汉，在这一瞬间，心中就对卫易起了必杀之心。作为妖族，他和修者天生就是对立的。而妖族对于人类的天才，也从来都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如果放任一个天才成长，最后成长到堪比九阶妖兽当中强者的层次，那对整个妖族而言，绝对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这人类天才还没有崛起之前，便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小心些，这人类小子，是个很厉害的天才，连我的攻击都挡得住。早知道这里有个人类天才，今天就不该只有你我两个过来。” 这尊狼妖大汉，一边继续朝战阵发起攻击，一边以神识朝另外一边的那尊猴妖沟通道：“传闻人类的天才身边，都会有实力高强的护道者存在。这小子身边的护道者，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手，说不定正躲在暗中，随时准备出手。” “看来，你我两个这次运气倒还真不错。若是我刚刚没有感知错误的话，这小子的修为，才刚刚步入四阶吧？这等修为，就能开始领悟玄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啊！领悟一种玄奥，这可是我等六阶妖兽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连一些七阶大妖，都不曾入门。” “杀掉这样一个人类天才，我们的功劳，说不定都有资格被传入圣殿了。” “别废话！再大的功劳，也得有命享用才行。这小子不算什么，和你纠缠的那个人类老头也不算什么。但是那个可能正躲藏在暗处的高手，这小子的护道者，却是还没露面，千万要小心。” 两尊高阶妖修短暂沟通后，立刻就将此次的目标，改为了杀掉卫易。这次过来之前，他们也只是接到命令，要他们过来清理一支小规模的人类战部。但是眼下，这两尊高阶妖修都知道卫易的价值，自然会将杀掉卫易排在目标的第一位。 为了这个，哪怕他们放走了这支战部的其他人，把麾下妖族折损殆尽，也完全没有问题。 “轰！” “轰隆轰隆！” 卫易还不知道，此刻在这两位高阶妖兽心中，已经把杀掉他作为此战的首要目的。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对方的神通威能更大了。 “嗷呜！” 在两位高阶妖兽商量过之后，接下来，让卫易更加惊讶的一件事发生了。只见眼前这尊六阶狼妖，身体一阵距离颤抖后，竟然忽然膨胀数倍，继而化为原型，成了一头巨狼！ 老天啊！这家伙到底抽了什么风，竟然连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啊！ 卫易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尊妖修，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直接现出本体来。要知道，对于六阶妖族来说，现出本体，绝对是压箱底的手段了。就如同七阶大妖，现出自己的法相来御敌一样。 但是同样的，六阶妖兽现出本体，对自身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关于高阶妖兽的灵体，卫易还真的曾经听素说过。高阶妖族之所以需要化成人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修炼。素曾经说过，此方天地之间，人类修者的身体，暗合天道。比起妖族来说，是最容易修行的。妖族为了修行，修行到高阶后，自然也就只能化作人形。 不过说到底，妖族幻化的人形，和其自身本体还是有所区别。这就使得，很多妖兽在人形状态下，并不能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只有重新恢复本体状态，才能发挥出最强战力。然而六阶妖兽的化形能力，还是非常有限，比不上七阶以上的大妖，能够自由的在本体和人类形态之间变化。一旦由人形恢复成本体，接下来只怕需要修行数年，才能重新恢复人形，并且以人形状态修炼。 “该死，这妖修疯了吗？对付我一个化灵一重天的，居然还要现出本体来！” 原本双方就存在着修为差距，即便有素的操控，想挡下这头狼妖的攻击，也是很不容易。如今狼妖恢复成本体状态，自身神通的力量，更是一下子提升了近半，卫易更是瞬间感到压力倍增。 照这么下去，还能不能坚持半个时辰，不好说啊！ “小子，接下来，老娘要施展的神通，恐怕要更强一些了，你要有所准备！” 素以神识和卫易沟通过以后，卫易身上灵力波动再次震颤了一下。再之后，控制卫易神通所施展出来的神通，果然又强了几分，恰好提升到堪堪能够挡住这尊妖兽攻击的程度。 战阵，再一次稳住了。 然而对于卫易来说，这份战力的提升，却令他刚到极为痛苦。素如今调动的灵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所以每一次挡下妖兽的攻击，都会让卫易感觉到，身体仿佛即将爆炸了一样。 不过同时，卫易在忍受这种极端压力的时候，自身却又处于一种很奇特的状态。 因为是由素来控制卫易战斗，所以施展出来的神通，也都是由素来决定，早就不是卫易所掌握的那几门神通了。就连卫易原本所掌握的几门神通，在素的施展下，也都远超卫易的理解。 所有招式，所有对灵力的控制，全部都是信手拈来。 这种感觉，无比奇妙。卫易自身是在生死之间徘徊，但又完全是以一个旁观者的位置，来观看这次战斗。 原来……神通是这样的吗？ 素对于神通和灵力的理解，自然远不是一般高手可比的，已经直指灵力的本质。比如卫易最擅长的枯云剑，在素的施展下，已经完全不局限于剑招，而是完全信马由缰的施展开来，重其意而轻其形。 卫易渐渐陷入到一种不可名状的状态当中。 …… 随着战斗的进行，在这尊淡金色法相周围，低阶妖兽的尸体越积越多，外围活着的妖兽，也越来越少。以这尊淡金色菩萨法相为中心，瘴气疯狂的肆虐。大家完全杀红了眼，完全不计损耗，只求能尽快杀掉战阵外围的妖兽。 这就使得，战阵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少，大伙也终于可以开始抽出力量，来支援压力最大的卫易和江愚老头。 所有人都在拼命。大家都清楚，这是事关每个人的生死存亡的一战，没人敢不尽全力。 而在这种僵持下，战部和兽群之间的力量天平，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原本兽群的力量，处于压倒性的优势，修者战部这边不过只是勉强防守。但随着死在瘴气之下的妖族越来越多，天平开始朝着修者战部这边倾斜。 等到两位六阶妖修，察觉到麾下妖兽损失不太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因为到这会儿，这支妖兽群当中的低阶妖兽，已经被灭杀了超过七成了。 “该死！情报不是说，这支战部只是一支刚刚组建没多久的丁字头战部吗？这特么是丁字头战部的战力吗？！” 战局的逐渐倾斜，让两位六阶妖修，都不禁爆出粗口来。但是眼下这种局面，他们两个却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到了这会儿，已经不是他们在攻击战阵，而是卫易和老江头两人，借助战阵的力量，彻底纠缠住他们了。 两位妖修，根本腾不出手来，支援那些低阶妖兽。 在这两位高阶妖修眼里，这些低阶兽群，虽然只是炮灰，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但是眼下，这些平时他们根本不在乎的炮灰，却成了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 “该死的人类！” 两位妖修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原本来之前觉得很轻松的任务，竟然会如此棘手。 如果麾下的兽群消耗光了，那么他们两个，也只能退走。要不然的话，等整个战部腾出手来，以整支战部的力量来对付他们。就算他们实力再强，恐怕也有饮恨当场的危险。 “不行，打不下了！” 当兽群消耗到只剩下不足一成的时候，那位一直由江老头牵制的猴妖，突然发出了神魂波动。 “准备撤退吧！” “什么？撤退？！”相比之下，卫易对付的这头狼妖，则更为愤怒。因为它已经现出了本体，如果此战一点收获都没有的话，那就真的亏大了。 “急什么？这人类战部虽然勉强撑住了，但是损耗也着实不小。这里是我圣族占领的地盘，不是修真界。你我先行退去又如何，只要动作够快，回去多找几个帮手，还怕追不上和支战部吗？” “若是叫帮手来，原本属于我们两个的功劳，可就要分给其他人了？你当真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若是继续留在这里，等麾下的兽群消耗光了，我们想走都很困难了。” “哼！” 这头狼妖非常不忿，在他看来，这头猴妖根本连本体都还没有现出，远远谈不上尽全力。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以卫易战部的实力，如果这尊猴妖撤退了，他独自留在这里的话，后果只有彻底陨落一途。 当兽群的数量，终于减少到不足一成的时候，两尊六阶妖兽，仍是毫无进展。 “撤吧！回去找来帮手，再来灭了这支战部。在沦陷区里，他们跑不了！” 随着猴妖的撤退，已经现出真身的狼妖，虽然极为不甘，但也不得不在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咆哮后，选择先行撤离了。 终于……打退了吗？ 看着这些高阶妖兽的退去，战部所有人，心里都瞬间生出一种绝处逢生的幸福感。 这一战，他们竟然真的打退了妖兽，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远不是能用言语形容出来的。 作为此战最重要，也是压力最大的角色，卫易在看到这些高阶妖兽退去的时候，心中的喜悦，只会比其他人更强。 “所有人马上登上云梭，我们立刻返程，绝不可在此停留。” 当妖兽退去后，卫易虽然感觉身体随时都要暴炸了一样，但仍是强忍着开始指挥战部撤退。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经过这场大战后，也全都是筋疲力竭，无力再战了。 为了尽快离开这里，卫易甚至连周围那些妖兽的尸体，都下令直接扔掉。 他很清楚，这两尊六阶妖兽，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罢手，暂时离开，很可能是回去请求支援了。如果战部不趁这个时候，马上离开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云梭缓缓起飞。 上了云梭之后，确认暂时已经安全下来的卫易，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可是这一口气松懈下来后，他只感到无尽的疲惫。 一阵黑暗袭来，卫易彻底昏迷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赘婿 同样的神通，为什么由素施展出来，威力就会那么大？ 这一点，卫易明白，但是却又不太明白。 同样的神通，由素施展出来，之所以会比卫易自己施展出来，威能更大。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素对于种种不可思议的玄奥，有着极深的理解。在控制灵力方面，也更加的细微。这就使得素哪怕动用同样多的灵力，施展同样的神通，威能也一样要远超卫易数倍。 这些，卫易是很清楚的。 但卫易不清楚的是，素掌握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玄奥。或者说，到底怎么做，才能让神通的威能增加这么多。 一片黑暗当中，卫易陷入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状态。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所有的一切，尽皆消失。在无尽的黑暗当中，只有一柄剑，在重复素之前的动作。 之前和那尊六阶妖兽战斗的时候，素曾经施展过很多不同的神通。那些神通，绝大多数都威力绝强，而且卫易又叫不出名字来。不过其中有几次，素所施展的，正是卫易曾经修行过的枯云剑诀。 当然，这门灵阶上品的神通，在素的手上，已经和原本的神通本身，截然不同了。素施展这门剑诀，压根不是按照什么剑招，完全就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偏偏这看似毫无章法的剑诀，在素的手里，威力却大的惊人。 就是这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片黑暗当中，卫易也完全没有什么清晰的意识，更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不过，当他渐渐恢复了意识之后，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紧接着，卫易感觉这片黑暗之外，终于有光芒照射进来，彻底照亮了整片黑暗。 他逐渐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重新恢复了意识的卫易，像一个饥渴了许久后忽然遇到水的旅人，疯狂的开始回忆着。渐渐地，卫易想起了之前的沦陷区之行，想起了先前和那尊六阶妖兽的大战。 对啊！自己先前不是在和那个妖修战斗吗？后来上了云梭，带领大伙开始返回。 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直接昏过去了吗？ 彻底恢复了意识的卫易，开始想要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很快，身上每一处都传来剧痛，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你这小子，终于醒了？” 当卫易开始挣扎后，识海当中，传来了素的声音。 “前辈，这是什么情况？我是被打昏了？还是别的什么情况？这是哪里？” 确认了素的存在，卫易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口气问了一大堆的问题。 “和你想的差不多，先前的大战，老娘动用的巨大灵力，对你的身体造成的压力太大。或者更准确点来说，已经距离崩溃不远了。” “尤其是你的经脉，被过大的灵力流冲击，更是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以你现在这个修为，自身经脉还是非常重要的。若是真的受损，以后虽然也不是没有办法恢复，但是对你原本就不太稳固的修为根基，只怕是要雪上加霜了。” “不过好在，老娘适时的停了手。距离你自身经脉崩溃，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嗯，也就是那么一点而已。” 素说起这话的时候，似乎还有些得意。这就让卫易有些气不过了。怎么，瞧这意思，这还得归功于您老人家对灵力的精妙控制不成？ “你小子可别不识好人心啊！”素似乎发现了卫易在想什么，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当时老娘既要保证抵挡住那个六阶妖修，又要保证你的安全，这可是很难做到的！换做其他周天境来，哪怕是和老娘同一个级别的封号真人，也未必有几人能够做到的。” “您老人家最厉害，行了吧？”卫易撇了撇嘴，无奈道：“可您老人家就不想再解释一下，我眼下这个状态，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 大概是被卫易问到了关键的地方，一时之间，素也有些语滞。稍稍停顿之后，素这才继续说道：“这也难免嘛！毕竟你身体太弱，老娘虽然保住了你的根基，但是难免还是会有一些损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这点小伤，也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只要你接下来静心修养两个月，也就能彻底恢复过来了！” 恢复两个月，还叫小伤？ 卫易可是深深知道，自己修行过那门《玉虚问玄经》之后，自身的恢复能力，是何等的变态。虽然不是体修，可身体的生机之强，绝对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普通的外伤，最多两天就能彻底恢复，这还是没有用任何丹药的前提下。 连这么强横的生机在，都需要静养两个月的时间。可想而知，卫易这次伤的到底有多重了。 “唉，总之，能保下命，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卫易随意念叨了一句后，很快有瞬间眼睛一凝，急忙问道：“前辈，那我们战部……” “放心吧，这次回来的路上，虽然也稍稍有些波折，可总体上来说，还算顺利。离开那处战场后，虽然也被追来的妖族追了一阵。不过很快，你那支战部就运气爆棚，在路上遇到了一支同样正在返回的乙字头战部。在和那支乙字战部汇合后，后面的路，也就没什么意外了。” 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话后，卫易先前还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战部既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他自身也只是重伤，修养两个月便可以恢复。相较于当时几乎处于绝境的战斗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了，前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确定所有的一切都安全之后，卫易终于开始关心自身处境了。眼下他的身体，虽然很难动弹，但是却不妨碍神识的感知。 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此刻他身处的环境，似乎……有些奇怪。这个房间里的摆设，有些不太一样，很多东西，倒更像是女修专门使用的。 “你小子眼下，就在你那个小未婚妻的闺房里啊！” 素的这个回答，让卫易瞬间呆若木鸡。 …… 和素仔细交流过之后，卫易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他登上云梭后，便陷入了昏迷，对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云梭回到驻地后，卫易被马上送回了苍灵城。不过卫易伤的太重，很多医师都摇头，说是无能为力。 而在知道卫易重伤后，正呆在云槐岭上修行的谢弦歌，就再也坐不住了。以卫易未婚妻的身份，将卫易带回了云槐岭主峰。通过宋家的渠道，请来了几位府内最顶尖的医师，来替卫易治疗。 听到这里，卫易不由心头一暖。 另外，从素的口中，卫易还得知了一件更加离谱的事情：他这次重伤昏迷，竟然已经超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宋家请来的那几位医师水平不错，又花费了不少疗伤的丹药，替卫易治疗伤势。恐怕他昏迷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 被这么精心的治疗，再加上卫易自身那变态的恢复力，都需要昏迷到现在才能苏醒。由此也可见，他这次伤的，是多么的严重。 “你那个小未婚妻，应该是去跟着宋家的那个周天境，一起修行了。这些天都是如此，不过每天傍晚的时候，她都会回来。” 听到素的解释后，卫易这才放下心来，也就不再多想。感受了一下周围环境中的浓郁灵气，卫易便索性开始运转功法，慢慢修行了起来。 以他眼下体内的伤势，每一次调动灵力，都会感觉到针扎一样的疼痛。不过卫易也没办法，他修行的功法特殊，修行的过程，也是一个恢复的过程。为了尽早康复，卫易也就只能强忍着痛苦，开始这番修行了。 许久之后，卫易从入定的状态中醒转过来，轻轻睁开眼。因为就在刚才，他隐约听到了石门开启的声音。 谢弦歌的住处，是宋家主峰上最优质的洞府之一。原本以宋家老祖宗的对她的重视，她倒是还能争取到更好的住处。不过少女对这里很留恋，因为这里曾是少女年幼时生活过的地方，所以也就没有搬走。即便这样，这座洞府依然是难得的绝佳修行场所。以云槐岭主峰顶部的充沛灵气，就算府内很多化灵后期的高手，对这里都只能是奢望。 在石门开启之后，卫易的神识当中，很快就出现了谢弦歌的存在。 “你醒了！” 谢弦歌在进入洞府的刹那，就感受到了卫易的神识波动，急忙跑到卫易身边。等她看到卫易已经睁开的双眼，更是直接喜极而泣，哭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那么冒险！” “你知不知道，有好几位医师，都说你必死无疑了！” “你干嘛要去沦陷区里发疯，你不要命啊！” 少女这些天来的委屈，似乎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直接抱住卫易哭了起来。 好像……又长大了点。 卫易自然只能安慰少女，不过同时，少女抱住他的时候，卫易脑子里却不自觉的闪过一些很奇怪的想法。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卫易更在乎的，是自己能够活下来，能够再次见到谢弦歌，这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按严格意义来说，眼下正抱着他大哭的这个少女，是他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许久之后，谢弦歌终于止住了哭声。 “没关系，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卫易努力抬起手，轻轻摸了下少女的脸颊，后者顿时脸变得通红了起来。 …… 苏醒之后，卫易恢复的速度，就大大提升了。 在他昏迷期间，身体的恢复，主要是靠那些医师的治疗，一些丹药的力量，以及卫易自身的恢复力。不过这些，相比于卫易修行功法的时候，对身体的恢复帮助，都是远远不如的。 或者更准确点说，因为卫易苏醒之后，能够修行功法，能够将原本淤积在体内的一些药力，尽数吸收，这才能使得卫易接下来的恢复速度大大提升。 仅仅十余天之后，卫易便已经能够下床走动。虽然距离彻底养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是自由行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如此，卫易便提出离开云槐岭，打算回到苍灵城，甚至回到前线，去亲自坐镇战部。 但是，卫易的这个念头，被谢弦歌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几位医师都说，你身上的伤，至少要修养三个月以后，才能康复。在这三个月里，你别想下主峰半步！” 对于谢弦歌的要求，卫易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听话。这里是云槐岭主峰，是宋家的地盘。如果谢弦歌不想让他离开的话，别的不说，单单是洞府外的那层守护阵法，他就走不出去。 谢弦歌倒是也理解卫易，知道卫易这么急着想要离开云槐岭，最主要的，还是挂念在前线的战部。于是从第二天开始，谢弦歌便借助宋家的渠道，开始传递卫易和前线战部的消息。 在卫易昏迷的这段时间，第三波兽潮冲击，已经开始了。 不过，依仗着留川河防线，战部倒是没有任何损失。这也让卫易彻底放下心来。在传令给战部，要求战部在他归队之前，不得擅自进入沦陷区执行任务。而且这段时间，战部的指挥，一律有老池代替他。 到了这里，卫易总算彻底放松下来，开始踏踏实实的在云槐岭主峰上养伤。 说起来，这云槐岭主峰上，在苍灵府可是仅次于城主府核心区域的地方，是绝佳的修行场所。在这里养伤期间，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这里的环境，尽快恢复，那可就太蠢了。 只是在这期间，卫易又是还是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感觉。他总觉得，虽然已经和谢弦歌订婚，但是两人毕竟还没有真正完婚。他就这样直接住到宋家主峰上，怎么看……都有点吃软饭的嫌疑。就像苍灵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招的入赘女婿一样。 每次想到这里，卫易心里总会有那么点无奈的感觉。 第五十五章 噤若寒蝉 自打谢希年抵达苍灵府，代表咸安城方面宣布，修真界将会反攻云莽开始，城主府就变得非常的低调。 当然，这种低调，普通人是感觉不出来的。只有那些规模够大的门派，或者一些个人实力够强的高手，才能清楚感觉到问题的所在。 说是低调，其实也不太对。因为城主府还是之前的那个城主府，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以前一样运转着。麾下十一房，都是该干嘛干嘛，也没有哪个城主府下辖部门出过乱子。总得来说，城主府其实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一样。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苍灵府内，所有高手和各大门派的高层都知道，自打当年云莽天灾之后，许鸣川被调到了苍灵府。从那以后，城主府在苍灵府内的话语权，就开始与日俱增。 府主许鸣川修为够强，一身周天境六重天的修为，堪称苍灵府第一高手。而且其手腕和心机，也是深不可测。正是在许鸣川的领导下，苍灵府内的势力格局，开始发生变化。从原本以三大门派为尊，城主府做名义上的傀儡的局面，逐渐演变成以城主府为核心，一力镇压所有门派势力的格局。 尤其是在最近几年以来，府内更是完全以城主府为尊。在城主府的暗中打压下，原本在苍灵府鼎足而立的三大门派，势力被压迫的逐年收缩，甚至不得不抱团取暖，以保证不会被城主府压迫的太过厉害。就连最近这些年新进崛起的宋家，原本也在城主府的打压范围之内。 有许鸣川主持的城主府，在苍灵府内的地位，极其超然，甚至可以说是一言九鼎。这一点，哪怕其他三大门派，嘴上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心里也还是必须接受的事实。 不正常的地方，就在于此了。 按照大家对城主府的观感，自打许鸣川走马上任后，城主府历来扮演的都是个比较强势的角色。哪怕对待三大门派，也是从来都不退让半步。 但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外来修士的大量涌入，苍灵府内原本平静如水的局面，开始骤起波澜。很多外来修士，根本丝毫没有顾忌城主府的意思，在府内暗地里搅风搅雨，猖狂一时。 而对于这些波澜，城主府虽然也做出了一些应对。各房各司其职，都做好了各自的本职工作。但是总体来说，城主府依然算是毫无生息，甚至可以说，是在放任局面的恶化！ 这可就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了。 城主府这是打的什么牌？ 很多生长于苍灵府内，和城主府打过交道的高阶修者都坚定认为，城主府这么低调，背后一定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而那些外来修士则想的更简单些，在他们看来，城主府压根就是不敢管这摊子烂事罢了。 府主许鸣川，个人修为达到了周天境六重天，已经算是个难得的大高手，这当然不假。但问题是，如今的苍灵府内，许鸣川还能是府内最强的高手了吗？肯定不可能啊！这几个月以来，苍灵府内明里暗里，来了多少高手？谁都不知道啊！这其中，就不乏一些来自大门派的顶尖高手，甚至还有一些出自几大修行圣地的高手。这些高手，是一个许鸣川能比的？ 再者说，就算不比个人修为，比背后的势力，这位许府主一样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啊！堂堂周天境六重天的顶尖高手，如果背后有什么厉害人物支持的话，会被流放一样派到苍灵府这么个小地方，一口气做了近二十年的府主？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很多外来修士做起事来，才会更加的肆无忌惮。他们也是吃准了，以许鸣川为首的城主府，压根就不敢得罪如今府内的某些人和势力。 而在城主府内部的一些人眼里，这种看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自从大量的外来修士涌入后，许鸣川就像直接蒸发了一样，极少在大家面前露面，似乎是在秘境当中闭关。如此一来，更是坐实了很多人的猜测。 然而这一天，当城主府内，某个非常机密的重地当中，一道空间门户忽然悄无声息的张开。紧接着，许鸣川便从这空间通道当中走了出来。 等到这条空间通道重新闭合，许鸣川这才走出了这处所谓的重地，回到他位于城主府的茶室当中。 “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终于大功告成了。” 回到书房后，许鸣川难得悠哉悠哉的煮了壶茶，然后很惬意的坐下来，看着茶水一点点沸腾。这几个月以来，虽然他很少在外人眼前露面，但暗地里要做的事情，却是比所有人想的都多得多。 “好几个月没撸串了，嘴里没滋没味的。要不……进一趟沦陷区，去打两头猎物回来？” 许鸣川的自言自语，自然是对此刻正躲在他影子里的阿大说的。后者并未搭茬，以阿大对许鸣川的了解，自然也知道，许鸣川说的是玩笑话。 如今正是战时，前线打得如火如荼，就算许鸣川的这修为，单人独自进入沦陷区，也有些危险。而且，以他这个修为，如果眼下进入沦陷区的话，意义可是无比重大！一旦被妖族发现，很容易误解为修者是打算正面开启决战了，要不然像许鸣川这种等级的修者，是绝不会轻易露面的。 但是……还是有点馋啊！ 许鸣川有些怀念起自己当年放荡不羁的时光。那段日子，虽然总被人追杀，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但是胜在逍遥啊！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干什么，那多自在啊！想撸串？随便找个小门派摸进去，把门派的镇派灵兽干掉，然后直接烤了就是了。 那种事情，许鸣川当年还真没少干。 只不过，如今身份变了，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反倒不能做事太过随意了。 在许鸣川煮茶的这个功夫，阿大收到了什么信号，从许鸣川的影子中暂时离开了一下，很快又去而复返。阿大回来之后，直接递给许鸣川一份通信玉简。 “怎么？你们影卫也准备好了？” 许鸣川微微一笑，接过玉简，略微看了几眼后，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说道：“既然你们影卫都已经到齐，而且也已经把目标都选好了。那么接下来，可以开始杀人了。” “等下你去通知一下谢巡察使，就说城主府这边，已经全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了。”许鸣川说到这里，微微皱了下眉头，想了一下后又道：“算了，还是我去吧！这次动手，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广，还是我去吧，你说不清楚。” “影卫这次选择的目标，不光有很多一等门派的人，甚至还牵扯了一些圣地门派的人。苍灵城方面的意思，这次行动，是让你来辅助，由谢巡察使大人决定。不过看那位巡察使大人的意思，是打算把决定的权力交给你啊？” “甩锅呗！” 许鸣川嗤笑一声，说道：“你们影卫连几大圣地门派的人都盯上了，他当然要尽可能的把锅甩给我。要不然，回头那几家圣地门派，暗地里想要找人报复的时候，不是会很麻烦？咱们这位巡察使大人啊，修为不太行，但是在首辅大人身边待了几年，有些本事就算熏也早熏出来了。” “再说了，这个锅，我愿意背啊！” 说到这里，许鸣川脸上浮现出一抹调侃笑意，说道：“阿大你记不记得，当年我刚刚到前线来赴任的时候，云莽天灾还没彻底结束。当时府内不是流行那么一句话嘛，叫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说的就是咱们这些大离官员，不管下面人的死活，放着近在咫尺的妖族不去杀，只会抢修者自己的灵钱。” “当时我有次出去，去市井里走走，听到了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当时那人说的是，咱们就不该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而应该是前方死人，后方人死才对嘛！”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有机会，满足一下那个不知姓名的家伙，让他愿望成真了。” 说完这些后，许鸣川呆呆盯着眼前已经煮好了的灵茶，久久无言。 许久之后，当一壶灵茶已经见底，许鸣川才再次开口。 “当年我刚到苍灵府的时候，曾看到过很多惨况。我不知道所谓人间炼狱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我想要是真存在的话，应该和我当时看到的样子差不多吧？” “这一次，会死很多人，但却是为了将来，能够死更少的人。” 在这番喃喃自语后，许鸣川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 乾安二十二年，七月十六。 这一天，对苍灵城而言，原本是个非常普通的日子。前线第三波兽潮冲击刚刚结束，很多人都忙着休整，为了下一次的兽潮冲击做准备。 但是，从正午开始，三支从内城出现的战部，忽然出动，并且直接封锁了整个苍灵城。 就在人们还不清楚，这三支战部到底是隶属于哪里，又出于何种目的封锁苍灵城的时候。接下来，更让所有人都震撼的事情发生了。在这三支战部，彻底封锁了苍灵城的时候。与此同时，城主府忽然宣布，苍灵城近期内将实行军管，所有修士不得擅自外出，有违背者立斩无赦！ 而在这三支战部封锁了苍灵城的第二天，府军战部也终于赶到。这一次，府军方面足足来了二十个战部，说是倾巢而出也不为过。二十个府军战部赶到后，很快接手了先前在苍灵城外负责封锁的三支战部。如果说，先前苍灵城还只是由这三支战部封锁，很多地方还不甚严密的话。等到这二十支府军战部赶到后，整个苍灵城，就已经是完全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再之后，腾出手来的三支战部，开始朝城内进军。直到苍灵城里，开始响起无数处战斗厮杀的声音后，人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三支战部的目标，竟然是先前的那些外来修士！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之前那些曾经在府内兴风作浪的人！ 面对成建制的战部，就算再厉害的高手，也只能引颈受戮而已。更何况在苍灵城，某些人的情况，早已被城主府摸得一清二楚。所以这次清理，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而已！三支战部将所有杀掉的人，尸体集中扔到城内最繁华的那处坊市中央的广场上。 等到三天之后，外围的府军战部，终于撤除了封锁后，广场上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 然而，事情到此，依然没有结束。 这三支几乎像是凭空出现的战部，战力之强，超过所有人的想象。直到他们出手之后，所有人才愕然发现，这三支战部，竟然全都是甲字头的战部精锐！在经过了连续几日的屠杀后，这三支战部，依然没有半点要收手的意思。直接离开苍灵城，向府内的一些势力直接发动进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又是连续数日的时间，这三支战部，连灭府内七个门派，其中还有一个，是府内原本处于一流的门派，和青焱派等几个门派并列。 至此，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因为从始至终，人们都不知道，城主府或者说大离官方的这次暴起发难，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但将整个苍灵城直接清洗了一遍，更是直接将七个门派连根拔起。 于是，在一些有心人的组织下，终于有周天境高手出面，亲自去往城主府，打算劝城主府收手。这名周天境，虽然不是苍灵府原本的周天境高手，但也是出身名门大派，自身实力颇强。到苍灵府后，口碑也非常不错。 但是接下来，当这名周天境亲自去城主府拜见之后，更恐怖的事情出现了。 府主许鸣川直接出手，在城主府内，当场毙掉了此人。而且接下来数日内，有数量未知的高手出手，随同许鸣川一起，在府内一口气连杀十八位周天！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是出自圣地天九宫的周天境后期高手！ 消息传出，整个苍灵府瞬间安静下来，再无任何反对声音。 噤若寒蝉。 第五十六章 剑意雏形 整整十八位周天境高手的人头，加上那座已经无比庞大的尸山，就如同一道前所未有的禁制，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这样疯狂的杀戮，让所有人都学会了闭嘴。谁都不知道，城主府下一次发疯，会不会把屠刀对向自己。 而且最关键的是，从始至终，城主府就没有做出过任何解释，连解释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我杀我的，用不着废话’的架势。 不过，在城主府疯狂杀戮期间，大伙却又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城主府的屠刀，对准的似乎全都是那些外来修士。就连先前灭掉的那七个门派，也全都是和外来修士关系过近，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成为外来修士爪牙的门派。反倒是府内的那些安分守己的门派，在这次风波当中，完好无损。 如原本的府内三大门派，云槐岭宋家，以及青焱派之类的府内门派，更是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如此一来，城主府就算仍是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但其目的，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苍灵府，是苍灵府人的苍灵府。 而在十八位周天境高手伏诛后，城主府似乎终于有了要收手的迹象。三支来历不明的战部，终于撤回苍灵城内城当中。就连先前调动出来的府军战部，也逐渐返回原驻地。 唯有那十八颗周天境高手的头颅，被高高挂在那座尸山上，供人瞻仰。 周天境以上的高手，自身身体早已是纯粹的灵体。所以在周天境高手死掉后，灵体会直接溃散，重新化作灵气消散于天地间。像这种能够将头颅保存下来，并且挂起来示众的，明显是用了某种秘法。 直到半个月之后，所有的波澜渐渐平息下来，很多有心人这时经过清点之后才发现：在这场风波当中，城主府直接杀掉的修士，竟然超过了三万人！ 在城主府这番雷霆出手后，整个苍灵府，都彻底安静了下来。先前那些在府内搅风搅雨的外府修士，要么被杀，要么彻底躲了起来。总之，是不敢再出来闹事就是了。 而城主府的这番作为，也让许鸣川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发生了很多的改观。很多年之后，市井野史当中，对于许鸣川的记载，亦多了这样一句话： 许鸣川有三大爱好，喜喝茶，喜撸串，喜杀人。 …… 卫易第一次听到府内动荡的消息，是在苍灵城被围困之后的第二天。 宋家的情报网何等发达？在苍灵府经营了这么多年，任何地方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被宋家的触角触碰到。何况是苍灵城直接被军管这样的大事？ 而卫易这段时间，因为在宋家主峰上养伤的关系，谢弦歌为了他能够更安心一些，便每天给他定时送来一些有关商会和前线战部的消息，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苍灵城的事情。 不过，饶是卫易自认为，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等到这场风波彻底结束，卫易知道了所有的消息后，还是有些被吓傻了。 “老祖宗说，这次动乱，宋家只要老老实实闭嘴就好，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听。” 和谢弦歌聊起此事的时候，聊到宋家的态度，让卫易一时有些懵逼。 不过仔细想想，卫易又很快想通了。宋家如今早已经彻底倒向城主府，算是城主府的半个自家人。说不定，城主府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先通知了宋家的那位老祖宗呢。 宋家最近其实也很不容易。虽说抱上了城主府的大腿，又有谢希年这么个名义上的女婿在。照理来说，是没什么人敢惹宋家的。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大量的外府修士涌入，总有一些不买账的。宋家家大业大，在苍灵府内摊子铺的太大，很难保证一点意外都不出。所以最近几个月以来，宋家也在收缩势力，将原本很多撒在外面的人手，都撤回了云槐岭，龟缩起来，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比起另外三大门派来说，那日子还是要好过很多的。 “若不是这次府主大人雷霆出手，谁都不知道，府内如今竟然已经有这么多的周天境高手了。” 说到这里，卫易和谢弦歌也是同事感慨了起来。整整十八位周天境存在啊！还有一位是出自天九宫的周天境后期！这种实力，在忽略返虚期的情况下，已经完全抵得上某些弱一点的修真界一流门派了。 要知道，在谢希年到达苍灵府之前，苍灵府如果不算前线战部的话，总共也才只有六位周天境高手而已。 “不过，就算已经杀掉了十八位周天境高手，眼下府内，恐怕依然还是有很多的周天境存在，而且数目要远不止十八人。” 卫易做出这样的判断，倒也不是胡乱猜测。因为在这次动乱中，城主府干掉的十八位周天境高手当中，只有一位是出自圣地天九宫的周天境。 那么，其他几大圣地的周天境高手呢？ 卫易知道，眼下的苍灵府内，只怕几大圣地都已派来的相应的人手，只是有些人，暂时还没有露面而已。 如今苍灵府的水，已经不是一般的深，而是真正的深不见底了。 “前线战事一开，沿河诸府会成为整座天下的视线焦点。尤其是眼下这种局势，两江南部和东南部的几个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似乎只是兽群的动向密集了些。唯有两江西南沿河的这几个府，情况最为诡异。而在这其中，苍灵府又是整个局势的中心……” 说到这里，卫易感觉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仔细想想，有似乎什么都没想明白。 苍灵府为什么会是整个纷乱局势的中心？ 要知道，苍灵府不过只是一个小府。就算在两江西南部，也只能算是个小不点。哪怕有沿河府这么个特殊位置，但是在西南沿河的这几个府里面，苍灵府也算不上如何重要。 那么，这一次的动乱，为何会以苍灵府为中心呢？ “按照常理来说，每一千个炼气期修士当中，可以出一个化灵期修士。而一万个化灵期修士当做，可以出一个周天境的存在。也就是说，平均下来，周天境高手，说是千万人里挑一，也完全不为过。” “之前的苍灵府，人口在七千万左右，明面上的周天境高手则有六位，这也恰好符合了这个规律。” “在这次动乱里，可是一下子就死掉了十八位周天境的存在啊！” 提及此事，卫易和谢弦歌两人，也有些心有余悸了。那可是周天境顶级高手！不是地里的灵草，今年杀掉一茬，明年就能再长出一茬来！关键是，直到现在，城主府也没给出个明确答复，似乎是有意想让大家去随意联想似的。 “老祖宗就没说，接下来大伙要做什么？城主府这么疯狂的杀人，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不觉当中，卫易已经习惯了站在少女同样的角度思考问题，连带着对宋家老祖宗的称呼，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老祖宗只说，让宋家的小辈们最近尽量安生些。早在动乱开始之前，宋家就龟缩了人手，将很多原本分散在外面的宋家子弟，统一召了回来，就是怕他们惹事。至于说，城主府接下来想做什么，老祖宗没说，估计就连老祖宗也不知道吧！” 卫易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不再说话，转头看向主峰更高处的峰顶。 那里，便是那位宋家老祖宗的洞府所在了。 卫易如今在宋家，也算是地位特殊，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是宋家的半个女婿。主峰上绝大多数地方，也都对他畅通无阻。不过，唯有那主峰最高处的地方，就算是他，也没资格上去。 当然，不光是他，整个宋家内部，有资格上去的人也不多。早年间宋家老祖宗常年闭关的时候，是任何人都不许上去，就连宋家族长也是如此。不过最近一年里，因为宋家老祖宗已经修行到了一个瓶颈，继续打坐苦修，也无法增长修行。如此一来，宋家老祖宗也就不在继续闭关，而是经常抽出一点时间来，教导下族内的后辈。 所以如今的情况是，宋家族长那一辈的几个重要人物，以及谢弦歌娘亲那一辈的几个修行天分好一些的，再加上谢弦歌和那个宋先瑜，都有资格登顶，进入那座洞府，受宋家老祖宗的亲自教导。不过这些人加在一起，人数也不超过二十人。 主峰峰顶，常年被云雾笼罩，让人看不清楚真容。 卫易望着主峰峰顶，没来由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和奇怪的想法。 像那些之前被满门屠掉的门派，都和一些外来势力有所瓜葛。那么，像宋家这种府内排名最靠前的庞然大物，会没有外来势力接触？这恐怕不可能吧？ 可是为什么宋家，甚至包括三大门派在内，这几个月来，却从未传出过半点风声？似乎打定了主意，绝不受外界势力干扰的态势。 这好像有点不合常理啊！ …… 苍灵府的这场风波，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在那三支战部撤回到内城之后，府内的局势瞬间就彻底平静下来，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唯有那座尸山，还有那十八颗人头，提醒着所有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不过，至少在表面上，苍灵府是彻底平静了下来。这样一来，卫易也就不再担心。原本他还担心，商行和战部在此次风波当中，会不会受到什么波及。 但是后来，当整场风波彻底结束后，老池亲自上了一趟云槐岭，和卫易沟通了一下。卫易这才知道，原来这场动荡，看似波及了整个苍灵府。但实际上，却只局限于那些外来修士身上。对于商行和前线战部，其实是半点影响都没有的。 如此，卫易也就彻底放下心来，继续留在云槐岭内养伤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卫易先前的伤势进一步恢复，已经可以自由行动，并且进行一些强度稍大些的修行了。 演武场上，卫易手持那柄枯云剑，一遍遍的在挥剑，每一次却又有些微的不同。 卫易挥剑的时候，并没有动用任何灵力，看上去就只是在随意的劈砍，浪费时间而已。但是，如果有化灵期中的高手在场，就很容易看出一些端倪了。 卫易虽然每一剑都没有动用灵力，但是其剑挥出，却又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像这样的劈砍，卫易已经在这里持续了十多天了。 “春发万物，夏长青明，秋收冬寂，天衍四时。” “生发枯寂，轮转不息，故四时无尽，天衍不绝。” 这两句话，实际上正是《枯云剑诀》开篇的一段总纲。卫易先前只觉得，这两句话也无关乎神通如何施展，所以并无什么实际意义。但是现在自己念叨多了，反倒觉得有点意思了。 在念叨着两句话的同时，卫易不断回忆着，先前脑海当中重复了无数次的那一剑。 之前卫易陷入昏迷的时候，意识当中只有这一剑在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剑，与其说是素先前施展出来，烙印在他的记忆当中。倒更不如说，是卫易自己凭借记忆，将素之前施展的神通临摹下来的产物。 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先前昏迷的时候，卫易觉得，自己仿佛是抓住了什么。但是等醒来之后，那种感觉又逐渐淡去，让卫易颇为郁闷。那种感觉，就好比是隔着一扇水汽弥漫的窗子，去偷窥后面某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在洗澡一样。 事后，卫易也和素说起过这件事，素便让他每天来这里随意练剑。按照素的意思，当时卫易处于的那种状态，其实已经算是一种顿悟了。只不过当时卫易并没有意识，那顿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如果卫易现在重新演练，说不定还能再悟出点什么来。 当然，最后卫易到底能悟出什么，素也说不好。因为领悟这东西，谁都说不好。就算素见识再广，修为再高，也无法判断另一个人什么时候会领悟什么东西，又是如何才能陷入那种领悟当中。 要不是这样的话，顿悟也不会被称作是修真界最大的机缘之一。若真是能人为控制的话，恐怕修真界早就遍地都是天才了。 随着这些天卫易的不断重复，先前昏迷当中的那一剑，似乎再次清晰了起来。他每一次挥剑，都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在做，似乎是在擦去窗子上的水雾一样。而这些天经过无数次重复以后，窗子上的水雾，似乎也淡去了很多。 “不对……似乎是这样的……” 卫易有若梦游一般，很随意的挥出了一剑，看起来无比普通的一剑。 但是下一刻，异变陡生！ 以卫易的剑为核心，方圆三丈范围之内，所有青草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了起来。继而变得干枯，最后甚至直接碎成了齑粉！ “这是……什么情况？！” 等卫易回过神来，发现四周不对劲的时候，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剑，不由一脸懵逼。 他确信，自己先前并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可是对四周环境的破坏，单以这枯寂的程度来看，却已经不亚于他全力施展剑诀了。 “小子，看来你运气不错啊！” “你小子此番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也不白走，竟然连自己的剑意雏形，都给你领悟出来了？” 第五十七章 宋家大公子 剑意雏形？ 这个名字，卫易倒是听说过。先前周玉在刚刚加入的时候，素就曾因为周玉领悟了某种剑意雏形而表示惊讶。那个时候，卫易的狩妖团还没有扩编成战部，苍灵府也没有乱成后来的那个样子。 不过，卫易倒是记得，当时素发现周玉领悟了某种剑意雏形后，可是有些微微惊讶的。当时素就曾经断言，周玉那家伙，是个天生修剑的天才。如果放在蜀州那边的话，估计早就引起一些剑修大派的抢夺的。 对于素的话，卫易从不质疑，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分量。 领悟了一种剑意雏形？那就意味着，卫易今后有望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了！ “领悟剑意雏形，这一步其实最难跨出去。万事开头难，就是这个道理了。领悟了剑意雏形，就好比是将一扇门推开了一道缝隙。这道缝隙不管如何小，可总归是推开了。” “所以在建立了剑意雏形之后，只要以水磨功夫，日积月累的对自己的剑意进行完善，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将这扇门推开，区别只在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素的这番话，让卫易心中的喜悦，更上了一层楼。 他如今可是知道，在蜀州以外的地方，想要成为真正的剑修，那是需要无比强大的天赋才行的。偌大的苍灵府，年轻一代中有几个真正的剑修？卫易先前知道的，不过只有周玉，再加上那个宋先瑜两人而已。 如今，他自己也将成为这其中的一员了？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天分，其实也不那么差？ “你小子也别得意，领悟了剑意雏形，虽然值得表扬，但你领悟的这种剑意，其实要远不如那个周玉纯粹。再说了，人家领悟的时候，可是连化灵期都还没达到呢。而且，你这剑意的来路，也不全是靠你自己。要不是老娘出手，施展了那么多次神通后，让你小子慢慢记住了，你小子当真能领悟了？” “要是换做那个叫周玉的小家伙，有你这番际遇的话，说不定早就连完整的剑意都悟出来了，而且估计还能领悟一点剑修的玄奥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可卫易仍是觉得有些兴奋。这一次，不管素如何打击他，他都不放在心上。他其实也知道，素这么说，估计更多只是不想让他骄傲而已。不过卫易眼下觉得，就算暂时小小骄傲一下，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这可是剑意雏形啊！ 领悟了剑意雏形，就等于是卫易推开的剑修的大门。原本卫易还在想，未来到底要不要坚定的去走剑修的道路。不过如今看来，既然连剑意雏形都已经领悟了，他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机缘，这话倒是不错。这次虽然危险了点，可能让我领悟剑意雏形的话，再危险也值了啊！” 卫易想到这里，心里却不由生出另一个问题来，便随口问道：“在我的印象里，苍灵府的年轻一代当中，好像只有我、周玉还有那个宋先瑜，领悟了自己的剑意雏形。或许还有别人，但人数肯定不多就是了。不过在老辈人物当中，我却听说有不少人都是真正的剑修。难道说，剑意这东西，也和修为有关系。修为越高，就越容易领悟？” “这么说，也对，也不对。” 素坦然解释道：“修为更高一些，确实更容易领悟剑意，这倒也没错。不光是剑意，就算灵性，乃至更高级的玄奥，都是如此。当修为提升到一定层次后，对于灵力的认识，会越来越深刻，其他方面，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 “不过嘛，苍灵府的这些所谓纯粹剑修，可不一样全都属于此类。按老娘的估计，这些人里，估计不少人都曾经亲身去蜀州那边游历过。到了蜀州，想要成为剑修，那可就容易的不是一点半点了。以那些修为至少在化灵后期的家伙而言，想要修成自己的剑意，不比修一门灵阶下品神通难多少。” 原来是这样？ 听到素的解释后，卫易原本有些沾沾自喜的心情，也开始平复下来。这剑意在苍灵府难以领悟，在蜀州那边，可就不一样了。说到底，只有足够有钱，背景够硬，能够亲自去一趟蜀州那边的话。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能够自行领悟剑意，说明你在剑上的天分，确实还算凑合。将来你若是能亲自去一趟蜀州的话，对于剑的领悟，恐怕还要更上一层楼，远不是那些速成的半吊子能比的。剑意也有高有低，一些强大到极致的剑修，本事可不光是用剑削山填海那么简单。单凭剑意，就能够再演造化，颠倒乾坤可谓无比神妙了。” 素对于强大剑修的描述，无疑是超出了卫易的所有认知。 因为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剑修战斗，卫易对于剑意的了解，也只是从素口中得来的一知半解。所以接下来继续完善这剑意雏形，卫易也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来。素偶尔指点一下，也无法从根本上帮助卫易解决问题。 领悟了剑意雏形，算是真正推开了剑修的大门。但问题是，从剑意雏形到真正的剑意，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按素的说法，这个过程，短则数月，长则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最关键的是，素其实也没有掌握真正的剑意。素当年出身天玄山，天玄山的修行路数，和剑修完全是两回事。所以在领悟剑意的道路上，素其实也帮不了卫易多少，多半只能靠他自己了。 在领悟了这种剑意雏形之后，卫易对于手中的剑，有了不同的感悟，这剑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延展。不过大概是他刚刚领悟的关系，这种剑意雏形，还无法自由施展。每施展十次，才能偶然触发一次。 这种情况，倒是有点像之前刚学会枯云剑诀的时候了。卫易倒也不灰心，依旧这么持续的练着。反正施展十次，总能成功一次。练得多了，总能找出其中的玄妙来。 …… 云槐岭主峰上，一座洞府内。 宋先瑜双眼紧闭，正处于入定的状态当中。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因为他的存在，这座洞府当中，好像充满了剑的味道，连灵气都有一种凌厉至极的感觉。 “嗯？” 宋先瑜忽然睁开双眼，眼神深邃如枯井。 “哪儿来剑意？” “这剑意虽然看似非常微弱，但却似乎比我领悟的剑意，还要高级一些的样子？” 宋先瑜口中轻轻呢喃，脸上却是难得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宋先瑜刚刚感知到这股剑意，并非通过神识，而是通过剑意本身。事实上，宋先瑜眼下距离那股剑意的距离，超过二十里。就算他将来跻身化灵巅峰，神识也不可能达到这么夸张的地步。普通周天境的神识，都不可能感知到二十里外这么离谱的距离。 他感知的能力，来源于剑意本身。 这也是剑修的特殊之处了。真正的剑修，对于剑的追求，从来都是近乎偏执的程度。甚至有人曾经戏称，真正的剑修，就算在床上造人的时候，也会随身带着自己的本命飞剑。这虽然只是戏言，但也从侧面说明的剑修对于剑的执著。 真正的剑修，重剑意而轻剑形。而剑修之间，往往也能清晰感知到彼此之间的特殊剑意。 比如眼下的宋先瑜，他可以感受到二十里外一名剑修的存在，但这种感知，和神识感知却是完全两回事。他既不能感知到这股剑意的主人是什么样，也不能感受到其修为如何。 能够感知到的，只有剑意本身。 “我宋家族内，走剑修路子的人极少。如今云槐岭内，就算包括老辈人在内，也只有我一个剑修。那这股剑意，又是来源于何人？” “是了，应该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云槐岭内，有人忽然领悟了剑意；要么就是有外人过来，到我云槐岭来挑战了！” 宋先瑜想到这里，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这段时间来，府内混乱至极，宋家虽然已经几近封山谢客，想要从这场风波当中尽量抽出身来。但这几个月下来，还是有一些不长眼的年轻人，指名道姓的上门挑战。 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外来的年轻天才，或许还会估计宋家有周天境高手坐镇，不敢主动上门放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苍灵府的年轻天才们，背景是一个比一个的大，而且身后往往也有同样的周天境高手撑腰。如此，他们也就不再忌讳，直接上门来堵门挑战了。 对于这种挑战，不管是宋家还是三大门派，都没有任何法子，只能让族内或者门内最强的年轻人出手迎战。这种情况，老辈人是不能出手的。比如说，如果宋家老祖宗出手了，那对方身后的周天境，肯定也会出手。 到那个时候，两个周天境高手大动干戈，事情最后会发展到哪一步，可就不好说了。 但如果只限于年轻一代的话，不管结果恶劣到何等程度，事情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也正是因为这样，宋家才会急急的让远在黎山剑门的宋先瑜回来。而宋先瑜回来之后，果然也不负众望，一身强横的剑术神通，打发掉了不少上门寻衅滋事的家伙，替宋家挣下了好大一块颜面。 “前些日子，府主大人刚刚出过手，将府内全都清洗了一遍，如今府内却是安静的很。照理来说，这会儿不该有人上门才是啊！” 宋先瑜稍稍思量一下，便更加疑惑：“可若是前一种可能的话，好像又太过白日做梦了。当初我在黎山剑门，有师父指点，最后也才艰难的领悟了剑意。可在这云槐岭内，除我之外，却是再没有其他剑修了。其他人若是想领悟剑意的话，可是要比我难得多的多。” “也罢，不管怎么样，去看看就是了！” 一念及此，宋先瑜带上自己的本命飞剑，起身离开了洞府。在离开了洞府的同时，宋先瑜还不忘给族内的一些负责专门事宜的长老发过消息，告知了此事。 小心无大错！ 宋先瑜回来的这几个月里，虽然帮宋家打退了不少前来挑衅的年轻天才，而且其中从无败绩，最差也是和对方打平了而已。但宋先瑜却不会因此掉以轻心，更不会因此觉得自己就多么厉害。 事实上，之前来宋家挑战的年轻人，多半是些出自小门小派的年轻天才而已，最厉害也就是和玉山派差不多。用小门小派这个词来形容玉山派，或许不大准确。可是如今在苍灵府内，很多外来修士的背景，要远比玉山派强的太多了。比如那千帆门，在千帆门面前，玉山派真的就只能算是一个小门派了。 还有那传说中的几大圣地…… 宋先瑜不管对自身实力如何自信，也不会自大到，可以打赢那些圣地门派的嫡传弟子。能够在圣地门派当中，成为门派弟子的，放眼整个修真界，都会是最顶尖的绝顶天才，不是他能比得了的。 当然，那些出自圣地门派的年轻人，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来宋家挑战。要真是那样的话，非但不是来打宋家的脸，反倒是给宋家增光添彩了。 二十里的距离，对于宋先瑜这等修为来说，并不算遥远。作为剑修，宋先瑜所有的本事，都在这一口本命飞剑上。就连飞行，也是传说中的御剑而行。 二十里的路程，宋先瑜急速飞遁之下，几乎只是盏茶功夫，便赶到了。 不过，当宋先瑜赶到后，在自身剑意的感知下，确定了先前感知的剑意的主人的时候，顿时就有些意外了。 “是你？” 卫易看着从半空中御剑而来的这位宋家大公子，脸上也是一脸的懵逼。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好端端的练剑，这位宋家大公子来干什么？ 对于这位宋家大公子，卫易之前倒是见过一面，就是先前宋先瑜回来的时候，他被谢弦歌带着去的，两人也算有一面之缘。 第五十八章 切磋 对于这位宋家大公子，卫易没有太多观感，毕竟双方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多么熟悉。 不过，有一件事卫易却是一直记得。谢弦歌曾说过，当年在谢弦歌小的时候，那会儿少女还住在云槐岭主峰上。 当时，宋家的其他孩子，如宋先晴宋先盟之类的，都对谢弦歌非常敌视。唯有这位宋家大公子不一样，不但对谢弦歌态度不错，在其他人欺负谢弦歌的时候，还会出面阻止。 从这一点上，卫易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思，对宋先瑜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实际上，在宋家的主脉，宋先瑜在先字辈当中，并不是最年长的。而且相对来说，其原本在宋家的地位，也不算多高。听说宋先瑜的娘亲，本是再往上的某位宋家长老，在外面寻花问柳的产物。哪怕后来被带回了宋家，也因为出身问题，在宋家主脉当中地位较低。再加上后来，又是招的上门女婿，宋先瑜的父亲，修为实力也不是很强。所以他们这一家，早年在宋家族内，也是很受排挤的。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随着宋先瑜的崛起，如今族内早就再无人提及此事。而宋先瑜，也因为自身实力太过出众，被大伙公认为是宋家的大公子。 “刚刚的剑意……是你释放出来的？” 即便看到本人，宋先瑜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真的是自己先前认为最小的一种可能，而且更讽刺的是，这个自行领悟了剑意的人，还只能算半个宋家人。 “我认得你，先前我回来的时候见过你，你和先歌妹子的事情，我也早就听说了。说起来，你如今也算是半个宋家人了。宋家能出第二个剑修，而且还是你这种自行悟出剑意的。怎么说呢……只能说真是厉害了！” 宋先瑜打了个哈哈，先前周身的凌厉气势，顿时消失不见。在说完的时候，还特意朝卫易伸出了大拇指。 如此一来，倒是让卫易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也是偶然有所悟，只能算是侥幸而已。在大哥面前，那可真就什么都不是了。” 卫易虽然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算是什么宋家人。不过对于宋先瑜的称呼，他还是愿意随着谢弦歌一起，至少，这样也显得亲近些不是？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 提到剑修的事情，宋先瑜脸色明显郑重了几分，说道：“你或许是对剑修的事情了解还不够多，实际上，你如今的成绩，可是要比我好多了！若是我先前没感知错的话，你领悟的剑意，绝对要比我领悟的更加高级。虽然只是雏形，但照这个路子发展下去，力压我是迟早的事情。” “还有，我当年能够领悟自身剑意，其实也是因为一些机缘。更重要的是，当时我是由师父在旁边指导，我师父就是一位强大的剑修。小卫你就不同了，你随拜师于府主大人，可我记得，府主大人好像也不是剑修。也就是说，你这剑意，纯粹是自己领悟出来的。” “一个是有师父指点，一个是靠自己领悟，这里面的差距，可是大的难以想象啊！” 宋先瑜的这份感慨，看得出来，并不似作伪，而是真情实意。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可就更让卫易汗颜了。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领悟剑意，其实大多数功劳都要归功于素。当时和一头六阶妖兽对战，随时都可能死掉。行走在生死边缘，本就是突破的最佳途径。再加上素当时施展神通，卫易几乎是完全从同一个人的角度去感知。 如果宋先瑜也有这种际遇的话，现在早不知道会高到什么地步了。 “不过，我刚刚感知了一下，小卫你的剑意，也只是刚刚领悟，还只是一个最基本的雏形。” 宋先瑜忽然说道：“要不，咱们切磋一下？” “不过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对你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让小卫你见识一下我的剑意。你我之间的这次切磋，不动用灵力，只用纯粹的剑意。这番比试，对你接下来彻底完善剑意，也是非常有好处的。” “这……多谢大哥了！” 在宋先瑜提出要比试的那一瞬间，卫易确实有过一点小心思，觉得宋先瑜是不是想借着切磋的机会，对他做点什么？不过既然宋先瑜都已经挑明了，他反倒没什么顾忌了。一来这里是宋家，他如今也算位置特殊，宋先瑜就算真的想对他做什么，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在宋家动手。二来，就算宋先瑜真的想做什么，以他现在恢复的水平，又有素在识海，他也完全无惧了。 “我是风灵根，所以我的剑意，也是一种以快和凌厉为主的剑意，小卫你不妨先感受一下。” 宋先瑜说话之间，身上一股堪称磅礴的剑意，突然散发了出来。哪怕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单凭剑意，就已经让卫易感受到极强的压迫了。 “大哥的手段果然厉害！”卫易称赞道：“之前我只是远距离看大哥出手过一次，如今看来，大哥的剑意实在令人折服。” 卫易这话倒也完全是吹捧，宋先瑜的强大，在这一刻，确实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当初为了领悟这剑意，曾经在一个特殊山谷内，闭关十日。那座山谷，终年狂风凛冽，每一阵风的力量，都至少相当于炼气期圆满的修者，全力施展风刃术一样。当时我就像被千刀万剐了样，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啊。所以我这剑意，走的也是这路子，追求的就是更快，更加锋利！” 每一阵风，都堪比炼气期圆满的修者，全力施展风刃术？ 在这种山谷内，竟然还要待上十天？ 卫易这会儿是打心眼里佩服宋先瑜的毅力了。那种地方，他恐怕想待上一炷香的时间，都会非常费劲，可想而知，当初宋先瑜是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才成就了自己的剑意。 “纯粹的剑意比拼，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多大压力，但是对你的神魂和剑意雏形，却是会产生无比巨大的压迫。接下来，小卫你可要接好了！” 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此刻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宋先瑜一人。而且此刻的宋先瑜，周身气势无比凌厉，就像一个无比巨大又无比锋利的超大风刃一般。 而在宋先瑜打过了招呼之后，宋先瑜第一次开始出剑了。 这感觉……很诡异！ 在外人看来，宋先瑜这一剑，就如同慢动作一样，慢的可笑。而且又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完全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可是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这一剑的速度，却快的惊人，快到他根本无法躲避的地步，只能用剑去硬接。 这种诡异的反差，让人难受的想要吐血。 “咦？” 在宋先瑜的压迫下，卫易也不再藏私，全力去保持先前施展出剑意的那种感觉。巨大的压力下，原本十次才能触发一次的剑意，卫易这回竟然是一下子就成功了。 在卫易施展出剑意的瞬间，方圆三丈之内，所有青草尽皆枯死，继而化成飞灰。 这幅场景，让宋先瑜都啧啧称奇。 一剑之后，宋先瑜再次出剑，竟然又换了一种不同的风格。当然，剑意本身，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卫易也是再次用剑去挡，不过这一次，却是并没有成功施展出剑意。 没有施展出剑意的结果，就是宋先瑜的所有剑意，都全部作用于卫易的神魂上。这种感觉，就好像面对一座正在倒塌下来的万仞巨山，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片刻之后，当卫易和宋先瑜两人，接连交手数十次后，宋先瑜突然收剑，并且彻底收敛了剑意。 “切磋就到这儿吧！小卫你的剑意，只是雏形。我提出比试的原因，一方面是出于好奇，遇到一个剑修，自然会想要比试一下。这种心情，相信你以后也能理解。另一方面，我也是存了想要替你打磨一下剑意的心思。” “小卫你大概是没有真正的剑修前辈指点，对剑修了解的也不那么多。实际上，我辈剑修所领悟的剑意，是越纯粹越好的。像你这种刚刚领悟剑意雏形的，若是放在一些正宗的剑修门派，多半会有师门长辈出手，替你打磨剑意，以防止你日后走偏了。如果是自己乱练，最后把剑意练的无比驳杂，那也就彻底废了。小卫你没有这样的师门长辈，为了防止你练偏了，我也就只能替你行一次打磨之事了。” “以你的剑意强度，打磨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若是再进行下去，说不定就要给你磨断了，反倒是祸非福。” 卫易重重喘着粗气，整个人大汗淋漓，像是刚刚从水缸里捞出来一样。但即便这样，卫易还是艰难起身，重重抱拳，朝宋先瑜施了一礼。 这个恩情，他却是欠的大了。 经过一番淬炼之后，卫易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对剑意的感受，要敏锐了很多，自然明白宋先瑜说的是真的。而且在和素短暂沟通过之后，他也彻底明白，事情确实是想宋先瑜说的那样。 所以这一次，他确实是受了宋先瑜天大的恩情了。 “只可惜，小卫你已经拜师府主大人，我确实不好擅自替你做主。要不然的话，以你现在展现出来的天分，我完全可以代替师门，将你引入黎山剑门修行了。” 宋先瑜叹了口气后，似乎有些遗憾。不过同时，却从身后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玉简，塞到卫易手里。 “既然你不能拜入我们黎山剑门，所以我学的这一身的剑修本事，也就不能传给你半点了。不过，我个人的修剑心得，却是无妨。这玉简当中，记录了我自从修剑以来，对于剑的所有感悟，今日便送给你，希望对你日后修剑，能够有所帮助。” “这……这不行，这份礼可是太大了！” 在听完宋先瑜的话后，卫易表情顿时变得呆住了。他很清楚，这样一份感悟，到底有多大的价值。这已经不能单纯的用钱来计算了。一个像宋先瑜这种级别的剑修，对于剑的全部感悟，价值会有多大？绝对难以估量啊！单凭这枚玉简当中的心得，卫易今后在修剑的过程中，就能少走很多弯路了。 “收着吧，对于剑修来说，这东西还是有点价值的。不过若是对剑修以外的修者，这东西可就半点用处都没有了。送你，也算是值得。可惜的是，你我二人修行的剑意，似乎并不是一个种类。我修行的，是类似于风一样的剑意。小卫你修行的，却是一种枯荣生死类的剑意。” “要是你修行的剑意，也和我差不多，那这枚玉简里面的心得，估计就能帮你更多了。” 宋先瑜一边说着，一边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我送你这枚玉简，也是有一些私心的。我先前听说，你和先盟先晴他们，闹过一些不愉快。我不指望着，这枚玉简能够让小卫你彻底放下先前的芥蒂。但我希望小卫你至少能记住一点，你如今也算是半个宋家的人。说起来，我们也都算是一家人。” “一家人，总归还是别把事情做得太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卫易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对于宋先晴和宋先盟之流，他确实非常讨厌，而且曾经想过要不要狠狠报复一下。但是随着他一步一步走来，再加上谢弦歌在宋家突然崛起后，直接把他们几个，流放到了宋家的前线战部当中，至今都没有回来。卫易原本的那点记恨心思，也早就淡了许多了。 如今宋先瑜开口求情，他刚刚得了人家天大的好处，自然不能驳人家的面子。 就在卫易和宋先瑜比试结束之后，几乎于此同时，远处忽然有大批宋家修士赶来，其中甚至还有几位宋家长老，让卫易再次一脸懵逼起来。 “唉！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宋先瑜一拍脑门，有些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刚刚出门的时候，我以为是又有外人上门来挑战了，所以就通知了一下族内。” “不过眼下看来，这阵仗有点大啊！” 第五十九章 防线被破？ 卫易修成了剑意的这件事情，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方式，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种露面的方式，还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不光卫易没想到，就连宋先瑜，以及那些宋家的长老，同样是一脸的懵逼。 不过，在短暂的懵逼之后，就是一阵狂欢了。 卫易如今也算半个宋家人。半个宋家人，在这种关头领悟了剑意，自然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好事。为此，就连宋家当代族长的宋云楼，都亲自出面，决定借着今天卫易领悟剑意的机会，宋家族内直接搞一场宴会。 这种热情，就连卫易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相比于那些误以为是有外敌上门挑战，早就提前赶到的宋家人，谢弦歌反倒是最后才赶来的。而当谢弦歌赶到之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是卫易自己的话，其实并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如今的卫易的性子，倒是更喜欢多藏几张底牌。光鲜亮丽的牌面有什么用，还不如私底下多赚点钱合算。但眼下他也算是寄人篱下。对于宋家的这种好意，他自然也不好推辞。 卫易倒也能理解宋家的这份心思。这段时间以来，随着外府修士的涌入，宋家不得不尽量龟缩低调。这种局势下，能够找到一件足够分量的喜事，重新让族人振作一下信心，自然是非常难得的。 替卫易庆祝的这场晚宴，规格极高。 不光是宋家诸多长老，以及宋家当代族长全部到场，就连那位宋家老祖宗，都特意露了个面。以宋家老祖宗的身份，虽然不可能真正参与这场宴会，但能够露个脸，勉励卫易两句，就已经殊为不易了。 这也是最让卫易感到受宠若惊的事情。 在这场晚宴上，卫易和谢弦歌，以及宋先瑜等宋家年轻一代的优秀者，才是真正的焦点。就连那些宋家长辈们，也不愿抢了这些晚辈的风头，一个个只是勉励后辈，要好好修行，将来为家族增光。至于先前卫易和宋家的那点不快，如今倒是早就没人去提了。 这场晚宴，也让卫易看到了一个和他之前印象不同的宋家。 晚宴之后，卫易跟着谢弦歌两人离开，独自走在主峰的山道上。 “如今我在宋家的地位不低，也有点能够理解，当初那些事情，其实真的不怨家族。” 谢弦歌今日提起过往的事情，显得有些洒脱，似乎终于从以往的心结里走了出来。 “作为一个大家族，尤其是像宋家这种大家族，家族确实强大，但同时需要应对的各方面的压力也多。想要将家族传承下去，族内便需要竞争。家族大了，族人数量多了，想要再保持家族的整体兴旺，就必须订立一些严厉的家规，谁都不能例外。” “家族大到宋家这个体量，已经注定不可能和那些小家族一样，总是温情脉脉。更何况，就算只是几个人的小家，家人之间也有吵架的时候。像宋家现在这样，倒更像是个门派了。” “但是，相比于门派，家族势力，往往又需要一些温情。” 说到这里，谢弦歌忽然抬起头，有些失落道：“你知道吗，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宋家表面上能够过得安稳。暗地里，宋家死了很多人。” “我真的已经不怨宋家了。” 看到少女能够将心底多年积郁的心结打开，卫易其实也替少女感到高兴。不管怎么说，宋家就算当年有失偏颇，但扪心自问，已经算做的不错了。 “我其实很好奇，传闻当中，那个修真界第一世家的原岭曹家，到底是如何治理家族内部的。” 在临近主峰峰顶的一段岔路上，卫易和少女分开。自打卫易恢复了行动能力以后，就不得不从谢弦歌的那座洞府内搬了出来。这没办法，两人到底还是没有完婚，就这么住到一块，也有点说不过去。好在主峰上，宋家也不缺洞府，直接给卫易再开一座就是了。 回到暂时居住的洞府内，卫易倒也不急着去查看今天的收获，而是坐在洞府外的石台阶上，拄着下巴看星星。 “前辈，您说……像原岭曹家这种天下第一的大家族，族内也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吗？都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家族了，还需要争什么吗？” 世人公认，原岭曹家，是天下第一家族。这一点毋庸置疑。当年八大修行圣地当中，如天玄山、珈蓝寺、落霞岛等几个，都是以门派形式为主体的。门派内部，或许也有一些比较大的家族。但唯有原岭曹家，是以家族形式存在的圣地。 “曹家？越是这种大家族，族内就越需要竞争。没办法，如果族内没有竞争，没有规则的话，用不了两代人，家族就会整体没落了。为了将家族传承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算强如原岭曹家，也无法完全避免这件一点。” “不管祖上多么辉煌，留下了多么厚实的家底。只要后世子孙不肖，只知道躺在祖辈的基业上吃老本，迟早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再说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门派是这样，一个家族也是这样。要想将家族延续下去，就必须严格按照族规办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有富不过三代的说法？尤其是在家族起家的那一代人逝去后，很多家族或者门派，都会陷入这样的怪圈。要么是后辈不求上进，只是挥霍；要么是弱干强枝，最后分裂；亦或者族内后辈过于张狂，给家族带来什么灭顶之灾，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从治家这一块来说，就连老娘我也不得不承认，宋家真的做的很好了。” “老娘当年也算游历过大半个修真界，见过不知道多少家族。不管是宋家这种一府之地内的豪强，还是连化灵期都没有的殷实小家，亦或者是原岭曹家，乃至那个真正意义上的修真界第一世家。想要避免家族传承几世而斩的下场，治理家族，就绝不能只靠温情，必须靠制度！” “真正意义上的修真界第一世家？” 卫易从素的话里，找出了一个很感兴趣的字眼，问道：“难道在修真界，还有比原岭曹家更强大的家族势力吗？曹家不是公认的修真界第一世家吗？” “如果只是以世家而论，曹家排第一，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个谁都知道的家族，要更特殊一点。大家在看待这个家族的时候，也没谁会把它单纯当做一个家族来看待。” “谁都知道的家族？” 卫易眨了眨眼睛，先是有些疑惑。不过很快的，他就露出了一副恍然之色。 “前辈指的，难道是大离皇族？” “没错！” 大离皇祖，作为当年开辟了修真时代的大离皇祖的后裔，从来都是被修真界视作天下共主的角色。所以在考虑世家排名的时候，确实也没谁会把皇族排进去。 “就连大离皇族，其实也无法逃脱这个怪圈。哪怕已经是天下共主，为了防止后世子孙不会太过不肖，皇族子弟一旦成年，就必须外出游历。而且皇族子孙的游历任务，估计要比一般人想象的难得多的多。” “这一点，是当年大离皇祖立国的时候，就订下的一条铁律。后世哪怕是历代咸安城皇帝，也不能擅自更改。” 连皇族都是这样，那么其他家族，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 意外领悟了剑意雏形，这对于卫易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这样一来，卫易就不得不推迟离开宋家的时间了。至少在剑意彻底成型之前，他是不能离开的。 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因为宋先瑜的建议。按照宋先瑜的说法，正常剑修大派的弟子，在领悟了剑意之后，都会直接开始长时间的闭关，或者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尽量摒除外部的干扰，专心练剑，淬炼自己的剑意。如果在这期间，外部打扰过多，让剑修分心过多的话，很有可能让剑意再次变得驳杂。 这个建议，也得到了素的认可。 既然这样，卫易也就没了法子，只能继续呆在主峰上，一门心思的完善自己的剑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更努力的修行，尽快让自己的剑意成型。等到剑意彻底小成以后，他就能离开云槐岭，返回战部了。 如此，很快又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这期间，老池又来过云槐岭一次，和卫易说说前线战部的事情。在卫易养伤期间，大伙都过来看过卫易，在加上卫易通过宋家的渠道，能知道很多消息，所以对于战部和商行的事情，也是知道的比较详细。 “按照你的吩咐，之前对抗两头六阶妖兽的事情，已经被我严令不准外传。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和每一个参加了那场大战的战修，都签订了保密的协议。普通炼气期发了灵力誓言，化灵期以上则是直接发了神魂之誓。” “这样的话，想来应该是能够完全守住这个秘密的。” 听到这个消息，卫易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内心深处，却还有有些不太放心。 毕竟，这件事情太大了！ 卫易不过只是一个化灵一重天的修士，就算身上的各种法宝符篆再厉害，也不可能夸张到可以正面挡下一头六阶妖兽。厉害的法宝和符篆，也需要修为才能使用。 如果先前那一战，卫易的战绩流传出去的话，一定瞬间就会引起所有人的怀疑。毕竟，就算李景原那样出色的天才人物，也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夸张的战绩！修真界从来都不缺天才，天才越阶而战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化灵一重天对付一头六阶妖兽，这绝对超过所有人的认知。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就会把素的存在给暴露出来了。 所以，在那一战结束后，卫易临昏迷之前，嘱咐老池几人，让他们一定要约束好战部的所有人，一定不能把这个战绩泄露出去。就算这场战斗，也压根不要对外面去提。 对于卫易的这个决定，老池等人倒也都非常支持。他们虽然不知道，卫易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夸张的事情，能够以化灵一重天的修为，去对抗一头六阶妖兽。但他们却都清楚，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如果真的泄露出去的话，不但对于卫易是祸非福。就连他们，说不定也会招惹到麻烦。 于是，回去战部之后，老池第一时间便下令，让所有人都发下了灵力誓言和神魂誓言。只不过先前老池一直没时间过来，直到这会儿才有机会当面和卫易说。 “你只管放心在云槐岭养伤，战部的事情，有我和老赵他们几个在，还有江老坐镇，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商行那边，有秋生照看着，也不会有事，你只管养伤就是了。” “还有件事。”说了些战部的事情后，老池忽然憨笑了一下，说道：“这段时间，江老对我指点颇多，恩情不小。再加上前几日，江老主动问我，愿不愿意拜他做师父。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我却不愿意加入江老所在的那个门派。后来江老倒也大度，没强求我加入他的门派，但还是收下了我，做他的记名弟子。” 得！ 卫易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牙花子都有点痒痒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感情自己也有被人挖墙脚的一天？ 老池本来就是化灵期修为，加入江老所在的门派，本来就轻而易举。再加上老池在战将方面，还有不错的天分，这可就更让人心动了。 看来，这个老江头也有不厚道的一面啊！ 卫易虽然心里很怕老池被人挖走，但是另一方面，也是替老池感到高兴。不管怎么说，老江头的本事，他还是见过的，信得过。老池这么多年，都没拜过什么师父。如今能得到老江头的教导，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替老池高兴的同时，卫易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防着老江头一点。可别回头战部里的人才，全被老江头给挖走了。 如此，老池和卫易说过了战部的事情之后，离开了云槐岭。卫易如今不在，老池就算战部的最高主官，事务繁忙。再加上眼下局面特殊，沦陷区的妖族蠢蠢欲动，第四波兽潮的冲击，应该就是在最近这十天以内了。 兽潮冲击虽然近在咫尺，对于战部的安全，卫易却是半点都不担心。这才只是第四波兽潮，战部最近又坚守不出，不进入沦陷区作战，基本上不可能发生任何大的问题。 对于老池他们的能力，卫易还是信得过的。 然而，这一日，当一个消息忽然传来的时候，卫易整个人瞬间被吓傻了！ “什么？留川河防线……被攻破了？！” 第六十章 乱了，更乱了 留川河防线……被攻破了？ 这绝对是卫易今年听到的，最恐怖的一个笑话。 开玩笑！这才只不过是第四次兽潮冲击，前线不说稳若磐石，但怎么也不可能被直接攻破就是了。 而且，若是留川河防线真的被攻破了的话，眼下宋家又怎么可能这么消停太平？卫易昨天还看见，岭内一片平静。从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灵耕农们身上，可是看不出半点慌乱的意思。若非卫易直接在前线统辖了一个战部，恐怕都要以为现在苍灵府并非战时了。 然而，这个消息的来源，又恰恰是通过宋家的渠道。 直到完整的消息传递过来之后，卫易这才终于恍然大悟。 “留川河前线，竟然真的被攻破了？虽说只是其中一小段防线，而且很快也就被堵上了。但是说到底，确实还是被攻破了呀！” 根据前线传回来的情报显示，在第四波兽潮冲击中，妖族方面，忽然出动了两尊九阶大妖，和七尊八阶大妖，以及超过二十尊七阶大妖，对防线的某一段，突然发动了袭击。这场堪称自杀性的袭击，妖族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两尊九阶大妖，一头被打得法相崩碎，只余残魂遁去，另一尊则是彻底陨落。而那些八阶大妖，和全部的七阶大妖，则是被修者依仗大阵之力，直接绞杀殆尽，没能逃走一个！ 这种级别的损失，就算放到修真界内的很多一流门派当中，也算是灭派级的损失了。比如说两江南部最大的千羽门，如果不算上门派内返虚期老祖的话，千羽门的整体实力，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最关键的是，妖族此番攻破防线，打开这个缺口，仅仅只维持了不到四分之一个时辰。而且缺口的长度，也只有仅仅不足十里。在缺口被打开后，很快就有高阶修者出手，借助大阵的力量，迅速将这个缺口堵住了。 也正是这一战，让留川河防线本部的一些隐藏力量，终于展现世人面前。 为了绞杀那些大妖，短短四分之一个时辰内，从附近闻讯赶来的周天境高手，超过三十位！而且在这其中，更是有三位周天境后期的存在！对于这些周天境高手的消息，前线战部视作最高机密，哪怕是他们已经在众人面前出手，关于他们的详细信息，大家仍是半点都不知道。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听到这个消息后，素也是难得的惊呼起来，大呼不可思议。 “你小子的见识太低，还领会不了这万木森罗大阵的玄妙。当然，就算绝大多数的周天境，其实也同样理解不了。不过，有一件事老娘可以确信的告诉你，那就是在这个阶段，万木森罗大阵，是绝不可能被攻破的！” 卫易对素一直是绝对的信任，任何事情都不例外。只是这一次，防线被攻破，这个事实都已经发生了，素还这么说，就有点过不去了。 “这里面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素也不管卫易愿不愿意接受，只是自顾解释道：“留川河防线，被称作是大离倾尽半个修真界的力量，才打造出来的最强防线。这里面，倾尽半个修真界力量的说法，或许还有些不实之处。但古往今来，从大离立国开始，甚至再往前推移，从部落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条防线在整个历史上，都是最强的防线，没有之一。” “万木森罗大阵，虽然绵延跨越了三个修炼界，但这座大阵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可以称之为是一体的。如果大阵的某一段被攻破了，那就意味着，整座大阵都已经摇摇欲坠。至少两江西南这一段的防线，防御力已经极其微弱。” “那岂不是说，接下来防线随时很有可能被整体攻破的可能？” 被素这么一解释，卫易也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有过在前线抵抗兽潮的经历，知道那铺天盖地的兽潮，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如果没有万木森罗大阵作为屏障，就算修者有留川河这条天险可守，恐怕要付出的代价，也要远比今天大的太多太多了。 如果防线真的像素说的那样，已经脆弱的像纸糊的一样。那卫易现在最该做的，就是马上通知老池他们所有人，赶紧逃跑。 “问题就在这儿了。” 对于卫易的判断，素却是持否定看法，说道：“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留川河防线，依然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似乎被攻破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段而已，而且只是凑巧被妖族发现了防线的薄弱之处。” “如果是从正常角度出发的话，防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整体削弱到一定程度，整座大阵脆弱如同纸糊。不过按老娘先前的估计，那至少也是在一年半以后的事情了。要么就是完全固若金汤。但是这种情况下，妖族又不傻，怎么可能只为了打开一小段缺口，就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呢？” “如果真的能打开一个缺口，就能让妖族长驱直入的话。那么妖族也用不着费这么大力气，在防线正面死磕了，哪儿还用得着眼下这样，纯粹用命往里填？” “这里面肯定有事！” 被素这么一解释，卫易心里反倒更加迷糊了。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确定，那就是留川河防线，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而他所预想的那种最糟糕的情况，整条防线崩溃，当年云莽天灾的惨事再演一次的局面，似乎也不大可能发生。 如此，卫易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至于前线防线，为什么会忽然增加了这么多高手？” “很简单！如今处于战时，留川河防线能不能守得住，可不只是关乎着沿河几府的安危。一旦防线被整体攻破，整个两江修炼界都会遭殃。那些高手，都是从两江各地抽调来的。有的隶属于咸安城官方，有的则隶属于各个门派。” “这种时候，大家都不傻。私心是有的，但是大家都不会真的看到留川河防线被攻破。要真是那样的话，两江这边，恐怕就要再来一次云莽天灾了，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只是，这防线被打开了缺口，有一就有二。这件事情，对修者这一方造成的心理压力，恐怕要远比实际压力大得多。” “接下来，苍灵府估计又要乱了。” …… 果然，局势的发展，大部分都和素的判断一样。 前线防线被破，虽然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想瞒也瞒不住。但是官方出面解释之后，告诉民众，只是防线受到了一次突然袭击，打开了一个缺口，很快又被堵上了。 这种解释，也得到了大部分民众的理解。 留川河防线那么长，偶尔出现一点疏漏，被妖兽突袭打开一个缺口，那也再所难免嘛！后来不是又堵上了吗？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留川河防线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这件事情，就像一个火星，点燃了苍灵府内很多修者积聚已久的恐惧。苍灵府内，可是住着不少当年亲身经历过云莽天灾的莽修。很多人直到现在，都清晰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初期，前线也是说并无大碍，只是和妖族的战斗出现了几次失误而已。谁有能想到，仅仅几个月之后，局面便一边倒的成了那个局面？妖族长驱直入，再没有任何像样的抵抗？ 而且，更让大家人心惶惶的是，之前防线被打开的那一段时间里，有不少妖兽顺着这个缺口，涌入到苍灵府内。这其中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被高阶修者和战部灭杀，但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逃掉了。 能够在高阶修者和战部的追杀下逃脱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低阶妖兽，而是真正的高阶妖修。 这些高阶妖修，进入修真界后，便开始袭击修者的聚集点。一些强大的妖修，甚至敢直接进攻一些小城。这些高阶妖修，虽然很快就被附近的修者斩杀，但还是给刚刚平静下来的苍灵府，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 仔细想想，苍灵府最近两年，还真是挺多灾多难的。刚刚从城主府暴起杀人的阴影中走出来，又要面对妖族的渗透。面对这样的局面，很多有能力的修者，便开始心生退意了。 反正天大地大，腿长在自己身上，又不是只能留在苍灵府担惊受怕。 在这种心理下，很多原本已经在苍灵府扎下根，甚至原本就是苍灵府本地的修者，开始考虑变卖家产，离开前线，往北走一走了。 同样的局面，不止发生在苍灵府，还发生在其他几个沿河府内。 当然，相比于这些已经开始准备逃难的修者，也有大量的修者，坚定的认为防线是绝不会被攻破的，苍灵府也永远不会沦陷。在这其中，宋家就是最具代表性的。 府内最近虽然不怎么太平，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宋家却是因此大赚了一笔。 或者说，是血赚了一笔！ 因为府内局势动荡，苍灵府修者人心惶惶，很多修者开始逐渐考虑，搬出苍灵府，往更北边走一走。这就使得苍灵府近年来，一直在稳步增长的地价，开始迅速跌落。尤其是灵田这类无法带走的财产，很多修者为了尽快离开，不得不把价格一降再降，只求能尽快脱手。 这些惨烈的降价，最后大部分都便宜了宋家。 “老祖宗说，宋家是以灵植立家，不是以灵钱立家的。与其把那么多闲钱和现晶放在各大晶行里吃灰，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买点灵田，好好积攒一下家业。” “反正老祖宗是坚信，留川河防线是绝不会失守的。宋家的根在苍灵府，不到万不得已，宋家是绝不会舍弃这份根基的。” 对于宋家的这位老祖宗，卫易如今实在是佩服的不行不行的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宋家老祖宗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将原本一个小小的连化灵期都没几个的灵耕农家族，发展成苍灵府内第一豪门。 周天境的修为是一方面，自身的魄力和眼光，也是厉害的很啊！ 其他人都在往外跑，或者准备往外跑，拼了命的往外甩卖那些不易出手的资产。宋家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拼尽一切力量，收购最不被看好的灵田。不但对苍灵府的稳定做出了贡献，更是增添了自家底蕴。 这种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另外，宋家作为苍灵府乃至周遭几府，最擅长灵植的家族。早在战事开启的时候，宋家就开始严令族内所有灵田，全部改种灵谷的军用物资，而且优先供应前线战部。前线那么多战部，如今每天吃的灵谷，很大一部分就都来自于宋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值此大乱之际，宋家却并没有坐地起价，反倒几乎是以平价甚至更低一点的价格，把灵谷卖给了前线战部。 宋家此举，之前也被府内的那些音圭门派大肆宣扬，被大家视作义举，给宋家挣来了好大的一份名声。 明里挣来了好大的名声，私底下又和前线战部结下了深厚的交情，宋家这一手，实在是玩的漂亮至极，而且是其他人想学都学不来的。 “照现在的局势来看，苍灵府今后只怕会更乱。而且以后的这种乱，不再只是先前又外来修士引发的那种乱，更是出于人心。” “人心惶惶之下，恐怕谁都过不了好日子。” “而且这一次，就算城主府出手杀再多的人，恐怕也是于大局无益了。” “没错，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前线。只要留川河防线稳固，苍灵府的乱，就始终还在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可若是留川河防线真的出了大问题，那么眼下所有的一切，很可能瞬间就会变为泡影。” 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如今也都算是地位不低，接触的信息更是极高。两人如今思考问题，也终于可以直指本质，找到问题的核心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前线能不能守得住。 第六十一章 云道 因为留川河防线被开了一个口子，虽然被战部和高阶修士及时封住，但还是难免有些漏网之鱼。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苍灵府内经常可以传出，又有高阶妖兽袭击了某个门派或者小城的事情。 在这种局面下，很多原本单独居住的小家族小势力，都不得不开始渐渐抱团起来，以防不测。 当然，对于那些大势力来说，这个麻烦就不是很大了。当时从前线侥幸渗透进来的漏网之鱼，多半修为都不可能超过七阶。再没有兽群的帮助，这些高阶妖修若是敢找那些大势力的麻烦，无疑是自己找死。 苍灵城城外，谢希年所在的那座庄园。 作为这场风波的源头，这座庄园，如今在很多人心里，已经是无比神秘的存在。最近这几个月来，有无数条政令从这座庄园内发出，指挥着整个两江西南的诸多大事。 而这座庄园，也几乎成了整个苍灵府内，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不但有战部常年驻扎在庄园外，日夜不休的巡视，内里高手更是层出不穷。 这里，亦是苍灵府最安全的地方。 最近一段时间，受那些潜入妖兽的影响，很多地方都变得人心惶惶。但是这座庄园，绝对不在此列。事实上，以这座庄园眼下的防守，就算来一尊九阶大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今日庄园内来了几位客人，上头吩咐下来，要几位灵食师按照离都那边的饮食习惯，制作一些时令菜肴。庄园里几位地位最高的灵食师父，都是跟着谢希年从离都那边过来的，手艺自然是没的说。 “诸位当中，有曾经在咸安城修行过多年的，也有本就是出身咸安城的。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按离都的饮食习惯来，这样大家也能更习惯些。” “大人说的是！自打当年离开咸安城后，这一晃已是过了几十年。外放做官的这些年，就想念咸安城的味道啊！可惜，又吃不着。” “就是，今天我等倒是有口福了，能借着大人的福分，尝尝这想念多年的家乡味道喽。” “……” 谢希年说完之后，饭桌上众人纷纷附和起来，显得极为热络。 今天谢希年摆的这场晚宴，一共邀请了十七名客人。加上谢希年自己，一共十八人。桌上的灵食菜肴，也都是极为珍贵，单单是这桌饭菜，估计就抵得上几件灵阶上品法宝加在一起。不过，今天来的这些客人，嘴上虽然附和，但心底里却无一人真的对这些灵食感兴趣就是了。 这十七人，人人皆是府主！ 两江西南有十七府，十七府的府主，今日皆聚于此！ 自谢希年走马上任以来，以巡察使的职位，统辖两江西南十七府。在他的职权范围内，足以调动十七府内所有的府军战部，并且直接辖制这十七位府主，权力绝对是大的没边了。不过这十七府之间，彼此距离或近或远，就是这些府主级的存在，想要来往苍灵城一趟，也不容易。除了苍灵府本地府主许鸣川以外，其他府主，近一些的也要赶路至少一天，远一些的恐怕就要四五天才行了。 所以这一次，也是谢希年巡查两江之后，十七位府主第一次全部汇聚起来。 “别光说话啊！开吃啊！” 谢希年举手投足之间，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似乎只是想找大家过来，请大伙吃顿饭而已。 如此一来，却让这十七位府主更加心里犯嘀咕了。 要论修为，在座的每一位府主，都能一根手指头碾死一百个谢希年。可要论官位，那就只能调过来，谢希年一个人吊打他们所有人了。 通政院一等执事，这个位置，已经不是单纯可以用重这个字来形容了。要知道，按照十二院的官制，一等执事再往上，可就是副院首这个级别了。 十七位府主，今天坐到一起，也是多少年都没有的稀罕事了。正常来说，府主，是一府之内的最高行政长官，统辖整个府内大小事务。尤其是像两江西南部，这种天高皇帝远，距离咸安城不知道多少万里的地方，府主们只要能处理好当地的关系，和府内门派打好交道，日子绝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平时大家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一样，赶了几天的路，专门凑到一块吃顿饭。 能把这十七位府主聚到一起，如今的两江西南部，也就谢希年有这个能耐了。 不过，大伙也都清楚，谢希年把大伙召集到一起，十七个府主一个不落，肯定也不可能只是为了吃顿饭这么简单。要真是这样，大伙恐怕就要怀疑，咸安城委派的这位谢大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召集大家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商量，或者是直接宣布什么事情。 只是……瞧眼下这个意思，这位谢大人吃的倒是挺满意，但好像没有什么大事要宣布的意思啊？最多也就是和大家拉拉家常，说说闲话。大伙就更摸不准，这顿饭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谢希年只是当做寻常家宴一样。直到这场诡异的晚宴，进行的差不多了，谢希年这才微微正了下身子。 这个动作，也瞬间让大伙警觉了起来。 “我知道，大伙肯定一直都在想，今天我把大伙叫过来，这顿晚宴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希年环视一圈，缓缓道：“其实嘛，也没什么，就是想和大伙商量商量，眼下这个局面该怎么办？” 重头戏来了！ 所有人听到谢希年说了这话之后，顿时正色起来。 “这几个月以来，两江西南的乱象，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了。唉！局面错综复杂啊！”谢希年自顾叹了口气道：“尤其是沿河的几个府，更是压力山大。留川河前线那边，承受着天大的压力，兽潮冲击是一波比一波猛！” “除了兽潮以外，修真界内部，也不算太平。之前我听说，有不少从外地赶来前线历练的修者，和本地修者产生了不少冲突？虽然只是些小冲突吧，可还是挺令人痛心的。” 小冲突？ 谢希年说到这里，十七位府主当中，早就有人在心里开始暗自嘀咕起来了。之前苍灵府内，可是一口气杀了三万人！这里面还有十八位周天境高手！而在苍灵府之外，其他几个沿河府，也同样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如果这都只能算是小冲突的话，那他们还真不知道，什么才叫大冲突了！ “哦，还有，我听说之前还有一小股妖兽，从防线的缺口处漏入到修真界了，也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啊！” “是是是！” 对于谢希年的话，大家暂时也弄不明白，这葫芦里究竟是买的什么药，只得应承下来就是了。 “眼下这种局面，大部分责任，都要归咎于妖族。正是因为妖族对前线的进攻，才导致后方乱成这个样子。” “对对对！”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眼下的混乱，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妖族。” “就是就是！” 十七位在各自地盘都是一言九鼎的府主，这会儿仿佛成了应声虫一样，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但是，单凭两江西南这十七府的力量，想要正面抗衡妖族的全面进攻，实在是压力过大了。” 这一次，大伙没人再插话了。 两江前线打得火热，后方日子其实也不那么舒服。最近几个月来，谢希年以加强留川河防线的名义，从各府抽调了太多人手。前线那些去增援的战部和高手，就大都是从这十七府内抽调的。有各位府主麾下的，也有各个大门派麾下的。反正是给你一定的指标，各府下去怎么分，谢希年不管，但增员必须按时到位就是了。至于其他各类战争物资，更是抽调的不计其数。 对此，各府府主，可不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的。 “所以，鉴于眼下这种和妖族的僵持局面，我也和咸安城方面通过了气。咸安城决定，修一条贯通咸安城到苍灵府的云道。只要云道修好，日后咸安城就可以直接增援前线。详细的云道建造计划，已经由天工院全部准备妥当，不日即将开始建造。” 谢希年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说下去，环视四周后，发现所有府主当中，除了早已知道内情的许鸣川之外，全都呆若木鸡。 “这条云道，将会贯穿中州、波州、雷州、两江四界之地。起始于咸安城，终止于苍灵府的苍灵城。云道建好之后，咸安城的战部，只需要不到十日，便可抵达苍灵城。到那时，眼下各府的困境，相比定然是可以迎刃而解。” …… 晚宴之后，所有府主都各怀自怀着心事，然后各自离开。 这场晚宴，看似只是吃顿饭。但所有人都知道，有关云道的消息，一旦传出去的话，绝对会在整座天下都掀起轩然大波！ 或者说……是两座天下？ 咸安城要建造云道的这个消息，恐怕不单单只是在修真界，会掀起轩然大波。就算蛮荒妖族那边，一样会掀起滔天巨浪。 因为这个计划，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些事情。 各府府主们陆续离开，庄园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不过，作为本地苍灵府的府主，许鸣川却是名正言顺的留了下来。 “刚才这顿饭，吃的实在没什么意思，要不然，许府主今日若是不忙，陪我和两杯？” 眼看着那些府主们一个一个离开，谢希年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大人开口，下官自当领命。” 许鸣川也不拘束，跟着谢希年，大大方方的回到庄园内。谢希年令人取来两坛子好酒，将其中一坛子递给了许鸣川。 “只要这条云道能够建成，我谢希年，就是死也无憾了。”谢希年抱着酒坛子，狠狠灌了两口之后，似乎是发泄一样。 在外人眼里，他这个巡察使大人，地位尊贵无比。可谁又知道，他肩上的压力，又有多重？ “谢大人有了建造云道的资本，未来返京之后，在朝堂上定然底气更足。只要再熬一熬资历，将来争夺一下副院首的位置，还是很轻松的。若是首辅大人再肯出力，就连一院院首，谢大人也未必没有机会争上一争。” “那我就借许兄吉言了。” 谢希年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真的发自内心，对于许鸣川的称呼，都已经从许府主变成了许兄。 “不说谢某，就算许兄你，来苍灵府谋划了十多年，也是劳苦功高啊！若没有许兄多年的谋划，恐怕这云道计划想要顺利实施，还要再难上许多。”谢希年看向许鸣川，说道：“许兄未来回到京城，不也是一样会平步青云？有果然翁的照拂，想来用不了多久，许兄的位置，未必会比谢某人逊色啊！” “云道之事结束，许某只想即刻返京，回闻道院里做一名普通夫子。至于其他的，许某实在不愿多想。” 谢希年斜瞥了一眼，轻轻一笑。 对于许鸣川的性格，他大致了解，所以许鸣川刚刚说的这话，他信。 但问题是，等到他日许鸣川返京之后，真的就能像想象的那样，退隐闻道院，做一名最普通的闻道院夫子？ 不可能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谢希年砸吧砸吧嘴，觉得早年间曾经听过的这句话，现在琢磨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 …… 乾安二十二年，八月，一个消息忽然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了修真界许多个隐秘的角落，摆到了很多大佬们的面前。 咸安城，决定要修一条云道。 按照咸安城的规划，这条云道，将贯穿中州、波州、雷州、两江四大修炼界。有了这条云道，咸安城的战部在十日之内，就能抵达留川河前线。 但是，就在这消息刚刚出现在很多大佬的案头，有些大佬甚至还没想好对此事该持有何种态度的时候，另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消息传来了。 建造这条云道所需的六十三个云道枢纽，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这条云道，最多半年之内，就能完全建造成功了！ 第六十二章 真正的修真界 云道？ 那是什么玩意儿？ 当某个震惊天下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修真界的时候，苍灵府内，绝大多数人，甚至都还没听说过云道这个词。 这里面，也包括卫易。 “这是个阴谋！” “也不对！叫阴谋好像还真不太妥当。咸安城这一手玩的高明啊！每一步都走的堂堂正正，到最后你却会发现，这个局竟然已经被完全做成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卫易是一脸的茫然，因为他根本就从来都没听说过云道这个词。至于素，则是感慨了好一会儿咸安城手段高明之类的。 “所谓云道，其实是当年咸安城十二院当中，某个天才或者说疯子，提出的一个疯狂的想法：每隔百里建造一座大型的牵引阵法，在两个特殊阵法之间，可以形成一个通道。借助阵法牵引的力量，可以保证在这个通道内，一些特殊的经过改造后的云梭，可以大大提升飞行速度。这个速度，甚至于接近天下极速。” 许久之后，素终于不再感慨，打算解答一些卫易的疑惑。 “详细给你解释的话，太过复杂。很多东西，在你进阶周天境之前，你是不会理解的。你只需要知道，这条云道一旦建好，咸安城的战部和高手，能够在短短十日之内，就抵达苍灵城。”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云梭所耗的灵晶，会大幅减少。这就使得超远距离运送战部，不再只是奢望！” 这意味着什么？ 卫易如今也算见识极广，在素开口的一瞬间，就想明白这条云道的意义。 这条云道，等于直接缩短了咸安城到留川河前线的距离。 整个修真界到底有多大？ 答案是，大的难以想象。 如今的修真界，哪怕经历了云莽天灾之后，丢掉了一个云莽修炼界，也仍然还剩下十七个修炼界。北到极北冰原，南到留川河畔，西到无尽荒漠，东到茫茫东海，这偌大的世界，都是修者的天下。 那么……距离呢？ 正常情况下，像卫易这种化灵一重天的修士，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整个修真界有多大的问题。甚至就连整个两江修炼界有多大，他也完全不需要去考虑，因为那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苍灵府只是两江西南的一个小府，地域面积甚至还不如一些大府的十分之一。就算这样，以卫易如今的实力，如果只凭自身修为和灵兽，而不乘坐云梭的话，恐怕也要花上七日以上的时间，才能从苍灵府最北边，赶到最南边的留川河前线。 实际上，在云梭这东西出现之前，修者外出远游，靠的也就是这些办法，了不起也就是养一头最善长途远行的灵兽。可就算是最擅长长途赶路的灵兽，在云梭面前，一样只能甘拜下风。原因无他，再厉害的灵兽，经过长时间的赶路消耗后，也需要休息。云梭则完全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只要灵晶充足，云梭完全可以不眠不休的长途飞行。 也正是因为这样，云梭才会被视作是修者历史上，最伟大的造物之一。 云梭的出现，彻底让超远距离的远游，不再是一个奢望。虽然长途飞行，会极其消耗灵晶。但那又如何？相比于云梭长途飞行的优点，这个缺点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云梭出现之前，就算是周天境修者，想要长途远游，也需要先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免路上出现意外。周天境修者实力很强不假，但实力再强，也不可能长途飞行而不感到疲倦，总归是需要休息的。除非是到了传说中的返虚期修者，灵力无尽，那自然另当别论。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云梭出现之前，大离咸安城对于地方势力的控制，其实并不是太过得心应手。这没办法，比如说苍灵府，当初要想从咸安城派一个周天境过来，来苍灵府担任府主的话，路上赶路就至少要超过三年的时间！这还是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的情况。如此远的距离，大离朝廷就算明知地方势力在逐渐做大，面对那超远的距离，也只能是力不从心。 实际上，在云梭出现之前，大离朝廷在地方势力眼中，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存在。至于地方上真正如何管理，还是需要本地的门派自己协调。 但是，云梭出现之后，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云梭出现之后，从咸安城到苍灵城，这个时间完全可以缩短为半年。如果是像谢希年那样，不计损耗的赶路，时间还能再缩短将近一半，不过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云梭的出现，使得咸安城方面，可以更轻易的调动地方上的人事安排。至少在府主这一级以上，咸安城可以轻易调整。 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正是因为云梭的出现，导致咸安城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度，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这个赶路的时间，仍然是太久了。 要知道，像这种超远程的云梭飞行，所需要耗费的灵晶，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加上路上时间的问题，就注定这种超远距离的飞行，不可能用于搭载战部，只能用于运送一些高手或者重要人物什么的。 从咸安城到苍灵城，如果按原有的这种方式，要是运一支万人战部过来的话，还不如直接把灵晶扔到沦陷区，直接砸死妖兽来的更实惠。 然而现在，当这个云道计划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又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也就是说，这条云道一旦建好，咸安城对于地方的掌控，会再上不知道多少个台阶！” “不单单是两江这边，云道所过之处，中州、波州、雷州、两江四界之地，咸安城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派大量战部和高手抵达。” “那么，问题就来了。” “如果你是地方上某个大门派的掌门，你是希望这条云道建造成功呢？还是最终失败呢？” “这……当然是成功啊！如果咸安城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支援，前线防守起来，肯定会更容易啊！”对于素的这个问题，卫易几乎没有思考，就给出了回答。可是当他刚刚回答完之后，却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 不管是那些世家，还是那些门派，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在自己的门派领地内，早就已经根深蒂固。再加上按照大离律令，宗门拥有自治的权力，可以说，各大门派在自己的门派领地内，完全就和大离朝廷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情况下，如果咸安城朝廷，加强了对地方的控制力度，又会怎么样呢？答案显而易见，只要咸安城的力量渗透进来，那么当地本土门派，就势必要受到损失。 所以，云道沿线的门派，其实才是最不希望云道建成的！ “没错，要想修成这条云道，地方势力的阻碍，就是最大的困难之一。除此之外，要想建造一条连通四个修炼界的云道，这其中的消耗，恐怕比当初咸安城缔造整条留川河防线，还要花费更多。” “也正是因为这样，因为这些困难的存在，当初我天玄山的很多此道大家才会断言，这云道绝不可能建造成功。不说别的，单单是建造云道的费用，就足以把整个咸安城的家底给掏空！但老娘没想到的是，十二院的那些人，竟然还真的敢去执行这个疯狂的计划，竟然还让他们做到了这一步！” “于是，就有了这个局了。” 卫易眼下虽然弄明白了有关云道的事情，但是对于素所说的什么局之类的，还是越想越迷糊。 “老娘且问你，如果咸安城直接大张旗鼓的说，我要修一条超长的云道，那会怎么样？” “会……受到地方上的种种阻挠？” 卫易这回倒是也不太确定，只是顺着素的思路往下去想。 “没错！如果咸安城打算大张旗鼓的修建云道，地方势力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来进行阻碍。别看咸安城可以号令天下，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根本不是用力量可以解决的。” “如果咸安城真的这么做，最大的可能，就是最后所有准备付诸东流，云道计划彻底泡汤。” “所以，就有了眼下妖族冲击留川河防线的局面了。” 卫易听到这里，是越想越迷糊。修真界修建云道，和妖族又有什么关系？ “第一步，咸安城先是派遣高手，到指定的沿线去布置一些重要的云道枢纽。云道枢纽嘛，你可以理解为一些比较大的牵引阵法。这个过程很漫长，老娘甚至怀疑，咸安城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准备了十几年，甚至更久才对！” “第二步，就是派那个谢希年巡查两江，以反攻云莽为借口，调集两江修者去前线防守。如此一来，既能保证地方上实力空虚，无法再对建造云道的计划造成大的阻碍，又能正面吸引妖族，并且消耗妖族的力量。” “再往后，就是真正开始建造云道了。因为各大云道枢纽，早已经被暗中建好。接下来半年之内，这条云道就能正式建造成功。如此短的时间内，恐怕就算是几大圣地，也来不及做出应对吧？” “整个计划，第一消耗了地方实力，第二彻底完成了云道的建设，让咸安城到苍灵城这一线，成为一块铁板。第三，也消耗了妖族的力量。妖族自云莽天灾后，在沦陷区内积攒了十几年的家底，这一次估计全都交代在留川河上了。” “而且，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哪怕看出了目的，仍是谁都不能罢手。对于妖族来说，一旦这条云道修好，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战部赶到前线，到那个时候，就更没办法打了。而对于那些被抽调了精锐的地方势力来说，更是有苦说不出。他们总不能这个时候把战部和高手从前线撤回去吧？要真是那样的话，估计留川河防线，瞬间就会妖族攻破。” “布这个局的人，好高明啊！” 卫易听完素的分析后，仍是傻傻的处于出神状态。 “前辈是说，眼下妖族冲击留川河防线，根本就是一场人为的布局？” 许久之后，卫易终于想清楚其中的一个关键点，眼睛顿时瞪的滚圆。 “没错。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一个把整个两江修炼界，乃至沦陷区的妖族，都算计进去的局。” 这太可怕了！ 卫易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这种手腕，这种算计，实在太过厉害。偌大的两江修炼界，乃至加上妖族，都仿佛成了布局之人手里的玩物一样。 “能布出这样一个局的，当然不可能是别人，只有那个被称作站皇帝的李寡妇了，咸安城首辅，李砚山。” “当年云莽天灾，我天玄山所面对的那个局面，多半也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李砚山？！ 这个名字，卫易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也还是听说过的。尤其是他还在城主府内待过一段时间，对于这个名字自然更不会陌生。 李砚山，当朝通政院院首，咸安城内阁首辅。除了那位皇帝陛下之外，真正站在整个修真界最顶端的人。 卫易之前也曾经听素说起过此人，当时卫易只觉得素对此人颇有怨念。现在回头来看，听素这意思，当初云莽天灾，好像正是此人做的一个局一样。 这个世界…… 卫易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对于整个世界的观感，被重新碾碎然后塑造了一遍。 “傻小子，这才是真正的修真界啊！” 素感慨一声后，继续说道：“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会不同。你做一个苦力的时候，想的是明天能不能活着吃饱饭；做一家小商行的掌柜，想的是商行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钱；统领一支战部，想的是如何打胜仗。” “若是到了李砚山那个位置，自然就要想着如何谋划整个修真界了。” 第六十三章 死路 大离朝廷宣布建立云道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一时之间，各方哗然。 云道的战略意义，稍微有点见识的，都能轻易看出来。如果这条云道能够成功建成的话，咸安城对中州、波州、雷州、两江四界的地方控制能力，将会上升到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 这个结果，对于不同的势力来说，看法恐怕会截然不同。 而在妖族方面，对于这个消息的看法，则相对一致。 绝不能让这条云道建造成功！ 对于妖族而言，这条云道若是修造成功，就等于今后沦陷区内的妖族，要同时面对四个修炼界的修者。以往虽然有留川河防线阻拦，但守在留川河前线的，却大都只是两江一界的修者。但这条云道建成后，连咸安城的修者，都可以在十日之内抵达留川河。到那个时候，不知道多少修者会选择来前线历练。沦陷区内的妖族，就真成了修者砧板上的肉了。 一时之间，修真界和蛮荒，两座天下，都开始陷入一种波诡云谲的状态当中。 咸安城郊外，春兴湖畔。 作为当朝首辅李砚山的私人庄园，这座被外界称作潮生园的庄园，自从被前朝嘉裕帝赐予李砚山之后，便极少有外人前来拜访。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作为潮生园主人的李砚山，是个喜静不喜闹的性子。在朝堂上如此，在这座专属于他的私人庄园内，自然就更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了。 而进入乾安年间后，随着李砚山在朝堂上走到了那个几近最顶点的位置，这里更是成为了离都修者心中的一处禁地。单以守卫的严密程度来说，潮生园内，恐怕比起那座皇城来，也不逊色多少了。 不过今日，潮生园内却难得来了位客人。 这位客人，瞧着也就五十多岁，面相瞧着挺富态的，看着也和气。唯一比较有特点的，是头上的头发，被烫成了大小不一的发卷，正是如今离都最时兴的一个发型。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的那身黑金云锦袍子，恐怕都要被当做是离都内某个小商行的掌柜了。 但是，若说起此人真正的身份，那就令人害怕了。如果说，进入乾安年间后，通政院院首李砚山，是大离朝堂上，仅次于那位君王的天下第二人。那么这个烫着一脑袋白毛卷的，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三人了！ 度支院院首，余福，字君实。 李砚山和余福，一个是通政院院首，执掌天下政务疏通，同时又是当朝内阁首辅；另一个是度支院院首，掌握着大半个修真界的钱粮物资的调配，为内阁次辅。 这两人，是乾安年间，庙堂上最大的两座山头了。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尽管庙堂上两座山头政见各异，但李砚山和余福这两位大佬，私底下关系却是不错。更让人意外的是，对于李余两人的这份私交，大离的那位天下共主，竟然也丝毫不介意，更是将绝大部分权力，都交到了以两人为首的内阁手上。 没错，是绝大部分权力。 对于咸安城以外的很多地方的修者来说，某个传言或许仅仅只是传言。但对于离都的修者来说，大家生活在离都，修为和地位稍高一些的，彼此又多少与高层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那个传言，自然是听到过些许真相的。 大离本朝新帝，自乾安四年开始，便彻底不再上朝了。当初那座用于举行朝会的祈年殿，迄今也已经是十八年不曾开启了。 除非那位陛下亲自点名，要见某位朝臣的话，就只有内阁当中的六位大佬，能够有机会不定期的进宫面见陛下。而内阁当中，正是以李砚山和余福两人为首，其他四人，虽然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但更多还是依仗李余两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乾安四年开始，乾安新帝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但实际控制修真界的，却是李砚山和余福两人。 进了潮生园后，余福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来往无忌，很快就来到了李砚山经常坐着的湖边。期间潮生园的大管家过来了一趟，见到余福后也只是恭敬行了个礼，回头去帮这位次辅大人，搬了张和自家大人那张躺椅一模一样的椅子过来。说了句去请自家大人后，便告辞离去。只留下余福一人，留在此地。 余福倒也不见外，反正对于这座潮生园的很多地方，他比对自家还熟悉。很随意的躺在躺椅上，然后一翻手，手上多了一个烟袋，和一袋子准备好的烟叶。 空间法宝！ 世人皆知，空间属性的法宝，是极其珍贵。就算大多数周天境修者，都没资格拥有。不过，余福无论身份还是地位，弄几件空间法宝，还是很容易的。而且，关于余福手上的那枚空间戒指，还有一个传遍了离都的故事。 早在嘉裕年间，那时候余福还只是闻道院的一个副院首。据说有一次，余福在闻道院做夫子，给院里的学子们讲授政务治理。当时有个学子，忽然提了个很刻薄的问题，让余福一时没回答上来。余福就直接坐在台上，开始琢磨起来。按照余福的习惯，每次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喜欢一边思考一边抽烟。当时的余福，便朝旁边喊了一声，让下人把烟袋拿来。 恰巧，那一天余福进行授业的时候，当时嘉裕帝正好视察闻道院。而且余福喊这一声的时候，那位嘉裕帝恰好正在台下，便直接笑着自己把烟袋给余福递了过去。余福当时大概是想的出神，也没注意到这位陛下的大驾光临，仍是继续抽烟思考。等到许久之后，余福想出了答案，并且给台下的学子解答之后，这才发现了那位陛下。 对于余福的这种大不敬，那位嘉裕帝也没见怪，只是仰天大笑着离开。过了两天后，又特意命人给余福专门送了一枚空间戒指，让余福装烟装酒。 这件趣事很快传遍离都，成为一桩美谈。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余福的三大爱好，开始传遍天下。 抽烟，喝酒，烫头。 点燃烟袋后，余福躺在躺椅上，享受这片刻安宁。等到这一袋烟快要抽完的时候，不远处竹林内地小径，渐渐传来脚步声，正是潮生园的主人李砚山。 “说了一百遍了，我这儿不许抽烟。” 李砚山黑着一张脸，坐到余福身边那张属于自己的藤椅上，顺便瞪了这位老友一眼。 余福倒也识趣，反正这袋烟已经抽完，便将烟袋重新收了起来，嘴里念叨了一句‘果然如此’。不过又转头看向李砚山，问道：“我这儿有几坛子远东那边刚送来的好酒，你要不要尝尝？” “远东？”李砚山斜瞥了一眼，反问道：“是乐北亭？” “这位乐将军啊，就是会来事！离着那么老远，还隔三差五的送我东西，真是……让我挺过意不去的啊！” “当然，也不光是我。”余福笑道：“远东的这位乐将军，胃口倒是不小。不光是我，这几年内阁其他几人，朝堂上权柄稍重些的，大概都受过乐北亭的好处吧？” 李砚山笑问道：“胃口不大，能坐上一界将军的位置？这些封疆大吏，哪个不是胃口大的惊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有胃口的人，才好约束。” 两尊大佬相视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 大离官场上，到了一定级别以上的高级官员都知道：首辅李砚山从不收人好处，对于他这一派的官员，也约束的较为严格。而次辅余福则相对宽松，不但对离都官员是这样，就算对于外面那些封疆大吏的赠与，也是来者不拒，丝毫不在乎那位深居宫中的君王会怎么想。 “今天你过来，我猜是为了云道的事情。快点说，说完滚蛋。” 李砚山对余福是半点都不客气，这两位大佬之间说话聊天，也完全没有和其他官员聊天的那种威严。 在咸安城，如今已经极少有人知道，很多年以前，李砚山和余福还在闻道院求学的时候，曾经是一师之徒。他们的那位老师，后来亦成为嘉裕年间的一代首辅，是李砚山的前前任，辅佐嘉裕帝超过一百五十年。 而在那位老师门下，有三位最出色的弟子，其中两个，眼下就在这潮生园，而另外一个，是某个大离皇族出身的离姓王爷，眼下正远在潇湘领军。 “你那个叫谢希年的学生不错，在你身边待了几年，见识本事都长进不少。这次两江前线的布局，他要居于首功。” “你门下的那个许鸣川，不也是如此？” 李砚山难得笑了下，似乎是在为刚刚余福的话而感到高兴。 “不过……这个谢希年，却是有意思。”余福眼睛微眯，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许鸣川的跟脚，我是清楚的，他如何做事如何选择，我都能猜得出。只是这个谢希年……虽然在你身边待了几年，可其跟脚，依然是有些吃不准啊！” “从影卫已经查到的情报来看，这个谢希年，不过是当年出身于云莽那边一个小家族，后来到了苍灵府，也没什么太离谱的奇遇。可他当初所呈上的那九策十三疏，我读着怎么感觉背后好像有那个老不死的影子。早年间云道这个概念的提出，就有那老家伙的身影。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半点巧合，我却是不信。” “一个出身小家族的年轻人，能有那份见识？会想到修一条直贯四界的特殊道路？这恐怕不可能吧！还有那其他几策，也不像是他当时那个身份能提出来的。” 李砚山打断道：“不管谢希年和那个老家伙有没有关系，亦或者只是那老家伙的一枚棋子，他所提出的九策，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你我不也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才选择进行的吗？再说了，云道一事，名义上虽然是谢希年提出来的，但暗地里，早在谢希年出现之前，你我不就已经开始有所准备了？你那个弟子许鸣川，可是在谢希年出现之前，就已经被派到苍灵府了。就这一点来说，你做的很不错。” “那也只是我当时的一手闲棋，没想着后来会发挥那么大的作用。” 余福似乎对李砚山的夸奖极为受用，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 “如今天工院的那些大师们，早已经出发，已经开始陆续抵达自己的目标位置了。已经做了这么多，最后云道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最后能不能成，谁都说不好，这事关乎整个修真界，乃至修真界未来几百年脉络走势的大事。”李砚山说道：“但你知道，我向来不信天意，只信事在人为。” “那也要看是不是人力可及！” 余福罕见收起玩笑神色，正色道：“这云道计划，本就极其疯狂。若是放在前朝也就罢了。可本朝是个什么态势，你李砚山再清楚不过。不说几大圣地，就说那些地方上的门派势力，乃至各界的封疆大吏，有几个是真正希望我大离能够真正过了那一劫！” “如今你要修云道，等于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所有地方势力，都是你的敌人！” “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李砚山又瞥了一眼余福，不耐烦道：“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你今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撑你大爷！” 这位在咸安城朝堂上，向来以性子温吞闻名的余福大人，忽然站了起来，好似泼妇骂街一样，指着李砚山说道：“你想帮大离再演万年国祚，想要修成云道，将四界连成一片，我都理解，也都支持！这本就是你我最大的心愿！可你也要明白，为了一条云道，把大半个天下的豪强，都给得罪死了，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 李砚山这个回答，让余福瞬间语滞。 是啊！这个问题，如果把双方调换过来，余福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闻道院的那几艘云梭，我已经下令返航了。”余福忽然变得有些落寞，坐回到躺椅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不论如何，你可以不给自己留退路，我余福，必须要给你留一条活路！” “我知道。”李砚山依然没有半点意外，只是平静道：“我猜到你会去拦那几艘云梭了，所以我也派了人手。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把你派的人给拦下了。” “你！” 余福瞬间眼睛瞪得滚圆，不知道再说什么，身体气的僵硬。 “我知道，你一直想替我留一条活路。”李砚山依然平静，继续道：“可是，如果我一心求死，余福你觉得你拦得住吗？” “我从闻道院带走的那些年轻人，全都是各地封疆大吏的子孙，是他们送来的质子。要想把这条云道彻底修成，我就必须要让所有人都投鼠忌器。我要让他们明白，如果云道修不成，我就让他们所有人的子孙陪葬！” “这条云道的意义，别人不知道，可你余福最清楚不过。如果没有这条云道，百年之后，我大离如何再演国祚？到那个时候，整座天下，又会死多少人！” 说到这里，李砚山沉默下来，余福亦是闭口不言，只是遥望向南方。 在那个方向，有几艘云梭，正急速飞往远在两江的苍灵城。 在那艘云梭上，有着一群放眼整个修真界，都算是最顶级的纨绔。 第六十四章 周天大宴 云道计划的执行，对于整个天下来说，都是一件大事，而且是一件足以载入历史史册的大事。一旦云道真正建成，未来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或许足以和当初云梭的出现相媲美！ 但眼下，除了极少数站在整个修真界最顶端的大人物外，像卫易这种普通的化灵期修者，以及更多的炼气期修者，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卫易之前得到这个消息，是通过宋家的渠道。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城主府直接向外张贴的一张告示。然而，在那之后，这个消息却并没有掀起任何风浪。府内一切照旧，大家该修行的修行，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逃难的准备着逃难，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这就有点像，一座大山那么大的石头，砸到一方池塘里，却连一层涟漪都没有溅起。这种诡异的反应，让人难受的想要吐血。 不过，卫易很快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有反应，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难道非得苍灵府杀的血流成河，死掉多少万修者才算正常？那对卫易这种生活在苍灵府的人来说，有什么好处？能安安稳稳修行和赚钱，这比什么都来的实惠。 转眼，卫易在云槐岭也待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自身伤势早已经养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一方面卫易的剑意，还没有彻底完成；另一方面，谢弦歌担心卫易的伤势，死活都要卫易在云槐岭修养满三个月，才能离开。 这样的话，卫易也就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了。 当然，这两个多月以来，卫易也没闲着。一方面，借助宋家这一方修行宝地，卫易在养伤的同时，也在努力修行。因为修行功法的缘故，养伤和修行打坐这两件事，在卫易身上倒是并不冲突。所以这两个多月以来，卫易将伤彻底养好的同时，修为也提升了一大截。 另一方面，就是自身剑意的提升了。 卫易的剑意，虽然还没彻底成型。但是相比刚刚领悟时候的剑意雏形，早已不可同日耳语。距离彻底成型，也只差很小的一步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宋家的大公子宋先瑜，隔三差五就过来帮卫易打磨剑意。卫易的剑意，可以说是极为纯粹了。 “你修行的功法和神通，皆数上乘，再加上你掌握的剑意，也比较高级。如今你自身的战力，足以力压绝大多数同阶修士。对上一般的化灵二重天的修士，也不落下风了。” 素对于力量的了解，已经到了一个细致入微的地步。既然素都这么说了，卫易也就心里有数。 当然，素所说的化灵二重天，指的是一般的化灵二重天，不可能是那些出身各大势力的核心成员。 那些大势力倾力培养的核心成员，不管是所修行的功法神通，还是身上使用的法宝符篆，都是最顶级的。甚至可以说，这些外物都是任由他们挑选，只要他们有本事用。再好的法宝和符篆，也需要足够的力量才能驱动。再厉害的功法和神通，也得能修行施展才行。 真正顶级的大势力核心成员，其实很难通过外物分出高低来，因为大家掌握的，都是最顶级的。真正决定战力高低的，还是自身。 “比起一般的修士，我如今倒是还算不错。但比起真正的天才来说，我就差的太远了。至于说和李大哥那种级别的相比，我更是渣都不是了。” 能够越阶挑战，这是很多大势力的嫡系后辈，都能做到的事情。但如果像李景原那样，面对千羽门首徒，这种一流门派最核心的弟子，仍是能跨越一个大境界去搏杀，那就夸张了。 至少，卫易现在肯定做不到。 “其实你小子也不用妄自菲薄，如李小子那样的，就算在圣地门派当中，也算是最强的那一批后辈。以你如今的水平嘛，若是能将这剑意彻底完成，倒也有资格成为我天玄山的内门弟子了。” 才内门弟子啊！ 素这话，原本是为了安慰卫易，但是在卫易听来，却让他更加郁闷了。 …… 在云槐岭修行练剑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至少对卫易来说是这样的。每天都有紧张的修行任务，然后晚上大都还能和谢弦歌一起吃个晚饭，再加上隔三差五有宋先瑜过来，帮他打磨剑意…… 这种日子，卫易实在是已经觉得不能更好了。 然而，这一天，黄昏之中，就在卫易刚刚结束了一天的练剑修行，回到主峰上谢弦歌的那座洞府，和少女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晚餐时光。洞府外，忽然有人来拜访。 是宋先瑜。 “大哥请进。” 谢弦歌的这座洞府，极少会有人来拜访。哪怕她如今已经从内心深处，都接纳了宋家。可是对于宋家的很多人，她仍是观感极差，更不可能允许来自己的洞府。 能到这座洞府来的，卫易算一个，少女的那位老外公算一个，大公子宋先瑜勉强算半个，其他……恐怕就没了。 之所以说宋先瑜算半个，是因为在宋家人当中，宋先瑜是难得的让谢弦歌觉得观感不错的一个。相比其他人年轻一代，宋先瑜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少女心甘情愿喊一声大哥的人。不过，两人平时都很繁忙，宋先瑜也不可能有机会，来这里单独拜访这位族妹。 今天宋先瑜来拜访，恐怕绝不是无事自来。 “今日过来，只有一事。” 宋先瑜进入洞府后，直接说明来意：“刚刚族内收到情报，麦芒宗会在七日之后，举行一场周天大宴，庆祝麦芒宗的一位周天境长老，成功进阶周天境。而且，这次周天大宴，邀请的人员极广。” “周天大宴？” 宋先瑜带来的这个情报，让卫易和谢弦歌两人，都微微吃了一惊。 “麦芒宗作为苍灵府三大门派，在府内的影响力举足轻重。而且，以往苍灵府内的周天境修者，不算留川河前线的话，也仅仅只有六位。一位新的周天境强者的出现，足以改变整个苍灵府的格局。” “只是眼下……” 宋先瑜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说下去。可是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苍灵府内，天知道有多少周天境存在？ 要知道，之前城主府那一番出手当中，就直接杀掉了十八位周天境高手，其中还有一位周天境后期。 那些尸山和那十八颗周天境的人头，如今可都还堆在城内呢！ 城主府能够一口气杀掉十八位周天境高手，那就意味着，城主府手里的力量，至少不逊色于这十八位周天境高手。实际上，这也是大家对此次杀戮的一个疑问：城主府明面上最强的，不过是府主许鸣川，只有周天境六重天的修为而已。那么，城主府是如何杀掉一名周天境后期的高手呢？ 大家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城主府内，绝对隐藏了至少一位以上的周天境高手。 对于这些周天境修者的来历，有人猜测是界城那边调来的隐秘高手，也有人猜测，是许鸣川像留川河前线求来的支援。后者的可能性，倒是稍大一些。因为先前留川河防线被打开缺口的时候，曾有超过三十位周天境高手出手。 这样算来的话，如今府内的周天境高手，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往上，这都是保守估计。周天境后期高手的数量，恐怕也不会太少！ 在这种局面下，一名新晋周天境，地位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问题就在这里。” 宋先瑜继续说道：“先前的几场风波当中，我宋家和三大门派，全部都没有受到大的冲击。这里面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四家在苍灵府根深蒂固。虽说最顶端的战力，未必比得过那些外来修者。可若是论在寻常修者当中的基础，我们要超过他们太多了。” “再加上我们足够低调，也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他们没有足够的利益，自然也不会主动来招惹我们，甚至还会许诺各种好处，来招揽我们帮他们做事。” 宋先瑜说到此处，三人皆是会心一笑。显然，这种情况，宋家也是遇到了。不过以卫易的身份，还不方便直接跟他说罢了。当然，从之前城主府掀起的那场杀戮当中，宋家完全没有受一点损失来看，卫易可以猜出，宋家应该是并没有答应那些外来修者许诺的好处，更没有为他们做太多事了。 为那些外来修者做事，尤其是特别出力，甚至于做出一些伤天害理事情的那几个门派，都被城主府派战部给直接推平了。 宋先瑜这话，显然也是没把卫易当外人，但又不好直接告诉他详细情况，于是便直接跳过这段，继续说道：“但是这次，麦芒宗借新出了一位周天境高手的机会，突然这么高调，邀请所有人都去参加，这里面要说没有问题，恐怕谁都不信。” 卫易和谢弦歌皆是点头。 没错！要说这里面没有隐情，绝对是谁都不信！ 就眼下的局面来看，三大门派和宋家，虽然是苍灵府的本土豪强，实力雄厚。但最近这几年，最好也是龟缩防御，不要沾染上任何麻烦。如果和外来修士走的太近了，很有可能得罪城主府，甚至得罪所有苍灵府本地修士。 外来修士强则强矣，但毕竟只是外来人，总有一天要离开。等他们都离开以后，那些和外来修士走的比较近的势力，说不定就要吃瘪了。 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高调！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人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倒霉。 “麦芒宗这次周天大宴，邀请的人很多。不光是周天境，就连很多府内重要的化灵期，都赫然在列。刚刚老祖宗传话过来，说宋家这次要挑选精英过去，老祖宗亲自带队。老辈当中会包括族长和几位化灵巅峰的长老。小辈当中，我和先歌两人，也都要跟着去。” 宋先瑜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谢弦歌，后者轻轻点头。既然是宋家老祖宗的意思，谢弦歌当然不会拒绝。 “那么……小卫你呢？” 宋先瑜忽然转头看向卫易，问道：“你如今可也算半个宋家人，又是刚刚领悟了自己的剑意，在年轻一代当中，绝对是难得的天才。这次周天大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 卫易先是被问得一愣，随即脑袋忽然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我可不凑这个热闹！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回去多赚点钱，或者打磨一下剑意来的实惠。” 宋先瑜大概也没料到，卫易会用这么实在的理由，拒绝此事。不过想了想之后，他反倒笑了起来。 也对，卫易如今虽然算半个宋家人，可是另外半个，那还要算是城主府的人呢！ 如果这场周天大宴，卫易以宋家人的身份过去，那城主府那边，又该怎么看呢？就算卫易真的要去，相比以宋家这边人的身份，还不如从城主府那边更有利。 …… 三人又聊了片刻之后，宋先瑜起身离去。等到晚饭结束之后，卫易也同样离开，返回自己的住处。 “小子，这次麦芒宗的周天大宴，你必须过去。” 然而，刚出了谢弦歌的洞府，识海当中，素的声音便传来。 而且，声音当中，似乎带着一丝急迫的味道。 “为什么？”卫易百思不得其解，问道：“这麦芒宗的周天大宴，明摆着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我这会儿为什么要上门，去趟这摊子浑水？” “因为麦芒宗里，有老娘最需要的东西！” 最需要的东西？ 卫易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终于想起，素之前曾说过的某件事情。 “前辈指的，是那件天玄九色莲的部分残片？” 素之前曾和卫易交过底，之前素曾经在沦陷区内遭遇大敌，一番激战后，不得不舍弃灵体，以本命法宝天玄九色莲承载神魂，借机遁去。但是在侥幸逃走之后，当素在某个隐秘地方恢复的时候，却又被恰好到沦陷区内游历的两位周天境发现，继而大打出手。 也正是因为那次大打出手，素不得不再次舍弃了本命法宝，以残魂进入卫易识海，然后才有了后面的种种事情。 而那残损的天玄九色莲，按照素的说法，最后一半落在了府军大统领韩胡子的手里，另一半便是落在了麦芒宗宗主赵新诚的手里。 “那一半天玄九色莲的残片，很可能就在麦芒宗的山门内。这次周天大宴，是你潜入麦芒宗的最好机会。” “而且，麦芒宗的这次大宴，明摆着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发生一些混乱。到时候趁着局面混乱，浑水摸鱼，正好是老娘拿回天玄九色莲的好机会！” 第六十五章 尸山 去一个拥有两位周天境的门派，偷一件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的道器？而且偷东西的时候，现场的周天境，恐怕至少有超过十人以上？ 这个疯狂的计划，让卫易瞬间吓了一大跳。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麦芒宗的山门！麦芒宗传承逾千年，天知道山门内布置了多少厉害的禁制？别说他一个化灵期，就算是府主许鸣川，单人独剑去闯人家山门，都未必能讨得到什么好处。 修为高是一回事，可若是单独去闯人家的山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那可是一件道器的残片！那么重要的东西，人家麦芒宗会随意放在容易接触到的地方？要么放在禁制重重的藏宝库里，要么压根就放在宗主赵新诚的身上！ “老娘当然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一旦出现纰漏，就算凭老娘如今的本事，只怕也难以逃出麦芒宗的山门！” “但是，就算有万分之一成功的可能，这个险，也值得我们去冒了！” 素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这倒是让卫易有些迟疑了。 “前辈……难道有把握？” “把握不敢说，但至少敢说有一定的机会。”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平复下心情。他知道，眼下自己和素商量的事情，关乎几天之后会不会冒天大的风险，去闯一闯麦芒宗的山门！更重要的是，这关乎他们两个的性命！ “老娘之所以敢提出这个提议，虽然知道会冒很大风险，但肯定还是有一定可能做到的。只要所有条件都符合的话，未必就没有成功的机会。” “那天玄九色莲，是我天玄山历史上，一位返虚中期的前辈大能穷尽毕生之力，才勉强完成的一件道器，而且是中品道器！” “中品道器，即便是在天玄山，也仅仅只有十二件而已。若非老娘身份特殊，而且当年机缘巧合之下，认主了这件道器，并且让其成为了本命法宝。一般的周天境巅峰，想要催动这件法宝都不可能！” “而那个麦芒宗宗主，自身修为不过只勉强达到周天境三重天。所以，这九色莲的残片，对他来说，最大的用处，就是参悟上面残留的大道印记了。” “另外，像道器残片这种东西，以那家伙的修为，想要长时间带在身上，恐怕并非易事。那道器上面蕴含的大道烙印，会不断蚕食他的灵力，这一点想必他还是能察觉出来的。所以，这九色莲的残片，他不大可能带在身上。” “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山门内的某处。” 素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语气中蕴含着无法压制的激动。看得出来，这件法宝残片，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另外，这道器原本是老娘的本命法宝，和老娘我心神相连。只要在一定范围内，老娘就能感知到残片的具体位置。至于有没有机会取宝，老娘也说不好。如果到时候出现了什么差错，场面有所混乱的话，说不定便有机会浑水摸鱼，火中取栗。” “当然，老娘我也不是为了此物便不顾一切了，最重要的还是这条性命。到时候若无绝对把握，老娘我也绝不会让你动手的。只是，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好好谋划一下，做下充足的准备才是。” “如果能够得到那残片，老娘我这具灵体再恢复到化灵八重天以上。到那时候，老娘便足以和一般的初入周天境的修者抗衡了。” 能够抗衡周天境修者？！ 这个进步，可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去麦芒宗的山门，偷一件道器残片，这本身确实疯狂。可若是成功的话，这好处可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按照素之前的估计，能够恢复的极限，也就是化灵八重天左右。依仗神识和对于神通的种种玄妙掌控，可以战平绝大多数化灵巅峰的修者。 但是，从化灵巅峰到周天境，那可是隔着一道天堑啊！ 如果能够达到这一步的话，接下来的大战不管如何惨烈，卫易也有一定的抗衡能力了。 “除了这两件事以外，还有一件事。”卫易眉头终于舒展开，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若是我自身修为能突破到化灵二重天的话，身体承受能力进一步提升。那么，前辈的恢复，也能更近一步，足可以达到化灵圆满。” “以化灵巅峰的修为，执掌道器残片……” “这一票，干了！” …… 既然决定了要去参加七日后的周天大宴，接下来的几日，卫易便不打算留在云槐岭，在宋家继续修行了。 “这几日，我感觉我的剑意已经凝练到了一定程度，但是再往后，却难以继续凝练了。” “我感觉我似乎到了一个瓶颈。” “所以，我打算暂时先离开云槐岭，回苍灵城和前线战部修行一段时间。换个环境，兴许能够对我继续凝练剑意有所帮助。” “至于我的伤嘛！你真不用担心，早就已经全养好了。怎么？你不信？要不我脱了衣服你自己看看？” “……” 要想离开云槐岭，其他人的态度，卫易可以不管。但是谢弦歌这一关，他是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过去的。 好在，卫易在过来张这个嘴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套完整的理由，自信足以说服少女。 “那……好吧！” 被卫易一阵死乞白赖的请求后，谢弦歌终于是架不住这份请求，只能答应了下来。 “不过你得答应我，接下来的战斗，不许再深入沦陷区了。” “还有，下次战斗，绝对不要逞强！” “还有还有，最关键的，回去之后，离商行的那几个姑娘远点，我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关系，她们都只是你的朋友，可我还是不喜欢你跟她们走的太近。” 说到最后，谢弦歌脸色如同熟透了的柿子一样。 卫易一巴掌附在脸上，仰天无语。 感情天底下还真没有不会吃醋的女子？ …… 离开宋家之前，卫易特意去找宋先瑜和少女的那位老外公辞行，说起来，这段时间他住在云槐岭，也没少受人家的照拂。尤其是宋先瑜，这份情分更是没说了，卫易必须要记在心里。 至于其他人，那就只是点头之交了。 在打理好一切之后，卫易终于离开的宋家，返回了苍灵城。 这次重伤，在宋家一口气修养了两个多月，都没怎么见外面的人。对这种苍灵城，卫易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了。 “先回一趟商行，看看商行最近如何。还有，先前让商行帮忙搜集的那些材料，如今也不知道搜集了多少。然后再去一趟韩婆婆那边，看看能不能求一个去参加周天大宴的名额，想来应该是不难。” “这些都做完了，再去一趟前线战部，看看战部的情况。顺便去一趟狩妖楼，把这次需要准备的东西，全都备齐了。” “然后，应该也就到了几天之后周天大宴的时候了。” 在离开云槐岭的时候，卫易就已经跟素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不管周天大宴上，他们有没有机会动手，眼下，他们都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要想从一堆周天境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回到商行，卫易很快就找到了韩秋生。在离开宋家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商行这边打过了招呼，说了今天要回来。 “秋生姐，这是三十九种丹药的丹方，都是法阶丹药。法阶下品二十一种，法阶中品十一种，法阶上品七种。” “接下来，你帮我多招募一些靠谱的炼丹修士，水平高低无所谓，但是一定要身世清白。招募来以后，我们自己培养。至于培养出来以后，会不会忠于商行，这一点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炼丹师也帮我多招几位。我听说，之前府内几番动荡，可是有不少炼丹师都没了东家。秋生姐你尽量去联系，能招揽来的，待遇方面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们都可以尽量给高些。” 卫易刚一回来，便交代了一大堆事情，让韩秋生都有些意外。 尤其是那一大堆丹方玉简，更是让韩秋生都感到惊讶。 这可是丹方！虽说都是法阶丹方，可加在一起的话，也不是个小数字了。卫易刚从云槐岭回来，就拿出了这么多丹方。韩秋生当然会误会，误以为这些丹方，是卫易从宋家弄来的。 当然，以韩秋生的性子，也不会多问。既然卫易把东西拿出来了，她照做就是了。 “另外，我之前让商行帮忙搜集的那份物资，不管搜集了多少，秋生姐先帮我取来，急用。” 一番布置后，卫易再没了其他需要说的事情，便和韩秋生了解了一下最近商行的详细情况。 这段时间，苍灵府内局势虽然风起云涌，但商行这边却并没有什么值得细说的。在韩秋生的打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这两个多月，按照卫易的要求，战部不许大规模进入沦陷区狩妖，最多只能在留川河对岸五百里范围内清剿妖兽。这样一来，战部固然是安全了，可是收入就要少太多了。这两个月战部的狩妖所得，也就勉强能维持战部的正常运转。 没了大规模的狩妖行动，先前那些和卫易谈好了的大商家，也都不得不弃他而去，就连商行自身，在妖兽材料上的进项都很少。至于丹药上的收益，也就只能勉强支撑着商行的日常运作。 因为战部狩妖实在是太厉害，导致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商行都是以妖兽材料生意为主。至于丹药生意，虽然说是一本万利，奈何卫易实在是没时间打理，也就只是勉强运作而已。 不过，这次腾出手，卫易却打算好好打理一下，商行在丹药方面的生意了。 “说起来，最近因为前线的兽潮冲击，战修的招募价格，上升了很多很多。生产修者的招募价格，最开始的时候是翻了倍的涨，可是后来，因为府内动荡，生产修者的招募价格，如今已经跌到一个很低的水平了。” “再加上之前被城主府一口气灭掉了好几个门派，指着那些门派吃饭的生产修士，也是有不少。那些门派被灭，他们也就断了生机，人数还不少。这会儿招募炼丹修士，确实是正好合适。” “不过，小卫你确定招来了炼丹师，你有把握收拢住？” 对于韩秋生的问题，卫易并没有正面解答，只是让她放心。 这个问题，卫易倒是胸有成竹。倒不是他有什么法子，而是素有办法。素如今恢复了许多，似乎是可以用一些更优秀的法子，来约束那些替商行效力的炼丹师了。 做完商行这边的事情后，卫易没有停留，直接赶往城主府那边。 如今距离麦芒宗的周天大宴，还有六天，他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眼下，卫易最需要做的，就是先去一趟城主府，弄一个参加的资格。 不过，在进入内城之前，卫易特意路过了一下坊市内最大的那座广场。在那座广场上，有一座由尸体堆积出来的小山。 这里，是很多人进入内城之前，必须要经过的一条路。 城主府选择把这座尸山放在这里，其中寓意，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太惨了。” 饶是卫易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看到眼前那座高度超过十丈的尸山之时，还是觉得一阵反胃。他在沦陷区杀过不计其数的妖兽，也曾经亲手用妖兽的尸体堆起尸山。但是，那种场面，和眼前这幅场景，仍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座尸山最高处，有十八颗被割下来的头颅，属于那先前被城主府干掉的十八位周天境高手。 “这种手段，虽然残忍，但却足够有效。” 识海当中，素平静道：“如今苍灵府大量的外来修士涌入，只有用这种雷霆手段，才能让那些外来修士投鼠忌器，更能让很多府内修士恐惧，不敢为了一点利益，去和那些外来修士合作。” “如果不施展这种雷霆手段，等到接下来真正开始修建云道的时候，你信不信，慢刀子割肉，苍灵府绝对会死上比这多百倍的人！” 素说的这个道理，卫易当然也明白。可是看到眼前这座尸山，他心里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这座广场，他曾经走过很多次，往日里这里亦是这座坊市当中，最为繁华的地方，来往行人无数。 但是现在，自从这座尸山被立起来之后，附近已经很少能看到有修者经过了。 第六十六章 潜入准备 进了内城之后，周围熟悉的环境，让卫易感觉稍好了一些。 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幻，内城有城主府坐镇，还是能够做到波澜不起的。而且，内城当中，主要也都是各个城主府下辖的官方机构的驻地，以及那支城主府直辖战部的战部驻地。 说起来，这也是之前城主府的出手当中，留给外人的一个疑问了。 那三支甲字头战部是哪儿冒出来的？ 甲字头战部，绝对非同小可，足以灭杀很多的周天境存在。任何一支甲字头战部，都一定有着赫赫威名，声名远播。 但是，城主府先前调动的这三支甲字头战部，却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大家根本找不到任何相关的信息。而且这三支战部回到内城后，更是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了。 这三支战部，就像一把利剑，横在很多人的心上。最要命的是，大家不知道，城主府手里是只有这三支甲字头战部，还是能够调集来更多。 前往百灵房的途中，卫易经过了那座军营。自打那三支战部撤回来之后，军营就彻底封闭了，任何人都不允许擅入。 不知道里面如今是什么样子。 “你小子最近混的不错啊？听说你那支战部，在前线都打出点名气了。这也难怪，在前线都闯出莫大的名声，自然不用再来搭理我这个老婆子了。” 到了百灵房之后，卫易没有费什么事，就见到了韩婆婆。只不过韩婆婆一见面，就连忙开始对他打趣起来。 “婆婆您看您说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对于韩婆婆，卫易是打心眼里感激的。当初丹会之后，韩婆婆虽然是看着府主许鸣川的面子，才会对他那么好，并且亲自把他引入百灵房。但说到底，韩婆婆当初对他实在是有很大恩情的。 而且，就算是到了现在，韩婆婆也一直在照顾他。卫易如今身在前线，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前线战部上。可即便这样，韩婆婆依然帮他保留下来丹坊坊主的职位。 这个职位，对他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有了这个位置，卫易便可以让那些丹坊的炼丹士，闲暇时帮商行炼制一些丹药，支援前线战部。 “你要去麦芒宗的周天大宴？” 韩婆婆显然也没想到，卫易难得回来一趟，竟然会是因为这种目的。 “婆婆实话告诉你，麦芒宗的这次周天大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前两天传出消息的时候，麦芒宗倒是也给城主府发了一大堆请柬，可愿意去的人，却寥寥无几。若非府主大人传下令来，诸房房主必须前往，就算老身，也不愿意去趟这摊子浑水。” “婆婆可是知道，麦芒宗这次是什么打算？” 卫易听韩婆婆这么一说，顿时眼睛一亮。他也一直困惑，为什么麦芒宗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大张旗鼓举办周天大宴。这背后的原因，到底又是什么。 “老身其实也不太清楚，麦芒宗这次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韩婆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这次周天大宴的主角，麦芒宗那位新晋的周天境长老，老身却是认识的。那老家伙，比婆婆我岁数还大，原本已经是绝了进阶周天境的可能了。” “疑点就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韩婆婆似乎是有些顾忌，不愿再往深处去说了。 “反正，麦芒宗这次，肯定是没憋着什么好屁。老身如今能猜到的几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你小子若是真想去，婆婆也不拦着，现在就可以给你张请柬。以你小子的天分和身份，去参加这场周天大宴，倒是也足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卫易很清楚，以韩婆婆的身份，就算真的知道什么，恐怕也不方便告诉他更多。 可惜，卫易这次，是一定要去参加这场周天大宴的。对于韩婆婆的提醒，也只能是装作没听懂暗示，玩笑着遮掩过去。 叹了口气之后，韩婆婆只能同意卫易的请求。 拿到了请柬之后，卫易也就不在逗留，和韩婆婆告辞之后，离开了百灵房。 “看来，这次周天大宴，只怕真的不会那么简单呢！” 拿到了周天大宴的请柬，卫易仍是没有半点踏实的感觉。连韩婆婆都说，这次麦芒宗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有事，也轮不到我操心，反倒是水更混些，才好下手。” …… 在苍灵城待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卫易便赶往前线战部。 不过，等到了前线战部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却是让卫易稍稍吃了一惊。 “老池你的手……！” 见到老池的第一眼，卫易赫然发现，先前老池丢失的那条手臂，竟然已经重新长回来了！ 之前卫易他们还是狩妖队的时候，曾经和麦芒宗的那个内门弟子产生了冲突。也正是那一战当中，老池丢掉了一条手臂。后来麦芒宗虽然大致查出来，那件事很有可能是卫易他们做的。但苦于没有证据，又忌惮卫易的身份，于是也就只能忍下来。 自那之后，老池就彻底成了独臂。 能够让化灵期修者断肢重生的宝贝，不是没有，但据卫易所知，至少也是灵阶上品的丹药才行。对于如今的卫易来说，灵阶上品丹药，已经不是什么太过遥不可及的东西，至少需要狠狠肉疼一次而已。他也曾经提过，希望帮老池去弄一颗这类丹药，不过老池却一口回绝了，理由是不能总欠着卫易的。老池觉得，以他如今的本事和收入，多攒一段时间，想要攒出足够的灵钱去购买这种丹药，倒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就不愿意再让卫易帮忙。 后来，卫易面对的事情也是一件接一件，就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再替老池谋划此事。 “嘿嘿，这恢复手臂的丹药，是从我师父那儿得来的。” 提起此事，老池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说道：“正好他老人家身上，有这种丹药。我用我现在全部的身家，从师父手里换了这颗丹药。虽然还差着不少，可师父他老人家，也没在意，剩下的就当是送我了。” 老池嘴里的师父，自然指的是老江头了。 卫易倒是也替老池感到高兴，可是另一方面，心里也不由感叹，老江头却是肯下本钱笼络人心。这灵阶上品的丹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不过，老池能够断臂重生，说到底这也是件好事。至少在实力上，老池能再进一步了。 战部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自卫易受伤后，战部也没怎么进入沦陷区深处狩妖，最多也就是在留川河边缘清理些零散的妖兽。有老江头坐镇，当然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外出狩妖的时间很少，大多数都是各自去修行，或者在驻地内修行战阵。 “眼下距离第五次兽潮冲击，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依然照旧。等下一波兽潮结束了，战部再去进行大规模狩妖。” 卫易这次过来战部，除了看看战部，让自己安心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来取战部这段时间积攒的军功。在老池他们几个幽怨的眼神当中，卫易毫不犹豫，直接把全部的军功一口气划到自己头上。 没办法，距离周天大宴只剩下几天时间，素需要的那些东西，品阶又比较高，很难慢慢搜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去狩妖楼兑换。 算了算身上的家底，卫易从商行和战部这两头都搜刮了一下，现在身上大都有不到四千五灵钱，再加上两千多万的军功。按素的估计，倒也足够了。 因为要换的东西比较高阶，卫易直接去了苍灵府内最大的那座狩妖楼。相比府内其他地方，狩妖楼最近生意倒是显得很火爆。 这倒也正常，毕竟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前线猎杀的妖兽，数量极多。相对应的，大家军功也都赚了不少。军功这东西，攒在手里也是无用，自然是第一时间换成实力最好。市面上甚至还有一些用灵钱收军功的生意。只不过这种生意，往往并不被大离律令承认，算是一个处于灰色地带的产业。 在出示了身份玉牌之后，作为一支战部的主官，卫易很顺利的就被接引到一处单独静室。就连接待他的狩妖楼修士，身份也不会太低。 “这次需要换的东西倒是不多，大都是些破禁用的东西。这类东西，大都比较偏门，所以价钱也不会太离谱。” 以卫易如今的身份，能够在狩妖楼中换取东西的权限，也比寻常化灵期修士高了很多。作为战部主官，在狩妖楼能得到的权限，大都和战部的实力直接挂钩。 如今战部发展的不错，几次战斗下来，战绩也都算上佳。这就使得卫易眼前这份可兑换的物品名单，出现了很多灵阶上品的东西。 “现在回头看看，狩妖楼拿出来换的东西，好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卫易今天倒也不忙，索性就慢慢翻看起来。在素的熏陶下，卫易如今的眼界也高了不知凡几，一些原来看着高不可攀的东西，现在看来，很多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狩妖楼兑换的东西，灵阶下品以下的还好，从灵阶中品开始，再往上，就很难看到什么精品了。比如说法宝，大都是些大路货色，用来哄骗那些低阶修士，或者那些出身一般的散修，或许还够用。但若是对于那些出身大势力的成员来说，恐怕就未必有那么大的诱惑了。 “真正的好东西，都是被各家视作底蕴的。狩妖楼虽然背靠大离军方，根基雄厚。可是那些真正的精品，他们肯定也是会选择自行消耗，怎么会拿出来让外人换走？” 还真是这样。 卫易翻看了好一会儿，渐渐没了兴致。很多成品的法宝和符篆之类的东西，在卫易看来，都非常的鸡肋。品阶固然不低，但是修为低的人用不了；修为高的作用有限。 若非这次实在是太急了些，卫易宁愿用这些军功和财富，在狩妖楼换一些低阶的东西，或者干脆换些材料。 在素的指点下，卫易很快挑中了几件破禁类的宝贝，有符篆也有一些特殊法宝。 “可惜老娘没怎么钻研过阵法一道，对于阵法方面的了解，也是十分有限。要不然的话，倒是能够直接换些材料，到时候自己破阵了。” 选好了东西之后，卫易便直接把需要换取的东西名单，交给那名等候在旁边的狩妖楼修士。狩妖楼的动作，倒是一如既往的快。仅仅半个时辰后，便将所有卫易需要的东西，一并准备齐全，并且送到了卫易的面前。 “这些东西，都只是为了破禁只用。只希望到时候，在麦芒宗山门内，我们遇到的禁制不会太强。至少要让老娘有接近的机会。” “可是……” 卫易看了看手里换来的这几样东西，心里仍是有些不放心，问道：“麦芒宗当年的创派祖师，好歹也是周天境后期的修士。他们山门内的禁制，只怕也会强的可怕。尤其是前辈这次谋划之物，估计更是会被放在禁制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单凭这些灵阶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容易潜入？” “老娘倒是想让你弄来一些玄阶的破禁之物，问题是，你弄得来吗？” 素没好气说道：“这些东西，估计也就只能破开一些最基础的禁制，最多只能让你稍微靠近一些就是了。想要真正接近，就凭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你小子也不用担心。那天玄九色莲，本来就是老娘的本命之物，神妙异常。只要能潜入到一定距离，老娘便可以用神魂之力，凭借此宝与老娘的一些玄妙联系，强行将其召唤出来。” “若是指望着你，去潜入人家门派最核心的位置偷东西，那老娘真是疯了。” 第六十七章 天玄山的情报网 麦芒宗的山门，距离苍灵城大约有三百里，恰好位于云槐岭的另一个方向上。 在苍灵府，宋家的云槐岭主峰，是第一高山。这主要是因为，宋家拥有一位灵植大师，而灵植大师，往往在培植地脉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再加上那位宋家老祖宗的某个恶趣味，所以云槐岭主峰才会越来越高，成为苍灵府内的第一高峰。 麦芒宗则完全不同。 麦芒宗的山门，建立在一片宽阔的平原上。麦芒宗的创派祖师，是一位周天境后期的存在，当年在苍灵府创派之时，也是一家独大。不过那位前辈，显然并没有什么喜欢高山的兴趣。而后世麦芒宗的继承者，也没有违背祖师的意思，只是不断向外扩张。 发展到今天，麦芒宗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一座规模很大的大城。在苍灵府，最大的城是作为府城的苍灵城，第二大的就是麦芒宗的山门了。 这座城和苍灵城也有很多类似之处，外围是普通修者，以及很多麦芒宗外门弟子的活动区域。里面方圆不到二十里的范围，才是麦芒宗山门真正的所在。 一大早，卫易便来到了麦芒宗山门附近，打算先观察一下附近的情况。 “这麦芒宗也算底蕴不浅，看得出来，这护派阵法至少也在玄阶以上。而且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加固和后人的经营，估计个中玄妙非比寻常啊！” 对于麦芒宗宗门外的守护阵法，素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让卫易心里更加小心了几分。 而且，在卫易的感知当中，压根没有感觉到任何阵法禁制的存在。这一点和宋家不同，宋家主峰上的阵法，是以一层光幕的形式存在的，完全肉眼可见。麦芒宗的守护阵法，不知道是暂时没有激发出来还是什么原因，卫易根本就看不见，神识也感知不到。 “阵法一道，也是博大精深。论其中奥妙，丝毫不逊色于制符和炼器。只不过制符一道，当年那位落霞仙尊曾经以此证道成仙，才会更特殊一些。” “而且，老娘对于阵法一道，了解的也并不算多。单凭老娘现在发现的这些蛛丝马迹，还真看不出这阵法的跟脚来。” 连素都看不出什么，卫易自然更没什么发现了。 “对了！” 卫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今天这场周天大宴，估计来的周天境高手不会太少，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前辈您的存在吧？” “这点，倒是不好说。” 素坦然回答道：“老娘虽然距离彻底恢复，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是如今好歹也有了化灵期的灵体，而且又是以两生术寄身在你的识海当中。如果不是在神识一道特别擅长的话，周天境九重天以下，很难发现老娘的存在。” “对于这一点，你小子倒是不用太过担心。老娘施展的寄身之法，和一般的寄身之法不同。两生术乃是我天玄山的不传秘术，就算周天境，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学的。借助此法，施法者与寄生者性命相连。这一点，相比你也能有所感觉。别的不说，老娘问你一点，自打你突破到化灵期之后，神识的增长，是不是远远超过修为的增长？” “这……好像还真是如此。” 卫易仔细想想，还真是像素说的这样。一般来说，化灵期修者刚刚进阶的时候，神识最多只能笼罩身边五丈范围。但是现在，他距离化灵二重天尚且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神识的覆盖范围，却已经超过八丈。 这个神识提升的水平，绝对要比老池他们快了太多。 “你并未修行过什么锻炼神识的法门，正常情况下，神识只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长。至于你的神识能够增长过快，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老娘施展了两生术以后，与你性命相连。因为老娘我的神识够强，反向哺育了你。” “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娘算是你半个娘亲！” 经过素这一番解释后，卫易总算大致明白了眼下情况的特殊。只要今天的周天大宴上，没有周天境九重天以上的存在，应该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但是……如果我们运气真的很差，今天真的来了周天境九重天以上的修者怎么办？” “像这种级别的宗门，想要引来一位周天境巅峰的修士，不大可能。不过要真是那样的话，老娘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退回到你的识海深处，所有计划全部作废！” …… 在素的要求下，卫易在麦芒宗外围转悠了快一个时辰，算是大致摸清了附近的详细情况。 “麦芒宗这次出现一位新晋周天境，这个消息并没有任何遮掩，反而是有意宣传，让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对于麦芒宗的人来说，这也是个天大的好事，今天倒是比年祭还要热闹了。” 麦芒宗外围的区域里，今天格外的热闹，卫易打听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麦芒宗为了庆祝此事，之前给整个门派的弟子，都放了三天的假。而且以那位新晋周天境修士的名义，向门内所有修士，都发放了一笔补贴。 如此，自打那位周天境修士突破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整个麦芒宗就陷入了这种狂欢的氛围当中。再加上今天恰好是周天大宴，麦芒宗如此热闹，也就不难理解了。 “小子，等等！” 当卫易走到麦芒宗宗门外的一处坊市时，素忽然让他停了下来。 “怎么？前辈感应到九色莲残片的准确位置了？” 卫易心里顿时升起一阵火热。眼下他在这里闲逛，除了要摸清麦芒宗宗门外的情况，更重要的是，素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感应到九色莲残片的准确位置。 “那倒是没有。有这护派大阵的遮掩，再加上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老娘我也只能模糊感觉到，九色莲残片确实在这里。但想要感应到详细位置，那确是做不到了。” “不过，老娘却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东西？ 卫易心里有些纳闷。这次来麦芒宗，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盗取那九色莲残片。若非如此，卫易打死都不愿意来趟这摊子浑水。既然不是九色莲的位置，还有什么能更重要的？ “老娘我也说不敢确定，你先继续朝着老娘我说的方向走。” 卫易心底疑惑，但还是按照素说的方向走下去。让他意外的是，这次素指的方向，并非朝着麦芒宗宗门的方向，而是远离麦芒宗。 大约走了两条街之后，素突然让卫易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素的声音，难得出现了一丝激动的意味，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是在卫易眼里，却更加难以理解。 因为在他面前，只有一家没有任何特殊的小玉简店。 “小子，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张千机面具给戴上，然后再进这家店？” 进这家店，还需要带千机面具？ 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再确定附近确实没有人注意后，卫易这才从腰包里取出了那张千机面具，并且附在脸上。 这张千机面具，是他和素在之前那场丹会的时候，偶然从地摊上捡漏得来的。到手之后卫易才发现，这面具确实神妙异常，能够彻底改变人的容貌，而且极难被发现。但是后来，卫易却极少能用上此物，渐渐也就成了压箱子底的宝贝。 这次来麦芒宗，素却是特意让卫易将此物戴上，觉得说不定有可能用上。 戴上了这张千机面具后，卫易的面容瞬间大变，成了一个眼角有刀疤的中年男人，一脸的凶相。 这张千机面具，可以帮使用者最多幻化出七种面容。不过每次转换面容，都需要使用者重新祭炼一下。这个刀疤脸男人的面容，正是素之前为了这次行动，帮卫易特意祭炼过的。 戴上了千机面具后，卫易重新走向这家玉简店。 这家小玉简店，规模也不算很大，而且生意一般。今天外面这么热闹，玉简店里也就只有两个客人而已。 至于那位玉简店老板模样的家伙，则是个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卫易在进门的时候，下意识用神识扫过，发现这小老头只不过炼气期六重天的修为，没有任何不妥。玉简店本身，更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玉简店，在修真界也是个很普通的生意。虽然说玉简的出现，对于修真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几乎可以和云梭这种顶级造物相媲美。但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后，玉简本身，却已经成了最大众化的东西之一。 苍灵城里一些稍大些的玉简店，可能还会出售修行功法、神通传承，乃至丹方、炼器传承之类的玉简。不过像这种小规模的玉简店，不大可能出售那些值钱的玩意儿。玉简店里出售的，大多是些杂谈小说玉简之类的，总之是比较低端就是了。 这样的一家玉简店，苍灵城里能找出上千家来，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去你右手边第二排玉简架。” 按照素的吩咐，卫易装作闲逛的客人，在店里开始随意翻看起玉简。就连身上化灵期的灵压，也被有意识的压制到炼气期五重天的水平，以免被人注意到。最后，在素的指点下，卫易很快在那个玉简架上，找到了一枚玉简。玉简本身倒是没有任何不妥，上面只是记录了几种低阶灵食的烹饪方法。 但是，与此同时，卫易却注意到，当他拿起这枚玉简的时候，那个原本打瞌睡的小老头店主，却是有意无意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这玉简……难道有古怪？ 卫易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玉简里面公开的内容，大致翻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至于剩下的那些内容，虽然被禁制封印着，但也都是最普通的手段，也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光看不买的常规手段。 正当卫易打算，用一些隐秘手段，破解掉玉简内的禁制，看看剩下的内容的时候，素的声音却忽然传来。 “小子，老娘要控制一下你的身体。” 下一刻，没等卫易回答，素便开始控制卫易的身体了。 控制了卫易的身体后，素接下来的举动，就更让卫易看不懂了。对于玉简里面的禁制，没有任何破坏，反倒是在玉简当中，又不着痕迹的留下了一种灵食的烹饪方法。卫易稍微看了一下，好像还比原来的那些内容，更高级了一些。 留下这些内容后，素便将这枚玉简放回了玉简架上，同时将身体控制权还给了卫易。 这就……完了？ “小子，事情做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卫易虽然更加不解，但仍是按照素的吩咐，转身离开了这家玉简店。然后又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千机面具重新取下来，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前辈您刚才这是在干嘛？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卫易虽然猜得出，那家玉简店，绝不只是像他看到的那么简单。要不然的话，素也不会做哪些奇怪的举动。不过饶是他亲眼看过整个过程，他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来。 “那家玉简店，很可能是天玄山的情报部门，在这里的一处分支！” 然而素的回答，却是让卫易大吃一惊。 “天玄山的情报部门分支？”卫易在吃惊的同时，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自打老娘寄身在你的识海之后，其实一直就在找他们。天玄山当年虽然被算计，丢掉了整个云莽，名义上更是彻底被灭门。但实际上，活下来的人，其实并不算少。当年我天玄山在八大圣地当中，都算是最强的，情报网络自然也极为发达。” “只要能找到类似的据点，老娘就能留下一些隐秘信息。这些信息，会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层层传递上去。” “到时候，我天玄山的那些高阶修士，就会发现老娘我的存在，便会赶来救援了。” 第六十八章 大宴（上） 长久以来，素其实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当初素在沦陷区内遭逢大敌，被迫舍弃了肉身，只能以残魂遁走。从那时候开始，素其实就一直在等待着天玄山的救援。不过同时，她也得躲避一些仇家的追击。 只要能够找到天玄山的人，就能逐层上报，让天玄山的那些隐藏起来的周天境，知道她的存在。到那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救她。 这一天，素等了太久了。 “刚刚老娘在这附近，发现了天玄山情报部门，特有的一种信号。本来也只是抱着想要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这里竟然还真有这么个地方。不过，对于这里，老娘也不敢完全信任。我留在那里的暗语，只有天玄山极少的一些高层修士，才能看明白是什么意思。” “天玄山毕竟名义上已经被妖族灭了，各地剩下的情报网络当中，难免不会出现一些叛徒。所以，还是小心些为好。” 卫易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素先前会让他带上那副千机面具，而且要以暗语留下消息。 如果那处情报节点，真的是属于天玄山的话。那么，收到素留下的消息，底层人员看不懂，只能层层上报，最后上报到一些真正的高层手里。如果已经背叛了天玄山，也没有关系。那份留下的信息，在不懂暗语的修士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份多出来的灵食制作方法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注意到了，那也没关系。反正卫易用的也并非真容，想凭借这个去找到他们，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快的话，最短半年之内，就该有回应了。不过，如今天玄山的情报网，也不知道还剩下几成力量。传递起消息来，估计也要慢上很多。若是慢一些的话，说不定两三年都是有可能的。” “怎么可能会这么久？！” 卫易也是被吓了一跳。两三年？要真是那么长时间的话，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老娘刚刚留下的这份暗语，在天玄山当中，只有最顶层的一些人，才能真正读懂其中意思。那些人啊，如今要么就远在东海，要么也是隐藏在修真界各地积蓄力量，想要把消息传递到他们手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他们收到了消息，想要赶过来，同样也需要时间。” “不过，只要天玄山的人到了，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老娘答应你，许给你的周天境修为，将来板上钉钉也能实现了。” 素说到这里，语气忽然有些萧索，不知道是因为天玄山的没落，还是别的什么。 …… 离开了玉简店之后，卫易没有再多做停留，而是直接朝麦芒宗宗门的方向赶去。 算算时间，周天大宴也快真正开始了。 麦芒宗这次周天大宴，规模极大，邀请的人也是极多。不说那些周天境修士，和府内一些大门派的掌门，就连很多在府内稍稍有些地位的化灵期，也都收到了邀请。 当然，人家愿不愿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卫易抵达麦芒宗山门的时候，出示过邀请之后，便有专人过来引领卫易，将卫易引导到城主府这一脉的宾客所在的区域。 城主府这次，来的人倒也不算少，算是很给面子了。在那名修士的引领下，卫易很快就见到了早已经赶到此处的韩婆婆，以及诸多城主府的修士。 今天城主府过来的修士，年轻人倒是不多。比如羊角辫等城主府麾下的年轻天才，就一个都没来。反倒是那些年龄大一些，在各房内做到一品执事位置的老人，来的比较多。 “说起来，能够参加这样一场周天大宴，也算是难得了。” 麦芒宗今日的布置，绝对算是下了血本了。按照大宴安排，开始的时候，会有诸多表演。等到大宴真正开始之后，麦芒宗还邀请了数位周天境的存在，为大家公开传道，讲授一些神通修行的奥妙。 这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了。 周天境修士公开传道，这种事情，就算在各大宗门内部，也不多见。至于说几位周天境修士同时开讲，而且是针对所有人，那就更是多少年都难得一见了。 同时，这次周天大宴，几乎聚集了府内过半的高阶修士。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自然也会有一些交换会或者神通切磋之类的活动。对于这些，麦芒宗都早已做好了准备。甚至有传言说，在这场周天大宴上，会有周天境的存在出手较量。 传言是不是真的不好说，但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可就真是大机缘了！ 众所周知，周天境修士出手，向来极为少见。而且周天境修士之间的战斗，威势也是极大，一般修士很难亲眼看见。 如果真能亲眼看一次周天境修者战斗的话，对于神通的感悟，绝对会上一个大台阶！ 不过，对于卫易来说，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这些东西，他虽然也都很感兴趣。但相比之下，最重要的，还是去盗取九色莲残片更重要。 “若是没有机会盗取残片的话，就去参加一些交换会，也算不虚此行了。今天过来的修士，都算是精英中的精英，说不定能多换取一点材料，能够帮助前辈您恢复一下。只是……我现在拿得出来的闲钱，可是不多，身上剩下的几件宝贝，也大都是不能拿出来交换的啊！” “先别管那个！” 对于卫易的建议，素却是不怎么在意。 “今天这场周天大宴，果然有古怪。” “哦？前辈看出来什么了吗？” 卫易也是心里一颤。今天目的特殊，他的心情不可能不忐忑。素这会儿这么一说，更是让他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从进入山门之后，一直到现在，老娘没有感受到任何周天境修士的气息！” 没有周天境修士的气息？ 素这么一说，倒是让卫易也疑惑了起来。照理说到了这个时候，距离周天大宴真正开始，已经很近了。那些周天境的存在，不可能一个都没到啊！再说，麦芒宗自家宗门内，至少也应该有两位周天境才是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过一会儿，自然全都知道了。”素继续说道：“趁着这会儿大宴还没正式开始，你先出去转一转。进了山门之后，老娘我倒是能准确感知到，九色莲残片的方向了。不过，详细的位置，却是还感知不到。” 在素的催促后，卫易和周围的一些相熟的百灵房修士打了个招呼，借口自己想去看看那些交换会，便先行和大伙分开。 麦芒宗今天举行这么盛大的活动，就算是宗门内部，很多地方也是对大家开放的。除了一些极隐秘的地方，比如麦芒宗收藏各种传承的传功阁之类的地方外，基本上百无禁忌。 卫易在素指出的方向下，很快就穿过了重重建筑。等到他走到某个位置后，却发现再往前面的路，已经不允许他进入了。 “不好意思，这里是我麦芒宗诸位长老的洞府所在，实在不方便外人进入。” 负责守卫的修士，态度倒也算谦恭。见到卫易朝这边过来，也只是微笑着拒绝，并没有立即赶人。 长老们居住的地方？ 卫易一边和守卫的修士致歉，以自己迷路为借口推脱。另一边同时也和素快速交谈起来。 “九色莲的残片，就在前面的这个区域内。看来，应该是在某座洞府当中了。” 卫易又从其他几个方向，分别试探了一下，终于确定了，那九色莲残片的大致位置，应该是位于这片洞府最核心的区域内。 “最核心的区域的话，这一带又都是洞府。看来，那九色莲的残片，很有可能是被那位麦芒宗宗主，藏在自己的洞府深处了。” 略微思考了下，卫易和素便有了猜测。 只不过，这个猜测，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只能算是个坏消息。 如果真的是被藏在宗主赵新诚的洞府内的话，难道过一会儿，卫易需要亲自潜入一位周天境修士的洞府，去里面偷东西？用屁股想也知道，一个门派宗主的洞府，外围肯定布置了极为高明的阵法禁制啊！ “若是这里面没有周天境修士在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就看接下来，局面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了。” 在这片洞府区域外，又转悠了一会儿后，卫易终于选择离开，回到城主府修士所在的区域。 此时，大宴已经算是开始，各种舞乐节目都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距离周天境修士传道开始，也已经很近了。 “不好，有周天境后期的修士过来了。” 在周天境传道即将开始的时候，素忽然传音一句，然后便再没了声音，似乎是躲藏进入卫易的识海深处了。 一般周天境后期的修士，如果不是用神识深入卫易体内去探查的话，还是无法发现素的存在的。不过，这周天境后期修士，会不会是周天境巅峰的修为，素也不敢去赌，还是小心为妙。 在素做出反应后，很快，便有一阵阵玄妙仙音传来，有周天境高手凌空飞来。 一位……两位……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位又一位的周天境存在，从麦芒宗山门高空飞过，落在最核心的那座高台上。 一共十六位周天境高手！ 和其他人一样，在这些周天境高手出现的同时，卫易也是远远观察着。这些周天境高手当中，有些是他曾见过的，也有些完全陌生的面孔。 苍灵府原有的几位周天境高手，如玉山派的那名老妪，宋家老祖宗，拂水宗的女掌门等人，皆在其中。还有另外一些卫易从未见过的，想来应该是一些外府修士了。 让卫易稍稍感到惊讶的是，在这当中，府主许鸣川，却是并不在此。 这就怪了！ 卫易知道，今天这场周天大宴，府主许鸣川绝对是过来了。可是，既然过来了，为什么又没出现在这群周天境当中呢？ 没等他仔细想清楚，十六位周天境存在，已经在高台上一一落座。整个麦芒宗内，随着这些周天境高手出现，已然是鸦雀无声。 在这些周天境高手坐下后，有麦芒宗专门负责礼制的修士出现，开始进行唱礼。于此同时，各家势力开始随着唱礼的进行，一一上前献送礼物。 前来参加周天大宴，大家自然是不能空着手来。以各家势力为单位，都要表示一点心意。 卫易直到这时才见到，有一名身着华服的老者，随着下面各家势力献送礼物，一一还礼致谢。 看来，此人应该就是麦芒宗的那位新晋周天境了。 对于此人，卫易了解的并不多，只是先前听说，此人是麦芒宗一名长老，年岁已经很大了。虽然是化灵巅峰，但是进阶周天境的可能却极小。想不到最近不知得到了什么机缘，竟然成功突破了。 各家势力献礼，大约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在这个阶段，卫易也一直观察着台上的那些周天境存在的表现。不同的人，表现不同，其中倒是蕴含了一些深意。 十六位周天境存在，坐在主位的，自然是代表麦芒宗的宗主赵新诚。而在其旁边，则是坐着一名白发灰袍老者，还有一位胡须很长的中年文士。对于这两人，赵新诚似乎有意无意之间，表现的非常谦卑。而这两人当中，那名中年文士还好，并未表现出什么。而那名灰袍老者，却是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对此，赵新诚只当做出没看见一样。 看来，这名灰袍老者，来头恐怕大的吓人啊！ 对于那名中年文士，卫易却是稍稍知道一点，是一位千帆门的长老。知晓此人身份，说来也是巧合。因为先前李景原主动找上千帆门，去堵人家门的时候，此人就曾经出现过。卫易当时虽然不在场，但通过幻光却是见过此人的容貌。 后来，卫易还通过宋家的一些情报渠道得知，此人竟然是此次千帆门弟子来苍灵府历练的负责之人。一身修为，亦是达到了周天境五重天！ 此等修为，比起玉山派的那位掌门，也不遑多让了。要知道，那位玉山派掌门，原本在苍灵府内，可是仅次于许鸣川的第二高手。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导致玉山派能够力压其他两派，实力最强。 不过，从此刻台上的情况来看，此人的位置，似乎还要逊色于那名灰袍老者一些。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名灰袍老者，很有可能就是素先前感知到的，那名周天境后期的存在了。 第六十八章 大宴（下） 随着唱礼的结束，那名麦芒宗新晋周天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按照大宴安排，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周天境传道了。 周天境传道，非同小可。一位周天境修士对于修行的理解，已经开始直指灵力的本质。对于化灵期修士来说，绝对极具诱惑。 不过，让卫易感到惊讶的是，不管是那位千帆门长老，还是那名灰袍老者，似乎都没有要出来传道的意思。在唱礼修士的主持下，第一个出来讲道的，竟然是那位新晋的麦芒宗周天境长老。 虽然同样都是周天境，可是新晋周天境，与那种进阶多年的周天境高手，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更让很多人感到惊讶的是，在这位周天境长老开讲之后不久，那位灰袍老者和那名千帆门长老两人，竟然直接站了起来，跟麦芒宗宗主赵新诚示意了一下之后，竟是直接离开了。 而对于两人的这种举动，赵新诚甚至连半分不悦之色，都不曾展现出来。 看这两人的意思，似乎是有什么很急迫的事情。再联想起这些周天境高手当中，府主许鸣川并未露面，卫易心里顿时就想到了很多种可能。 “那家伙叫顾攀，是两江经略使麾下的高手，实力倒也还算勉强凑合。” “只是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会是他。” 随着那位灰袍老者离开，素的声音同时在卫易识海中响起。 两江经略使的人？ “此人在两江界城那边，也是有数的高手，周天境八重天的修为。在两江经略使身边，位置颇高。正常情况下，一个麦芒宗的新晋周天境的摆宴，还不配让此人亲自出面。看来，若无意外的话，这麦芒宗应该和千帆门，还有两江经略使那边，都有很深的关系啊！” 这也就是说，刚刚那名灰袍老者，还有那名千帆门长老。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台上，其实是在宣告着，麦芒宗是他们的下辖势力吗？ 卫易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情况错综复杂。麦芒宗今天这场大宴的背后，只怕隐藏了无数的秘密，只是他接触不到罢了。麦芒宗难道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向所有人宣告自己背后的背景？那也不对啊！先前城主府掀起的那场动荡中，城主府可是连几大圣地的人都敢杀，连天九宫的周天境后期，都割了人头挂起来示威，又怎么会容忍麦芒宗去和千帆门勾勾搭搭呢？ 还有，界城那边，派人来给麦芒宗站台，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其中错综复杂的脉络，卫易是越想越觉得复杂，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实情。 “你见过的世面，还是太少，对于那些大势力之间的勾结算计，根本就想象不到有多复杂。不过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眼下的局面，越复杂越好，对我们越有利。” 当卫易和素进行沟通的时候，台上那名周天境的长老，却是已经开始讲授了。对于很多化灵期来说，这是极为难得的机会。除了卫易这种极其特殊的人以外，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的听着。 然而就在这场公开传道，刚刚进行了两炷香时间后，台上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那位正在传道的周天境长老，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宗主赵新诚。而其他十几名周天境存在，此刻亦是脸色大变。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商量后，很多周天境存在，竟然直接冲天而起，朝远方急速飞掠而去。 包括那名麦芒宗的长老，以及宗主赵新诚，一样没有任何解释，只是随着众多周天境高手一同离开了。 “受一些特殊情况影响，本次周天大宴的传道环节，暂停一段时间。” 在诸多周天境高手齐齐离开后，那名先前主持大宴的麦芒宗修士，走上高台，重新开始主持。 “今日我麦芒宗举行周天大宴，前来参加大宴的周天境前辈，人数却是不少。趁此机会，各位周天境前辈，便打算切磋一下神通。这也是我麦芒宗的幸运！” “在征求了诸位周天境前辈的同意后，这一次，我们将直接同步展现出，诸位前辈切磋的实况。我们也将有机会，亲眼目睹诸位周天境前辈的斗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彻底震惊起来，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可是周天境修士的斗法，今日竟然真的有机会，亲眼目睹？ 虽说之前已经有了这样的传言，可是很多人仍是觉得只是个谣传，并不敢真的相信。毕竟，周天境修士的神通和修为，都是机密中的机密，一般人别说亲眼看了，连接触的资格都没有。很多周天境修士，为了自身考虑，也不喜欢让外人观看自己的斗法，更别说像眼下这种，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了。 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就意味着下场斗法的周天境，所有的神通和法宝，都会被人所熟知。这对于很多周天境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不过，此刻在宾客当中，却又有很多人，脸上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这其中，就包括城主府麾下的诸位房主级修士。 在那名唱礼修士主持局面的同时，高台上已经升起了几道幻光光幕。 在这几道光幕亮起的同时，里面赫然出现了一片空旷地域。有熟悉的修者立马认出，这是距离麦芒宗大约百里外的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方圆三十里范围，自打三日之前，就已经开始被麦芒宗封闭，严禁任何修士进入。 看来，那里是被当做周天境们，用于较技的战场了。 几道光幕，似乎是从多个角度，去映照这座战场上的情况。而在几道光幕当做，人们赫然发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比如，苍灵府内的几位周天境高手，就全都在列。 而接下来，随着光幕上逐渐出现的人影越来越多，很多人开始渐渐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看这架势，今日能够亲身去战场外围观看的，至少也是周天境的存在。而刚刚光幕上出现的人影，至少已经不下于四十人！ 也就是说，距离麦芒宗百里外的地方，此刻正聚集着超过四十位周天境高手！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所有人都知道，光幕上出现的这些周天境，定然不是所有。因为有些周天境，或许并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暴露，会以秘法遮掩自己的身形。如果周天境修士想要遮掩身形，不想被暴露出来的话，那么光幕上，自然也就不会出现任何相关的情况。 “看来，如今苍灵府的局面，已经轮到周天境修者亲自下场了。” “今天这场周天大宴，聚集了很多的周天境修士，就像是一个逐渐积蓄力量的火山。如此多的周天境在，大家理念不同，确实是只有做过一场才行了。以切磋的名义，就算动起手来，也不至于最后无法收场。” 在幻光逐渐展开的同时，画面上的那些周天境存在，似乎也在商量着什么。而在此期间，仍是有一些周天境存在逐渐出现在画面里，正是那些先前出现在麦芒宗里，亲身过来参与周天大宴的那十六名周天境。 最后一个抵达的，是那名麦芒宗的新晋周天，在他之后，再无人抵达。 到了这会儿，画面上出现的人数，已经接近五十人。 五十位周天境高手！ 幻光能够传递过来的，只有画面，并无声音，所以大家也就不知道这些周天境在说着什么。不过，单单是这些人聚在一起，就已经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悸了。 小半柱香之后，这群周天境似乎终于商定了什么，开始向四周退去，看来是真的要动手了。 让卫易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位上场的两人当中，其中一个，赫然正是那位宋家老祖宗。这却是让卫易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宋家老祖宗，向来都是以灵植和手腕闻名，自身进阶周天境后，却是已经很少出手了。 不知道今天是因为什么，竟然会第一个下场出手。 而宋家老祖宗的对手，则是一位脸上附着张黑铁面具之人，甚至连性别都看不出。在卫易知晓的周天境高手当中，也从未有过关于此人的任何消息。 幻光上，只见宋家老祖宗入场之后，朝那位面具人拱了拱手，示意可以开始。下一刻，这位宋家真正意义上的中流砥柱，双手猛地一拍，大地瞬间剧烈颤抖起来。眨眼之间，在那名面具修士身侧，便有两座数十丈高的山崖峭壁，从地面下拔地而起，并且同时挤压过来。 那名面具人却也丝毫不惧，右手虚空一挥，一阵黄沙顿时笼罩身侧，继而向附近扩散开来，重重迎向那两座挤压而来的峭壁。 下一刻，画面剧烈抖动起来，只见两座峭壁瞬间崩碎，阵阵沙尘冲向高空。 大约二十息之后。 “轰隆隆……” 轻微的震颤声开始传来，卫易能够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颤抖。 太恐怖了！ 要知道，此刻两位周天境的战斗，距离这里可是相隔超过百里的。百里之外的战斗余波，依然能够被清晰感知到。可想而知，在那战场附近，又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今天这场战斗，能够近距离观看的，至少需要周天境以上的修为才行。 “这两个家伙，看起来战斗声势惊人，可其实都只能算是周天境当中的弱者罢了。” “弱……弱者？” 卫易撇了撇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这等声势，如果都只能算是弱的话，那周天境当中的强者，又该是何等威势？ “倒不是说这个动静不够大，老娘的意思是说，他们还无法做到对自身力量，控制到细致入微的程度罢了。周天境当中，一些真正的强者，完全可以做到完美束缚住力量，逸散出来的战斗余波，也会小很多。” “当然，如果是周天境八九重天的强者，全力一战的话，想要对周围的环境造成比较大的影响，恐怕方圆五十里之内，都没有任何一处是安全的了。” 卫易轻轻点头。 的确，强者之间的战斗，确实会对周围环境造成很大的破坏。而在历史上的一些传说当中，真正的修真界顶级大能之间的战斗，甚至可以把战场附近千里范围，化作一方绝域，很多年都不会退散。相比于那种大能，眼下的战斗，确实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行了，小子，你也别光顾着看了。这场周天境之间的战斗，虽然也是个很珍贵的机会，但你可别忘了咱们的真正目的。” “若是动手快些的话，说不定还能来得及回来看。” 被素这么一提醒，卫易才算想起来，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务。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关注着光幕上的战斗，倒也没谁会多在意他。而且眼下的麦芒宗内，也是开始有些混乱了，倒是很方便让他脱身。 在素的帮助下，很快，卫易便脱离了人群。 眼下麦芒宗山门内，应该并没有周天境的存在。如此多的周天境进行战斗，就算对周天境自身来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刚刚麦芒宗的两位周天境，就已经全都去往那座战场了。 重新戴上那张千机面具之后，卫易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素，很快就接近了那片洞府所在的区域。 “这洞府外围，布设的禁制倒是不强，老娘也有把握，无声无息的进去。而且这会儿，就连此地的守卫，也大都去看那战斗了，倒是正方便潜入。” 接近洞府所在的区域后，素很轻松的就避开了附近零散的守卫修士，同时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灵符。在素的催动下，这张灵符瞬间化为灰烬，同时一股非常玄妙的力量，将卫易笼罩起来。 地猿符！ 这张灵符，正是先前卫易订婚的时候，李景原送给卫易的那张作为贺礼的灵符。准玄阶的灵符，可帮助修士穿行地下，一口气遁出百里距离。 这本是一张用于保命的逃遁符篆，但是今天，却被用作另一种用途。 “此符的威能，足以支撑两炷香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穿行地下，从地下破除一些禁制，动静也要小得多，更不易被人发现。” 第七十章 残片到手 地猿符的威能，可以持续两炷香左右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卫易或者说素，完全可以在地下自由穿行。 实际上，地行术并不是什么高级的神通。很多化灵期的土灵根修者，都可以轻松掌握。不过，这倒地猿符所蕴含的神通，明显要比一般的地行术高明了太多。 在这道灵符的护持下，卫易很顺利的就遁入地下。 那种感觉，就如同是沐浴在一种比较粘稠的液体当中一样，并未任何异样感觉。 “好在，这地下的禁制，还不算太高明。” 遁入地下之后，素取出了先前准备的两章破禁类的法宝，一番布置之后，很轻松的就打开了一个缺口，悄无声息的遁入其中。 潜入麦芒宗最重要的地方，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很多啊？ 卫易倒也不会掉以轻心，他也知道，眼下的局面，其实就是踩在钢丝上跳舞。看似轻松，可那是建立在素对灵力的细微掌控，以及之前的充足准备上。在这种地方，一旦被发现，那可就真的是十死无生的绝境了。 “嗯？” 随着素开始在地下穿行，并且逐渐接近这片区域最中央的位置时，忽然有了些停顿。紧接着，素便稍稍靠近地面。 “想不到，这会儿这附近竟然还有修士没出去。” 这种状态下，卫易完全可以轻易借助素的神识，去感知四周的环境。在接近地面之后，卫易很快就发现，在位于他们头顶正上方的一座洞府内，此刻正有两名修士在交谈着什么。 能够住在这片最核心区域的，多半都是在麦芒宗内身居高位的长老，这两人的身份，恐怕也在此列。 “前辈，还是小心为妙，离得太近了，说不定会被发现啊！” 卫易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此刻在他的感知中，两名麦芒宗长老，距离他不超过两丈，只不过中间是隔着厚厚的泥土而已。 “怕什么，眼下麦芒宗内，并无周天境高手坐镇，凭老娘的手段，自然不会被这两个蠢货发现。而且，这两个家伙讨论的东西，倒是挺有意思的。” 卫易使劲撇撇嘴，显得无可奈何。 眼下可是在麦芒宗内，盗取九色莲残片的关键时刻，素竟然还有心思，去偷听人家说话？ 此刻，洞府内的两位麦芒宗长老，大概也不会想到，在宗门内最为严密的一个地方，在他们自己的洞府内，竟然会被外人潜入。而且，潜入者还会如此肆无忌惮，躲藏在他们脚下仅仅两丈远的地方。 “宗主这一步棋，固然是让我麦芒宗声势大振。可是另一方面，却也未尝不是把宗门推到了台前。” “我还是觉得，此举过于冒险了些。若是成功，我麦芒宗确实可以实力大增，从此在苍灵府内，一家独大。其他两大门派，甚至在加上城主府和宋家，一样没有任何威胁。但是，若是失败了的话，恐怕宗门就真的危险了。” “李兄慎言，此事既然是之前掌门和我们几位长老，共同决定的。那么，如今不管到了何种地步，我等都只能一力承担了。” “这是自然的，我只是有些不忿罢了。这次天赐良机，却让那老家伙抢了先机，成功进阶周天境。虽说经略使府邸那边，答应若是此事成功，还会再帮我麦芒宗提供三个周天境突破的机会。可是，我如今寿元已经无多。就算将来宗门真的能拿到这三个机会，恐怕也轮不到我了。” “一步之差，一步之差啊！” 说到这里，两名麦芒宗长老，都有些长吁短叹起来，显然是对此事十分遗憾。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连经略使府邸那边，这次都会做出这么大反应。我原本以为，界城那边，对于此次修建云道，会持一个中立的态度，最多也就是两不相帮。没想到，经略使府邸那边，竟然也会亲自下场。这倒是更让我觉得，这里面的水，深不可测啊！” “这有什么，若是这条云道修成了，日后两江修炼界这边，那位经略使大人的威势，恐怕也会受到很大冲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位大人就算再怎么位高权重，恐怕也不希望看到这一点吧？” “……” 卫易听了好一会儿之后，大致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这两人今日没有去参加周天大宴，恐怕难免是有些嫉妒的心思在里面了。 在此之前，大家都是麦芒宗的长老，可是当其中一人侥幸突破到周天境之后，其他人的失落，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步之差，天地之别。 不过，从这两名麦芒宗长老的相互抱怨当中，卫易倒是也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说，如今麦芒宗和两江经略使那边的种种联系之类的，印证了卫易先前的猜测。 “想不到，就连大离官方内部，也有很多人不愿意这条云道修建成功。” 卫易也是感慨。按照大离官制，两江经略使，是天底下有数的大官。在整个两江修炼界，经略使的存在，就好比许鸣川在苍灵府一样，绝对的一言九鼎。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大离朝廷治下的封疆大吏，竟然也有着种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大离官方这些外派的封疆大吏，若是在以往，恐怕还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或者说，不敢有的太过明显。” “不过，如今这个时间……哎，咸安城如此急迫的想要修建这条云道，加强对地方的约束，不是没有原因的。如今的天下，那些远在不同修炼界的封疆大吏们，恐怕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吧！” 听着素的感慨，卫易倒是听出了一些值得深究的意思。 什么叫这个时间？眼下有什么特殊吗？怎么听素的意思，好像如今的世道，有些不太一样的意思？ 没来得及细想，素便离开了此处，继续朝感应到的九色莲的位置遁去。 正如卫易和素之前判断的那样，最终，素对九色莲感应最为强烈的地方，正是位于一处最为奢华的洞府内。这座洞府，要远比其他洞府规模更大，也更加不凡。一看就知道，麦芒宗内只有那位宗主，才有资格住在这里了。 “这座洞府外的禁制，倒是稍强了一些，不过，想要破开，倒也不算难。” 来到这座洞府下面，素观察了一下洞府四周的阵法禁制后，便看穿了其中底细。 “这麦芒宗当年的开派祖师，看来对阵法的了解也只能算是一般。不管是宗门外最强的护派大阵，还是宗门内部的这些禁制，看得出来，都是花了大代价布置出来的。不过这些阵法的威能，强则强矣，但却缺少变化。若是碰上一些在阵法方面稍有造诣的，这阵法就形同无物了。” 看得出来，素对于麦芒宗的这些阵法，评价并不是很高。 在确定了洞府外的禁制威能后，素开始布置。片刻之后，随着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传出，卫易知道，这洞府外的禁制，再次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阵灵力波动，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果此刻在洞府附近，有化灵后期修士存在的话，铁定可以察觉出异样。奈何这片区域当中，仅存的两名化灵后期，此刻却正在哀叹自己运气不佳。 “动作要快点，这道口子，最多只能支撑三百息的时间。” 素没有任何迟疑，迅速沿着打开的这道口子，突破到禁制内部。在破开这道洞府外的禁制后，这座麦芒宗宗主的私人洞府，对于卫易和素来说，就已经是完全敞开了。 此刻卫易只觉得难以置信。虽然从头到尾，他都亲眼目睹了素是如何潜入的。可是真的做到这一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可是一位周天境的私人洞府啊！就这么轻易的进来了？ “坏了，老娘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这洞府是一位周天境修士的洞府，里面的灵气密度，以你的肉身水平，恐怕很难承受啊！” 刚一进入洞府，从地下钻出来之后，卫易便瞬间感觉到一阵堪称磅礴的压力，就如同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他的身上。 这洞府内的灵气密度，至少在六品修行房的水平以上！甚至已经近乎达到七品的层次！ “老娘尽量动作快点。在这段时间内，你千万不要试着去吸收洞府内的灵气。如此高的灵气密度，只要你试着去炼化一点，就会直接把你压垮！” 素说的这个道理，卫易倒是明白。 这就好比一个完全不会水的低阶修士，突然掉到留川河河底。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屏住呼吸，尽快浮到水面上去。要不然的话，只要在水底开口呼吸一次，铁定就没救了。 强忍着周围巨大灵力压力，卫易开始观察这座洞府内的情况。在此同时，素却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独自去寻找九色莲的残片了。 这座洞府，很大。 作为麦芒宗宗主的私人洞府，再怎么奢华，也不算过分。卫易放眼望去，洞府内随意摆放的任意一件器物，都绝非凡品。 既然已经进来了，若是不多拿点东西走，那岂不是太亏了？ 一念及此，卫易的眼睛就瞬间亮了起来。如果是别人，卫易心里还会有一丝愧疚，觉得偷窃是件很难接受的事情。但对于这位麦芒宗宗主的话，卫易就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了。 卫易本就对其充满了仇恨，恨不得亲手杀掉这位周天境。大个子的死，卫易一直记在心上。 “不过，我身上又没有那种传说中的空间法宝，就算能带出这座洞府，想要真正带出麦芒宗，也是个麻烦事。看来，只能挑那些小的值钱的玩意儿拿了，那些大件就想都别想了。” “虽然带不走，可是也不妨碍我毁掉这座洞府啊！如此高级的一座洞府，完全毁掉的话，就算是麦芒宗宗主，也要肉疼的想死吧！” 好东西啊好东西！到处都是好东西啊！ 可惜，带不走啊！ 整座洞府，估计要比卫易的那座宅院还要大，内里分割出无数的房间，分作不同用处。卫易最多只能在此停留三百息的时间，想要把所有的房间都转一遍，肯定是不可能的。 “蠢货，你在干什么？！” 然而，正当卫易准备开始搜寻洞府，寻找宝贝的同时，素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吓了卫易一跳。 “前辈您不是去取九色莲残片了吗？难道，那东西不在这里？” 卫易有些疑惑，刚刚素离开他，不过只有短短二十息的时间，却又去而复返。 “这洞府内的禁制，比外面的禁制更弱，老娘想要破开，有什么难的？” “让你小子开开眼，这就是九色莲的残片了！” 素说话的同时，手中忽然出现几件碎片，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起眼。 “不是让你小子在原地等着吗？你小子乱跑什么？若是触发了某些隐藏的禁制怎么办？！” “我这不是想，难得能进入一位周天境修士的洞府里面，总得带点什么东西走嘛！” 卫易用最简单的语言，把自己的计划和素说了一下。 “臭小子，若是按你的能力，想要找遍这座洞府，要花多少时间？” 听完卫易的计划后，素非但没有反对，反而是笑骂道：“老娘今天再多教你一手，做贼也要做的高明些！” “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动！” 下一刻，没等卫易反应过来，素便再次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洞府深处。 难道……素这是打算亲自出手，把洞府内的好东西搜刮一下？ 卫易虽然好奇，但是却也知道，此刻自己确实不宜妄动。虽然已经潜入洞府，但洞府内还是会有一些隐藏的禁制。那些禁制，对素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对他来说，恐怕就很难发现了。 万一触动了那些隐藏的禁制，那可就麻烦大了。 原地等待的时间，过的格外漫长。再加上四周巨大的灵气压力，更是让卫易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而这一次，素离开的时间，也要比之前盗取九色莲的时间长很多。直到过百息时间后，才终于再次返回。 这一次，素手上有多了大小不一的六个玉盒，每一个上面都布设有封印的禁制。 “快走！老娘刚才已经对这洞府内的禁制做了手脚，等到我们离开之后，这座洞府会直接塌陷，内里的一切，都会被周围的禁制力量泯灭！” 第七十一章 封号真人的实力 卫易做梦都没想到，盗取九色莲残片的过程，竟然会这么顺利！ 借助地猿符的残存威能，卫易很顺利的就遁入地下，离开了这座洞府。顺着他先前过来的路线返回，很顺利的就离开了洞府这一片区域。 而随着卫易的离开，当三百息的时间到了之后，洞府内开始发生一些变化。 “轰隆隆——” 不知道素先前留下了什么样的后手，在这一刻，整个洞府都开始疯狂摇晃起来。与此同时，洞府内各种禁制的力量，忽然被全部激发起来，一层层阵法禁制的力量，开始在洞府内肆意破坏，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再屏蔽掉外面的感知。在洞府内产生变化的同时，那两名留守在附近的麦芒宗长老，便察觉到了异样。 “嗯？” 这两名化灵九重天的长老，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便心生不妙。下一刻，两人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掌门洞府外。 然而，就算他们反应的再快，仍是已经迟了。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这座整个麦芒宗内最大的洞府，轰然倒塌。 眼前的一幕，让两名麦芒宗长老，面面相觑起来。直到现在，两人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这次能够如此轻松，主要是因为这麦芒宗内的阵法禁制，实在是太垃圾了一点。整个门派内，除了护派大阵以外，连个玄阶以上的阵法都没有。” 九色莲残片到手，素显得兴奋异常。 穿行于地下，当卫易刚刚离开这片洞府区域后，身后便传来一阵巨大的倒塌声响。 看来，那麦芒宗宗主的洞府，是彻底毁掉了。 卫易这会儿也觉得无比畅快，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不过在此同时，他又觉得有些遗憾。 如果这次麦芒宗之行，能够准备的更充足一点，能够让那禁制打开的时间更长一些，他可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搜刮那座洞府了。 可惜这洞府彻底塌陷后，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彻底毁于一旦了。 不过，这趟倒也不算白来。九色莲残片到手，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再加上素顺手带回来的那六个玉盒，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卫易此刻非常好奇，这六个玉盒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惜眼下的处境，让他不得不暂时收起这份好奇心来。 离开这片洞府区域后，卫易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回到地面上，并且将原本附在脸上的千机面具摘了下来。此行倒是并没有被人发现，所以这面具也没有发挥其真正的作用。 这次麦芒宗之行，已经算是彻底圆满了。不过，卫易却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必须要等到周天大宴结束，和其他城主府的修士一起离开才是。如果他这会儿离开，说不定人家麦芒宗就会怀疑到他身上了。 等到卫易重新回到城主府修士所在的那片区域，幻光上的战斗依然在持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倒是也没谁特别注意卫易的来去。不过回来之后，卫易才发现，在刚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宋家老祖宗的那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宋家老祖宗那一战，算是两败俱伤吧。” 问过身边的修士后，卫易才知道，先前宋家老祖宗那一战，最后以两名周天境尽皆受伤而告终。那一战，宋家老祖宗的对手也强的可怕，所以双方都打得非常艰难。 不知道，宋家老祖宗伤的怎么样。 卫易倒是也很担心，对于宋家，他如今感情十分复杂。而对于那位宋家老祖宗，他则是真心挂念着。对于宋家来说，这位老祖宗的存在，就是一根定海神针。如果他出了问题，宋家也同样会出大问题！ 光幕上，那群周天境修士的战斗，依然在继续着。 不知道麦芒宗是用了什么样的秘法，才能让光幕上的幻光如此清晰，连周围战场上弥漫的巨大烟尘，以及附近堪称磅礴的灵气波动，都无法阻挡。 和其他人一样，卫易也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光幕的画面当中。 他知道，今天这场战斗的走势，恐怕会影响未来整个苍灵府的局势。 …… 百里外，那座周天境的战场上。 许鸣川束手而立，死死盯着眼前这座战场。 今日这座战场上，汇集各方势力，彼此之间错综复杂。就连他这个布局之人，如今都有些看不清了。 没错，今日麦芒宗的这场周天大宴，虽然是麦芒宗主动召开的。但在其背后，许鸣川却是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 当然，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也不止许鸣川和城主府这一方，而是多方角力。原本麦芒宗今日，是打算正式借着周天大宴的机会，让千帆门的那位长老，和界主府的那名灰袍老者出来，替他们站台。 但是，许鸣川却借着这个机会，将多方周天境全部吸引过来，打算以这种切磋的方式，再次挫一挫这些外来修士的锐气。 不过，许鸣川没有想到的是，界城那边，在此次修建云道的事情上，竟然会如此露骨的站了出来。甚至已经不满足于扶持代言人这种方式，在苍灵府内搅动风云。而是直接派遣麾下高手，直接下场震慑了。 “宋师可曾好些？刚刚的一战，也实在是为难宋师了。不过眼下这种局面，许某却是不方便脱身，等到此战结束，许某会亲自送宋师会云槐岭。” 许鸣川一边死死盯着此刻场上的战局，一边朝身后的宋家老祖宗宋师行神识传音。同为周天境修者，他自然知道，宋师行伤的有多重。 “不劳府主大人费心，我这伤势虽重，但却还不至于陨落。” 宋家老祖宗，本就是以灵植手段著称，自身战力却相对稍逊一筹。而这场战斗，连许鸣川都没想到，宋家老祖宗竟然会主动第一个邀战。 许鸣川当然知道，宋师行这么做，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在此之前，哪怕城主府和宋家已经结盟，可许鸣川仍是不敢太过信任宋家。而在这一战之前，许鸣川最多也只是敢奢望一下，宋家可以站到自己这一边。至于说宋师行主动上场战斗，他则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一战，宋师行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损失。但同样的，也彻底取得了城主府的信任。 只不过，从眼下的局面来看，城主府所代表的这一方，似乎并不占优而已。 五十多名周天境修士，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外府修士。就算府内的几个周天境，这次的站位也不是很明确。 所有地方门派和势力，出于自身利益，都会坚决反对云道的修建。苍灵府的几家门派，自然也不例外。 局面……比想象的更糟啊！ 许鸣川微微眯起眼睛，脸色越发难看。他敢主动布下这一局，最大的把握，就是身边那位来自离都的韩利，那个负责保护谢希年安全的离都供奉。原本许鸣川觉得，以韩利的本事，足以压倒一切不服，震慑住所有人。 但是看眼下这局面，许鸣川却有些迟疑了。 因为，眼下这座战场上，外来周天境的数量，要远远超过他们这一方。而在质量上，那两个出自巡察使麾下的家伙，也未必就比韩利逊色。 “怎么？觉得心里不踏实，害怕老夫会输？” 似乎感应到了许鸣川的不安，身旁韩利忽然轻笑起来。 “韩前辈自是神通高强，可是眼下这局面，我们这一方，却是并不占优。看来这一局，我却是做的草率了。” “没什么草率不草率的！” 韩利摇了摇头，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听小谢说过，你当年是正经的闻道院出身，是那位果然翁的弟子？” 许鸣川不知道韩利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老夫如今已经寿元无多，若是不能突破到返虚期的话，最多也就还有不到五十年可活。反倒是你，寿元还很充足，比老夫年轻很多。若从年纪上来看，你喊老夫一声前辈，老夫倒也受的。” “就冲着你这一声前辈，老夫今天，就替果然翁给你上一课！” “在闻道院的时候，想来余福交给你们的，都是如何布局，如何算计，如何看待这天下大势。这些东西啊，老夫是一概不懂，也懒得去琢磨。不过老夫可以教给你另外一件事。” 韩利忽然向前半步，走到许鸣川身侧。 “这一课，叫做实力！”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没有必要玩任何阴谋诡计！只要你敢不服，我就打到你服好了！想修云道，有人反对？那好，直接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打到不敢反对，自然就是了！” “咸安城代表的，本就是此方天地最强的一个声音，你如今是代表咸安城做事，自然也该有这个底气！” “之前杀那个天九宫的家伙，按你的要求，老夫尽量做到无声无息，不留痕迹。你对老夫这身本事存疑，也是应该的。但是今天，你小子睁大眼睛看好了！天底下的道理当中，拳头才是最大的！” 说完，韩利也不管场上正在厮杀的两名周天境高手，径直步入场内。而随着他的入场，周围方圆十丈以内，所有剧烈翻涌的灵气潮汐，全部被镇压的彻底平静下来。 然后，下一刻，一个让很多人永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韩利两手并拢向前，继而朝两边一分。场上巨大的烟尘和混乱的灵气潮汐，瞬间就如同被两只大手控制住一样，朝两边分离开来，中间则是彻底安静下来。 而那两名正在交手的周天境高手，亦是被这一手给分开。两人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满脸的狐疑。 “真是看不下去眼，你们这些小打小闹，实在是难看的很。” 对于周围几十名周天境强者的注视，韩利却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伸手挠了挠头，如同在自家院子里一样。 “今天大伙过来，不就是为了看看谁打架更厉害吗？就这么一个个来，你们也不嫌麻烦？” “老夫今天就站在这里，若是有谁不服，你们大可以过来，跟老夫过过招。” 韩利忽然伸手，指向不远处那名灰袍老者，以及老者身边另一名全身被铁甲严密笼罩的修士。 “你们两个，修为最强，一起上吧！一个周天八重天巅峰，一个周天九重天。你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不算老夫欺负你们。” 随着韩利进入场上，整个战场，瞬间鸦雀无声。 …… “这姓韩的家伙，这些年倒是长本事了！从刚刚这一手看，已经有那么一点界的意思了。他如今已经算步入封号真人这个层次。虽然在封号真人当中，估计算是比较弱的那类，比之老娘当年，还是要差一些。但是，差的也不算多了。” 这……就是封号真人吗？！ 卫易双眼瞪得滚圆，目不转睛的盯着光幕。不光是他，此刻麦芒宗内，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修士，皆是如此。 刚刚那一幕，太震撼了！ 只是随手一握，轻轻一分。两名修为至少在周天境中期的强者，就如同小鸡仔一样，被随手给扒拉开了？ 这一幕，在很多人眼里，简直就如同做梦一样。 “这一战，没什么悬念了。不过，以你的实力和修为，就算能亲眼看到一位封号真人出手，也看不懂任何门道了，可惜了。” 果不其然，正如素说的一样，接下来光幕上的战斗画面，更加超出了卫易的认知。 只见，从韩利背后的圆盘当中，飞出了无数各色飞虫，四散而开，很快就将两名刚刚上场的强者笼罩其中。 紧接着，这片由各色飞虫围绕的空间内，便开始模糊起来，就算幻光无比清晰，能够看清每一只虫子的样子。可是对里面的情况，却是半点都看不透。 就好像……里面是另外有一个世界一样！ 这种诡异的局面，持续了差不多盏茶时间。盏茶功夫后，人们便看到那两名修为达到周天境八九重天的绝顶强者，直接从虫群笼罩的空间内坠落而出，重重掉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觉得离谱，近乎荒谬。 第七十二章 当年也是个女魔头 麦芒宗举行的这场周天大宴，多少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 之前举办的时候，恨不得宣扬的天下皆知，让所有人都注意这边。但是等到那两位来自界城方面的高手，彻底战败之后，麦芒宗就直接结束了这次大宴。 实际上，在那两位高手坠落下去的同时，麦芒宗这边，就已经关闭了幻光。而后更是直接宣布，此次周天大宴结束，留给大家无尽的遐想。 这次周天大宴，委实是太过诡异了一些。 所有人都很好奇，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最后交手的那三人的身份。但傻子都看得出来，那三个人，绝对比其他周天境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大家也更加好奇，在幻光关闭之后，那座战场上，又发生了什么？ 然而，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一天两天过去了，很多天过去了，有关那天那座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却是半点都不曾流露出来。 有好奇修者，曾经去找过参与那场战斗的周天境修者，想要求证当时的具体情况。然而，他们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一张黑脸。 几乎所有周天境修者，都不约而同的对当日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简直就如同一个禁忌一样，谁都不愿意提。 更让所有人觉得意外的是，如此大的一件事情，在周天大宴结束之后，竟然完全没掀起任何风浪。府内任何一家音圭门派，都没有对此事做出相关报道，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慢慢的，就连那些真正参加过当日大宴的修士，都开始怀疑，那天是不是自己在做一个梦了。 不过，这种极其反常的事后反应，更加让很多人确信，当天那座战场上，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事情。 …… 卫易虽然也很关心，那天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相对来说，他却是更在意先前得到的那几个玉盒。 从麦芒宗回来，倒是颇为顺利。跟着城主府的人，卫易很轻松的就离开了麦芒宗山门。而在那天的周天大宴之后，麦芒宗便宣布彻底封闭了山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所以，卫易也不知道，他毁了人家的洞府之后，麦芒宗是什么反应。 而在离开麦芒宗之后，素亦是一反常态，只说了声需要重新祭炼残片，便隐匿在卫易识海深处，如同彻底消失了一样。 更让卫易无奈的是，不知道素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直接封闭了他的识海，连他这个主人，都彻底进不去了。所以卫易也不知道，素到底在干什么。 至于那六个大小不一的玉盒，上面都布设有高深的禁制，卫易是肯定打不开的，只能等回头素解决了。 如此，过了整整五天之后。这一天，卫易正在宅子的修行房里打坐修行，识海当中，却忽然传来了素的叹息声。 “前辈可是将那残片祭炼完了？” 卫易也是十分好奇。这残片曾被素吹上天去，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神通。 “勉强算是祭炼了一下。只是可惜，此宝被彻底打碎，这次找到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而且破损的太过严重。将来想要修复，都很麻烦。” 素的回答，似乎听上去并不是太好。 “那……前辈如今的实力……” 卫易心情忐忑。他最关心的，还是这次得手残片，能够给素带来多大的实力提升。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最后若是效果一般的话，卫易可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嘿嘿，若是你能将修为提升到化灵二重天，可以让老娘这具灵体提升到化灵九重天的话。有此物在手，像先前麦芒宗那个新晋周天，老娘甚至有把握直接将其灭杀！” 我的老天啊！ 饶是卫易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结果，还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有了周天境的实力，照理来说，去进行跨府乃至跨界的超远程游历，便几乎没什么危险了。若不是先前，老娘已经通过天玄山的情报点，向宗门上层传递过消息。这会儿我们就该琢磨着，要好好准备准备，离开苍灵府，自行远赴东海了。” “如今的苍灵府，是非之地啊！就算有周天境的实力，也不敢保证一定安全，还是要小心为上。” 素的这番感慨，倒是让卫易也产生了共鸣。 在此之前，素的确曾经跟卫易提起过，修为达到一定层次后，便直接离开苍灵府。原本素的计划，是卫易达到化灵三重天，再加上素的恢复，足以在周天境以下任何修士手里逃命，这便可以动身了。 但是，后面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使得这个计划，不得不一拖再拖。到了现在，虽然早已达到了之前预定的目标，可是却反倒需要在此等待了。 “按老娘的意思，接下来这两年，你还是老老实实，低调行事，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赚钱，提升修为。只要我天玄山的高手到了，不管府内是什么局面，想要救援老娘，都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卫易和素又商量了一会儿后，终于将话题转移到那六个偷回来的玉盒上面。 这几天当中，卫易总有一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恨不得马上把这几个盒子打开。 能够让素看中的东西，怎么想都不会是寻常货色。 “嘿嘿，当时在那座洞府里，实在是太匆忙了。不过，这六个盒子，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提到这些收获，连素的语气，都透露出一丝喜悦之情。 “这六个盒子上面，都布设有强力的禁制。老娘若是用暴力打开的话，里面的东西恐怕就要费了，还是得用水磨功夫，估计要花上不少时间。不过，老娘倒是可以先告诉你，这六个盒子里面，有三个盒子，里面装的是灵草和灵果，都是玄阶以上的东西，而且对老娘的恢复有奇效。” “还有一个盒子，里面是存了几枚玉简。至于玉简里面是什么，这可就不好说了。” “另外两个玉盒，上面布设的禁制就稍强一些，连老娘我，都无法用神识渗透进去。所以里面存的是什么，老娘也不知道。老娘先前之所以挑这两个盒子，就是因为这上面的禁制够强，想来，里面的东西，应该也是比较珍贵。”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素便开始借助修行房内的灵气，去消磨盒子上的禁制。因为已经知道的其中三个盒子，装的是一些玄阶的灵草灵果。所以这三个盒子，素也就没有去动。反正暂时也用不到，至少要等卫易突破到化灵二重天以后，素才能用到这些高阶灵草和灵果。这些高阶的灵植，反倒极难保存，若是打开了，想要再给封上，也是个麻烦事。 而另外三个盒子，则是被素以水磨功夫，逐渐将禁制从盒子内部给瓦解掉。 如此，又过了整整两天之后，其中的一个玉盒，忽然吧嗒一声打开，正是那个里面存放了数枚玉简的盒子。 “你小子先看看，这几枚玉简里面，都记载了什么。剩下的这两个，最多再有半个时辰，也就打开了。” 素这边正在对付剩下的两个盒子，也腾不出手来，就只能让卫易来看看，这几枚玉简当中的内容了。 麦芒宗可千万别小气，这几枚玉简，一定要是好东西啊！ 卫易在心里祈祷了好几次后，这才敢拿起一枚玉简，翻阅其中内容。很快，卫易脸色便开始变幻不定。等看到第二枚玉简的时候，脸色就更加怪异了。 许久之后，当素都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卫易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最后一枚玉简。 “这几枚玉简，其中有一枚，记载了一种叫做迦叶金身的法门，看起来，应该是一门玄阶下品的炼体神通。” “迦叶金身？” 当卫易说出此种神通的时候，素露出一点意外之色。 “怎么？前辈听说过此种神通？” “嗯，这门炼体神通，乃是一门禅修的炼体神通，据说是得自当年的迦叶尊者。那迦叶尊者，当年曾追随不空祖师，是禅修历史上的一位大能。不过，这迦叶金身，却似乎并非那位迦叶尊者亲创，而是后世迦叶尊者这一脉，感悟前辈威能，创造出的一门禅修炼体神通。” “看不出来，你小子好像还真是和禅修有缘啊？” 卫易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宁愿相信，不管是这迦叶金身，还是得自那年轻和尚的不动尊王战阵，都只是巧合罢了。 “对你来说，这东西倒是正用得上。” “前辈是想让我修行这门神通？” “没错！” 素回答道：“其实老娘早就想着，给你弄一门炼体类的法门，让你修行一下。你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就算老娘的灵体修为上去了，回头若是再遇到需要借助你的身体来战斗的情况，那又如何？老娘不但需要考虑如何对敌，还需要注意在战斗过程中，保护你这具肉身。若是修行了炼体类的神通，能让你的这具身体更强一些的话，老娘倒是不必再那么麻烦了。” “不过，我天玄山在炼体一道上，却是并不擅长。老娘所掌握的几门炼体类神通，也都是需要借助天玄山的独门功法，对你来说，却是不太适合。天下各大势力，擅长炼体的，除了西北天九宫是以炼体之道立身以外，就数禅修们最擅长此道了。” “最关键的是，禅修的炼体神通，往往不需要专门配合的功法。对你来说，倒是正合适。你小子运气倒还真是不错，如果这次得到的，是传自天九宫的炼体法门，没有配套的功法，你反倒没办法修行了。” 这个……也不应该全算在运气上，应该感谢那位麦芒宗宗主才对吧？ 卫易咧嘴笑了笑。这门炼体神通，可是玄阶下品！正宗的高级货！这东西能够出现在那座洞府内，而且被如此妥善的保存起来，显然是那位麦芒宗宗主赵新诚，打算修行此神通了。 只不过，那位赵宗主大概也想不到，好不容易搜集到的这门神通，最后却只能替卫易徒做嫁衣了。 “另外几枚玉简里，记载的也是功法或者神通之类的玩意儿？” 第一枚玉简里面，记载的就是迦叶金身这种高级货。连素都有些好奇，剩下的几枚玉简里面，会记载着什么东西了。 “剩下的几枚玉简，记载的倒不是什么功法神通之类的，而是……” 卫易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其中几枚玉简，记载的是麦芒宗的一些产业的具体情况，倒是颇为详细。而且这里面，还记录了一些麦芒宗和千帆门合作的细节，算是麦芒宗最核心的秘密了。” “还有一块……是记载着这位赵宗主，搜集的关于九色莲的各种信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有关于前辈您的。” “没看出来啊前辈！您当年这战绩，厉害啊！”卫易一边说着，一边眼神中闪现出一抹狂热。“而且，您竟然是当年天玄山掌门的独女？！” 此话一出，卫易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老天！天玄山掌门的独女！那意味着什么？卫易刚刚看到这里的时候，吓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再联想起以往素偶尔透露出的那些信息，卫易越发确定，这里面说的，很可能全都是真的！ “拿来给老娘看看！” 素这会儿也顾不得继续针对那剩下的两个玉盒，一把将这枚玉简抢了过来，阅读起里面的内容。半晌之后，素冷笑了起来。 “看来，老娘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还是有很多人记挂着老娘啊！这家伙搜集到的信息，里面绝大多数，倒是都算准确！” 老天啊！ 得到了素的亲口确认后，卫易非得没有放松，反倒是更加吃惊起来。 因为在那枚玉简上，卫易除了看到素的出身以外，更多的看到的是素以往的战绩。 密密麻麻的击杀记录啊！ 按照那枚玉简上的描述，素当年应该是跻身周天境以后，才认主了那天玄九色莲。而这上面的战绩，也都是在这之后的，素动用九色莲的诸多战绩。这其中，不乏一些绝顶天才，或者几大圣地的嫡传弟子。甚至卫易还看到，素当年最夸张的一场战绩，是曾经将一位出自大离皇族的王爷，给打到肉身崩碎，神魂陷入沉睡。 从这些战绩当中，卫易仿佛看到了一个杀人无数的女魔头！ “这有什么的？各大圣地真正的嫡传弟子，哪个不是一路杀过来的？单纯坐在家里打坐苦修，能修行出真正的高手来？” 提起以往的战绩，素似乎还有点小小骄傲的意思。 第七十三章 金丹 六个玉盒当中，还剩下两个没有打开。有之前四个玉盒做铺垫，对剩下这两个玉盒里的东西，卫易更加好奇了。 不管是什么，想必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剩下的两个盒子，上面封印的禁制，要比其他四个强上许多。在装有玉简的那个盒子打开后，又过了半日时间，这两处封印禁制才渐渐松动。 “小心点，这禁制要打开了，老娘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卫易从素的语气当中，难得听到了一丝危险的感觉。略微思量后，出于对安全的考量，卫易还是选择先退出修行房，尽量离得远一点。 不管怎么说，以素如今的修为来看，有能力打开这盒子上面的禁制，盒子里面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对素造成什么威胁。但是卫易就不一样了，他不过化灵一重天的修为，若是盒子里真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在打开的瞬间，素说不定都无法护住他。他留在修行房里，只是给素添乱而已。 又过了盏茶功夫后，终于再次传来素的声音。 “进来吧，这盒子里的东西没什么危险的。” 素传音之后，卫易这才算终于放下心来，再次进入了修行房内。 两个盒子都已经打开，卫易一眼就看到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其中一个盒子里，装有一枚乌黑色的铭牌，似乎是木质的。这牌子不过巴掌大小，上面雕刻了一个光头禅修的形象。这光头禅修盘膝而坐，衣服怀半敞着，露出圆滚滚的肚子来。禅修本身一手持念珠，一手做拈花状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木牌上的禅修的时候，卫易忽然颤抖了一下，好像脖子后面忽然刮过一阵凉风，似乎这禅修很恐怖一样。不过仔细看看后，却又觉得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木牌本身，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而另一个盒子里，则是装有一颗淡金色的圆球，拇指大小。圆球本身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如同世间最精美的艺术品一样。 这两样东西，卫易一件都不认识。 “这什么玩意儿？”卫易也是好奇，他相信，麦芒宗花了大力气封印起来，又藏在掌门洞府内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寻常货色。他看不出来，只是因为他见识不够而已。 “这木牌，老娘我也不认识。” 然而这一次，素的回答，却让卫易一怔。 “你看老娘干什么，老娘就不能有不认识的东西？”素白了卫易一眼。自打这具灵体恢复到化灵六重天以后，灵体本身已经不再是雾气状，而是相对凝实，如同真人一样了。 “不过，老娘可以肯定的是，这木牌应该是禅修的东西。” 这不是废话吗？ 卫易摇了摇头，在确定这木牌确实没有任何危险后，将木牌从玉盒里取了出来。木牌虽是木质，但是入手之后，却是一片温热，手感如同暖玉。 “禅修们虽然在炼体方面，也有独到之处，几乎可于天九宫相媲美。但是禅修们最出名的，却并未炼体，而是愿力。” “愿力这种东西……怎么解释呢？”素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反正是一种很诡异很难缠的手段就是了，很难解释。以后你若是有机会和真正的禅修交手，自然就明白了。” “刚刚老娘用神识去感知这块木牌，却发现就算以老娘的神识之强横，竟然都无法渗透到这木牌里面。所以老娘怀疑，这应该是一件和禅修愿力有关的东西。和禅修愿力有关的东西，大都比较诡异，也比较珍贵。至于这木牌的真正用法，老娘却是要回头再仔细琢磨琢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用处，但肯定是件宝贝无疑了。 卫易这会儿几乎有十成把握可以确定，麦芒宗内部，不但和千帆门以及界城那边有联系，就连禅修方面，恐怕也有一些关系。要不然的话，怎么会那么巧，素取过来的这六个盒子里，就装了两件和禅修有关的东西。 或许……这木牌和那门炼体神通有什么关系？ 卫易也不确定，又看了几眼之后，便将木牌重新放回到玉牌当中。 “那这圆球是什么？” 卫易刚想伸手去从玉盒里拿出那圆球，却忽然被素重重的打了一下他的手。 “这东西可碰不得！” 素瞪了卫易一眼后，缓缓道：“这东西老娘可是认识，而且也比较珍贵。” “这其实就是一颗金丹。” “金……金丹？！” 卫易再三确定后，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而且也确实像他想的那样，正是他知道的那个金丹。 修者在突破周天境之后，九大灵璇合而为一，由气海直入泥丸宫，神与气和，用自身的灵力和神魂精粹，凝聚出这样一颗金丹！ 金丹，是周天境修者性与命的交汇！力与身的集合！ 拥有了金丹之后，周天境修者便可以这颗金丹为核心，体内自成一方天地，所以才叫周天境。凝聚出金丹后，修者更能够以这颗金丹为基础，修行出自己的本命法相，威力无穷。 不过同时，对于周天境修者来说，金丹也是如同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或者说金丹本身就代表着性命。周天境修者，自身灵体损失了不怕，甚至被人打到灵体崩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如果金丹法相出了问题，那就真的是生死攸关了。 可眼下，素却说这是一颗周天境修士的金丹？这如何能让卫易相信？ “这其实也没什么。周天境修士陨落之后，有很多种方法，都可以将金丹保存下来。而且作为周天境修士一生修为的精华，金丹的用处和作用，都是寻常修者难以想象的。” “比如说，最广泛的一个用途，就是可以帮助化灵巅峰的修者，跻身周天境。” 帮助化灵期巅峰的修者，进阶周天境？ 素这么一说，卫易倒是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位麦芒宗的长老。之前从那两名洞府内的长老私聊里得知，那名侥幸突破的长老，其实原本也是寿元将近。后来侥幸得到了什么机缘，才忽然突破的。 难道，指的就是这金丹？ “用他人金丹突破，并非一劳永逸，而且是有很大弊端。最大的问题就是，使用他人金丹突破，就算成功进阶周天境，以后修为也无法再进半步。所以这种法子，一般都只有那些寿元将近的化灵期，或者那些凭自身实力根本无法进阶周天，又需要五百年寿元的咸安城高级官员才会用。而且这种金丹，只能使用一次。等第二任主人坐化的时候，这金丹就会直接溃散，重新化为天地间的灵气。” 原来如此！ 卫易顿时恍然，他之前就曾听素说过，咸安城任免一些官员，会选那些修行上没什么天分，但是在治理政务上却有才能的人。而这些人，咸安城会以秘法帮其突破到周天境。但突破到周天境后，除了寿元能够达到五百年以外，周天境的战力，却是差的不能更差了。 当然，咸安城也不会指望着这些人去亲自动手打架就是了。 “至于这金丹的来历，那可就多了。迅速灭杀一些周天境，或者一些周天境坐化前自行将金丹保存下来，都有可能。不过盒子里的这颗金丹，却是小了一点，估摸着其主人也就是个周天境一重天的家伙。” “老娘之前跟你说，能够保证你进阶周天境，其实也是这种法子。”素忽然说道：“有了这颗金丹，你日后突破到周天境，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卫易看了眼面前这个玉盒，心情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化灵期修者，在卫易心里，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至于周天境修者？那更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不可触及的。 如今得了这颗金丹，卫易却已经等于是半只脚迈入周天境了。 唯一的遗憾是，进阶周天境之后，修为将不会再有任何进步。原本在卫易心里，这倒也不算什么问题。毕竟，以他的资质，如果没有素的帮助的话，连化灵期都是个天大的坎，更别说更高一个大境界的周天境了。 但是现在，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后，卫易忽然觉得，初入周天境的修为，好像也不算太高了。 …… 麦芒宗，倒塌的洞府废墟前。 赵新诚脸色极为难看，脸色阴沉如锅底。受他这种情绪的影响，整个麦芒宗内，如今也是一片噤声。 实际上，自从当日周天大宴之后，麦芒宗内部，也是有着很多疑惑。就连很多麦芒宗长老，都不知道当日的战斗到底是什么态势。大家只看到，自那天的周天大宴之后，赵新诚便宣布，麦芒宗彻底封闭山门，护派大阵全力开启，不许任何人进出。 “回禀宗主，洞府外围已经清理干净了。按照您的吩咐，洞府内部倒塌的废墟，我们并没有处理。” 在赵新诚身后，有个麦芒宗弟子正躬身行礼，向这位宗主大人汇报着。 “知道了。” 这位麦芒宗宗主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在麦芒宗内，赵新诚作为宗主，同时又是以往宗内唯一的一位周天境存在。在宗门内部，绝对是有着无上的权柄。这一点，就算是有那位长老晋升了周天境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让所有弟子先撤了吧，剩下的区域，过几日再清理。” “是！” 随着这名弟子退去，在这片洞府废墟附近，就只剩下了宗主赵新诚一人。 “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把你挫骨扬灰！” 此刻这位麦芒宗宗主脸上，一片狰狞。前几日的周天大宴，已经成了他心里难以莫名的阴影，让他倍感耻辱。按照麦芒宗的计划，当日那场周天大宴，原本应该是宗门彻底崛起，继而力压其他两大门派的一个开始。但是，因为那天战场上的战局，却让这个计划成为了泡影。 至于说，赵新诚在宗门内的洞府同时被毁，这更是成了外人的笑柄。 更让赵新诚感到肉疼的是，这次洞府被毁，他积攒了上百年的无数珍宝，全都毁于一旦。而且几样重宝的丢失，尤其是那颗金丹，更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一想到那颗丢失的金丹，赵新诚就心疼至极。他苦心孤诣，甚至不惜主动站到城主府的对立面，都是为了让宗门实力能够更进一步。而那颗金丹，就是界城方面给他的回报。 一颗金丹，就代表着一名周天境高手啊！就这么丢了？ “这次麦芒宗也算损失不小，待到日后我返回界城，自会和经略使大人详细禀明。” 不知道何时，在赵新诚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正是那名灰袍老者。 “大人的伤可是好了？” 见到灰袍老者出现，赵新诚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惊喜异常的样子。 “养好？怎么可能？” 灰袍老者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赵新诚，还是在笑他自己。 “老夫也没想到，这韩利如此厉害，已经是封号真人这一层次了。这次所受的伤，比想象的要重的多，在苍灵府是没办法医治。所以今日傍晚，老夫两人便会返回界城。” “另外，在此之前，老夫已经向界城方面传讯，请界主大人加派高手，不日既会抵达。接下来这段时间，你麦芒宗继续封闭山门，要做出一副老夫二人依旧在你宗门内养伤的样子。等到界城方面新派的高手到了，你们要好好协助。” “是！大人！” 在这名灰袍老者面前，赵新诚再没了那份在自家弟子面前的威严态度，唯有恭敬二字。 “这次洞府被毁，可曾有什么线索，查出是哪方势力做的了？” 灰袍老者说完之后，倒是难得关心起麦芒宗的事情来。 “已经确定了潜入洞府的人员，但是此人的具体身份，我们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赵新诚说到这里，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阵盘，小心翼翼的激发后，面前顿时出现一片幻光。不过，因为阵盘已经残损的缘故，这画面却是有些模糊不清。 但是，在幻光当中，有个人影却恰好清晰无比。这个人影，正是之前卫易附着了面具的样子。 “就是此人？” 灰袍老者点了点头，指示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出此人的来历，绝不可让他有机会坏了大局。” “是！大人！” 第七十四章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这一次麦芒宗之行，对于卫易来说，收获绝对是远超想象了。 且不说那颗最珍贵的金丹，还是素取回的九色莲残片。就是那几个盒子里的玄阶灵植，以及那门炼体神通，一样都是天大的收获。 玄阶灵植，在苍灵府，就只有那位宋家老祖宗才能培育出来。而且就算是灵植大师，想要培育出一株玄阶灵植，也是千难万难的。 至于那门迦叶金身，更是难得的禅修神通，若是卫易能够修成的话，接下来便手上便又多了一张底牌。 还有那不知底细的木牌…… 不过，对于卫易来说，这些东西虽然都有很大价值，但是同时，也都是他暂时用不上的。尤其是那三株玄阶的灵植，更是素的东西。 唯有那些记录着麦芒宗一些隐秘信息的玉简，不太一样。 “如今麦芒宗和城主府，已经算是彻底将脸面给撕破了，这东西若是交到城主府手上，恐怕对于麦芒宗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吧？” 对于麦芒宗，卫易并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于因为宗主赵新诚，和先前那名麦芒宗弟子的缘故，卫易对麦芒宗还有所憎恨。 这份玉简若是送到城主府手上，以眼下已经撕破脸的这种局面，城主府不可能不出手。到时候斩断麦芒宗的一些隐秘渠道，足以让麦芒宗元气大伤。如此，也可以稍稍缓解下卫易的心头愤恨了。 “但是，你想没想过，该怎么去把这几枚玉简，送到城主府手里？”素问道：“麦芒宗内的事情，对于苍灵府内的几家大势力来说，恐怕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个时候，如果你大摇大摆上门，把这玉简交出去，不就明摆着是在说，你就是先前毁掉洞府的那个人？” 这倒是个问题了。 卫易思来想去，也没想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对于这种情况，身份什么的，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消息一旦走露了，麦芒宗非得和他拼命不可。把这玉简直接交给许鸣川？好像也不行。许鸣川肯定是知道，麦芒宗里面的事情。到时候肯定会怀疑，以卫易的修为，是如何做到这种事情的。 这么一想的话，卫易却又有些难以决断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卫易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前辈可记得，那个血狼帮的齐四？此人心思极其缜密，如今又算是城主府麾下的，又因为先前的背叛行为，深受三大门派记恨。若是能让他得到这东西，他肯定会把这里面的信息的价值，发挥到极致，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素略微思索之后，觉得这计划也可行。至于说如何把这东西交给那位齐四爷，这就简单了。以素如今的手段，想要让几枚玉简，凭空出现在一个化灵期修士的床头，也并不算困难。 “说起来，先前这齐四也算是帮了我不小的忙，帮我招揽了许多战修和炼丹修士。这个人情，倒是正好还上了。”卫易沉吟道：“只不过要想无声无息的把这玉简送入他府内，恐怕还要前辈您出手才行。” 以如今卫易的眼光来看，苍灵府内一个地下势力的头目，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了。以卫易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倒该是这位齐四爷反过来巴结卫易才是。不过，卫易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对这位齐四爷也算是颇有好感，自然也愿意将这个机缘送到他身上。 “这小子运气倒是真不错，真有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正好砸到他脑袋上了。” 素感慨一声，又道：“不过老娘对这小家伙的印象倒是不差。此人修行本事一般，但经营管理的能力，却是不弱。若是天玄山还处于当年的鼎盛时期，以此人的才能，说不定也能拜入天玄山，成为门派培养的对象。” “各大修行圣地，不是只招最顶尖的修行天才吗？怎么……” 卫易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天玄山当年占据一界之地，麾下需要很多高手这不假。但是像这种治理内政的人才，恐怕也是需要的。 “以后你见识再高点就知道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对于那些大门派来说，高手或许难得，但总还是能培养出一些的。但像一些顶尖的战将，擅长内政的人才，那才是真的稀缺。” …… 齐四最近心情很一般。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因为城主府的果断出手，那些外府修士虽说消停了不少。但是另一方面，血狼帮遭遇的各方面的阻击，却更加频繁起来。 齐四知道，这些阻击，绝对是来自三大门派的。 如今时局混乱，地下势力其实正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他们并不能左右任何事情，最多只是帮助那些大势力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最近，因为各大势力都已经开始亲自下场，他们这些人的作用，也就开始边缘化了。 没有价值，就意味着没有存在的意义。 这是齐四最害怕的。 之前对三大门派的反水，齐四虽然是一举挣脱了三大门派的束缚，彻底独立的出来。但同时，也是彻底失去了庇护。 齐四明白，如果血狼帮无法发挥出足够的价值，那么城主府绝对不会再花大力气庇护他。那样的话，面对三大门派未来可能存在的报复，他可就真的危险了。 这一天黄昏时候，齐四正在自己那座宅子里，处理一些事情。 “四哥，按照您的吩咐，所有的孩子都已经安置妥当，明天一早，就会送出城去。” 向这位齐四爷禀报的，是个血狼帮里的待了很多年的，深受齐四信任。当年血狼帮初创的时候，此人便跟在齐四身边，一路拼杀过来。只不过，此人修为和见识都很有限，齐四也不敢把他放在太关键的地方，因为那么做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便只是把他留在身边，帮齐四打理一些简单的帮内事务。 “都是些可怜人啊！” 齐四点了点头之后，跟随此人走到前院。 和往日里的整洁不同，最近一段时间，齐府除了齐四居住的后院那一小块地方，以及府内几处要地，其他地方，都被弄的狼狈不堪。这倒不是齐府的下人们手脚不够勤快，没怎么收拾院子，委实是实在收拾不过来。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按照齐四的意思，血狼帮总是会从苍灵城周围收敛来一些可怜的莽修孤儿，带入府内暂时居住。等到第二天，便会一块送出城去，送到血狼帮在府内的一处地盘。 开始的时候，一些有心人察觉到此事，还以为这血狼帮是投靠了什么邪修，需要搜集这些孩子，炼制什么诡异邪恶的功法神通，或者其他邪恶之事。但是后来，大家查清楚之后才发现，血狼帮收敛这些莽修的孤儿，竟然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做点好事而已。 齐四在府内四下走一圈，确认这些孤儿一个个都被照顾到，至少暂时有了住处和食物，这才满意的回到后院。 “四哥真是好心，若不是四哥您把这些孤儿收敛来，恐怕他们很多人，都活不过今年的冬天了。” 被手下这么恭维一句后，齐四并没有任何喜色，反而脸上透露着一股子难过。 “都只是苦命人罢了。如今府内动荡，局面混乱。以往局势稳定的时候，很多莽修都只能在底层讨生活。如今局势动荡，底层莽修更是死了一批又一批。可是……那些天天在谋划着一件件大事，眼界高到天上去的周天境们，又有几个会在意这些底层莽修的死活？” 齐四摇了摇头，脸上阴霾更甚。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府内的动荡，任何一个人都感觉的出来。就算是以往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都需要面对很多头疼的问题。那么至于这些本就身处修真界底层的莽修，过的就更是惨不忍睹了。 在苍灵城某座广场上堆积起来的那座尸山，上面堆满了那些被城主府灭杀的修士遗骸，人人皆说城主府暴虐。但又有多少人注意到，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苍灵府内真正底层修士死亡的数量，要远比那座尸山多上十倍？ 这些孩子，就是那些死掉的底层莽修的后代。 血狼帮将这些孩子收拢来之后，会统一送到血狼帮在府内建立的一座庄子。在那里，这些孩子至少能有个住的地方，能保证饿不死。稍大一些之后，庄子里会有专人，教导他们，教他们一些蒙学，教他们如何耕种灵田。 这已经是血狼帮能做到的极限了。 “最近我倒是也听到一些传言，说咱们血狼帮收拢这些孩子，是为了让他们做廉价的劳动力，是为了让血狼帮大发横财。” 齐四淡淡笑笑，似有嘲讽之意。 血狼帮最近的境况也不算好，但大抵还是有些余力的。既然有余力，齐四便想多做点什么。 “我们这么做，也就是尽我们所能，希望能给自己积攒些阴德。都说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可那些天天只知道高高在上，说咱们这群人如何如何的，怎么不见到他们亲自动手去做点什么？难道这就是天经地义？” 齐四的问题，左右都没有人回答。 临近傍晚，齐府内开始掌灯，这位在府内很多人眼里，站在地下世界顶点的齐四爷，便准备返回后院。 就在这时，有个身上脏兮兮的小泥孩，忽然从前院跑过来。那双脏的不能更脏的小手，如同献宝一样，捧着几枚玉简。 “老爷，这个……送给你……” 小泥孩声音倒是很脆生，让人听着就喜欢。在跑到这位齐四爷身边的时候，一双小手特意举得高高的。不过小家伙似乎还有些害怕齐四，说话有些不利索。 “这是什么啊？” 齐四蹲下身，视线与这小泥孩平齐，伸手摸了摸小泥孩的脑袋，笑着问道。 “刚才有位公子给的，说把这个给老爷你，能帮到老爷你。” 什么啊？ 齐四有些愕然，眯着眼从小泥孩手里接过一枚玉简，下意识的看了看玉简里的内容。不过只是一瞬间，齐四就脸色大变。 半晌之后，齐四突然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难道今天，老天爷真的开眼了？！” “还真有天上掉馅饼这么一天！” …… 在齐府外，卫易沿着灯火通明的大街，一步步离开了齐府。 因为最近局势的混乱，府城内到了夜晚，大街上也不想记忆当中的那么热闹，人流稀少了很多。不过即便这样，在这片苍灵城内堪称最繁华的区域，还是显得十分热闹。 和那座宅子里，一墙之隔，却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卫易走出很远后，忽然双手合什，做禅修祈佛状，转回身，朝齐府恭敬作了一辑。 “天底下，不知谁是真仗义？谁又是负心人啊？” …… 有两艘云梭，自咸安城出发，按照潮生园里某人的意思，一路向南飞去。不过，在向南飞行的路上，期间不断有另外的云梭加入。等到渡过了临兰江，正式进入两江修炼界后，这支云梭队伍，却已经是膨胀到超过二十艘云梭的地步。 超远途飞行，期间难免不会遇上一些盗匪。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时间，两江修炼界内的有些地方，盗匪越发猖獗，这让很多过路的商队，都很是头疼。不过这些困难，对于这支云梭队伍来说，却不算是任何问题。甚至对于其中最关键的两艘云梭上的那些年轻人们来说，还是个很有趣的事情。 他们倒是巴不得能多遇上几伙盗匪，因为那样的话，他们便又有机会，可以反过来去打劫那些盗匪了。 至于说危险，这些年轻人却是无一人担心。因为在这支浩浩荡荡的云梭队伍当中，至少存在了超过二十位以上的周天境高手，甚至还有周天境巅峰的顶尖存在。 而这些在外界呼风唤雨，在一府之地足以开宗立派的周天境强者，在这艘云梭上，却只是护卫而已。 有人生来一文不名，最大的愿望，是能够从灵田里多刨出二两灵谷。 有人生来高高在上，对这世间，予取予求。 第七十五章 闭关 不管苍灵府内部，是什么波诡云谲的局面，修真界的那些大人物们，又是如何的相互算计。在留川河对岸，妖族的动作，却是不以修者的意志为转移。 第五波兽潮冲击，如期而至。 如今冲击防线的妖兽，往往都是妖族从沦陷区深处，云莽中部地域调集而来。兽潮长途跋涉，固然有不小的损失，但是活下来的妖兽，往往也更加悍勇，更具战力。 而修者这边，留川河大阵虽然依旧稳固，但威能的下降，却已经颇为明显。对此，很多人都忧心忡忡，害怕再出现先前那种防线被破的情况。不过好在，这次兽潮冲击虽猛，但却没有再出现之前被妖兽攻破了防线那样的事情。 “之前兽潮之所以能攻破防线，最大的一个可能，并不是妖族的实力真的如何强，而是修真界这边，有人有意如此。” “这……不会吧？” 卫易虽然一直很信任素，但听到素这种言论，还是十分震惊。 “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想要猜到这点，其实并不难。首先，这留川河大阵威能虽然下降，但距离彻底耗尽，还差的很远。妖族想在这个时候攻破大阵，老娘敢打赌，只要返虚期妖族不出手，在防线自身没出现疏漏的情况下，绝无半点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修者向妖族透露了具体的留川河防守情况，让妖族知道了防线薄弱处，才会有机可乘。” “至于目的嘛，看看防线被破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不难猜测了。有妖族涌入修真界，虽然数量不多，但却很容易对底层民众造成恐慌。如此一来，当大离官方提出要修建云道的时候，就更容易获得底层民众的支持。” 卫易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如此。可是这个结果，却让他感到遍体生寒。 若真是这样的话，布局之人，该是何等的心思狠辣，就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吗？而且更让卫易觉得难以接受的是，素说出这些猜测后，还有一句话并没有真正说出，却让他隐约可以猜到。 背后布局之人，很有可能正是他的那位准岳父大人。 第五波兽潮冲击，在持续了数日之后，终于退去。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如今战部大家倒是都已经习以为常。在兽潮真正开始冲击防线之前，卫易甚至还能抽出时间来，特意去了趟将军府那边，用掉了战部积攒剩余的所有军功，将战部的编制提升到了一千五百人。如此一来，先前作为预备役招募而来的那些狩妖者，很自然的就被收纳进战部当中，卫易他们这支战部的实力也是大增。 不过，这仍是不能让卫易有半点松懈。 如今的两江西南一带的防线，汇聚了来自修真界各处的顶尖天才。很多出自大门派大势力的年轻俊杰，正是冲着这场大战的历练而来。所以，在先前的几次大规模战役当中，有一大批年轻天才脱颖而出。这些天才，皆是出自修真界各大顶级门派或者家族。 而相比之下，原本苍灵府的那些年轻天才们，就要逊色太多了。大概也就只有玉山派的赵儒山，还能拿出来和这些外来天才们比上一比。 “好像……每次有所长进后，连一点沾沾自喜的时间都没有，就马上面对更广阔的天地了。” 面对这种情况，卫易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其实他的进步也不算小，在素的指点下，十九岁跻身化灵期，二十岁自行悟出剑意，更是建立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战部。这种成绩，相比于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已经强到天上去了。 奈何，这次两江前线汇集的，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那群年轻天才。那群人不管是天分，还是背后得到的资源，都太过夸张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那些年轻人，就算在很多一流门派，甚至在几家圣地门派里，都算是拔尖的，你跟他们比，资质差了太多，起步也太晚，确实没什么可比性。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的目标，本来也不该是这群人，习惯就好了。” 对于素这种看似安慰的话，卫易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郁闷。他当然知道，素说的也是实话，可他宁愿素这会儿稍稍哄骗他一下，至少也能给他一点动力不是？ 随着第五轮兽潮的结束，卫易又开始率领战部，清理留川河上的妖兽残骸。这对于卫易战部来说，倒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收尸工作开始告一段落。 于是，卫易便又开始心里痒痒了起来。 在两拨兽潮冲击之间，会有将近一个月的空白期。之前几次空白期里，卫易一次是带着战部去挖掘了一座遗迹，得到了千花百毒瘴这件利器，为战部大大增加了实力。而另一次，则是直接带着战部，借助沦陷区内的灵脉修行，同样是让战部实力大增。 有了之前两次的经验，卫易这会儿当然会有诸多想法。比如说，让素再提供一两处遗迹的位置，他带着战部去将遗迹挖掘出来。或者干脆带着战部再去沦陷区修行一圈，帮战部整体提升一下实力。 “老实说，按照眼下的局面，老娘觉得你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再进入沦陷区，而是马上闭关。” 闭关？ 卫易被素弄的有点糊涂了。他虽然也很想找个机会，老老实实找地方安心修行，先把自己的修为提升上来再说。不过眼下不管是战部还是商行，好像都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若是他这个主心骨离开了，怎么看好像都不划算啊？ “老娘如今这具灵体的修为，只有化灵六重天巅峰。就算依仗九色莲残片，最多也只能干掉化灵期巅峰的修者。对于周天境修者，却是无可奈何。而老娘如今灵体之所以不能再进一步，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你的修为太低。” “如果你能够将修为提升到化灵二重天的话，老娘便可以一举突破化灵后期的瓶颈，并且一口气将灵体修为提升到化灵巅峰。到那个时候，老娘便足以和一些初入周天境的修士相媲美。” “这其中，只有一步之差，你自己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素的建议，让卫易再次陷入了沉思。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卫易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而且每个方向，似乎都能大幅提升实力。比如可以带着战部进入沦陷区，去提升战部的实力。或者去修行那门迦叶金身，提高自身的肉身强度。再或者如同素的建议一样，直接开始闭关提升修为…… 但在诸多选择当中，好像还真是闭关提升修为，对整体实力提升的最大。 卫易心里还是有些纠结，不过接下来，素说的另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纠结。 “在闭关之前，你可以按照老娘给你的清单，先准备一些材料。在闭关提升修为的同时，老娘估摸着，你差不多也能将迦叶金身的第一层给修成。” 按照卫易得到的那份神通玉简上的记述，迦叶金身共有九层。修炼到第九层后，完全可以做到以肉身硬抗绝大多数玄阶法宝的正面轰击。不过，卫易从麦芒宗拿到的这份，里面只记载了前六层。 最终，卫易还是没能挡住这样的双重诱惑。 “好吧！闭关就闭关！” …… 按照素的估计，卫易这次闭关，很可能会持续至少四个月的时间。 需要一口气闭关这么长时间，卫易倒也不奇怪。毕竟这次闭关，他需要一口气修行到化灵二重天，而且要将迦叶金身的第一层彻底修成。四个月的时间，如果能够完成这两件事，已经算是很大的成绩了。 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到底还是太过漫长的一些。在卫易以往的二十多年生命里，还从未有过这种超长时间的闭关修行。当然，对于那些真正的高阶修者来说，四个月的闭关可能并不算什么。但对于卫易的话，那可就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了。 闭关四个月，意味着卫易闭关期间，至少会再有两波兽潮冲击。而且这期间会有一个年祭，等卫易出关的时候，就已经至少是明年二月份了。 这还真是个很困难的决定。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卫易当然也不会再更改。不过，在闭关之前，他还是要先做出一些准备的。那些闭关时需要用到的资源就不说了，卫易直接列了个清单，交给韩秋生让商行帮忙准备一下。而听说卫易要开始长时间闭关，原本借住在宅子里的周良周济，还有那些借助修行房修行的战修，也都识趣的离开，将宅子留给了卫易一个人。 然后，卫易还特意去了一趟李景原那边，打了个招呼。希望在闭关的这段时间里，李景原战部进入沦陷区作战的时候，能够带上卫易这支战部一起。 卫易这支战部，哪怕卫易不在，如今的整体实力，应该也勉强达到丙字级战部的实力了。这种实力，跟随李景原战部外出作战的话，至少不会拖后腿，而且还能形成一些助力。正是因为这样，卫易才会出面请李景原帮忙。如此，卫易战部接下来可以尽量保证安全，同时还能有一定的收获，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帮到李景原战部。 对于卫易的请求，李景原倒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卫易必须先打一个招呼。 谢弦歌。 因为需要一口气闭关到明年，这一年的年祭，卫易是肯定不可能和少女一起过了。这一点，卫易也觉得很遗憾，只是他也没办法就是了。 而对于卫易的这个决定，谢弦歌也是十分支持。实际上，在宋家的全力支持下，谢弦歌的修为进境，甚至比卫易还要更快。估计在年祭之前，就有可能进阶二重天了。 在准备好一切之后，卫易回到自己的宅子里，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长时间闭关。 …… “这炼体之道，在最开始的阶段，其实就是不断以外力淬炼肉身，以期让肉身达到更强的层次。” 修行房内，卫易按照素的指点，开始炼化一些早已准备好的丹药和灵物。 炼体一道，最省资源也最耗资源。在修行前期，体修们需要消耗的资源非常少，甚至比一般的修行还要少。不过，当体修修行到高深处之后，那需要消耗的资源可就夸张了。 卫易修行的迦叶金身也是如此。而且因为品阶高达玄阶的原因，需要的资源也要比一般的炼体神通高了很多。不过，他眼下还只是在修行第一层，所以消耗的资源，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以卫易如今的财力，也是很轻松的就能承受下来。 “这些材料都是辅助，最关键的，还是引导灵气去淬炼身体，这过程虽然不好受，但你必须坚持下来。” “知……知道！” 卫易很艰难的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然后又狠狠咬紧牙关，继续承受。 这不是一般的不好受啊！ 炼制迦叶金身的第一层，需要用一些特殊的材料，配置出一种特殊的灵液来。这种灵液，卫易倒是在闭关之前，就已经先配置出足够的量来。使用这种灵液的方法倒也简单，就是制成药浴，卫易泡在里面就行。在这个过程中，药液本身会刺激卫易的身体，并且促进身体去吸收灵气，继而达到锻炼的作用。 只是，这个过程当中，会让人感觉如同浑身被无数根细针同时刺痛一样。 而按照素给卫易制定的计划，在闭关的这四个月里，卫易每天都要承受一个时辰的这种刺激，其余的时间，则是单纯的打坐炼化灵气。 相比之下，单纯的打坐虽然枯燥了些，但和炼体的过程相比，已经好了太多了。 这样重复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期间，卫易曾听到宅子外的爆竹声响起，也曾看见有烟花遍布于苍灵城的夜空。 于是卫易知道，乾安二十二年已经过去，乾安二十三年正式到来。 而在这期间，谢弦歌曾经来过一次，替卫易的宅子大门贴上了一副新春联，给这座宅子增添了几分新年的喜气，然后便直接离开。 转眼，四个月匆匆而过。 这一日，卫易这座宅子里，忽然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化灵二重天，终于是到了！ 第七十六章 二重天 整整四个多月的苦修，对于卫易来说，实在是一个很漫长的时光。 这也是卫易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长时间闭关苦修。 这四个月以来，卫易一直按照素制定的修行计划，严格的执行着。每天淬炼一个时辰的体魄，剩下的时间除了极端的时间用来睡觉休息外，基本上都用来打坐修行。 如此雷打不动的经过将近三个月后，卫易便修成了迦叶金身的第一层。后来的一个多月里，卫易便只剩下枯燥无味的打坐，直到这日，才终于成功突破。 丹田当中，第二个灵璇已经成型，总灵力更是达到了九十一晶之多。要知道，当初卫易刚刚突破化灵期的时候，总灵力才不过只有十七晶而已。 灵力是修者修行的根本，灵力的巨大进步，也既意味着实力的提升。到了化灵期之后，每一重天修为的提升，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资源。但是同样的，每提升一重天，这修为战力相差也是极大。比如卫易如今，单单灵力一项，便抵得上刚刚突破化灵期时候的五倍之多。这当然不意味着，卫易如今就能同时打得过五个刚刚突破化灵期时候的他，事实上，两个都有点费劲。毕竟修者的战力，不单单只和灵力有关。但至少若是再按照以前的方式战斗，卫易的战斗时间，是可以延长至少五倍的。 除了灵力之外，卫易的肉身强度，亦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若是卫易肯调动灵力的话，在卫易的皮肤表面，便会出现一套极为繁杂的图纹，密密麻麻，宛若给卫易身体表面，笼罩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这就是迦叶金身这门炼体神通的第一层——红叶金身。 如今的卫易，单凭肉身不使用任何防御法宝，恐怕就能挡得下绝大多数法阶下品法宝。若是再配上一些厉害的防御法宝，那防御力可就相当惊人了。 “可惜你小子的修行底子还是太差了点，啧啧，当年在我天玄山，你这灵力水平也就是一般外门弟子的水平。但凡稍出色些的，突破到化灵二重天的时候，自身灵力怎么也得过一百二十晶了。” “那前辈当年突破到化灵二重天的时候，灵力能达到多少？” 面对素的打击，卫易早已习惯，倒也不觉得有任何失落。而对于刚刚的问题，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有感而发罢了。 “呦？还想跟老娘我比比了？”素嗤笑一声，说道：“老娘我当初突破化灵二重天的时候，灵力可是达到一百六十三晶的！” “哦？”卫易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当然是十分吃惊的。要知道，一般如同老池那样的普通化灵期，刚突破到化灵二重天的时候，能够达到六十晶就算很不容易了。不过这倒也不奇怪，素当年可是堂堂天玄山掌门的独女，比之咸安城的皇族公主也丝毫不逊色，能够远超一般修士，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这一次，卫易是有心想要和素在言语上过过招，出于对素的了解，卫易虽然心里吃惊，但脸上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情，而是再次故作淡然的问道：“那前辈您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大师兄，还有您提过的那几位同门，他们当时又是什么情况啊？” 不出所料，卫易这句话，对素产生了极大的杀伤力。仿佛是一下子就给素造成了巨大的内伤，愣是让素好一会儿没继续说话。 直到好长时间之后，素才再次开口。 “不要提我那个变态师兄，那种人不能以常理讨论。他突破化灵二重天的时候，老娘我都还没生出来呢？我哪知道？” …… 成功破境之后，卫易并没有马上走出修行房，而是继续闭关三天，用以巩固境界。如此，又过了几天之后，等到境界彻底稳固下来，卫易这才终于走出了院子。 走在熟悉的苍灵城大街上，没来由的，卫易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打坐苦修，基本上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连音圭都没听过几次。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是一概不知。 卫易略微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先去一趟商行，看看最近有什么变化。而且，他如今既然已经将修为提升到了化灵二重天，那么接下来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帮助素恢复灵体了。如今倒是可以正好去商行，看看先前拜托韩秋生搜集的那些灵药和材料，搜集的怎么样了。 来到坊市附近，卫易却意外的发现，坊市今日的人流似乎比记忆里稀疏了很多。等到卫易来到自家商行后，发现果然自家也没有例外。偌大的商行内，客人寥寥无几，这和卫易想象之中的情景有点不太一样。因为早在他去参加麦芒宗的周天大宴之前，就曾给过韩秋生三十九种丹药的丹方。那些丹方虽然品阶不高，但却都是素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种都不逊色于之前帮卫易起家的宝芝丸。再加上出于对韩秋生手腕的信任，卫易更是坚信，凭着这些丹方，绝对可以让商行的丹药生意产生质的飞跃。 只是看眼下这意思……怎么好像还不如他闭关之前了？ 在商行内随便看了一圈之后，卫易倒是发现了那些新出现的丹药，这说明他先前交给韩秋生的那批丹方，倒也没有浪费。然后，卫易便招呼伙计带路，带着他去见韩秋生。 “你出关了？” 韩秋生看到卫易的时候，也是莫名的惊喜。等到下意识感应出卫易明显强了很多的灵力威压，便知道卫易已经进阶成功，脸色更是喜不自胜。 不过卫易看到韩秋生的样子，却是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眼前的韩秋生，比之卫易闭关之前，面容憔悴了很多，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嗯，总算是幸不辱命，侥幸突破成功了。”卫易点了点头后，复又关切问道：“秋生姐，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瞧着脸色这么差？” 化灵期修士，就算连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不至于太过狼狈。像韩秋生这样，只怕是已经熬了很久，不曾好好歇息过了。 在卫易开口后，韩秋生长长叹了口气，才终于开始述说最近商行的情况。 原来，自打卫易开始闭关之后，苍灵府内的治安，便开始忽然变得极差。有很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盗匪，忽然就如同早春时候地里的野草一样，一夜之间就长得漫山遍野都是。这些盗匪，少则十几人，多则百余人甚至上千人，四处作乱。而且这些盗匪来去如风，也从来都没个固定的老巢。往往只有在出手作案的时候，才会汇集到一起，聚散如水。所以就算城主府已经派遣了战部出来镇压，仍是没有半点用处，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盗匪或许还受限于规模和实力，只能袭击一些小型商队。可是后来，当这些盗匪越聚越多之后，甚至敢于直接攻击一些村寨和小城！ “这些盗匪，是不是还袭击了那些正在建造的云道基阵？” 卫易听到这里，心中大致就已经有了猜测，试探着问道。 “云道基阵？”韩秋生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出现过几次。不过但凡修建云道基阵的地方，城主府都派了大量的人手守卫。所以小股的盗匪也没有能力去袭击，只有那些人数过千的盗匪团伙，才有能力去袭击这些地方，以往也出现过几次。” 卫易轻轻抿起嘴唇，沉默不语。 想都不用想，这些盗匪背后，肯定是那些外来修者或者某些地方势力在捣鬼。而且卫易敢肯定，参与这其中的苍灵府本地势力，还为数不少。要不然的话，绝对做不到让城主府的战部抓不到人，无功而返。 甚至于……卫易敢肯定，那些盗匪当中，肯定有苍灵府本地的修士在里面。 “如今匪患严重，府内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生意自然也就不好做了。苍灵城里虽然暂时还算安稳，可是商行这两个月的进项，就很艰难了。”韩秋生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自责。 “不过，留川河前线倒是还好，那些盗匪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去冲击留川河防线就是了。所以老池他们带着战部，日子倒也不算太糟。而且因为在你闭关之前，早就已经留下后手，战部最近也一直是在跟着李统领的十八战部出战，还是有所收获的。” 大体上聊了最近府内的局势变化，还有商行和战部的一些大致情况后，卫易就开始向韩秋生问起一些府内最近发生的大事。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局势虽然已经恶劣至此，但最近这几个月来，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重大的大事。尤其是那些大人物们，那些可以影响局势走向的周天境高手们，一个个更是偃旗息鼓，完全没了消息。 卫易略微思索之后，便有了猜测。八成是那次周天大宴的战斗当中，城主府这边的韩利，出手太过震撼，让所有周天境高手都不得不忌惮，不敢再明面上主动站出来，便只好使一些台面下的手段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韩秋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有些皱眉，略微思忖后说道：“宋家的那位谢姑娘，最近可能遇到一点问题。” “她怎么了？” 卫易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就紧张了起来。 在之前那场周天大宴的战斗当中，宋家老祖宗可是受了不轻的伤，难道是宋家出了什么问题？ “谢姑娘倒是没出什么事情，只是……” 韩秋生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事其实我也说不好，我只是听说，最近似乎有位外来的公子，在追谢姑娘。而且飞飞姐说，那位公子哥来头很大，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啥？ 卫易被这个消息，雷的有些外焦里嫩，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飞飞姐还说，等你出关之后，最好先去一趟云槐岭，和谢姑娘见一面，大概就全都明白了。” “我知道了。” 卫易深呼出一口气，强忍着没有爆出莽修特有的粗口。 …… 离开商行后，卫易便直接朝着云槐岭的方向赶去。 相比于前线的战部，他还是更记挂此刻在云槐岭主峰上的谢弦歌。而且战部那边，本来也是一切顺利，并没有什么大碍，不需要他立刻赶过去。 不过，当卫易离开坊市后，逐渐离开苍灵城的核心区域，开始逐渐行到城外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却是让他沉默了下来。 只见到，往日里繁华的府城大街上，不时会出现一些犹如逃难而来的难民，越是往府城边缘去，这些难民的人数便越多。 卫易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些难民，原本都是一些居住在府内小村子小庄子的普通修者。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盗匪肆意横行，很多力量不足的小村庄，都遭到了袭击。最惨烈的，甚至整个村庄都被盗匪屠戮殆尽，掳走了所有财富。 而这些难民，就是那些失去家园后，觉得苍灵城治安还算不错，打算到苍灵城里讨生活的底层修者。 卫易久久无言。 “局势混乱，原本的制度被一点点摧毁，没有了被惩罚的恐惧，有些人心中的恶念，便会彻底释放出来。而当很多人的恶念集体释放出来之后，就会推动局势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一个成熟的修真界体系，想要建立起来，千难万难，但想要摧毁的话，太容易了。” 素寥寥几句话，便似乎说出了卫易的心里话，让卫易终于稍稍好受了一点。 卫易重重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想将所有积郁都一吐为快。 “我如今倒是也看得出来，那些盗匪当中，恐怕绝大多数，都是苍灵府的本地修士。这种手段其实并不高明，那些居心叵测的外来修士，只要花少量的财富，去起到一个引诱的手段。有些修者，便会想要铤而走险。原本或许或许生活略有不如意，会觉得生活有一点点不公平，可是当充满诱惑的果子，和做了坏事可以不被审判的环境出现后，原本的一点点恶念，便会被迅速放大，演变成真正的恶行。” “那些伪装成盗匪的修者，或许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在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奋斗，在劫掠的过程中，可以得到原本不属于自身的资源，继而走的更远。这种作恶，也就能够心安理得。但从长远来看，却是在自掘坟墓。有朝一日，当他们赖以生存的生活体系彻底崩溃后，最后受难的，还是他们自己。” “雪崩之下，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但那些被压在最底下的沉默着的雪花，总是最惨的。” 第七十七章 费家 因为府内盗匪横行，如今交通也多有不便。原本从苍灵城到云槐岭，有非常便捷的灵兽车存在。但如今盗匪数量猛增，这些灵兽车也不敢单独外出，唯恐被那些盗匪盯上。所以最后没法子，卫易出城之后，只能直接御使青君翅一路飞过去。饶是如此，卫易路上还是遇到了一拨不开眼的盗匪，而且里面甚至还有化灵期的存在！ 最后实在是没法子，卫易只得出手。 而且，因为心中本就存着一股邪火的关系，卫易这次出手也没有任何留手，直接放开手进行杀戮。有素在身边支持，卫易很轻松的就干掉了那名为首的化灵期修者。而后更是放开手脚，打算将这伙盗匪一举全歼。 不过，当卫易连续斩杀了过半盗匪后，当那群原本打算劫掠卫易的盗匪，转过头来向卫易跪求饶命的时候，卫易却又心软了。有几名至少看着还算面善的盗匪，在跪地求饶的时候，声泪俱下，无一不是家有妻小等着回家，又有年迈的爹娘等着他们回去孝敬。面对这些求饶生，卫易在那一刻，确实生出了恻隐之心，打算把他们放走。 但是，就在卫易准备放了这些人之前，在素的提醒下，卫易却又注意到其中几人身上一些染血的法宝。 短暂的审问之后，卫易彻底绝望。 这些盗匪，已经不是第一次截杀过路旅人。他们之前甚至还袭击过一个小型的村落，每个人的手上，都有着不止一条人命。 最后，这伙匪徒超过二十名修者，卫易一个没留，全都杀死。 “愿不愿意饶了你们，那是那些死在你们手里的无辜人的事情。” “我的任务，就是送你们去见他们！” …… 因为路上出现的这些事情，卫易赶路的速度，自然要耽搁了。最终，卫易赶到云槐岭所花费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一倍。 云槐岭这边，瞧着倒是还算太平。 最近一段时间，苍灵府内虽然盗匪横行，但云槐岭受到的冲击，其实还真不算大。一来宋家是苍灵府的本土豪强，实力雄厚，那些盗匪也不会不长眼的来宋家这边送死。二来，自打府内开始逐渐出现盗匪后，宋家便在领内组织了很多巡逻队，日夜不息的巡视整个云槐岭。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普通人很难猜到的原因。 宋家以灵植立家，如今府内动荡，灵植业也受到冲击，各种灵植灵谷的产量，都下降了至少一半。那些高阶灵植还好说，短时间内用到了还可以从外府调集。可是灵谷之类的大宗物资，就只能由苍灵府本地解决。宋家的灵谷，又大半供应的是留川河前线战部。 如今府内的混乱，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某些高层修者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不过，对于那些高层修士来说，之所以要造成这种局面，最大的目的，其实是要借盗匪的名义，合理的冲击那些云道基阵。但不管是哪一方，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底线，那就是留川河前线绝不能崩溃！ 如果留川河前线崩溃了，那可就真是泼天大祸，哪一方都讨不到好。 所以，那些在背后指使盗匪的人也不傻，在指使盗匪的时候，会避开云槐岭一带，尽量不冲击到宋家。 进入云槐岭的范围后，卫易总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接下来便是轻车熟路，卫易很顺利的便来到了宋家主峰。不过在少女的洞府，卫易却并没有见到谢弦歌的踪影。问过宋家的下人才知道，原来谢弦歌这几日一直在随宋家老祖宗闭关修行。 如此，又等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宋家大公子宋先瑜，在知道卫易过来了之后，亲自上了一趟峰顶，将消息告诉了谢弦歌，卫易这才终于见到少女。 “你也成功破境了？” 谢弦歌见到卫易的第一眼，便感受到卫易身上澎湃的灵力。与此同时，卫易也感受到谢弦歌的修为。 显然，在卫易闭关的这段时间，谢弦歌同样成功破境，跻身化灵二重天。而且看少女身上灵力的圆润程度，恐怕还要比卫易早破境很久。 卫易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问题。 照理来说，从初入化灵期，到进阶化灵二重天。如果一个修者全力修行的话，需要大概三年的时间。卫易当然没花这么长时间，实际上，如果严格意义来算的话，他从突破化灵期到现在，满打满算只有两年。而且这其中，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做一些和修行无关的事情，比如统领战部进沦陷区杀妖兽什么的。 卫易之所以能如此快的提升修为，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素的存在。 按照素的解释，因为素的灵体容纳于卫易的识海当中，在卫易修行的时候，相当于是素在帮着卫易一起修行，聚集炼化灵气的速度，要远比寻常化灵期修士快很多。换句话来说，卫易平常修行，相当于是两个人修行，最后成果归于一个人。如此，卫易才能在短短两年之内，再次破境，达到化灵二重天。 但是，谢弦歌是因为什么呢？ 对于眼下的卫易和谢弦歌来说，资源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修行速度。而且要论资源的话，卫易其实也不输谢弦歌太多。毕竟到了化灵期之后，外物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就算真趁一座丹药大山，也不可能马上炼化了直接提升修为。单从日常消耗来说，卫易的通过商行和战部的进项，足以保证他以最高的标准修行，至少不会逊色于谢弦歌。 既然这样的话，照理来说，谢弦歌应该不会如此快的破境才对啊？要想成功破境，至少也要再等上一年的时间啊？ 这个问题，在卫易脑子里出现之后，卫易虽然也略微思考了一下，不过很快却又抛之脑后。不管怎么说，今天他过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我听说……有位公子……” 两人进入洞府后，卫易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疑问，但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都听说了？” 一听到卫易吐出这几个字后，少女立马脸色沉了下来。不过这份阴沉，到不是对卫易，而是对卫易提到的那个人。 “本来我也想和你好好聊聊此事的，毕竟……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的话，说不定会很麻烦。” 谢弦歌眉头紧皱，说道：“这件事，要想解释的话，应该从你闭关一个月之后开始说起。” “当时的苍灵府，已经逐渐有盗匪出现，这件事相比你也听说过了。大概在你闭关后一个月，有一支云梭队伍，抵达了苍灵府。” “这些云梭，以及云梭上面的人，来自咸安城。” 卫易是越听越迷糊，怎么听着这感觉，此事好像还牵扯很多的意思？ “后来我去过一次谢希年那里，仔细问过他一次，最后得知，那支云梭队伍里面，其实最关键的就只有两艘云梭，其他都是护卫。而那最关键的两艘云梭上，远道而来的都是一些咸安城闻道院的学子。他们来苍灵府，是以观摩历练的名义来的。” “不过，这群年轻人，每一个都来头极大！” 说到这里，少女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说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谢希年说，这些年轻人，每一个都是修真界各地那些最顶级的封疆大吏的子女。他们原本在名义上是在咸安城的闻道院修行，实际上却是作为一种质子的身份，是咸安城为了挟制那些地方大员们的一种手段。” “而这一次，咸安城选择将这些人送到苍灵府来，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他们的安全，来保证云道的顺利修建。” 等到少女说完之后，这一次，是轮到卫易呼吸粗重了。 这可真是顶天大的秘闻了！ 整整两艘云梭的各家公子小姐，被一股脑的送到了苍灵府，用这些质子的生死，来挟持那些可能在暗中反对云道修建的地方大员。这恐怕也是咸安城方面发出的一个信号，这条云道的建立，绝不容任何人反对！ “这两艘云梭上的年轻人，身后的爹娘，论官位的话，最次也要比谢希年强上半品，这是谢希年原话。” 什么叫最次也要比谢希年强上半品？ 卫易倒是还真的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只是他在琢磨之后，心里却更加的骇然了。素曾经说过，谢希年担任的通政院一级执事，按照大离官级品秩来说，应该是处于从三品。比谢希年还高半品，那就意味着，最次也是正三品以上的大佬！ 卫易如今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雏儿了，跟素一块修行了这么久，他很清楚，三品以上的大离官员，手里会有多大的权柄！ 真正的一方主宰了！ “而你说的那个公子哥，他叫费文亮；他爹是如今两江经略使，费庸。” 两江经略使的儿子？！ 卫易瞬间就感到一阵头大。 十八修炼界，或者说如今的十七修炼界。抛去天南、蜀州等直接被圣地门派统辖的修炼界外，大离直接管辖的，一共还剩下十个修炼界。 而在这十个修炼界当中，每一个修炼界的最上层，都向来有着三巨头之说。 界主，经略使，将军。 卫易曾听素详细说过这种制度。三巨头当中，界主是名义上一界之地的最高官职。能够担任界主的，首先需要身具返虚期修为，其次需要出身大离皇族。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不过，界主的存在，一般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按照素的意思，修者到了返虚期之后，便不能再自由的参与到俗事当中，冥冥之中会受到一些天地规则的限制，如果参与过多，会折损自身修为和气数。界主的存在，更像是一种权威，标志着大离在一个修炼界内的统辖之权。 而界主之外，将军则是控制一界之地的各府府军战部，是严格的军方体系。能做到一界将军位置上的，莫不是军方的顶级大佬，是真正的顶级名将。而且将军的任免，向来是采用轮换制，每十年轮换一次。 唯有经略使不同。 经略使负责本界的具体政务，按照大离惯例，一般要选择此界界内修士，担任经略使一职。而且所选人选，往往也是从各界内顶级世家大族选取。换句话说，经略使的位置，才是一界内修士，能够在本界内攀登到达的最顶点，同样也是权柄最重之人。 至于这个费家，卫易倒是也曾听素说起过，是整个两江最顶尖的世家大族，族内连返虚期都不止一位。 说句不客气的话，恐怕对于那位费公子来说，整个两江修炼界在人家眼里，都算是半个后花园了。 “至于这个费文亮，为什么会对我纠缠不清，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想太多。”少女明显猜出了卫易心底所想，解释道：“他看中的不是我，是谢希年。” 谢弦歌忽然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艰难的做了什么决定后，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还有我刚才说的很多事情，都属于机密中的机密，你可千万不能外传出去。” “谢希年说，对于大离咸安城方面，此次云道的修建，是志在必得。但是对于地方势力来说，尤其是对于两江本土豪强，则是坚决反对。而在整条云道的修建过程中，有两个点最为重要，一个是作为起点的咸安城，一个是作为终点的苍灵城。听谢希年说，为了在这两个点布置牵引云道的阵法，咸安城朝廷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而对于两江本土势力来说，这个时候，谢希年的态度，至关重要！” “作为在两江西南这一带修建云道的最高负责人，只要谢希年肯松口，愿意站在他们那一边，这条云道，最后肯定就修不成。而这个费文亮，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主动接近我，想要通过我去说服谢希年，让谢希年放弃建造云道。” 卫易轻轻点头，但是心里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感觉。 少女忽然站起身，双拳紧紧握住，似乎在给自己鼓足勇气，然后忽然走到卫易面前，在卫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卫易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一下，少年顿时满脸呆滞，少女亦是满脸通红。 “我只想说，这一次，真的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因为谢希年，才会招惹来这些破烂事，而且……” 谢弦歌说到这里，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然后她看到卫易摇了摇头。 “用不着说这个，真的。”卫易憨憨笑了两声后，说道：“其实吧，我倒不是太担心这些，我先前就是怕……怕你真喜欢上人家？” “至于说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你放心，如果真的有麻烦，那我接着就是了。” 第七十八章 威逼 好言安慰了一阵少女之后，卫易这才终于离开了洞府，径直下了主峰。 但是，他并不轻松。 堂堂一个两江经略使的儿子，竟然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情敌？这种事情，卫易想想就觉得荒谬。这已经不是多么小概率的事情了，而是怎么看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偏偏，这事情眼下就发生了。 虽说刚才对少女是百般安慰，生怕她心里自责。但实际上，卫易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出了洞府之后，便开始琢磨起如何应对此事。 临离开主峰之前，卫易回头看了眼峰顶，依然是云雾缭绕。 听谢弦歌说，那位宋家老祖宗，这次伤的极重。自打从麦芒宗回来后，就一直在峰顶养伤。而且这段时间，宋家也是高度戒备，生怕有人借着老祖宗重伤的机会，前来偷袭宋家。 希望这一切都能平安过去吧！ 满怀着这样的憧憬，卫易离开了宋家主峰，准备先返回苍灵城。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刚刚走出主峰后不久，便有一名化灵期修士迎了上来。 “卫师，我家公子有请。” 这名化灵期修士言简意赅，说话的时候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语气当中，却有着一丝傲慢。 “我不认识你家公子，没兴趣。” 卫易在这名修士开口的瞬间，心里便有了猜测。因为先前在主峰上，少女曾经跟他说过，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那位费公子为了达到目的，可谓是费劲了手段，就算在云槐岭内，都安插了很多人手。 因为对方来头实在太过惊人，就连宋家，也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位费公子不闹得太大，宋家不愿管，也不敢管。 至于谢弦歌，为了躲避这位费公子的纠缠，就只能长时间以闭关为借口，躲在主峰峰顶的宋家老祖宗那里修行了。 “我家公子……” 这名化灵修者尤不罢休，再卫易拒绝后，仍是想要再次开口。不过，还没等他真正开口，卫易便直接御使青君翅，腾空而起。只留下那名化灵期修者，在原地傻愣愣的站着。 …… 返回苍灵城的路上，倒是没再出任何意外，也没在遇到什么厉害的大股盗匪。 不过，卫易的心情，却依然糟糕。 知道了那位费公子的底细后，这并不能让卫易产生任何轻松之感。相反，卫易反倒觉得，如果那位费公子是真的喜欢上了谢弦歌，那反倒容易一些，大家各凭手段竞争就是了。况且卫易自信，以他和少女的感情，外人也插不进手。可如今像这种带有特殊目的，卫易心里也没底了。 很难确定，那位费公子会使用怎样的手段，不得不防啊！ “怎么？一个经略使的儿子，就让你小子变怂包了？” 素似乎瞧出了卫易的心思，直接挑明说了出来。 “怂倒是不至于。不过，堂堂一个经略使的儿子，又是有着特殊的目的。要是真愿意拉下脸，不择手段做点什么的话，那我还真是麻烦不小，得想个法子，好好应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卫易想来想去之后，却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要不，就先下手为强，先等老娘恢复了，然后找个机会做掉他！”素发狠说道：“或者你要是真忍得了，也可以再等等，等个一年半载。到时候我天玄山来人接应老娘的时候，请来人帮忙做掉那小子。” 要是真能用杀字来解决这个问题，那还真算好了。 问题是，堂堂一个两江经略使的儿子，身边会没有高手保护？身上会没有什么厉害的保命法宝？会给你机会让你去杀？ 卫易心乱如麻。 一路长途飞行，中间几乎没有任何休息，卫易回到了苍灵城。 回到苍灵城后，卫易本想着要不要再去一趟商行，让韩秋生带着他，去见一下洛飞飞。他有个感觉，既然先前是洛飞飞主动提醒他的，说不定就能帮他想出什么法子来。而且按照素的猜测，洛飞飞应该也是出自界城那边，说不定就对这位费公子了解的多一些。 不过，想来想去，卫易还是决定，先回自己宅子里，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沉下心来，想想对策。 然而，当卫易刚刚回到宅子所在的那条街道，刚刚靠近宅子的时候，识海当中，却突然传来素的声音。 “在你家里，眼下有一位周天境高手在！” 周天境……在家里？ 卫易顿时被下了一大跳，再三确定之后，才确认他没有听错。 “那个周天境，看样子应该是个护卫，他身旁还有个年轻人。不过，老娘我如今神识恢复的有限，虽说控制的巧妙些，但也不敢太过肆意去感知一位周天境。” 周天境的护卫？ 难道是那个费文亮？ 卫易越猜测越觉得可能，能够让周天境强者担任护卫的，这种年轻人实在太少了。至于和他有关系的，那就更少了。 自己刚刚拒绝见他，他便自行找上门来了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敢主动上门，我却不信他敢主动杀人，这里说到底，还是城主府的地盘。而且，就算他真敢杀我，对他也没有任何帮助。” 卫易心里虽然这么鼓励自己，但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少底气。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找到他家里，想来躲是没有用的。 宅子外的禁制，早已被破坏。这附近虽然常年有专门的巡逻队巡视，但料想那群最高修为不过初入化灵期的巡逻修士，也不敢来管一位周天境的事情。 卫易觉得有些荒谬，第一次遇到回自己家还需要战战兢兢的。 宅子里倒是并无异样，卫易一进院子，便看到有一名面容阴恻恻的老人，有些驼背，正站在院子里朝卫易这边盯着。 老人身上并没有任何灵压，若非素先前提醒，卫易也不会猜想到此人竟然会是一位周天境高手，更像是一位老仆。 在卫易进入院子后，卫易并未率先开口，而是直接站在门口，同样盯着老人。僵持了几个呼吸后，有人穿过临廊，出现在卫易视线当中。 此人看着年纪并不大，相貌举止打扮，倒也称得上是风流倜傥。不过，一双细眯着的桃花眼，却让此人看着多了一丝阴狠的感觉。 “回来了？” 还没等卫易开口，此人便率先开口，仿佛卫易才是客人。 卫易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此人。这年轻人被卫易这么盯着，倒也丝毫不显局气，从旁边屋子里拽了把椅子出来，慢悠悠的做到卫易面前。 “自我介绍一下。” 年轻人就这样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玩味看着卫易。 “我叫费文亮，既然你刚刚从云槐岭回来，那么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 卫易轻轻点了下头，但却依旧没有开口，依旧死死盯着。 “虽然我很想说，让你立刻滚得远远的，不要给我找麻烦，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位两江经略使亲子，在说到这里后，忽然笑了起来：“不过……这么说好像挺傻的，是吧？” “我知道，能有个喜欢的人，其实是挺不容易的事情。比如像我，”费文亮摊了摊手，说道：“我什么都有，但想找个单纯只是喜欢我的女子，而不是喜欢我爹的，也挺难。不过，好在我也不需要。” “但是……” 费文亮伸出两根手指，说道：“第一，我必须要得到云槐岭上的那个丫头，虽然我并不喜欢她，甚至还觉得她有点丑，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也只是冲着她爹。只有她嫁给我，谢希年才能真正放心……哦，跟你说这个，好像没什么意思，你这种小人物，说了也不懂。” 费文亮撇了下嘴，继续说道：“第二嘛，这里是两江。既然是两江，就没有我费文亮得不到的。” “当然，如果你识趣的话，我也懒得仗势欺人，因为你也没那个资格。我查过你的底细，在沦陷区侥幸得了些机缘，后来被许鸣川看中，收做一个记名弟子，也就这些背景了。知道我是从哪里看到的你的档案吗？没错，就是在城主府。” 费文亮缓缓站起身，一边继续说着，一边朝卫易这边走来，并且擦身而过。 “许鸣川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府主，而且背后的关系也特殊些。但那又怎么样呢？这里是两江，别说是许鸣川一个府主，就算是许鸣川背后的人，如果我真的想弄死你，想必那位老人家也不会把去搭理你这种小人物。我之所以不选择直接杀掉你，不是因为许鸣川或者那个小小宋家对你的庇护，而是因为如果我弄死你了，那接下来我想要追那个姑娘会很麻烦。我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陪我演一出戏，自己绝了那姑娘的心思。如此，对你和她都好。” “至于事后嘛，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会给你开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码，绝对会让你满意。” “我给你半个月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考虑啦！” 费文亮说到最后，已经走出了院子大门，并且已经走出了老远。只留下卫易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背影。 从始至终，卫易没有说一个字。 …… 不管是卫易还是费文亮，亦或是那位周天境老仆，他们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墙角阴影处，正躲藏着一个人。 而当费文亮和那名周天境老仆走出院子后，墙角的那处阴影，也发出一阵极其细微的抖动。 城主府内。 许鸣川正在批阅着一些公文，身后阴影内，影子阿大突然冒了出来。 “就像你之前预料的一样，费文亮果然上门了，你那个记名弟子，似乎有些危险了。” “知道了。” 许鸣川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刚刚阿大正是受许鸣川的指示，潜入到卫易的那座小院当中。 至于那位费家公子的所作所为，许鸣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 “离都那边，把这些公子小姐们送来，初衷是为了给我手里抵一把刀，让某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的一份筹码。至于这个费家公子嘛……” 许鸣川忽然咧了咧嘴，笑道：“和他爹比起来，手段实在很不入流。” “不过，以他这份年纪，能够做到这一步，想要用这种法子来帮到咱们那位经略使大人，也是很不容易了。我猜，这些所作所为，都不过只是这位费家公子自己自作主张而已。” “他不会知道，这条云道背后的水，比他看到想到的，都要更深。也不会知道，就算他真的计划成功，能够娶到咱们这位谢巡察使的闺女，根本也无关大局。谢大人也不会真的因此，就站到他们那边去。” “说到底，就只是小孩子家的打闹而已，太天真了。” 许鸣川说到这里，摇头一笑。 “那你那个记名弟子怎么办？任由他杀？”阿大发出一阵神识波动，“不管你收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始终算是你的学生。” “当然不可能不管。” 许鸣川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沉吟道：“当初我收下此子做弟子，目的就在于寄身在他身上的那位莲海真人，前代天玄山掌门的独女，在天玄山意义非凡啊！若是这位莲海真人也死了，恐怕天玄山和朝廷最后一点联手的可能，都没有了吧？” “在对待几大圣地和地方门派的态度上，我始终是秉承先生这一脉，觉得还是尽可能的团结起更多门派，才好应对……呵呵，总之和首辅大人的理念不同就是了。” “至于如何解决……” 许鸣川忽然停止敲击桌面，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 “还有不到两个月，云道便可以顺利建造成功。只要云道建造完成，所有的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但是，接下来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也必然是我们受到冲击最疯狂的时候，说不定他们甚至敢组织人手，直接冲击苍灵城也说不定！” “这些离都来的年轻人，不是打着来前线修行历练的名义吗？那好，我就直接把他们送到最前线！” 阿大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就把这些公子小姐们，全都送到十八战部好了。全都在战部的地盘，料他们也翻不了天。还想杀人？能保住命就算你们运气好！” 说到此处，许鸣川已是渐渐面容狰狞。 第七十九章 想做什么样的人 深夜，天凉。 卫易坐在自家院子的屋顶上，拎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酒葫芦，里面是他先前在宅子里预备的灵酒，就这么仰头看着星星，偶尔往嘴里灌一口酒。 小的时候，卫易总觉得那些好酒之人，往往都是没事吃饱了撑的。饭都吃不饱，还有有心思喝酒？等他渐渐长大后，却开始发现了酒的妙处。与朋友在一起，尽兴时要喝酒；心里有忧愁时，可以借酒浇愁；世间有了烦恼，可以一醉忘却…… 入喉之后，那种滚烫入肚，又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其实真的不差。 于是，当少年逐渐长大后，卫易开始懂得了酒的滋味。 自打那个费文亮离开后，卫易就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太阳落山，看着夜色深沉，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不单单是实际意义上的没说话，就连识海当中，素的问话，他也没回答半句，就只是这么坐着仰头看天。 许久之后，葫芦里的酒终于喝尽了，卫易将葫芦倒过来，使劲倒了倒，仍是没再倒出一滴酒来，便将酒葫芦随手扔到一边。 “前辈……” 卫易刚想说话，却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怎么？想明白什么了？”素语气不善，说道：“就这么点小事，也至于你这幅德行？可笑！难不成，你被这小子的背景吓到了，真的打算把自己喜欢的女子，拱手让出去？” 说到最后，素声音越发冷厉。 卫易没有理睬素的嘲讽，继续说道：“我刚才其实不是在想这个。不过，那家伙背景确实很吓人啊！堂堂两江经略使大人的儿子，这份背景，就算不如前辈您，可应该也相差不远了吧？” “一个经略使的儿子，也配跟老娘我比？”素语气似有不屑，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算不如，也相差不多了。 卫易说道：“我刚才之所以会想了这么久，不是因为在想，要不要真的主动退让，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别说他是两江经略使的儿子，就算他是大离皇帝陛下的儿子，我一样不会退。这种事，一旦退了，这辈子都不算是个男人了。” 卫易语气陡然转高，说道：“我在想的是，以后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说完后，就连素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件事之间，好像完全没什么关联啊？ “我记得前辈您之前说过，世间有气运，各人有命数。我刚刚想了很多，最后发现，好像自打我遇到前辈您之后，就遇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没有遇到前辈您，我肯定还只是一个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在沦陷区的苦力。也许现在已经死了，最近这种局势，苦力们的死亡率可是出奇的高。” “如果没有遇到前辈您，我就不会成为化灵期，更别奢望日后的周天境。不会拥有那么大的一家商行，不会有自己的战部。当然，也有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会被宋家碾死，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了。” 素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卫易无奈‘嗯’了一声，说道：“所以，我刚刚就在想，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比如说，下次来的又是某个经略使某个将军的儿子，或者哪个圣地门派的嫡传弟子，再或者干脆就是皇帝陛下的儿子，我又该怎么做？” “没这么欺负人的！” 卫易语气陡然变得坚定起来，说道：“当初我做苦力的时候，其实苦力之间关系也不是那么美好，也有种种勾心斗角。和管事好些的，可以帮着招募苦力的，往往就处在苦力的上层，会欺负其他苦力。我刚做苦力的时候，我懂这个规矩，和人家硬碰了几次，结果差点死在沦陷区。后来，大个子教给我一件事，有些不那么触及底线的事情，能退则退，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如果是过了底线的事情，惹急了，就直接想办法搞死他！” “我娘以前教过我，没事别惹事，有事也别怕事！我想做的，就是这种人了！” 卫易说到最后，已是杀机凛然。 “这就对了嘛！” 素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在替卫易的这个决定感到高兴。 “一个经略使的儿子而已，有老娘帮你，你怕个卵？就算他有周天境高手做仆从又如何？难道就找不到机会弄死他了？以老娘我的手段，只要能将灵体恢复到化灵巅峰，就算当着那个周天境的面干掉那小子，也不是不可能。大不了一击远遁，直接离开两江就是了，还用受那个鸟气？” “那个……前辈，如果可以的话，咱们还是悄悄的杀人，别太声张了，回头我还想苍灵府过日子呢！我可不想被一个经略使满天下追杀……” “知道知道，老娘又不傻，老娘刚才只是想表达一下心情。” …… 想要不留痕迹的情况下，杀掉一个有周天境高手随时贴身护卫，又肯定有无数宝贝护身的堂堂经略使大人的儿子，会很容易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过，卫易却不在意，这种不在意，完全是出于对素的信任。既然素说可能，那就肯定是可能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素的意思去执行就对了。 于是，在这个夜晚，当卫易终于下定决心，要干掉这个来历天大的年轻公子哥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帮素先突破瓶颈。 “既然你如今已经突破到了化灵二重天，老娘我便可以试着去突破化灵后期的瓶颈。而且，有先前从麦芒宗得到的那三株灵药的帮助，这次恢复，会比想象的更容易。” 卫易点了点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一口气闭关四个月，就是为了能够让素有一个继续破境的机会。不过他自出关以后，便遇上了一堆破烂事，所以才耽搁下来。 “先前我让商行搜集的灵草和材料，灵阶下品的，倒是已经搜集的差不多了。可是灵阶上品的，却是一件都不曾搜集到啊？” 卫易这会儿也有些急迫，因为只有素成功凝聚了灵体，他才有把握去干掉那个费文亮。但是眼下，他的修为虽然已经突破，却似乎卡在了灵草和材料上面。 “无妨，那三株玄阶灵粹当中，有一颗玄阶下品的朱果。此果最大的能力，就是作用于灵体。你可以先去把之前商行搜集到的那些灵草取来，然后再帮老娘找一座六阶以上的炼丹房，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好！” 卫易稍稍放心了一下，既然素都这么说了，自然是有把握的。那些灵草已经搜集的差不多，随时可以取来使用。唯有那高达六品的炼丹房，有点难搞。毕竟，放眼整个苍灵城，六品以上的炼丹房也不算多。要想不被人怀疑，还能去使用的话，确实有点难度。 “若是实在不行的话，也不必非要在修真界内考虑。”素略微想了想后，说道：“在沦陷区内，老娘倒是记得有几处不错的火脉。以老娘如今的本事，在沦陷区内也足以自保。当然，若是你带上战部的话，肯定更安全。所以，你倒是不妨再进一趟沦陷区，从沦陷区内找一处合适的地方。” “这……好像也可以啊！” 卫易反复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还真是只有这个法子最为简单。 “而且，在沦陷区的话，说不定突破之后，还能直接找到一处合适的灵脉，直接让前辈您恢复灵体。” 卫易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可行，当下便和素商量起来。等到卫易和素商量完之后，便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先去取一下灵草，然后，直接进沦陷区！” 商行这边，虽然最近几个月，生意一直不太好。但出于卫易的吩咐，韩秋生还是尽力在搜集，总算是帮卫易搜集齐全了。 不过，这也彻底花掉了商行这几个月的全部进项，让商行重新变得捉襟见肘。 卫易取了灵草之后，也来不及和韩秋生解释，便直接带着所有搜集到的数十种灵草，离开了苍灵城。 “先去一趟将军府，接个相关的任务，然后带着战部一起进沦陷区，这样比较妥当。” 卫易倒也没有迟疑，在拿到所有灵草后，当下便有了计划。离开苍灵城后，直奔将军府那边而去。 …… “去前线？还不允许带扈从？计夫子疯了吧？” 苍灵城内的某个奢华宅院内，有一群年纪都不算大的年轻人，有男有女，约莫不到三十人，正聚在一起。这群身世背景每一个都堪称惊天动地的年轻人，在听到某个消息之后，一个个面露惊骇之色。 “这是计大人的意思，计大人说了，不允许你们质疑。” 前来负责传话的，是个面容冷冽的中年人，对于眼前这些身世背景皆是惊人的年轻男女，中年人完全做到了鼻观口口观心，一副我只是来传话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中年人也不傻，他虽是周天境修为，但在这群年轻男女面前，实在不算什么。他可不是那位计夫子，凶名赫赫，就连这群来头天大的年轻人都会害怕。 这群年轻人，自然就是先前咸安城方面，从闻道院那边送到苍灵城的那群质子了。不过，咸安城这次将他们送来，名义上还是以闻道院学子修行历练的名义。 既然是来历练的，自然就会有跟随着的夫子。而中年人口中的那位计夫子，便是此次历练的负责之人。 一位真正的封号真人！ 计夫子在闻道院内，向来是以凶厉著称。所以就算是这些来头不小的年轻人，常年在闻道院内听着这位计夫子的凶名，也是不敢有丝毫反抗。而且他们更知道，如果真的惹恼了这位计夫子，以这位老爷不怎么讲规矩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未必会在乎他们背后的爹妈是谁，直接出手打死他们。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发生过。 大概也正是这样，闻道院此次才会派这位计夫子压阵。若是来的是其他人，以这群年轻人无法无天的秉性，哪怕是一位副院首，恐怕都敢去反对一下。 中年人传话之后，便识趣的离开，只留下这群年轻人，在这里叽叽喳喳。 “我要让护卫传话给我爹！来苍灵府已经够危险的了，若是再去前线，还不准带护卫，那可真就是去作死了。” “夭寿啊！这是哪个老王八出的馊主意？要是让姑奶奶知道，回头姑奶奶非得上他们家，打折他三条腿。” “先前计夫子不是说，这次过来只是观摩，只要我们不出苍灵城，其他的他一概不会管吗？” “嘿嘿，亏你们几个还自称什么世家公子，这点都看不出来？我们明显就是被人家当刀使了，算个狗屁。” “……” 计夫子下的这个命令，显然是让这群年轻人颇为不忿。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大概他们早就已经打上门去，亲自讨要一个说法了。可换做那位计夫子的话，他们实在是不太敢了。 费文亮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眼巴巴的似乎在想着什么。不过，就算他没打算吸引人注意，仍是被其他人揪了出来。 “费文亮，这是你家的地盘，你先前不是说，到了两江之后，天大地大，你老子最大吗？这会儿怎不说话了？赶紧给你老子传话啊！要么就想想办法，去跟计夫子说说。要么多派个十支八支的卫道军战部来，那才算安全。” 有个泼辣女子，朝这边一直沉默着的费文亮喊了一句后，大伙的目光瞬间全部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 不过，还没等费文亮回答，在那女子旁边，却又有个少年果断开口了。 “你们还敢指望他？这家伙除了会吹牛，还会什么啊？他能说动他那个老子？平时去喝花酒都不敢脱裤子的主，真以为眼下这事情，他能解决的了？” “一个远东土鳖，又在那放屁了？” 费文亮当然也不示弱，回敬了一句。 “呦！费公子，难得这么有胆气啊？要不然，你去直接找计夫子，把这事给解决了？或者，你看我不顺眼，咱们找个地比划比划？” 听到这话后，费文亮自然是怒极，再想到先前自己确实和大伙说过，到了两江之后，一切事情他都能说了算，这会儿脸上就更觉得挂不住了。 可是没办法，费文亮最后仍是只能忍了下来，甚至连句狠话都没说出来。没法子，谁让这个叫乐桓的远东土鳖，身世地位不输他半分，自身本事更是超过他许多？ 这家伙，平常在闻道院里也是横着走的，而且和他很不对付。 “远东来的土鳖，犯不上因为他置气！” 费文亮只好在心底暗自安慰自己后，才算将这口气忍下去。 第八十章 灵体 在将军府以最快的速度接了任务后，卫易马上返回了战部。然后第一时间通知战部集结。 半日之后，战部出发，进入沦陷区。 实际上，最近在沦陷区内的任务，已经不是那么多了。在卫易闭关这段时间，又有两拨兽潮冲击按时到来。算下来的话，如今已经经过了七次兽潮。 七次兽潮，留川河沿岸灭杀了不计其数的妖兽，妖族在沦陷区这二十年积攒下来的炮灰，恐怕都已经消耗近半了。如今的沦陷区内，尤其是在留川河沿岸最近的那千里之内，已经很难看到什么低阶妖兽。反倒是高阶妖兽数量激增，遇到的可能性也大了很多。 在这种局面下，已经很少有战部会选择再次进入沦陷区内，主动去灭杀妖兽。就连将军府，也不再强制一些乙字以下的战部过河参战。如今还有自信，仍是愿意深入沦陷区绞杀妖兽的，基本上全都是乙字以上的战部了。 所以，当卫易提出，要进入沦陷区的时候，也是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其中反对最厉害的，要数修为最高的老江头。老江头也是经验丰富，自然看得出眼下以卫易战部的实力来说，最好还是坚守战部较为妥当。奈何卫易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进沦陷区，所以最后，也没谁能拦得住他。 如今，在进入沦陷区后，战部倒是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期间还遇到了两拨拥有六阶妖兽的兽群。不过，依仗着素的强悍神识，加上卫易这次又下了大本钱，从将军府租了两艘威能更强速度更快的云梭，也是很顺利的将其避开了。 如此，在飞行了两天一夜之后，终于快要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了。 “此处原是一座以炼丹立足的门派所在，当年老娘也是在沦陷区游历的时候，才偶然发现这里的。” 卫易这次选择的任务，同样是清理附近的妖兽，这任务本身倒是也算不得什么，遗迹本身更是没有半点特殊之处。早年间据说此处还有一条六品灵脉，不过后来被修者和妖兽几经破坏，如今已经连五品都颇为勉强。倒是那山中的火脉，还算完整的保存了下来。只是这火脉的品质，也不算如何出奇，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能够用上的都少之又少。所以，就算修者已经派战部很多次清理此处，也没有着手破坏这处火脉。 “从情报上来看，这里盘踞的妖兽，最高才不过五品，算不得什么。不过，如今的沦陷区里，高阶妖兽越来越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容易冒出来一个，还是小心些为妙。等到老娘这次炼制出丹药，顺便将灵体恢复了，那时候才算真正有在沦陷区里稍稍安全些的本钱。” 云梭在距离山门遗迹三十里外降落。此类狩妖活动，卫易战部也算是经历过很多次了，算是极为熟稔。故此，卫易也用不着多嘱咐什么，麾下战修们就自觉开始运作起来。卫易索性便直接将战部的指挥权交给了老池，自己则是单独行动，去山门附近打探情报。 等到卫易在山门附近转悠了一圈，素又以强悍的神识笼罩过之后，终于确认此处确实没有什么危险。而且遗迹内兽群的数量，才不过千余，实在是没什么威胁。于是卫易当下便掉头回到战部，开始组织战部，围剿遗迹里面的妖兽。 “先说话，这次作战任务，非常特殊，绝不能走漏一头妖兽。因为接下来，我们至少要在这里驻扎七天的时间。” 卫易布置作战任务的时候，当他说到此处，所有人的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卫易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这次还没告诉大伙本次作战的真正目的，连忙解释道：“你们别误会，这座遗迹里面，可是没什么宝藏之类的东西。只有一条对我来说有点价值的火脉而已。” 被卫易这么一解释后，大伙都有些泄气了。不过既然战部主官的卫易都已经发话了，大家当然也就只能照做。开始按照以往的作战习惯，逐步朝遗迹内逼近，并且开始猎杀偶尔逃出来的妖兽。 如今的战部，实力比之刚刚组建那会儿，实在是不能同日而语。 别的不说，单以这作战素质而论，要进步太多了。当初战部刚组建的时候，大家都是以狩妖者的身份进来的，会猎杀妖兽，但是对于彼此之间的配合，没有任何概念。如今则是完全不同，经过很多次的战斗磨砺后，大家早已是心有灵犀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回头倒是应该抽出点时间，去想办法弄一些制式法宝回来…… 看到战部的实力有如此大的进步，卫易心里也是再次活泛起来。像他们这种私人战部，既无军方支持，背后又没有什么大的门派势力，想要把所有人的法宝装备，都换成制式法宝，还真是挺难的。不过这对于卫易来说，倒也不算是太难。因为素知道好几处遗迹，里面应该就有存在着大量制式法宝的。只不过以前战部实力不够，也没那个实力去取宝。如今看来，以战部这种战力水平，再加上接下来素的恢复，倒是可以去筹划一下了。 绞杀妖兽的过程，并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在卫易的命令下，战部虽然不知道，此战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遗迹里的妖兽清剿干净。仅仅半日之后，便将所有妖兽全部杀光。以战部如今的实力，就算其中坐镇的五阶妖兽，都没能逃得出去。 “在附近原地布置防线，接下来七天，或许更长一点的时间，我们都要守在这里。” 在清理过所有妖兽之后，卫易命令战部原地布防，自己则是独自一人，走入这座遗迹深处。就连老池他们这些人，也被卫易告知要一起守在外面。 当卫易走出这座宗门山门的最深处，才发现原本镇压调理火脉的阵法，已经损坏了大半。至于炼丹房之类的，就更是早就已经废弃的不能使用了。 没法子，素最后只得决定，由她亲自深入地下火脉。 “前辈可有把握，一次便炼制成丹？” 卫易如今倒是也知道素的深浅，知晓素在炼丹一道上的造诣，只是准炼丹大师的层次，或者说，距离那真正的炼丹大师，差了一点点火候。 这倒不是素天分不好，或者对炼丹不够熟悉。卫易曾经从素的只言片语当中推断，素大概是当初分心太多，炼器、制符、神通、炼丹……诸多修行，全都想要涉及。可是，就算素天资远超常人，又是天玄山掌门独女那么个显赫身份，依然不可能让她每一道都取得极高的成就。 样样通，样样松。这个道理，就算是对于素这种天分和背景都吓死人的，也一样适用。 “如果说，先前没有那三株玄阶灵草，老娘还真没有把握。但是如今，有了那三株玄阶灵草做引子，老娘却是有十足的把握。这就好比你用灵阶材料，去制作一件普通法宝。哪怕是炼器师水平稍差一些，也能在材料的优势上给弥补回来。就算不能炼制出真正的灵阶法宝，可是想要炼制出一件上好的法阶上品法宝，总还是不难的。” 卫易轻轻点头，这个道理，他倒是明白。只不过，这种法子相对来说，肯定是非常败家就是了。三株玄阶灵草，如果交给一位手段精明的炼丹大师的话，那可就是三颗玄阶丹药！但是落在素的手里，就只能是帮助她恢复灵体了。单凭那一颗玄阶朱果，理论上炼制出的丹药，就足够帮助素一口气凝聚出化灵巅峰的灵体了。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老娘会在火脉当中炼制丹药。在这期间，你一定要保证，不要让老娘我受到什么打扰。如若不然，只怕就要前功尽弃了。等到两天之后，若是老娘我炼制成功了，自然会返回通知你一声。” 和卫易仔细交代过之后，素便脱离出卫易的识海，在卫易身体外重新凝聚出灵体。然后，一个闪身后，便沿着地下通道，进入了火脉深处。 遗迹内的这条地火火脉，品阶高达六品，而且是六品当中较为出色的那一类。卫易并非火修，也没有修行过什么辟火的神通。别说火脉深处，就算是炼丹房里一点点分支，卫易都承受不起，自然也做不到随素一起下到火脉深处了。 眼下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等待了。 卫易眼巴巴的看着素消失在地火通道深处后，索性就直接坐在通道入口处，替素在这里把关。 ……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 对于守在外面布防的普通战修来说，这两天的时间，可谓是无趣至极。按照卫易的要求，战部将整个遗迹都封锁了起来。尤其是靠近火脉入口的那片区域，更是严防死守。可是这遗迹内，已经连半个妖兽的影子都瞧不见了，卫易又不让擅自离队，大家自然是无趣。 而对于卫易来说，这两天的时间，可就是过的度日如年了。 等到两天之后，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火脉通道附近，忽然有个人影闪现而出。 “娘的！以老娘如今这具灵体，想要在下面长时间呆着，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素从火脉深处回来后，灵体明显虚幻了许多，看得出来，是消耗极大。 “前辈成功了？” “幸不辱命！” 素的回答，让卫易彻底吃了一颗定心丸，先前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接下来，素便暂时散去灵体，重新回到卫易识海当中。受限于两生契约，素眼下还不能太过长时间的离开卫易的识海。两天的时间，这还是卫易突破之后，素又凝聚了灵体，才能有如此效果，不过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娘会以此丹突破瓶颈，并且借助此地灵脉，将这具灵体提升到化灵巅峰的程度。” 因为早就是计划好的事情，卫易也早有准备。既然最关键的丹药问题解决了，那么接下来，素恢复灵体，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而且，此地恰好有一条灵脉，虽说品阶差了点，但若是供素一人使用的话，倒也勉强可以。 短暂的在卫易的识海当中休息了一下后，素便开始借助卫易先前让战部准备的材料，开始布置一些聚灵类的阵法。此地灵脉品阶不高，只有用这种法子，才能勉强达到素用来恢复的标准。 若是在苍灵城里，想要让素恢复的话，恐怕也至少需要六阶以上的修行房才行。那种级别的修行房，苍灵城里同样不多，卫易要是使用的话，一样有可能会引人怀疑。 布置好了聚灵阵法后，素终于开始炼化丹药。仅仅半日之后，素便成功破开瓶颈，将灵体突破到了化灵后期。 接下来的几天里，素以一种极为恐怖的提升速度，在提升着这具灵体的修为。短短五日之后，当这条灵脉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后，素身上的灵压，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 化灵巅峰！ 和先前素凝聚出来的近乎虚幻的灵体不同，到了化灵巅峰，素凝聚出的灵体，已经与真人无异，再也看不出任何虚幻之感。 “其实，寻常化灵期到了化灵巅峰之后，肉身也早已近乎全部转换为灵体，也就只有最难转化的识海附近，还保留着一点肉体凡胎的意思。不过，老娘这具灵体，却是要比一般的化灵巅峰强了太多。” “有这具灵体在，再加上半件九色莲残片护体，就算周天境二重天的家伙，老娘也有信心和他斗上一斗！” 素的这种说辞，让卫易顿时信心大增，当即便准备返回。 “别急，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然而这时，素却拦下了卫易。 “把你先前身上留下来的那份火枭之毒给我，此处火脉已经二十年无人调理，积累了海量的火煞之气，若是能炼入这火枭毒里，肯定能让此毒的毒性暴涨许多。借助此毒，说不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那个小子。” 第八十一章 李景原的忠告 自打遇到素之后，卫易遇上了很多原本不该他遇到的事情，有过很多匪夷所思的经历。而这一路行来，卫易同样也弄到了不少好东西。 那火枭毒，便是其中之一了。 火枭毒，是之前卫易刚刚结识李景原的时候，随着战部出战，最后侥幸留下的一点。按照素的说法，完整一份的火枭毒，连周天境中期都可以杀死。而且可以以此为材料，制作出很多更厉害的剧毒。不过，卫易手里这份，只能算是一份当中极小的一部分，毕竟这只是当时从李筱宓身上所中之毒萃取出来的。而且是以原本的火枭毒为毒引，制作出来的一种全新的剧毒，名曰‘瞬雨千鸠’。 按照素的说法，此毒无心之下，足可以杀掉周天境的存在。 卫易原本就想过，能不能用此毒去想办法毒杀了那个费文亮。不过，素却解释说，那费文亮身上肯定有解毒之法，所以卫易这才不得不另想他法。 “当年在我们天玄山，也是有不少修士，专门玩毒的。”素解释道：“其中便有这利用火煞之气的。” “凡是毒药，就一定有解毒之法，这是肯定的。只不过，代价有高有低。以那个费小子的身份，身上铁定有极厉害的解毒之物。所以，就算这瞬雨千鸠，足以杀掉很多周天境修者，对于这小子来说，恐怕仍是有些不够看啊！” “但若是能将这火煞之气，全部融入其中，那可就不一样了。此毒将会变得烈性极强，就算这小子身上有避毒的宝贝，以这小子不过化灵四重天的修为，只要机会得当，估计来不及使用，就会直接毒发身亡！” 素的这番解释，让卫易很是理解，不过，对于其中的一些细致关节，卫易就不太明白了，也懒得去想。 “那……前辈去收拢这火煞之气，需要多长时间？” 卫易有些微微正色说着，因为他们已经在这里连续停留了太长时间。自昨天开始，便有新的妖兽在这附近出现，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高阶妖兽注意到这里了。 “最多半个时辰。” 带上了那个装着瞬雨千鸠的白玉瓷瓶，素再次沿着地下通道，进入了火脉深处。 半个时辰后，素再次返回，手里的白玉瓷瓶，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刚刚老娘向里面收拢了海量的火煞之气，单凭这些火煞之气，估计就足以让一般的周天境彻底废掉了。至于那个小子，估计来不及抵抗，就会被直接毒死。” “好！” 卫易重重点头，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找机会做掉那位费公子了。 先下手为强！ 以那位费公子的雄厚背景，若是让他先掌握了主动权，任由其出招，卫易恐怕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那位费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先下手做掉他。 这一点，卫易非常清楚。 …… 返回留川河前线的路程，再没遇到什么麻烦。除了看到越来越多的妖兽群，开始再一次的逐渐朝留川河聚集。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第八次兽潮，便要开始了。 卫易的心情倒是稍稍放松了一些，素既然已经突破，他手里就有了最强的一张底牌。至于如何杀掉那位费公子，卫易相信，素肯定能帮他想出办法，而且做得无声无息。 如此，回到战部驻地后，卫易便打算先回一趟苍灵城，去把这位费公子的事情解决了，或者准确来说，是把这位费公子给解决了。 然而当他刚刚回到驻地，有个消息，却让他略微意外的一下。 “李大哥要找我？” 卫易刚回到驻地，便有留守驻地的修士过来通知他，告诉他在战部进沦陷区的这几天，李景原曾数次派人过来找他，而且明言，等卫易回来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李统领还嘱咐，说大人您回来之后，千万不要离开战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而且大人最好不要去十八战部那边找他，去派人通知他即可。” 卫易终于认真起来。从李景原留下的话来看，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而且好像还真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对于李景原，卫易还是非常信任的。 略微思量过之后，卫易还是决定，听从李景原的话，并未马上返回苍灵城。同时派人去了一趟十八战部那边。两支战部的驻地，本就相距不远。卫易在派人出去后，仅仅一个时辰，李景原便主动过来了。 “你和费文亮起冲突了？” 李景原见到卫易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这……不能算起冲突吧？是不是应该算他找我麻烦”卫易虽然意外，为什么李景原会知道此事。不过略微想想后，倒也觉得正常，因为这件事，最开始还是洛飞飞提醒他的。至于洛飞飞和李景原的关系，可是非常微妙的。 “整件事，我都听说了。而且一些细节的地方，比如费文亮是怎么想的，我可能比你还要更清楚。” 李景原忽然正色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准备，要动手杀掉费文亮了？” 此话一出，卫易心头顿时大惊。此刻两人身边，虽然并没有其他人在，但卫易仍是非常担心，这消息会走漏出去。 若是被费文亮知道了，那他先前的所有布置，可就都彻底付诸东流，而且极有可能会被费文亮迅速反击。一位经略使大人的亲子反击，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你不用慌，我刚刚说的，只是我的猜测。”好在，李景原接下来的话，让卫易稍稍安心了一些。“我之所以会这么猜，也是出于对你的了解。推己及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我遇到这种事情的话，又是你现在这种境地的话，最好的办法，的确是杀掉这位费公子最好。” “李大哥……这是打算来做和事佬，劝我不要计较？”卫易轻声问道：“还是说，李大哥你于那家伙有什么交情，一定要阻止我？” “和事佬倒还不至于。”李景原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和此人并没有任何交情，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此刻他就在我战部驻地内。不光是他，还有很多从咸安城那边来的人，都在。” “之所以让你不要冲动，不要想着去想办法干掉他，是因为……”李景原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想你冲动去送死。” “李大哥的意思，我懂了。” 卫易点了下头，他很清楚，以李景原的性子，此番过来，绝对是出于好意，只是为了提醒他，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这份心意，卫易还是在心里默默认可的。 “不！你不懂！” 李景原依旧摇头，沉声道：“我知道，小卫你应该也有一些手段，而且应该非常厉害。说不定，就算是费文亮身边，有周天境的扈从在，你也能暗中杀掉他。但问题是，有些事，你肯定不太清楚。” “就算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这位费公子，可事后你依然会被揪出来，一样是必死之局！” 李景原说的极为认真，并不像是在说谎。只是如此一来，却反倒更让卫易困惑了。 卫易好奇问道：“假如说，我真的是正在计划着杀掉他，而且我也有一定把握，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么，事后我为什么又会被揪出来？” “因为他老子是两江经略使，可以动用天机士的能力，冥冥之中推算出来。” 李景原的这个答案，让卫易瞬间背后生出一阵冷汗。 天机术！ 卫易曾经听素说过，掌握天机术的修士，可以直接推算冥冥之中过去未来的一些事情。不过这已是修真界最顶端才能接触到的神奇力量，寻常修者，也没有资格接触，卫易自然也没想到。 “那……李大哥你的意思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卫易才再次开口。只不过这一次，任谁都听得出来，卫易已经没有多少底气了。 “拖！” 李景原沉声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拖字！那费文亮这次，之所以会主动找你麻烦，想要去追谢姑娘，最大的原因，是在于他想借着谢姑娘，去接触巡察使大人。更重要的是，如果谢姑娘能够嫁给他做正妻，那么这对谢大人来说，也相当于一颗定心丸，就算真的在云道一事上，背叛了咸安城方面，而转投经略使大人麾下，将来也不至于被清算。这算是一张保命符。”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直往后拖！如今距离云道彻底建造完成，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只要拖到两个月之后，那么对于这位费公子来说，也就没了再和你计较的意义。到那个时候，事情自会平安过去。” “而且，这次上面把这些来头全都很大的质子，派到我的战部当中观摩。里面的深意，我大致也能理解。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只要云道不建成，他们就不会被允许离开我的战部。在此期间，身处战部当中，他们连扈从都不能带。这也是各方博弈的一种手段，不管是他们这些质子，还是我这支战部，其实都只是棋子而已。” “而在接下来这两个月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支战部会被赋予很危险的作战任务，目的就是为了敲打这些年轻人背后的那些势力。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接下来第八轮兽潮冲击当中，我所辖制的这段防线，也会受到极强的冲击。” “这里面的事情，要细说的话，可就太复杂了。” 李景原感慨一声后，再次盯着卫易，说道：“我这次亲自过来，就是想提醒小卫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费文亮这些人，根本没有机会出我的战部。至于小卫你，最好也一直呆在战部里。如此，才是最安全的。” 李景原的这番话，让卫易下意识的点头，算是默认下来。 …… 因为战部那边还有很多事情，李景原不能在卫易这边停留太久，又嘱咐了一阵后，便直接返回。 不过，卫易心里，却并没有随着李景原的离开，而逐渐平静下来。事实上，他反倒是越发的心思忐忑。 “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是也交了个不错的朋友，还挺想着你的。” 李景原走后，素在识海当中念叨了起来。 “可惜了，之前没想到天机术这一茬，若非李大哥提醒，说不定还真有大麻烦了。” 卫易也是后怕，他相信，李景原绝对所言非虚。以堂堂两江经略使的本事，想要找到一位厉害的天机士，用天机术算出谁是凶手，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又什么可惜的？”素不屑道：“这小子都能想到的事情，老娘我会想不到？” “前辈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卫易这次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至少在他的观念里，好像还真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解决李景原提出的问题。 “对于天机术，不管是你，还是这小子，了解的其实都不算多。在天机术的推演一道上面，有些事是可测而不可定，还有一些则是可定而不可测。若是想靠天机术，测算出杀人凶手，这事便近乎是可定而不可测的事情。就算真有本事很大的天机士，有能力测算的话，代价也会很大。”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是在先前去麦芒宗之前，老娘肯定不会劝你杀人灭口。为什么啊？就因为这九色莲的残片了。身为道器，本身就有遮掩天机的作用。有此物在身，就算老娘真的出手杀人灭口，而且事后也被天机士用心推演，老娘有十成的把握，他们根本就算不出什么来。” 听到素这么一说，卫易才算是稍稍踏实了一点。对于那些他不曾接触过的事情，卫易总是心存惧怕。 “不过……对这李小子，老娘我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哦？前辈是说，李大哥知道有关天机术的事情？” “不是这个。” 素沉声道：“老娘好奇的，是为什么军方那些人，会把这些质子送到他的战部。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这……”卫易没有往深处想，便回答道：“这没什么问题吧？李大哥的战部，实力更强，已经近乎达到甲字头战部的层次。虽说送这些人上前线，是为了震慑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可是他们的安全，总归是要有保障的。送到李大哥的战部，应该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吧？” “你说的原因，不是没有，但肯定不是最主要的。” “这些质子，身后的背景都深不可测，要说家里大人没在他们身边留下什么后手，老娘我是不信的。别的不说，就算每个人身边有一个周天境的扈从，全都聚在这段防线，那安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老娘能够决定这件事的话，除了要找一个战力足够，能保障这些质子安全的战部外。最重要的，是需要找一直不怕被这些人身后势力算计的战部。或者说，这支战部的主官，要能够顶得住这些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卫易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对于这个，他其实并不太关心。 如果接下来的两个月，费文亮都被限制在李景原的战部内的话，他自然也就没有能够暗杀掉此人的机会。不过同样的，他也就没有那么大的麻烦了。 第八十二章 想学？爷爷教你 李景原的忠告，对于卫易来说，无疑有极大的影响。 到底要不要去干掉那家伙？ 这个选择，对于卫易来说，其实并不容易。如果像李景原说的那样，退一步，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完全龟缩在战部内，暂避锋芒。只要能够等到两个月之后，一切应该都会风平浪静。卫易也不用招惹那样的大敌，给自己招来未知的祸患。 但是，这并非万无一失。 若是那位费公子，真的发起疯来，想要对卫易做点什么。以卫易如今的能力，还真会出于极其危险的境地。素虽然已经恢复，而且已经足以灭杀一般的周天境存在。但对方作为经略使亲子，能够动用的力量，肯定会超出想象。若是请来了极厉害的高手，就算卫易能够侥幸活下来，一样会暴露素的存在，一样是必死之局。 反之，如果卫易继续按照原计划，选择想办法找机会杀掉费文亮的话，却可以一劳永逸。但问题是，如此一来，却等于给他招惹了一个天大的敌人。那可是堂堂两江经略使，放眼整座天下，都是最顶尖的大人物。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能够请推算出凶手是卫易。可这百分之一的可能若是实现了，到时候卫易就算想死都难啊！ “身处战部当中，费文亮身边并无周天境扈从。若是此时找机会暗杀他，自然是最好的机会。至于事后会不会被天机士推算出来，其实你真不用太过担心，老娘也不可能平白冒险，将老娘和你置于险地。” “到了道器这个级别，本身玄妙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就算是残片，也足以遮蔽绝大多数天机。有九色莲的遮掩，若是还能推演出此事真相，能有那等造诣的天机士，整个修真界不过寥寥几人而已，一巴掌都数的清。要么就是在咸安城执掌那座天机院，要么就是被几大圣地当做压箱底的宝贝。费庸不过是两江一地的经略使，权势固然惊人，但想请动那几人出手，无疑是痴人说梦。至于两江本地，倒是并没有这么高水平的天机士存在，你大可放心就是。” 卫易皱了皱眉头， 凭心而论，卫易是真的很想干掉那个费文亮。不单单是因为可能存在的危险，更是因为心里的某种火气！ 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如果有一天，忽然有另外一个人来，告诉他说看上了这个男人的媳妇，要这个男人随便开价。只要价钱合适，双方马上成交，然后这个人就该滚得远远的，把自己喜欢的女子让给另外一个人？ 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就算这家伙是两江经略使的儿子，难道就有这样的道理了？ 卫易不觉得有。 许久之后，卫易终于做下了决定。 “前辈，还是按着原计划进行吧！我会找机会，进一趟李大哥的战部驻地。到时候，如何想办法杀掉费文亮，就要靠前辈您来出手了。” “这就对了！” 素倒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鼓动卫易说道：“有老娘帮你，你怕个卵？像这小子这样的人，当年老娘年轻的时候，干掉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谁敢把老娘怎么样？” 对于素的这份评价，卫易倒是没有任何反驳，只是撇了撇嘴。 开玩笑！先前从麦芒宗拿回来的那份玉简上，卫易可是知道，素当年可是天玄山掌门的独女！堂堂圣地掌门的独女，天底下有几个人，论背景能比她还大？就算是像两江经略使这么夸张的身份，估计也要逊色很多吧？ 毕竟，经略使在一界之内，名义上上头还有界主压制着。可天玄山掌门就不一样了，那是真正掌控着整个云莽。而且在云莽天灾之前，修真界公认，八大圣地当中，天玄山是实力最为靠前的一个。 “费文亮，你死定了！” …… 位于苍灵城边缘的永子巷，最近人是越来越多了。 除了原本就居住在永子巷内的居民外，最近巷子里面，还多了很多自城外来的流民。这些流民，全都是原本住在府内某个小村小寨的人，不过如今，府内匪患严重，很多小村小寨都被盗匪袭击过。若是实力差一些，多半就要被盗匪攻陷，然后杀人劫掠了。 因此，府内便产生了大量失去家园的流民。 这些流民进入各座大城，也是为了讨个活路。不过，这些人当中，很多人原本就是底层修者，生活不易，自然也没什么积蓄。到了苍灵城后，安全虽然有了保障，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是大问题。 比如在府城内，安全虽说是没的说，但生活的成本，也实在是要比在那些小村小寨里高了很多。别的不说，单住这个字，很多流民就根本承担不起。面对苍灵城里高昂的房价，只能选择露宿街头。 不过，苍灵城里最繁华的几座坊市，靠近内城的区域，还有一些高档的住宅区，都有专门的城卫军军士巡逻，并不允许流民露宿。所以，流民们能选择的，也就只剩下像永子巷这样的临近苍灵城边缘的贫民窟。这里没有人巡逻，也就没有人赶他们。 至于说，巷子里原本的居民们愿不愿意，那他们就不管了，若是连这里都不能停留，就只能出城去，那就真是往死路上走了。流民们不敢和城卫军军士硬来，但还是敢和贫民窟里的底层修士硬气一些的。 在经过很多次冲突后，永子巷的居民们，也不得不接受了这群流民。甚至双方私底下还有了约定，只要他们不私闯永子巷内的民宅，巷子街口随便他们露宿。另外，这附近流民的头头，还得负责起巷子里的治安。如果治安出了问题，是要找他们的。 就这样，双方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天傍晚，有个背着算命幡又缺了条腿的老瞎子，一瘸一拐的从巷子口缓缓走回自家小院。期间遇到几个在街头露宿的流民，还装模作样的上去问问人家过的好不好。被询问的几个流民，也懒得搭理他。 好不好？都他娘的露宿街头了，还能好到哪儿去？ 老人倒也不恼，慢慢悠悠的走回自己小院。小院当中，老人收养的小男孩范梧，已经把晚饭做好，小院里飘出一阵灵谷的清香。 “爷爷，今天我又没听您的话，拿家里的灵谷，去接济巷子里那些流民了。”小男孩一边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一边低着脑袋，似乎像是做了什么错事，等待着老瞎子的训斥。 “跟你说了好些遍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老瞎子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六个灵钱来，随意朝桌上一扔。然后老人又很随意的看了眼，这六个灵钱落下后是正面还是反面，然后便将几个灵钱重新收了起来。 至于小男孩预料之中的雷霆大怒，今天不知怎的，却并未等到。 “爷爷知道，你这娃心眼好，觉得外面的那些流民可怜，想要力所能及的接济他们一下，至少让他们能够活下去。” 老人随口说着，一边从背后的布袋子里，取出了一支烤鸡。不知道是从城里哪家食阁买的，还热乎着。老人也不废话，给小男孩掰了个鸡腿后，将剩下的整只烤鸡，都放到自己面前。 “但问题你，你以为的好，对他们来说，就真的是好吗？” 老瞎子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对付面前这只烤鸡。很快，便弄的嘴角尽是油腻，同时却又含糊不清的教育着范梧。 “爷爷这辈子，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早年间，也曾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当然，那个时候爷爷拔得不是刀，爷爷使不惯那玩意儿。不过后来啊，爷爷见得人越来越多以后，就越发觉得，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旁人出手相帮，有时候是好结果，有时候是坏结果。但总的来说，多半都是坏结果。” “就比方说，你今天施舍出去两碗灵谷饭，给那个快要饿死的小姑娘。瞧着是救了她。可实际上呢？若非你今日施舍出去这两碗灵谷饭，小姑娘本来会去坊市那边找事情做，最后饿得昏倒在一家店铺门口。那店铺老板看小姑娘实在可怜，恰好又膝下无子，便收留了她，还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可你这么一插手，小姑娘今天上街，路过那家店的时候，就只是路过看了一眼，再没了这段缘分。小姑娘错过这桩缘分，便再没了生路，用不了几天，便要饿死在街头了。” “这……爷爷您是在骗我的吧？” 范梧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想不明白，他才刚开口，老人是如何知道，他今天是施舍给一个可怜小姑娘饭食的？而老人说的结果，更是让他瞬间泛起一身的冷汗。 “当然是假的！爷爷逗你玩呢！” 老瞎子忽然哈哈大笑，看着范梧震惊的脸色，无比开心，像是开了个拙劣的玩笑。 于是，小男孩范梧，便又气鼓鼓的坐到老人对面，鼓起腮帮子憋起气来。知道好一会儿后，范梧脸色涨得通红，才终于破功。 “爷爷跟你说这个啊，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世间事各有缘法，自有定数。人这辈子，有些事情看上去很大，但若干年之后回想起来，很可能只是件挺寻常的小事。而有些看起来挺不起眼的小事上的选择，很多年之后看，却可能是改变一生轨迹的大事。” 老瞎子说话的同时，已经将面前的这只烤鸡消灭干净，就又瞧了眼范梧碗里仅剩下的那支鸡腿。吓得范梧赶紧拿起鸡腿往嘴里塞，像是生怕老人抢走了一样。 老瞎子哈哈大笑。 “遇火则兴，遇冰则成，遇土则死，遇水则活。” 老瞎子一边看着范梧往嘴里塞鸡腿，一边嘴里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 “已然遇火，即将遇冰。这命里的命数，谁又能说得准呢？” “天底下，有些瞧着很大很大的事情，其实很小很小。但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做出的选择，很多年以后回头看，却可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说不定……” 老人有些迟疑道：“说不定，就改变这座天下了？” 坐在老瞎子对面的范梧，并未理睬老人的言语。实际上，小男孩范梧也早就习惯了老人的神神叨叨，在平时相处的时候，老人也总是会念叨些范梧听不懂的话。 老瞎子忽然对小男孩说道：“爷爷今天新学了个小把戏，给你耍一下看看，怎么样？” 老人也不等小男孩回答，右手轻轻竖起，拇指压住小指与无名指，食指与中指则竖起。在面前一个虚晃，一直通体金黄纯粹由灵力构成的金色小鸟，便突然出现在范梧面前。 然后，老瞎子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和这支金色小鸟说了什么。再然后，老人手指向前一叩，虚幻的金色小鸟，竟然直接在小男孩面前，凭空消失了。 “爷爷这手小把戏，怎么样？是不是挺唬人的？” 范梧看着老瞎子刚刚这一手，也是有些吃惊，问道：“爷爷是怎么做到的？这是爷爷学习过的神通吗？” “想学啊？”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想学我教你啊！等你再过两年，能够开始修行了，老夫就教你，怎么样？” “好的！” 小男孩连连点头，似乎是怕老人反悔。刚刚那副画面，确实颇为神奇。范梧心里琢磨着，回头要是自己学会了，就能去耍给自己在巷子里认识的那几个小伙伴看了。 “爷爷，刚才那只金黄色的小鸟，哪去了？是一种神通吧？” “确实算是一种小神通。”老瞎子点点头，说道：“不过，真的只是小手段而已，算不上什么。” 小男孩范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此刻有周天境高手在院里，看到这种至少周天境中期以上修士，才能施展出来的传讯神通，在老人手里施展的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该是何等震惊了。 “至于那支小鸟啊，爷爷让它飞去祥云城了。” 范梧听到老人这话，忽然说道：“爷爷又在骗我，我之前听人说过的，祥云城是我们两江修炼界的界城，距离这里不知道多远呢！爷爷就会骗人。” “小傻子，等你长大之后，就知道爷爷骗没骗你啦！”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在祥云城啊，有个男人，他儿子马上就要被人干掉了。哦，虽然现在还没死，但是也没几天活头了。爷爷我这不是先去给那人报个信，让他有所准备嘛！等爷爷我这只小鸟飞到祥云城，他应该也收到他儿子死了的消息了，正好。” 第八十三章 我要斗破的 想要在一支战部的重重守卫下，暗杀掉一个人，当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换做卫易自己来做的话，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这个能力。 不过，在战部驻地当中，需要暗杀的对象不同，难度也是大不相同。比如说，暗杀的对象是一支战部的主官统领，尤其是乙字以上的战部，那难度绝对和彻底灭掉这支战部是一个级别的。因为乙字以上战部，往往编制规模都比较大，可以组织足够多的高手，组建成一支最强的亲卫队。 比如说，李景原身边，就有一支战力极强的亲卫队。亲卫队里，甚至还有好几名化灵巅峰的修士。有如此强力的亲卫队在，就算对上一般的周天境，也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想要在亲卫队的守护下，无声无息的杀掉战部主官，那当然是难如登天。 不过，若是将对象换做普通军士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卫易相信，在李景原的战部当中，包括费文亮在内的那些公子小姐，应该都会得到比较好的护卫，但身边既然没了周天境的扈从，又不可能让李景原派亲卫队来护卫，那暗杀成功的机会，自然也就大了很多。 问题的关键，在于要先弄清李景原战部那边的情况，然后才好找机会下手。 对于李景原战部那边，卫易当然是非常熟悉的。不光是李景原自己，就连战部内的很多人，卫易同样非常熟悉。不过，这次卫易却不能通过他们，来获得战部的信息。因为只要他留下蛛丝马迹的话，事后肯定会被查出来。 经过一番仔细的商量之后，卫易总算和素确定了大致了计划。 “接下来，我会进入李景原的战部驻地，主动去挑战费文亮。期间，前辈您找机会暂时离开，前往费文亮在战部当中的住处。我这边先拖住费文亮，胜负不论，前辈您那边则想办法找机会下毒。” 大致计划，就是这样了。 这个计划其实并不复杂。实际上，在之前卫易和素的讨论当中，曾经出现过很多复杂无比的计划。但是最后，却都因为存在种种问题，而被否定了。 “这个计划，看似简单，其实也不简单，关键是要不露出一丝马脚，事后不会被人察觉到。” “老娘我是没什么问题。一支乙字战部驻地内的禁制，对老娘来说，完全可以视若无物。反倒是你小子，主动上门挑战，既要伪装的像样，不要被人察觉出来另有企图；又要显得白痴一点，以免日后被人怀疑。”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日后可能存在的怀疑上。” “为什么和你打过之后，这个费文亮就被毒杀了？要让人家不怀疑你，基本上没有可能。所以，这就需要你小子的演技了。要保证人家怀疑你的同时，又觉得你没可能杀掉这个费文亮。” 看来，这次行动，对于演技还是挺有考验的啊！ 卫易摩挲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 决定了暗杀计划后，卫易稍作准备，便赶往李景原的军营。 其实，卫易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这次暗杀的关键，在于素，而不在他。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光明正大的和这位费公子打一场。打不打得赢，其实并不重要。 “以前都是躲在暗处玩阴的，这次要光明正大的装……还真是不太习惯。” “要嚣张是吧？” 卫易想了半天，总算想起自己当年在某个玉简地摊上，读过的一个故事，便照葫芦画瓢。到了李景原战部的补给基地后，还特意找了家法宝店，买了身瞧着挺唬人的披风。 “想装x装的清新脱俗，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啊？” 略微打扮了一番后，卫易从店家那边，要了块大牌子，特意在牌子上大大了写下了‘邀战’两个大字。然后就这么大张旗鼓，带着这个牌子，站到李景原战部的大门外头。 这样一身行头，又是如此诡异的行为，卫易自然成为了路人关注的焦点。在补给基地这边，本就是一片肃杀气，忽然出来这么一个另类，大家想不关注都难。所以，等到卫易来到十八战部驻地外的时候，身后早已经跟了一大堆的人。 “小卫，你这是干什么？！” 卫易这样的行为，自然也引起了十八战部内战修们的关注，很快，李景原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马上赶了出来。 不过，等李景原看到卫易的第一眼时，看到卫易这身夸张的行头，微微长大嘴巴，呆滞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显然也是被卫易雷的不行了。 “如果不是这样，就算我过来，李大哥你肯定也不会放我进去，只会把事情给压下来。” 对于李景原的神识传音，卫易心里清楚的很，知道这是李景原在保护他，想要先问问他原因，然后将此事尽量压下来。等到卫易以神识回答完以后，便突然大声道：“听说有位费公子，如今就在贵战部当中。卫某此来，就是想挑战一下这位费公子！”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了。 李景原也是感到一阵头大。卫易话都已经当众说出来了，就连他这个战部统领，这会儿也压不下来了。如果只有那些战部战修还好，李景原还能强行给他们下封口的命令。但是眼下，卫易是在战部外面这么大张旗鼓的挑战，外面可还有那么多狩妖者呢！ “小卫你到底想干嘛？！” 李景原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被卫易气的不轻。凭心而论，如果不是在他心里，卫易有足够重的分量，他才懒得管，直接让人把卫易驱逐了就是了。 但是，眼下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如果他还是选择将卫易驱逐了，虽然看似是在保护卫易，但此事最后肯定还是会被那个费文亮知道，到那个时候，费文亮会怎么做，可就不好说了。 “既然有人上门挑战，费某自然要应战了。” 正当李景原还在犹豫，还在想着如何替卫易压下此事的时候，战部驻地内，费文亮在几名公子哥的陪伴下，已经主动走了出来。 事情大条了！ 李景原脸色越发难看。他虽然不怕这个费文亮，但是对于这位费公子惊人的背景，他也是有些忌惮。眼下费文亮自己已经出来了，李景原也没能力阻止了。 “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本公子最近事情繁忙，还没来得及上门去找你的麻烦，你倒是先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位两江经略使大人的亲子，此刻面露微笑，但是身上的杀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费文亮也没想到，卫易竟然会主动大张旗鼓的上门，而且还是……这种缺心眼的方式？ 这家伙脑子有病吧？！ 来前线历练的这些质子，都是整个修真界最顶尖的二代，彼此之间关系其实也很复杂。费文亮能知道卫易上门挑战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了。 所以，到了这会儿，费文亮也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就算他想拒绝，也不行了。若是拒绝了，回头在那群年轻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只是，不管是费文亮还是李景原，亦或是其他的那些质子，大概都想不到，这一切，其实都在卫易的计划之中，本就是卫易计划的一部分。 只有这样，卫易才能有机会，真正挑战费文亮。 “呦？费公子这是怎么了？居然还能遇到人家主动上门挑战的？光荣啊！” “怎么，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位费公子啊，刚到两江，便瞧上了人家的未婚妻。估计是给人家逼得狠了，想要来找他一决生死的。” “呦！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费公子一见倾心？该不会是费公子转了喜好，喜欢上了人妻吧？” “……” 费文亮出来后，其他的那些身份不次于费文亮的年轻人，也是一个个走了出来。而一些和费文亮关系不太好的，更是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这让一向骄傲，自诩天赋异禀的费文亮如何能忍？ “李统领，我想借贵战部的斗战台一用，和这位兄弟来一场公平的战斗，没问题吧？” 费文亮依然尽量保持着风度，但心里却已经无比抓狂。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在战台上活活打死卫易！ “好吧。” 到了这一步，李景原也已经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 …… 在战部驻地当中，自然是有专门用于让战修们演练神通的地方。这类演武场，也可以用来做比试之用。而且，因为战部驻地面积有限，这类演武场上，往往会布置了用以限制灵力的阵法禁制。以免使用之人，施展出的神通威能过大，对周围环境造成太大的伤害。 而在双方比斗的时候，此类阵法又恰好可以压制住双方的修为，让双方公平一战了。 演武场上。 “费公子，我与你本无冤无仇。奈何你主动上门挑衅，若是你真的喜欢上谢姑娘，在下倒也不介意和费公子公平竞争。若是谢姑娘喜欢费公子，卫某自然会主动退出。” “但是，费公子你却要以势压人，用阴谋诡计，让在下将谢姑娘拱手相让，这可就太欺负人了！” “卫某今日上门，就是要和费公子你公开一战。就算事后费公子你，仗着家世渊源，想要对卫某灭口，卫某也不怕你！” “卫某不过出身苦力，一路披荆斩棘，遇到强敌无数，从未退缩，势要成为天下至强之人。卫某坚信，修行一道，唯有一路高歌猛进，绝不服输，才能得证大道！不管费公子你家世如何惊人，卫某绝不会向你低头认输！” “我要斗破的，是这苍穹！” 卫易说完之后，还故意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伸手遥指青天！ 但是心里却忐忑不安。 他倒不是担心，接下来和费文亮的战斗，而是担心自己这份演技不太行。以卫易的性格，想要让他说出这些话来，实在是很为难他。 不过，这番话说出后，效果却似乎比卫易想象的更好。 不管大家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在卫易说完这番话后，整个演武场四周，鸦雀无声。 ‘这家伙……是不是之前被吓傻了？神经病啊！’ 费文亮这会儿也是被惊呆了。他虽和卫易只见过一面，但是从之前的一面，还有先前看过的一些情报来看，卫易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眼下，卫易表现出来的……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而且，更让费文亮觉得不能接受的，是场外观战的那些人之间，气氛的微妙变化。大家都不傻，先前费文亮要做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知道费文亮也不是为了什么女子，只是为了那女子的爹而已。况且，以费文亮的身份和地位，什么样的女子追求不到？不过，当卫易说完这番话之后，大家却有些改观了。 感觉……像是剧本拿错了！仿佛真的是费文亮瞧上了人家的未婚妻，仗着家世出来欺男霸女一样。 然而，还没等费文亮说话，演武场外围观战的那群质子当中，却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卫兄弟，说的好！” 只见，有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瞧着年岁绝对不大，估计比卫易还要小的家伙，冲卫易喊道：“乐桓平生最好与你这等侠气之士相交，为了心爱的女子，男人就算死，也不能退后一步！” “此战之后，乐某定要和你好好喝上一杯，交个朋友！” 等到年轻人这番话说完后，费文亮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先前伪装出来的微笑，也彻底转化成了凶厉。 这个远东土鳖！脑子怎么也拎不清…… 不过，相较于场外的声音，费文亮还是更在意眼前的卫易。此刻在费文亮眼里，只剩下了涛涛的恨意。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卫易，今天他怎么可能丢这么大的人？ 费文亮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马上一拳打死卫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自己的耻辱！ “可以开始了吧？” 在场上压制修为的阵法开启后，费文亮的修为，也被压制到了化灵二重天的层次，与卫易相当。在确认可以开始战斗后，费文亮身形一晃，便直接出现在卫易面前，然后一脚踹出。 好快！ 面对费文亮的攻击，卫易甚至连神识都只能捕捉到一阵虚影，只来得及挥剑格挡。 下一刻，卫易便被一脚直接踹飞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金印 这家伙……是个体修？！ 在被踹飞的瞬间，卫易心里就有了最基本的判断。 卫易如今也修行过那门迦叶金身，对于体修的东西，也了解的比以前多了一些。所以他完全能断定，刚刚费文亮这一脚，绝对不是什么神通，而是凭借纯粹的肉身力量！ 这家伙，比想象中的厉害的多啊！ 卫易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一个念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和素之前的计划，似乎有一个漏洞。 之前所有的布置，包括如何去暗杀掉费文亮，而不被发现，都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但是这其中，他唯独漏算了费文亮自身的战力。 想要暗杀掉费文亮，最基本的一点，是在这场战斗中，他自己别被费文亮给正面杀掉啊！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在之前的接触当中，费文亮给他的印象，更多的是恐怖的身世背景所带来的压力。至于自身的战力，则没有半点显露。再加上先前卫易刚刚突破，又修行成了迦叶金身这门神通，所以也就将这个问题给忽略了。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这家伙的战力，绝对比印象中的强了太多了。 别的不说，刚刚那一脚，就已经让卫易难以招架。不过，这倒也正常，作为堂堂一界经略使的亲子，天底下有什么资源是他得不到的？有什么样的名师是请不来的？就算是返虚期，说不定都能请来做老师！有这样战力水平，也丝毫不奇怪。 单凭这一脚，卫易就敢断定，此人的真实战力，相比于他见过的年轻人当中，恐怕至少也是三大门派的封业、孙芽儿那个层次了。 今天想要战而胜之，估计是铁定不可能了，就连完好无损的走出演武场，说不定都是奢望！ 一炷香，至少要坚持一炷香！ 卫易重新站定后，心里早已有了定计。早在进入战部驻地的时候，素就已经找机会潜入地下，离开了卫易。按照先前的约定，卫易至少要拖住一炷香以上的时间，素那边才有充足的时间，找到费文亮在战部当中的起居之所，然后完成下毒。 “看不出来，你竟然还修行过炼体类的神通？” 费文亮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卫易能够挡下刚刚他这一脚。不过，刚才卫易在挡下他这一脚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运起迦叶金身，自然会被费文亮一眼瞧出底细来。 “不过，你这炼体神通，也就算是稍稍入门，实在上不得台面。”费文亮重新恢复平静神色，笑道：“若是连我随意一脚，都要如此费力才能接下，我劝你还是收回刚才的话，不妨跪下来，给我磕个头，我或许还愿意留你一命。” “做梦！” 卫易这次开口，不是再刻意的想要表现出什么，而是真的打出了肝火。 这家伙很强，强的让人近乎绝望。身世背景，更是强的足以令人崩溃。但那又如何？卫易只觉得没来由的心底生出一股怒气，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赢不赢的了，是另一回事！！ 不过卫易也清楚，正面硬碰，自己绝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对于这家伙所修行的神通和法宝，卫易是一无所知。贸然进攻，绝对会吃大亏。 “看来，要尽量游走，避免和他正面交手！” “我修行的功法，本就不擅长爆发，而善于恢复。就算是高强度的作战，也是我恢复的更快些。不过，这家伙修为更高，而且炼体神通明显修行到了一定高度，耐力未必比我差多少。” “不管怎么说，这一仗，首先要拖一炷香的时间。等到一炷香的时间后，素那边布置完了，再出手也不迟。” “还有……那最后一记杀招！” 电光火石之间，卫易已经有了计划，借助青君翅的速度，开始在演武场上不断游走。尽量让费文亮无法捕捉到自己。 不得不说，这件得自府主许鸣川的飞行法宝，在速度上确实有独到之处，不管是长途赶路，还是短距离腾挪，都极为出色。若不是有这件法宝傍身，又不能马上用出底牌的时候，恐怕卫易就算想拖，也拖不了多长时间。 “你不是说，要来挑战我吗？怎么，现在就只知道闪了！” 费文亮站在场内，纹丝不动，任由卫易在场边游走。三十丈方圆的演武场，对于化灵期以上的修士来说，其实并不算大。尤其是这种比斗类的捉对厮杀，战斗更是极为激烈，说不定眨眼间就会分出胜负。 而此刻，费文亮看似一动不动，实际上，神识却在捕捉着卫易的位置。这位费公子也是打好了算盘，打算以逸待劳，确定卫易后，一击致命，绝不给卫易活口。 于是，两者便这样相持了起来。不断移动的卫易，偶尔会劈出一道剑光，攻向费文亮。但是落在费文亮身上，却是轻飘飘如同灰尘一样，根本无法破防。 到了这会儿，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费文亮身上穿的那身轻铠，只怕是品阶极高的防御法宝。就算一动不动，任由卫易去打，都未必能够破防。再加上费文亮本身就修行过炼体神通，肉身防御力亦是不俗，等于是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 场外，李景原看着场上的争斗，脸色却是越发难看。 连一半人都看得出，场上卫易处于何等劣势。那么，经验丰富如李景原，自然更是看的无比仔细。 李景原看得出来，虽然眼下场中的费文亮一动不动，任由卫易进攻，可只要费文亮的神识捕捉到卫易的行动，能够预判卫易下一刻的位置。说不定只需要一击，就能分出胜负。 “如果待会儿场上分出胜负，不管局面又多糟糕，立刻驱动阵法，将两人分开，务必保下小卫一条性命。” 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李景原就已经向外围控制阵法的战修打过了招呼。不过，他仍是难以放心的下。因为开启阵法，依靠阵法之力分开两人，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费文亮出手够快，在一瞬间杀了卫易，李景原也没有任何办法。 实在不行……等下若是分出胜负，自己便主动入场分开两人！就算为此得罪费文亮，也一定要保下小卫的性命啊！ 李景原心里早已有了这样的准备。 “大人，小卫先生，平时接触着，怎么看都不像是莽撞之人，今日怎么会如此冲动，冒失的过来挑战？” 在李景原身后，有一名化灵巅峰的亲卫，通过神识向李景原询问。此人正是先前受过火枭之毒，被卫易救下的那名化灵巅峰。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算是欠卫易一条性命，自然会替卫易感到担心。 然而对于这名亲卫的询问，李景原并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他也觉得奇怪啊！ 随着时间的持续，费文亮似乎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有意无意的朝四周挥拳。每一次挥拳，都带起一阵罡风，似乎是某种神通，而且是覆盖范围比较大的那种。 看来，这家伙是想通过神通，来影响小卫的速度，然后找到小卫的位置啊！ 在场上开始变化的瞬间，李景原便有了判断。同时，身上也是渐渐开始灵压起伏不定，似乎是在酝酿着某种神通。 李景原早已下定决心：若是费文亮只打算把卫易打伤，哪怕打得半死，他都不会出手。但若是费文亮真的打算下杀手的话，不论如何，他都会出手拦下。 然而，下一刻，就在费文亮挥拳所衍生出的罡风，即将遍布整座演武场上的时候。演武场上，异变陡生！ 只见卫易忽然停了下来，原地站定。与此同时，费文亮也终于捕捉到了卫易的位置，猛地双手合十，一道变体泛着金光的大印虚影，瞬间出现在场上，砸向卫易。 不好！ 感受着这道朦胧大印虚影的恐怖威能，就连那些来历不凡的质子，很多都面露惊骇之色，显然也是为费文亮的这一手震惊。大印虚影中蕴含的恐怖威能，让所有人都瞬间判定，只要卫易被这大印的虚影砸中，绝对必死无疑！ 而李景原在这一瞬间，浑身已经被烈火包围，打算直接出手。这火焰并没有任何温度，但却让附近的修士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感觉，仿佛看一眼都会被灼烧的眼睛疼痛一般。 但是，就在李景原即将强行闯入阵法内，救出卫易的同时，场上却又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卫易站定后，面对这大印的虚影，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反复的剑招，只是一剑挥出。 千云斩！ 在卫易掌握的几门神通当中，千丝炎火术，因为品阶太低，已经无法适用于如今这场战斗。而迦叶金身，卫易只修行到了第一层，除了加强肉身强度外，还无法用来真正对敌。唯有枯云剑诀，在掌握了自己的剑意后，卫易使用的越加得心应手，视作是自己的杀招。 不过，从先前用于骚扰的那些剑光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也没办法。卫易如今对枯云剑诀的掌握，单凭自己的话，最多只能使出第三式，这已经是他能发出的最强攻击。不过，就算是他的最强一击，恐怕也无法破开费文亮的防御，毕竟，那一身法宝太强了！ 只是，卫易眼下施展出的这一剑，也并非依靠他自身的力量。 这一剑，是素事先埋在他体内的。 就如同先前在城主府秘境当中的那一战一样，因为签订了两生契约，使得素和卫易的灵力没有任何差别。如果是其他高手，想要在另外一人的体内埋下一道神通，不但非常麻烦，而且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他人的神通。但是素这样留下的神通却不会。因为两者灵力相数同源，在外人眼里，这一剑就像是卫易自己施展的一样。 当然，比起先前秘境一战的时候，素如今埋下的神通威能，早已不可同日耳语。如今的情况是，素早已恢复到化灵巅峰的灵体，灵力的强横程度翻了好几倍。在加上卫易又领悟了自己的剑意，以自己的剑意去御使神通，可以让神通威能更甚！ 保守估计，卫易这一剑的威能，只怕一定达到一些化灵五重天修士的全力一击！这还是素不想卫易太过引人注意，略微收手的缘故。要不然的话，素全力留下一道神通，卫易说不定眼下还真能一剑劈了费文亮！ 不过那样的话，卫易自己也就有天大的麻烦了。 在这一剑斩出后，几乎瞬间，剑光便和那金色大印虚影装在了一起。 下一刻，整个演武场轰然震动了起来。 “这小子有点本事啊！费文亮刚才那一击，已经连他们家的压箱底的道器投影都用了出来。虽说只是以化灵二重天的修为，召唤这道器虚影，可这威能，一样足够强了！这小子竟然能施展出同等级别的攻击？” 剑光和大印虚影相击后，很快两道神通就同时溃散，产生的灵气潮汐，反涌向两人，让两人全都后退了数步。 这样的结果，不但让场外观战的人颇为惊讶，就连费文亮，同样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是如何施展出这一剑的？这一剑，可有名字？” 在自己看家本事被卫易击破后，费文亮第一次将卫易放到了平等的水平来看待，再无之前的轻视之色。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卫易嗤笑一声，“公子你可以自己猜猜啊！” “口舌之利！” 费文亮冷哼一声后，继续说道：“这样的一剑，明显是超出了你的修为。想要施展，只怕你也想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像刚才那样的攻击，我至少还可以打出十次！而且十次之后，我还有别的手段。就是不知道，刚刚那样的剑术神通，你又能施展几次了？” “你可以赌一下，是我能坚持的更久，还是你能坚持的更久！” 卫易嘴上毫不示弱，但是心里已经暗暗叫苦了。 这架，真是没法打啊！ 召唤道器投影战斗，这种战斗方式，卫易先前只见过洛飞飞用过，而且只用了一次，洛飞飞当时就彻底脱力了。当然，这也和当时洛飞飞是全力施为有关。而眼下的这个费文亮，却是将修为压制了很多。 不过，也正像费文亮说的一样，卫易确实施展不出几次刚才那样的攻击。 准确的来说，是还有两次机会。 第八十五章 庇护？ 素先前埋下的神通，只有三道。这三道剑意，皆是素以化灵三重天的修为布置下来的。除却先前用掉的一道之外，也就是说，卫易还有两次施展的机会。 但是，对方却可以施展至少十次以上，而且十次之后，仍有后手。 完全没有任何赢的希望啊！ 卫易这会儿开始有些暗暗后悔，后悔之前素留下这三道神通的时候，没有让素将这神通的威能布置的更大一些。这其实也是卫易有些自大了，他刚刚修为突破，先前又凝练出了自己的剑意，觉得有所依仗。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差的太远了。 眼下这场战斗，还是费文亮压制了修为，和他公平一战。如果是真正的生死大战的话，对方放开修为，他根本连一招都接不下。更不要说，对方还有着天大的来头，身上各种厉害的符篆或是灵晶法宝，肯定同样不缺少。 比修为、比身家、比法宝、比神通、比背景……卫易就没有一样能够胜过对方的。 如果说，这一战之前，卫易还会因为修为突破，有着些许得意的话，那么这一战之后，卫易则是彻底被打醒了。 一击之后，场上再次出现了僵持的局面。卫易继续开始不断游走，有了先前的经验，卫易更加不敢小觑对手。而费文亮，同样是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若是能拖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算是成功了。’ 卫易此刻早已没了借着决斗的机会，把费文亮痛揍一顿的念头了。开玩笑，再这么打下去，他不被费文亮打成狗就算好的了，说不定小命今天都要交代在这里。 尽量拖时间吧！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谁都不愿率先出手的局面。费文亮不知道，刚刚那样的剑术神通，卫易还能再施展几次，更不知道卫易能不能施展更强的剑招。而卫易则是一门心思的想拖时间。如此一来，场上的局面就变得非常诡异了。 在临近一炷香功夫的时候，费文亮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出招。 这一次，费文亮施展的并非之前的金印虚影，而是施展出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霆，直接攻向卫易。 这家伙竟然还是个雷修！ 更让卫易惊骇的时，这倒紫色雷霆在于卫易施展出的第二道剑光撞上后，竟然压过了素留下的这道神通，余威朝卫易席卷而来。若非卫易反应的快，趁着两道神通冲撞的时候，及时躲开，恐怕就要被直接打中了！ 饶是如此，卫易仍是一阵后怕。 看看那地面上笔直深邃的洞口痕迹吧，都是被这道神通打出来的，这还是神通本身威能，被刚刚素留下的剑光削弱大半的结果。如果完好的打在卫易身上，卫易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啊！ 好在，这一击对于费文亮的消耗，似乎也要比想象的更大。在发出这道雷霆后，灵力竟是有些起伏不定，看来是消耗过大的缘故，短时间内应该再难发出第二击了。 在这一次交手后，很快，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卫易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仍是没有立刻认输，而是继续拖延着。 因为先前他跟素约定过，最低的时间，是一炷香的时间。超过之后，时间越富裕越好。时间越多，素也就能布置的更仔细些，以免事后被人发现什么马脚。 不过，当费文亮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双手间浮现出一个近乎墨色的雷球之后，卫易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个雷球上隐含的威能，让卫易都感到恐惧。 这特么是化灵二重天能施展出来的神通？！ 如果不是处于对李景原的信任，知道这座演武场上压制修为的阵法，确实有用的话。卫易都要怀疑，是不是费文亮已经解开了禁制，早已恢复全部修为了。 “我认输！” 在费文亮手上雷球成型的同时，卫易忽然高举手臂，大声喊了出来。 “认输？！” 场上突然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就算是费文亮，一样有些没想到。不过几乎在同一瞬间，费文亮脸上便露出的狰狞之色。双手猛地向前一推，近乎墨色的雷球，顿时朝卫易砸去！ 不好！ 卫易虽然预料到，费文亮可能会在他认输之后，仍然继续出手。只是，眼前这道神通，仍是比他想的强的太多了，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拦下来！ 就算加上素预先留下来的剑意，恐怕还是不行！ 这一刻，卫易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性命已经悬于一线之间！ 拼了！ 素预留的最后一道神通，被卫易瞬间激发而出。与此同时，卫易将尚未熟练的迦叶金身，驱动到了最强地步，疯狂御使青君翅，竭力想要避开这墨色雷球。 不过，想象中雷球击溃剑光，继而攻向卫易的场面，却是并没有出现。 下一刻，众人只看到一道火光从场外急掠而入，挡在了这墨色雷球之前。雷球撞击在一片又火焰组成的墙壁上，没有发出如何骇人的威势，反而是直接撞入火墙当中，继而消散于无形。 而在那火光之后，又有一道身形从另一个方向紧随而来。与先前的汹涌火焰不同，此人身形所过之处，竟是瞬间飘起了雪花，然后再骤然坠地，仿佛连灵气都被冻结了一样。 此人也是快要冲到近前的时候，才发现那近乎黑色的雷球，已经被挡下，这才骤然停手。 施展出火焰神通的，是李景原。 李景原的出手，卫易并不意外。两人本就是极好的交情，事实上，卫易这次过来挑战，最担心的一点，不是能不能毒死费文亮，而是费文亮的死，会不会给李景原带来麻烦。至于李景原会出手，更是卫易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另外一个人，就让卫易有些出乎意料了。 此人，正是先前大大咧咧嚷着，要和卫易交朋友的那个乐桓。 这家伙为什么会出手帮自己？难道就是因为刚才的话？ 李景原既然已经入场，卫易这会儿也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全，反正在他看来，他这位李大哥，肯定是会保下他就是了。 只是，还没等李景原开口，就连卫易和费文亮这对捉对厮杀的苦主，也都还没说话。那位不知什么原因出手的乐桓，却是大声骂了起来。 “费文亮，你要不要脸！” “人家都说认输了！你怎么还打？” “瞧你刚才那意思，是想要杀人灭口啊！怎么？难不成你费大公子，如今欺男霸女不成功，就想着把苦主给直接灭口了？你也配做男人？” “这样的行径，可不是我辈大好男儿所为！哪里还有半点道义！” 这位不知是何出身的乐公子，这番破口大骂之后，不光是场外观战的那些人，就连场上的这几人，同样是一脸的错愕。 “乐桓，关你屁事！”堂堂两江经略使大人的儿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角色，被这乐桓一顿臭骂后，竟然是直接愣住了。直到愣了好一会儿后，这位费公子才嘴角抽搐着，用手指着这位乐桓公子，明显是被气的不轻，但又有所忌惮。 “咋？你要是还想打，我替这位兄弟接下了！”乐桓一边说着，一边还转回头，朝卫易示意了一个你不要害怕的眼神，然后再次说道：“乐某这辈子，最喜欢和这等侠义之士为友。若是看着你任意施为，岂不是有违我辈侠士风骨！” 卫易也是被弄的一头雾水。不过他倒是也看得出来，眼下这乐桓是站在自己这头的，便连忙模仿市井小说里那些逍遥天下的侠客说道：“多谢乐兄援手，乐兄高义，今日若非乐兄，卫某恐怕要遭了此人的毒手！实在是多谢乐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来历不明的乐桓，真的是有点脑子拎不清，在卫易这番说辞后，竟是显得极为受用。 “兄弟你放心，此人身世背景虽然不俗，但自身本事却是稀松平常，被我暴打过很多次。有乐某在，他不敢对你如何。” 被人揭穿了老底，费文亮自然是更加气愤。奈何他又不能发作，因为乐桓说的确实是事实。在这群从离都闻道院来的年轻质子当中，乐桓其实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一身武力冠绝所有人，偏偏年龄还很小，身世背景也完全不逊色。此人在闻道院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院霸，不少人都在他手底下吃过苦头。 架打到这个份上，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打下去了。 见到场面上气氛十分尴尬，更精于人情世故的李景原便开口，说了几句台面上的漂亮话，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既保住了卫易，又让费文亮不至于丢尽颜面。 于是，这位费公子也就借坡下驴，暂时忍了。 …… 在李景原的安排下，那群年轻质子，开始返回自己在战部驻地当中的居所。按照战部的规矩，他们如今在编制上，其实算作战部的战修。只不过碍于他们特殊的身份，没谁会把他们当做真正的普通战修就是了。 而在离开之前，费文亮则是颇具深意的看了卫易一眼，似乎在说接下来一定要弄死卫易之类的话。 看来，双方是彻底结下死仇，再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那位替卫易仗义执言的乐桓，却是对卫易说，日后一定要登门拜访，和卫易多喝几坛子好酒。对此，卫易也是痛快答应下来，说只要乐桓上门，他便一定会用好酒招待。 至此，此事才算是稍稍告一段落。 “小卫，你跟我来！” 在送走了这群年轻质子后，李景原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简直黑的如同锅底一样。招了招手，示意卫易跟上来。卫易憨憨一笑，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在两人以往的相处当中，李景原对卫易确实颇为照顾，就如同兄长一样。卫易对李景原称呼的那声李大哥，也是出自真心实意。而在李景原身上，卫易又仿佛找到了当年做苦力的时候，和大个子相处的那种感觉。 “小卫，你今天怎么回事？！” 等到进了李景原在驻地当中单有的一座小院后，李景原摒去其他人，只留下他和卫易两个。 “嘿嘿……这不是……觉得气不过，想过来打一架，先出出气再说嘛！” 卫易也是十分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今天这样的行为，可能会给李景原带来很多麻烦。而且接下来，如果素留下的布置，真的能悄无声息的干掉费文亮的话。那么，这位堂堂两江经略使大人的亲子，死在了李景原的战部里，绝对会给李景原带来天大的麻烦！ 所以，对于李景原，卫易从内心深处，也是有着很大的愧疚的。 “别的我就不说了！这次有多冒失，你自己清楚地很！”李景原瞪了一眼后，却又显得有些无奈，说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接下来如何避开此人的报复吧！那费文亮，也是心高气傲之辈，今天这一战后，你们之间，再无缓和的余地。以此人的性格，只怕肯定会报复你。到时候，就算你已经熬过了两个月的时间，等到云道彻底建造完成，这家伙恐怕出于私怨，依然不会放弃对你的报复。” “如果实在不行……” 李景原忽然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正色道：“实在不行，今后你便躲在我的战部里。以费家在两江的权势，就连府主大人，恐怕也保不住你。而那位谢巡察使，等到云道修建完成后，自然也要返回离都。到时候，便无人能庇护你了。不过，我这支战部，若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挨过这全部的兽潮冲击，云道彻底建成后，应该会被调防，离开两江，前往潇湘修炼界。到时候，你便随我一同离开。到了潇湘以后，费家的手便没那么长了，我或许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卫易原以为，李景原今天把他叫来，是打算狠狠和他咆哮一番，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于是当下，卫易心里便油然而生一种感动。 不管怎么说，李景原愿意主动庇护他，就等于是正面和费文亮结怨了。不管李景原背后的背景如何惊人，恐怕面对一位两江经略使，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好处吗？ 这份情，卫易必须要记住！ 第八十六章 毒发 离开了李景原的战部驻地后，卫易按照先前和素的约定，来到补给基地内的一处僻静所在。当他赶到后，素已经提前赶到。趁着四下无人，素便再次回到卫易识海当中。 “这次布置，比老娘想象的要更加顺利！” 素一开口，就是一个好消息，让卫易先前有些愧疚的心情，终于舒缓了许多。 “那些质子居住的地方，也算是守卫森严。不过，以老娘的本事，想找到并非难事。在确定了那小子的居所后，老娘潜入了进去。最后将那瞬雨千鸠，布置在他的一件经常使用的法宝上。接下来，只要他用到那法宝，被老娘封印在里面的剧毒，便会被直接触发。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他！” “会不会伤及其他人？” 卫易这会儿反倒替其他质子担心了起来。先前他或许对这些质子并不好感，觉得就算有所牵连，也不管他的事情。不过，之前既然那个乐桓替他仗义执言，他便不能如此想了。 “不会，那瞬雨千鸠非常特殊，无色无形，而且一旦被触发后，除了在几个呼吸内，会对离得最近的人产生伤害。然后便会直接被周围的灵气所同化，然后变得再无任何毒性。只不过相对来说，那火煞之气要稍稍麻烦一些。但想来以那些质子的手段，一点扩散出去的火煞之气，还是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大的影响的。” “那……会不会在触发此毒的时候，有其他人在场？” “应该也不会。”素果断否定道：“老娘所布置的法宝，是一件用以静气凝神的蒲团，只有在此人打坐修行的时候，才会用到。像这种人，打坐修行的时候，是不会牵连到旁人的。” 既然素都说了，卫易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等着费文亮自行触发那瞬雨千鸠，然后毒发身亡的消息了。 …… 回到自己的战部驻地后，卫易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 虽说到了化灵期以上的修为，像卫易如今这个境界，就算连续半个月不眠不休，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先前为了准备这个计划，卫易也是筹谋了很久，非常耗神。 这一觉之后，卫易才算觉得自己彻底恢复过来。 “从两江调防到潇湘？” 当卫易将自己先前在李景原战部那边的事情，和素说清楚了之后，素也是感慨良多。不过，最让素感到意外的，却是李景原提出对卫易进行庇护的事情。 “如果他敢庇护你，说明这小子自信就算得罪了两江经略使费庸，一样可保无碍。只是……难道他不是出身祥云城那边的某个大家族？若是出身那边的大家族，不可能不畏惧费庸才对！” “至于从两江换防到潇湘，那就更扯了！” 卫易插话问道：“怎么？战部彼此之间的换防，不是非常频繁吗？这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问题大了！”素没好气道：“整个留川河防线自建立以来，一直分为三段。两江一带的防线，总体由咸安城仅有的几位元帅之一的香帅负责。潇湘那边，则是由出身皇族的毅王离祚统辖。一般来说，同在一府之地内的调动，较为普通也比较容易。但若是府与府之间的战部调动，那涉及的层面就比较高了。可若是涉及到两界之间的战部换防，这种事情，极少会发生，而且一定会涉及到两段防线的最高统帅。” “这李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卫易这会儿细细琢磨了一下，也察觉出问题来。如果真的如同素先前的猜测，李景原是出自界城那边某个大家族的话，不管家族多大，都不可能丝毫不忌惮经略使费庸才对啊？ 难道，李景原是出身潇湘那边？ 卫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索性也懒得去想了。不管怎么说，李景原的背景越雄厚，越深不可测，卫易也越高兴。因为那样的话，接下来就算费文亮死在十八战部的驻地当中，李景原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 “至于那个姓乐的小子，听你的描述，老娘倒是大致能猜出他的来历。” “你先前说，此人似乎是出自远东？那应该没错了。那个姓乐的小家伙，应该是远东将军乐北亭的儿子。” “那乐北亭，倒也算是个奇才。听说当年不过是一群流匪的头目，后来几经奇遇，竟然一步一步让他坐到了一界将军的位置。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似乎修行天分一般，自身修为有限。再加上并不是出身什么大族，能坐到一界将军的位置，更见其手腕！” “不过，此人坐上远东将军这把椅子的时间，却是并不算长，不过才不到十年而已。云莽天灾之后，老娘独自行走天下，倒也听说过此人的一些传闻。” 十八修炼界当中，如潇湘、云莽、天南、蜀州这几界，都是最靠南边的。云莽沦陷之后，就变成了两江修炼界靠南。而远东修炼界，则是位于整座天下的东北方，而且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 想不到，那个乐桓竟然是来自远东？那可就相当于是跨过一整个修炼界，才来到苍灵府了。 对于那位乐公子，卫易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内心却充满了好感。虽然当时就算没有乐桓，卫易一样会被救下，但对方既然出手了，卫易心里就一定要记下这份情谊。 “这次和那个费文亮交手，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气馁。”听到卫易说完整个过程后，素却是难得的安慰卫易起来。 “那群质子，本身就是天底下最顶尖的一群二代。老娘我当年，也是这样的出身。当然，比起他们来说，老娘我当年还是要更强上一些的。你和他们这些人交手，就等于是和当年的老娘这个水平的人交手，输了并不奇怪。那群人，将来的成就，最低也会是周天境后期。而且相比于他们的个人修为，父辈祖辈积累下的影响力和那份天大的家业，才是更厉害的。” 卫易点了点头，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有些人啊，一生下来就站在别人奋斗一生才能达到的终点，甚至是别人奋斗几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人比人气死人！看到这些人的光彩后，普通人难道就不活了？当然不会！ 像卫易这样资质普通，严格来说又没什么背景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这一切，然后踏踏实实积攒实力，一步一步的提升修为。或许未来某天，还有机会达到同一高度。如果只知道看着这些事情生气，所有心思都放在较真上面，那双方的差距只能越来越大。 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卫易一直老老实实的躲在战部里，等待着消息。 等待着费文亮被毒死的消息。 当然，在明面上，卫易肯定不会表现出什么来。而且如今前线气氛极其紧张，第八轮兽潮冲击，就在接下来这几天了。 另外，这一次兽潮，从已经探查出来的情报来看，规模会更大，甚至让人有一种感觉，仿佛是先前两波兽潮加起来那么大。 之所以会这样，倒也不奇怪。妖族那边，发动这次大战的原因，就在于想要给修者压力，甚至于阻止云道的最终建成。相比于那些云道途径的修真界各地势力来说，妖族才是最不想让这条云道修成的一方！ 如果这条云道真正修成了，修者便可以大规模从修真界后方派遣战部，到前线来支援。那样的话，对于沦陷区内的妖族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噩耗，是整个妖族都不希望看到的。 还有一点，按照妖族的计划，本应该是发动至少十次兽潮冲击，将留川河大阵的威能降低到足够低以后，才会发起真正的决战。但是修者这边，之前却突然宣布，很多云道基站阵法，早已经布置完了，大大缩短了云道真正完成的日期。如此一来，妖族那边也不得不适时更改计划，从第七波兽潮开始，大幅增加兽潮的强度，以期更快的消耗掉留川河大阵的威能。 从第七次兽潮冲击开始，防线这边就已经开始出现大规模的伤亡。有些兽群甚至已经能够渡过留川河，接近那些作为大阵阵眼的建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第八次兽潮冲击，修者这边的伤亡，将会是前所未有的。 妖族那边，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注定妖族在接下来的冲击中，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兽群冲过防线。 所以，这两日呆在战部内，卫易也是主持战部，做了很多充足的准备。别的不说，单是各种物资，就必须先备齐了。如果真打起来之后，因为某样关键物资的缺乏，导致战部出现大规模的伤亡，那卫易才真是心疼死。 至于说物资的消耗，卫易这次反倒不太在意了。一来这已经是接近这场大战的尾声，不是在乎物资消耗的时候。另一方面，卫易如今也算身家雄厚，这点物资，他消耗的起。 如此，在第三天傍晚，当卫易在战部驻地内，检查一批刚刚抵达的物资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份李景原亲自传话给他的玉简。 “什么？费文亮竟然侥幸未死？只是陷入昏迷？！” 不出所料，李景原这次小心派人传来的通信玉简上，说的果然是有关费文亮的消息。不过，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费文亮竟然未死，而是中毒后陷入了昏迷。虽然是生死一线的状态，但好歹是被救回来了。 “这小子身上保命的玩意儿，看来比老娘想的要更强。” 素似乎也有些觉得挂不住脸。不管怎么说，这次暗杀行动，整体都是有素来完成的。就连那瞬雨千鸠的制作，也都是素来进行的。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可以干掉周天境修士。可是眼下，却连一个化灵四重天的修士，都没能成功弄死。 “虽然不知道，那小子是用什么法子活了下来，怎么解得毒。但是，就算他能够解毒，那庞大的火煞之气，也一定会冲垮他，估计这才是他陷入昏迷的原因。” “而这火煞之气，一旦入体，想要祛除，可就难了。就算他有办法祛除，修为也要大跌，说不定连化灵期的修为都保不住！” “更重要的是，这次昏迷，估计没有个把月的精心调理，他是醒不过来的！” 素这番言语，总算是让卫易稍稍安心一些。尤其是后面说的，至少会昏迷个把月的事情，更是让卫易瞬间生出很多念头。 比如说……再找机会杀他一次？ 卫易觉得自己应该算个好人，但绝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所以，既然是这费文亮出动出手，那卫易绝不会有半点慈悲心。 既然双方已经结下了大仇，那么，一定还是要找机会杀掉他！ “只是，眼下第八轮兽潮冲击，已经近在咫尺。就算想找机会杀他，也要等到兽潮攻击之后了。” “不过好在，短时间内这费文亮也醒不过来，自然也不必担心什么。”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接下来的兽潮冲击给应对过去。” 卫易很快就有了计划。反正现在就算他想去再找机会，暗杀费文亮，只怕也是做不到的。因为在李景原刚刚传讯过来的消息当中，费文亮毒发之后，第一时间就被通知到他那个长时间守候在战部外的老仆，后者也是立即带着费文亮，返回了苍灵城。 如今费文亮虽然昏迷，但身边至少有周天境以上的存在护持着，绝不是什么暗杀他的好时机。 “还有一个问题。” “先前虽然做了很多准备，但说到底，还是我主动上门挑战。在我挑战之后，费文亮便中了剧毒昏迷，只怕很多人都会怀疑到我头上。” “还需要谨慎些，先把这波风头给避过去啊！” 卫易主意已定，接下来的数日时间，更是完全不离开战部，时刻警戒，以防不测。 不过，不知道是费家那边没来得及反应，还是暂时没查到卫易头上。接下来的几天，竟然是一片风平浪静，丝毫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只不过，留川河对岸那汹涌的兽潮，却是如期而至了。 第八十七章 云城 随着第八波兽潮的到来，修者这边，也是迅速朝留川河沿岸增兵。所有人都知道，留川河大阵的威能，已经被前几波兽潮消耗殆尽。而沦陷区内，低阶妖兽也早就死的七七八八。 决战，似乎将要一触即发！ 如今的留川河沿岸，已经被调来了不知道多少战部和高手。单单苍灵府这一线，乙字战部的数量，就已经超过了三百支，而且还在持续增加！这个数量，可已经是平时的五倍以上了！ 而普通的丙字和丁字战部，其实增加的反倒没有那么夸张。也就比平时增加了两倍而已。这主要是因为，普通的丁字丙字战部，在这种战场上能发挥的战力非常有限。而且这种远程调集战部，又需要耗费极大，实在是不太划算。所以也就是最多将两江西南部的普通战部给调集来。 至于说那些周天境高手，和那些甲字头的战部，乃至传说中的卫道军战部，肯定也是调过来了。只是那些信息，肯定都是绝密中的绝密。卫易虽然身份不俗，但也没资格知道那个层次的消息。 留川河沿线骤然增加的修者和战部，让很多人信心暴涨。甚至有人提出，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沦陷区收复回来，或者至少可以收复大半。而当这种声音发出后，也得到了很多民众的支持。尤其是很多莽修，更是坚定的站在这一边。 然而，身处最前线的卫易，却并不是这么看。 在他看来，提出这种观点的人，要么是真的白痴，对于前线战事一无所知；要么是居心叵测，想要以这种论调来得到民众的支持。 稍微长点脑子的人，亲自到前线来走一走，看一看，就会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看看情报上妖族那边投入的力量吧！低阶炮灰妖兽，数量比以往几次冲击，多了至少一倍。高阶妖兽的数量，则翻了不止一倍。除此之外，在这次冲击当中，蛮荒妖族也是第一次投入了妖族战部！ 妖族战部！ 和普通修者所知的不同，妖族其实同样有成建制的战部。只不过相比于修士，战部的数量要稀少太多了。这主要是因为，修者天生拥有灵智，哪怕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也比那些空有一身力量的妖兽强了太多。而妖族当中，除了极少数血脉天赋异禀的妖族，都是要等到进阶四阶之后，才能觉醒灵智的。 只有拥有了智慧，才能听懂战部主官的命令，结成战阵，形成真正的战部。 所以，修者这边，很多炼气期中期的修者，都可以进入战部。然后借助战阵的力量，发挥出极大的战力。而相比之下，四阶以下的妖兽，就只能被当做炮灰来使用了。 不过，妖兽若是一旦能够结成战部的话，那实力，定然会极为恐怖！至少也是甲字头战部的实力，而且还是甲字头战部当中，实力比较强的那一类。 毕竟，就算是一些刚刚完成升品的甲字头战部，也难以做到全体战修，全部达到化灵期修为。 妖族战部，起步就可以媲美修者这边的甲字头战部，其中的一些精锐，更是可以媲美传说中的卫道军战部。卫易如今也算在前线摸爬滚打很久了，对于修真界的军制，也较为了解。如果说，甲字头战部，是只有某些大府才有足够财力支撑的强大战部，可以灭杀周天境的存在。那么传闻中比甲字头战部，还要更强大的卫道军战部，就是一个修炼界，也养不起多少支。 而与之相匹配的，就是卫道军战部无比强大的战力了。 绝对的返虚之下无敌！ 关于这一点，卫易也曾听素说起过。这种说法，素并未否认，并且明言，在真正的卫道军战部面前，就算是全盛时期的素，也经不起一个冲阵。返虚之下无敌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在将军府下发的一些情报当中，已经明确标出，至少有八支以上的甲字头战部，出现在苍灵府一带的留川河对岸。这八支甲字头战部，倒是全都只是普通的妖族战部。不过，有没有隐藏在暗中，实力堪比卫道军级战部的妖军，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就眼下双方的情势来看，除了有留川河的天险，和这座万木森罗大阵两个优势外，修者一方，却是并没有任何优势了。 “看这架势，妖族是打算提前开始决战了？”卫易看完将军府发来的一份情报后，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却沉甸甸如同压了块大石头。 “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如人妖两族大规模开战这种事情，其中更是变数极多，谁都没办法保证的事情。” 素回答道：“眼下，修者这边，其实并未做好准备全面开战。而妖族那边，其实也是一样的。既然大家都没做好准备，早打，其实对妖族更加有力。” 这话倒是实话。 妖族那边，其实打不打也是两难。眼下直接开启决战的话，妖族那边肯定是还有很多准备尚未做好。但是，如果等到云道建成了，修者这边可以通过云道肆无忌惮的派兵增援，妖族更难打，基本上就没有赢的希望。 “这几天，妖族一直在不断朝河对岸增员，寥寥几次攻击，也都是试探性的。估计，也是想让准备更充足些，然后一鼓作气，打穿防线。” 妖族的计划，其实并不算复杂，连卫易都能一眼看穿。但难点就在于，你就算知道人家的计划，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悄悄留川河对岸那恐怖的妖兽密度吧！别说普通战部了，就算是甲字头战部，甚至周天境后期高手，只要敢过河，一样是被围攻到死的下场，能不能逃回来都是个问题。所以修者这边，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妖族积蓄力量。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主动权在妖族手里，修者这边则是占据守势。这一战，修者只要能全线守住，不要让妖族大举突破，那就是巨大的胜利了。” 经过几次战事的打磨，卫易的眼光，早已不是那些普通民众能比得了的。这场战争的关键，当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很多民众或许觉得，经过几轮大规模的兽潮冲击，妖族在沦陷区内积攒了二十年的炮灰，已经被清除掉至少七成。这个时候，正好是反攻的大好机会。 可卫易却并不这么认为。虽然低阶妖兽，确实是被杀掉了很多。但是真正的妖族精锐，四阶以上的妖族，却是伤亡很小。只要高阶妖兽没有被重创，妖族就谈不上元气大损。那些低阶妖兽，反正就只是炮灰而已。 反倒是修者这边，留川河沿岸增援来的战部，数量已经快到达极限了。这一点，是不能随着个人意志改变的。修者不像妖族，比起战斗类的修者，完全没有战力的生产修者，其实才占据了大多数。而前线战部所需要的物资，也都是后方那些生产修士供给的。 沿河的几个府，短期内能够调集的物资就这么多，就算调来更多战部，也没多余的物资可用。总不能让那些战部，拿自己的性命往里填吧？ 当然，如果这条云道能够修成，大大缩短后方和前线的通航时间的话，那结果另当别论。 “这场大战，注定会吸引整个修真界的目光！” …… 和预想当中的不太一样，相比修者先前预判的妖族进攻时间，一连十日，留川河对面的妖族，都没有大的动静。 但是，越是这样，卫易心里反倒越是害怕。 谁都看得出来，妖族这一次准备如此充足，只要开始进攻，就铁定是天塌地陷的战斗。 直到这一日…… “嗡……” 一阵响彻天地的嗡嗡声响起，虽然极其轻微，但却真实存在着。苍灵府一线的前线战部，绝大多数都听到了这声音。 这声音，来自对岸。 妖族那边，又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妖族又有什么大动作？难道妖族要开始反击了？ 因为留川河实在太过宽阔，加之这阵嗡鸣声并没有持续多久，所以，卫易这边也没有看到任何一样。但是很快，从将军府那边，就发来的一封情报玉简，对此事进行说明。 “什么？妖族把云城都给开来了？！” 看过玉简当中的内容后，卫易还有些一头雾水，但是素却是惊叫了起来。 在这份情报玉简当中，确实提到了，之前那阵嗡嗡声，是由云城这样的东西发出的。而且注重强调，这是妖族拿出来的很强大的手段。不过，对于这所谓的云城到底为何物，这份情报上倒是并未提及。 “之所以不提及，不是因为不重要，恰恰相反，是因为你还不够资格知道。” 素语气有些压抑，似乎也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不过，有一点这上面说的没错，云城，的确是妖族能拿得出来的，最强大的手段之一了。当年天玄山和妖族正面对峙，对于妖族的家底，老娘还是知道的比较清楚的。如果这二十年来，妖族没有新建造出来的云城的话，那么整个妖族，也只有十八座云城而已！” “如果要简单一点说的话，你可以理解为是一座可以随时移动的坚固巨城。返虚不出，云城无解！” 整个妖族……才有十八座？ 返虚不出，云城无解？ 素寥寥几句话后，便将云城的强大形象展现给卫易。只是卫易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巨城，才能得到这种级别的评价？ “你还别不信，老娘的评价，可是半点夸张的意思都没有。”素解释道：“任何一座云城，都是一个无比好大的工程。当年天玄山到了云莽天灾前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过只有六座云城而已。一座云城的建造，需要至少一位炼器宗师，一位阵法宗师，一位顶级战将同时配合。而且还需要一个庞大的团队，包括至少十位以上的准炼器宗师和阵法宗师，百位以上的炼器大师和阵法大师，再加上一支万人规模的卫道军战部，以及无数普通炼器师和无数珍贵材料。在建造的过程中，所有参与建造的人，从头到尾都不能离开，而且这个建造过程，至少需要持续十年。” “就算是天玄山，想要建造出一座云城，也需要倾一界之力，才能做到。” “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每一座云城，对于一个拥有云城的势力来说，都是镇压和承载气运的重要所在。任何一个势力，哪怕包括咸安城朝廷，在气数一事上，都是有限的，区别只在多寡不同而已。如当年鼎盛时期的天玄山，就算材料和人力足够，但在气运上，最多也就只能支撑起六座云城而已。” “而这座需要耗费无数代价，并且承载了气运的巨城。就算是周天境巅峰的封号真人，对其进行攻击，也完全可以轻松化解。当然，如果是上百位封号真人，同时对其进行攻击的话，或许还有可能造成很大伤害。不过从古至今，自打云城这玩意儿出现以后，好像也没出现过这种局面。” “至于战部，除非是卫道军级别的战部，能够将整个战部的战力凝为一点，还能够对其造成一定伤害。普通甲字头战部，力量太过分散，根本就打不动云城。” “其实，就算是真正的返虚期出手，只要云城内防卫力量足够，也足以平分秋色了。或者说在纯粹的杀力和防守上，云城这方很多时候还要更加占优。” “所以啊！妖族把云城开过来，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若不出意外，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很难打。” 卫易抿了抿嘴唇，素刚刚的这段评价，也是让他震惊的不行了。 “那……修真界这边，就不能多集合几位返虚，同时出手，打掉这座云城吗？” “那不可能！”素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修真界内，返虚期的确不少。但问题是，到了返虚期之后，便会受天道压制，不能随意插手红尘之事。像这种两族间的大规模战争，只要返虚敢出手，牵扯的因果会茫茫多，第一时间就会遭到天罚。不但打不下云城，自身还会铁定陨落！” “这场战争，修者能出动的上限，也就是封号真人了。妖族都已经把云城给调过来，说明妖族是有打持久战的想法了。修者这边，虽然有留川河大阵的优势，但是妖族那边，也有这座云城，完全可以抵消修者这边的优势。” “若无意外，云城已经出现，妖族的进攻，恐怕也要开始了。” 素的判断，显然是对的。 在将军府发来那道情报后，仅仅过了半日，妖族便开始大规模渡过留川河，冲击修者防线。 迟来的决战，终于还是来了！ 第八十八章 决战开启 随着云城出现，妖族的进攻，正式来开序幕。 因为先前已经经历了七轮兽潮的冲击，如今的留川河大阵，存下来的威能已经被耗去了至少一半。依托大阵，虽然还能施展出一些神通，对河面上的妖兽进行杀戮，但肯定是没有先前那么容易了。 这倒不难理解。如果说，之前一击有十成威力的话，足可以将一头妖兽杀死。那么如今，同样的神通，威能就剩下了五成。一些厉害点的妖兽，当然能够抗的下来。 正是因为这样，在这次决战当中，修者终于不得不第一次走出防线，和妖族在河面上进行野战！ 如果让兽群正面冲击的话，估计很多妖族，都会直接攻击到建木下方。而作为大阵阵眼的建木，一旦受到的损伤较大，被毁掉的话。那么这一段防线，便等于是被彻底冲开了一个口子。眼下这种战局，一旦冲开口子，再想堵上，恐怕就是天大的难题了。 谁都不敢冒这个风险，更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原本躲在大阵后方，依仗大阵力量击杀妖兽的战部，就只能走出来，和兽群硬碰硬了。 “我们所在的这段防线，并不是什么防守要地，而且隐藏的高手很多，大概都是那群质子的扈从。单单老娘感知到的，就已经不下二十个。” 身处防线最外围，卫易他们这支战部，自然也要出战。不过，相较于其他人，卫易却是要踏实很多。 别的不说，至少在保命这件事上，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李景原战部所负责的这段防线，并不算长，而且经过这几个月的增援，这段防线上的战部数量，已经比年初的时候翻了一倍不止。有如此充足的兵力，再加上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高手，这段防线，本就比较牢固。 至于走出防线，去河面上和妖兽进行野战，卫易同样不怎么担心。一来他们只是支普通战部，妖族的那些高层也不会盯上他们，没什么战略价值。二来素如今已经恢复，若是全面爆发的话，足以短时间内面对七阶大妖然后逃命。只不过后者是卫易最大的底牌，一旦掀开，接下来恐怕就只能远遁他乡才行了。 “轰轰轰！” 留川河河面上，爆鸣声从未停止过。大阵内的修者，不断操纵大阵的力量，灭杀这些悍不畏死的妖兽。而且，如今已经近乎决战，修者一方也不会再藏拙。连先前没用过的晶炮之类的大型群攻法宝，也被拿了出来。 自打妖族开始进攻，卫易耳边晶炮轰鸣的声音，就从来都没停过。 面对这种大规模兽潮进攻，晶炮的威能也是被发挥到了最大。反正一炮轰出去，怎么都砸死一大堆妖兽了。而且，就算是那些擅长闪避的六阶妖兽，在超过十尊晶炮的全范围覆盖式攻击面前，也完全无法避开，只能饮恨当场。 当然，这种打法，需要消耗的灵晶，无疑也是海量了。 卫易估计，在苍灵府这条防线上，每天消耗的灵晶，说不定真的能堆积成一座大山了。而整个两江西南防线消耗的灵晶，堆积起来，也许比云槐岭主峰还要高！ “能够经历一次这种级别的战争，若是不死，也算是大机缘了。” 素对这场战争的评价倒是颇高，“像这种规模的战争，也就只有人妖两族之间的大规模冲突，才有可能出现。除此之外，若是在修真界内部，就算是两个一流门派战争，除非是那种灭派之战，其他战争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层次。” “能经历一次这样的战争，能够大大开阔眼界，对于未来的修行道路，也是很有帮助的。” 对于素的这番评价，卫易倒是毫不质疑。因为经过这一年多的战斗后，卫易能明显感觉到，战部内的战修，施展神通要远比之前精妙了很多。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大概就是周玉和老江头了。 前者本就是能够独自领悟剑意的天才，经过这种残酷的战争后，在剑意的领悟上越发向前进步。后者则是战部内修为最高之人，本身就已经修炼了上百年，本就是受困于瓶颈无法突破修为，才来到前线。经历了许多次的大战后，老江头前一段时间，更是破境成功。 “大家记住，这次我们出战，只要在河面上坚持半个时辰，就可以完成换防，退后到防线后。所有人一定要记住，战阵千万不要乱，所有人都一定要活着回来！” 临出战前，卫易再次朝大伙嘱咐。 其实，就算他不这样嘱咐，大家也都清楚。面对如此汹涌的兽潮，若是战阵被打散了，那可真就是死路一条了。最近这两天，因为在河面上被打散了战阵而团灭的战部，可不是一个两个。 好在，大家也都是经历了很多次大战，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倒也没谁会太过害怕。甚至于还有一些胆大的家伙认为，战部背后有留川河防线作为依托，还有充足的大阵神通和晶炮做支援，实在是没什么可害怕的。 卫易这支战部，虽然论实力，已经达到了丙字级战部的水平。但在将军府那边的备案，却依然还是最低等的丁字头战部，所以作战任务也相对较轻。像李景原战部那等实力，作战任务可就重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六个时辰，他们都要在防线外作战，被动的接受兽群围攻。 出了大阵的防御范围，进入冰面后，战部迅速结成战阵，开始逐步推进。 留川河河面上，靠近修者这一面，早已被修者们施展神通，完全冻结了起来。而且，为了保证更多的修者能够活下来，开战前每个战部，都准备了充足的特殊灵符，分发到每一名战修手里。这些灵符或许品阶不高，但可以保证一旦有低阶修者落入水中，可以第一时间逃出来，避免被冻死在河面下。 很快，随着战部的推进，大股妖兽开始围了上来，将战阵显化出的这尊金色菩萨法相虚影，而彻底围了起来。 不过，在这座沿河战场上，比这尊金色菩萨法相更大的战阵，同样是比比皆是。卫易他们这边，倒也不算那么起眼了。 …… 苍灵府沿河前线，将军府。 作为苍灵府一带防线的最高军事主官，老将军巢真，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就坐在军机室内，指挥着整条防线的运转。 压力山大啊！ 巢真也算身经百战，和那些出身学院派的战部统领不同，巢真出身底层，是从一直乙字战部最底层的普通战修，一点点靠着修为和战功，慢慢升上来的。后来虽然也进入过战将府，系统的学习过战将之学，但骨子里那种彪悍的战法，却是早已形成，怎么都改不了了。 再加上二十年前，巢真亲身参与了那场留川河防线的建立之战。留川河防线建立后，巢真有镇守前线二十年。对于妖族的战法，绝对是极为熟悉的。 但这些，依然不能让他感到半点轻松。 在这座军机室内，有一个巨大的沙盘，将苍灵府一带，前线的所有战况，全部都一五一十的展现了出来。就连妖族那边的情况，也体现的非常详细。稍微大一些的妖兽力量，在沙盘上都有体现。 最近这几天以来，几乎每个时辰，甚至每一炷香的时间里，都有大量的情报和命令，从这间军机室内传出，指挥着整条防线的运转。不过，每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巢真都感觉压力更大了几分。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并不是来源于心理上，而是来源于对方施加的压力。 巢真身经百战，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出来，自打那座云城出现后，妖族方面进攻给他带来的压力，瞬间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而这种压力，下面的战部未必能感受到，只有坐在这座军机室里统辖防线的主官，才能有所感觉。 巢真出身底层，能够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完全是凭着自己几百年的努力。不管是个人修为，还是战功的积累，还是战将才能的提升，都是如此。在云莽天灾正式结束后，巢真的军衔，就已经顺顺当当的提升到了将级。而他的指挥水准，也完全配得上少将的军衔。甚至很多人都觉得，如果巢真能够出身某个大家族，身后有人支撑的话，如今说不定都已经是中将军衔了。 但即便这样，面对妖族的进攻，巢真依然觉得只有招架之力，完全没有还手的可能，主动权完全不在他手里！ 这意味着，妖族那边的指挥官，已经换妖了，而且对方指挥的水平，比巢真高了很多很多！ 巢真此刻最好奇的，只有一件事。 那座云城上，接替指挥的，到底是妖族的哪位名将？ “大人！帅府的近卫军到了！” 巢真正专心看着面前的沙盘，有位军机郎忽然跑了进来，向巢真禀告道。 “大帅到了？！” 巢真一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积郁的阴霾，顿时消散一空。 在整个两江，能够被巢真称之为大帅的，自然只有一个人了。 张孝达，字香涛，故世人亦尊称为香帅，或是张香帅。这位亲手建立了两江防线，又亲自坐镇前线二十年和蛮荒妖族对峙的狠人，更是如今大离朝廷硕果仅存的几位以名将身份授帅衔的元帅。 按照大离军制，军方出身的修者，有两种可能会被授予元帅衔。一是自身修为进阶返虚，成为军方的最高个人战力；而是像这位张香帅一样，以名将身份受封。只不过相比于本就凤毛麟角的前者，后者其实更加稀少。如今大离还活着的，能够称之为名将的，就仅仅只有四人而已！ 在这名军机郎报告后，巢真直接放下手头所有工作，离开了这座军机室出去迎接。不过，他还没走出这座将军府，便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 老人长须及胸，一双锐目如钩。 在这位老人面前，素来傲气的巢真，也不得不低下头颅，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低下头。论年岁，这位张香帅年长他半辈人。论资历和能力，为在他和无数战修心里，这位老人，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你做的还算不错，至少没让防线出现大的缺口。” 老人一见到巢真，直接开门见山，却反倒让巢真不知道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了。 “你不必有任何自责，老夫刚才确实实在夸你。”这位名震人族妖族两座天下的老人，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影卫们已经探明，如今在那座云城上坐镇，指挥妖族进攻的，是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晔。” “能够在猿晔面前支撑几天，而且没有出现大的疏漏，你小子以后就算去了咸安城，也有和人家吹牛的资本了。” 巢真也是活了几百岁的人，性情更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只是，眼下被这位张香帅如此说着，巢真非但没有任何气恼，反倒先是闪过一丝恍然，然后更是有一丝得意之色。 原来，自己这几天面对的，竟然是妖族的一位名将啊！ 众所周知，妖族内如今能达到名将水平的，一共只有八位而已。这个数字，略多于大离朝廷麾下的名将数量，但又要比整个修真界的名将数量少。 而出身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晔，是出了名的以强攻著称的名将！两座天下都难逢抗手。在这位手底下能支撑数日，还不出大的纰漏，巢真自己也觉得很值得骄傲。 “你也别得意，你之所以能撑得下来，也是因为人家这几天没打算强攻而已。不过再往后，那就说不准了。” “接下来，就由老夫代你来指挥这条防线吧！” 对于这位张香帅的命令，巢真非但没有半点不乐意，反倒是极为庆幸，而且还有些觉得自己幸运。 之所以庆幸，是因为自己终于不用在面对一位名将，被动挨打。而觉得幸运，则是接下来他有望亲自近距离观看到两位名将对阵的大战！ 作为名将，指挥能力之高，远不是巢真这个水平能比的。苍灵府一带的防线虽大，但对于张香帅这等名将来说，却能做到指挥的无比精细，甚至精细到一个百人队的战力。 进入军机室后，巢真下意识看了眼那个已经无比熟悉的沙盘。 作为两位名将角力的战场，接下来的日子，沿着这段留川河，战局之精彩，恐怕会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吧？ 第八十九章 密谋 位于两江修炼界中部的祥云城，自打七千年前，被确立为两江界城后，就一直是整个两江修炼界内，最为繁华的大城。 祥云城内，有着数不清的世家大族、强宗大派，无数强大势力林立。整个两江，稍微强大一些的门派或是各种势力，都会在祥云城内购置一些产业，作为门派或者家族在此的据点。故此，祥云城内，势力分布也是复杂至极。 不过，不管是那些根基在其他地方的外来门派，还是在祥云城附近扎根的各种势力，这些势力虽然错综复杂，但在祥云城这边，最为强大的，还是那三座最大的山头。 界主府，经略使府，将军府。 一个是整个两江名义上最高的执掌者，一个是真正统辖两江全界要务，一个是辖制两江界内所有战部。 三座山头，彼此之间各司其职，泾渭分明。而这祥云城内，不管是哪一方势力，归根到底，其实都不可能和这三座山头脱开干系。 经略使府邸。 有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理一些公文。男人面相似宽厚之人，看面貌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当打之年。至于说实际岁数，也还未到三百岁，相较于男人周天境的五百年寿元来说，同样正当年。 此人，便祥云城千年世家之一的费家家主，同时也是如今执掌整个两江行政调令，祥云城内最大的一位大佬，两江经略使费庸！ 真正的整座天下都屈指可数的顶尖大佬！ 费庸今日正在打理一些日常公文。不过，当一名经略使府内的秘书郎过来，向费庸说了些什么之后，费庸脸色有些未变。随即一个闪身，便离开了这里，穿过府内重重守卫，来到府内一处隐秘所在。 这里，是经略使府麾下直属的情报机构。 费庸进入后，直接来到一座密室。这间密室当中，只有一名形容枯槁，似有重病在身的男人。枯槁男子见费庸进来后，随手丢给费庸一枚玉简。 “亮儿未死，只是重伤昏迷。” 枯槁男子在扔来玉简的同时，对费庸说道。 “没死就好。” 费庸在枯槁男子面前，再没有任何伪装，脸上浮现出一抹庆幸之色。接过玉简后，很快就读完了里面的情报内容。 “在战部驻地内中毒？而且还是在自己的住处内！暂时还没查到凶手！”费庸冷哼一声，脸现怒容道：“还没查到！下面的护卫是干什么吃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 枯槁男人声音沙哑道：“先前没和你说过，这次亮儿他们这些质子，到了苍灵府后，一直被人盯着。后来被闻道院带到前线，他们所属的战部，是那个叫李景原的小家伙的战部。” “怎么是他？” 费庸露出一抹恍然神色，不过同时说道：“此子虽然身份特殊些，但总不至于敢拦我查明真相吧！” “其实查不查，也没什么区别。” 枯槁中年人沉吟道：“如今正值战时，留川河前线又不归你管，再加上这小家伙的身份，自然敢直接拒绝亮儿身边的几个扈从进入军营。” 费庸忽然打断道：“难道，是李景原下的手？” “肯定不是。”枯槁中年人摇头，“他和亮儿从不认识，也谈不上交恶，最多也就是帮着掩盖真相而已。” “至于说真凶，我这边倒是已经查出些眉目了。” 枯槁中年人又从身旁拿过两枚玉简，推到费庸面前。“一枚是姚院首之前发给你的那则密信，另一枚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界主府直属影卫那边，弄来的情报。” 费庸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桌上的两枚玉简，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想到，会如此快的弄到这份情报。 不过说起来，此事也发生近十日了。 在距今近十天以前，经略使府邸下辖的情报网，忽然收到一则来自苍灵府方面的密信。而这封密信的主人，则是一位连费庸都要忌惮至极的人物。 密信上的内容，是提醒费庸，准备替自己儿子收尸，另外顺便让费庸去查一下影卫那边的某个情报。 影卫，是大离官方最强大的情报组织之一，并不隶属于经略使麾下，而是直属于界主府那边。 收到这封密信后，费庸也是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因为他很清楚，给他发这封密信的那个人，身份究竟是何等关键，绝不可能随便跟他开什么玩笑。 所以，在收到密信后，费庸一方面下令，让人火速去苍灵府那边核实，直到今日才算收到回信。另一方面，费庸也开始命令麾下的一些力量，想办法从界主府那边，调出提到的那份密档。 按大离官制，影卫并不在经略使辖制内。所以，就算是费庸，想要弄到这份密档，也是颇费了一些手脚。 “不对啊！” 费庸接过两枚玉简的同时，略微皱眉，说道：“从时间上来看，那姚老头从苍灵府发出这份密信的时候，亮儿尚未中毒。难道，亮儿此番遭遇，是那姚老头在背后做的手脚？可是以亮儿的身份，如何能让姚老头费这番手脚？再说，若真是那魔头想动手，亮儿又如何能活下来？” “这……我其实也想不太清楚。”枯槁中年人同样面露难色，缓缓道：“我能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是那魔头看到什么我们未曾看到的，才会对亮儿做下此番布局。亮儿身份虽不算关键，但那魔头向来善于通过更改一些细微之事，继而影响大局。其心思之深远，我却是完全猜不到。” “还有另一种可能。”枯槁中年人目光中闪现出一抹狂热神色，说道：“那魔头既是当世天机士第一人，号称身前身后可望千年。亮儿的事情，或许是他推演出来的。” “但若是那样，便更复杂了。那魔头为何会主动发这份密信提醒？先前我们不是没有让天机士推演过此事，但推演的结果，却只是一团迷雾。” 枯槁中年人说到此处，忽然被费庸一阵惊呼声打断了话语。 “怎么和天玄山的那位莲海真人还扯上关系了？！” 看完那份好不容易从影卫那边弄到的密档，费庸彻底无法淡定了。 “这份密档，是两年多以前，从苍灵府那边发过来的。”枯槁中年人解释道：“从上面的档案来看，应该是苍灵府府主许鸣川，发现了那位莲海真人的踪迹，通过某种手段，躲在某个小修士身上。但是，这份密档进入界主府后，便直接被封存了。我猜测，这应该是我们那位界主的意思。毕竟，我们的那位界主王爷，对天玄山的态度可是……大概是因为这点，才想着要放那位莲海真人一次，索性不管了吧。” “我是越来越乱了。” 费庸摇了摇头，在这位枯槁中年人面前，他没有任何伪装，更没有任何隐瞒。因为对方，本就是他麾下最重要的谋士，替他谋划了许多。 “这有什么难的，从苍灵府那边发回的情报，加上这些东西，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整件事的过程？”枯槁中年人瞥了费庸一眼，说道：“算了，我来替你捋一捋。” “首先，亮儿到了苍灵府后，出于想要为你分忧的心思，便想着勾搭上谢希年的那个闺女。不过，那闺女早已指婚。亮儿便想着，让那年轻人主动退出，自己好得到机会，然后想办法找机会去接触谢希年，让谢希年在云道一事上松口。” “胡闹！” 费庸面带怒色，道：“看来，这小子还是缺乏历练！那谢希年，岂会因为这种事情，便改变主意？！” “亮儿也是好意。”枯槁中年人瞪了一眼，说道：“还有，别打断我！” “然后，亮儿没想到的是，那看似并无背景的小家伙，身上竟然有那位莲海真人在。有那位莲海真人帮忙，想要找机会下毒，并非难事。不过，从前面发回来的情报来看，那位莲海真人也是个没脑子的，看来也是她那个出身，让她见识短浅。让此人主动上门挑战亮儿？然后找机会下毒，以为这样就能洗脱嫌疑了？愚蠢！我若事后大开杀戒，管你有没有嫌疑，一并杀了，又如何隐藏的了？” “再之后，就是眼下这个情况啦。亮儿中毒，重伤昏迷。而我们这边，就算让天机士推演此事，有那位莲海真人参与其中，自然什么都推演不出来。然后，那姚老头便主动给我们送来了这个消息。” 枯槁中年人，不亏是费庸麾下最得力的谋士。短短几句话，就将事情的整个过程，说的一清二楚。更可怕的是，枯槁中年人通过这些情报推断出来的，竟然几乎与事实完全一致！ 世人皆知，顶尖大神通者，可搬山倒海，震慑天下。却不知像这种顶尖谋士，以智慧谋算天下，同样可怕至极。 “这是我推断出来的，最恰当的一种可能的。”枯槁中年人总结道：“所以，我说追查凶手已经有了眉目。不管背后还有什么，下手谋害亮儿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叫卫易的小家伙了。” 费庸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给那边的人发消息，让他们动手宰了那小子。敢动我儿，就算那位莲海真人又如何？如今不过只是残魂，我们正好可以装作不知，一并出手打杀了！” “不可如此草率！” 枯槁中年人又狠狠瞪了费庸一眼，阻止说道：“这凶手虽然已经揪出来，但这下面的水，我尚未全部看清，不可太过冒失！” “那姚老头号称当世第一天机士，又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魔头！在他眼里，莫说是亮儿，就算是你这个两江经略使，也未必放在眼里。以往那魔头又与你和费家素无瓜葛，为何要给你主动通风报信？” 被枯槁中年人这么一说，费庸也是彻底反应了过来，不由生出一身的冷汗。 是啊！不管那是如何知道这消息，为何要主动把消息传给他？ 有关那魔头的事情，在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是一个禁忌。就算是很多周天境存在，也只是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祸乱天下的魔头存在，却不知道任何详细事情。 但到了费庸这个位置，天底下已经少有什么他没资格知道的秘密了。 “此人五百年前便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天机士，主掌咸安城天机院。但先帝即位后，此人却忽然叛出咸安城，自此逍行天下。离开咸安城后，那魔头便在人妖两座天下兴风作浪。尤善更改一些小事，继而影响大局。从嘉裕年间到乾安年间，修真界多少件大事，背后全都有这魔头的影子。就是当年的云莽天灾，若非此人，天玄山当初又何至于被逼上绝路，以一界之力抗衡整个蛮荒，落得个如此凄惨下场？” “那可是姚源！两座天下的第一魔头，你觉得他会好心管你儿子的死活？！” 枯槁中年人这番话，让这位堂堂两江经略使，都不禁心底泛起阵阵凉意，而且是凉透了。 姚源这个名字，是整个修真界的禁忌啊！ “难道……那魔头此举，又是有什么大的谋划？”一想到有关那魔头，而且自己可能是被那魔头算计着什么，费庸打心底里有些害怕。 若是被那人惦记上，就算他已位尊至一界经略使，一样会感到恐惧。 天知道那魔头在谋划什么？ “这是最大的可能。”枯槁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我却是想不出，那魔头到底在想什么。” 费庸对此毫不意外，只是继续问道：“那依先生的意思，该如何行事？” 被问到这个问题后，枯槁中年人同样面露难色，沉默片刻后，才回答道：“我只能回答，走一步，看一步。” “那姚魔头既然有所图谋，我等也只能甘做棋子。所以我想，最好派遣实力足够的高手，前往苍灵府。那姚魔头不去想，既然涉及到那位莲海真人，怎么小心都不过分。想要顺利杀掉此子，恐怕最少还是派遣一位封号真人前往，较为妥当。” “好！” 费庸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先前我恰好还留有后手，让谭老秘密抵达了前线。如今虽不在苍灵府，但也是近在咫尺。谭老以追查凶手的理由进入苍灵府，正好可以同时插手云道一事，阻止云道彻底建成。” “难！难！难！” 听到费庸如此决定，枯槁中年人却连连摇头，连说了三个难字。 “先前我已与你说过多次。这云道一事，咸安城那边，是铁了心的要建造，绝对会不惜代价。先前让你暗中出力阻拦，也是为了安抚两江本地的那些家族，想让你出工不出力而已。奈何你却不愿完全听从于我，非要派遣两位周天境后期前往。非但没有任何战果，反倒被那谢希年用来立威。” “你若就此收手，将来或许和咸安城还有缓和的余地，大可以将这两人推出去背锅，说他们是自作主张。但若是再派遣封号真人这个级别的谭老插手，将来便再无半点退让的余地了。”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事在人为吧！” 费庸叹了口气，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和枯槁中年人的看法，并不一致。 见费庸如此作态，枯槁男人也只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两人先前已经为此事争吵过数次，如今再做口角，也是无益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叫卫易的小子，既然敢伤亮儿，我必要他魂飞魄散，生不如死！” 费庸忽然浮现出一抹狠辣之色，杀机凛然。 第九十章 名将 随着妖族正式发起进攻，留川河上，仿佛成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血肉磨盘。 战况之残酷，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妖族方面，从最开始的试探性攻击，转为正式决战后，就像疯了一样，根本不分什么白天黑夜，就只有进攻这两个字。前面的妖兽死掉了，后面的妖兽就跟上来。若是积累的妖兽尸身多了，妖族还会主动施展神通，把留川河暂时化开，让尸体沉入河底，然后再重新冻结。 真的疯了！ 面对妖族如此恐怖的自杀式攻击，修者这边，也终于开始出现了较大的伤亡。很多战部，只要在河面上被兽群冲垮了战阵，附近友军根本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全军覆没了！ 好在，这样悲惨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卫易他们身上。最近这几日，战部虽然也经历了几场凶险战事，期间还被几头六阶妖兽盯上过。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安稳。至少战阵从来没有被冲垮过，更没有什么大的伤亡。 卫易觉得，这最应该感谢李景原那边。 因为在这一段防线上，李景原战部表现出来的战力，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绝大多数妖族进攻的力量，都被他们那边吸引了过去，让卫易这边减轻了很多压力。 “这仗打的……太吓人了吧！” 好不容易再次退回到防线内，包括卫易在内，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而先前防线外战斗的经历，就仿佛是一场噩梦，或者说所有人都希望只是一场噩梦。 太惨烈了！ 连续两天不分昼夜的厮杀，不论是修者还是妖族，都遭到了重创。整个留川河河面上，此刻已经是满眼血色，根本分不清是属于妖兽还是修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即便是最资深的狩妖者，来到这座战场上以后，也会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 就算是卫易他们这边，大部分妖族都被李景原那边给吸引过去，战部又有诸多底牌在手，仍是数次险死还生。 最危险的一次，战部战阵甚至都被冲开了一个缺口。如果不是老江头突然爆发，拼命堵上了这个缺口，恐怕战部就要全军覆没了。 “这场大战，双方背后的指挥者，绝对是名将级的。修者这边，估计是那位香帅在坐镇。就是不知，妖族那边来的是谁了。” “名将？” “就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那些战将，真正的凤毛麟角，比返虚期还要少得多。”素顿了一下后，说道：“任何一位名将，在指挥战部方面，都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大离军方麾下，名将级战将一共只有四人。其中一位，就是那位坐镇两江前线的张香帅。” “在这种两族之间的大规模战争中，一位名将能够发挥的作用，要远比十位返虚期加起来都大。一来，返虚期受限于天道压制，就算来了也没办法出手。二来像这种规模的厮杀，就算返虚期，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那是不是就可以说，眼下这座战场，之所以会这么惨，就是因为这两个顶级战将的关系？”卫易冷笑一声，说道：“要是没有他们两个，说不定这座战场，还不至于如此血腥。” “如果没有那位张香帅，这条防线估计早就被打穿了！哪还有你活命的机会？！” 素冷笑一声后，说道：“对于大离军方治下的这几位名将，老娘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巴不得他们全都早早死掉。但是老娘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家伙水平确实厉害。尤其是这位张香帅，更是最擅长这种依托防线开展的攻守战。有留川河大阵在，这位张香帅的指挥水平，能凭空增加三成！这不是老娘我的看法，而是我天玄山当年那位名将亲口所说。” 卫易这会儿已经没了和素说话的力气，如果不是还要阻止战部进行暂时的休整，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躺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话说，眼下这种阵仗，被打昏后送回后方，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熬过了先前的野战，接下来卫易战部，便有足足三个时辰的休整时间。在如此惨烈的战场上，三个时辰的休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所有人都在不顾一切的往嘴里塞各种丹药，手边还握着灵晶，尽全力恢复自身战力。 到了这种生死关头，已经没谁会在乎这样放肆的使用丹药，会不会给身体留下什么丹毒之类的事情。 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 留川河对岸，那座高高悬浮在空中的巨大云城。 作为妖族仅有的十八座云城之一，这次妖族开过来的这座，就算在全部十八座云城当中，也算是体型较大的一座。 整座云城，呈八角形，每一侧都是标准的二十里长。这样一座庞然大物，悬浮在高空之上，即便是在数百里外，也能隐约瞧见。 云城这东西，体型越大，威能往往也就越强。 云城内部，此刻亦是无比的繁忙。作为妖族此战最大的底牌之一，同时又是整个妖族镇压气运的造物。有资格登上云城的，至少也是六阶以上的半化形妖修。就连七阶以上完全化形的大妖，在这里都经常可以看到。 几乎每一个呼吸内，都有数道军令，从这座云城上传出，指挥着整个战场的进攻。 而在云城上，最核心的那座大殿内，此刻正有一名高大金发男子，眼神当中更是偶尔会闪过一丝金芒，俯瞰着面前的作战沙盘。 “咸安城军方四位名将，他张香涛本就是以擅守擅防著称于世！有这留川河大阵在，一身本事至少再加三成！这他娘的让老子怎么打？！” “圣殿的那群白痴，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这烂摊子，打的赢是一坨屎，打不赢是一地屎！” “……” 这名高大金发男子，自然就是那位出身太虚金睛猿一族，统领此次妖族进攻事宜的妖族名将，猿晔。 不过此刻，瞧这位妖族名将气急败坏的架势，显然正处在起头上。 而在这座云城内最为核心的大殿当中，此刻面对这位妖族名将，近乎撒泼骂街一样的行为。殿内所有大妖，全都是鼻观口口观心，直接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妈妈咪啊！ 敢这么跳着脚的骂街，指名道姓的骂万圣殿的妖，放眼整个妖族，也没几个啊！什么叫猛？这就叫猛啊！ 对于猿晔的这番大逆不道的行径，非但殿内那些普通的大妖视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几位圣殿那边派来的妖尊，同样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妖族的妖尊，等同于修者这边的封号真人。在修真界，修者进阶周天境后，便会被尊称一声真人。这也是周天境又被称作真人境的缘由。而妖族那边，进阶七阶后，则是会被称之为大妖。 等到了周天境极限，修者这边，便会被咸安城方面，或者几家圣地门派赐予封号，成为所谓的封号真人。而妖族那边，到了九阶极限，同样会被圣地授予尊号，也既所谓的妖尊。 等到突破返虚之后，修者这边，尊称返虚期为真君；妖族那边，则尊称为妖王。妖王和真君之上，便是返虚期大圆满，也既所谓的纯阳大乘境界。到了这个境界后，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都统称为圣。 妖族尊称为妖圣，修者这边则相对繁琐，主修剑道的会被尊称为剑圣，主修符道的会被尊称为符圣。 圣再往上半步，便是仙了。 殿内的那几位来自圣殿那边的妖尊，一个个地位皆是无比尊贵。不过眼下，对于猿晔这位妖族名将的悖逆行径，却全都一致保持了睁眼瞎的状态。 须知，整个妖族才只有八位名将，这可比返虚期还要稀少，快要赶上纯阳老祖了。别说在云城这边骂街，就算跑到圣殿门口去撒泼打滚，估计几位纯阳老祖也不会如何严厉责罚。再说了，这位猿晔，在妖族本就是出了名的胆大妄为，大家也都习惯了。更何况人家也有这个资本，不但自身是妖族顶尖名将，背后更是有太虚金睛猿这一族支撑，那可是妖族五大皇族之一！妖族谁敢不买账？ 反倒是他们这些妖尊，要是消息回头传到圣殿那边，说他们对今天猿晔的骂街很是赞同，那接下来，估计他们就有苦头吃了。 许久之后，猿晔似乎终于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沙盘。 作为名将，发火撒气是一回事，真正指挥作战的时候是另一回事。到了名将这个级别，是绝对不可能带着情绪来指挥战斗的。情绪，对于名将这个级别的战将来说，将会是致命的缺点。 “眼下这种局势，我肯定是不好受，但他张香涛肯定同样不可能舒服的了。这种战斗，就看谁更能抓住对方的失误。” “娘的！也只有张香涛这种名将，才配某家全力一战。这仗，打得过瘾啊！” 猿晔说话之间，双目顿时迸射出更加闪耀的金芒，显然已经是彻底兴奋起来。 在猿晔面前，一座沙盘上，汇聚了整条战线的具体情况。这沙盘看似虽小，但却内藏玄机，可以蕴含的信息量大的惊人。 到了猿晔这等级别的名将手里，只要沙盘上出现一丁点漏洞，他就能马上发现，并且从中找到机会。 猿晔一直坚信，不管是修真界还是蛮荒，两座天下，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永远不会被攻破的防线。任何防线，都一定存在漏洞，区别只在于他能不能找到而已。 “咦？” 在神识扫过沙盘某处的时候，猿晔忽然沉吟了起来。 “咸安城的质子？这倒是有趣了？” “若是情报没错的话，这段防线，倒是个机会。” “要不然，扔两个战部过去冲阵试试？只要能让他张香涛出现一丝纰漏，接下来这仗就好打了。” “如果我要干掉这群质子，张香涛，你是会救还是不救呢？” …… 休整的时间，总是感觉过的那么快；在防线外厮杀的时间，总是感觉那么漫长。 很快，卫易战部便休整了过两个时辰。 在这两个时辰当中，战修们大致全都恢复好了灵力和体力，自身战力也算大致恢复。不过，一想到接下来又要越过大阵去战斗，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如今的留川河上，哪里是战场，分明就是一个属于人妖两族的巨大绞肉机啊！ 绝大多数战修，其实并不怕战。他们很多人本就是狩妖者出身，见惯了生死。但是对于这种惨烈的战事，任何人都会有所抵触。这不是害怕，而是对于生命的尊重。 只不过，眼下他们这些处于防线内的战修，除了战斗以外，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早在开战之前，军方便彻底关闭了战部撤离出大阵的通道，根本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如果有人敢强闯，要么就是被大阵的威能直接一扫而灭，要么就是被后方督战的修士砍了脑袋。 除了死战之外，没别的路可选了。 死战，或许还有生路！ “咚！” 一阵沉闷的声响，忽然在远处天空响起。 在这阵沉闷声响起的同时，卫易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等他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那片天空，一瞬间便确定，是从李景原战部防区那边传来的声音。 同时，在那片天空上，卫易看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由彩烟组成的图纹。 那是……只有战事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才会发出的信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易脸色已是惨白。他知道，李景原那边，一定是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大变故，不然绝不会发这种信号。 很快，卫易便通过大阵，知晓了李景原那边的状况。 在李景原战部防区的正对面，赫然有一支妖族战部，正急速冲过来。 看那妖军战部冲击的方向，赫然正是李景原战部所负责的那块防区！ 妖族战部，即将开始冲阵！ 第九十一章 冲阵之战（一） 妖族战部，但凡能够成建制的，战部主体实力，至少在修者甲字战部以上。 一般的周天境高手，在这样的战部面前，连稍稍阻挡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说，只是一支妖族战部要进行冲阵，那倒也无妨。大不了所有人直接退回到大阵后方，依仗大阵之利，妖族战部也讨不了半点好处。而且眼下，李景原战部所守的这一条防线上，周天境以上高手，至少有三十位！单凭这些个人高手，其实就够那支战部喝一壶的。 但问题是，那支妖族战部，不仅仅只是一支战部而已！ 还有身边堪称无边无际的兽潮！ 另外，妖族那边，同样有高手存在。只要修者这边有周天境出现，马上就有妖族那边的七阶大妖，出来捉对厮杀。这种情况，在先前两天的战斗中，早出现过很多次。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照眼下这种情况来看，李景原战部除了进行野战，根本没有第二天路可选！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能退回大阵后方！ 一旦退回大阵后方，就等于是把大阵的本体，直接暴露在妖军面前。以这支妖族战部的实力，只需要一次冲阵，就能在大阵上打开缺口。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就是整条战线崩溃的下场！ 所以，眼下是真正的千钧一发了！ 李景原战部，虽然实力不俗，但却也只是小半只脚迈入甲字战部的门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这支战部的冲阵。 “为什么会有一支妖族战部出现在这里？！”卫易声音有些微颤：“不是说，妖族战部都有专门的人盯着，而且只会去进攻防线上那些最重要的地方吗？！” “如此大规模的战场上，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出现，变数太多。就算是名将，也不可能预料到所有的可能。更不要说对面进行对峙的，也是一位名将！” 素叹息声传来：“小子，找机会准备跑吧！眼下已是最糟糕的局面，一旦妖族战部冲过来，铁定这段防线铁定拦不住。就算拦住了，周围战部也要死去十之七八，太危险了。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走吧！有老娘在，现在想要逃，还有机会！” “逃？” 这个念头，其实在素提出之前，卫易就已经想到了。而且自打这场战斗开始，这个念头就在他脑子里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他依旧摇了摇头。 “就算我跑得了，可是战部其他人怎么办？他们只能留在这里等死！” 这个问题，让素都沉默了。 如果说，卫易最开始组建战部的时候，是因为谢希年的那个承诺，是因为想去光明正大的去迎娶那个云槐岭上的少女。那么，等到进行过无数次厮杀，经历了数次兽潮冲击之后，卫易开始变了…… 这是他的袍泽啊！ 所谓袍泽之情，卫易过去其实并不是太理解。他只是大致能明白，一群人经常聚在一起作战，总是会有一些感情的。至于这种感情到底有多深，那就不好说了。 但是，卫易现在明白了。 那是真正可以以命换命的感情！ 如今，卫易他们这支战部，自组建后经历的战斗，已经很难计数了。彼此之间，都已经可以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敢于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感情。卫易相信，哪怕眼下他解除所有契约和禁制，战部没有也没有任何阻拦。可只要战部大多数人不退，个体愿意逃的，就会很少。 或许有，但绝对会非常少！ 这就是袍泽之情！ “算了，还是留下来吧。”卫易充满歉意道：“这次，却是我要对前辈您说一声抱歉了。今天我也许会死在这里。但如果要让我就这么逃掉，实在是做不到啊！” 卫易的回答，依然没有让素说出什么。 素其实也很纠结。 眼下的局势，让她回忆起多年前云莽天灾发生时，她曾经历过的很多事情。 当年，为了保证宗门传承，宗门很多寿元将尽的老人，都选择留了下来，和故土共存亡。这其中，就包括天玄山的上任掌门，也就是素的父亲。 如果不是当时宗门有所计划，所有年轻修士必须远赴东海，给宗门留下香火。恐怕素当时也会选择留在天玄山，和宗门共存亡！ 所以，这种心情，素能够理解。 ‘既如此，那这次老娘便也与你一起疯一次吧！’ 素虽然没有任何回答，但是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她当然知道，此刻把卫易打昏，然后操控卫易的身体逃走，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不管出于哪种心态，她却都不能这么做。 当年，妖族围攻天玄山的时候，她逃了。 如今，又一次面对兽潮，素不打算再逃。 素忽然传音道：“既然要拼一把，左右都有很大的可能死掉。那接下来，我们便大胆玩命一次！” “如果能赢，说不定能为这场战斗增加一丝胜算！” …… 自入驻留川河防线以来，李景原带领战部一步一步杀过来，也经历过很多大危机。最惨的一次，战部减员甚至超过三分之一。整个战部修养了一年的时间，才渐渐恢复元气。 不过，以往遭遇过的那些危机局面，却都远远比不上今天！ 这一次，他是真的感受到了绝望！ 就在刚才，将军府那边已经发来了最新的消息。这次妖族冲阵，似乎是早有预谋，而且妖族那边准备极为充分。有能力从临近防线能赶过来的战部，几乎在同一时间，遭遇到妖族的大规模主动进攻，根本腾不出手，来增援李景原战部这边。 像这种规模的妖族战部冲阵，普通的乙字战部过来，只能是送死。只有甲字头的战部，才有能力正面挡下。或者足够数量的周天境高手，也能替李景原这边减少一些压力。 然而，靠近李景原附近的防线，几支甲字头战部，却同时都被拖住。至于高手，面对骤然猛烈的进攻，自然就更脱不开身了。而有能力增援的甲字头战部，最快的一个，也要一个半时辰之后，才有能力抵达。 一个半时辰…… 如果真的是正面进行野战的话，估计自己这边，早就被妖军战部给碾压过几个来回，整条防线都被打穿了！ 李景原不是没想过撤回到大阵防线之后，依托大阵进行防御。但是这个计划，很快就被他在心底否决了。因为就算他撤回防线背后，依托万木森罗大阵进行被动防御，结果恐怕依然难以支撑超过一个半时辰。 如今的战局，人妖双方处于最为胶着的状态，双方的指挥者，更是两位名将。稍微出现一点问题，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役的胜负。只要这支妖族战部，能够在大阵上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么接下来，李景原敢保证，对方那位妖族名将，绝对会将大部分力量，都收拢过来，在这处缺口上和修者进行决战！ 这处缺口，想打开容易，想要合上可就太难了！到时候，以那位妖族名将的本事，一定能将缺口打开的越来越大，最后极可能造成整条防线的崩溃！ 就算修者这边，还有一些李景原不知道的底牌存在，能够将这个缺口给堵上。但李景原相信，这个底牌既然他都没有资格知道，肯定是对于留川河防线最高层而言，都是相当大的代价。一旦用出去，修者这边就会减少一个极为重要的砝码。此战最后的结果，说不定也会因此而改变。 不退，是个死！退，还是个死，而且更有防线大阵被打穿的风险！ 在这种已经不能更糟的战局面前，李景原展现出了极强的战将素养，第一时间平静了下来，开始冷静思考。 眼下的局面，其实并不复杂。 妖族那边的计划，是拖住附近的战部，争取出一个时间差。一个半时辰内，只要这支妖族战部，能够打穿防线，甚至只是对大阵本身造成一定的伤害。那么，就算这支妖族战部全打光了，也是无妨。 所以，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于时间！ 如果李景原战部，能够拖上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那么妖族今天的作战计划，就会成为泡影。甚至于等到前来支援的两支甲字头战部到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直接吃掉这支妖族战部！ 一直妖族战部被整体吃掉，就算是对那位在云城上指挥的妖族名将而言，估计也会感到肉疼。甚至说不定，都能够影响整个战局！ 但问题是，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大。以李景原战部的实力，估计根本不可能撑的到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最多两次冲阵，修者这边铁定会被打穿！ 到底该怎么办？ 在这一刻，李景原的脑袋里，闪现出无数种作战方案。有的是当年从战将府里学来的，有的是他从读过的战例上看到的，有的是他从自己的经验中总结来的…… 然而，这些方案，无一例外，全都被李景原否定。没有任何一个，能支撑超过半个时辰。 此刻，留川河河面上，妖族战部已经结成战阵。战阵形成一道雪白色巨蟒虚影，身躯盘起，只有蟒首高高竖起，朝防线这边快速冲撞而来。这巨蟒不知有多么庞大，单单竖起的蟒首，高度便至少超过三百丈！而在巨蟒头颅顶端，有一支独角，散发着让整座战场都心悸的威能。 妖族最强冲阵战阵之一，都天化龙阵！ 故老相传，早在比部落时代的神话年代，天地间有一最强族群，名为龙族。在那遥远的神话年代，龙族是天地间最强一族，主宰无尽地域。不过后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龙族忽然在世间彻底消失，再也不见踪迹。 有人说，龙族只不过是那时还过于弱小的先民们的幻想，其实只是某种巨大的蟒类妖兽；也有人说，龙族其实就是神话当中的神灵，被当年大离皇祖杀到灭绝；还有人说，如今蛮荒妖族那边的万族圣殿当中，隐蔽不出的万族第一族，其实就是龙族。而龙族的隐藏，其实是因为某个惊天大密！ 诸如此类的传说，不胜枚举。 所以，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莽荒，都有不少根据龙的传说，创造出来的玩意儿。功法、神通、法宝、阵法……多如牛毛。而这妖族创造出来的都天化龙阵，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 “传令战部，结甲字十七号战阵，准备正面冲阵！”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巨蟒虚影，李景原终于下定决心，同时下达了命令。 “冲……冲阵？”一直守候在旁的副官，听到这个消息后，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再次询问后，终于确定，李景原确实是这个意思。 “冲一下吧！” 李景原紧咬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冲阵，好歹还能暂时让对方战阵的冲势稍加停滞！在我能推算出来的诸多方案当中，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我们坚持时间，接近半个时辰的方案。”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增援能够快速抵达。将军府那边，能够在半个时辰内，派来足以镇住场面的高手。” “我们可以死！但不允许死的没有价值！” …… 在确定了妖族战部冲阵之后，卫易和素短暂的交换意见，然后便直接组织战部集结，再次越过大阵的护持，开始朝妖族战部的方向缓缓接近。 没错，是朝着妖族战部的方向接近！ 卫易这么干，当然不是因为眼下身处绝境，觉得早死比晚死好，打算直接冲过去送死。 相反，他是有着自己目的！ “这都天化龙阵，是妖族最强的用于冲阵的战阵之一。此阵变化极多，真正冲阵之时，会以蟒首凝结力量，对被冲阵一方造成巨大伤害。而遭遇的反震，遇到的抵抗，被打中的神通威能，会因为战阵的玄妙，逐渐分散到蟒身的每一处，然后逐渐消泯。所以，只要战阵遭遇的攻击，没有超过战部所能承受的最大强度，或者没能在一瞬间打散蟒首，让力量来不及向后传递，这战阵便利于不败之地！” “而作为一支妖族战部，除了封号真人当中，极少数杀力逆天的人物外，就只有返虚期能做到这一步。就算全盛时期的老娘来了，一样打不动它！” 第九十二章 冲阵之战（二） “不过，既然是战阵，肯定就有其弱点！这是一定的！” “我天玄山自打立派以来，便和妖族正面抗衡。所以，我天玄山的许多前辈，经过多年接触和研究之后，也找到了此阵的弱点。” “这都天化龙阵，是距今六千多年以前，一位妖族的绝顶名将创造的。创造的思想，取自神话当中大蟒渡劫化龙的传说。当然，龙那东西，谁都没见过。就连我天玄山祖师，也只说那不过是个传说而已，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 “而这战阵，眼下这个变式，其实只是这战阵的一个常态。这战阵力量最强的时候，是其由蟒化龙的那一瞬间。到那个时候，战阵所化的虚影，也会更加近似于传说当中的龙。战部全力一击，完全可以媲美一般的返虚期出手！” “而此战阵的弱点，在于其战阵凝聚出来的龙珠，或者说叫核心。要给你解释这个核心的战阵原理，太过复杂，你只要知道，这个核心是整个战部力量的集合，是战阵化龙的关键。打破这个核心后。二十息时间内，战阵本身会威能大减。并且要想再次凝结，需要至少半柱香的时间！” “如果在这二十息内，有强大战部，或者足够强大的修士，对其进行攻击的话，有可能会将战阵从中间薄弱处分开！将整个战部一分为二！” “当然，想要找到这核心，却也并不容易。当年设计此战阵的那位名将，同时也是一位阵法宗师。在设计战阵的时候，当然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缺陷。所以，这核心并不是居于某处，而是不断在战阵当中，以极快的速度运动。除了蟒首之外，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出现。” “而你要做的，就是尽量接近这战阵，何其保持足够近的距离，老娘我会尽力找到这个核心，然后想办法摧毁它。” “另外，这核心虽然是战部的弱点，可若是想毁掉的话，至少也需要周天境中期以上的力量，才能将其打碎。你的战部，肯定做不到这一点。就算老娘我，同样不行。唯一的机会，就是你先前得到的那颗金丹。找到那核心之后，老娘会在第一时间，以秘法打出那颗金丹，让其直接自爆。如此，说不定有一线渺茫的机会，能把那核心毁掉。” “再接下来，有没有高手或者战部，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那就要看天意了！” 在走出留川河大阵之前，素便已经将整个计划，全都告诉了卫易。 卫易更知道，这是在拿所有人的性命去赌！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不是吗？ 这个计划，要想成功，机会实在太过渺茫。首先，卫易战部需要不断接近妖族战部，并且保持一段相对长的时间，足够接近。 这无疑是个非常疯狂的想法。 以卫易战部的实力，面对那个妖族战部，只要人家稍稍注意他一下，对他们伸出一根小手指那么大的力量，就能轻松把他们全都碾死，碾的渣都不剩。 所以，连最开始的这一步，卫易都只能是赌。他赌在那支妖族战部的指挥者眼里，他们这支小战部，只能算是一只小蝼蚁，根本没有任何威胁。除了让附近的兽潮进攻他们之外，根本不会搭理他们。 只要搭理他们，他们就十死无生。 第二，在和妖族战阵保持一定距离的同时，卫易还是要赌。赌接近的这段时间里，素能找到那个核心的所在。这无疑又是一场豪赌。那么大的战阵，核心才不过车轮大小，又随处乱跑，天知道会跑到什么位置？会不会凑巧被素找到？ 第三，就算他们发现了核心，还是要继续赌下去。赌素爆开金丹这一击，能够打碎那个核心，这仍是希望渺茫。 最后，就算他们做的这些都成功了。妖族战部的战阵，确实被削弱了二十息的时间。但问题是，接下来呢？ 就算妖族战部的战阵被打散了，这座战场上，恐怕依然没有任何人或者战部，有能力将战阵彻底打碎，最多只是分开而已。就连分开，恐怕也就只有李景原战部才有这个实力。至于高手，则至少需要周天境后期的修为才行。 可在这座战场上，迄今为止，两天的大战里，卫易还没见到有周天境后期的修士出手过。 也就是说，卫易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李景原。李景原必须抓住这二十息的时间，指挥战部发起最强的冲锋，将这支妖族战部冲成两半。 被分开之后的妖族战部，哪怕重新形成战阵，也无法在组成都天化龙阵，只能形成一些一般的战阵。如此一来，这支妖族战部的战力，至少会减弱七成。再配合附近的那些周天境修士，说不定有一丝拖延住的可能。 种种豪赌叠加在一起，让这个计划，基本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但卫易仍然只能去赌。 因为就算不赌，大家最后仍是死路一条！ 在走出大阵防线之前，卫易便借助大阵的力量，向李景原战部那边传了个消息。以万木森罗大阵的玄妙，这个消息只需要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能传到李景原战部那边。 但是卫易不确定，李景原能不能收到这个消息。因为此刻，李景原肯定不在大阵防线内侧，而是在外侧指挥战部。 能不能传递到，就看天意了。 最后能不能活，那就更得看老天爷给不给这条命了！ 走出大阵之后，卫易在心底里已经默默祈求了很多次，希望老天爷这次能给个活路。战部组成战阵后，按照卫易的指挥，开始朝妖族战部的方向，缓缓移动着。 相比后面的艰难，靠近妖族战部这件事，反倒是最简单的。 因为，妖族战部冲阵的路线，是笔直的。而且在冲阵过来的速度，也是近乎匀速。所以，想要判断出接下来妖族战部可能出现的位置，并不是太难。只不过在这条路上，卫易战部既需要不断前进，同时又要抵抗周围妖兽的攻击，亦是艰难无比。 “娘的！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死定了！” “怕什么？老子这些日子，杀的妖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早就够本了！” “这一战之后，若是谁活着，记得帮我照顾下家人，老子是先走一步啦！” …… 濒临绝境，大家反倒是再没了顾忌，完全放开手厮杀，而且绝对杀红了眼。 先前卫易他们，曾经休整了两个多时辰，也算是将灵力和体力恢复了差不多了。所以眼下，战部的战力倒也正处于巅峰状态。 而面对妖族的强大攻势，大伙在知道已是必死之后，更是完全没了半点压力。反正都是个死，为什么要躲在大阵后面，去被动承受兽潮的冲击？还不如眼下一样，直接冲到外面来，尽量多杀一些妖兽。 随着逐渐接近妖族战部，卫易能够明显感觉到，己方战阵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这倒也正常。毕竟，越靠近妖族战部，周围兽潮就越密集，而且妖兽的平均修为也越高。一般像他们这种勉强能跻身丙字级的战部，估计连真正靠近妖族战部都做不到。 与此同时，卫易注意到，除了他们以外，战场上很多战部，也在朝李景原战部这边赶来。还有很多周天境高手，更是先到一步，打算对妖族战部的战阵出手。不过遗憾的是，只要这些周天境高手敢露面，就铁定会有七阶甚至八阶的大妖过来纠缠，保证他们无法阻拦到战部。双方高手一交手，便是直接尽全力施为。在很多周天境战斗的战场附近，方圆两百丈以内，根本就没有任何活口，不论人妖！ 卫易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想清楚了缘由。 这些高手里面，只怕很多都是那些质子身边护卫。因为那些质子，身处战部当中，是不能携带护卫的。所以，这些护卫，便只能在战部外进行守卫。 先前他之所以能够成功暗杀费文亮，便是因为这一点。 如今，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些周天境护卫们，当然也不敢藏私。这群人里面，虽然没有周天境后期的存在，但是周天境中期却是有的。 若是这群人肯拼命的话，局势说不定还有所转机。 这个念头只是在卫易脑子里一闪，然后便被抛之脑后。不管这些周天境高手愿不愿意拼命，眼下都无关大局，对他更没有任何好处。在这种规模的战场上，要想对整个战局产生影响，至少也要周天境后期以上的修为才行。 “轰！” “轰轰轰！” “轰隆！轰隆！轰隆！” 连串的爆鸣声在战部周围响起，自从双方的周天境真人和妖族大妖开始下场后，这场大战便直接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如今在这座战场上，三阶以下妖兽，已经很难行动。单单是那庞大的灵压，以及连续几日战斗掀起的灵气潮汐，就足以把绝大多数低阶妖兽压垮。而修者这边，很多炼气期战修，也只有借助战部的战阵之力，才能勉强在留川河上前进。 所有的战斗，其实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彻底展开。毕竟，妖族战部的冲阵速度，可是极快的。百里宽的留川河河面，对于这支妖族战部来说，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当卫易战部这边，眼看着距离妖族战部越来越近，距离只有不到五里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撞击声，猛然响彻整个战场！ “砰！” 这阵无比巨大的冲撞，源自于这支妖族战部，和李景原战部的对冲。一支是妖族精锐，一支是修者这边半只脚迈入甲字头的强军。双方皆是冲阵。两座战阵撞击之后，产生的巨大余波，瞬间席卷整座战场。 “该死！” 在这一刻，卫易不得不暂时让战部停下，等待这阵冲击波过去。即便是已经结成了战阵，在这股仿佛要毁灭天地一般的巨大冲击波面前，仍是显得有些不够看。淡金色的菩萨虚影，似乎随时都要被震碎一样。而在两支战部正面冲撞的战场附近，方圆两里内，五阶妖兽以下再无活口。方圆五里内，三阶以下妖兽也全部被彻底震死！ 这种强大，近乎野蛮！ 两支战部进行相互冲阵，掀起的余波已是如此强大。作为真正承受了大部分威能的双方战部，受到的伤害自然更大。妖族战部那边倒是还好，本身战部实力就强上很多，再加上战阵和妖族肉身的强横，并未受到多大伤害。反观李景原战部这边，几乎只是一瞬间，便遭受到重创！ 应对如此强敌，李景原这次也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战阵集结了近万人，这已是他能指挥的最强战力。而战部结成的战阵，则是显化出一尊三首六臂的火红色人像。只是论大小的话，在眼前这支妖族战部所显化的巨蟒虚影面前，就好像是成年壮汉和婴儿一样。 战阵能凝结出来的虚形大小，也能从一定程度上反应出双方的实力差距。 李景原战部这边，虽然因为冲阵而受到重创。只要这支妖族战部，再来一次同样的冲阵，估计整个十八战部，就会被彻底全灭。不过好在，因为双方是彼此互相冲阵，妖族战部这边，也不得不暂时停滞了下来。 而在妖族战部停下来的一瞬间，自十八战部那尊三首六臂虚影身上，忽然生长出无数火红色的手臂来。这些手臂就如同一根根纤长绳索，缠绕向整个妖族战部，竟是一时间将其彻底拖住了。 当然，也只是暂时而已。 随着妖族战部的指挥者反应过来，开始指挥战部，以蛮力挣脱这些手臂的束缚。每当一条火红色手臂被扯断，李景原战部这边的气息，便又衰弱一分。 不过，有如此长的阻拦时间，依然达到目的了。 因为就在这段时间内，附近几支戍防的乙字头战部，终于赶了过来，加入到纠缠的大军当中。 好机会！ 第九十三章 冲阵之战（三） 在这条防线上，能够被调到过来，和这支妖军战部进行纠缠，对其进行骚扰的，就算加上李景原战部，也只有四支而已。 四支乙字头战部，对一支妖族战部。 在数量上，修者这边完胜；在实力上，妖族那边完胜。 甚至可以说，双方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 四支乙字头战部，以李景原这支战部最强。不过，经过刚刚的冲阵之后，李景原战部的实力，肯定是大打折扣，少说也要减去三分。而其他三支乙字头战部，论实力的话，估计还比不上已经遭受重创的李景原战部。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就好像是一个挥舞着狼牙棒的成年壮汉，被一个刚过十岁的孩子，带着三个五六岁大的更小的孩子拖住。傻子都看得出来，至少壮汉动手，挣脱这几个孩子的纠缠，实在不要太过容易了。 而眼下的局势，就看这四个小孩子，能拖住这壮汉多长时间。 在另外三支乙字头战部赶来的时候，妖族战部已经暂时被李景原战部给拦下，并且稍稍束缚住了。而这三支战部赶到后，则是竭尽所能，尽可能的想办法对这支妖族战部进行骚扰。 他们的攻击，其实很难对这支妖军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但眼下，在这条防线上，这已经是修者方面能拿出来的全部力量了。 “不必贴的过近，只要保持在五十丈的距离左右，便足够了。” 相比其他三支乙字战部，卫易他们虽然也是赶过来支援的。但明显是太过弱小，在这座战场上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战部形成的战阵虚影，那尊淡金色的菩萨法相，只有不到二十丈高。而那支妖族战部所化巨蟒，即便只是竖起些许身躯，高度便超过三百丈！在这支妖族战部面前，卫易他们连弱小的婴儿都不如！ 不过，这也是好事。 正因为太过不起眼，这支妖族战部，也确实如卫易先前赌的那样，并没有对他们多加理会。阻挡在卫易面前的，也全部都是那密集的兽群。 而在两支战部相互冲阵之后，巨大的反震力量，让方圆十里内的低阶妖兽，瞬间被清扫一空！ 如此，战部先前所承受的巨大压力，顿时减弱了九成。 “趁现在，冲过去！” 眼下如此大好时机，卫易自然要抓住。而在他之前，另外三支赶来支援的乙字头战部，也已经先行感到，竭尽全力，开始骚扰和控制这支妖族战部。 借着这个机会，卫易战部很快就冲到了妖族战部附近，并且按照素先前所说的，和这支妖族战部外围，保持着五十丈左右的距离。 五十丈，对于卫易这种化灵期以上的修者，绝对是眨眼既至，生死悬于一线。 “前辈，能不能活，就看您了。” 在这一刻，卫易心中默默开始祈求，像所有他曾经知道的仙人，一一祈祷了一遍。与此同时，卫易早已将身体控制权交给了素，并且将那颗金丹准备好，随时准备打出去。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在接下来的几十个呼吸的时间里，素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几十息时间，对卫易来说，就仿佛几十年那么漫长…… 数十息后，正当战部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附近高阶兽群开始渐渐围拢过来的时候，素终于动了！ 一颗金丹，就如同一颗石子一样，被随意丢出，宛若卫易儿时用石块打水漂一样。 然而这颗小小的金丹内，却隐藏了难以想象的磅礴伟力，仿佛能够毁天灭地一般！ 一位周天境修士，修行数百年之后，所凝聚的力与命的核心！凝聚了一位周天境存在，一生的修为根本！ 这颗只有拇指大小的金丹，接触到妖族战部的战阵后，就如同泥牛入海一样，直接隐没了进去，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波动。 然而，下一瞬间…… “咚！” 一阵沉闷至极的声响，忽然自妖族战阵内爆发而出！因为有着战阵的阻挡，这股金丹爆开的恐怖威势，甚至没有泄露出半分。可那沉闷的巨响，却犹如一记重锤，砸在无数人和妖的心头。 “成功啦！” 几乎在这一瞬间，素的声音便在卫易识海当中传来。 真的……成功了？ 眼见着这颗金丹已经彻底爆开，卫易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此刻面对的战局，也没有时间让他继续在此事上纠缠下去。 因为那支妖族战部，已经发现了刚刚的爆炸，是由卫易这边引起的。 …… 李景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面对这样的绝境。 因为他那个出身的关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李景原就一直梦想着，将来能够成为一名绝顶强者。而且他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绝顶强者。 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倒不是因为他多么狂傲。而是因为，他出身的家族，实在是有些特殊罢了。 成为绝顶强者，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但对于他们这一族的人来说，却并非什么太难奢望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只要他够努力，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正是出于这样的梦想，自打开始修行之后，李景原就一直极为努力。不过，在李景原十四岁那年，他的生命出了一个小插曲。在那一年，李景原的老爹，把他给扔到了战将府里面去修行，打算让李景原系统的学习战将之学。 至于原因，其实是因为，当时李景原曾经被战将府里的几位战将，做过一个测试。测试的结果，是李景原非常具有战将方面的天分。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时李景原才会被扔到战将府里去。后来知道这件事后，李景原还有曾一度非常后悔，后悔自己当时进行测试的时候，为什么不胡乱去答一下。 在一开始的时候，李景原其实很反感去战将府。那个时候的李景原，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超级强者，能够成为自己父亲那样的超级强者。而除了修行之外，李景原倒是也有个爱好…… 做菜！ 没错，就是做菜！十四岁之前的李景原，除了成为超级强者的梦想之外，唯一能够算是愿望的事情，就是成为一名厉害的灵食大师。 那个时候，李景原每天完成了自己的修行任务之后，总是喜欢泡在伙房，自己去琢磨制作一些灵食出来。而当时已经和李景原有了婚约的洛飞飞，还只是个擦不干净鼻涕的小跟屁虫。彼时的洛飞飞，尚未开始修行，但已经知道婚约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洛飞飞便经常去李景原家里，跟着李景原屁股后面，等着李景原做吃的。 奈何，李景原当时做饭，思路实在是太过清奇，并不单单是按照食谱来制作，有时候还会自己突发奇想，去制作一些稀奇古怪的灵食。有好几次，正是因为吃了李景原制作的食物，当时尚未开始修行的洛飞飞，被毒没了半条命。 虽说事后肯定是都被救回来了，但为了这个，李景原当时也是被狠狠揍了好多次。 此刻深陷绝境的李景原，面对妖族战部的反扑，虽然仍在指挥战部，尽力支撑。但是脑子里面，却不自觉的闪过当年的那些画面。 现在想想……当时挨揍，好像也是个挺美好的回忆啊？ 然而这一切，在他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乾安元年。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嘉裕三百四十一年，所有的这一切，都戛然而止！ 那一年，李景原的爹娘，在某次外出之后，双双战死！ 而且，非但战死，更是因为某件密事，从原本被人尊敬的绝顶高手，成为族人眼中的罪人！ 他，成了罪人之子！ 于是，一切都变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变故，才让李景原成年之后，不得不远远被扔到留川河前线来。李景原心里很清楚，这其实就是因为，族内某些长辈厌弃的结果。如果不是因为，族内人丁稀薄，任何一名族人都异常珍贵的话，只怕那些人，会直接杀了他和妹妹也说不定！ 而在那场剧变之后，李景原在战将府中的修行，也从原本的应付了事，变成了专心致志。 那些努力，那些成绩，并不能改变他和妹妹李筱宓两人当时的处境。但是，却可以成为他日后生存的依靠。 没错，从那时开始，李景原就已经预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远远丢开，丢到天边的某个角落去。 后来，事情果然如他所想，他被丢到了留川河前线这边来，奉命接手了一支实力很糟糕的乙字头战部。不过那又如何呢？离开了那个地方，李景原反倒觉得自在了。更何况，他还被允许把妹妹李筱宓一块带过来。 再之后，便是在留川河前线的故事了。凭借优秀的战将天分，和当初在战将府内学到的本事，李景原花了数年时间，将这支原本孱弱不堪的乙字头战部，带到了今天这个层次。在这期间，他更是结交了一大批好友，很多人汇聚到他麾下的战部当中。 这些人，让他再次有了家的感觉。 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在今天似乎都要化为泡影！ 自亲手执掌战部以来，李景原曾经经历过无数场恶战，也曾死里逃生。但是像今日这种绝境一样的战斗，却是第一次经历到。 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仅仅一轮冲阵，战部便战损严重。虽然暂时止住了这支妖军战部继续冲阵的势头，但作为战部主官，李景原很清楚刚刚那轮冲阵，对自己战部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仅仅一次冲阵，他麾下这支万人战部，便死掉了超过一千名战修！ 这其中，有他视作家人的袍泽，有他极为看中的兄弟……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 此刻，尽管另外三支乙字战部，已经增援过来。但李景原却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即便四支战部加在一起，战力依然远逊色于这支妖族战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时间拖得更长一点，让修者这边的胜算更大一些。 明明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明明还有成为绝顶强者的梦想，明明还有这些生死与共的袍泽，明明还有喜欢了很多年但是却很多年都不敢说出口的女子…… 今日之后，这些就都跟他没关系了吗？ 他不愿意！ 即便身处绝境，李景原依然没有半点放弃的念头！他想活下去，想带着大家一起活下去！所以，他竭尽全力去寻找这支妖族战部的破绽，用自己全部的战将才能，去延缓麾下袍泽的死亡。 所以，当那一阵诡异的爆炸出现后，几乎在同一瞬间，李景原就察觉到眼前战阵的衰弱！ 出身修真界最顶尖的战将府，妖族的都天化龙阵，李景原自然是认得出来的。甚至于，就连这战阵的弱点，李景原同样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在此之前，他找不到任何机会，能利用到那个弱点。 是谁？ 在这个问题闪过的一瞬间，李景原就把它丢在脑后。因为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利用好这短短的机会。 这是唯一的生路啊！ “丙字八号战阵，冲阵！” 李景原几乎本能的开始指挥战部，按照当年从战将府里学来的东西，指挥战部开始冲阵。而这支被李景原倾注全部心血的战部，也没有让他失望，几乎在五息时间内，便完成了战阵的变化，并且开始正式蓄力冲阵！ “呼！” 一股如狂风刮过的声音，骤然响起。而整个十八战部，在这一刻，就如同一柄锋利的斧头，在面前这条巨蟒身体内直接划过，直接将这支妖族战部从中间给分开！ 整座战场，在这一刻，忽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当中。 这一幕，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没有任何一人一妖想到。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另外三支战部的统领，或许没有李景原这样出色的战将才能，但同样不是等闲之辈。在这支妖族战部被分成两半的同时，他们都明白，只要保证这两部分妖族无法重新收拢，他们便有了一线生机！ 原本的必死之局，竟然真的有转机。 “杀！” 在反应过来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更加狂热的状态。整座战场，变得更加狂躁和血腥！ 第九十四章 冲阵之战（四） 偌大的妖族战部，就如同一块毫无骨头的肉，比一柄极其锋利的刀刃划过之后，直接从中间被分成了两半。 除了寥寥几人之外，没谁知道李景原是如何做到的。 就连妖族那边，同样如此。 要知道，像这种人妖两族全面血拼的大规模战场上，除了那些最绝顶的封号真人以外，普通高手几乎很难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所以这种战场，也极少会出现某些戏剧性的变化。 可是眼下，这种变化却偏偏出现了。 妖族战部被一分为二，看似战部当中的妖修，似乎并没有收到什么大的伤害。但是，任何一个略懂战将学问的人或者妖，都会十分清楚，这对这支妖族战部的实力削弱，是何等的至关重要。 一分为二后，两部分妖族战部的战力，或许还不到原来的三成。 因为这支妖族战部，无法再结成自己最强大的战阵了。 两部分妖族战部，很快都各自反应过来。在李景原开始指挥战部，对那些散开的妖修大肆杀戮之前，两部分战部便再次各自形成战阵，开始对夹在当中的李景原战部疯狂进攻。 不过，到了这一刻，已经是迟了。 另外三支乙字战部，还有那些正在鏖战的周天境高手，都开始有意识的朝李景原的位置聚集。他们不需要去和李景原战部有什么配合，他们只需要做到，影响这两部分妖族战部，保证两部分妖军不会重新汇合就好了！ 只要这支妖族战部，接下来能够一直保持这种被分割开的状态，那么修者这边，就有信心拖过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等到增援过来的战部和高手！ 而在这支妖族战部，被彻底分开之后，卫易这边，却已经悄无声息的完全了和李景原战部的汇合。 这倒不是他们两支战部动作如何快。而是因为先前在决定行动之前，素就已经先预判好了位置。只要李景原战部能够冲阵，并且分割开这支妖族战部。那么等到他们穿过这支妖族战部之后，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卫易他们这支战部。 双方根本就是在一条线上！ 和李景原战部汇合后，卫易终于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会儿，他们只需要依托其他战部，主动进行防御就可以了。而且，在背靠李景原战部的情况下，绝大多数的攻击，也都被吸引走了，他们根本不会遭受多强的攻击。 等到大局已定，其他三支乙字战部，也完成了对这支妖族战部的分割后，卫易这才彻底放下心。将战部指挥权交给了老池之后，自己直接去到了李景原那边。 “刚刚这些，都是小卫你做的？” 直到现在，已经看到卫易的时候，李景原仍是无法相信，自己刚刚经历的是真实的。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啊！ “李大哥，我长话短说，眼下还处于战时，不便多说。” 卫易却是没有任何迟疑，见到李景原后，直接开门见山。正如他所说的，眼下大战正酣，若非有紧要事情，他当然也不会脱离战部，跑过来见李景原。 “大致经过，就如李大哥你看到的这样。刚刚这支妖族战部，之所以战阵会突然变弱，正是因为我用了一些手段，打掉了它们凝聚出来的阵法核心。” “我也是在赌，赌李大哥你能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看来我运气不错，赌赢了，我们都能活下去了。” 说到这里，卫易不禁讪笑了一下，似乎也在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感到庆幸。 “但是，刚刚为了毁掉这妖族战部凝聚出来的力量核心，我也是用了身上的一张底牌。而这张底牌暴露之后，对我来说，恐怕就有生死之危了。” “所以，此战之后，我必须马上离开苍灵府，远走高飞！” 卫易和李景原说这些的时候，并不是真正说出来，而是以神识传音。这既是为了更快说完，也是为了保密。 刚刚他的这些话，其实早在他决定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作为一个化灵一重天的修者，绝对不可能施展出周天境中期的攻击，这是绝对的！不管是多大背景，身上有什么宝贝，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这也是被素确认过的。如果没有素的存在，就算卫易手里有那颗金丹，同样不可能做到那一步。 没有人是傻子！ 这一战后，卫易作为最大的异常，肯定会被人注意到。到时候，不管是那颗金丹，还是素的存在，都有很大可能会暴露出来。一旦暴露，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十死无生的结果了。 所以，这场战斗后，卫易必须在第一时间，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离开苍灵府！ 而李景原听完这席话后，下意识眨了下眼睛，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 以他的见识和经验，当然知道，想要摧毁这战阵的力量核心，需要至少周天境中期的力量才行。这也是他先前最难以置信的地方，他实在想不出，以卫易的实力，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至少，换做他的话，肯定是做不到的。 而眼下，卫易既然已经跟他摊牌，他自然是瞬间心领神会了。 “要远走高飞，这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眼下的苍灵府，就是个烂的不能更烂的泥潭，你早点离开也好。”李景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需要我做什么？不说别的，单单小卫你今天做的，就等于是救了我整个战部。还有先前的几次，这恩情我也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所以，此战之后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用上我所有的门路，帮你安排暗中离开苍灵府，去潇湘那边。到了潇湘，只要有我在，护住你绝非难事！” 李景原的这番话，说的倒是发自肺腑。 以往的时候，卫易也算帮过李景原几次大忙，先前更是救过李筱宓。而这一次，卫易虽然也是为了自己活命，但却也是救下了李景原整个战部。 若非卫易，今天所有人都要死。 “这……多谢李大哥的好意，心领了，不过至于离开苍灵府后的去处嘛，我倒是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的话，我自会前往潇湘。到时候，还真要仰仗李大哥你了。” 卫易虽然已经有了计划，但好歹还算没把话说死。这个时候，多一条路，多个选择，总是好的。 “不过，我要李大哥帮忙的，却不是庇护我这件事。” 卫易也不矫情，直接说道：“接下来，我打算先回一趟苍灵城，去一趟云槐岭，把那个丫头带上，跟我一起走。不过，我在苍灵府，好歹也算有些家当。不管是这战部，还是商行，都是我的心血，更有很多我在乎的人。” “所以，我怕我此番逃离之后，我暗中得罪的一些人，或许会对他们下手。这些人虽然跟我的事情不沾边，但我害怕若是我走了，他们会被当做泄愤的对象。所以，我恳求李大哥你，帮我庇护他们。战部还有商行，都请李大哥帮忙照看一下。” “战部可以就地解散，商行可以拱手让人。但是，一些和我关系密切的人，请李大哥务必帮忙保下！” 卫易说到此处，同时朝李景原躬身使了个大礼。 这一礼，卫易同样是真心实意的。 以卫易现在的情况，想走并不算难。但让他担心的，却是老池他们，有可能会被秋后算账。卫易在苍灵府原本并无什么家人，只有老池他们，还有战部当中的这些人，卫易最是牵挂。这些人和卫易关系紧密，很多人也都知道，卫易不得不替他们考虑。 而卫易能够找到的，还能够信得着，并且有这个能力的，就只剩下背景神秘的李景原了。除了李景原之外，如宋家或者城主府，卫易都称不上是绝对的信任。 “此事不难！” 面对卫易的请求，李景原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小卫你不必在意，此事若换做他人，或许还有些困难。但对我来说，却并不算难。我完全可以把这几人，全都算做战部军属。若是有人敢对他们不利，就要面对整个留川河军方的压力了。另外，你走之后，我也会尽量把他们掩藏起来，先避过风头，在另做打算。” 这样……当然就很好了。 卫易先前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既然李景原敢答应，估计是肯定有把握了。另外，就算事情真的败露了，他的那些敌人，最想干掉的，也是他本人。至于老池他们，最多只是泄愤而已。有李景原的庇护，想必那些人，也不会太过难为他们。 “那……就多拜托李大哥了。” 这些交流，虽然说起来很长，但两人以神识交流的话，却是极快。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两人便完成了交流。 战场上，终归不是可以畅谈的地方，眼下的战况也不允许。在说完了关键的事情后，卫易便打算直接离开，回到自己战部那边。 然而，下一刻，异变陡生！ “撕拉！” 如同一块破布被撕裂开的难听声音，忽然在卫易耳边响起。 紧接着，卫易便看到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距离他和李景原身旁不足十丈的位置。那里恰好正处在战部的一个空档，附近并无战修。 下一刻，这黑洞内竟然钻出一个人来！ “妈的！空间神通！” 就在洞口出现的一瞬间，识海当中，素忽然尖叫了起来。 空间神通？！ 在素尖叫起来的同时，直接强行控制了卫易的身体，开始朝这通道疯狂攻击，让原本已经非常牢固的通道，似乎也有些不稳了起来。 而卫易听到素的尖叫后，自然也瞬间意识到此刻正在发生着什么。 空间神通的名字，他也是之前曾经听素说起过的。 所谓空间神通，其实是修者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利用自身强大的灵力，将空间进行撕裂、切割甚至固化。而这个一定程度，往往指的就是返虚期以上的修士。 世间的那些储物类法宝，之所以那么稀少，除了需要的材料无比珍贵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只有返虚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固化一方空间，继而制作出储物法宝。另外，储物法宝被制作出来以后，也并非一劳永逸。除了极易损坏外，就算没有任何外力影响，每隔三十年到一百年不等的时间，也需要有返虚期修者再次出手，对其进行固化。否则的话，储物法宝内的空间，就会逐步塌陷，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消失。 当然，固化空间，只是返虚期修士对于空间神通最基本的一种用法而已。 “从灵力波动上来看，这家伙只有初入周天的水平，是个妖族。这空间神通倒是不难猜，相比是某位返虚期妖王，将自己的空间神通固化起来，能够暂时形成一个空间通道，无视外围的战阵防御。” “不过，既然是固化出来的空间通道，承载力也就有限。虽然是一位返虚期妖王的手笔，但能承载的，也就是这种初入周天境的大妖通过。想不到，这次妖族竟然会用这样一招。” 电光火石之间，素已经将自己全部的猜测和判断，都告诉了卫易。而素在交流的同时，施展的神通却是一点都不弱，一道道神通如狂风暴雨一般，近乎将这通道打得崩溃！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崩溃。 一尊大妖，自空间通道内，艰难的爬了出来。 “娘嘞，反应的够快啊！不是说，这支战部里没有周天境修士吗？怎么会有如此反应？” 这大妖逃离了空间通道之后，身后的漆黑洞口瞬间封闭。不过，这大妖身上的灵力波动，却是起伏不定，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刚刚我出手，差一点就将这空间通道打得崩溃，你虽是大妖，想必也不好受吧？让我猜猜，你一身本事，最多还能剩下两成？” 素控制着卫易的身体，一边开口冷冷道。 “想不到，还遇上个有见识的，都说你们修者诡诈，果然如此。” 这通过空间通道跨越而来的大妖，是个须发皆血红的男人，一双狭长眼眸，如同妖狼一般。 这家伙的本体，说不定就是某种狼妖！ “就算本大妖只剩一成本事，又如何？”这血红色头发的男人冷笑说道：“一成本事，足够在战阵内部，破坏掉你们的战阵了！” 第九十五章 冲阵之战（终） 一件能够承载返虚期的法宝或者灵符之类的东西，将会是何等珍贵？ 毫无疑问，那种等级的东西，绝对是最顶级的宝物！ 而眼下，妖族动用了一件这样的宝贝，将一尊周天境的大妖，直接送入李景原战部的战阵内部，更是极为关键的一招！ 眼下的战局，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四个修者的乙字战部，以李景原战部为首，死死从中间别开这支妖族战部的两部分，让其无法收拢。任何一方出现一丁点失误，都可能让眼下胶着的战局，出现致命的倾斜！ 而这尊周天境的大妖，忽然被传送到了战阵内部，更是几乎对李景原战部造成致命伤害的手段。 战阵，对外有用，对内则相对防御较弱。 再加上此刻李景原的战部当中，所有高手都已经去组织战阵，根本无暇脱身过来支援。那些化灵巅峰的修士，只要来三个人，便可以通过战阵合击之法，拖住这尊大妖。 但问题是，别说三个，就连一个，以眼下这种局势，贸然从战阵当中抽出来的话，都可能造成整个战阵的崩溃！ 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妖族才会发动突袭，将这尊大妖送进来！ 如果任由其在战阵当中破坏，只要几个呼吸的时间，整个战阵就会瞬间崩溃，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不光卫易看到了事情的关键，与此同时，李景原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作为战部主官，他当然知道，如果放任一尊七阶大妖，在战阵内肆意破坏，会对战部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问题是，如何才能拦下这尊大妖？！ 即便是只剩下一成实力，也不是一般化灵巅峰能够比得了的。更何况，卫易和李景原都相信，既然这尊大妖，能够被妖族花费大代价传送过来，自身本事恐怕也是极强。在同阶大妖当中，只怕也是相当恐怖的存在！ “小卫，你退后些。” 面对这尊大妖，李景原忽然下达命令，让附近战修在保持战阵的同时，尽可能的离得远一些，腾出一方战场来。 “今日已是生死之局，容不得半点留手！” “我亦有些底牌，今日一战，我就算拼了一死，也一定要拦下此妖！” 说话之间，李景原周身骤然出现熊熊烈火，而随着烈火的出现，身上灵压亦是大涨！ 当初在城主府秘境的时候，李景原还只是刚刚突破到化灵六重天而已。这份修为，在年轻一代当中，自然称得上是佼佼者。不过，在此刻人妖两族这种大规模冲突当中，别说化灵六重天，就连化灵巅峰，一样只能扮演炮灰角色，最多是强大一些的炮灰。 而眼下，随着李景原身上的灵压开始疯狂增长，很快，便突破到化灵后期的层次。等到三个呼吸后，李景原身上的灵压彻底稳固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堪堪破入化灵九重天的层次！ 这是什么样的手段？！竟然如此凶残！ 卫易这会儿也是看的有些傻眼了。他倒是听素说过，修真界有些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不过，这种秘法，无一不是极其珍贵，而且修为越高，便越是困难。同时，这种秘法每一次施展，对于修者自身来说，都有极大的损耗。 到了李景原如今的水平，还能够直接将修为一举从化灵六重天，提升到化灵九重天！这秘法的强大，已经不合常理了！这可是相当于，直接跨越了一个大境界啊！ 这种秘法，就算在当年的天玄山，只怕也极为罕见。 “呦，小子，有点意思啊！” 不知是狂妄自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李景原施展秘法的时候，这尊大妖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趁着李景原施展秘法的机会，趁机进行袭杀。 这份看似狂妄的行为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隐秘。就在刚才，在李景原施展秘法的时候，这尊大妖其实已经准备出手了。但是，就在那个时候，他却本能感觉到有一股威胁，潜藏在自己身侧。 似乎……是有意在等他出手，在他出手的同时，对其进行反杀一样。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这尊大妖才不得不死死压制住出手的冲动，防备着那股如毒蛇潜藏般的杀意。然而一直到李景原施展完秘法，这尊大妖，却都没有找到那阵让他感到心悸的力量，到底来源于何处。 ‘难道……今日这看似已经十拿九稳的功劳，还会出现什么差错？’ 此刻，这尊大妖心里同样有些忐忑。不管怎么说，眼下他算是处于修者的重重包围当中。虽然妖族那边，已经断定战部内部再无后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像先前想的那样简单。 “有没有意思，前辈试试就知道了。” 身上灵压暴涨之后，竟然没有太过强烈的灵力波动。显然，李景原对于灵力的控制，也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就算修为暴涨，一样能够控制住力量。 下一刻，已经近乎化作火人一般的李景原，忽然张开手臂。有数道不同颜色和形态的火焰，自他体内飞出，缓缓悬浮在他周身一尺范围，将李景原环绕了起来。 这些不同颜色的火焰，一共有八朵！ “竟然有八种异火？！” 识海当中，素脸色也有些木然，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世间总有些奇物，不能用一般的品阶划分之法来进行区分。而这些奇物当中，所以奇物火焰，便被称之为异火。一般来说，很多修行火焰功法或者神通，还有炼丹师炼器师之流，到了一定高深处，都会想办法去弄来一两种异火进行炼化。只因为这些不能用寻常品阶划分的异火，自身往往蕴含着一些非常玄妙的作用。 不过，八种异火，仍是足以让人感到震惊！ 异火之间，彼此会有一种抗拒的力量。异火越多，这种相互排斥的力量就越强。要么就是以纯粹的强大修为压制，要么就是一些特殊的体质，或者一些极为特殊的功法。 “难道……不，这不可能。” 识海当中，素看到眼前这一幕，连连摇头。在看到这八种异火的同时，素顿时有了几种猜测。但是这些猜测，却全都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八朵异火，围绕李景原周身缓缓旋转。有的内里蕴含着强大的生机，有的似乎隐藏着某种雷霆的力量，有的看似炙热却散发出阵阵寒意…… 那朵通体紫色，并且散发着寒意的火焰，让卫易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忽然想起来，这好像就是那种叫紫罗寒焰的异火。 当初在交换会上，为了得到这异火的消息，洛飞飞还曾与那千帆门的一名真传弟子对上，事后李景原更是主动打上门去，几乎打遍了千帆门的年轻一代。后来，卫易只听说李景原带着战部进了一趟沦陷区。如今看来，应该是得手了。 “竟然有八种异火？”在李景原唤出这些异火的同时，面前这尊大妖，脸色也有些难看了。“你是谁，你是出自修真界哪方势力？看你年纪轻轻，也算修为不易。报上你家名号，本大妖说不定可以放你一马。” “前辈难道会因为我出身的家族，就放过我这支战部，主动自行离开？” 异火环绕当中，李景原也不着急，说话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本座今天虽然心情不错，但最多也就只能放走你一个。” “那还费什么话？” 李景原嗤笑一声后，忽然伸出手来，向四周虚空一点。每次点出，便有一朵异火缓缓飞出。等到八朵异火全部飞出后，卫易这才发现，这八朵异火之间，彼此位置似乎颇有讲究。八朵异火，竟然隐隐有将大妖和李景原所在的这座战场，彻底封隔开的意思。 下一刻，李景原双手凌空虚握，八朵异火之间，顿时有丝丝火线链接起来，继而火线之间已是互相勾连，竟然真的将这座战场，彻底隔离了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识海当中，素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今天这座战场上，让素吃惊的事情，好像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乾坤火界……” 素声音极其微弱，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来。 “难怪了，原来他是出身……是了，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 素在识海当中的惊呼，不知道为什么，卫易并没有听到丝毫。 不过，眼前发生的，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自那八朵异火飞出之后，李景原和这尊妖族大妖的战场，便被彻底从战阵中分割了出来。就连卫易，同样被隔在战场之外。 难道……李景原是打算一个人，独自面对着这尊大妖？ 这个念头，让人觉得近乎荒谬，但眼下看到的一切，却告诉卫易，这是真实发生的。 “小子，接下来，老娘要借你肉身，全力打上一场！” 就在卫易感到迟疑的瞬间，素的声音忽然传来。 “刚才这大妖跨通道而来的时候，老娘本已经打算，直接带着你跑路了。你感知不到，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大妖，不但本身修为已经相当于周天境一重天巅峰。而且其本体，更是一种上品血脉的妖族！若是只有老娘的话，就算全力施为，也打不过此妖。而眼下这座战场，虽然到处都是凶险，能够成功逃掉的机会不足百分之一，但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不过，让老娘没想到的是，这小家伙，竟然是……呵呵，不重要了，若是老娘借你肉身，全力施为的话，再加上这小家伙，说不定能够正面拖住这尊大妖！” 李大哥……竟然真的有那么强吗？甚至已经足以插手到周天境的战斗了？ “李大哥，这一战，我陪你！” 卫易忽然朗声大笑，紧接着，身上灵压同样暴涨，竟然涨到比李景原更强的地步，赫然已经是化灵巅峰的水准！ “好！” 李景原也是意外。一名自身修为不过化灵二重天的修者，不管用什么什么样的秘法，都绝对不可能将修为暂时提升到化灵巅峰的层次。世间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秘法，也没有这种丹药。 这不合常理！ 不过，李景原也知道，此刻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卫易越强越好，若是能直接提升到周天境，这一战反倒不用打了，直接由卫易出手，杀掉这尊重伤的大妖就好了。 “今天你我兄弟两个，就联手一战！” 李景原亦是笑的畅快。今日的战斗，两次濒临绝境，却又都峰回路转。此刻的李景原，只想放开手脚，全力一战。 不足四十岁，便能单凭一己之力，和一位七阶大妖对抗！这是何等畅快之事！ “要打架了？算我一个！” 然而正当李景原刚准备撤去火焰结界的阻拦，放卫易进来后。又有一个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能够和七阶大妖动手？这种事情，在咸安城可是想都不敢想啊！” 让卫易和李景原都没想到的是，这次要过来参与战斗的，竟然是那个先前帮卫易说过话，出身远东修炼界的质子乐桓！ “乐兄弟，以你的修为，参加这场战斗还是太弱了点。要不然，你还是在旁边观战。要和这尊大妖动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景原这话倒也没有别的意思。眼下不管是他的还是卫易，两人不管是用了什么方法，总算勉强可以支撑到化灵九重天的修为。这等修为，再加上两人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倒也足够和这尊受了重伤的大妖过两招。 可乐桓就不一样了。虽然在同代人当中，修为也算不错，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化灵四重天。但是在这种级别的战场上，还是不够看。若是强行参战，只会给李景原和卫易两人，增添累赘罢了。 “你们都有手段，难道就不允许我有点压箱底的本事？” 这位出身远东苦寒之地，自修炼开始便被送到咸安城做质子的乐桓，此刻亦是显得极为兴奋。 “若论修为，我虽然也有秘法，但肯定不可能提升到你们两个的层次。” “不过，我修行的，是禅修的愿力神通，自信还有些门道。虽然不可能帮你们正面和这尊大妖干架，但是从侧面用愿力袭扰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愿力？ 李景原和卫易下意思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思议之色。 愿力是禅修的看家本事。就算是正统的禅修，也没有多少能够修行出愿力的。而且，愿力这东西，防不胜防，和其他灵力为主的神通都不太一样，非常诡异。 “好！” 卫易和李景原相互点头之后，终于认可，将这位乐公子也放了进来。 这一日，留川河上，有三人。 携手共战！ 第九十六章 香火愿灵牌 自从这场云道大战开始，无数年轻天才，从修真界的各个地方，逐渐汇聚到留川河前线来。这其中，很多人都是来自修真界一流门派，或是顶级家族，亦或者干脆就是出身几大圣地。 而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大家也经常能够听到，某个厉害的年轻天才，又打出了什么夸张的战绩，让人瞠目结舌。 这倒也不奇怪。这些年轻天才，之所以会汇集到留川河前线，最主要的目的，除了历练之外，就是为了扬名立万，为自家门派或者家族增光添彩。 不过，这些年轻天才，卫易却是接触甚少。一来这两年他主要精力都在战部，个人实力远不如战部的整体实力提升更加重要；二来他也遇到了不少事情，确实也没时间和机会去结识那些惊才绝艳的年轻天才们。唯一一个比较出名，卫易还打过交道的年轻天才，大概就是那个出身西漠圆台寺的恒秀和尚了。后者当初在食阁，曾与卫易和谢弦歌各有过一段善缘。卫易战部如今所用的不动尊王阵，便是得自那恒秀和尚。 后来，等到恒秀和尚在苍灵府声名鹊起之后，卫易确实想过找到对方，好好问问对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顺便也回报一下对方这份情分。奈何这恒秀和尚，行踪飘忽不低，故此卫易也不曾有机会找到过他。 恒秀和尚这一年多以来，最有名的一次战绩，是以化灵四重天的修为，渡化了一头五阶中品的猿类妖兽。这可比干掉一头五阶巅峰的妖兽更难！而这份战绩，在诸多顶尖年轻天才当中，也只能算是一般。比这更夸张的，比比皆是。 但是！ 不管那些年轻天才们，曾经打出过什么样的惊艳战绩，都始终不曾出现过，有人正面去对抗一尊七阶大妖的事情！ 因为那不合理！ 就算是几大圣地培养出来的嫡传弟子，强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份强大始终是要遵循规律的。几大圣地培养的最核心的年轻天才，或许有可能在四十岁之前，进阶化灵后期，但那也已经是极限了！素都曾亲口承认过，即便是天玄山当年最鼎盛的时候，能做到那一步的，同样寥寥无几。 而素本身，当年也不过只是擦着点边，恰好四十岁的时候进阶的化灵后期。 可是，即便是突破到了化灵后期，距离直面一尊七阶大妖，依然还差的太远了。 什么是大妖？什么是周天？ 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一旦凝聚出金丹踏入周天境境界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是另外一种生命了。整个身体，再非血肉之躯，完全由灵力凝聚而成。灵体内可以自成周天，超凡脱俗。 所以，修者一旦进阶周天境以后，不管是战力还是寿元，都会立刻翻倍都不止！那是生命本质的提升！ 然而今天，在这座战场上，却有年轻一代的三个人，将要联手去对付一尊大妖？ 就算实力只剩下一成，那也是大妖啊！ 卫易心中，顿生豪气！ “你们三个小家伙，倒是都有些古怪。” 这尊本体为某种妖狼的大妖，在看到卫易和乐桓入阵后，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下一刻，这尊大妖身形猛然从原地消失，直接扑向三人。堂堂大妖，竟然丝毫不顾身份，对三个年轻小辈偷袭？！ “砰！” “砰砰！” 十余丈的距离，面对这尊大妖的突袭，卫易甚至根本连反应一下都做不到。如果不是此刻素在控制他的身体，单此一招，他就死定了！好在有素帮忙，一连串精妙至极的神通打出，总算顺利拦下。 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面对这尊大妖的突袭，李景原竟然也反应过来。只不过相比在素的控制下，卫易打出的一连串神通，李景原只来得及在身前布设起三道威能不弱的火墙。 谁都看得出来，这三道火墙，虽然威能极强。但若想以此挡下这尊大妖，只怕还是不够看。 若非卫易在，就刚才这一交手，李景原说不定已经死了。 “干你娘啊！一个七阶大妖，竟然还玩偷袭！你把老子当成你失散多年的野爹不成？！” 直到这尊大妖的偷袭被拦下后，旁边乐桓才反应过来，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不对！你长得这么丑，你娘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妖。让老子做你野爹，反倒是老子吃亏了。不行不行，这不合算，就算你愿意倒贴钱，老子也不愿做你野爹！”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这尊大妖，就连卫易和李景原，一时间也都愣住了。 刚才这骂的，解气是解气，就是有点……不太符合乐桓世家公子的人设啊？卫易在这一瞬间，更是想到了自己住在永子巷的时候，巷子里某个骂人吵架无敌手的邻居妇人。 而这尊大妖，更是瞬间气的眼睛都瞪圆了。 堂堂大妖，在妖族也是一方大佬，何曾受过这等欺辱？！ “小崽子！今天就算你祖宗来了！也救不了你！” “嗷！” 这尊大妖气急之下，灵力陡然爆发起来，竟是打算直接显现本体出来！ “不好！他要现出真身！一定要拦住他！” 李景原也同时察觉到了这一点，双手一拍，周围火红色结界顿时沸腾起来。“这大妖的本体太大，这座战场太小。若是任凭他化为本体，我很难完全控制住。一旦让他趁机偷袭其他战修，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在李景原传音的同时，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再次打出一连串璀璨神通，竟是生生将这尊大妖的化形过程给压制住了！ 不对？！ 卫易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以素如今的修为，想要单纯凭借神通，压制住一尊大妖的现出本体，这无疑是天方夜谭。就算是一尊受了重伤的大妖，亦是如此。 想要单纯凭借灵力，去压制住一尊大妖现出本体？这种事情，至少要修为比对方高出许多才可以吧？ 卫易虽然有所疑问，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问出来。眼下正是双方交战的关键时刻，稍有疏忽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不过，卫易倒也有自己的猜测：既然他和素做不到这一点，那么问题的关键，要么就在李景原的身上，要么就在那个乐桓的身上了。 亦或者，两者都有？ 卫易不知道，他的这个猜测，已经极为接近真实了。 相比于卫易的惊讶，这尊狼族大妖，其实才更加惊惧！ 竟然连化形都被压制了？ 这不合常理啊！ 谁都想象不出，此刻这尊大妖，内心是何等的波涛汹涌，又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一般来说，要想压制住一尊大妖化形，至少修为实力要比其高上一个大境界才行！他虽然在刚刚的空间通道中，受了重伤。但要想压制的他连现出本体都做不到的话，那至少也要周天境三重天巅峰的修者才可以。 可眼前这三个小家伙，显然没有达到这样的层次。这要有这等实力的话，恐怕他在露面的一瞬间，就早已被干掉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那愿力？还是因为这火焰结界？亦或是两者都有？ 这尊狼族大妖，出身于血目妖狼一族。在妖族内，狼族是一个大族，其下又有诸多小的分支。而血目妖狼一族，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实力颇强的一个分支。族内虽没有相当于返虚期修者的妖王强者存在，但九阶大妖，确是有六位。而且其中一位，还是得到圣殿授封的妖尊。 出身这样的强大族群，这尊大妖，不管是见识还是阅历，都非常丰富。而且血目妖狼一族，是上等血脉的妖族，是拥有传承记忆的。祖辈们可以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通过血脉之力遗传给后辈。到了他这个层次，早已经将族内的传承记忆全部接受下来。 但是，不管是他们这一族的传承记忆，还是他数百年的阅历经验，都无法解释此刻他遇到的情况。 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诡异的力量。 当然，作为大妖，对于灵力和神通的控制，已经开始超凡脱俗。所以，在真正面对眼前三个小家伙的时候，他自然也能察觉到某些不同之处。 比如说，这火焰结界，似乎就极为诡异。在这火焰结界出现后，他忽然能感觉到，自己身处结界之内，修为似乎都收到了一丝压制，灵力运转也越发阻塞，不再圆转如意。就连施展出的神通，似乎威能都被压制了。 而那个浑身被火焰笼罩的小子，却可以通过结界任何一处，施展出不俗的火焰神通，对他进行骚扰。 这种事情，他从未听说过。 除此之外，在双方动手之后，他更能够感觉到，有一股极为诡异的力量，萦绕在他身边。这股力量，与灵力不同，反倒是对灵力有一种极强的侵蚀作用。身上防御法宝和神通，对其完全没有任何防御能力。为了抵御这股力量，他不得不抽调大量的灵力，来和这股力量进行对耗。 这股力量，应该就是所谓的愿力吧？ 对于愿力的名头，这尊大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不过愿力这种诡异的力量，放眼两座天下，都只有西漠的禅修才拥有，所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自然也没有什么抵御的好办法。 无法现出本体，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张很重要的底牌。 这尊大妖，终于开始从内心深处，正视眼前的三个年轻人。 在这尊大妖动手之后，李景原和卫易也是毫不犹豫，直接全力出手。卫易是打出了一连串不同的神通，每种神通，威能都达到了化灵巅峰的地步。更为可怕的是，这些神通施展的频率极快，几乎完全没有任何间歇。 而旁边的李景原，则让人更为看不懂。自从布置出这火焰结界之后，李景原便一步都没有动过，只是呆在原地，双手不断掐诀。而在他掐诀的同时，不断有各种火焰类神通，从结界的任意位置激射而出，角度总是极为刁钻，专门攻击这尊大妖的疏漏之处。 一时间，双方竟然打得旗鼓相当。 “哈哈，想不到对上一个大妖，竟然也能打得平分秋色，看来，以后回了咸安城，也有的吹了。” 相比此刻拼尽全力的卫易和李景原，一直躲在两人身后的乐桓，却是满脸喜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 “狼妖！小爷虽然不愿意做你的野爹，但既然今天遇上了，还要要打赏你一下的。” 乐桓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牌。这木牌通体乌黑，上面并无任何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如同一件凡物一般。 但是，在乐桓掏出这木牌的瞬间，卫易却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在他身上，也有一块很相似的木牌。两者外形有所差别，但给卫易的感觉，却仿佛是同样的东西，不过他身上的那块，又似乎远远不如乐桓拿出来的这一块。 “狼妖！能让小爷拿出这香火愿灵牌来，你就算今天死了，也值啦。” 香火愿灵牌？是这木牌的名字吗？ 还没等卫易来得及深思，只见乐桓竟然直接盘膝坐下，将木牌置于身前，双手合十，竟是开始诵念起某种不知名的经文来。 在这一刻，性子跳脱的乐桓，竟是给人一种得道高僧的感觉。 呼—— 随着乐桓诵经声响起，身前这块木牌，竟然渐渐化为齑粉，而后化为一股淡灰色的雾气，继而向四周扩散，布满整个火焰结界内。 “嗷！” 在这股淡灰色雾气接触到这尊大妖后，这尊大妖，忽然开始哀嚎起来，似乎受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重创。但是其周身灵力，却又没有半点不稳的迹象，和受伤完全不同。 “这以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在诵念完这段不知名经文后，乐桓竟是变得脸色惨白，似乎随时会昏迷过去一样。 “我修为太差，除了这愿力以外，再没有什么手段，能对这大妖造成威胁，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话音刚落，就在这尊大妖不知为何而发狂的时候，李景原猛地双手狠狠一抬，顿时有连续火焰在大妖身下爆炸开来。整个火焰结界内，顿时被一片火海充斥。 但这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卫易便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连续不断的火焰冲击，将这尊大妖轰击而飞，下一刻，竟然直接飞向高空，被打飞了出去！ 一尊大妖……就这样被李景原给打飞出去了？！ 第九十七章 有人以国为姓 打飞一尊大妖？ 这种事情，即便卫易亲眼看到，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那可是一尊大妖啊？怎么可能被三个小辈打飞了？ 然而，当那尊大妖身形已经出现在战阵外围，被彻底打出了战阵后，卫易也不得不承认这荒谬的一幕了。 随即，他意识到很重要的一件事。 打飞出战阵，就意味着……这一战结束了！ 而那尊被打飞出来的狼族大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被轰出战阵后，瞬间就清醒过来，急忙回转打算冲回战阵内部。但是，出来容易进去难啊！刚刚李景原将其打飞的时候，是特意控制战部，放开一个口子。可是现在，这战阵已经重新结成。再想进来，就难如登天了。 除非，是直接把战阵彻底打碎。 轰轰轰—— 被轰出战阵以后，接下来便容易了。依托战阵的力量，即便是七阶大妖，也不敢正面硬撼。这尊大妖在被轰出战阵之后，第一时间便被战阵针对。若非反应过来以后，迅速逃离了此处，说不定今天便要陨落于此了。 至此，这一战，终于算是暂时打完了。 卫易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因为这尊大妖已经被轰飞出去，素便撤去了对卫易身体的控制，重新回到识海当中。如今卫易虽然修为已经突破到化灵二重天，并且在炼体方面大有进步。但刚才的战斗，仍是对他损伤不小，内腹多处受损。 只是，相比于旁边的李景原和乐恒来说，卫易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了。李景原在撤去那秘术后，周身灵压开始瞬间掉落下来，变得无比虚弱。乐桓更是直接瘫在冰面上，神识衰弱了一大截。 这一战，战绩固然足以惊世！但两人付出的代价，只怕也不会低了。 将这尊大妖轰出了战阵之后，三人相视一眼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只不过大笑的同时，卫易是直接瘫坐在冰面上，李景原和乐桓两个，则是直接躺在冰面上，摆出两个大字。 刚刚的战斗中，三人皆已尽全力，再无一战之力。 “轰轰轰！” 巨大的神通爆鸣声，依旧在耳畔回响。 战阵外，那支妖族战部依然在试着重新合拢。但是如今更多的战部开始支援过来，这个愿望注定只能化作泡影。所以战场上，暂时也只能保持着这种僵持状态。 而这种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一点一点朝着向修者有利的方向变化。 三人或躺或坐在冰面上，许久都没有动弹。刚刚那一战，对三人来说，实在是消耗太大。至于战部的指挥，眼下已经进入单纯的僵持阶段，再难有什么变数，所以李景原也放心，敢将战部的指挥权，直接交给手下副将。 巨大的神通爆鸣声，战场上浓厚的血腥味，还有此刻躺在冰面上的三个人…… 对比鲜明！ 许久之后，卫易已经暂时恢复了行动能力。旁边乐桓也能够勉强支撑坐起来。唯有李景原，刚刚的秘法似乎后劲极强，这会儿却是已经只剩下半条命，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哈哈哈……” 眼看着三人这幅惨样，乐桓忽然再次大笑起来。 紧跟着，卫易和依旧倒在冰面上的李景原，也笑了起来。 “想不到，这次来两江，竟然会遇到你们两个这样的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乐桓明明是神识受到严重损伤，但眼神当中却尽是激动之色。 “咱们三个联手打得这一架，接下来只要传出去，铁定能扬名天下了，哈哈……” “不过，在今天之前，我可是没想到……” 乐桓忽然笑着转头，看向卫易，说道：“你竟然是冰雪神殿的？” 什么意思？ 乐桓说完这话，不光是卫易有些发愣，就连李景原，同样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目光。 “怎么？你不想承认？”乐桓看到卫易的表情后，还以为卫易是继续打算蒙混过关，便说道：“这你可瞒不过我。世间能暂时提升修为的秘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能够像你刚才那么夸张的，天底下可就只有冰雪神殿的请神之法，才能做到了。” “只是……就算是请神，你自身修为也不过化灵二重天，请神之后却能达到化灵巅峰的水平。能请到这样强大的神，而且还能完全发挥出化灵巅峰的战力，看来你在冰雪神殿内，也是很了不得啊？” 卫易被说的云里雾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讪讪一笑。而这份笑意，落在乐桓和李景原两人眼中，就等于是在变相的承认下来了。 不过……冰雪神殿？ 世间八大圣地，各有其独到之处。不过，相比于其他七大圣地，这冰雪神殿存在于冰原修炼界的最深处，整座天下的极北之地，极为神秘。 比如这次云道大战，其他几大圣地，除了名义上已经被灭派的天玄山以外，皆派遣了门下出色的弟子过来历练。 唯有这冰雪神殿，毫无动静。 实际上，不单单是这次云道之战，在修真界近千年来发生的诸多大事，也极少能见到冰雪神殿的影子。而且冰原修炼界那边，也常年被冰雪神殿封锁起来，禁止外来修者进入。甚至就连冰雪神殿修行侧重哪一道，最擅长什么，大多数修者也都不太清楚。这个问题卫易倒是问过素，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模糊不清，素只是告诉他，是以冰雪类神通为主。 极北之地，就好像一个独立出来的世界，跟整个修真界分割开来。 如今听乐桓这话，倒是提到了冰雪神殿。不过这所谓的请神之法，卫易却是第一次听说。 然而，还没等卫易继续细问下去，接下来乐恒说的话，则让他更为震惊了。 “还有你，李大哥。” 说完了卫易之后，乐桓转头看向李景原，笑吟吟道：“想不到在苍灵府，我竟然还能遇到一位皇族子弟。” 皇族子弟？！ 听到这话后，卫易脸色更加古怪起来。李景原则是有些犹豫，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还请乐兄弟和小卫你们两个，千万守住秘密。” 这是……承认下来了？ 卫易眼睛瞪得滚圆。刚才这个消息，绝对比他看到那尊大妖进来偷袭，更有冲击力。 李景原竟然是皇族子弟？ 哦，不对！既然是皇族，那李姓应该只是化名，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叫离景原才对吧？！ 真正的以国为姓啊！ 卫易觉得，自己今天经历的这些，真是越发荒谬了。 卫易曾经听素说过，如今大离皇族，即便是经过万载岁月，依然人丁不旺。整个离姓皇族，全都加在一起，加上那位全天下地位最超然的大离皇帝陛下，也不超过一千人。 而这一族，因为传承自万年前的大离皇族，那位修者历史上第一位仙人，这一族的修行天分，向来都是惊才绝艳。即便是资质最差的皇族子弟，进阶周天也是十拿九稳。每一个离姓族人，对于皇族来说，都极为珍贵。 不过，若是出身皇族的话，那很多以往的谜团，也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卫易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不少事情，如此以离景原皇族血脉的身份，再回过头去看，也就全都能想明白了。 只是卫易大概不知道，在被乐桓点破身份这一刻，离景原其实是既无奈又郁闷的。 他的身份，整个苍灵府知道的也没几个。主管他的前线将军巢真算一个，苍灵府府主许鸣川算一个，再加上如今坐镇苍灵府和妖兽战斗的那位香帅，和呆在苍灵府里的离筱宓洛飞飞两人，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出身皇族，身份固然特殊，能够享受到很多普通修者享受不到的荣耀。但极少有人知道的是，皇族子弟在外行走，其实也很容易遇到危险。尤其是像离景原这样的，几乎是被发配到苍灵府的，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护道之人，更是危险至极。 这个身份，一旦被传开的话，就算他自此再也不出战部，恐怕也会有危险自行找上门来。 “离大哥放心，这事我知道的。” 乐桓却是满不在乎，不知道是装作不在乎，还是真的心大。“我在离都的时候，闻道院里也曾见过不少皇族子孙。但一手五行乾坤能玩的像大哥你这么强的，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这也是没法子。”李景原苦笑一声，借着话说道：“毕竟身处前线，多一分本事，保命总是多一分希望。” “生死之间，确实有大机缘。” 乐桓也点了点头，道：“大离皇族的五行乾坤，一向只有皇族血脉，才能够修行。不过，我在闻道院里遇到的一些年轻皇族，在这五行乾坤上面，却是远不能和大哥你相比，大哥你可是都已经修炼到八火的地步了。若不是你这乾坤火界够强，刚刚面对那个大妖，我真是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也不能这么说。”离景原摇头，笑道：“若非小卫神通够强，能够正面挡下那大妖，我这乾坤火界同样要崩溃。再说，乐兄弟你的手段，又何尝不是让我震惊。刚刚你用的那块香火愿灵牌，至少积累了过万禅修十年以上的愿力，你竟然都能御使的动。若不是你以这庞大愿力，暂时破开那大妖的神志，我也做不到把他给直接扔出去。” “哈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三人，仿佛看不到战阵外的那些血腥厮杀一样，竟是直接长叹起来。 反正以他们现在的伤势，就算抓紧时间恢复，也不可能再上场厮杀了，那索性就留在这里好了。 “对了！我倒是忽然有个想法！” 三人畅谈好一会儿之后，乐桓忽然脸色郑重了起来。 “我家老头子以前总说，行走在外，如果碰上脾气秉性都相投的朋友，一定要好好结交，绝不能错过了。” “老头子虽然做人差了点，但是这话我觉得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所以我想，要是你们两个愿意的话，咱们三个结拜怎么样？结拜做兄弟！” 这话一出，卫易更加傻眼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刚刚三人联手一战，虽然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不过要说结拜这种事情，卫易觉得还是太扯了。离景原倒是还好，两人毕竟已经认识了很久。但是这乐桓，人虽然不错，可是满打满算，这也才是他和卫易见过的第二面啊？ 然而正当卫易想着找理由拒绝了时候，离景原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没问题！不过这烧香磕头的事情，还是要等咱们这次能够活下去，回到苍灵城以后再说！小卫你如何？” 话已经问到了这个地方，卫易也实在是不好回绝两人的盛情，略微想了想后，只好点了点头。 “好！我本来就是个孤儿，能有两个兄弟，好事啊！” “我是嘉裕嘉裕三百二十七年生人，年纪应该比你二人都大。小卫我记得，应该是乾安二年生人。” “我也是乾安二年生人！不过，我是乾安二年九月的。” “那小卫比你大几个月，你只能叫他哥哥了。” “哈哈！年龄小也是好事啊！结拜做了兄弟，你们两个做哥哥的，总要罩着我吧？！” …… 这一日，就在留川河的冰面上，有三个年轻人，大笑着做了兄弟。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三人前程各异，处境不同，回想起当日这份心情的时候，仍是会心一笑。 只是，今天的三人，肯定都不会想到的是，许多年之后，今天这份看起来挺孩子气的情分，对这座天下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管很多年以后如何，至少在这一天，三人皆是畅快。 “轰隆轰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战场上的形式，依然处于胶着状态。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里，都有成百上千的妖兽和修者死去。 但是，当时间终于缓缓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彻底扭转战局的一幕出现了。 有一支人数过万人的甲字头战部，忽然出现在战场侧面。而在这支战部出现之后，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战场中央进行突进。所过之处，就如快刀割水，毫无阻挡。 这一战，妖族输了！ 第九十八章 残局 巨大的战部冲势，冲入战场后，就如同一头无可匹敌的蛮牛，随意冲撞。所到之处，所有妖兽全部被碾成肉泥。 在这支前来支援的甲字头战部出现的时候，妖族就已经知道，此战他们必败。随即便准备开始尽量撤出一些高端战力。 但是……这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被妖族压着打了这么久，不管是战部还是个人高手，都打出了无尽的火气。眼下增援既然已经到了，自然要彻底吃掉对方的战力才行。 那个妖族高手暂且不说，个人高手太过灵活，想留下来难度过大。可那支已经被分割开的妖族战部，此刻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彻底打掉一支妖族战部，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就算对于整个妖族来说，都算是一笔不小的损失，说不定就能改变整个战局。 很快，这支前来增援的甲字头战部，便开始接替过来，对这支妖族战部进行绞杀。 至于伤亡惨重的李景原战部，早已经是勉力支撑,已无再战之力。在其他友军战部的掩护下，很快退出了这座战场。而卫易战部，虽然战力还算勉强完整，但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了，自然也跟着李景原战部一块退了出来。 战场上，随着那支甲字头战部的到来，开始陷入更加狂暴的境地。 妖族方面，全力出手，想要救出这支妖族战部。而修者这边，则是一定要吃掉这支妖军。于是，在这座战场上，开始有周天境后期和九阶大妖下场了。 这一日，修者和妖族的这片战场上，双方皆有顶尖高手出手，战局一步步升级。到最后，甚至连封号真人这个级别的存在，都出现在战场上。 整个战场，就如同末日一般。 …… 不管战场上战局如何，既然已经退出了战场，那战局如何，和卫易也就没多大关系了。 这一战，卫易战部也算立下了大功劳。若非卫易战部，说不定李景原战部便会被直接吃掉，连带着这段防线也会被彻底打开缺口。 到那个时候，修者这一方，定然会损失惨重。 所以，卫易战部的这份功劳，绝对是大的惊人！只要事后报上去，论功行赏，将军府那边，乃至更高的层级，都一定会赐予惊人的奖励。不单单是海量的军功，其他资源之类的，只怕也不会少。 但是，卫易是注定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刚刚这一战，卫易底牌尽出，看到的人并不算少。事后如麦芒宗，或是经略使麾下的那些修士，肯定一下子就能查到卫易头上。到时候，这些底牌就会成为卫易的催命符。 就算有李景原帮忙遮掩，恐怕最后被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摆在卫易面前的，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 尽快离开苍灵府！ “你要走？去哪里？” 刚刚结束一场大战，老池他们几个，也是早已筋疲力竭。之前的战斗极为惨烈，卫易战部虽然有李景原战部庇护，但战部内的依然伤亡不小，阵亡超过百人。 好在老池他们几个，修为已经到了化灵期，倒是并无大碍。 “我长话短说。”卫易这会儿也只能尽快说话，道：“刚才那一战，我暴露出来的秘密太多，一些仇家估计很快就会查到我身上。所以，我必须离开苍灵府，出去躲一躲风头。” “难道……府主大人和宋家，也庇护不了你？” 老池几人刚刚经历这惨烈的一战，这会儿忽然听卫易说要离开，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行。” 卫易没有任何犹豫，果断道：“如果我留在苍灵府，他们非但不能庇护我，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几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当初狩妖小队出身的几人，如今已全都是化灵期修为。比起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每个人都变化太大了。但是，不管有多大的变化，对于他们几人，卫易始终是绝对信任的。 这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你们不必担心我，我早已经留下后手，就算我离开，也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等我离开以后，整支战部会被归入十八战部当中，李大哥会庇护你们。有他的庇护，我的那些仇家，也不至于去找你们和家人的麻烦。” “不过我这一走，恐怕要离开很久，大家……一定要保重！” 说到最后，卫易都有些眼圈湿润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次逃走，未来很多年内，都不可能再回苍灵府了。 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老池他们，是多久之后。也许是十几二十年？亦或者是……百年以后？ 卫易不知道。 “我知道了！” 老池几人眼眶也有些湿润起来。不过，几人都很清楚，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 以卫易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都需要被迫远走高飞去逃命，可想而知，卫易的仇家是何等厉害。几人虽然都极为聪明，并没有问卫易的仇家到底是谁。但他们几个，也都是老江湖了，联想起先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心里大致都隐约有所猜测。 所以几人也都清楚，眼下这个时候，卫易最好抓紧时间离开，越快越好。天知道对方有多大本事，会在多短的时间内查到卫易身上。 “对了，还有这个。” 卫易忽然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简来，递给了老池。 “这玉简里，记载了一种丹方，回头帮我交给老江头。当初我把老江头招进来，就是用的这丹方做引子。如今我既然要离开，这丹方也该给他了。” 既然要离开，而且眼下有李景原帮忙遮掩，时间也还算充裕。卫易当然就有时间，将所有事情都尽量处理好，以免自己离开后，再出现什么问题。 “好。” 老池没有矫情，直接接过了玉简。他们几个和卫易是生死之交，有资格知道卫易离开。但是老江头就不一样了，个中关系，始终还是差了许多。所以卫易的离开，自然是不能被他事先知晓的。 “既然小卫你要离开，而且这一走，估计就是很久了。”老池忽然起身，说道：“走吧，我们陪你一起回苍灵城，人多一些，准备起来也快一些。我这两年带着狩妖队，也算攒下了一点身家，所有的灵钱，你全部带走！离开苍灵府以后，日子也好过一点。” “不行！这……” 卫易连连摇头，直接打算拒绝老池的好意。但是当他看到老池他们几个，眼神中那抹不容置疑的深意后，已经到嘴边的话，却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谢谢。” “认识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谁不是呢。” 几人相视一眼，笑着却流出眼泪。 …… 撤回防线后，卫易便下令让战部在驻地当中休整，而且吩咐一些后方的医师，开始为伤员进行治疗。 在做完这些之后，卫易和老池他们几个，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前线，以伤员的身份返回了苍灵城。 “你倒也不用太着急，以老娘的本事，和你如今的修为，只要不是被抓住，想要带着你悄无声息的离开，还是很容易的。” “这次离开苍灵府，老娘打算直接带你远赴东海。到了东海，天大地大，老娘我最大。什么狗屁两江经略使，压根就不用在乎他。” “不过要想去东海的话，不但需要穿过大半个两江，而且还需要穿过整个潇湘。这一路实在太过遥远，路上变数太多。好在你如今修为也算可以，再加上老娘，路上也算有了自保之力。” “这一路太过遥远，必须要充足准备才是。” 关于离开苍灵府的事情，素倒是也早有了计划，所以也并不慌乱。眼下虽然已经暴露，但不管是麦芒宗，还是两江经略使府，想要查到卫易身上，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个时间，足够卫易准备了。 “灵钱灵晶之类的，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带着她一起走。只是……” 因为早有计划，这会儿做起很多事情来，卫易也算是从容不迫。不过，想到此刻呆在云槐岭上的谢弦歌，卫易心里却有些没底了。 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是亡命天涯。 不管到了东海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可这一路上，天晓得有多少万里的路程。就算他如今实力不凡，又有诸多底牌在身，仍是不敢保证完全。这一路，想必苦头不会少了。 让少女放弃如今的生活，去跟他亡命天涯？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忍，而且也没有把握去说服少女，真的和自己私奔。 可若是不带着她……这一别，下一次相遇，又会是什么时候？ 卫易不敢去想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眼下需要快点回到苍灵城，然后尽快准备好一切，同时去一趟云槐岭。 这个选择，终究需要少女自己来做。 因为是借着伤员的名义回归，所以卫易他们，还搭乘了一艘军方的云梭，速度很快。仅仅几个时辰后，便抵达了苍灵城。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回到商行后，卫易第一时间找到了韩秋生，并且把经营食阁的老马夫妇，也找了过来。 至此，小队几人，再次难得的集结起来。 但这一次，却是为了离别。 “这次战斗之后，我暴露出来的东西太多，肯定会招惹来一些仇家，所以必须马上远走高飞。” “至于我离开后，你们的安全，我也早留下了后手，这一点你们不必担心。战部归于李大哥麾下，而商行以后同样以李大哥的名义经营，你们不用担心，李大哥有这个能力庇护你们。而且我的那些仇家，最主要的还是冲着我，我只是担心你们和我关系太近，会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要是真说起来的话，他们回头会找你们麻烦的可能，其实并不大。” 自从知道了离景原皇族的身份后，卫易彻底放心，将老池他们交给离景原庇护。 “今日一别，他日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 离别的愁绪，再次萦绕众人。 对于小队几人，卫易是绝对信任的，他也不担心，会不会有人去直接告密。当然，如果这个时候，真的有谁起了什么心思，将卫易的消息走漏出去的话，恐怕还真有可能会给卫易带来天大的麻烦。不过卫易不怕，因为这几个人，和他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你要去云槐岭的话，尽量快去快回，宋家那边，人多嘴杂，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韩秋生这边虽然伤感，但作为商行如今实际的控制人，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还需要帮卫易准备很多东西，自然也不敢耽误时间太过悲伤。 “至于这一路上需要准备什么，我们几个来替你准备。” …… 有小队几人的帮忙，卫易相信，逃亡路上需要的一切，绝对都能替他准备齐了，甚至比他自己去做的还要好。 在和几人道别后，卫易丝毫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云槐岭。 越是接近云槐岭，卫易的心情，其实越加忐忑。 卫易原本只是个孤儿，娘亲离世后，在苍灵府没有任何亲人。最亲近的人，一个是已经死掉的大个子，另一个便是谢弦歌。 大个子留下的那对母子，卫易自忖还算做的不错，尽自己所能，给了这对母子很好的生活。而这次离开之后，他同样留了后手，在老池他们这些人的照拂下，相信这对母子，能够生活的很好。 而谢弦歌，如今则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虽然还未过门，但在卫易心里，却早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所以，他很想带着少女一起离开。 但是他不知道，少女愿不愿意。 云槐岭倒是并没有太多变化，那位宋家老祖宗，自从先前在麦芒宗的周天大宴上受了伤以后，就一直都在养伤。不过那位宋家老祖宗的闭关，却并未影响宋家，让宋家出现什么不稳的迹象，反倒是他先前的血战，让城主府这一面的很多周天境修士，都承了他的人情，对云槐岭也颇有照顾。 故此，哪怕如今府内已是无比混乱，云槐岭这边，却依然还算太平。 如此乱局之中，还能保证这八百里云槐岭不受侵扰。 卫易如今细想起来，忽然觉得那位宋家老祖宗的手段，似乎还真是有点高的可怕了。 第九十九章 宋家的秘密 进入云槐岭后，为了防止泄露行踪，卫易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而是带上了那块千机面皮。 有这宝贝在身，再加上素可以帮他伪装灵力，卫易自忖只要自己想逃，就算是周天境想要抓住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靠着这块千机面皮，一路上直到宋家主峰，都没有什么人认出卫易。至于主峰上的护山大阵，卫易手里也有宋家专门送他的身份令牌。有这令牌在手，卫易也是一路顺畅无比，便到了少女的洞府。 “你怎么回来了？” 当少女见到卫易的时候，最开始还为那张千机面皮吓了一跳，以为是有外人闯入了宋家。毕竟，整个宋家上下，有资格到主峰这个位置，甚至还能有权限进入少女洞府的，就只有那么寥寥几人而已。 直到卫易摘下这张面皮，少女才恍然大悟。 “这个……” 卫易看到谢弦歌后，脸色有些微微变化。在来的路上，他其实已经想好的怎么跟少女解释。但当他真正看到少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如今谢弦歌的修为，已经完全稳稳居于他之上，甚至还超出很多的样子。看得出来，少女如今修行的速度，确实是非常惊人。在主峰上的修行和生活，待遇也是很不错的。 “怎么？前线出了什么事情吗？”少女眉头微皱，见卫易不说话，心里便有了种种猜测：“我看之前的情报上说，如今前线正是打得最激烈的时候，难道你那支战部出了什么问题？” “那倒不是。” 卫易摇了摇头，决定还是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少女。包括先前他潜入麦芒宗，毁掉的麦芒宗宗主的洞府，以及后来暗杀费文亮，最终又不幸失败的事情。再到后来留川河上，战斗的整个过程。在这其中，除了和素有关的内容外，卫易基本上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而谢弦歌，在听到这些事情后，表情亦是精彩至极。尤其是听到卫易去暗杀费文亮的时候，更是十分古怪。 作为女子，她当然对卫易这样的行为非常感动。毕竟世间男女，多是乍见之欢，而非久处不厌。嘴上说着山盟海誓的很多，但真正敢去做的，恐怕就很少了。 如卫易这般，敢冒着生死的危险，去袭杀堂堂两江经略使亲子。这种行为，是个女子就会感动。 但另一方面，谢弦歌也替卫易的胆大包天而捏了一把汗。 如果她能够早点知道卫易这个计划，铁定会去阻止卫易。 至于听到卫易在留川河上的大战，联手离景原乐桓对抗一尊大妖的时候，少女更是彻底呆住了。 “先前的战斗，我暴露了太多事情。从那些事情上，麦芒宗和经略使府的人，一定能查到我身上。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马上离开苍灵府，彻底远走高飞。” “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此话一出，洞府内顿时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卫易心情忐忑，他不知道，少女到底愿不愿意和自己离开。如果谢弦歌选择的结果，是留在苍灵府，那以后……两人是否还有机会？ 而谢弦歌，则是因为先前卫易所说的太过震惊。不管是谁，听到卫易做了那么多堪称惊天动地的大事后，心情都不会平静。她也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 于是，在接下来近半柱香的时间里，卫易和谢弦歌两人，面对而坐，却双双低下头颅，没有任何一方开口。 直到半柱香后，谢弦歌忽然猛地抬起头，然后站起身来。 “或许，情况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和我去一趟峰顶。城主府此番虽然肯定无法庇护你，但我宋家，说不定可以做点什么。我去求老祖宗，若是老祖宗不答应的话……” “卫易，我愿意跟你走！” …… 少女的回答，无疑是让卫易心情有些激动。 既然愿意和他走，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卫易有些弄不明白，谢弦歌坚持带他去主峰封顶，是打得什么主意？难道说，少女对宋家已经盲目自信到，觉得就算得罪了堂堂经略使府，也一样能安然无恙？ 若是个人高手，到了周天境后，或许还真有底气不在乎经略使府。大不了一击远遁就是了，天大地大，有周天境的修为在身，去哪里不行？可宋家不行啊！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家大业大，总不能带着全部家当，全族去游历天下吧？这里到底还是两江修炼界，面对两江经略使的责难，谁都无法轻视。 不过，在少女的坚持下，卫易还是跟着少女，一步一步登上主峰峰顶。 云槐岭主峰峰顶。 这里，是整个苍灵府最高的地方。 少女居住的地方，离着峰顶并不遥远。盏茶功夫后，两人便到了峰顶。 在峰顶，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洞府，似乎是硬生生从山体中开凿出来。 卫易也是好奇。说起来，作为宋家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宋家族内，有资格到这里来的，也不出双手之数。至于外人，放眼整个苍灵府，大概也没几个了。 “卫易，这里是我宋家最重要的地方，隐藏了我宋家最大的秘密。” 在峰顶那座洞府外，少女忽然停了下来，对卫易郑重说道：“以老祖宗的神识，不可能发现不到你我过来，既然没有开启阵法阻拦，应该是同意你过来的。不过，在进入这座洞府前，你必须先立下神魂誓言。” “今天在峰顶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日后你都不能向外界透露半分。” “如有违背，立时神魂溃散而死！” 卫易见到少女如此认真的模样，心里也郑重了几分。按照少女说的，一字一句的发下了神魂誓言。 在卫易发下神魂誓言的那一刹那，顿时就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自己的意识当中。 似乎是一种意识，又似乎是某种规则。 修者发誓，不是随便就能发的，更不是随意就能够破的。炼气期修者，可以以自身灵力为基础，发下灵力誓言。若想破除而不死，至少也需要周天境的修者出手才行。而化灵期修者，则可以神魂立誓，若想违背而不死，至少需要在神魂一道上极为擅长的周天境巅峰出手，甚至是返虚期出手才行。 所以，神魂誓言这东西，一旦发下，几乎不可能违背。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请示一下老祖宗。” 谢弦歌说完后，便直接走向那座洞府，石门轰隆隆的打开，然后又再次落下，只留下卫易等在外面。 “要见这宋家老祖宗，是不是危险了点？” 卫易心里也是十分忐忑。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身上，可是有着大秘密的。这位宋家老祖宗，虽然和自己也算有些关系，但这层关系，其实并不算什么，连他和府主许鸣川那层微末的师徒关系都比不上。 如果这个时候，宋家老祖宗选择把他抓起来，去献给麦芒宗或者经略使府那边，铁定会得到天大的好处。 “有一句话，刚刚那小丫头没有说错。” 面对卫易心里的忐忑，素回答道：“刚刚登山这一路当中，老娘确实感知到一股周天境的神识，数次扫过你的身上。而且，凭老娘的感知，这个宋家老祖宗，如今神识上的修行，应该比自身修为更快一步，已经到达周天境中期的水平了。” “不过，刚刚他神识扫过你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也是老娘敢让你放心大胆过来的原因。至于他待会儿会不会突然翻脸，这个你不用担心。这里虽然是他的主场，可他不过只是周天境初期的修为，老娘想要带你逃走，并不算难。” 有素的保证，卫易自然也就踏实了下来。凭心而论，对这位宋家老祖宗，他也是很崇拜的。不过，眼下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和崇拜没有什么关系，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 如果不是少女非要过来，卫易恐怕是打死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去主动登一位周天境修者的门，那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又过了小半柱香时间后，洞府石门再次打开，少女走了出来。 “跟我进来吧。” 谢弦歌没有什么废话，直接带着卫易，进入云槐岭宋家最机密的这座洞府。卫易也是好奇，进入洞府后，便四处打量起来。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和传闻中描述的似乎不太一样，这座洞府内，灵气水平反倒没有高的那么离谱，也就是一般四品修行房的水平。当然，这不排除是那位宋家老祖宗主动降下来，为了让谢弦歌能够进来。 至于洞府内的布置，也相对简单，完全没有想象的那么奢华。卫易曾进过麦芒宗宗主赵新诚的洞府，和人家相比，宋家这边已经算是很简陋了，完全没有那种遍地宝贝的感觉。反正总而言之，这些布置，和宋家在苍灵府出了名的有钱的形象，是不太一致的。 进了洞府后，卫易跟着少女一路前进，很快，便在一间静室内，见到了那位宋家老祖宗。 不过，当卫易看到进入这间静室的时候，却有两件事，让他极为震惊。一是宋家老祖宗的伤，似乎已经完全好了。至少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没有半点问题。二是此刻这静室内，并不只有宋家老祖宗一人，还有那位宋家族长，和那个与卫易有些交情的宋家大公子宋先瑜。 “见过老祖宗，见过宋族长。” 卫易朝两位宋家长辈一一施礼，执的是晚辈礼。这倒也正常，毕竟如今在名义上，他也算是宋家的半个女婿。至于宋先瑜，因为两人也算有些交情，所以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坐吧。” 宋师行点了点头，看了眼卫易后，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卫易心里就有点发慌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位宋家老祖宗面前，卫易总是有一种被一眼看透的感觉。他如今也算见过不少周天境高手，但同样的感觉，却只在府主许鸣川身上感受过。 而且，此刻洞府中还在的另外两人，也是让卫易有些不安。毕竟，他这次过来，也是关乎自家性命的事情，多一个人在，就多一分危险。 “听先歌说，你先前在周天大宴的时候，毁了赵新诚的洞府？还拿了麦芒宗的宝贝？后来，还暗杀了那个费文亮？” 面对宋家老祖宗的开门见山，卫易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刚才少女进来之后，肯定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而那位宋家族长，和宋先瑜，肯定也都听到了。 “胆子不小啊！” 貌若中年汉子的宋家老祖宗，眼神忽然玩味起来，仔细盯着卫易，让卫易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你小子这胆子，可比我当年大多了。当年我不过只是杀了一个三流宗门的嫡传弟子，还是那种最弱的三流门派。事情败露后，我便不得不被迫叛出宋家，亡命天涯。” 被这位宋家老祖宗一提，卫易倒是也忽然想起了此事。 据说当年在宋家崛起的过程中，眼前这位宋家老祖宗，曾经因为干掉了某个门派的嫡传弟子，被人家追上门来，被迫叛出宋家。当时，还是苍灵府的前代府主，对宋家伸出了援手。要求对方只准追杀宋家老祖宗一人，不得对宋家下手。 等到宋师行进阶周天之后，便也无需再害怕那个门派，这才敢回来。而且那个门派，听说后来这些年，亦是开始走下坡路，竟是落得还不如宋家的地步。 这件事，当年在苍灵府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不过，时过境迁，几十年过去后，很多人也渐渐淡忘了此事。忘记了宋家当年的狼狈，只看到了宋家如今是何等鼎盛。 “你这性子，我很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在卫易面前，这位宋家老祖宗，竟然没有自称老夫什么的，而是直接以我字自居。 “既然你如今也算我宋家的半个女婿，又和先歌已经有了婚约，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此番我若是要选择庇护你的话，就要涉及到我宋家最根本的秘密。” “我希望你记住，这次之后，你能从心底里，也觉得自己算是宋家的半个人。” 第一百章 去天南？ 宋家最根本的秘密？ 那是什么？ 在这一刻，卫易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觉得自己应该更郑重些。能够让这位宋家老祖宗视作秘密的，恐怕真的非同小可了。 “这事情……要想和你解释，要从当年我干掉那个大门派的嫡传弟子说起。” 宋师行脸色平静，但目光却渐渐深邃，似乎陷入往事的回忆当中。 “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不懂过刚易折的道理。取得了一点小成绩，便沾沾自喜，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某次外出游历的时候，才会和那个门派的弟子结怨。” “现在回头想想，双方不过是意气之争罢了，为了这种事情死人，其实真的很没有必要。” 宋师行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后，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搞死了人家大门派的嫡传弟子，特别还是被人家当做未来掌门的人选，自然不可能善了。为了保护家族，我便名义上叛出家族，开始亡命天涯。当时府内又有那位府主大人施以援手，总算没给宋家带来灭顶之灾。” “不过，逃命的那几年，我日子过得可不怎么好。大概……”宋师行意味深长的看了卫易一眼，说道：“那种感觉，如果你也选择就此逃离苍灵府的话，大概就能体会的到了。” “因为那个门派，地处两江南部，所以我当时，便朝着两江西北方逃命。不管怎么说，离他们越远，自己活下来的可能就越大嘛！但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有好几次，差一点被他们宗门的高手堵住了，就差那么一点，生死只有一线。” “但也正是在那时，某次被追杀的过程中，我意外遇上了一位周天境修士。那位周天境修士，当时大概真的是出于好心，出手帮我摆脱了追捕。” “至于那人的身份，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宋师行说到这里，声音越发低沉。 “他是落霞岛的修士。” 落霞岛的修士？ 卫易听得仔细，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脑子里便出现了很多想法。 “没错，正如你想的那样。”宋家老祖宗坦然道：“我宋家，名义上虽然不附属于任何势力，但暗地里，其实是落霞岛在苍灵府这边的一处暗桩。这些年我隐藏的极好，就连宋家族内，也没有几人知道。再加上落霞岛也极为重视我们这处暗桩，最近这些年来，也极少用到我们，所以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此事。” 宋家是落霞岛的暗桩？！ 这个消息，对于卫易来说，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消息啊！ 难怪先前，连宋家老祖宗都说，这是宋家最根本的秘密！这个秘密若是传出去，只怕在府内造成的轰动，一样是石破天惊啊！ 而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卫易脑子里也是瞬间想明白了很多。当初很多曾经有所疑问的事情，似乎要渐渐揭开谜底了。 “在苍灵府，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纯粹的天分够好，又有足够的机缘。所以，才能侥幸突破化灵期，甚至还能成为一名灵植大师。”宋师行摇了摇头，嘲讽着笑道：“周天境？灵植大师？哪有那么容易！” “我宋家当初不过是云槐岭的一个小家族，祖上数百年里，都没出过化灵后期的人物。族内的积累，也不可能支撑一位周天境修士的出现。想要成就周天，何其难也？当真以为只要有天分就可以了？” 明白了。 这下全明白了。 宋家老祖宗的故事，一直在府内广为流传，被无数底层修士称颂。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宋家原本并无什么深厚根基。宋家老祖宗的成就，也多是因为他一人而已。这就带给很多底层修士希望，让大家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运气再好一些，说不定也有机会，成为像宋家老祖宗这样的人杰。 可如今看来，这种念头，真是可笑啊。 “若无落霞岛的支持，别说周天境和灵植大师，我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宋师行继续说道：“而在对外宣传的事情里面，只是说我曾有一些机缘，偶然得到一位前辈周天境修士的衣钵，所以才成功跻身周天境。” “但实际上，那几年里，我其实是去了天南。” “大概是因为落霞岛真的很看重我宋家这处暗桩，对于宋家的支持，也算称得上是不遗余力。这些年来，落霞岛对我宋家索取的很少，支持的却很多。若无落霞岛在背后支持，我宋家想要在几十年内突然崛起？开什么玩笑？” “包括我这身修为本事，包括我宋家的那处秘境，其实都是落霞岛给的。” 卫易听到这里，也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的确，宋家老祖宗的故事，确实是这个版本，更为合理一些。至于说机缘巧合得到一位周天境存在的衣钵，又巧合从沦陷区找到一座秘境？这种概率，实在太小了，小到根本就不可能。 “说到这处秘境，就要说到先歌这丫头了。” 宋师行转头看了谢弦歌一眼，说道：“先歌自小在外面生活了很多年，回到宋家以后，之所以会被我如此看中，就是因为认主了那座秘境的关系。”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那座秘境，除了本身是一座秘境之外，里面其实还有落霞岛留下的一处传承。先歌这丫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传承，也顺便认主了秘境。” “那传承的重要性，可能远超你的想象。单凭认主这传承的一事，先歌丫头日后若去落霞岛的话，会直接被收为真传弟子！” 直接被落霞岛收为真传弟子？ 卫易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不过相比之下，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却是更大。 那可是堂堂圣地宗门的真传弟子啊！ 卫易曾经听素说起过，不管是落霞岛还是天玄山，真传弟子的数量，一般都会控制在百人之内。要知道，圣地门派，可是占据一界之地，并且面相整个修真界招收弟子的 。从无数人里面选出的一百人，可想而知，地位会重要到什么地步。 圣地的真传弟子，门派至少都是按照将来会成为周天境后期培养的。 那到底是什么传承？这机缘也太好了吧？ “所以，如今你虽然也面临着大敌，但是相比我当年的凄惨境地，如今我倒是可以给你一条更好的路。” 宋师行平静道：“去天南。” “先歌这丫头，在认主了那处传承后，已经算是落霞岛的真传弟子。只不过先前她修为太低，我又不可能长时间离开苍灵府，送她去天南，这才耽搁了下来。这次云道大战，落霞岛也来了不少人。原本等这次大战结束之后，先歌就可以随着他们，一起前往天南，前往落霞岛。” “比起让先歌跟你偷偷离开，去颠沛流离，这个选择，应该是更好吧？” “还有，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宋师行忽然脸色凝重起来，说道：“你和先歌这份情谊，我能理解。但先歌如今已算是落霞岛的真传弟子，这身份有多重要，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若是你仍然选择自行离开，还要带着先歌逃走。恐怕……我就要出手干涉一二了。” “先歌未来去落霞岛，这是无可更改的，而且对她也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按我宋家的安排，接下来秘密前往天南，你二人仍是不会分开。二是你自己从此远遁，但想要带着先歌一起走，我却是不答应。” “你自己选，选择的结果，告诉先歌便可以了。” 说完这些后，宋师行便彻底闭上嘴，不再说什么。瞧着这意思，显然是在对卫易下逐客令了。 “多谢老祖宗。我……想想。” 卫易恭恭敬敬朝着宋家老祖宗施了一礼。这一礼，他也是发自真心。不管怎么说，如今他处于危难之中，宋家还愿意给他一个选择，甚至这个选择看上去，还要更好一些。 …… 当谢弦歌带着卫易离开后，洞府内，再次只剩下三人。 宋家老祖宗，宋家族长，宋先瑜。 前者，是宋家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后两人，则是在此接受宋家老祖宗指点修行。 “刚刚之所以没让你们两个离开，也是我想表达的一种态度。” 眼看着卫易离开，宋家老祖宗看向身边这两个晚辈。 一个，是他孙子，一个，是他孙子的孙子。 宋家族内，如今已经没有和宋家老祖宗一辈的人了。就连宋家老祖的子女，也都已经全数逝去。 “老夫这辈子，活了快三百年，越来越觉得，日子过得没滋味。如今倒是也能明白，那些活了更久的返虚期，为什么一个个心心念念的，大多就只要成仙一事。没法子，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啊。” “老夫这辈子的念想，就是让宋家好，很好，还可以比现在更好。” “我当然知道，宋家如今家大业大，也会出现很多问题。但你们大概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有一天，也成了族中唯一的周天境，对这件事又会怎么看？” “老夫所求，仅此而已。能看着先歌丫头，日子过得更好些，更舒坦些，能和自己喜欢的男子，最终成为那仙人都羡慕的眷侣，挺好的。” 不知为何，在宋家族长和宋先瑜面前，这位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宋家的高人，始终自称老夫。 但是在卫易面前，他却一次都没有这样自称过。 …… 在回谢弦歌洞府的路上，卫易一直没有说话。 刚刚听到的这些，无疑对卫易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这些消息，每一个都足以让他震惊。尤其是最后一个，关于少女如今身份的问题，更是让卫易一时间难以接受。 落霞岛的真传弟子？ 很难想象，那个当初在永子巷里被人欺负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如此显赫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刚刚的这些消息，和他先前的计划，实在出入太大。素先前的计划，是悄悄离开苍灵府，一步跨越两江和潇湘，最后抵达东海。 而刚刚宋家老祖宗给出的选择，却是让他前往天南。 两者之间，完全背道而驰。 这才是卫易最纠结的地方。 “其实……要去天南的话，或许也未尝不可。” 当卫易一路沉默，不知该如何和素开口的时候，素却先行开口了。 “落霞岛虽是圣地门派，但当年和天玄山的关系，其实还算尚可。在加上云莽和天南本就接壤，当年两派高层也有所往来。而在云莽天灾之后，作为主要策划者咸安城方面，对麾下几界内天玄山的一些外派驻地，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在两江，老娘费了那么大力气，也只找到一处联络点而已。” “另外，那处联络点，如今到底还是否实际归属于天玄山，是否还在坚持没有投靠他派，老娘我也不敢保证。所以先前我们传出去的那枚通信玉简，最后能不能到天玄山的高层修士手里，老娘我也不是很有信心。” “但天南就不一样了。” “当年的云莽天灾，严格意义上来说，落霞岛虽然也算从背后推了一把，算是狠狠坑了天玄山一次。但两派明面上，却依然还没撕破脸。所以，在天南修炼界，还是有不少当年天玄山外派出去的修士存在的。如果去天南的话，老娘估计费不了多大力气，就能联系上当年天玄山的一些人。” “最重要的是，相比老娘之前给你的选择，去天南的话，明显更加安全些。有宋家的安排和保护，你这一路上估计麻烦会少很多。反倒是按照老娘我先前的计划，这一路上，单凭你自己的本事，横跨两界之地，变数太多，危险也要更大。” “那前辈您的意思是……我们去天南？” 卫易没想到，原本他最为头疼的选择，在素开口后，竟然直接就不存在了。 “就去天南！” 第一百零一章 交易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每一件，对卫易的冲击，都出乎意料的大。 从留川河上的拼死一战，到离景原和乐桓的身份，再到他打算远遁东海，最后到了宋家后，又知道了这么多的足以让他傻掉的消息。 卫易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那小丫头，能够在宋家的那座秘境里，得到落霞岛的某种传承，这事倒是没什么稀奇的。类似的事情，很多大门派都做过，我天玄山当年也一样。” “很多一流门派，甚至几家圣地门派，都会向修真界各地，播撒一些自家的传承；，以待所谓的有缘人。所以，坊间那些机缘巧合，得了某种传承然后一飞冲天的事情，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之所以这样，当然不是那些大门派吃饱了撑的，或者觉得自家传承很多。这其实不过是各大宗门，为了收拢自家气数的一种手段而已。” “太细致的，很难跟你解释明白。你大致可以理解为，这些遗留在外的传承，若想拿到手，条件也是非常苛刻的，也就是所谓的有缘者得之。这所谓的有缘之人嘛，其实大半都是自己气运雄厚之人。将这些人收入门中，也等于是变相的在增加宗门气数了。” 让素这么一解释，卫易倒是想明白了，而且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那个年轻的圆台寺禅修恒秀，似乎也是看中了少女身上的气数，才想要和少女结下一个所谓的善缘。 所谓气运，其实可以理解为运气浓厚到一定程度后的某种表象，这是素的原话。影响气运的事情很多，比如谢弦歌的那个老爹，身份不俗，自然也就给少女自身凭空增加了许多运气。这些事情，除了少数天机士能够弄明白，一般人是搞不懂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对她是件好事，那自然也就没问题了。” 卫易倒是不反对去天南。实际上，对他来说，不管是去天南，还是去东海，其实都是一样的。 素先前希望他去东海，因为到了东海，有天玄山修士的庇护；离景原希望他的潇湘，因为到了潇湘之后，他亦能庇护卫易，就连先前拉着卫易乐桓结拜，也未尝没有帮卫易增加力量的心思；而宋家希望卫易去天南，因为谢弦歌如今已是落霞岛的真传弟子了。 卫易突然觉得，自己眼下处境，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至少，他可以去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我决定了。” 沿着山路，在走到谢弦歌的那座洞府之前，卫易忽然轻声开口。 “我们去天南吧。” …… 留川河上的战事，并没有因为卫易的离开而停歇，反倒是因为那支妖族战部被几乎全歼，让两族战况再次升级。 而留川河防线后，苍灵府内局势的波涛汹涌，也不会因为卫易做了什么，而改变半分。 说到底，卫易虽然最近做了不少大事，但他终究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在这场影响天下走势的大局中，连一滴水都算不上。 不过，卫易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在苍灵城郊外，某座庄园内，与他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却正在决定着他的命运。 谢希年正襟危坐，对面坐着一名锦衣老人，头发花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五牙真人，谭陀。 两江经略使麾下，仅有的两位封号真人之一。 谢希年有些恍惚，饶是他如今位高权重，手中权柄在接下来几个月内，更是会决定数座修炼界的局势走向。可是当这位五牙真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有些不太敢相信。 因为这位五牙真人，实在是成名太早，凶名太盛！ 到了封号真人这个层次，放眼整个修真界，其实也没多少人。而到了谢希年这个层次，更是清楚知道，其实整座修真界内，封号真人的数量，也不过才三百人左右。这个数量，恐怕要比修真界潜藏的那些返虚期还要少。 这当然不是说，封号真人就比返虚期更加强大。事实上，即便是这些拥有各自封号的周天境极限强者，未来修为能够再进一步，和尘同光直入返虚的，十个人里面也就四个左右。不过相较之下，周天境只有五百年寿元，进阶周天境后，将修为提升到周天境极限，又需要小两百年的时间。在成就封号真人后，还能活多长时间，可就不好说了。 而返虚期，则有近千年的寿元。 正是寿元的差距，让修真界内的返虚期高手，数量反倒要比封号真人更多一些。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返虚期修者受天道压制，不可插手世俗。如眼下的两族大战，已经达到如此惨烈的地步，可那些返虚期的真君或是妖王，一样无法真正出手。所以在很多时候，封号真人这个层次，才是最具影响力的。 而眼前这位五牙真人，被咸安城受封为封号真人，已经有超过八十年的时间。在封号真人这个层次里，一样是凶名赫赫，战绩斐然。此人当年曾深入蛮荒，在妖族重重守卫下，斩杀过一位九阶巅峰的妖尊，震惊一时。后来以那妖尊的五颗长牙为主材，炼制了一套威能强大至极的法宝，其封号也是由此而来。 封号真人，虽说都是周天境极限，但彼此之间，其实亦有高下之分。比如如今实力刚刚算迈入这个门槛的韩利，作为谢希年身边最重要的战力依仗，虽然本身实力已经达到了封号真人的水平，但却还没来得及被咸安城方面授予封号。自身实力嘛，比起这位五牙真人来说，也是要稍逊一筹的。当然，如果真是动起手的话，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有周围战部和其他周天境高手助阵，还是韩利胜算更多些。 但若是真打起来，如此近的距离，谢希年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当然，谢希年也知道，对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他出手就是了。他如今身份特殊，若是这位五牙真人，真的敢对他出手，那以后也就别想活命了，经略使府也救不了他。不过，对方给他带来的这种强大的压迫感，还是让他心有忌惮。 当年他不过只是一名逃难来的底层莽修，不过是闻道院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普通学子，何曾想过，短短十几年后，自己便有足够的资格，和这位五牙真人对面而坐，甚至让对方都不得不稍稍低头？ “老夫今日来，不是来向你示威的，更不可能是来取你性命的。” “老夫甚至可以告诉你，经略使府的底线在哪里？两江界城那边的几个大家族，他们的底线又在哪里。说句实在话，如今这场大战，虽然打得如火如荼。但在老夫看来，其实本就是个很没意思的买卖。老夫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条云道，最后肯定是能建成的，区别只在于，咸安城要付出多少代价罢了。” “所以，老夫我今天过来，也不是代表着经略使府而来，更不是代表界内几个门派。” “老夫只代表经略使费庸一人而已。” 听得出来，在这位五牙真人口中，对那位权倾两江的经略使费庸，谈不上有多少尊敬。这其实也不奇怪，到了封号真人这个层次，自身已经近乎超凡脱俗。天地之大，没有什么地方是去不了的，也少有什么人能约束他。至于说在经略使府麾下效力，也不过是双方达成的某种买卖，各取所需罢了。 “费庸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要杀掉这些姓卫的小家伙。” “云道一事，是公事。大家屁股既然不坐在一张板凳上，各有所想，各有所需，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我刚刚说的这件事，却是私怨。” 这位五牙真人说完之后，却是不再说话，似乎是有意让谢希年仔细思考。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今天这位五牙真人上门，原本其实是让谢希年大吃一惊的。毕竟，眼下这个节骨眼，封号真人这等存在露面，背后蕴含的深意实在太多。在见面之前，谢希年曾经想过二十种以上的可能。但他唯独没想到，对方派一位封号真人上门，竟然只是为了告诉他，要取那个小子的性命。 那个姓卫的小子，他谢希年不喜欢归不喜欢，甚至还几次想下杀手。但是名义上，对方总是他的准女婿。如果就任凭对方这样杀掉，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对于谢希年自己的面子上来说，也不好看。 “只要谢巡察使愿意配合我，我可以代表经略使府方面，做出一个承诺。” 这位凶名赫赫的五牙真人，忽然浮现出一抹真诚笑意，说道：“只要能杀掉这小子，云道一事，经略使府将不会再插手，不会再制造任何麻烦。” 此话一出，别说谢希年，就连一直坐在旁边的韩利，同样脸色大变。 这个承诺的诱惑……可着实是不小啊！ 谢希年眼神维眯，脑子里迅速闪过很多。论修为，他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要说论脑子的话，就是这位五牙真人更蠢一点了。 那又一上来就把底牌全亮出来的？ 谢希年当然知道，这是对方想显示诚意的一种做法。不过，通过这一点，他也看的出来，恐怕经略使府那边，也是急于和云道一事撇清关系。 既然云道的建成，已经无法避免。那接下来，两江本土势力需要面对的，就是外来势力的冲击。这种时候，不管是两江本土势力，还是咸安城方面，其实都很尴尬。咸安城可以秋后算账，等到云道建成之后，拿一些曾经阻碍过云道修建的本地势力开刀，但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光。而两江方面，也要面对这云道建成后，如何与更近一步的咸安城相处这个难题。 而作为两江本土势力代表的经略使府，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决定，无疑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明白了。” 思量许久后，谢希年终于缕清了各方面的关系脉络，做出一副悲悯神情，叹息一声。 “既然他主动去刺杀费家公子，于情于理，我都该做点什么。而且，经略使大人如此大义，愿意在云道一事上相助，谢某也是不胜感激。” “那卫小子，自现在起，谢某不会在庇护他。” “好！” 谢希年和这位五牙真人相视一笑，像是做成了某笔双赢的买卖。 “既如此，我就不多做停留了。免得夜长梦多，让那小子逃走。”这位五牙真人冲谢希年点了点头后，走出屋子，一道遁光自庄园内升起，远遁而去。 看着远方天际的遁光残影，没来由的，谢希年有些莫名的情绪。 那个小子……终于要死了吗？ 用他的死，能换来经略使府不再插手云道建造一事，那小子，也算死得其所了。 谢希年转身，却忽然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韩利。 “就这么把那小子给卖了？”韩利冷着脸问道：“这次，你总算能得偿所愿，借人家的刀，痛痛快快杀掉那小子了。” “你有没有想过，经略使府那边，为什么会这么快的查到那小子头上？” “想过。” 谢希年沉声道：“但这个问题没有意义。这里本就是两江，堂堂一界经略使，如果在自己的地盘上，想查点什么还查不出来，那反倒成笑话了。” “所以，就有了这桩交易，你就这么看着？” 作为离都十二院的供奉，韩利肯定会对谢希年的指示言听计从，但从私人情感上，韩利其实并不喜欢谢希年这种行事方式。 “光看着……肯定不行啊！” 谢希年忽然灿烂一笑。 “我先前为了杀这小子，不是也做了很多准备吗？这些准备，总不能浪费了不是？先前前线传回情报，说那小子已经秘密潜回苍灵城。而且我还通过一些渠道得知，那小子如今正在宋家。” “既然人家经略使府都这么有诚意了，我当然也得表现一下我的诚意。” “得帮他们一下啊！” 第一百零二章 变数 既然决定了去天南，那么接下来，卫易反倒不怎么着急了。 因为按那位宋家老祖宗的意思，宋家会替他安排好一切，包括通过何种方式，秘密前往天南而不被外人发现。 这些事情，卫易都不需要操心。 在将卫易送回洞府后，谢弦歌再次离开，去向那位宋家老祖宗回禀，同时开始进行一些离开前的准备。 如无意外，这次谢弦歌会和少女一起离开。 这样一来的话，卫易倒是暂时没了事情可做。苍灵城那边，宋家自会派人通知。 “前辈，要不……您给细说说先前留川河上那一战？” 这会儿时间充裕下来，卫易也暂时无事可做，便想起了之前留川河上的那场大战。 那场大战，无疑是关乎整个云道一战走向的重要战斗，对全局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不过，饶是卫易亲自经历了那场大战，还在其中扮演了某个关键角色，仍是对很多事情看不太清楚。 “你是想问，那皇族小子，和那个姓乐的小子吧？” 素没有废话，直接一语道破卫易的心思。 “确实很好奇。”卫易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两个身上，都有太多我好奇的事情了。离大哥的皇族身份，还有乐桓使用的那份木牌之类的，我倒是都很在意。” “也罢。” 素微微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既然你好奇，有些事情，老娘我倒是不妨和你唠叨唠叨。” “先说……先说那乾坤火界的事情吧。” 素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解释道：“有一件事，你大概听说过。如今神通，归根到底，其实都可以追溯到那位大离皇族的身上。这种说法，也对，也不对。” “如果要准确来说的话，实际上，如今修炼界的五行神通，其实确实是由那位大离皇祖当年创出的。而且，就像两剑山以剑修闻名，落霞岛以符修闻名一样。大离皇族当年以五行神通证道，咸安城方面，也最擅长此道。不过，因为那位大离皇祖，是修者历史上第一位证道仙人，于人族有大恩。所以他创出的五行之道，也不仅在某个修炼界更强，而是在整个修真界乃至两座天下，都有所涵盖。” “在创造出五行神通后，那位大离皇祖也并未藏私，而是直接传授整个修真界。这也是为什么，如今修真界五行神通修行最为广泛的原因。” “而五行乾坤，就是当年大离皇族根据自身遗留下来的血脉，为大离皇族专门创造出的一种神通。此神通，分五行之列，不同灵根属性，只能修行对应的一部分。只有在进阶返虚之后，才能修行逐渐五行俱全。说白了，这门神通就是通过炼化奇物，来构建自己的界。界这东西，是返虚期的标配。那位大离皇祖也是智慧通天，竟然能通过单纯的神通，让普通修者施展出类似界的神通，实在是不可想象啊！” “五行神通，天下擅长的门派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老娘我看到那小子施展神通的时候，没能认出其跟脚的原因。不过，那乾坤火界一出，其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五行乾坤神通，只有大离皇室血脉，才施展的出来。所以，那小子确实是皇族无疑。” 随着素的解释，卫易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老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觉得，当年云莽天灾一事，是由大离朝廷在背后做推手。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天玄山和皇族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其实……你这种想法倒也不全对！实际上，别说大离朝廷，就连皇族内部，在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对于我天玄山的态度，也是各有不同。皇族之中，也有不少和天玄山交好，甚至云莽天灾时，还愿意主动出手帮忙的。个中关系，远比你想的复杂。” “所以，你和那小子交朋友，其实也没什么，更不必在乎老娘的看法。” “难道……”卫易被素这么一说，心中芥蒂放下了许多。他之前最在意的，也正是素刚刚说的这件事。不过同时，他又注意到另外一件事，皱眉问道：“当年的云莽天灾，不是咸安城方面，暗中推波助澜，让云莽独自面对蛮荒妖族，才被妖族北上吗？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 “大体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素声音有些犹豫道：“不过，这里面的事情，其实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跟你很难说明白。你只需要知道，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大离朝廷内部，其实也有很多人主张，必须要救援我天玄山。比如那位果然翁，还有皇族内的几个王爷，便都数此类。” 卫易摇了摇头，就如素说的一样，没有再深究下去。 因为他如今渐渐能够明白，很多事情，涉及的人越多，个中因果和密辛就越乱。如这次修建云道，就算卫易亲身经历，而且还在其中经历了很多关键时刻，仍是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那么当年的云莽天灾，想必也是如此了。 “至于那乐桓，可说的倒是没多少。” 素继续说道：“他老子，是远东修炼界的乐北亭，老娘我没去过远东，也没见过那位乐将军。所以，关于他的事情，老娘我知道的也不多，更多只是传闻罢了。” “据说那位乐将军，倒也是个妙人。当年不过是流匪出身，修行天分也一般，但做人却是很厉害，竟然是被他一步步做到了一界将军的位置。这种本事，老娘我也只有叹为观止的份。不过，远东自古便是苦寒之地，而且单独成界的时间也不过两千多年。在此之前，远东一直都是修炼界用于流放一些修士的地方。” “至于那乐桓一身禅修神通，这个老娘倒是也听说过一点消息。据说那位乐北亭，早年是娶了一位厉害禅修的独女，然后才逐渐发迹。而那位禅修，似乎出身西漠珈蓝寺门下的某一脉，那乐小子修行的，应该就是这一脉的神通。详细的，你就别问了，老娘我又不是哪个音圭门派的掌门，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 卫易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似乎有点不信。 开玩笑！凭卫易之前和素的相处，卫易早就摸清了素的脾气。想来当年素年轻那会儿，绝对是一个特别喜欢此类异闻的女人。而且身份实力，还都硬的超乎想象，是一般人谁都不敢得罪的那种。 “至于他先前用的那香火愿灵牌，老娘我确实听说过，但也是第一次见。” “据说此物是禅修寺庙当中祭炼出的宝贝，内涵无数信徒的愿力。这东西诡异无比，对禅修来说，是无价之宝。但禅修以外的人，估计很难用上，反正老娘我是不知道怎么用就是了。” “……” 聊过了许多不解之后，卫易也是大开眼界。不过，素似乎有些解释的不耐烦了，显得有些焦躁，卫易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 不管怎么说，能够参加一次这种人妖两族之间的大战，对于卫易日后的修行，肯定是很有好处的。单单是这些见识，就足以让卫易受用很久了。 在洞府里等了许久，依然不见少女返回，卫易便又有些无聊。索性就凭着对少女的了解，直接从洞府内某处翻出一个音圭来，随意摆弄起来。 少女如今使用的这个音圭，显然要比当年两人住在永子巷的时候，好了太多了。苍灵府内，几乎所有音圭门派制作的节目，都能通过这个音圭听到。 随意摆弄了好一会儿，卫易渐渐发现，好像绝大多数音圭门派，如今还在报道的，要么就是府内的紧张局势，要么就是留川河前线的大战。所说的事情，也大都是空洞无物，真正有关战场情况的，少之又少。 不过，让卫易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先前他亲身在留川河上参与的那一战，已经逐渐被很多音圭门派报道出来。除了没有涉及相应战部以外，对修者这一方的赞扬，简直已经快被夸上天了。 卫易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大概那些音圭门派自己，估计也想不到。作为那一战当中，最关键的一个人，眼下却在想着，如何赶快逃出苍灵府。 “前辈。”卫易一边摆弄着音圭，脑子里忽然又冒出一个念头来。 “像这种人妖两族之间几乎玩命的大战，难道，前线真的就一个返虚期都没有吗？” “那怎么可能？” 素冷哼了一声，似有些不屑说道：“像这种大战，返虚期是一定会坐镇的。虽然不能出手，作为威慑的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不过，若是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返虚期估计也是要出手做点什么的。” “只不过，要想让返虚期出手，亲自下场的话。那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就算对于人妖两族来说，也是割肉一样的代价了。” …… 等待的时间，似乎总是过得格外漫长。 在卫易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手里的音圭被他翻来覆去不知多少遍，但离开洞府的谢弦歌，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直到过了整整一夜之后，少女去而复返。 但脸色却极其难看。 “出了点意外。” 谢弦歌的话，让卫易原本有些放松下来的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经略使府那边，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似乎已经查到你身上了！所以……半个时辰前，商行已经被封了。” 此话一出，卫易顿时脸色惨白。 麻烦了！ “那老池他们呢？老池他们怎么样？” 卫易并不关心商行，反正如今已经要离开，商行不过是身外之物。但唯有老池他们几个，最让卫易放心不下。 “老池他们几个都没事，从宋家得到的消息来看，似乎是在经略使府动手之前，他们就已经得到消息，并且被一群战部的修士给接走了。” 被战部的战修给接走了？ 卫易脑子里，瞬间闪过了离景原先前的承诺，顿时便反应过来，八成是离景原帮他做的。 “只要老池他们没有被抓住，那就没事了。” 卫易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老池他们几个，是生死兄弟。也只有他们几个，最为重要。只要他们几个不被抓住，其他人和卫易关系一般，经略使府就算抓了，也无法要挟卫易，事后只能放了。 “老池他们几个，虽然没有被抓，但是……” 谢弦歌脸色愈发难看，沉声道：“徐嫂和那个小家伙，却被带走了。” 谁？ 在谢弦歌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卫易先是一愣，都没反应过来少女说的是谁。但下一刻，卫易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 是大个子的媳妇？还有那个小娃娃？ “他们被抓去哪儿了？”卫易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就有些慌了。同时他也意识到，八成是自己先前和离景原说的时候，忽略了这一点。 对于老池他们，离景原有印象，自然会全都接走。 但是大个子留下的那对母子，离景原从未见过，卫易也没提过。原本他只觉得，只要老池他们被接走，肯定会同时把那对母子给一块带走的。 更要命的是，食阁那边，很多人都知道，他和那对母子的关系。 “暂时还没有消息，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谢弦歌脸色亦是难看，但紧接着，她便说道：“不过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露面！经略使府的人，做的非常隐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你若不出面，宋家说不定还能替你找到她们。可你要是出面的话，非但你自己必死无疑，她们母子也一定要死！” 这一刻，卫易是真的有些傻了。 大个子留下的那对母子，对他来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照顾好的。但此刻，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给那对母子带来这场大祸。 卫易突然看向少女，问道：“宋家或许会暗中庇护我，因为老祖宗如今也视我为半个宋家人。但是，宋家却肯定不会去为了那对母子，招惹这么大的是非，对吗？” “这个时候，如果宋家敢去查那对母子的下落，不可能不被经略使府的人发现。一旦被发现，宋家也会有大麻烦。” 少女默然无声。 “我还是得回苍灵城一趟，自己去看看。” 卫易最后仍是放心不下，在征求了素的建议后，选择冒着天大的风险，回苍灵城去。 “你回去又能做什么？难道能从周天境眼皮子底下，把那对母子给救出来吗？！”少女忽然愤怒道：“你想没想过，如果你被抓了，我怎么办！” “放心，就算回苍灵城，我也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到了这会儿，卫易已经顾不得在藏什么底牌了，尤其是在少女面前，更没有这个必要。直接掏出那张千机面具，附在脸上，相貌瞬间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再加上素暗中施展神通，就连卫易身上的灵力气息，也变得完全不同。 “他们娘俩，是大个子临死前托付给我的，这次又是因我受难，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卫易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下少女的脸颊。 谢弦歌也没有躲。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 第一百零三章 全城通缉 面对卫易的坚持，少女虽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卫易离开。 再次回到苍灵城，卫易心境却是截然不同了。 “想不到，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苍灵城里，表面上倒是还和之前一样，但是在水面之下，却是大有不同。不得不承认，作为两江经略使，费文亮那个老爹，能量确实是大得很。回到苍灵城以后，卫易刚刚接近商行，便发现了很多暗哨的存在。 如果不是他已经改换了相貌，而且素又在第一时间提醒了他，他早就已经被发现了。 “这次，这经略使府邸的反应，确实是够快的，比老娘我想的都要更快。”素坦然道：“如今距离你在留川河上那一战，还不到三天时间。费家非但已经查到了你头上，甚至还提前下手，抓了那对母子，这动作……已经快的有点反常了。” “原本按照老娘的估计，给他们三天时间，能查到你脑袋上，就算很快了。” 三天。 卫易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他有猜测，但是他却不敢往那边去想。 “小子，接下来你一定要小心些。”素语气也有些郑重起来，“费家能够如此快的查到你头上，已经有违常理。所以，老娘我怀疑，你说不定已经被人出卖了！” 不管卫易愿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当素主动将问题提出来的时候，卫易还是不得不主动面对。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只是，即便到现在，卫易仍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因为，如果他真的是被人给卖了，不管是谁，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知道先前留川河一战，而且还知道卫易企图去暗杀费文亮的，除了狩妖小队的那几人外，就只有昨天宋家老祖宗洞府的那几人，再就是李景原。 就算同样经历那一战的乐桓，都没有可能。 而这几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对卫易极为重要的人。 “当然，老娘也只是在给你提个醒。从目前来看，这也只是众多可能之一。至于其他可能，其实要更大一些。这里是两江，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想要快速查出点什么，只要人手足够，并不算困难。” 素的这句话，让卫易稍稍有些释怀，开始渐渐往好处去想了。 “老娘刚才的话，其实只是为了提醒你一下。就眼下你这种糟糕的处境来说，最好谁都不要相信。” “这也是刚刚，老娘为什么非要你离开宋家的原因。当然，既然他们还能放任你离开，就说明宋家这边嫌疑并不是很大。” 正如素所说的这样，就眼下卫易面对的困境来说，确实是最好谁都别信。 一旦出了问题，那可真就彻底是死路一条了。 在商行附近转悠了好几圈，除了暗中的那些探哨外，卫易再没有别的收获。而除了商行以外，接下来卫易依次去过自己那座宅子，老马夫妇经营的那家食阁，包括内城入口，全都有大量的探哨存在。 这是真的打算往死路上逼啊！ 转悠了一圈后，卫易心里越来越觉得发凉。如果不是素帮他遮掩身份，他如今想要出来行走，都根本做不到。至于说单凭他一己之力，想要去找出那对母子的下落，就更是如大海捞针一样了。 没有办法！ 卫易在苍灵城里转悠了整整半天的时间，都没有找出任何机会。不光是他没有办法，对于眼前的困境，就连素一样是束手无策。 不过，卫易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束手无策的这段时间里，距离他不远的那座内城当中，情况又出现了一些变化。 …… 许鸣川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眼前这位五牙真人。 老实说，刚才当这位五牙真人突然造访城主府的时候，许鸣川真的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个经略使府麾下的封号真人，在这个时候上门，实在有太多种可能了。 所以，在这位五牙真人进入城主府的瞬间，许鸣川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开启全部的阵法禁制，然后直接把几支战部全都调出来了！要知道，城主府虽然是他的地盘，但却没有封号真人这个级别的高手坐镇。如果这位五牙真人真的发疯，在城主府内大闹一场，那真是万事皆休了！ 许鸣川的这座城主府，对于整个云道计划来说，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极少有人知道，许鸣川在苍灵府隐忍二十年，除了要为这云道一战，将苍灵府尽可能的打造的稳固之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依托城主府的那座秘境，秘密建造出一座超大的云道阵基。这座阵基，将会和咸安城方向遥相呼应，是整体云道上，最重要的几个节点之一。 正是因为许鸣川出色的完成了这个任务，才使得这条云道，能够提前近半年的时间建造完成。 为了这座大型阵基，许鸣川可以说是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比如，当初开放秘境，主动让其他门派的年轻人进入，就是为了打消一些有心人的疑虑。再比如说，那三支被许鸣川秘密训练出来的甲字头战部，其实也正是依靠这座秘境，才能掩藏的如此悄无声息。 诸如此类的秘密，这十几年来，实在是多不胜数。 所以，也正是因为这样，刚刚当那位五牙真人，突然降临到城主府后，许鸣川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冲着这座阵基来的。许鸣川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实际上一直到今天，这座阵基的秘密也都还没有暴露。就连经略使府那边，同样也不知道这座大型阵基的事情。 若是知道的话，说不定这位五牙真人，今天还真的会出手，会直接打碎这阵基，延缓云道的修建速度。 但是，让许鸣川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凶名赫赫的五牙真人，今天到访城主府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让他帮忙，以城主府的名义，去签一份通缉令。 “说到底，这里还是苍灵府，我经略使府，虽然有统辖一界之权，但在地方上，总还是要尊重你们这些府主的。” 这位五牙真人态度颇为倨傲，似乎并不把许鸣川放在眼里的样子。 “我刚刚查出，此人私通妖族，犯下诸多大罪。据我所知，此子不但是城主府的人，好像还是许府主的记名弟子吧？” 许鸣川小心翼翼的接过五牙真人扔给他的玉简，看过里面的内容后，许鸣川忽然笑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我这个记名弟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勾结妖族，冲击留川河防线？” “替妖族开路，摧毁了麦芒宗掌门的洞府？” “联合妖修，暗杀经略使大人亲子？” “……” 玉简当中，明明白白的记录着卫易十余条罪状，每一条罪状后面，都有详细的人证物证作为支撑。看得出来，经略使府方面，也真是下了功夫了。 许鸣川看了眼玉简，心中百感交集。 作为城主府的掌控者，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绝大多数罪状，其实都是他娘的栽赃陷害！还特么勾结妖族？有自己玩命战斗去勾结妖族的吗？而且，勾结妖族的结果，是修者这边大胜，直接吃掉了妖族一个妖军战部！ 要真是勾结妖族的话，许鸣川觉得，这样的人可以再多来一些。如果有一百个，那前线的云道大战，也就不用再打了。 虽然身处后方，但对于前线的事情，许鸣川依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就连先前卫易他们的那场战斗，虽然消息封锁的很好，而且李景原也在替卫易掩盖，并没有说出实情。但凭借一些蛛丝马迹，许鸣川还是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当然，对你许府主，我也懒得说那些废话。” 这位五牙真人忽然显得有些不耐烦，很随意的说道：“的确，这上面绝大多数，其实都是泼上去的脏水。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勾结妖族，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他确实暗杀了文亮，所以，经略使府必须要让他死。” “先前我已经和谢希年谈妥了。这小子，我们杀掉；云道一事，我经略使府再不插手。” 此话一出，饶是许鸣川心智无比坚定，也不由动容起来。 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这位五牙真人，不会骗他。至于那些谢巡察使，为什么没有派人来告诉他的这个消息，恐怕就多说无益了。 “我签。” 许鸣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虚空一抓，一枚象征着城主权力的印玺，瞬间出现在他手上。 …… 卫易从未觉得世界如此荒谬。 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关于卫易的通缉令，便分散到苍灵城的每一个角落。 卫易瞬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大本事？”挤在人群当中，卫易苦笑一声。“还勾结妖族？我勾结你奶奶个腿！” 在这张通缉令上，写了十余条所谓的罪状，还有卫易的容貌幻光。这上面的罪状，已经不单单是朝卫易身上泼脏水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用一大桶墨水从头顶浇下，直接就把他给染成黑的了！ 若照着通缉令上说的，先前妖族战部冲阵，根本就是他在给妖族做向导。留川河上，无数修者的惨死，都要算到卫易头上。 经略使府果然厉害！翻手之间，卫易便从救了无数战修的英雄，变成一坨私通妖族的臭狗屎！ 尤其是，在那些通缉令上，还有着城主府的大印。 这意味着，这份通缉令，是有城主府正式签发的。也就是说，从这份通缉令发出来的同时，城主府已不再是他的靠山，而是他的敌人！ 卫易有点想不通，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当下之计，最好是马上离开苍灵府。”素果断说道：“这经略使府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这份通缉令一出，就算宋家，说不定也靠不住了。” 卫易只是沉默，心中却在反复权衡着利弊。 就在刚才，当他以另外一幅模样，挤在人群里看着那张属于自己的通缉令的时候，他听到周围很多修士对他的谩骂，骂的多难听的都有。 如今正是战时，私通妖族这种罪过，最是能引起普通民众的愤怒。至于当日战场上，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民众们根本不会知道。 真相，很多时候只属于声音更大的那一方。 眼下肯定不算声音更大的那一方，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他根本没有任何发声的权力。也正是因为这样，眼下苍灵城里看到这份通缉令的民众，大概都会将卫易恨到骨子里！ “我不能离开。” 思忖了好一会儿之后，卫易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至少，在救出那对母子之前，我不能走。这种情况下，只要我走，他们母子就是死路一条啊！” 即便眼下正处于最危急的时候，卫易依然没有失去理智，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的确，照眼下这种情况来看，只要他敢独自逃离，等待那对可怜母子的，除了死之外，绝没有别的可能。 “前辈，您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救下他们了吗？” “你以为老娘是什么？是仙人？” 素冷哼一声，极为不满的说道：“若是老娘全盛的时候，对这种局面，都会感到棘手，何况是眼下呢？” 这种回答，就已经是在变相说明，素其实也没有办法了。 卫易长长叹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情况变化的太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应对。 “算了！也不知道，老娘是倒了几辈子的霉，遇到你这么个倒霉蛋。” 许久之后，正当卫易感到近乎绝望的时候，素却再次开口。 “那对母子被带走之后，肯定是被藏得极为严密，单凭你和老娘，要想找到他们，难如登天！” “不过，若是换一种思路，我们说不定有别的法子可想。” “这次，老娘就和你一起疯一次吧！” “想办法，直接去绑了那个费文亮，要挟对方交出那对母子。等到对方交出那对母子后，老娘带你沿着留川河遁走。依仗九色莲的神妙，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老娘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第一百零四章 绑票 堂堂两江经略使府，在卫易面前，就犹如一头荒古巨兽，而他则连最弱小的蝼蚁都不如。人家只是稍稍一出招，便将卫易逼到了近乎绝境。 在这种情况下，卫易觉得自己还敢信任的人，实在是不多。他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谢弦歌和离景原两人，最是能信得过，而且不会出卖他。 谢弦歌自不用说，两人携手走过这么长的路，早已是彼此生命里的一部分。但是对于如今的谢弦歌，卫易却不敢全信。倒不是谢弦歌有什么问题，而是卫易不敢全信宋家。 就算那位宋家老祖宗，也是诚心实意的庇护他，可是为了宋家自身，说不定就会生出什么其他心思。而且宋家家大业大，人多嘴杂，说不定其中就有人看不惯卫易，故意走漏些消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卫易也不敢去赌。因为赌输了就是身死魂灭的凄惨下场。 除此之外，让卫易最终下定决心，暂时离开云槐岭的，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就算宋家这边，是真心庇护，而且也能做到丝毫不走漏消息。可是关于那对母子，卫易相信，宋家绝不会去主动招惹这个是非。在宋家眼里，他或许还有资格被庇护。可那对母子，就实在无关紧要了。 宋家不会为了这样一对不相干的母子，去给自家招来什么祸患，就连谢弦歌自己，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但卫易不行。 思来想去，卫易觉得这会儿自己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离景原了。 卫易倒不是打算让离景原帮忙，去找到那对母子的下落。事实上，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敢去查这件事，铁定会被经略使府的人发现。就算经略使府方面，碍于离景原皇族的身份，不敢对离景原做什么。但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到这边来，卫易最后的这条路也就被堵死了。 卫易想的，是期望离景原帮忙，找到费文亮的下落。 在留川河上的那场大战结束后，离景原战部也撤回到防线后方。那一战，这支实力强大的乙字头战部，也是被打得半残，没半年时间，肯定是无法恢复。而在那一战当中，离景原同样受伤不轻。 说起来，先前三人联手对抗大妖，就数卫易付出的代价最小。以他如今肉身的强横，在加上功法本身恢复能力就极强，先前那点反震而来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而离景原和乐桓两人，付出的代价，恐怕就比卫易高多了。 所以，在战部撤下来以后，离景原便同样回到了苍灵城里，安心养伤。至于离景原所在的位置，卫易倒是很容易就猜得出来，八成就在洛飞飞和李筱宓那边。 在苍灵城，离景原大概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关于两女的住处，卫易倒是早就知道，只不过以前一直没去拜访过。距离商行倒是也不远，卫易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这经略使府……也真是够舍得下本钱啊？连着附近都有暗哨？” 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就连洛飞飞和李筱宓的住处，附近都已经被布置出了暗哨。如果不是素的神识足够强大，提前发现了暗哨的存在，卫易只要敢贸然进去，肯定会被注意到。 “不过，这两个暗哨，修为倒是够不高，只有化灵中期的水平。要想瞒过他们，倒也不算难。” 素如今实力有所恢复，在神识上，已经恢复到普通周天境的层次，神识本质更是一致保持在封号真人的水平。至于修为，则是化灵巅峰。所以，想要瞒过那两个化灵中期的暗哨，对于素来说，并不算难。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当年对于卫易遥不可及的化灵中期修士，在卫易心里，已经不过如此了。 出于谨慎起见，卫易并没有从这座宅院的正门进入，而是找机会从一个死角翻墙而入，秘密潜入进来。 宅子里面，倒是极为精致。但相较离景原或是洛飞飞的身份，只能算是普通。不过，卫易在翻墙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问题。 如果离景原是皇族出身，那洛飞飞该是什么出身？ 当初按照素的判断，洛飞飞应该是那个强大洛家的某个分支。但如今看来，只怕洛飞飞极有可能，也是出身咸安城那边。 这样一想，卫易又想通了很多先前的事情。 因为从来都没来过这座院子，对于院子里面如何，卫易也不清楚。这实在不能怨他，毕竟对方是两名女子，虽然关系还算不错，但他总不好特意上门。 倒是韩秋生，之前经常过来。 不得不说，洛飞飞在生活上还是挺有心情的，这座宅子面积很大。要是单凭卫易去找，估计还真的惊动一些人。而且院子里守卫颇为严密，附近战修守卫森严，丝毫不比战部驻地内逊色。 好在，在素的帮忙下，卫易倒也很快确定了离景原的位置。 眼下的李景原，正躺在某个房间的床上养伤。而在这个房间里，除了离景原之外，不出所料，洛飞飞和离筱宓这两名女子也在，似乎在照顾离景原。 一个是出身世间顶级豪阀，一个出身大离皇族。这两个女子，身份同样不容小觑。 卫易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么强大的背景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此番劫难了？ 在素强大的神识屏蔽下，卫易一路潜行，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靠近房间后，卫易故意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响动，才让两女发现。 “什么人！” 在听到这阵细微响动的同时，洛飞飞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让后周身灵力大振。 在她看来，能够悄无声息的接近这里，躲过外面的层层守卫，让那些守卫的战修没能发现，自身实力定然不俗。而此人这样悄悄的上门，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弄不好……就是那种真正胆大包天，冲着离景原皇族血脉来的！ 一想到这个，洛飞飞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出身离都洛家，让她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皇族血脉一事，世人皆知，大离皇族一脉，人丁不旺，每一个皇族族人，都弥足珍贵。而皇族行走在外，大多数时候，都要掩藏自身身份。除了不想招摇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害怕有那种胆大包天之辈，敢于来袭杀抢夺皇族血脉。 皇族血脉，妙用无穷。比如当年大离皇族传下的一些特殊的功法和神通，就只有皇族才是修行。另外，皇族修行起来，也是极为容易，在周天境之前，根本没有所谓的瓶颈一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每一个皇族，都相当于是一个行走的宝藏。虽然大离皇族实力很强，威震天下，但是难保某个弱小族人落单的时候，不会被那种真正胆子天大的家伙袭杀，用秘法盗取血脉。虽然事后，皇族会对凶手进行不死不休的追杀，可那名皇族成员自身，却是早已死透了。 所以，类似离景原这种周天境以下的皇族，行走在外，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飞飞姐，别喊，是我！” 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紧接着，房门推开，一张陌生的脸庞出现在两女面前。 “别喊别喊，是我，我是卫易！” 卫易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带着那张千机面皮，连忙揭下面皮，露出自己的真容。 对于洛飞飞，卫易虽然称不上那么信任，但是以对方那深不可测的身份，想必也不会对经略使府太过忌惮。而且以卫易和离景原的关系，更不用担心会被出卖。 “小卫子，你大爷的！你要吓死姐姐啊！”洛飞飞没好气的瞪了卫易一眼，随即想到眼下全城通缉的事情，对卫易说道：“小卫子？你可以啊！几天没见，竟然搞出这么大动静来？费文亮那小子，真的是你动的手？” “是小卫吗？” 卫易还没来得及回答，床上离景原也注意到了卫易。 “离大哥。”卫易快走两步，走到离景原身旁。这会儿他才看到，原来离景原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在卫易的神识感知当中，离景原身上的灵力波动，已经跌落到化灵四重天的水平。看得出来，先前离景原使用的那种秘法，应该是以消耗自身修为作为代价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离景原的修行根基造成什么大的损伤，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修行回来。 “小卫子，你还没回答我呢？”洛飞飞倒是依然在追问：“我听李景原说，之前你们在留川河上，和一个受了伤的大妖正面打了一架？而且你还是主力？没看出来啊小卫子，你还有这本事？那先前姐姐我打架的时候，你怎么不帮忙？” 面对洛飞飞的这份责问，卫易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好苦笑一声，说道：“其实……之前飞飞姐你和那个千帆门弟子打架的时候，我还真打算帮忙来着。不过，当时我还做不到留川河上那一战那么强，而且也怕暴露了自身手段。当然，要是他们敢继续出手，我肯定会替飞飞姐你打一架，替你出口恶气的。” “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有良心！”洛飞飞冷哼一声，又道：“那费文亮的事呢？你小子本事可以啊，竟然能惹得经略使府全城通缉你？我们倒是知道，私通妖族什么的，肯定是他们朝你身上泼的脏水。不过，能悄无声息的暗杀费文亮那小子，还差一点就成功了，这本事，委实可以啊！” 卫易这次没有解释，只是满脸歉意的看向离景原。先前的暗杀，他其实最怕的就是给离景原带来什么麻烦。虽说后来没出什么问题，但卫易心里，总还是觉得对不起离景原。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经略使府的通缉，小卫你倒也不用太在乎。”洛飞飞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只要你不被他们抓住，问题都不大。回头再有十几天，云道也就要彻底建成了。到时候，姐姐家的高手，估计也要来苍灵府，到时候，我就能直接护住你，带你秘密离开两江。至于离开两江之后嘛，你随意，愿意去咸安城也行，那是姐姐我的地盘，罩你没问题。就是经略使费庸，在那边想动你也不容易。或者，你直接去潇湘，反正原哥哥回头也要换防到那边。” 此话一出，洛飞飞等若是在承认，自己出身咸安城洛家主脉了。而且在洛家主脉，洛飞飞的地位只怕还很高。 不过，相较这个，卫易更在乎的，还是后面洛飞飞的那一声‘原哥哥’。嗯……卫易转头看向离景原，发现李景原亦是脸色通红。 “谢谢飞飞姐。”卫易倒也不是不知好歹，朝洛飞飞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不管怎么说，眼下他已经濒临绝境。人家还愿意伸手庇护，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我这次冒险过来，也是有事想求离大哥帮忙。”卫易郑重道：“这经略使府虽然步步紧逼，但我自信只要我不主动送死，他们想抓我也不容易。” “但是，我却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接下来，卫易将自己和那对母子的关系，还有那对母子被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所以，我现在想请离大哥帮一个忙。”卫易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帮我找出费文亮现在在哪里。” “以我如今的处境，也只能求离大哥你帮忙了。” 离景原一听到这话，瞬间眉头紧皱，有些不安，说道：“说起来，这也是我做事不够周全。若是先前将那对母子一起接走，如今也就没有这事了。只是……你要费文亮的位置干什么？” 在离景原面前，卫易倒也不愿隐瞒，或者说他也瞒不住。以离景原的聪明，在他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或许就已经猜出他的计划了。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想救那对母子，实在太难。有经略使府重重守卫，谁都做不到。但要想让我就此撒手不管，这却是做不到的。” “所以，我打算直接绑了费文亮！用费文亮的命，去交换那对母子。至于交换之后，我倒也不是送死，而是却又几分把握，能够成功逃命的。” 第一百零五章 结拜酒 “这个计划……太过冒险了！” 让卫易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离景原并没有马上反对，反倒是陷入了沉思的状态当中。 看得出来，离景原是真的在用心思考。 “你疯了！”然后一旁的洛飞飞，却是怪叫一声，说道：“那费文亮身边，可以有着周天境的扈从。而且，自从他上次被你暗杀后，费家肯定也暗中加派了人手，说不定他身边，连周天境中期的修士都有！你就算成功绑了费文亮，事后如何才能逃脱？” 一连串的问题，让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卫易当然不能说，他先前已经和素商量好，绑票之后如何脱身这件事。实际上，在这次事情当中，他们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那件九色莲的残片而已。 道器残片，就算只是残片，依然妙用无穷。 依仗这件残片，就算费文亮身边有周天境的扈从，素一样能秘密潜入，找机会挟持对方。而在挟持之后，只要对方前来追捕的高手当中，没有周天境巅峰的存在，素一样有把握遁走。 至于那位五牙真人，因为涉及的层次实在太高，就算离景原宋家，如今也完全没听到消息。如果知道那位五牙真人的存在，素估计就不会制定这个计划了。 “但这确实是唯一的可能。” 这次，回答洛飞飞的，并不是卫易，而是离景原。 “就我们现有的力量来说，单凭我们的力量，不可能把那对母子找出来。就算……就算加上宋家，也是一样的。”离景原倒是十分冷静，开始分析起局势来。 “至于小卫你所说的这个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成功。而且……我觉得希望还不小！” 离景原沉声道：“因为再过不到十日，便是云道彻底建造完成的日子了！据我所知，云道所有的基阵都建立完成后，最后一天开始连通的时候，动静会非常大！而这一天，也是破坏云道最好的时候。到时候，那些不希望云道成功建造完成的势力，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也就是说，数日之后，苍灵城将会前所未有的混乱！” “如此乱局，未必没有火中取栗的可能。相较于云道的建造，就算费文亮的生死，一样只是小事。如果趁这个机会动手，倒是真的有很大的可能成功。” “而这个计划当中，唯一的缺陷，在于绑了费文亮交换到那对母子后，如何安全脱身！” 短短几句话，就将卫易整个计划，说出了个大概。而实际上，卫易先前和素的计划，也正是如此！除了一些有关于素的细节之外，几乎分毫不差！ 卫易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离景原可以统辖那么大一支战部，拥有那么出色的战将才能。如此缜密的心思，堪称恐怖啊！ “只要对方不出动周天境后期的存在，我都有把握顺利脱身。” 卫易觉得，既然离景原已经猜出了几乎全部的内容，那么再隐瞒，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离景原仔细思考一番后，终于说道：“这计划，不是不行，只是你的计划太过冒险，单单我能想到的，就有好几处疏漏。” “既然你决定要去做，我一定支持你。不过，这些疏漏，我们得先把它们都给补上。” “单凭我的能力，这次恐怕很难帮你把所有的漏洞都补上。所以，要想真正万无一失，得把乐桓招来，需要他的出力帮忙！” 旁边没有得到回答的洛飞飞，还有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李筱宓，在听到这种话后，觉得有些近乎荒谬。 在重重守卫下，去绑架一个本土经略使的亲子？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 对于离景原的提议，卫易起初是非常反对的。 他并不信任那个乐桓。 和离景原不同，虽然三人先前有过在留川河上一场生死大战，也算交情不浅。但说到底，卫易和这位乐公子是真的不熟。 反倒是离景原，大概是因为先前那些质子全都在离景原战部的关系，双方相处过一段时间，离景原倒是和那个看起来像是小说演义看多了的家伙，显得颇为熟络，而且情分更深一些。 但是，卫易最终还是被离景原说服了。 首先，这位乐公子出身不俗，单凭背景势力来说，丝毫不逊色于费文亮。其次，这位乐公子和费文亮，似乎在闻道院的时候，就有些仇怨，而且双方性格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再者，这位乐公子大概真的是看某些市井小说看多了，脑子确实有点拎不清。堂堂一界将军长子，最大的梦想竟然是去做一名行侠仗义的游侠儿？不管怎么说，此人行事极为仗义，这也是让离景原能够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卫易出身底层，早年又过于艰难。对于那些所谓的意气风发，其实是既向往又不敢相信的。至于那位乐公子，强大的出身背景，大概可以让他坚持这种……很单纯的美好。 听离景原说完后，卫易也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位乐公子，着实是个妙人。 在离景原的布置和解释下，卫易很快发现，他先前和素商量的方案，确实存在几个致命的漏洞。这些漏洞，虽然毫不起眼，但若是真的被人利用的话，确实有可能在关键时刻置他于死地。 在此之后，离景原派人去请乐桓，以自己的名义。 黄昏时候。 乐桓在两位扈从的陪同下，来到离景原所在的这座宅子。按照离景原的意思，乐桓将两名扈从留在外面，自己进了宅子。 “卫二哥？！” 乐桓一进门，看到卫易之后，便兴奋的大叫了一声。 只不过，这个略显陌生的称呼，让卫易不由暗自咂舌。 这位乐公子，果然是个妙人。 “二哥，本事可以啊！”乐桓一见面，就给卫易一个熊抱，大笑道：“要不是城里的那些通缉令，我还不知道，二哥你竟然这么厉害？” 对于乐桓这种不知道是褒义多一些，还是贬义多一些的言语，卫易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笑笑。 “其他的话，等会儿再说，这次请你过来，也是有正事，是想请你帮忙的。” 离景原躺在床上，缓缓开口。 “咋？不就是费文亮那小子吗？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打了就打了，可惜没弄死他！”乐桓说话间，眼中闪过一抹凶厉之色，说道：“至于外面的通缉，卫二哥你真不用怕！大不了和我去远东！虽说远了点，可只要到了远东，管保没人敢惹你！就算费家，在远东也鞭长莫及。不过，眼下这城里费家布下的暗哨确实多了点，想秘密把你送出苍灵府，实在是有点难啊？” “小卫想走，倒也不算难。只是，如今我们倒是另有难处，需要请你身边的周天境前辈帮忙出手一次。” 接下来，离景原便将先前改进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乐桓。而在听到这个计划后，乐桓更是直接双眼开始冒光！ “我去！这计划，刺激啊！” 乐桓忽然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说道：“这费家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还会用这种下作手段，哼，费文亮死了也是活该！” 卫易对乐桓的这种看似很孩子气的言语，并没有多做评价。这次是他第三次见乐桓，也是唯一一次和乐桓交谈较多的。从这些交谈当中，卫易也大致能感觉出来，乐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也大致明白了，为什么离景原先前坚持信任此人。 简单来说，就是出身顶级世家，不谙世事，内心却还保持着一份难得的少年热血。 “二哥你放心！只是让护卫帮忙出手一次的话，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我倒是忽然想起件事来。” 乐桓忽然笑道：“先前在留川河上，就说要结拜来着，不过二哥你却爽约了。今天恰好我们三个都在，总要好好喝一顿结拜酒才行吧！” …… “离景原，嘉裕三百二十七年生人” “卫易，乾安二年四月生人！” “乐桓，乾安二年九月生人！” “今结为异性兄弟！” “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天地作证，山河为盟。” “虽不同生，死愿同死！” 市井小说里，很常见的一种结拜套路，以如今修真界的残酷，已经很少有人还愿意去相信所谓的兄弟情分。所谓的义结金兰，更多不过是彼此间的利益使然。 但这一日，当三人以天地为证，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时候，三人却不约而同，都选择愿意再相信一下那所谓的情分二字。 而对于卫易来说，更是如此。 眼下他已近乎身处绝境，这两人依然愿意与他结为兄弟，单单这种情分，就已经足够了。 夜幕降临，月悬高天。 三人坐在屋顶，身边四处散乱丢着酒坛，三人皆是大醉。 “照理来说，结拜做兄弟，得跟对方爹娘磕过头才行。可惜，咱们三个做不到了。” 离景原脸色通红，丝毫不管自身伤势如何。三人之中，就肉身伤势而言，其实李景原伤的最重。至于乐桓，更多是神识上的损耗。 “我爹娘早逝，小卫的爹娘也没了，至于老三……哈哈，远东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去不了啊！” “那有什么的？将来有机会，你们都来远东就是了。”年纪最小的乐桓，同样喝得脑子都不再清醒。“我娘亦是早逝，也就我们家老头子还在。不过，老头子嘛，去不去拜拜，无关紧要的。” “我十一岁离开远东，到了咸安城以后，老头子就没搭理过我！一次都没有！朝里的那些大佬，老头子从来都交情甚广，恨不得身在远东，心在离都，天天和人家把酒言欢。至于我这个儿子，有那些姨娘在，大概是无关紧要了。” 世间人，皆有不平。 三人当中，乐桓和离景原，都是出身极其强大。离景原出身皇族，自不消说。但行走在外，却连身份都不敢暴露，只敢小心翼翼的活着。乐桓有个远东将军做老爹，看起来羡煞旁人。但自幼年起，便被直接送到了咸安城做质子。 做质子的日子，总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多一些。 就算眼下到了苍灵城，他们这些质子，在未得允许下，一样不敢擅离。如那费文亮，此刻身处自家地盘，却还是不敢出苍灵城半步。甚至……还有被某人惦记着身家性命？ 于是卫易明白，这世上，大概真的没谁是真的活得绝对快活的。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能做个行走天下的大侠！修为很高很高，高的没边了的那种。” 乐桓忽然朗声道：“高到这天底下，再没谁能拦得住我；高到两座天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高到这世间不平，见我不存！” 卫易咧嘴看向乐桓。他忽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似乎也有这样的梦想。 只不过，后来他饱经世事，生活接二连三的抽他大嘴巴，让他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不论如何，卫易总还是觉得，如果世间像乐桓这样的人，能够多一些的话，修真界总要更美好一点。 “我最大的愿望，是有朝一日，能踏平蛮荒，让后世修者不必再受妖族之祸！” 离景原亦是难得的疏狂起来，躺在房顶，手里拎着酒坛，如同一个酒鬼。 “二哥，你呢？” “我？” 卫易竭尽全力抬起眼皮，仿佛比对付那尊大妖还要费劲。 “我想娶个很好很好的媳妇，过很好很好的生活。媳妇……算有了，生活，其实现在也还不错。” “哈哈哈哈……” 这一夜，三人皆是喝得烂醉如泥。 一个醉字，往往最是难得。不管是此刻是在苍灵城的这座普通宅子的屋顶上，还是在咸安城那座天元殿上，皆是如此。 不在于喝什么，不在于在哪里，而在于跟谁喝。 夜色深沉，有微风轻拂而过，三人醉倒，不省人事。乐桓手边酒坛偶尔脱落，顺着屋顶，掉落在院子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梦呓。 “苍灵城没什么好的，也就兄弟和酒还不错。” 第一百零六章 值得吗？ 乾安二十二年，四月初七，天大阴，却无雨。 对于苍灵府的很多人来说，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因为按照先前传出的消息，在明天拂晓时分，便会彻底贯通。 也就是说，对各方势力而言，如果想阻止这条云道贯通，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一旦云道成功贯通，再想摧毁的话，难度可就要大上十倍不止了。这个道理，大概有点像当年留川河大阵的建造。为了打造那座临河防线，大离朝廷近乎掏空了半个修炼界的家底。在真正建造完成之前，大阵本身并没有多少防御能力。可一旦成功结阵，就算妖族能打下十几二十个建木阵眼，一样不会对大阵整体造成致命伤害，修者这边，还是有很大机会反攻。 所以，今天，也是所有人最紧张的一天。 留川河对面，妖族的进攻，已经近乎疯狂。最开始的时候，妖族或许还只是因为修者这边提出来，要收复云莽，才会主动进攻留川河防线。但是随着修造云道的事情暴露出来以后，妖族的目的，就变成了打过留川河，彻底摧毁那条云道。 如果这条云道真的彻底贯通，对于妖族而言，绝对是个相当大的打击。 为此，妖族这次是彻底亮出了家底，在沦陷区内二十多年积攒下来的炮灰妖兽，几乎全都赶到了留川河畔。至于高手，同样数量惊人。坊间传闻，如今留川河对岸的妖族高手，单单九阶大妖，数量就已经过百了！ 而对于修者这边来说，很多两江本地的门派势力，同样不希望这条云道建成。为此，甚至还有门派主动勾结妖族。虽说后来被发现了，那个门派被人连根拔起。但所有人都相信，界内胆大包天敢勾结妖族的，肯定不止这门派一家，只不过其他的没被揪出来而已。 在这种局面下，苍灵府也变得非常危险起来。 从数日之前，城主府便再次宣布，苍灵城直接实行军管。整个苍灵府外围，聚集了超过二十个战部，高手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但即便这样，仍然无法完全保证城内的安全。从两天前开始，城外便偶尔会传来一声声沉闷的神通爆鸣声，不知道是哪里又开始进行大战了。 “这群人还真是疯了，竟然敢直接攻城？嫌活的太长了吗？” 卫易最近这几天，一直藏在离景原这里，养精蓄锐。而离景原倒是也一直和战部保持联络，对于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比较清晰。 从两天前开始，那些隐藏在暗地里，想要阻止云道贯通的势力，终于按捺不住。原本隐藏在台面下的明争暗都，开始渐渐搬到台面上来了。 成建制的战部攻城！ 虽然那些战部修士，化妆成了流匪，以流匪的身份，对苍灵城发起突袭。但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的战部修士，会沦落到去做流匪的地步？ 很难想象，到底是猖狂到何等地步的势力，竟然敢直接调动战部，来袭击苍灵城。 这可是府城啊！ 调动战部直接冲击苍灵城，等若是在直接打大离朝廷了脸了！这些地方势力，平时在台面下和朝廷玩一些小手段，那是一回事。但若是敢真的和朝廷正面开战，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就算几大圣地门派，实质上在自家修炼界里，是划地自治。但在名义上，还是要接受咸安城作为天下共主。这一点，就连历史上几位仙尊在世的时候，都不曾改变过。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那些地方势力，被逼到了何等境地，已经到了直接调集战部的地步。 “咸安城的底蕴，这天底下真正能知道的人，其实真的很少。就算老娘我，当年也不过只能接触其中一部分而已。这些人啊，蹦跶不了多久的。” 素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城外那越来越剧烈的灵气潮汐，却仿佛在宣告着这座苍灵城已经朝不保夕了一样。 不过……越乱越好啊！ 这几日以来，卫易一直躲在离景原的府上，将自身调整到了巅峰。 而这些准备，为的就是今夜了。 费文亮的位置，其实并不算难查。毕竟，对方是一位质子，不可能藏得太过隐秘，更不可能脱离闻道院这次跟来的某位夫子的眼线。所以，这位费家公子，索性也没有过于隐藏，只是周围的护卫，比想象当中的更强而已。 “再等几个时辰，便可以把你们给救出来了。” 卫易双拳紧握，心里早已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知道，对方为了找到他，很难保证不会对那对母子做些什么。而且，就在数日之前，经略使府方面，更是已经直接对外放出了那对母子的位置，只等卫易来投。 卫易当然不会那么傻，直接就这么撞上去。他知道，经略使府爆出来的位置，要么就是一处绝地，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诱杀他；要么就是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只是为了引他上钩。 “小卫你真的不打算去潇湘？” 临近黄昏，离景原最后一次过来询问卫易。先前制定计划的时候，卫易就曾表明，自己接下来已经有了打算，需要去一趟天南。 至于原因，卫易没有说，因为涉及到宋家的机密，而李景原也识趣的没有问。 “好吧！”离景原终于还是尊重卫易的意见，平静道：“只是，此行一别，下次再见，估计就要好些年以后了。以小卫你的本事，日后定然前途无量，要去潇湘游历，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我兄弟，日后肯定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离大哥你，还有……老三。” 卫易摇头苦笑。不得不承认，李景原真是一个布局的天才。如果说先前素的计划，还有几个致命的漏洞。那么经过李景原的重新布置后，至少在卫易看来，这个计划已经天衣无缝了。 首先，是乐桓需要出手，由那两位护卫帮忙，暂时离开苍灵城，做出一副要逃走的假象。 乐桓所做之事，看起来和卫易这头半点关系都没有，两者之间，八竿子打不着。但实际上，乐桓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引走那位闻道院跟来的夫子。那位夫子，可是实打实的封号真人的水平。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这些质子可以暂时在苍灵城里自由活动。 说白了，咸安城方面，这次是把这些质子送来当人质，但却不想这些人真正死掉。那些周天境的护卫，固然已是不错的防卫力量。但要真是遇到大麻烦，还是得由强大的计夫子做底牌。 最大的问题，也正在于此。 这位计夫子的职责，正是为了监视这些质子，同时也是保护他们。只要这位计夫子还在苍灵城，卫易接下来的计划，就绝不可能成功。 就算成功，侥幸挟持住费文亮，换回那对母子之后，卫易这边也没把握逃掉。 这也是素的意思。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乐桓帮忙，暂时把那位强大至极的计夫子调开。这样，卫易才有机会下手。 夜幕降临，卫易终于打算离开，准备动手了。 “那……大哥，后会有期，他日潇湘再见！” 卫易朝离景原重重行了一礼，又向洛飞飞和离筱宓两人告别。然后，身上灵压陡然隐匿的一丝不露，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洛飞飞看到卫易消失之后，神情有些担忧，不忍道：“这种法子，到底还是太冒险了。等云道修好之后，我洛家高手从咸安城到了，付出些代价保了小卫，不是更好吗？或者……直接拦住他，不让他去冒险，不就好了？” 离景原听到这话，只是微微摇头。 “那对母子与他关系非同一般。那种情分，若是他真的不去救，我反倒耻于和他做兄弟了。” “至于洛家的高手……洛家虽强，但终究身在离都。想保下小卫不难，但若想再救下那对母子，难度就大了。就算洛家肯做这种事，事后只怕也会以此为要挟，要小卫直接听命于洛家。那样的结果，同样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 洛飞飞也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出身世间顶级大家族，而且还是家主嫡女，她自然也无比熟稔个中门道。像洛家这种大家族，在应对很多事情上，是不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就算洛飞飞是洛家嫡女，同样如此。因为，到了洛家和两江经略使府这个级别，这要是欠一个人情，那回头真的就不知道要用多少人命去还了。 更何况，洛飞飞如今在名义上，早已被洛家逐出门户。当初这个消息传出的时候，离都那边可是沸腾了好一阵功夫。洛飞飞事后倒是也知道了此事，只是不知道为何，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总觉得，小卫身上，总还是有我看不清的底牌。”离景原忽然说道。“所以，我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觉得他这次一定能够成功。” 离景原说话的时候，眼神当中闪过一抹自信的神采。 …… 苍灵城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的热闹。 留川河对岸，打得翻天覆地；苍灵城城外，亦是杀伐连天；而在这座苍灵城内，各处的暗战同样惊心动魄。 在某一个瞬间，卫易心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如今的乱局，死了这么多这么多的人，只是为了建造那条云道，为了所谓的修真界大局。 但是，这种代价，真的值得吗？ 那些因此而枉死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死的值得吗？ 值得吗？ 卫易不知道答案。 不过，这种混乱的局面，对卫易来说，却是更为有利。虽说他如今是被全城通缉，可是这种乱局下，除了经略使府方面的人，倒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花费太多精力关注他。 按照离景原帮他搜集来的位置，卫易很快就接近城内的某座宅院。从先前离景原得到的情报来看，这座宅院，本就属于两江经略使府，算是经略使府在苍灵城这边的一处私产。费文亮将这里作为养伤之所，未免有些公器私用的嫌疑。但是，好像也没有谁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结。 借助九色莲残片的玄妙，卫易很顺利的就潜入进这座守卫森严的宅院。 作为道器的残片，这残破的天玄九色莲，仍是比卫易想象的要神妙的多。比如说，在得到这残片之前，素还需要借助灵符的力量，才能施展地行术之类的神通。但是，在得手这残片后，隐匿、潜入之类的事情，却可以做的相当的轻松。 单就这宅子的守卫来看，其实并不比先前麦芒宗的那座宗主洞府逊色多少。在按照，甚至还隐藏了超过三位以上的周天境高手。其中一位，更是周天境中期的存在。 但是，素仍是带着卫易很轻松的就潜入了进来。 “苍灵城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呆了。天知道留川河对岸的那些妖兽，会不会真的打过来？” “哪来那么多废话？如今少主在这里养伤，这可是我们表现的大好机会。单凭这份功劳，将来回到祥云城，得到的赏赐还能差了？” “那也得有名用才行啊！这城外这么乱，说不定那些伪装成流匪的战部，什么时候就打进来了，万一误伤到我们怎么办？” “你傻吧！就算真打进来了！他们也是冲着城主府来的！你觉得以少主的身份，那些人敢过来找死？” “谁知道呢？眼下这么乱，说不定就有那胆大包天的。而且说起来，那姓卫的小子，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几乎暗杀少主成功了。不过，这小子的命，估计也就到头了。” “……” 潜入进此处后，卫易避过了很多护卫，期间也听到了很多类似的声音，他倒也毫不在意。他此行的目的，是费文亮。至于这些护卫，他也实在是懒得去搭理。 这处院落虽然不小，但是很快，依仗强大的神识，卫易还是发现了费文亮的位置。 竟然不是在外面的某个屋子，而是在一处地下室里。而且那里被布置了很强的防御禁制，门外甚至还有一位周天境存在守卫着。 麻烦了！ 第一百零七章 要人 在素的感知当中，这位周天境高手，虽然只是初入周天境，但确实是实打实的周天境无疑！ 卫易实在没想到，堂堂一位周天境高手，竟然是在给人家看门？ 更让卫易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在那密室内部，那个费文亮，此刻也不是在养伤，而是在左拥右抱，开无遮大会！ 想不到，这位费家公子，背地里私生活倒是挺乱啊？卫易还特意数了数，密室内的艳丽女性不下十个，各个千娇百媚、丰润标致。其中有一个，卫易还觉得有点眼熟。仔细辨认后才发现，正是之前苍灵府内某个被门派捧红的所谓仙子。 这位仙子叫什么，卫易肯定是记不住了。但是想来，苍灵城里思慕这位仙子的少年郎，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谁又能想到，这位被无数少年郎朝思暮想的仙子姐姐，这会儿会在……某人的床上？ 至于费文亮，在卫易的感知当中，伤势倒是还没全好，身上隐隐散发出的灵压，远不如先前那名强。可见之前素下的毒，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这种男人，都是不要脸的腌臜货！” 大概是同为女子的关系，素对于此类事情，一向深恶痛绝。 “前辈，先别管这家伙私生活了，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把这家伙绑出来吧？”卫易心里哀叹一声，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些棘手。 那尊周天境高手，此刻就在密室外，距离费文亮不超过五丈远。如此近的距离内，想要成功绑下费文亮，实在是难度有点大啊！ “怎么？小子你这是小瞧老娘啊！” 素冷哼一声，不屑道：“有周天境在又如何？那家伙只是个初入周天境的，只要老娘出手够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不得不说，这九色莲的残片，力量实在太过神奇。要知道，眼下卫易虽然是潜入在地下，可是距离那位周天境高手，绝对不超过十丈远。更重要的是，有此宝在身，素就算以神识扫过，对方也根本无法发现。 “小子，不要慌，这密室外的禁制倒是有些棘手。想要不触发禁制，秘密潜入进去，老娘也做不到，所以，接下来老娘的手段要暴力些了。” 还没等卫易反应过来，素已经控制着卫易的身体，猛地朝密室当中冲撞而去。 “轰隆！！！” 此刻已经入夜，宅子周围一片安静，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但是，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包括门口那名周天境反应过来的时候，却都迟了！ 密室周围遍布着极其强大的禁制，但这些阵法禁制，这一刻却犹如纸糊的一样！卫易整个人仅仅是一撞，便彻底撕碎了密室外的禁制，从地下猛地钻了出来，一掌拍在费文亮的气海丹田处。 “什么人？！” 费文亮倒是反应的够快，在卫易出现的刹那，就回过神来。但是，他的反应仍是慢了一步。在他反应过来的同时，那轻飘飘的一掌，已经打在他的身上。 非但如此，有那一掌之中，传递而来的堪称磅礴至极的灵力，几乎瞬间就涌入费文亮体内。这股灵力流，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眨眼间便入侵到他的丹田，直接摧毁了他的气海！ 一掌之后，费文亮一身的修为，便是已经被彻底废了。 “轰隆！” 在卫易得手之后，门外那名周天境高手，也同时做出了反应，直接撞碎了密室大门。一时之间，碎片被撞得到处都是。 但是，当这名周天境高手进来的时候，却只看到，费文亮浑身赤裸，体内灵力疯狂逸散。而在他身后，卫易正单手挟持住费文亮，一手单手成刀，轻轻靠在费文亮的脑后。 只要卫易和素愿意，在一瞬间，就可以把费文亮的头颅打碎，死的不能再死了！ 对于化灵期修者而言，身体的损伤，大多可以用各种灵丹妙药来恢复。但如果是头颅被打碎，尤其是蕴藏神魂的泥丸宫一带被打碎，那绝对是仙人来了也救不活的。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今天主动过来了，你难道不高兴？” 卫易这会儿故作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同时操纵灵力，缓缓渗入费文亮全身各处。 气海被废，费文亮已经等同于是废人了，这会儿自然只能由卫易轻松拿捏。 “你到底想要什么？” 费文亮虽然已经被控制，但仍是没有丝毫示弱，依然硬气的质问卫易。 “想要什么？”卫易呵呵笑了一声，然后故作深思道：“我想要很普通的生活，能每天赚很多的钱，最好还是躺着让别人帮我赚钱的那种。然后和喜欢的姑娘结婚生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多生几个。” “要是你不出现，这个愿望其实我已经实现了一半。” 卫易轻轻附在费文亮耳边，呢喃道：“可惜，你来了，我后面半个愿望，看来暂时是没有机会实现了。” “你我本就是意气之争，我承认，先前对你所做之事，确实是我过错在先。但是后来，你也同样找了机会，打算暗杀掉我！若非我有几张保命的底牌，只怕如今已经被弄死了！” “所以，其实你我已经扯平了，谁都不欠谁的。” 费文亮深呼吸一口气，郑重道：“如果你愿意就此罢手，我不敢说保你荣华富贵，但至少敢保证你能活着离开。至于事后，我会保证不动你身边的人。而你的安全，我则可以尽量保证，不派人追杀你。只要你愿意离开两江，自此隐姓埋名，不光明正大的打我费家的脸面，我可以立下神魂誓约，保证这一点。” “你说的是真的？” 卫易听完这话后，故意做出一番沉思的表情，似乎在认真的考虑。 “我费文亮虽然行事霸道了些，但做出的承诺，还是有几分信用的。”费文亮见卫易开始思考，以为刚刚自己的话是真的起了作用，继续蛊惑道：“你应该明白，就算你今日杀了我，最多也不过是个同归于尽的下场。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潜入这里。但是，我这里守卫森严，你既然已经暴露，接下来要想走，绝对不可能。” “如果你就此罢手，我们两人都有生路。” 话虽如此，费文亮表情功夫也做的极好，显得颇为真诚。可是在内心深处，费文亮却早已打定主意，只要卫易敢放手，他会第一时间让周天境扈从出手，直接擒下卫易，然后用世间最恐怖的刑罚，来折磨卫易。 “若你说的是真的，倒也不是不行。” 卫易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动心。 但是下一刻，卫易猛地连踹两脚，直接踢在费文亮的膝盖上，让费文亮瞬间跪了下来。 “要是你他妈的早这么干！老子还用费这么大劲吗！”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闹到这个份上，你觉得老子会跟你玩什么和解？！” “你……！” 费文亮心中悲愤至极。他是何等身份？堂堂两江经略使的亲子！自出生以来，便是修真界最顶尖的二代。世间之大，任他予取予求。哪怕当年被当做质子，送到了咸安城。在那座天底下独一份的巨城当中，他仍是享受着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何曾想过今天这种遭遇！ “你可以冲动！但是你一定要想好！如果你杀了我，你也必死无疑，而且你身边的人，事后也会被经略使府派人，疯狂的报复！” “只有和解然后放了我，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费文亮心中早已是愤怒到极限，但仍是极为冷静。但是同时，他也为自己眼下的境况而羞愤。在这一刻，他出了想到事后要杀掉卫易以外，决定还要把周围那十几名艳丽女修，一并挫骨扬灰！ 甚至，就连这名周天境扈从，他觉得最好也一并干掉！天底下看到自己这种窘态的人，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更何况，这周天境本就是他的贴身护卫，却没有做好护卫之责！ 密室门口这名周天境，此刻也是有点呆住了。 他虽是周天境高手，但其地位却并不算高，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一个化灵四重天的后辈当护卫。就算这名后辈，是两江经略使的儿子，也是一样的。他的这个护卫当的，其实更近乎于仆人。 周天境的仆人！ 这种事情，大概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个相同的例子了。 刚刚他守在密室外，其实算是相当的尽责。只不过，出于尊重，他并没有随时用神识笼罩密室当中。毕竟，费文亮当时正在做的事情，也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不方便去看。 但是，正是这份疏忽，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卫易，所以才让卫易和素如此轻松的得手。 在卫易和费文亮废话的这段时间，宅子附近另外两名周天境，也赶到了这里。等到这两人看清密室内的状况后，同样是一脸的懵逼。 “废话也懒得说了，老子直接说正事。” 卫易用手轻轻敲击这费文亮的后脑，对门外的三名周天境护卫沉声道：“先前你们为了抓我，绑了一对和我有旧的母子。把那对母子带来，互换人质。” “你只是为了那对母子？” 费文亮在听清卫易的态度后，脑子里瞬间转了很多的圈，迅速说道：“既然你只是为了那对母子，那就更好说了。想不到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费文亮先前也算看错了。这样，你可以挟持我，等到他们把那对母子带来之后，你按我的吩咐做，我保证你能活着带那对母子离开……” “废你大爷的话！” 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卫易并没有任何犹豫，反倒是直接轻轻侧过身，朝费文亮脸上重重抽了两巴掌。 “啪！啪！” 这两巴掌，打在费文亮脸上，却是让那三名周天都心惊胆战，简直比打在他们自己脸上还恐怖。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尽快把那对母子给我带来。不然的话，每过半柱香的时间，我就在这家伙身上来一剑，给他放放血。我保证十剑之后，他必死无疑。” 接下来，费文亮就如同死狗一样，被卫易抓住头发，硬生生拖出了这间密室。 说起来，费文亮原本也算英姿绰约，一头长发高高束起，更给他增加了几分英气。单以相貌而论，费文亮其实要比卫易强上不少。 只不过，眼下这位经略使大人的亲子，却是赤身裸体着，被卫易一步一步从地下密室当中，硬拖了出来。偏偏费文亮经脉已经被卫易封住，浑身动弹不得，想遮掩一下都做不到。 这种感觉，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十倍百倍。 ‘今天院里的人，全都要死，一个都不能活！’ 费文亮已经放弃了挣扎，但心里每一刻都在不停用最恶毒的诅咒，咒骂着卫易全家。 从密室当中走到院里，卫易再一次能听到远方城外的神通爆鸣声。 看来，苍灵城是注定无眠了。 “你要的那对母子，我们已经派人去带来了，你不要冲动。如果伤了公子，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直到这个时候，那名修为达到周天境中期的护卫，仍是在用言语威胁着卫易。 卫易也不答话，从旁边拽过了一张椅子，自己坐在上面。至于费文亮，则被他一手抓住头发，赤裸着跪在面前。 这种感觉……真是太特么爽了！ 卫易此刻忽然有些失神。类似的情景，他只在那些恶俗的市井小说里看过，却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堂堂经略使大人亲子，一度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啊……如今，就只能像一条死狗一样，跪在自己面前？ 这种反差，让人舒爽的近乎疯狂！ “不好！” 卫易还在迟疑着，识海当中，素却猛然传来一声惊呼。 下一刻，卫易只觉得周围空气似乎凝固了一样，身体似乎根本动弹不得。 “堂堂天玄山的莲海真人，竟然也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若非老夫今日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啊！” “当年听说你在沦陷区内，被妖族的那位霜蜈族妖王打死，老夫还曾遗憾了好一阵呢？不想你竟然活下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大闹一场吧 空间忽然变得坚硬如钢铁，卫易觉得，自己仿佛抬一下手指，都要承受一座大山的巨力。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卫易根本动弹不得。 莲海真人？ 这个略显陌生的称呼，始一出现，便让卫易心中大为恐惧。 他知道，莲海真人，是当年素的封号。当年素作为天玄山最核心的成员，又是天玄山掌门的独女。这个名号，在修真界一些足够高的修者心里，绝对算是威名赫赫了。 但眼下，既然被叫出了这个名号，是不是就意味着……暴露了！ 这个念头，始一出现，便让卫易感到无比的恐惧。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细想，一道翠绿色的光芒，忽然自卫易眉心扩散而出，继而覆盖了卫易整个身体。等到这翠绿色光芒出现后，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能够重新动作了。 如果说，之前像是被挤压在山石之中，连手指都动弹不了的话。那么眼下，则好像是浸泡在河水当中，虽然动作起来阻力很大，但好歹还是能动的。 “阁下是哪一位？刚刚这一手界的操控，在封号真人当中亦是极强。而且，还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手。让老娘猜猜，你是五牙，还是繁光？或者是……计夫子？” 既然被叫破了身份，素也就选择不再隐藏，直接开口询问。这一刻，卫易明明是男身，却是发出女声，让人颇感意外。 “老夫五牙，见过莲海真人。” 黑暗之中，有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下一刻，有名锦衣老者身形由虚转实，出现在卫易面前不足五丈远的位置。 “莲海真人险死还生，如今再现世间，实在可喜可贺，老夫有礼了。”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这名锦衣老者出现之后，竟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直接恭恭敬敬朝卫易这边打了个稽首。 这幅画面，还有刚刚老者的称呼，落在院里其他护卫眼里，可就不只是震惊那么简单了。 作为两江经略使府麾下，仅有的两位封号真人。这位五牙真人，一直是以强大擅杀而闻名。就算对于同为经略使府麾下的其他周天境，同样不假辞色。也就只有经略使大人费庸，还有那位同为封号真人的繁光真人，能让其稍稍礼敬一些。 “不知莲海真人是否还记得，当年天玄山有一年天玄祭，我曾远赴云莽游历，与真人有过一面之缘。那年天玄祭上，贵派的明山真君开坛授业，老夫当时也是受益匪浅。不过，当时老夫还不过只是初入周天后期，真人当时，好像也还未进阶周天境。” 这位五牙真人现身后，并没有要打生打死的意思，反倒是如同老朋友见面一样。这让卫易不禁感到匪夷所思，更让其他护卫感到惊诧。 至于此刻被卫易踩在脚下，如同死狗一样的费文亮。在这位五牙真人出现后，原本眼神中蕴藏了极为强烈的希冀神色，但是在见到这一幕后，眼神却渐渐复杂了起来。 因为，他当年是真的听说过那位莲海真人的事情！ “明山师叔那年开坛授道，此事我倒是记得。只是没想到，当日阁下竟然也在。” “当年我不过是初入周天境后期，在天玄山这等圣地门派眼中，自然只能算是小人物了。”五牙真人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掩藏不住的醋意。 其实要是严格来说的话，单以寿元年岁来算的话，五牙真人谭陀，其实要比素更高上一辈人。当然，到了周天境甚至返虚期这等层次，寿元极为漫长，若无直接关系，大家都是以道友想称，很少再论什么辈分。 “当年明山前辈，亲自在天玄祭上开坛授道，我那次有幸能在下面听讲，实在是受益匪浅。若不是那次讲道，后来我大概也不会顺利修行到周天圆满，更不可能提升到封号真人这个层次。所以，在我心里，其实一直视名山前辈于我有师徒之谊。”说到此处，这位五牙真人，似乎还有些伤感神色。 “可惜，自那之后，我再未见过名山前辈。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听说，明山前辈战死于云莽天灾那一役。” 对于五牙真人来说，刚刚这份伤感神色，其实并非作为。实际上，刚刚他说这些，未尝不是出自真情实意。 “明山师叔战死，确实是我天玄山莫大的损失。” 素的声音缓缓传来，但却并未如何伤感。 “我倒是更好奇，阁下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以阁下如今的修为，想要发现我的存在，自是不难。但若是想知道我的身份……阁下最好还是不要骗我，我不是傻子。” “这倒不方便告诉。我只能说，是经略使府那边，直接传来的消息。若真是我事先不知情的话，确实还真不太容易，猜出你的身份。” 五牙真人脸上的怀念神色渐渐消失，开始逐渐变得平静下来。而在这份平静下，众人感觉到的，更是一片冰寒。 “说起来，我和贵派当年也算有些情谊，更是承了明山前辈的师徒之谊。所以今日，我也不打算为难你。只要你愿意放下文亮，我虽然不敢说，就此既往不咎。但我可以保证，至少这次由我坐镇期间，经略使府方面，不会再对你们出手，你们大可以直接离开。至于事后，费庸是否坚持讨要公道，真人应该知道，此事我虽然能够影响，但终归说了不算。” “讨要公道？” 素冷笑一声，自嘲道：“看来，在你们这群人眼里，此事是我的错了？日后若是你们不打算追究今日之事，老娘还要感激你们大度？” “谁对谁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人今日的所作所为，等若是在打经略使府的脸面。说白了，如果阁下今日大摇大摆的离开。而经略使府方面，也就此罢手，那日后经略使府脸面何在？老夫能保证的是，此事之后，老夫返回祥云城，会尽量说服费庸，对真人的追杀，只是做做样子。如此一来，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 “你知道你们这么干，相当于什么吗？” 素语气怪异的回答道：“老娘觉得，你这不就等于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让老娘猜猜？如果老娘答应你刚才的提议，接下来，你或许真的会让老娘直接离开。但是，老娘所在的消息，却会被你不经意的泄露出去，然后你便可以借刀杀人？” “还有，你刚才是不是还忘说了一句……今天的天玄山，已经今非昔比了？” 说到最后，素语气已经愈发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不管真人如何想，这都不重要了。”五牙真人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平静说道：“真人若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是眼下摆在真人面前的，就只有这么两条路了。” “要么放了文亮，我任你离开，而且保证接下来我不会主动追杀你。要么继续挟持文亮，你我各凭手段。不过后者的话，你我便是不死不休的结果了。” 眼下的局面，对于卫易和素来说，绝对是糟糕至极。卫易很清楚，以素如今的实力，就算是面对周天中期，也有把握成功遁走。但若是换做周天后期，甚至是周天境里最拔尖的封号真人，那就麻烦了。 就算对方所给的两个选择，都是真的。可卫易也不得不思考，就算他愿意放了费文亮，难道对方就不会反悔？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除了手里少了一张重要底牌之外，绝无半点存活的可能。至于说后面第二个选择，继续挟持费文亮，按照原计划执行的话。那待会儿交换了人质之后，他们又该如何离开呢？ 一时间，卫易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选择。 但是，在这个时候，素却主动给出了答案。 “老娘选你大爷！” 素一如既往的泼辣，哪怕面对一位封号真人，依然是肆无忌惮，想骂就骂了。 “到底是你缺心眼，还是你觉得老娘我缺心眼？既然你已经露面，而且你还说自己事先知晓老娘的存在。那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算接下来把老娘的消息放出去，借刀杀人！” “以你的胆子，肯定还不敢主动杀我，那后果你承受不起！但是，为了永绝后患，你又不得不想办法杀掉老娘。所以，你接下来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放出消息，让别人来杀我；要么把这院子里所有人都杀光，保证这消息不外泄！” 素特意将‘所有’这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同时还特意点了点费文亮的脑袋。 显然，素指的这所有人里面，也包括了费文亮。 “那你到底想如何？”五牙真人深呼吸一口气，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不得不说，素刚刚说的，确实正如他先前所想，将他绝大多数的计划，都给先说了出来。 “给老娘一艘云梭，先把老娘我送到留川河边！”素还不忘提醒道：“还有，把那对母子，也一并带过来，把云梭开到留川河前线去。” “你不要太过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素的这个提议，完全超出了五牙真人的预料，让他开始逐渐显露出杀机。 “怎么？想杀我？你敢吗？” 被素控制的卫易，这会儿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道：“一位堂堂的封号真人啊！真是厉害的很呦！可是，老娘还是不认为，你有那个胆子敢杀我。你知道，就算你真的把这院里的人都杀光了，我天玄山依然可以算出你的存在。除非你打算就此直接找哪家圣地庇护你，然后终生再不出人家山门；或者直接叛逃妖族，否则的话，你不敢杀我！” “所以，别废话，马上照老娘说的去做！” “给她准备一艘云梭！”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如此气恼过的五牙真人，脸色被气的铁青，几乎是怒吼着朝手下的几名周天境吩咐道。 “还有，别忘了，把那对母子给老娘带来！” 素似乎有意想要嘲讽这位五牙真人，还不忘特意提醒了一下。 …… 对峙的时间，过的格外漫长。 每一个呼吸之间，卫易都不敢有丝毫放松，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是否放松，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左右都是素在控制局面。 但他仍是无比恐惧！ 一位真正的封号真人！修真界最顶级的强者啊！ 若是真的敢再大胆一些，对自己突下杀手，素真的能挡下来吗？ 好在，小半柱香之后，那名先前离开的周天境，再次去而复返，身后多了一对母子。但是，当这对母子出现在卫易面前的时候，卫易却瞬间怒气冲天，恨不得直接杀了费文亮！ 小孩子徐崤倒是还好，或许是因为小孩子还不懂事，经略使府的人，并未对他做什么。但那女子就不同的，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奄奄一息。 “噗！” 在这一刻，卫易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杀意，直接用枯云剑，朝费文亮身上狠狠刺了一剑！ “这一剑，是报你们折磨她的仇。这事不算完，日后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们的！” “人已经带来了！但云梭飞不过来，需要你们自己去云梭场。” 这位五牙真人，虽然看到卫易朝费文亮身上直接刺了一剑，但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身上的杀意更盛了两分。 “把人交给我，我要带上云梭。等到了留川河畔，我自然会放人。” “不行！” 对于素的这个要求，五牙真人终于没有再一味的顺从，而是坚决反对！ “对于真人的手段，我也不是尽知。若人给了你们，到了留川河畔，你们又不放人了，而且还带着文亮，从我手上逃了，我又该如何是好？” 在这个问题上，双方并没有很快达成一致，而是直接争吵了起来。双方谁都不肯让步，暂时倒是僵持住了。 “小卫……把……把孩子先带走。” 但就在这时，那名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却隐约发出一些声音来，这声音虽小，但在场诸人修为都不差，自然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先把……崤儿带……带走……我没事……” “这孩子可以先给你们，但这女人，我必须留下来，作为人质！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最终，五牙真人还是稍稍退了一步，将小徐崤送到了卫易身边。至于那名女子，则是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 一如月下山岗 今夜的苍灵城，便是很多底层修士，也断然难以入眠。 太乱了！ 城主府在城外调集了超过二十个战部，将苍灵城围的水泄不通。但就算这样，这些战部眼下也只能拦截外围那些冒充流匪的各方战部，而且战况惨烈。 至于城内，很多时候，城主府也是有心无力了。 对于个人高手，尤其是周天境以上的高手，成建制的战部，实力达到一定层次后，确实可以集结众人之力围杀高手。但如果是在城内这种环境，战部又不能直接将整座城直接摧毁的话，那高手可就更占优势了。几乎可以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战部都没什么办法。 所以，在这个晚上，城外是大战连天，城内亦是暗战不止。各方高手在城内大打出手，力量稍有外泄，便会殃及到许多底层修士。 这一夜，苍灵城内，俨然就成了另一座战场。 但是，当卫易登上云梭，并且开始朝城外飞行的时候，那些混乱高手，却有意的暂时避开他们，并没有对其进行阻拦。 究其根本，倒真不是一艘云梭有什么可怕的。而是因为，在那艘云梭后面不足百丈外，跟着的那批人，实在太恐怖了！ 瞧瞧这群人的实力吧！一位周天境巅峰的封号真人领衔，加上四名周天境中期，十余名周天境初期！至于化灵期修士，那就只有化灵巅峰的修者，才有资格加入这个跟随的队伍。 这一群人，浩浩荡荡超过三百人！就算在今夜无比混乱的苍灵城，这样一股力量，也足以改变各方的平衡！ 毕竟，如今苍灵城里，高手虽然不少。但封号真人这个级别，却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而这股恐怖的力量，眼下却正在……尾随一艘云梭？ 云梭上到底是什么人？ 这种荒诞的局面，虽然已经出现在大家面前，但大家仍是感到难以置信。那可是一位封号真人啊！在苍灵城里，有什么是一位封号真人做不到的？ 在今夜这种敏感而又特殊的时候，各方的触角都极为敏锐。当这幅画面一出现，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方大佬的手里。大家虽然不知道，这位代表了经略使府的五牙真人，到底是在做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在敌我关系还未曾分明的情况下，今夜去惹一位封号真人，而且还是一位代表着庞大势力，身后亦是凝聚了一大股战力的封号真人，谁会这么傻？ 故此，今夜苍灵城虽然乱象纷呈，但卫易这艘云梭，却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只是，在卫易飞离苍灵城的同时，各方势力也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这边，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 “刚刚他用的那一招，其实就是简单的界的应用。” “老娘先前跟你说过，封号真人，和普通周天境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能够形成自己的界。当然，老娘说的这个界，只是不是咸安城普通皇族用的那种半吊子货，而是需要周天境修者，自身对大道的领悟，达到一个很高的程度后，才能够施展出来的玩意儿。” “对于封号真人这个层次的高手来说，界的强弱，就代表了个人实力的强弱。如刚刚那五牙真人的那一招，老娘巅峰时期也能做到，甚至还犹有过之。但是以眼下这种状态，若非有九色莲傍身，老娘就连破开这束缚，恐怕都做不到。若真是那样，今天可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不过，错估了一位封号真人的存在，这个错误，说不定今天就会致命。老娘刚才也是在赌，赌他不敢不顾这费小子的性命，直接袭杀老娘。他虽是封号真人，但若是不小心把他效力的两江经略使的亲子给逼死了，他也落不得好。” “另外，老娘也在赌，这家伙不敢真正对老娘下杀手，至少在没有十足把握，完全封锁消息之前，他是不敢的。否则的话，他日只要这消息一旦流出，我天玄山绝对会对他进行不死不休的追杀。到那个时候，别说一个两江经略使府，就连其他几大圣地，亦或是咸安城，都未必能护得住他！” “……” 登上云梭之后，卫易和素稍稍松了一口气，素便开始给卫易细说刚才的险况。 不过，相比之下，卫易只是稍稍分出一丝心思，在听素的解释。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眼前已经陷入沉睡的小家伙徐崤身上。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卫易这会儿心中有着无边的杀意，恨不得一剑将身后这些人，全都直接给劈了！只是他暂时没有这样的能力，要不然他是真的会这样做！ 经略使府的人，对这对母子做的事情，让卫易起了无限的杀心！ 那女子自不消说，已经被折磨的快要近乎不成人样，天晓得这几天经历了多少残酷刑罚。就连这小家伙徐崤，瞧着外表好像是没什么事，卫易先前把他带上云梭的时候，小家伙除了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但是上了云梭后，经过素的一番检查，卫易这才知道：小家伙之所以会表现出一副困倦样，上了云梭之后到头就睡，完全是因为神魂受到了创伤！ 有精通神魂一道的高手，对这小家伙进行过搜魂！ 该死！ 该杀！ 该千刀万剐！ 卫易心里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愤怒过，这经略使府的底线之底，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竟然会对一个小孩子出手！小孩子能懂什么？难道一个还不满四岁的小娃娃，会知道卫易躲在哪里？ 此刻的小徐崤，穿着一身云锦新衣，看的出来，是那女子自己用心缝制的。小瓷娃娃似的孩子，因为神魂受到创伤，难免呼呼大睡起来。 但这种睡眠，可不是什么好事。 搜魂这种事情，不可能对神魂完全没有伤害，区别只在于伤害大小不同，被搜魂者能不能承受而已。如这小家伙，都还尚未开始修行，自身神魂已经弱的不能再弱。所以这会儿，就只能陷入沉睡了。 另外，在素先前的检查当中，还在小家伙的体内，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神识标记，想来应该是为了保险起见，知道这小家伙在哪里。但是，对于这小家伙来说，单单留在神魂上的这点神识标记，就足以一直伤害着他的神魂。这几日一来，小家伙的神魂深处，简直就成了一座战场。 “看样子，先前对这小家伙搜魂的，应该是个周天境修者。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换成一般化灵期修士，对神识的控制，远没有那么圆润如意。稍微逸散出来一些神识威能，这小东西就要被冲的神魂溃散了。” “前辈可有办法，救一下这小家伙？” 卫易也是心急。大个子当初临死之前，将这对娘俩托付给他，如今他非但没有照顾好，反倒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大的灾祸，卫易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罢了！” 素长叹一声，说道：“把那株紫银草用了吧！” 紫银草？ 经素这么一说，卫易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件宝贝。先前搜刮麦芒宗的那座宗主洞府的时候，卫易曾经得到过六个盒子，里面有三个都是装的灵草。这三株灵草灵果当中，先前素突破的时候，用掉了两株。剩下的一份，便是这蓝银草了。 蓝银草，玄阶下品灵植，最大的作用就是滋养神魂。按照素的打算，原本是想等着闭关出来后，好好搜集些材料，以此草为主材，炼制一颗丹药，能够帮素进一步恢复神识。但是眼下，素却提出要直接用了。 “这蓝银草用了，以后前辈您怎么办？而且……这蓝银草是玄阶灵植，这小家伙连修行都还没开始，能受得住吗？” “放心，老娘我会将此草封印在他体内。会留出一条极小的缝隙，让灵草的滋补力量，慢慢养育他的神魂。等到他日后开始修行了，随着他修为的增长，等他将来有一天进阶到化灵后期，自然会全面破开老娘我留下的这份封印，炼化了此草。” “这非但不是坏事，反倒会让他日后神魂颇为强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倒是一桩机缘。至于老娘我，用不着你小子操心，今天若是能成功逃走的话，等日后回到我天玄山的地盘，这种灵草，要多少有多少。” 既然素都这么说了，卫易自然也就不再反对，将身上最重要的一个玉盒打开。接下来，便是素控制着卫易的身体，将这株灵草打入小家伙体内，并且加以封印。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后，卫易便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小家伙的神魂，明显平稳下来，看来是真的起了效果。 “这不是废话！这可是一株玄阶灵草？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有这种机缘？” …… 随着云梭逐渐飞行，远离了苍灵城，开始逐渐朝前线飞去。 这一路上，卫易和素并没有丝毫掩饰行迹的意思，反而有一些大摇大摆的味道。 用素的话来说，眼下他们这种境地，越是张扬，其实活下去的可能越大。不过，如此一来，素的存在自然也就无法遮掩。 “老娘其实也很好奇啊！”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发现老娘的？” “五牙真人谭陀，此人虽然成名已久，做封号真人也有年头了，但是却并不擅长神魂一道。单凭老娘泄露的这点神识波动，就想探清老娘的身份，这绝对不可能。” “而且，此人先前也说过，是事先就知道了老娘我的存在。这可就奇了怪了，以他的身份，应该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才对。” 卫易倒是不太关心，素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他更在乎的是，眼下如何才能安全脱身。 “想要在一位封号真人手底下脱身，这并不容易，至少以老娘现在的本事，如果这家伙真的动了杀心，老娘我是绝对走不掉的。”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制造乱局，越乱越好。至于身份，反正时候这位五牙真人，也会主动给老娘散布出去，那还不如老娘眼下自己来，还能把水搅得再混一些。” 卫易点了点头。刚刚这一路上，素可是随手布置了好些记号，都是能够用来探清她身份的记号，她的身份，只怕很多有心人，很快就会知道。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就算今天能够走脱，事后恐怕也会被追杀。毕竟，老娘的身份背景很强这不假，但想要让老娘死的人，同样很多。” “老娘之所以要求到留川河上再放人，就是因为留川河上，局面最是混乱。妖族那边，也不可能允许一位封号真人，在战场上随意走动。不管他怎么说，人家都不可能相信。”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云梭全力飞行下，仅仅两个时辰以后，便抵达了留川河前线。 而此刻，留川河前线方面，很多人也早就知道了五牙真人这一行人过来的消息。而一些最顶级的大势力，触角足够敏感，在卫易他们飞过来的这段时间，早已探清了整个事情的脉络。就连素的身份，都一并发现了。 “今天这座战场上，只怕能遇到不少老熟人。只不过这些人里面，并没有我天玄山的人，而且绝大多数，肯定也都是想让老娘去死的。” 果不其然，正如素判断的这样，当云梭飞入万木森罗大阵的时候，并未受到任何大阵的阻碍。但是同时，前方却已经有不少人，在此等候了。 “老夫蜀州阙清真人，见过莲海真人！” “在下丰州散修魏央，求见莲海真人！” “师姑，我是桃夭符门的，我师父是桃夭真人！” …… 当这艘云梭刚刚驶入防线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人，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将云梭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天！卫易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瞬间就有点傻眼了。这会儿敢过来的，可都是至少修为在周天境以上的存在。就这一下子围过来的，估计就至少超过三十人了！ 在这群周天境围过来的同时，素也不好再躲藏，操控卫易的身体，一只手拎着已经被封住经脉的费文亮，一边用自身灵力虚托着熟睡的小家伙徐崤，走出了云梭，和大家一一见礼。 这一日，留川河畔，卫易就这样被数十位周天境的存在，围在中央。 数十位周天境高手，各个心思复杂，其中虽然不乏很多天玄山的旧友，或是素当年曾经认识的故交。但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希望素今日死掉的！ 强敌环伺！卫易却怡然不动。 一如月下山岗，何惧八面来风！ 第一百一十章 落霞岛的来客 云槐岭内，今日早些时候，来了几位不起眼的客人。 这几名客人，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很像是那种从外面来的收购灵草的行脚商人，为首的是一名头发有些微白的妇人。这一行人入岭之后，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实际上，像这类的行脚商人，以往云槐岭每天来往的实在太多了。作为两江西南部数府之内，灵植业最发达的地方，这里每天吞吐的灵草数量，绝对是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而这些从岭内运走的灵草，其中一小半，是宋家自行出去贩卖。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此类行脚商人，或者一些大商行的功劳。 整个苍灵府，乃至周围数府之内，靠着宋家这棵大树生活的人，实在不计其数。这些行脚商人便属此类，从云槐岭这边大批量购置了灵草之后，带到周围其他几个府去贩卖，赚一个差价。不过，最近两年以来，苍灵府及周边几府的局势越发混乱，这类行脚商人的数量也是大减，但又不至于太过稀罕。 一行十余人入岭之后，一路朝着主峰的方向缓缓而行。十几人也就只有三辆大车，瞧着这生意的规模是不大。若是放在以往，这种水平的行脚商人，宋家愿不愿意搭理都要两说。只不过如今正值战时，为了把灵草贩卖出去，宋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这一行十余人，在临近主峰之后，并没有去主峰外宋家接待这些行脚商人的地方，而是直接上了主峰。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主峰外笼罩的那层阵法光幕，竟然对几人完全没有半点阻碍，直接放几人进来了！ 于是，一行十几人就这样登高而上，直至主峰峰顶。 在登顶的过程中，这一行人仍是没有遇到半点阻碍。更诡异的是，偶尔有宋家修士从他们身边经过，竟然如视无物，似乎根本就看不见他们。 直到快要临近峰顶，他们才终于遇到两个人在前面等候。一个是个底层灵耕农打扮的中年汉子，另一个则是一名背负长剑的年轻青衣男子。 年龄稍大些的，自然是那位宋家老祖宗；而那位年龄稍小些的，则是宋家的那位大公子宋先瑜。 看样子，两人已经在此等了很久了。 “见过上使，在下外门执事宋师行，恭迎上宗大驾光临。” 见到这一行人后，宋家老祖宗连忙上前，朝面前的妇人微微施礼。在他身旁，宋家大公子宋先瑜，同样躬身做晚辈礼。 “宋师行，你做的很好，非常好。虽然你加入门派不过数十年，但是最近这些年来，你兢兢业业打理家族，让门派在苍灵府有了一处可靠的立身之地，这功劳就很大了。” 妇人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微微的激动，道：“更重要的是，你治下家族，竟然还有人成功继承了秘境当中的传承！这于门派亦是大功，于我更是有私恩。” 老妇人略微停顿了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这秘境当中的传承，是老身的师姐留下来的。师姐当年冲击返虚失败，临死之前将毕生所学，都留在了这座秘境当中。后来，门派天机士测算，说这传承在苍灵府有缘。于是后来你加入门派，作为门派在苍灵府这边的布局的时候，门派才会将这座秘境交于你手。” 听到老妇人这话，宋家老祖宗宋师行，也是微微有些愕然。 他当年被人追杀，濒临死境之时，正是因为一位落霞岛的周天境真人暗中出手，才帮他逃过了死劫。后来在这位真人的引荐下，他才正式加入落霞岛。 其实宋师行当年也很疑惑，为何落霞岛会如此看中他。这些年他暗中也帮落霞岛做了不少事情，渐渐明白，落霞岛是将自己家族视作苍灵府这边的一枚棋子了。不过对于那秘境，宋师行却依然有些想不明白。因为当年落霞岛的人，秘密送给他这秘境的时候，几乎是将这秘境塞到他手里一样。 直到今天，所有的谜团，才全部解开。 “若无宗门，宋师行早已身死多年，绝无今年，断不敢说有什么功劳的。” 宋师行再次微微颔首，对这位老妇人，可谓是极其尊敬了。 这其实也由不得他。双方虽然都是周天境的修士，但他只是一个落霞岛外门执事，这老妇人则是门内的实权长老。至于双方修为，宋师行虽然已经是周天境巅峰，但在这名老妇人面前，仍是不值一提。 这老妇人，是实打实的落霞岛封号真人！ 真正的修真界顶尖高手了！ 而在这老妇人身后，那一行十几人，实际上也全都是周天境的修为，全都是落霞岛的核心修士！ 宋师行先前只是接到消息，说落霞岛今日会派人过来，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阵仗，而且这名老妇人，和秘境当中的传承，还有如此密切的关系。 “先前你给门内传递的消息，我已尽知。那小丫头的身份虽然因为她爹的关系，有些特殊。但对于我落霞岛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若是真摊开了说的话，那个谢希年也会非常愿意，让这小丫头拜入我落霞岛门下的。” “还是先带我去见见那丫头吧！” 听得出来，这老妇人对谢弦歌，是非常期待和感兴趣的。 在宋师行的引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主峰峰顶，进入了宋家老祖宗的那座洞府。在进入洞府之后，老妇人很快就瞧见了谢弦歌。 此刻的少女，似乎正在竭力控制着什么，双目紧闭，盘膝而坐。 “听说上使今日要来，这丫头怕上使带她走的太过匆忙，所以从数日之前，便自己开始加固秘境。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宋师行一阵苦笑。今日少女无法出洞府迎接这些人，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了。作为宋家秘境的实际掌控人，要想真正加固秘境，只有谢弦歌才能做到。否则的话，当年若是宋师行可以出手，也不至于一座秘境最多只能允许炼气期进入。 “这丫头倒是心眼不错，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家族多做些事情，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老妇人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更加满意的样子。 “老身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右手食指伸出，在身前虚空画符。几乎眨眼之间，一道复杂至极的符篆，便出现在老妇人身前。 虚空凝符！ 这才是正统符修的手段！ 老妇人本就是落霞岛的长老，会使出这样的手段，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对于此符的奥妙，就连宋家老祖宗也看不太清楚。只是等到这符没入少女体内后，宋师行能明显感觉到，自家那座秘境被稳固的速度，大大提升了！ “最多再有半柱香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老妇人倒也不急，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竟是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了下来。至于其他人，自然更不会说什么了。 和老妇人估计的差不多，大约半柱香时间后，谢弦歌重新睁开眼。 “晚辈谢弦歌，见过前辈。” 少女始一睁开眼，便立即站起身，朝老妇人躬身行礼。 刚刚她虽然是在加固秘境，但是自身感知还是没问题的，老妇人进来之后，和宋家老祖宗说的话，她全都听在耳边。 “丫头，把你从传承当中自学的符篆，施展给老身瞧瞧吧？” 老妇人也不废话，上来就开始考较少女。 “晚辈资质愚钝，目前……只掌握了三种。”谢弦歌微微有些难色，但手边动作却不慢。以符修的手段，虚空凝符。身前很快就出现了三种符篆来。 第一种最简单，第二种稍复杂，第三种则是少女废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施展出来！ “好！” “好！好！” 老妇人看到这三种符篆后，竟是连叫做三个好字。 “你得到传承的时间，本就不长。又无名师指点，纯粹是自己领悟。这种情况下，你领悟三种符篆，资质或许并不算最拔尖。但是你刚刚施展出的这三道符篆，其中蕴含的真意，却与我那师姐很相似了！” “看来，当年宗门的天机士测算的果然不差。你这小丫头，合该就是我那可怜师姐的传人啊！”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隐隐有泪花渗出。这对于一位封号真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从这也可以看出，老妇人这一刻是多么的激动。 “丫头，你要记住，给你留下这传承的，是落霞岛的截血真人。”老妇人忽然正色起来，郑重道：“既然你已经得到了这传承，自然就算是拜入我师姐门下了。你要记住，你师父当年是最顶尖的封号真人，距离返虚期，也只差小小的半步而已。” “你得了她的传承，日后万万不可堕了她的威名。我这个做师姑的，日后也会对你严苛要求，你万万不可懈怠！” “是！” 少女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只是微微躬身，朝老妇人施了个万福。 “老身这次来两江，除了宗门指派的一些任务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你了。”老妇人轻声说道：“如今，门派的任务，老身已经尽数完成。那接下来，就是该带着你回门派了。” “事不宜迟，这次云道大战，妖族虽然注定攻不破留川河防线。但是苍灵府接下来，只会变得更乱。你抓紧时间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离开苍灵府。” “这么急？” 这一下，不单单是少女，就连宋家老祖宗，同样有些迟疑了。 当然，谢弦歌和宋家老祖宗，想的问题还是有些不同的。宋师行更在意的，是老妇人看似无意的吐露出的言语。什么叫妖族注定不可能攻破防线？难道说，还有什么隐秘，是自家不知道的？ 以这位老妇人的身份，肯定不至于信口开河。如此一来，这背后蕴含的深意，可就多了。 至于少女，心思则完全在某人的身上。 “师姑，我……能不能再带一个人走？” “再带一个人？”老妇人斜瞥了一眼旁边的宋先瑜，明显是误会了什么，说道：“再带一个人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小子吗？” 谢弦歌此时，也意识到了老妇人是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起来。将有关卫易的事情，与老妇人合盘脱出。 “这么说来，此人倒是有趣了。” 老妇人露出一抹深思状，不知道是再想什么。 “若真是像你说的这样，此子倒也算福泽深厚，说不定还是天生气数过人之辈。把他带去天南，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小子现在不在云槐岭？而且按照你的猜测，说不定还是去寻那两江经略使亲子的麻烦？这倒是有些棘手了。那两江经略使费庸，我落霞岛虽然并不放在眼里，但这里终归是两江，而不是天南，我落霞岛也不好主动招惹。” “这样，你们尽快去把此子找回来。我给你们两天时间，两日之后，我们一起离开。” 老妇人的话，等若是已经拍了板。其他周天境修士，自然也不会加以反对。 在宋家老祖宗的安排下，这十余名周天境，就暂时先在主峰上留下了。 这一日，大概是这场云道大战发生以来，宋师行最踏实的一夜。 这场云道大战，让苍灵府变化了太多太多。宋师行虽是周天境，但想要独立支撑宋家，完全护住宋家的安全，仍是显得有些困难。 不过今日，云槐岭主峰上，拥有十余位周天境在，这里大概是已经安全的不能更安全了。 然而，当夜幕降临后，一道紧急传讯传回宋家，很快就出现在了宋家老祖宗的案头。 “什么？天玄山的莲海真人？！那位五牙真人也出手了？” 当宋师行看到这份情报的时候，脑子瞬间就嗡的一声。 老天！今夜从苍灵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有很多。但是这一个，无疑是最让宋师行感到震惊的一个了。 “这……” 关于这个消息，宋师行想了又想之后，还是决定不要隐瞒，直接叫来了谢弦歌，将这份情报给了少女。而少女在看到这份情报后，同样是脸色惨白。 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少女在看清这份情报后，并没有多少纠结，第一时间就拿着这份情报，去找了那位暂住在主峰上的老妇人。 少女并不傻，她很清楚，眼下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这老妇人是唯一的希望。 只有这老妇人出手，才能有机会解开这个困局。 但是，当这位出自天南的老妇人，看到这份情报后，脸色猛地就变得诡异起来！ “这情报可靠吗？” “莲海真人？天玄山的素嫆嫣？！”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约定 被数十位周天境的存在围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卫易敢打赌，如果没有素的支撑，单单是他自己的话，恐怕在一瞬间，他就会被压得直接跪服下去。 不单单只是因为所谓的灵力威压，更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神魂本质上的差距。 到了周天境以后，生命本质，已经开始和普通修士不同了。 素朝这群周天境当中的几名修士打过招呼，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这群周天境修士，有几位顶尖高手，确实和素相互认识，这也不禁让卫易感慨，这世间实在是太小了。不过其他更多的人，还是来围观的居多。 也有一部分人，和天玄山有着很微妙的联系，更希望素早点去死。 超过三十位周天境啊！ 这种场面，也就只有在留川河前线，才能看到了吧？ “这老家伙手段不俗，便是老娘有九色莲残片做底牌，一样没有把握成功遁去。就算他当众放我们离开，接下来说不定仍是会暗地里追杀我们。” “若是这家伙想追杀，便是老娘，也没有成功逃掉的把握。” “唯一的机会，就在这留川河上。” “只有朝妖族那边逃，才能有生路！” 今日虽然变故颇多，这位五牙真人的出现，更是让卫易和素面临一场大难。但这种局面，倒也不是全然无法解开。 只要费文亮还在他们手里，这位五牙真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事后如何成功遁去，这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想要在一位封号真人面前，成功遁去，甚至还要保证事后对方无法循着他们留下的灵力波动，暗地里再追上来，那就更难了！ 所以，素提出来要到留川河这边交换人质。理由很简单：留川河上这些天大战不止，产生的灵气潮汐极其汹涌，足以遮掩住他们遁去的痕迹。再加上留川河河面上局势混乱，妖族那边，也不大可能任由一位封号真人带着十几名周天境，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河面战场当中。 这个计划，看起来很疯狂，但却是唯一可能顺利逃掉的选择了。 至于说，其他一些看起来还不错的选择，大都有致命的漏洞。那些选择也就是看上去很好，若是真的选了，那接下来他们便是必死之局了。 “莲海道友，我已经按你的要求，送你到了这里。接下来，道友是不是该履行承诺，放了费公子？” 当着大伙的面，五牙真人再次开口。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凶厉之气，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至于其他围观的周天修士，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心思居多。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获悉此事的高手，从四面八方赶来。甚至就连将军府方面，也听说了此事，派遣高手过来。 这让卫易大为感慨。 看来，素当年还真是挺有名的啊？ 不说别的，留川河上周天境高手虽然不少，但要想找出这么多和素有旧的，那可就不容易了。 “不急！” 素缓缓开口，仍是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我选择到这留川河上交换人质，原因你应该知道，自然是为了老娘接下来能够成功遁去。” “所以，还是到河面上换人更为妥当。” “如今正是两族大战的关键时刻！莲海道友这个提议，是不是太过分了？”五牙真人沉声道：“我等修为皆不算低，若是贸然出现在留川河面上，很容易给妖族发出错误的信号。到时候引来妖族的疯狂进攻，继而对防线本身造成冲击，影响了我修真界的大局，就算莲海真人你，恐怕也担当不起吧？” “此处既然有如此多的道友在，其中更是有人，和莲海道友你是旧交。就算在这里换人，我也定然不敢食言的……” “老娘都快挂了！还管个屁的大局！” 素声音尖锐打断道：“五牙，你要是不同意，老娘现在就宰了这小子” “好！我换！” 见到素半步不让，五牙真人也是心中痛恨，脸上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深意。 刚刚他提出这个建议，确实是有一些自己的打算。眼下这附近周天境高手如此之多，其中或许有人想要对素伸出援手，但更多的还是想看着素直接死在这里。 这里面，原因很复杂。有些人或许是和天玄山有仇，有些或许是不想看到天玄山有朝一日再重新崛起，想要尽量削弱这座昔日的圣地门派。 但不管怎么说，五牙真人相信，只要在这里交换过人质后，他只需要稍稍做些手脚，马上就能引发一场大战。一场乱战当中，他自有办法，悄悄宰掉素。 但可惜，素并没有上当。 素和五牙真人的这番交谈，并没有避开其他周天境修士，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也让某些打算过来息事宁人的修者，绝了这个心思。比如那个代表两江帅府方面的周天境后期修士，他就很希望看到两人在此罢手，帅府甚至还愿意做一个中间人的角色。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素不可能信任他，所以也就没再提出来。 在经过短暂的沟通后，素挟持着费文亮，轻松穿过了留川河大阵，五牙真人则尾随其后。至于那数十位敌我不分的周天境，则是一同跟来。 当这数十位周天境高手，同时出现在河面战场上，尤其是妖族方面发现了这一幕的时候，这片战场，都暂时停手下来。妖族可不知道，修者这边是唱的哪一出！这股力量，若是突然袭击妖族的话，只怕妖族也会瞬间损失惨重。 于是，当这这高手出现在河面上的时候，战场上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妖族竟然……暂时退去了！ 然而，正当卫易走出防线，来到留川河河面上的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忽然从防线内传来！ “卫易！” 这个声音，自然瞬间引起了所有周天境的注意，但对于卫易而言，却是一瞬间有些呆住了。 是谢弦歌。 她怎么来了？ 该怎么办？ 一时间，卫易脑子一片混乱。 不知道少女说了什么，留川河守军，竟然暂时也给她放行过来。于是少女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朝卫易这边奔跑过来。 只是……等到少女跑到卫易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来干什么！” 卫易有些气恼，但是同时心里又有许多感动。 “我……”谢弦歌一时语滞。在得知今夜的变故后，少女恳求那位落霞岛的老妇人，将她带到了这里。不过，老妇人为了不暴露宋家和落霞岛的关系，将她送来之后，并未真正现身。所以，刚刚才出现了少女独自一人过来的局面。 “既然来了，那也没什么。” 卫易忽然笑道：“今日虽然凶险，但我自信，还是有一定把握离开的。” “只是，我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我会去找你的。” 少女忽然眼泪止不住的流淌而出，只能重重点头。 “嗯！” “我会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相较于少女的泪流满面，卫易却是笑容温煦，如同一缕春光。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少年忽然笑容灿烂起来，一如当初在永子巷的时候，少年替少女挨了一顿痛揍之后，笑着说关系。 “回去吧！我走了。” “你一定要回来！” 少女忽然大叫一声后，然后转身朝防线飞退而回，泪水打湿了衣衫。 ‘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望着少女的背影，卫易心底暗暗起誓。 留川河上的这段插曲，极为短暂。周围的那些周天境修者，虽然好奇这其中的种种故事，但更重视的，还是眼下的局面。 有些人，和天玄山有旧，希望卫易能成功逃掉；还有些人，则希望卫易和素，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 “这里是两族战场，迟则生变，道友还是快些放人吧！若是等妖族反应过来，对我等而言，也是一场祸事。” “好！” 素没有半点迟疑，她何尝不明白，眼下这座战场是何等的危险？只要妖族反应过来，就算出于防范的目的，也一定会派大量的高手过来，以防万一。 “老娘数三声，三声之后，我们一起放人！” “一！” “二！” “三！” 三声之后，素并没有迟疑，直接将手中的费文亮扔了出去。而五牙真人那边，同样将那名女子扔了过来。 但是，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轰隆！” 原本已经被冻结的留川河冰面，忽然炸裂开来，竟然是有人在暗地里直接出手。而这次出手，就如同一个信号，瞬间引爆了原本已经千钧一发的局面。 “轰轰轰！” 周围数十位心思各异的周天境高手，出于不同的目的，瞬间出手。有人直接攻向卫易，也有人出手袭杀抛飞出来的费文亮。 “不要！” “不要！” 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在卫易和五牙真人双方出现。但是，附近那不知何人打出来的强大神通，却让两人的动作都迟了！ 仅仅一瞬间，卫易和五牙真人之间这十余丈的距离，就被数道威能强大至极的神通所笼罩。 而女子与费文亮两人，还没等落地，在这阵毁灭性的神通震荡面前，眨眼之间就被湮灭，仿佛从来都没有在世间存在过一样。 “都去死！” 费文亮的死，让这位五牙真人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杀意，自身法界瞬间笼罩当场，直接朝他先前注意到的几人悍然出手！ 之前出手击杀费文亮的，肯定不止这几个。但是其他人出手都太过隐蔽，以至于连五牙真人这等修为，都无法注意到。 而在五牙真人动手的同时，这一带瞬间就化作一方绝域。五牙真人虽强，但附近观战的这些周天境当中，同样有了不得的高手。更要命的是，附近还有一些掩藏了自身行迹的封号真人，悄无声息的开始出手。 这场大战，持续了数个时辰的时间。 费文亮的死，注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作为两江经略使亲子，他的死，会牵动的各方势力实在太多。于是这一夜，在这座战场上，人妖两族的战部，都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将战场先交出来，作为这些周天境高手厮杀的地方。 战场一度混乱至极。 直到黎明时分，姗姗来迟的帅府方面，才好不容易将这群乱战的高手彻底分开。为了分开这些高手，帅府方面派出了超过三位封号真人，再加上数只强大的甲字头战部。更有传闻说，这一夜的最后，帅府甚至请动了一位返虚期过来压阵，也正是这位返虚期出面，才将这场战斗彻底压制下来。 天亮之后。 当很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修士，来到留川河畔附近的时候，看到的就只剩下一片近乎化为死境的战场。这座战场，因为先前那些周天境修者大打出手，里面的灵气潮汐已经恐怖的难以想象。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一时间都无法再通过其中。 而在防线这边，隐隐有传闻说，先前这一夜大战当中，死于修者自家之手的周天境存在，就超过了十位！事后虽然留川河前线方面，严格封锁了消息，而且对其进行辟谣。但谁都知道，这种辟谣，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这种级别的大战，本应该在整个修真界，都会造成不小的轰动。但是，相比苍灵府这一夜发生了另外两件事，却又完全不值一提了。 一个，是留川河防线，正式被攻破了！ 趁着这一夜的大战，妖族方面投入全力，终于在防线上打开了数道缺口。这几道缺口被打开，修者方面顿时死伤惨重。前线方面虽然调集了大量的战部和高手，想要尽量将其堵死，但最终却只是徒劳。接下来的几天当中，大量的妖族，从缺口当中冲过防线，直入苍灵府腹地，进逼苍灵城。 而另一个消息，便是那条云道。 这条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命的云道，在这一日清晨，终于顺利贯通！ 云道一通，便是震动天下！ 只不过，云道的顺利贯通，并没有让苍灵城减轻多少压力。因为随着大量的妖兽涌入，海量的兽潮，直接将苍灵城给围困了起来。而为了抵抗这些妖兽，修者方面，同样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直到数日之后…… 当第一支前来支援苍灵府的战部，从云道当中现身之后，他们看到的，只有一片焦土。 苍灵城，守住了。 但是苍灵城的修者，至少战死了九成。 而随着第一支前来增援的战部抵达，接下来的日子里，又有大量的战部和高手，通过云道增援而来。等到二十多天以后，便开始有咸安城方面的战部，出现在苍灵府内。 当这些增援抵达后，修者方面，终于开始了反攻。 云道一战，开始进入了新的阶段……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千帆过（上） 位于苍灵府北部的真沙府，某条宽阔的官道上，一支数百人规模的商队，正缓缓而行。 最近两年，整个两江西北，都因为云道一事闹腾的厉害。不过要说最厉害的，还是位于留川河边上的那几个府。尤其是苍灵府，在留川河防线出现漏洞后，更是近乎糜烂。 相比之下，真沙府虽然也很乱，但和苍灵府相比的话，实在是好上很多了。没那么多流匪，更没什么成规模的作乱兽群。 这支商队在进入真沙府后，警卫稍放松了一些。对于商队而言，如今苍灵府一带是最危险的。而进入真沙府后，则相对安全些。他们这支商队，是一支远途商队，常年往来于苍灵府和两江中部的某个府。他们会从两江中部那边，带来一些特产矿石，然后再从苍灵府带走一些妖兽材料。 只不过，最近两年以来，因为留川河大阵需要消耗海量的妖兽尸身，这支商队又规模较小，没什么特别的门路。所以妖兽材料他们也渐渐收不到了，只能跑一个单程。如此一来，利润就下降太多了。最后商队的主人实在是扛不住这种亏损了，索性回去的时候，便将商队由货运改为客运，运送一些想要前往两江中部的客人。 当然，这支商队规模极小，整个商队之中，只有五位化灵期修士，其中一位是化灵中期。这种实力，要做这种连跨数府的商运买卖，实在是能力有限。他们商队也没有什么云梭，只有速度很慢的驼兽车队。一般来说，那些有能力进行远程游历的修者，是不会选择他们这种商队的。不过最近两年，因为苍灵府这边太乱，有不少沿河诸府的底层修士，拖家带口，打算搬到更安全些的两江中部去。 这些底层修士，大多是实打实的穷鬼。就算倾家荡产，也掏不出几个钱来。但是眼下生意不好做，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商队主人还是愿意接下此类生意。就算赚不到什么，能勉强把商队回去的损耗给抵了，也是好的嘛！ 商队走的速度很慢，而且每赶路一段后，就需要进行修正。毕竟，那些拉车的驼兽，可不像天上飞的那些云梭。云梭那玩意儿，只要肯烧灵晶，从来都不会喊累。但是这些驼兽不行啊！要是一直赶路的话，非累死了不可！ 这一日，临近晌午，商队在官道旁边靠边停下来修正。兽车里的那些人，也可以下来走走，活动活动身子。像这种档次很低的商队，车厢里面环境自然也不会多好。为了赚更多的钱，商队主人肯定是玩了命的往里面塞人，恨不得让兽车顶上都坐满了人。如此一来，车厢里就愈显逼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在商队停下来后，有个老瞎子，一瘸一拐的走到路边的野草地里，解开裤子开始方便。大概是老瞎子选的地方，离着车队实在太近了，让不远处的几个妇人狠狠白了几眼。 等老瞎子方便完，提上裤子以后，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那几个妇人正瞪着他。老人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伸手在身上衣服蹭了蹭，同时朝妇人们那边故作和善的笑了笑。 只是这样一来，妇人们反倒更加鄙夷着老瞎子了。 老瞎子在路边活动了一会儿后，便重新回到驼车上，回到自己的位置。在老瞎子身边，范梧正一脸苦兮兮的，琢磨着手里玉简里面的东西。 “老苦着脸干什么？”老瞎子嘴里念叨起来：“爷爷带你出来玩，看看这天底下的大好河山，你还不高兴？” 范梧习惯性的鼓起腮帮，又开始憋起气来。 他娘的！还看什么大好河山？！明明出出来逃命的好吧！ 小男孩范梧这会儿再无什么兴致，去琢磨手里的这枚玉简，苦兮兮的说道：“爷爷，早知道我们要走，当初就该先把那座小院给卖了！那可值不少钱呢！要是那笔钱，我们路上也用不着这么苦了！” “啪！” 老瞎子朝范梧头上狠狠敲了记板栗，后者赶紧捂住脑袋。 “都是些身外之物，想那么多干嘛？”老人语气平淡，丝毫没有什么家产被毁的意思。 范梧揉了揉脑袋，小脸上显露出阵阵遗憾之色：“可我昨天听商队的人说，苍灵城已经彻底被毁了，城里的人，也是十室九空。虽说爷爷您确实有先见之明，带着我提前离开了苍灵城。可我还是觉得，我们临走之前，真应该把那宅子卖了，反正最后也要被毁了。” 不知为何，听到苍灵城被毁的这句话，老人忽然沉默了下来。转头看向车外，久久无言。 半晌后，范梧仔细掂量了一番后，误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爷爷不高兴了，便试探着问道：“爷爷，您别伤心啊，我就那么随口一说的。宅子没了，没关系的。反正再给我几年，我就长大了，我肯定能赚好多钱。到时候，天天给爷爷您打酒喝。” 老人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范梧的小脑袋。 “爷爷，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您一直也没说，是不想告诉我？还是您也没有打算啊？” “先去一趟两江中部的祥云城。” 老人被问到这个问题后，终于再次开口，说道：“这一路上，倒也不着急，爷爷要去见几个旧人，和他们喝几顿酒。等到了祥云城以后啊，再继续北上，最后会去一座爷爷当年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 “去祥云城啊！那可是我们两江的界城，好远的！” 小男孩顿时有些大惊失色，不过很快，又转变为心喜：“都说祥云城是两江最大的一座城，最繁华呢！就是离得远了点，我们身上的盘缠够吗？会不会走到一半，就因为没钱，让人家给赶下来啊！” “傻小子呦！” 老瞎子这几天来，第一次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家伙，将来不去给人家当账房，真是可惜了！” “等我长大了，我才不去当什么账房呢！” 范梧小脑袋顿时摇的像个拨浪鼓，若有其事的说道：“将来长大以后，要是可以的话，我其实很想找一个典藏院之类的地方，去替人家打理玉简。又能赚钱，又能有玉简读，那才是美事呢！” 小男孩刚刚说完，就见到面前老人脸上表情极其复杂。但等到小男孩真正说完以后，老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在这逼仄的车厢里，老人的笑声，很容易就引来附近人的注意。于是很多人都觉得，大概是这老头脑子又开始拎不清，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了。 “娃啊！你刚刚说的，有两件事是真的没错啊。” 老人笑过以后，脸色依然温暖如春光，对范梧说道：“爷爷也觉得，你小子长大以后，真的能做一个典藏馆的管理员，而且啊，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管理员。” “还有啊！你说这一路很远，也没错！” “等我们爷俩到地方了，说不定，你小子都能娶媳妇生娃咯！” …… 在留川河前线，离景原站在某棵作为大阵阵眼的建木上，遥遥远望着留川河对岸。 妖族要退了！ 自从两日之前，离景原便有了这样的判断。 虽然那座云城依然高悬，而妖族的进攻，这两日也是更加疯狂。但离景原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云城不动，大概率是以后会一直镇守于此。修者修建了一条云道，以后修者战部会源源不断的来前线支援。那么妖族肯定也需要拿出相等级别的力量，保证修者战部不会大举入侵。 至于进攻更加猛烈，那就更是越描越黑了。这场云道大战，妖族的失败已经板上钉钉。这会儿再进攻，也不过只是徒增伤亡而已。之所以仍会选择进攻，大概率是因为想要掩护一些妖族的撤退。 离景原做出的这个判断，虽然只是推测，但与真相亦不远矣。 只是……离景原一想到苍灵府内的惨状，心里顿时就遍布阴霾。 这场云道大战，对于苍灵府本地的修者来说，无疑是一场浩劫。 “大哥！” 离景原正在伤感，建木下方，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是乐桓。 作为这段防线的主官，离景原是有权限登上这棵建木的，但乐桓就不行了。所以离景原从建木上一掠飞下，落在乐桓面前。 “大哥，伤还没全养好，还是注意点，别又伤着了。” “这伤虽然还没好，但是日常行动已是无碍了。”离景原哈哈一笑，并不打算在此事上纠缠。“你怎么来了？” “我可能要走了。” 乐桓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神色，道：“刚刚计夫子传讯，让我们这些质子全部返回苍灵城。先前就有类似消息，这会儿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了。” “回到苍灵城以后，估计会直接返回中州那边，说不定就没机会再过来和大哥辞行了。这次回了中州之后，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离别在即，两人也都有些伤感。 “若不出意外，我的战部，也快要换防了。按我的估计，最多再有一个月，等到前线战事平静下来，上面的调防令就会下来，我会去潇湘。不过，我好歹也是皇族，他日总还是要回咸安城的。” “他日在咸安城，我们肯定还有机会相聚。” “哈哈！那倒也是！” 乐桓笑着说道：“反正以我质子的身份，估计接下来百年之内，都离不开咸安城。他日咸安城那边，你我兄弟确实有机会再聚。” “就是不知道，二哥他……” 话及此处，两人都有些沉默了。 当日那一战，涉及的战力实在太过高端。离景原可是真的知道，那一战，最后确实是有返虚期出手，将那些打成一锅粥的周天境给分开。 周天境之间，彼此也是有恩怨的。在留川河前线，大家都是被派过来对付妖族的，暂时还能放下往日的恩怨和芥蒂。可是当日的情况下，费文亮的死，以及后面五牙真人的出手，却好似是一个火星，彻底点燃起熊熊巨火，让很多周天境不约而同的出手厮杀。 而在事后，那座战场则是化为一方绝域，周天境以下，根本连进都进不去。可想而知，当日那座战场上是何等的惨烈。 如此惨烈的战斗中，卫易有可能活下来吗？ 所有人都觉得机会渺茫。 更重要的是，今天距离先前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但直到今日，离景原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卫易的消息。 按照先前的计划，卫易在换了人质之后，会找机会遁去。只要成功，便会绕道潜入回来，去指定的地方，那里自然有人接应卫易。 但是，直到今天，卫易也没出现在那处本应该接应他的地方。而且，就在十几天以前，宋家忽然也派人过来，询问他们是否接应到卫易。 这当然有别的可能，比如说，宋家已经反水，想要抓卫易去投靠经略使府之类的。但更大的可能，是宋家同样没有接应到卫易。 这意味着，卫易很可能已经死在当日那场大战当中。 离景原深呼吸一口气。 “找不到消息，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 离景原强挤出几分笑意，说道：“别忘了，小卫身上可是有那位莲海真人在。以那位的手段，说不定便有可能成功逃生的。” “莲海真人啊！” 乐桓也是感慨。在他和离景原这个位置，很容易就能知道一些普通人无法知道的消息。比如当日的事情经过，他们便全都能打听清楚。 “那位莲海真人，可是当年天玄山那位末代掌门的独女，不管能使用出什么手段，我都不奇怪。说起来，当年这位纵横天下的时候，我家老头子还只是一个小匪团的大哥呢！” “我总有一种预感。” 离景原忽然看向面前水雾弥漫的留川河，轻声感慨。 “我总觉得，他日我们三个，或许可以在咸安城再次相聚。”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帆过（下） 有两道遁光，自东向西疾掠过天空。在接近苍灵府边缘的时候，其中一道遁光忽然降落在某座山头上。 在这道遁光降落之后，另一道遁光又折返而回，同样降落在此处。 两道遁光，两个人， 一个身材肥硕，但却又不给人臃肿之感，反倒让人觉得瞧着就挺有福气的胖男人。一个则是丰神俊朗的佩刀男子，看相貌也就不到四十，不管是仪态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拔尖，尤其是身上那股难言的气质，宛若一个人占尽了世间男子的风流。 “师兄，歇会儿歇会儿，我是真走不动啦！” 胖子索性直接坐在身旁某块大石头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双眼眯缝起来以后，就真的很像是两条肉缝，让人看着都觉得好笑。 佩刀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眉，就这么看着胖子。只是这样一来，胖子更加如坐针毡。 “师兄，就歇一会儿！就一会儿还不行！” 胖子忽然拍着大腿，一副撒泼打滚的模样，说道：“从东海到两江，这是多远的距离？路上总共也没休息多少次啊？我是真走不动啦！我又不是师兄你，距离返虚期的灵力无尽，也就只差半个脚指头的距离。要是再这么赶路下去，还没到苍灵府，没见到师妹，我就先挂了！” 佩刀男子看到胖子这幅无赖模样，终于还是轻出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同样坐下休息。 他当然知道，胖子并不是在矫情，是真的已经快到极限了。只不过，他眼下恨不得能一下子就出现在苍灵府，自然难免心急很多，路上也就没怎么休息。 从东海直到两江西南，跨越三界之地，饶是两人修为都已是世间顶尖高手，就这么昼夜不停的赶路，仍是会觉得疲惫。 不过，真正让佩刀男子决定停下来修行的，还是因为，此地距离苍灵府已经很近了。他也需要考虑，进入苍灵府后，两人会不会需要面对接连不断的大战。若真是那样的话，眼下还真需要自身状态，尽量调整至巅峰。 小半个时辰后，胖子稍稍恢复了一些。 “师兄，自从几日前宗门传讯以后，再没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 佩刀男子实在懒得搭理身旁的胖子，只是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来。 “可惜当年云莽天灾一役，宗门在两江的情报网被摧毁了七七八八，直到如今也没恢复多少。要不然的话，说不定我们能够更早些时候收到消息，师妹也就不用有此一劫了。” 听闻胖子说起此事，佩刀男子目光陡然变得森冷。 “小师妹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日，我便杀费家满门。” 对于这种看似只是气话的言语，胖子并没有质疑。对于一般人而言，两江费家，那可是世间一等一的大族，既有费庸这样的两江经略使，族内又有返虚期前辈支撑。若说想要杀费家满门，那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但胖子却坚信，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只要师兄愿意，就一定能灭了费家满门。 因为他是大师兄啊！ 天底下有什么事，是大师兄做不到的？没有啊！就算是世间千年不遇的仙人之位，胖子觉得师兄未来肯定也有把握争上一争！ 谁让他是大师兄嘛！ 半日之后，两人终于将自身状态逐渐恢复到巅峰，继而两人再次上路，朝苍灵城的方向极速飞去。 …… 许鸣川看着眼前已经近乎化为一片废墟的苍灵府，心中极为伤感。 作为苍灵府的府主，云道的顺利建成，他功不可没。长达二十年的隐忍和布局，一朝爆发，让各方势力措手不及，终于让这条云道顺利贯通。 单凭此功劳，许鸣川他日返回咸安城，绝对有望在朝堂上平步青云，成为大离庙堂上最核心的那一小堆重臣！ 但是，作为府主，许鸣川却只能心怀愧疚。 他觉得自己有罪于苍灵府，有罪于死在这一役当中的苍灵府人。 随着云道之战，逐渐落下帷幕。渗透进来的妖兽被逐渐清理干净，各方流匪也彻底销声匿迹，苍灵府终于进入崭新的一页。 可想而知，有这条云道的存在，未来苍灵府将成为两江前线最关键的一个地方。因为这条云道，增援而来的战部实力会很强，苍灵府未来会极为安全。各方客商也会往来更加频繁。未来的苍灵府，将会是两江界内屈指可数的重地，将会无比繁华。 但是眼下，许鸣川眼前，只有几番大战之后，留下的满目疮痍。 所以，当前些日子，咸安城方面他的那位座师，以密信方式传讯给他，希望他秘密返回咸安城受封的时候，许鸣川拒绝了。 他不是不想要这份封赏。在苍灵府隐忍二十年，他觉得咸安城方面给他的，本就该是他应得的。 但却不是现在。 许鸣川希望，接下来三年之内，自己能够继续担任苍灵府的府主。在此期间，他将竭尽全力，帮助苍灵府尽量恢复，以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 报告打上去以后，咸安城的那位果然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批复了一个准字，让许鸣川得以继续留在苍灵府。于是这些日子以来，许鸣川不顾先前大战带来的伤势，开始组织人手，重建苍灵府。 然而这一日，当许鸣川带着人手，巡视到府内某座小城的时候。一道遁光自极远处飞遁而来，落在许鸣川身前。此人似乎没有掩饰身上的恐怖灵压，当此人落地后，许鸣川才看清这名佩刀男子的长相。 在佩刀男子出现后，所有化灵巅峰以下的修士，尽皆被这股庞大灵压给压得伏倒在地。就算是以许鸣川的修为，在感受到这股庞大灵压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心悸的感觉。而且除了那恐怕的灵压之外，佩刀男子身上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更是让许鸣川都感到恐惧。 几乎一瞬间，许鸣川就明白了一件事：眼前这个佩刀男子，如果想杀他的话，恐怕连半招都不用。 这个级别的高手，本就是天下难寻。许鸣川又是何等的目光毒辣，看到佩刀男子身上的某些特点，再联想到一些事情后，他几乎下意识的就猜出了这名佩刀男子的身份。 “敢问阁下，可是天玄山的刀河真人？” 佩刀男子倒是丝毫不意外许鸣川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轻轻点头。 “在下苍灵府府主许鸣川，见过道友。” 许鸣川恭恭敬敬的朝佩刀男子行了一礼，态度谦卑至极。而佩刀男子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的意思，很坦然的受了许鸣川这一礼。 这一幕，在很多城主府修士眼中，堪称荒谬。 很多出身城主府的嫡系，都清楚自家这位府主大人，是何等的桀骜不驯。便是先前那场云道大战当中，面对一些封号真人，甚至各方大佬，许鸣川也只是平等相待，从来没有如此放低自己的姿态。 但是，如果他们知道，眼前佩刀男子的真正身份，大概就不会如此吃惊，估计还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这个男人，他叫叶朝归啊！ 叶朝归，刀河真人！ 如果当年云莽天灾不曾发生。那么今日，眼前的这个佩刀男子，或许早已经顺利上位，成为八大圣地之一的天玄山的掌门！ 八大圣地的掌门，若论身份之尊贵，整个天下，也就只有那位咸安城的皇帝陛下，才能更胜一筹了。 而到了许鸣川这个位置，对于世间很多隐秘，更是有了知道的资格。他很清楚，别看眼下名义上天玄山已亡，可实际上，眼前这个男子，仍是被视作一个圣地门派的代掌门！ 当年云莽天灾当中，天玄山前任掌门，战死于天玄山山门陷落那一役。在那之后，这位天玄山大师兄按照规矩，本该直接袭承掌门之位。但是，因为某桩隐秘之事，叶朝归只是做了名义上的代掌门，而并未真正袭承掌门之位。 但就算这样，如今修真界的各大势力，仍是对其以圣地掌门之位视之。 许鸣川这一礼，既是对叶朝归本人，更是对一位圣地门派掌门的权柄。 “许鸣川，我听说过你。”佩刀男子点头后，缓缓说道：“之前我得到的消息说，你是果然翁的弟子，而且先前小师妹在苍灵府活动的时候，你也算做了几件对其颇有裨益的事情。说起来，是我天玄山欠你一个人情，也是欠果然翁一个人情。” “不敢不敢。” 许鸣川连连摇头，但心里却是颇为得意。 “我今天过来的目的，想必你应该也猜得出来。” 叶朝归平静说道：“我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我。” …… 这一日之后，府内忽然流传开一则传言，说有一位神秘高手，忽然在苍灵府现身，然后在好几个地方连续出现。 要问这位高手有多高？ 这个人啊！曾在独自闯入麦芒宗山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宰了那位麦芒宗当代宗主！又入苍灵府府军战部的驻地，有刀光如银河坠地，一刀摧破六支战部的战阵，却又未杀一名战修。唯有主持战部的府军大统领韩胡子，被这一刀打得彻底烟消云散。 同样是这一日，这位高手，也出现在云槐岭主峰上。只不过，在宋家主峰上稍作停留后，并未像前两次一样大打出手。 当叶朝归离开宋家主峰的时候，望着那道逐渐消失在天际的遁光，宋师行神情复杂。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愿意支持某桩婚事，实在是最近这十几年来，最英明的一个决定！ 对于这位高手，府内各方势力，明显是震惊至极。而对于身后的一些尾巴，这位神秘高手好像也一点都不在乎，完全是一副大摇大摆的模样。 在离开宋家之后，这位神秘高手，忽然降临在府内的某座荒无人烟的山头，距离留川河倒是不远。然后，这位神秘高手便直接坐在山顶，开始静静打坐调息。 直到七日之后…… 这一日，拂晓时分，已经在山顶坐了整整七天七夜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缓缓站起身。 男人的这个动作，瞬间让附近隐藏的一些探子感到心惊。 这几天以后，这座荒山附近，被各方势力派来了不知多少探子暗哨。以叶朝归的本事，自然很轻松的就能发现这些探子。但不知为何，叶朝归并未出手驱散，反倒是任由他们，将自己的情报扩散出去。 “叶朝归，你胆子倒是不小！看来，是在这里等老夫啊？” 一个悠长的声音，猛然从天边响起，这声音极轻，却传遍方圆百里范围。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来，但是我有点意外，祥云城会派你过来。”叶朝归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随即又眉头展开，说道：“怎么？这是瞧不起叶某？” 面对这种近乎侮辱的言语，隐藏在暗中的那个人，并没有如何动怒。但很快，天边又有另一个声音传来。 “那若是再加上我呢？” 叶朝归忽然轻轻点头，说道：“可以一战。” “狂妄！”先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让人顿时心生寒意：“叶朝归，今日若只是我一人，确实没有什么把握。但若是我们两个的话，今天恐怕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叶朝归依然只是轻轻点点头，笑道：“若二位能杀我，大可以全力施为。我最近倒是也新悟出了两刀，所以我很想试试……” “能不能试着杀掉一位返虚。” “我们动手，动静实在太大。苍灵府本就已经近乎被打烂，所以我想，两位还是随我入云莽一战吧！” “善！” 说罢，叶朝归陡然身形消失在原地，另外两位不知名存在，也随着叶朝归一起朝留川河对岸飞去。 这一战，到底打得如何，各方势力皆不知晓。 因为，这一战的威势，实在太强，已经不是凡人能够围观的了。就算很多周天境高手，一样没有资格。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大战的结果如何，没人知晓。但是那战场附近，整整七百里土地化作一方绝域，却是让所有势力冷汗直流！ 返虚战！ 这个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不曾出现过的战斗，又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 当然，世间从无不透风的墙。关于这场战斗的结果，总还是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一些隐秘。 这场大战，天玄山代掌门叶朝归，以周天巅峰之境，力敌两位返虚！而且最后的结果，是叶朝归压着两位返虚期在打！ …… 这一战后，又过了两日后。这一天黄昏，在留川河北岸，叶朝归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再给任何人监视他的机会。 “师兄！你也太猛了吧！”胖子看向自家这位大师兄，目光中写满了崇拜之色。“那可是两位返虚期啊！你竟然已经能够压着打了！这要是只来一人的话？说不定这一战，你真的可能杀掉一位返虚啊！” “不能。” 面对自家师弟的吹捧，叶朝归只是摇了摇头，略显无奈道：“打赢很容易，但要想杀掉，难度太大，我暂时还做不到。最近千年，两座天下也就只有那人才成功过，我还差了一些。” “那也够厉害的了，那毕竟是两位返虚嘛！” 叶朝归不打算在此事上再做纠缠，伸手一翻，便有一枚残破炼化状法宝，出现在他手上。 “这九色莲，先前被打碎了。按照我先前得到的消息，那一半应该已经被师妹拿到手了。如此也好，我倒是正好可以通过两件残片之间的联系，用秘法去找到师妹。” “至于师弟你，就按照原计划，先北上去一趟雷州，把门派的几件要紧事做了。寻找师妹这件事，我去即可。” “好！” 胖子没有任何犹豫，很敞快的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很快，胖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喜色说道：“师兄，这两天我搜集师妹的消息，倒是发现了个很有意思的小家伙。此人名叫陈安，天分一般，但是在炼丹上倒是很有几种奇思妙想。我这次离开苍灵府，能不能把他也带上？”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叶朝归倒是并不意外，自己这位师弟的跳脱性子。实际上，在当年师父所收的三名弟子当中，就数这胖子最为古怪，自身天分决定，但却总是喜欢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若非如此，说不定胖子如今已经先他一步，成功进阶返虚了。 “先前我施展秘法，通过九色莲的感应，大致能感受到师妹的方位。”叶朝归伸手指了指南方，“师妹去了更南面，应该是进入了沦陷区深处。但是距离太远，而且这秘法每隔七天才能施展一次，恐怕我还要费些手脚，才能找回师妹了。” 胖子难得郑重道：“若是要进入沦陷区深处的话，师兄还是要多加小心。毕竟，如今的云莽，已经是妖族的天下了。” “无妨。” 叶朝归倒是信心十足，淡笑道：“是妖族的天下又如何？天地之大，我叶朝归去不得的地方，还没几个。” 对于叶朝归的这种强大自信，胖子也觉得理所当然。 反正他是大师兄嘛！ 两人齐齐望向南面的留川河，心中百感交集。 留川河畔，有千帆过尽。 斜晖脉脉水悠悠！ 第一章 空间法宝 软波拖碧蒲芽短。画桥外、花晴柳暖。今年自是清明晚。便觉芳情较懒。 春衫瘦、东风翦翦。过花坞、香吹醉面。归来立马斜阳岸。隔岸歌声一片。 …… 自乾安四年天玄山陷落开始，云莽这片土地，便开始成了妖族的地盘。当年那些繁华的修者大城，如今也只剩下一片片废墟。 整个沦陷区内，除了极少数的狩妖者外，就再也见不到其他修士了。而且，越是深入沦陷区，妖兽的实力就越强，自然也就越难见到修者。 按照修者的习惯，从渡过留川河算起，普通轻型云梭飞行三日之内能达到的距离，可以称之为沦陷区的外围地带。而这片外围地带，也是当初狩妖者经常会出现的地域。在这一点上，人妖两族倒是心有灵犀，将这一带化作两族互相消耗角力的地方。 当等到过了这条线之后，再朝南走，便是深入沦陷区了。从这里开始，便会有周天境大妖常年出现。 所以一般来说，就算是那些实力强大的大型狩妖团，也不会过这条线。有能力继续深入的，就只有那些周天境以上的修者，以及那些实力强大的乙字头以上的战部了。 不过，因为最近这两年云道大战的关系，妖族除了留下一些种子之外，几乎驱使了沦陷区内超过九成以上的妖族，去冲击留川河防线。这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哪怕是深入沦陷区，能见到的大股妖兽，依然十分稀少。 这种情况，大概要等到至少五年以后，才会重新恢复到大战之前的状态。低阶妖族生育力极强，而且成长速度很快。五年的时间，大概就足以让妖族在沦陷区内重新恢复元气了。 当然，这指的是那些被当做炮灰的低阶妖兽。 有个年轻男人，在荒原上近乎贴着地面，全力飞向更南方。而男子身下，则是用布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缠在身上。 临近黄昏，男人降落在一处山谷内。找了处不易攀登的峭壁，用剑在峭壁上劈砍起来。这里地势陡峭，一般低阶妖兽也上不来，相对安全很多。小半柱香时间后，峭壁上便出现了一个能够供他容身的洞穴，而且还颇为宽敞。 为了安全起见，年轻人特意将入口开的很小，里面则是尽量扩的大些。再用一些特殊手段将入口遮蔽住，这里便成了一处简易的洞府了。虽然只能勉强藏身，但是在沦陷区内，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做完这一切后，男人将身前的小家伙放下，放在一张厚实的兽皮上。 从始至终，小男孩一直在酣睡。 真是……很不容易啊！ 这个一路向南逃遁了近一月时光的年轻男子，自然就是卫易了。而身前这个依旧在酣睡的小男孩，正是那个先前被卫易救下来的小家伙徐崤。 “我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人家都说养孩子是个天大的难事。” 卫易做完这一切之后，直接瘫躺在冰凉的石壁地面上。好在以他的修为，倒也不怕会因此生病。 “养个孩子，简直比跟妖兽玩命还难啊？” 一路飞遁的疲惫，如潮水一样袭来，让卫易很想痛痛快快睡上一觉。但他略作休息之后，却只能强挣扎着再次站起身，离开了这座简易洞府。 该做饭了。 因为神魂受创的缘故，小男孩徐崤，自从跟着卫易踏上了逃亡之路开始，便一直陷入沉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每天至少十一个时辰都在昏睡。 这对卫易来说，倒也是个好事。毕竟，眼下他们两个，是在沦陷区内逃命。如果小家伙忽然路上哭闹起来，再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实在是让人头疼的很。不过现在，小男孩每天就只在傍晚的时候，会醒来不到一个时辰，然后吃些东西。 如果不是素经过一番检查后，确定小家伙沉睡的真正原因，是在接受那紫银草的滋补，神魂在缓缓恢复。若非这样，卫易肯定要怀疑，小家伙是不是神魂上的创伤更加严重了。 不知道素用的是什么神妙法子，竟然能将一株玄阶下品灵草，封印在一个尚未开始修行的孩子体内。而且，这株玄阶灵草，还能缓缓释放药力，在不伤及孩子的情况下，缓缓滋养其神魂。 这绝对是天大的机缘。 经过这株灵草的常年滋养后，小男孩的神魂，根基将会比寻常修者更加浑厚，日后修行起来，在神魂方面也会更具有优势，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但卫易觉得，这份机缘，对小家伙徐崤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这个小家伙，卫易一直心怀愧疚。 当初大个子就是死在他面前，因为没钱治伤，最后死在他的背上！而经此一役，小男孩的娘亲，又因为卫易的关系，死在了留川河上。 可笑的是，直到今天，卫易都不知道那女子到底叫什么。 在山谷内，卫易好不容易找了头修为极低的妖兽，宰了之后将其身上的肉取了起来，开始按着当年跟小队几人一起狩妖的时候，女修姜宁教他的法子烤肉。附近并无什么强大妖兽，在这片山谷内，最强大的就是卫易了。所以，就算附近有一些蠢蠢欲动的妖兽，当卫易主动散开灵压之后，这些妖兽也会本能的远远逃开。 之所以要选择这种修为极低的妖兽，其实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小家伙年龄太小，还没开始修行。灵气过于充沛的食物，反对会对小孩子造成很大伤害。若是在修真界的话，大可以去找一些灵气含量极少的灵谷之类的食物，那些东西反倒是便宜。但是在沦陷区，这类东西反倒是不好找了。 等到卫易回到洞穴的时候，发现小家伙已经醒了过来，正在那儿哇哇大哭呢！这份哭声，让卫易一听就觉得头疼，只得老老实实的先哄着小家伙把东西吃了。 大概真的是饿极了的关系，小家伙接下来就一边吃一边哭，倒也吃了不少。等到小半个时辰后，小家伙再次陷入沉睡。 这些天，卫易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等到小家伙睡着了以后，卫易将其重新放回到那张厚实兽皮上，小心将其包上，唯恐着凉。做完了这些之后，卫易复又离开的洞穴，让素帮忙在洞口布了一个简易禁制后，再次离开，去给自己再弄点吃的。 “自从进阶化灵期以后，还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一天再遭这个罪！真他娘的！” 一个人独自行走在沦陷区内，卫易却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反倒是附近那些妖兽，本能的想要绕着他走。一番寻觅之后，卫易总算在附近找了头三阶妖兽，砍了之后作为自己今天的晚饭。 逃亡的滋味，当真是不好过啊！ 当日在留川河上，那场大战，几乎是毫无征兆的爆发开来。趁着那些周天境高手大打出手，素确实是找到机会，带着卫易直接遁入留川河内。 依仗九色莲法宝的神妙，素带着卫易成功进入了留川河水脉当中，然后成功遁去。 但是，一场乱战当中，两人依然着了道。 包括那位五牙真人在内，数位周天境后期的高手，依仗神识之强大，在卫易身上留下了神识标记。虽然遁入水脉之后，卫易等若与留川河融为一体，就算周天境后期也无法确定卫易他们的位置。但等到卫易出了留川河之后，凭借这神识标记，那些周天境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们的方位。 这种感知，离得越近，感知的越清晰；离得越远，感知则变得模糊。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素才临时决定，不能再回修真界，只能在沦陷区里穿行。因为，只要他们敢回到修真界，且不说通过留川河大阵的时候，会不会被发现。在修真界内，那些周天境后期的高手，想要凭借这份神识标记找到他们，简直是太容易了。 所以最后，素和卫易商量过以后，还是决定继续深入沦陷区，而不是去先前于离景原或者宋家商定的那几处接应的地方。同时，他们还必须进入沦陷区深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和那些周天境后期的存在，拉开足够的距离，只能让其感应到一个模糊的方位。 等深入沦陷区后，再折而向西，最后抵达天南。 这个选择，注定是千难万险。但就卫易和素目前的处境来说，却是最安全的一个了。至于说深入沦陷区后，是向东去潇湘，还是向西去天南，对素而言，并无什么大的区别。所以最后，选择权还是在卫易手上。 卫易慎重考虑过以后，还是觉得去天南比较稳妥。 在食物的制作上，卫易一向没什么天分，只能勉强果腹而已。他自己其实还好，毕竟有化灵期的修为在身，几天不吃饭也没问题。但是小家伙徐崤，可就因此遭罪了。 勉强吃饱后，卫易重新回到那个洞穴，准备调息打坐，恢复灵力。 沦陷区这边，尤其是荒野，灵气非常稀薄，想单纯凭借打坐恢复灵力，实在是难得很。奈何卫易这次出来，准备的实在也不那么充足。而沦陷区内的一些灵脉，出于安全考虑，他又不敢去靠近。 回到洞穴后，卫易伸手一翻，一个样式古朴的蒲团，便出现在卫易手中。 这一幕，若是此刻还有其他人看到，一定会瞠目结舌。 空间法宝！ 只有拥有空间法宝，才能做到刚刚卫易做到的事情！而实际上，此刻卫易手上戴着的一枚戒指，也确实是此类空间法宝。 这枚空间戒指，是他先前从费文亮身上抢的！ 作为堂堂两江经略使的亲子，费文亮拥有一枚空间戒指，自然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先前卫易挟持费文亮的时候，费文亮全身脱得一丝不挂，唯有这戒指还戴在手上。以素的见识，自然是一眼就瞧出了虚实，让卫易直接抢了下来。 再后来，费文亮在留川河上，被打得渣都不剩，这枚戒指，自然也就成了无主之物，还免了卫易费力去清除上面的神识印记。 这枚戒指当中，空间大约有四尺见方。听上去似乎不算大，但以空间法宝的角度来说，绝对不算小了。 实际上，空间法宝这种玩意儿，不但是极其稀有，制作代价极大，而且维护起来，也颇为麻烦。同时，真正的空间法宝，往往都非常的小，空间越大，制造和维护的代价，都是成倍数上涨的。比如，素就曾经坦言，当年素手里使用的两件空间法宝，空间也就一丈方圆，这已经是很多返虚期修者都眼馋的货色了。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如果真的有那种超大的空间法宝，而且数量还很多的话，那如今修真界恐怕很多地方，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比如说，战部行军打仗，如果有很多这种大型空间法宝的话，那还管什么补给啊？所有补给一股脑的塞进储物法宝里，战部直接一门心思往前冲就是了！还用管什么战术配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直接就一口气杀到蛮荒深处了呢？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四尺见方的空间法宝，已经足以让很多周天境中期的修者，为之倾家荡产了。也就是说，卫易如今身上，就数这枚空间戒指，最为值钱了。 至于说费文亮留在里面的东西，同样也没让卫易太过失望。 首先，是几张数字足以吓傻卫易的晶卡。卫易在确定那一长串数字后，不禁哀叹费文亮这家伙，命实在是好的让人眼睛喷火。单这几张晶卡，估计就足以让抵得上整个宋家一年的收入了。 不过，这晶卡对卫易而言，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如今他身处沦陷区，也不可能去找一家晶行把里面的钱都给提出来。再说，费文亮死了以后，人家事后肯定会把这几张晶卡注销掉，不会给卫易这种发财的机会。 除了这几张数字很大的晶卡之外，其他的东西，也皆是不凡，让卫易大开眼界。就比如说刚刚他拿出来的这个辅助修行用的蒲团，看似普通，但实际上，却是一件玄阶下品的法宝！ 啥叫奢侈？这特娘的就是啊！ 第二章 追杀 费文亮的这件储物戒指，再加上里面的一些东西，单论价值的话，绝对比的上一些独行的周天境中期强者的全部身家了。 有个经略使做老爹，这事还真是羡慕不来。 除了那几张晶卡，和几件珍贵的辅助法宝之外，卫易还从这里面找到了不少符篆和丹药，一堆灵晶。那些丹药和符篆，从法阶上品到灵阶上品都有，神妙各异，而且数量不少。至于灵晶，则是同样价值不菲，甚至还有两颗上品灵晶。要是按大离官价换算成灵钱的话，这堆灵晶价值至少在二十五亿以上！ 毕竟，单是那两颗上品灵晶，价值就已经二十亿不止了。 清点过费文亮的这枚空间戒指后，卫易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狠辣之人，会选择铤而走险，干那些杀人夺宝的勾当。为什么？因为值啊！ 如费文亮这种，身上带着的这些东西，基本等同于一座移动门派宝库。这要是得手了，几辈子都不用愁了啊！ 当然，像费文亮这种情况，也实属特殊。而且，要想杀掉费文亮这种家伙，难度也实在太大。如果不是卫易太过特殊，根本也做不到这一点。其他人就更别想了，单单是身边那几个周天境护卫，就够喝一壶的了。 让卫易稍感意外的是，费文亮的空间戒指里面，并没有什么玉简传承之类的东西。问过素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其实也是常理。 像费文亮这种出身的家伙，所修行的功法和神通，一定都是世间最顶尖的东西。所以一般而言，他们修行的各种传承，是不可能被允许随身携带的。而且，修行之后，也会有高手在其神魂中埋下禁制，就算被搜魂都不可能得到其脑子里面的传承。如此，也是最大程度上，防止自家传承外泄。 不过，对于卫易而言，眼下这种逃难路上，不管是那些价值连城的灵晶，还是那些珍贵至极的丹药符篆，都没什么大用处。他倒是更希望，这空间戒指里能放几十斤灵谷更实在些。 在这座洞穴内，卫易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休整了整整一天。 一来，眼下他们已经足够深入沦陷区，再往前就是沦陷区深处了，难保遇上什么麻烦。在此之前，还是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最好。二来，接下来的半日里，他们很有可能遭遇一些大战。 这场大战，并不是来源于妖兽，而是来源于追杀卫易的修者。 费文亮的死，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卫易动的手，但到底还是和他脱不开关系。所以，当卫易和遁入沦陷区后，各方势力的追杀，也就接踵而来。 不止是经略使府一家，还有其他未知的势力。 对于经略使府来说，追杀卫易和素，或许是为了所谓的脸面，为了费文亮的死。就个人恩怨来说，宰了堂堂两江经略使的亲子，人家追杀一下，好像也很正常。 不过，其他来历未知的势力，目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那些势力，很多都是当年素或者天玄山的仇家，这会儿是落井下石来的。 如今正是战时，有能力穿过留川河畔的兽潮大军，独自进入沦陷区的，至少也得是化灵后期修为。而且，为了宰掉卫易，经略使府方面，直接对外放出了消息，说是卫易杀了费文亮，而且抢了这位费公子的全部家当。 这个消息，无疑让前来追杀卫易他们的人数暴增。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堂堂两江经略使亲子，到底有多少身家？这份身家，足以让很多周天境都心动了。尤其是一些寿元将尽的化灵巅峰，更是瞬间将目光投到卫易身上。如果能截杀卫易，把那份家当抢过来的话，说不定他们便可以一飞冲天，进阶周天境。这个诱惑，可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正是这些来自身后的追杀，让卫易和素这些天，逃得非常艰难，一路上大战过十余次。若非素实力够强，恐怕他们早已经死了。 饶是如此，在这些追杀当中，卫易和素依然有两次濒临死境。一次被一位周天境追上，最后素手段尽出，将其引到一尊七阶大妖的老巢，才侥幸逃掉。另一次，则是来自于某个初入化灵的刺客。 没错，初入化灵期。 当日卫易一路逃难，就如今天这样，找到某个隐蔽地方进行休整。但在此期间，却遇上了一名被妖族追杀的女修。当时出于好心，卫易也就把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修救下，并且帮其疗伤。本想着天亮之后，自己便悄然离开。但谁也没想到的是，那女修竟然半夜趁卫易打坐恢复灵力的时候，暴起杀人！ 因为素的存在，卫易好歹及时反映过来，但仍是被那女修的匕首刺入胸膛，当时真是生死一线了。 更可笑的是，此女在被卫易捏爆头颅之前，还曾坦言说，自己真的很感谢卫易的救命之恩。之前她所在的队伍，被妖族全灭，她自身被妖兽追杀，也全都是真的。只不过，当她知道的卫易的身份后，想到那份想都不敢想的庞大家当，她仍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刺杀卫易。 即便险些被此女恩将仇报弄死，卫易当时在攥住这女子喉咙的时候，仍是有些犹豫，是不是仍要放了这女子一命。只不过的，等到这女子在此期间，趁卫易不备，再次一记手刀刺向卫易胸口的时候，卫易终于下定决心，一巴掌拍爆了女子的头颅。 经过这次刺杀后，卫易算是彻底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 被追杀，就要有被追杀的觉悟啊！ 当然，冲着那份丰厚的遗产，愿意来追杀卫易的，固然不在少数。可是沦陷区内天大地大，卫易和素若想逃遁，想要避开这些人的追杀，也并非什么难事。然而，先前留川河一战的时候，那些周天境暗中在卫易身上以神识留下的标记，却再次坏了事。 只要有一些特殊的追踪方法，凭借那些神识标记，很多追杀者完全能够以此找到卫易。对于这些神识印记，素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以自身神识尽量压制，让那些追杀之人无法准确感知。然后再慢慢以水磨功夫，消除掉这几个印记。但就算这样，每隔五天的时间，总还是有一次爆发的时候，素根本压制不住。当这标记爆发之时，至少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卫易他们的位置，就会彻底暴露无遗。 所以，在先前逃遁的过程中，每隔五天，卫易和素就会遇到一波强大的追杀。之前被那名周天境寻到，也是在这期间。 而眼下，马上就又是这些神识标记爆发的时候的了。准确来说，是第二日早上。 拂晓时分，卫易重新睁开双眼，自身灵力和状态已经恢复到了巅峰。为了尽快恢复灵力，在此期间，他还炼化了几颗灵晶。 以卫易如今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用下品灵晶恢复灵力。而在费文亮的那枚空间戒指当中，下品灵晶数量，还真的不多，甚至都没有中品灵晶多。所以，卫易还真是要省一点用。 “等过了今日之后，便真正深入沦陷区了。到时候有那些大妖在，我们便可以轻松一些。” “而且，沦陷区里的一些大城，被妖族占据后，丝毫不逊色于修真界的一些重镇。到时候想办法潜入进去，还能找机会把这几个神识标记给抹除掉。” 对于今日的种种，卫易和素早就做好了计划，因此也丝毫不显慌张。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先避开下一波追杀。 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又将熟睡中的小徐崤绑在身上，卫易随手将那块兽皮扔进空间戒指当中。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卫易用一枚价值连城的空间戒指，去装一块低阶兽皮的话，肯定要大骂卫易暴殄天物。但是在逃亡途中，谁会在乎这种事情呢？说起来，这块卫易先前顺手扒下来的兽皮，倒是更有用些，至少能保证小家伙晚上睡觉不着凉。 “准备好了吧！” 在确认一切准备妥当后，素终于放开了神识压制。 紧接着，在卫易身上，数股难以言喻的神识标记，开始爆发出特殊神识波动。 如果素还在巅峰状态的话，就这几道神识标记，挥挥手就可以抹除掉。但是，以眼下素的状态来说，却是有心无力了。 其实，当日在留川河上，通过神识秘法，在卫易身上留下标记的，并不只这几个。但是后来逃亡途中，素都靠着自身强大的神识，给一一抹除了。只剩下的这几道，都是周天境后期留下的，以素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抹除掉。 “走！” 在这几道神识波动暴露的同时，素和卫易果断离开了这个临时洞穴。身后青君翅猛地一展，便朝着更南方急速飞去。 直到半盏茶后，山谷内开始逐渐有其他修者出现。 “就是这里吗？” “看样子应该刚离开不久！” “再往前，就进入沦陷区深处了。沦陷区深处，大妖数量很多，太过危险，我们也不好再追踪了。” “能不能抓到那姓卫的小子，就看今日了。” 在卫易和素身后，前来追杀他们的，并不只有一两波人，而是人数颇多。所以，在卫易离开这座山谷后，半个时辰内，山谷内足足来了超过二十波访客。 能追到现在的，已经没有化灵巅峰以下的修者了。 …… 在素的帮助下，卫易已经可以全力御使青君翅，爆发出极快的速度。 卫易所用的这件青君翅，得自于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手里。对于这位便宜师父，卫易还是心有感激的。 而眼下，这件飞行法宝，更是帮了卫易大忙。 卫易很清楚，如今还能在他们身后追着的这群人，手段只怕没有一个会弱了。别的不说，单单这份追踪手段，就足以让卫易叹为观止了。 在逃亡途中，素可是用过不少法子掩盖行迹，几次变化方向。这些人如今还能追上来，手段之强，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炷香时间后，卫易身上的几道神识标记，重新偃旗息鼓，卫易也稍稍放心一些。 就刚刚这一炷香的时间，素帮他全力飞遁，已经飞出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接下来，只要将那些被吸引来的家伙甩掉，便可以了。 “该死！有人来了！” 就在卫易继续逃遁的时候，素忽然提醒了一句，然后，素猛地转换方向，朝另一个方向飞逃。 “这次追上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 尽管素已经发现了身后追踪修者的行迹，但双方距离仍是在不断缩减。 实在也是没法子。 卫易和素这边，准备不够充分，完全是依靠自身灵力在逃遁。但是那些追踪他们的修士就不同了，人家精心准备过，大多有用于赶路的灵晶法宝傍身。 在赶路这件事上，高手依靠自身的实力，短时间内的速度，大多要超过灵晶法宝。但是在长距离飞行上，肯定要逊色一筹。毕竟，就算再厉害的高手，也会感觉到疲惫。灵晶法宝则不同，只要灵晶足够，根本就不存在疲惫这一说。 所以，卫易和素所用的办法，在被发现之后，都是想办法直接打坏追踪修者的灵晶法宝，然后再找机会逃离。这样虽然麻烦，但总比被对方一路尾随，用路程逐渐消耗掉自身灵力要好。 在一处视线开阔的荒野上，素忽然停了下来。 这里，倒是一处不错的战场。 而等到素停下来之后，大约过了十几个呼吸之后，有四名修者，终于出现在卫易面前。 “小子，你倒是逃得够快的！”这次追上来的四个人，是三男一女，年岁皆是不小。在发现卫易停下来以后，四人脸色都大喜过望，同时，又都足够小心。 大概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去追杀卫易的关系，经略使府方面，在放出消息追杀卫易的时候，并没有提供素的消息，只是说卫易杀了费文亮。如果让这些追杀卫易的人，知道素的存在，那么或许就会因为忌惮天玄山，而不敢出手了。 当日那一战，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因为一些有心人的封锁，个中细节，很多人并不知道。如眼前这四人，大概就数此类了。 “敢问四位前辈，可是霜耀府的赫连四老？” 第三章 赫连四老 凭借这四人的打扮，以及所用的法宝，卫易没怎么费心思，便略微猜出了四人的身份。 霜耀府的赫连四老，也算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了。 霜耀府和苍灵府毗邻，同样都不是什么大府。府内周天境高手，亦不超过十人。而因为两府相邻距离很近的关系，对于霜耀府的很多事情，苍灵府也是比较容易听说的。 赫连四老，是霜耀府的独行高手，如果不是赶上云道大战这样的大事，平时在一府之内，也是举足轻重的高手了。 这四位老人，三男一女，出身同一家族，每一个都是化灵巅峰的修为。而且四人当年曾经得到过一门合击神通，足可以面对一般初入周天境的强者保持不败。 能够保持对敌周天境而不败，这可是相当不容易的。毕竟，不是所有修者，都能和那些出身圣地门派的嫡传弟子，或是某个大离皇族子弟相提并论的。依仗这门合击神通，这四人往往也被视作一位周天境高手。在霜耀府，也是一方大佬。 不过，最近两年以来，随着云道大战开始，大批的外来高手涌入两江前线，这赫连四老，也就没以往那么出彩了。 但是，这并不会让卫易对其放松警惕。 这可是足以力敌周天境的大敌啊！ 要想摆脱身后这些追踪者，首要的一点，就是打碎他们依仗的灵晶法宝。也就是说，接下来这一战，卫易不但需要对敌这堪比周天境的四人，还需要在他们四人手中，打碎他们依仗的灵晶法宝。 这个难度，无疑是相当大的！ 之前面对那位周天境修者的时候，之所以会那么危险，最后不得不将其引入一位七阶大妖的老巢，才借机脱身，最大的原因，就是素和卫易根本无法打碎对方手里的灵晶法宝。 打，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当日他们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危险局面。 而今日，好像也差不多。 “小娃娃，老夫也不跟你废话，只要你肯把……” 四人当中，为首的一名老者，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没等他说完，一道璀璨剑光，却直接斩向着他们！ “大胆！” 作为成名已久的高手，这四名老者，先前又不知道素的存在，只知道自己追杀的，是一个修为不过化灵二重天的小家伙。所以当他们追上卫易的时候，都以为今日是胜券在握了，也没想到卫易敢率先朝他们出手。 但是，当这道剑光，斩向这四人的时候，他们却不约而同的从剑光当中，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威胁感。 这怎么可能？ 赫连四老心中皆是觉得荒谬，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名化灵二重天的小家伙，是怎么施展出这种足以威胁到他们这个层次的神通。不过，常年养成的默契，还是让四人在第一时间，施展出那种合击神通。 “轰隆！” 赫连四老施展出的合击神通，威力极强，竟然后发先至，丝毫不逊色于卫易的剑光。一道淡蓝色的圆月虚影，重重撞击到卫易的剑光上，两者很快消泯于无形。 “这小畜生，手段倒是厉害的很，不要大意！” 这道剑光的威能，让成名多年的赫连四老，瞬间收起之前的轻视之心，将卫易视作和自己同一级别的对手。 这几个老家伙……确实不负盛名，有点棘手啊！ 卫易脸色越发难看。从刚才的接触当中，已经可以看得出来，这赫连四老，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刚刚那一剑，已经是素控制他的身体，所能施展出的最强一剑，仍是无法对这四人造成什么威胁。 “他们四个施展的合击神通，倒也算不得多么高明。威力虽大，但却缺乏足够的技巧，没有多少变化。” “若是给老娘足够的时间，想要找到他们的弱点，倒也不算难。不过眼下，时间却是不太够了。” 眼下正处于被追杀的过程中，多停留片刻，便多了不少危险。若是这么一直拖下去，等到其他追杀卫易的高手，也赶到此处，那可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当务之急，是打碎他们几人用于赶路的灵晶法宝，而不是与之缠斗。 “速战速决！” 没有任何犹豫，在施展出剑光的同时，卫易已经悄然翻手，十余张灵符出现在他的手上。 混雷符、破元符、金砂符、小邙天陨火符…… 这些符篆，无一例外，全都是杀力绝大，最擅攻伐的那一类符篆，而且全部都是灵阶上品！ 卫易手上的这些符篆，自然都是从费文亮的那枚空间戒指里翻出来的。费文亮手里的东西，自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这些符篆，任何一枚激发之后，所施展出来的威能，都足以灭杀一般的化灵后期修士。就算对一些化灵巅峰，也是能够造成过一定伤害的。 但眼下，卫易这一砸，便是十数张！ “轰！” “轰轰！” 十余道符篆被激发之后，瞬间化作十余道强大至极的攻伐神通。有漫天金砂随风而起，如蚀骨钢刀般呼啸而至；有丈余大的巨石燃烧着烈火，从高空中骤然砸下；有紫黑色雷霆眨眼既至，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攻伐向目标…… 仅仅刹那之间，如同有十余位化灵巅峰的修者，同时施展神通，杀向这四人。 “杀！” 然而面对如此声势惊人的攻伐，成名多年的赫连四老，却丝毫不显惧意，更没有什么退缩的意思。直接联手施展合击神通，打算硬撼当场！ 赫连四老也不傻！ 多年修行的经验，让他们遭遇过无数的强敌。所以，当卫易激发这些符篆的同时，四人瞬间就有了判断：绝不能退！如果退了，最轻也是个重伤的下场！ 四人能横行无忌，甚至正面硬撼周天境的依仗，无疑是那门合击秘术。但如果散开之后，以他们每个人的单独的力量，反而会削弱很多，面对这些符篆激发的神通，更无胜算。 多年磨合出来的默契，让四人之间近乎达到的心意相通的地步。几乎在一瞬间，这门合击神通便再次被施展出来。 双方正面硬撼，掀起尘土无尽，将四周笼罩起来，难以看清虚实。 “不好！” 然而就在四人刚刚联手御使神通，好不容易才抗下那十余道符篆的威能时，又有四道剑光，从烟尘当中凭空出现，分别袭杀向四人！ 这不可能！ 这不合理！ 四人皆是战斗经验丰富之人，今日这一战，给他们带来的荒谬感实在太多。且不说一个化灵二重天的小家伙，是如何施展出这么多强大的手段。他不是刚刚才激发了十余道符篆？！怎么可能还有剩余灵力，继续施展神通？！ 一般而言，修者不管是施展神通，还是其他什么动用灵力的方法，两次动用之间，总要有些许停歇，需要给灵力一个缓冲。而刚刚卫易一连激发十余道强大符篆，别说是化灵二重天，就是化灵巅峰，灵力也该有一个暂时的停顿，怎么可能还能继续施展神通？ 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 早已纵横府内多年的四老，在这一刻，心中顿生绝望，同时也有了一丝明悟。 是了！如果不是手段极强，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位费家公子，而且还能成功逃出来？要知道，那位费家公子身边，可是有不止一位周天境修者护卫着！ 眼见四道剑光逐渐袭来，四人却只能尽量避开。刚刚那剑光威能之强，四人都深有感触。眼下他们新力未生，根本无力再施展什么防御手段，只能凭借法宝本身的材质御敌。他们四个身上的法宝自是不弱，但在没有灵力催动的情况下，却断然难以当下那等威能的剑光。 难道……今天便要死在这里了吗？ 在这一瞬间，四人心中皆是闪过了太多。四人不由开始后悔起来，早知如此，今日便不该来趟这摊浑水。 但是，当这四道剑光真正临近的时候，四人却又有些疑惑了。 这四道剑光……好像不是冲着自己来了？而是冲着脚下的某件法宝去的！ 赫连四老眼下使用的飞行法宝，是四件灵晶法宝，四个桌面大小的圆盘。说起来，这四件灵晶法宝，当时赫连四老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来。 这四件飞遁用的灵晶法宝，并不是普通的灵晶法宝，而是正宗的原陵曹家出产的精品。 天下皆知，灵晶法宝，本就是原陵曹家的看家本事。而相比于其他生产灵晶法宝的门派或者势力，曹家在灵晶法宝上，绝对是祖宗里面的祖宗。 曹家出品，必属精品！ 而赫连四老使用的这四件灵晶法宝，非但自身飞遁能力极为出色，彼此之间还存在一些玄妙的关系。四件法宝同时催动，能让原本就很惊人的速度，再次暴涨五成。依仗这件法宝，四人曾经依靠速度，多次甩掉了大敌，避开了危险。 唯一美中不足是，这四件灵晶法宝，实在是吃晶石的大户。就算赫连四老身价不菲，也不舍得随意使用。而且，这东西是从原岭那边流转过来的，当初为了吃下这四件灵晶法宝，赫连四老就狠狠出血一次。再加上是曹家独门制作之物，万一损坏了，在两江这边根本就无法修复。 如果不是这次追杀行动太过关键，赫连四老还真未必舍得用这东西。 但是，眼下这种时候，已经不是心疼法宝的时候了，而是要操心自身小命能不能保得住！ “砰！” “砰砰砰！” 四道剑光，无一例外，全都正中四老脚下的圆盘。 不对啊？ 在四道剑光击中圆盘法宝的同时，赫连四老瞬间就察觉出了异样。 这四道剑光，比起先前的剑光……好像弱的太离谱了！ 先前那道剑光，威能之强，足以对四人造成致命威胁。但是眼下这四道剑光，虽然声势同样骇人，但威能却远逊色不知道多少倍。 甚至，好像只是化灵初期修者施展的一样。 不过，就算是化灵初期修者施展的神通，眼下也已经足够了。 灵晶法宝，虽然有着诸多好处，但缺点也是很明显的。一个是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来转化灵晶，一个是自身构造过于复杂，自身防护能力很差。 很多灵晶法宝，在收到攻击后，或许外表没有任何损伤，但只要里面的一些关节受损，整个法宝，暂时就彻底废了。 所有的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卫易停下来开始，一直到四道剑光分别命中四件灵晶法宝，一共不超过十个呼吸的时间。 成功了？ 在这一刻，卫易其实比所有人都紧张。刚刚这四道剑光，之所以威能会那么弱，原因就在于，这剑光其实是他施展出来的，而不是素施展出来的。 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卫易和素一起并肩战斗，琢磨出来的一种小手段。素全力施展神通，或者激发那些符篆，威能自是不弱。但在接下来的瞬间，素也需要时间运转灵力。在这个功夫，如果卫易再施展一次神通，威能虽小，却可以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 当这阵烟尘渐渐散去后，结果揭晓。 赫连四老手中的这四件灵晶法宝，被卫易攻击后，有两件已经无法再继续飞行，只能重新落回到地面。但是另外两件，却是飞遁无碍。 “也算达到目的了。毁了两件，接下来只剩下两人的话，他们也不敢追上来了。” 这场战斗的目标，并不在于杀掉赫连四老，或者战而胜之，只要能摧毁他们用于赶路的手段，让他们追不上来，便足够了。 “走！” 在看清结果后，素和卫易没有任何犹豫，便打算直接就此离去。 “休走！” 然而刚刚被毁掉了心爱法宝，自身却侥幸活下来的赫连四老当中的那位老妪，却忽然变得色厉内荏。与此同时，老妪猛地掏出一个翠绿色的丹丸，打向正准备飞离此处的卫易。不过，这翠绿色的药丸，在临近卫易的时候，却猛地爆裂开来，化作一阵烟尘。 “四妹，住手！” 旁边一名老者，总算后发而至，拦住了这名老妪接下来的动作。而老妪在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对方刚刚只是打坏了她的法宝，并未真正伤及她的性命。如果那一击不是冲着法宝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她今日虽然不会殒命于此，但重伤肯定是免不了的。 而在老妪被拦下来的时候，卫易却已经催动青君翅，同时飞离了此处。几乎眨眼之间，便彻底甩开了赫连四老。 刚刚老妪施展的手段，难道是用毒？ 卫易在飞离的同时，心里也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就算是毒雾，这种大范围的施展，想要伤害到他，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仅仅几个呼吸后，卫易便消失在赫连四老感知当中，再也追不上了。 第四章 中毒 在摆脱了赫连四老的追杀后，卫易一口气飞了半个时辰，这才稍稍放缓速度。在确定附近没有追兵后，卫易陡然转变方向，折而向西。 从这里开始，便进入沦陷区深处了。 进入沦陷区深处，最重要的一个标志，就是周天境以上的妖族战力，开始变得密集起来。当然，所谓周天境战力，并不只是七阶以上的妖兽。一些成规模的六阶妖兽群，或者如赫连四老这种能够面对周天境的存在，都是周天境的战力。 到了沦陷区深处，卫易总算可以彻底放松一些。这里虽然是妖族的地盘，而且妖族数量非常密集，但对卫易来说，反倒是好事。 那些高阶妖兽，只要小心避开，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在那些真正的高阶妖族眼里，他这个化灵二重天的修者，真的和一只虫子没什么两样，也懒得搭理他。反倒是身后那些追兵，一个个修为不俗。只要被发现，肯定要被那些高阶妖兽针对。 因为云道一战，整个沦陷区内的低阶妖兽，骤减九成以上。如果换做修者的说法，那就是十室九空了。所以，就算眼下卫易已经深入沦陷区，仍是见不到太多的妖兽。 至少，比他上次和跟随离景原战部去重远城，还有相去甚远。 说起来，之前离景原战部，曾经攻略的那座重远城，其实还要更深入沦陷区许多。就算按直线深度来算，卫易以先前这样的赶路速度，至少还要再赶路半个月才行。 之前那次行动当中，就算战部有重型云梭这样的重宝，而且一路上尽量隐蔽战部行踪，路上依然遇到了好几股大型兽群。 如果换做今时今日的话，阻力估计就要小上太多了。 “小子，你怀里的这个小家伙，情况好像不太对。” 卫易正在小心翼翼赶路的时候，识海当中，素却突然提醒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 卫易下意识的神识扫过怀里抱着的小徐崤，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小家伙依然在酣睡不醒，呼吸缓慢而平稳。虽说眼下正跟着卫易逃难，但在卫易的护持下，小家伙却仿佛在家里一样。 “这小东西，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 卫易被素这样提醒过以后，终于不敢掉以轻心。找了处隐蔽所在，缓缓飞落下来。 “瞧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卫易撤去身上的绑缚，把小家伙从身上报下来。神识仔细扫过一番后，仍是没有发现任何一样。 “那是因为你神识太弱，所以才发现不了！” 素缓缓解释道：“若是老娘没猜错的话，恐怕是刚刚你和那四个家伙战斗的时候，最后被御使出来的那阵毒烟的问题。那东西品阶不高，而且你当时又走的极快，根本没有沾染上什么，老娘也就没在意。” “那怎么办？” 不管是之前面对赫连四老，还是对上那名周天境，卫易都不曾慌张。但是此刻，当身边这个小家伙出了问题的时候，卫易却是真的心都凉了！ 如果这小东西出了差错，自己该怎么办？ 小徐崤不但是大个子留下的唯一血脉，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女子更是因卫易而死。对这小家伙，卫易也是当做自家子侄一样看待。 如果小家伙出了问题，卫易只怕要自责一辈子，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好在，那东西品阶不高，而且这小家伙也沾染的不多，伤势倒是并不严重。但难点在于，这小东西尚未开始修行，自身承受能力太差。若是修行过的，哪怕只有炼气期初期的修为，这毒也很容易解。” 卫易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他也是懂的。小家伙如今才四岁，身体还在发育过程中，自身经脉极度脆弱，根本承受不了半点灵力。所以，那些灵气充沛的丹药，小家伙一样用不了。 在修真界，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或者有特殊奇遇之人，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只有到了十二岁以后，才能真正开始修行。在此之前，孩子的身体还处于发育阶段。尤其是经脉，更是只有到了十二岁以后，才能相对完整，能够承受灵力的运转。 人体，是天地间最大的奥妙之一。 那些妖族，修行到了高深处后，为何都要将自身逐渐化为人形？还不是因为人形躯体，更容易修行？按照素的解释，修者的身体，暗合天道运转的规则，远比那些妖兽更适合修行。 很多妖兽，生下来就能修行，就能奔跑捕猎。只要一两年之后，便能够彻底长成。但是修者，却需要整整十二年的时间，来先行发育肉身。等到肉身发育完善以后，才能开始修行。 这是修者的弱势，也是修者的优势。 所以，绝大多数的修者，在十二岁以前，都是半点灵力都没有，不能修行任何功法和神通。卫易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非常清楚。 既然没有修行，很多修者使用的丹药之类的东西，自然也用不了。比如丹药之类的玩意儿，只要敢用，不管是什么功效的丹药，在体内爆发出的磅礴灵气，肯定会直接将小孩子的经脉彻底冲垮，导致一生都无法再踏足修行之路，而且自此多病体弱，寿数不长。 这个结果，肯定不是卫易愿意看到的。 在费文亮的空间戒指里，倒是也有几种不凡的解毒丹药。先前卫易暗杀费文亮的时候，正是这些丹药，帮费文亮保下一命。不过，对于小徐崤来说，这些丹药却成了摆设。 “那……这毒该怎么解？” “你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这小东西沾染的毒很少，若他有炼气期中期以上的修为，这毒甚至都不用管它，完全可以自行痊愈。所以，老娘若是以秘法对其施展封印禁制，至少半个月内无碍。” “只是，若想从根本上祛除此毒，就有点麻烦了。倒不是老娘找不出法子，如果身处修真界，想解此毒易如反掌。所需的材料，也大都比较好找，更是谈不上什么品阶。可眼下身处沦陷区内，这就有些麻烦了。” 卫易再次点头。 没错！若是在修真界内，以他的能力，就算没有素的帮助，他说不定也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眼下身处沦陷区内，他如何去搜集那些材料？ “看来，只能想办法潜入妖族的那些大城，想办法从妖族手里弄这些东西了。”卫易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正好，我们本来也有进入妖族城池的计划。只有去了妖族的城池，才能有机会去除我身上的神识印记。” “但问题是，以你现在的能力，先潜入妖族内部，可没那么容易。” 素似乎有些犹豫，缓缓解释道：“当年我天玄山，作为抵抗妖族的最前线，和蛮荒打了几千年的交道。出于种种原因，自然也有各种手段，能够让麾下修者伪装成妖兽的样子，潜入蛮荒深处。当然，这类法子，也不止我天玄山一家有，修真界一些稍大的门派或者各种势力，都有此类法子。丹药、符篆、秘法……这些都有。” “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和处境，可用的法子却是不多。毕竟，有能力潜入妖族内部的，大多是周天境以上的修者，最低也是化灵后期。像你这种化灵初期修为的，实在是少见的很。而且，以你现在手头的条件，丹药符篆之类的手段，肯定是想都不要想了。唯有一些秘法，倒是还可以试试。但是……老娘很怀疑，你是否能够在短时间内，修成一门此类的秘法神通。毕竟，若是时间长了，老娘和你倒是没什么。可这小家伙，说不定就有大麻烦了。” “我会尽力。” 卫易并没有如何信誓旦旦，但在心里，却在暗下决心。 自己可以死！但是这小家伙，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老娘所知的此类秘法神通，确实不少。但你能修行，而且还能在短时间内修成的，就不多了。” 素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以神识向卫易灌输许多内容。 如今卫易已经是化灵期的修为，自身也早已觉醒了神识。所以这会儿素再朝卫易的意识当中，灌输一些东西的时候，再没了当初的那座头痛欲裂的感觉。 “一共六种秘法，各有优缺点，至于最后选哪个，你自己决定。” 素这次给卫易的，并不是单纯一门神通秘法，而是整整六种。至于决定权，这次素则是交给了卫易，并没有替卫易来做决定。 半晌之后，卫易看过这六门神通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选这个吧！” 卫易选择的这门秘术，名叫《拓血诀》，品阶倒是不高，只有灵阶下品。相比另外五门神通，已经是品阶最低的一个了。 卫易选这门神通的原因也很简单：品阶低，就意味着修行起来更加容易，时间更短。 “你确定选这个？”在听到卫易的决定后，素却有些迟疑了。 “这门神通秘术，原理是通过夺取妖族的血脉，提升自身的力量。幻化成妖族的外貌，模拟妖族的气息，只是这门神通的一部分。在修真界，此类神通也为数不少，但大多后遗症严重，被视作是旁门左道。” “毕竟，我们修者的肉身，才是天地间万灵之长，最为精妙。如果反过来夺取那些妖族的血脉，虽然会在短时间内，起到很明显的作用。但从长远来看，妖族的血脉，却只能污染我们的肉身。日后不管是修行还是破境，难度都要大上许多……” 卫易忽然站起身，将小家伙重新绑缚在自己身上，打断素说道：“前辈先前不是也说过，我此生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勉强进阶周天境。至于这期间的瓶颈，不管是大是小，前辈应该总有法子帮我破开的吧？至于神通修行，那也得看命。反正我本身天分就一般，就算修行了这门秘法，让天分更糟糕一些，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倒是这孩子，如果他死了，我会一辈子心里过不去的。” 对于卫易的这种解释，素只是沉默。片刻之后，才重新开口：“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老娘也没什么可说的，就照这个法子办吧！” …… 既然已经进入沦陷区深处，接下来的逃亡路程，对卫易而言，就轻松了许多。 最大的麻烦，是身后那些追兵修者。但那些家伙进入沦陷区深处后，除了追杀自己，更重要的，是想办法保命。而卫易，只需要尽量躲开那些妖兽即可。 这对卫易而言，尤其是在素全力帮忙的情况下，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半日之后，卫易再次找了一个落脚的位置。 这次，他选择的，是一个地下洞窟。这洞窟下并没有什么灵脉，所以也就只有一些最低等的一阶妖兽生活，最是安全。 卫易稍稍将附近清理了一下，开凿出一个临时洞府后，便在此开始短暂闭关，修行那门神通。 这门《拓血诀》倒是比较简单，有素在旁边悉心指导，仅仅两日之后，卫易便修行的小成，将第一阶段修行成功了。 再往后，便是去寻一种合适的妖族血脉，然后夺取其精血，再把这些精血彻底炼化。 “这拓血诀虽然品阶不高，但也算有些门道。从长远的角度来说，你此番炼化的妖兽血脉，品质高低，对你影响很大。所以，接下来我们最好还是选一个血脉品质稍高些的，想办法夺取其精血。” 卫易对此也颇为赞同：“此番夺取血脉的高低，确实对我影响很大。不过，眼下时间有限，却是不能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就以方圆两百里为界，尽量搜索些血脉适合我，而且品阶也更高些的妖兽吧。” 对于卫易来说，眼下最紧缺的，就是时间了。 虽然拓血诀的第一阶段，已经修行成功。但是，接下来炼化精血的过程，才是最耗时的。就算那精血各方面都很契合卫易的体质，仍是需要至少五天的时间，才能彻底炼化成功。而且在这期间，卫易身上的神识标记，估计还要再爆发一次，仍是需要面对一场可能存在的血战。 就算这些都很顺利。成功夺取血脉后，卫易仍是需要不少时间，潜入妖族的城池，去搜集素需要的那些材料。 这样算起来，想在半个月内完成所有事情，时间也实在是挺紧巴的。 第五章 天青碧萝蛛 妖族的血脉，对于妖族的意义，有点像修者的灵根，但又不太一样。 血脉之力，和修者的灵根一样，也分为不同的属性。比如，木属性血脉的妖兽，就只能炼化天地间游离木属性灵气，这一点和灵根并无二致。 但是其他地方，区别就很大了。 比如，妖族的血脉，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品，在此之上，还有更高的王族血脉和皇族血脉。妖族的血脉品质高低，直接影响了这个种族后辈的潜力。血脉品质越高，这个种族的妖兽，成年后能够达到修为就越高。而且，不同的血脉，还会存有这个种族的血脉传承。妖兽成年后，不但可以继承一部分先辈留下的血脉记忆，更可以觉醒一些特殊的血脉神通。 越是强大的血脉，觉醒的血脉神通就越厉害。 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是妖族的血脉之力，更占优势。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拥有这种特殊的血脉之力，也并非全是好处。妖兽成年后，会达到自身血脉留有的预定境界。在这之前，基本没有什么瓶颈可言，修行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是在成年后，接下来的修行，就困难重重了。 原本强大的血脉，这会儿却反过来成为修行的桎梏。妖族成年之后，想要提升修为，继续提升境界，每一步都要比修者更加困难。 天道无私，给予一些东西的同时，总会拿走另外一些东西。 修真界对妖族血脉的研究，倒也不算少。甚至还有很多大门派，专门以研究妖族血脉立足于修真界。所以，对于妖族的血脉，卫易倒是也了解一些常识性的东西。 首先，是妖族血脉品阶的划分。一般来说，下品血脉的妖族，在妖族中占据了九成以上，甚至还要更多一些。这些下品血脉的妖兽，成年后也不过一阶二阶。就算在其他妖族眼里，也不过只是最低等的食物而已。 而中品血脉的妖兽，成年之后，大多可以达到三阶。一些厉害的中品血脉，则可以达到三阶巅峰。这已经很了不得了，若是能侥幸再往前迈一小步的话，那就是堪比化灵期修者的四阶妖兽了！ 而中下两品血脉的妖兽，在妖族当中，往往也被视作食物，或是所谓的炮灰妖兽。 先前留川河大战的时候，死掉的妖兽，九成九以上，都是这些中下品血脉的妖兽。 上品血脉的妖兽，那就更厉害了。 上品血脉妖兽，成年便可达到四阶，甚至是五阶！ 至于王族血脉和皇族血脉，则不能再以常理论之。王族血脉的妖族，成年后肯定可以达到六阶，而且自身血脉会带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玄妙。皇族血脉，更是可以直入七阶，成年后即可成为比拟周天境的七阶大妖。 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血脉之力固然神奇，可是越高阶的血脉，就愈加稀少。比如成年即可达到七阶的皇族血脉，整个妖族只有五个，就是妖族历史上那五位仙尊留下的后代血脉。王族血脉，同样要求先祖曾经出过返虚期的妖王才行。而且，除皇族血脉以外，所有妖族血脉，在流传过程中，总会变得更加稀薄，继而品级下降。 比如王族血脉，大都可以稳定流传十代左右。十代之后，如果这当中再没有出现过返虚期的妖王，那么这一支血脉，便会下降为普通的上品血脉。若是再有个十几代，连七阶以上的大妖都没出现过，更是会直接掉落到中下品。 除此之外，越是强大的血脉，繁衍起来就越加困难。比如那五大皇族血脉，一个族群加起来，或许总数都未必过千。相比于整个妖族，实在是连留川河里的一抔水都比不上。 这些，都是一些修真界的常识，卫易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卫易知道的，也仅限于这些。 妖族的血脉之力，是堪比修者灵根的东西。不知道多少前辈，穷极一生之力，也不过只能窥清里面很小的一部分。卫易又不是那种专门研究妖族血脉的修者，当然也就不可能了解太多。 “王族和皇族的血脉，你就不要想了，那不现实。” “就算是王族血脉，肯被派到沦陷区这边的，一般都会是七阶以上的修为。偶尔有些七阶以下的，想要找到，可能性太小。而更厉害的皇族血脉，你可以类比一下那个离景原。在修真界，想找到一个咸安城皇族，你觉得会很是个什么难度？” 经素这么一说，卫易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问道：“前辈，我之前听您说，修真界内，有一些丧心病狂的修者，会盯上大哥那种咸安城皇族，想要夺取他们的血脉？难道，咸安城皇族，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他们难道像妖族一样，也有这所谓的血脉之力？” “也可以这么说。” 素被这个问题，竟是先叹了口气，然后复又说道：“当年大离皇祖留下的这些离氏血脉，在很大程度上，确实和妖兽有点像，拥有独特的血脉之力。这件事，在修真界也算不得什么隐秘。但是，关于此事的原因，离氏皇族为何会拥有这种近似妖族的血脉，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特殊原因？” 卫易被素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有些古怪。卫易如今也算有些见识，但按照他所知晓的，如今偌大的修真界，无数修者，好像就只有离氏皇族才有这样的独特血脉。 难道说，修者这边，只有几位仙人遗留下来的血脉，才能拥有这样独特的血脉之力？ “这点你还真是猜错了。” 素毫不犹豫的否定道：“修者当中，在大离皇族之后，后世的其他几位仙尊的后裔，虽然也有特殊之处，但却不在自身血脉上面。整个修真界，拥有自身血脉之力的，唯有咸安城皇族这一家。当然，那些靠着各种秘术，从妖族那边夺来血脉的不算。” “至于原因，老娘我倒是知道一点，不过却不能告诉你。这倒不是老娘我在故弄玄虚，而是因为这其中涉及到的一些秘密，关乎世间天道的运转。大道无情，却有定数。若是老娘告诉了你，冥冥之中你会沾染上一些因果，有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杀劫。若是将来你能到了老娘我这个层次，或许还有机会知道此事。” 到底是什么秘密？竟然只是知道，就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杀劫？ 卫易如今也是跟素学了不少，知道素并不是在骗他。世间天道循环，冥冥之中却有定数。有些事情，如果知道了，的确会沾染上一些不靠谱的因果。既然素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就只能强行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多去想此事。 “王族血脉和皇族血脉你不用去想，但是上品血脉，找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这沦陷区中，绝大多数你能见到的四阶五阶妖兽，基本上都是上品血脉。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是中下品血脉侥幸突破成功的。所以，接下来你只需要去那些四阶妖兽，总能找到适合你的。” “只要是木属性的血脉，然后和你契合程度高一些的，大都没什么问题。” …… 接下来的一天当中，卫易开始在洞府附近，方圆两百里的范围内，进行大面积的搜索。 化灵期的妖兽，本就领地意识很强。每一个化灵期妖兽，麾下都会有自己的兽群，占据大块的地盘。如今虽说沦陷区内，九成以上的低阶妖兽，都死在了留川河畔。可这些四阶妖兽的地盘，却反倒变得更大了。 卫易这会儿倒是很希望，附近的四阶妖兽能够再多些，能让他省却不少功夫。 直到第二天下午，卫易总算在一个溪谷畔，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四阶妖兽，天青碧萝蛛。 “这天青碧萝蛛，是妖族的王族血脉天青王蛛的一个分支。自身血脉，以木属性为主，倒是很适合你。” 在确定了目标后，卫易也就没再多想，直接准备出手。 “人类！” 这头天青碧萝蛛，智慧倒是颇高。在卫易出现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率先发出信号，将溪谷内的妖兽，全部都聚集过来。 整个溪谷，都是此妖的领地。 “这畜生倒是很聪明，知道先把兽群聚集起来，还知道利用地形优势威胁我。” 看到这头妖蛛的反应，卫易也是暗自称奇。相比以往他遇到过的一些四阶妖兽，这头天青碧萝蛛，算是很聪明了。 从灵力波动上来看，这头天青碧萝蛛，大概相当于修者化灵二重天的水平，和卫易差不多。此蛛身材巨大，站起来比卫易还要高，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按照素的介绍，这天青碧萝蛛血脉，成年之后，可以施展出极其厉害的束缚蛛网。品质之高，就算卫易如今的剑术，也要两剑才能破开，足可见此物的可怕了。事实上，天青碧萝蛛所制造的蛛丝，在修真界也是一种不错的炼器材料。用来炼制一些束缚类的法宝，最是合适不过。 除此之外，此血脉还有几种很强的木属性的神通，而且尤为擅长用毒。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家伙，觉醒了几种血脉当中传承的木属性神通，自身蛛毒又是什么性质的。 “趁兽群还没聚集过来，快点解决它！” 眼下卫易和素还处于被追杀的过程中，根本不敢耽误丝毫时间。所以在对付这头蛛妖的时候，素也没有给卫易历练的机会，直接自己出手，一剑挥出，结果了此妖的性命。 这头天青碧萝蛛，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连一招都没能施展出来，会被一剑结果了性命。 此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先前灵力波动和自己相仿的这个人类，会忽然修为暴涨，达到六阶巅峰的层次。早知道如此，此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发出信号，向附近的高阶妖兽求救。 然而，妖生只有一次。这头妖蛛的后悔心思，只能等到下辈子再找机会悔改了。 一剑解决了这头妖蛛后，素直接施展手段，从这头妖蛛身上提取了精血。如此庞大的妖蛛，最后竟然只凝结出十几滴可用精血。 在取到精血后，卫易也不再多做停留，附近的妖兽刚刚有合围过来的意思，卫易便直接取了这妖蛛的妖晶，然后御使青君翅，飞离了此处。 至于那庞大的妖蛛尸身，若是带回修真界的话，肯定也是一笔客观的收入。但是眼下，身处沦陷区内，卫易可没渠道处理这玩意儿，只能留下，便宜了附近的那些低阶妖兽。 小半日后，等到这头妖蛛身上的灵压渐渐散去，附近的那些低阶妖兽，终于无法压制心中的贪念，开始直接分食。为了争抢妖兽的尸体，溪谷这边甚至还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兽群暴动。 当然，这和卫易就没什么关系了。 …… 拿到了需要的精血，接下来需要的，就是想办法炼化了。 “这份妖蛛的精血，已经足够你炼化了。不过，眼下你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将这些精血，暂时纳入体内。再过一天，便是那神识印记再度爆发的时候，还是需要先躲避一下。等到避过这次追杀后，在对其进行彻底炼化也不迟。” 这门《拓血诀》修行的过程，其实就是利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将这妖兽精血融入到自身血脉当中，然后在逐渐对其进行炼化，最后使自身血脉彻底发生变化。 这个过程，肯定不会是多么舒服就是了。 按照拓血诀中的方法，卫易缓缓调动灵力，逐渐牵引一滴妖兽精血过来。始一接触卫易的皮肤，这滴妖蛛精血，便突然渗透进卫易体内，不见了踪迹。 下一刻，卫易脸色却猛地浮现出一阵痛苦之色。 太难受了！ 这种感觉，就如同是将一盆滚烫的铁水，诸如到人体内一样，仿佛有一股火焰，要从体内燃烧开。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才渐渐消退。这滴精血，卫易算是初步纳入体内了。 只是…… 卫易看了眼，手中这个承装精血的白玉瓶，里面存放的妖兽精血，至少还有十五滴以上！ 这些妖蛛的精血，他可是得全都炼化了才行啊！ 第六章 步步生金莲 翠微府地处天南修炼界中部，是整个天南首屈一指的大府，天下闻名。 在翠微府内，有一个方圆三千里的大湖，名曰翠微湖。翠微府的名字，亦是来源于此。在翠微湖上，有诸多岛屿，大小不一，星罗棋布。而在翠微湖最中央，有一座七百里方圆的巨型岛屿，傲立于湖面之上。 落霞岛。 这个湖中央的巨岛，便是名动天下的落霞岛。八大修行圣地之一，无数符修最向往的门派，便坐落于此。 每逢傍晚，夕阳西下之时，翠微湖上波澜全无，暮光照射在水面上，倒映出一片金黄，仿若金卷铺地。湖面之上，偶有孤鹜乍起，掀起一片涟漪。水天之间，再无明显分界，那湖中的岛屿，就如同悬浮在空中一样。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落霞岛的名字，便是以此而来。 谢弦歌望着眼前金光灿灿的翠微湖湖水，神情有些怔然。 这就是落霞岛？ 天底下符修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地？ 谢弦歌也是符修，自年少时接触制符开始，心中也曾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落霞岛这边来看看。哪怕只是远远瞧一眼这翠微湖，这辈子也值了！ 当年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赚一座晶石大山回来，比宋家更有钱。至于成为落霞岛弟子这种事情，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毕竟，修真界符修何止亿万？最后能够拜入落霞岛的，又有多少人呢？ 在谢弦歌身前，那位老妇人忽然回过头，看向少女。 “还记得当年老身年少之时，第一次来这翠微湖畔，也是如你这般神情。如今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但等到后来，自己一步步走的越来越远，最后有资格在那座岛上拥有一席之地的时候，反倒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对于老妪的这般言语，谢弦歌大概能够理解，但自己却还没有这样的心境。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有机会，在那湖中央的岛上拥有一座自己的洞府，或者也能拥有老妇人如今这样的权柄和修为，大概就能明白这样的心情了吧？ “丫头，你听没听说过，这翠微湖和落霞岛的由来？” 对于老妇人的询问，谢弦歌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天下符修的圣地，几乎所有符修，对此都能如数家珍。 “据传是当年祖师证道成仙之后，与妖族同时代的那位幽明仙尊，在此地坐而论道。听说当年此地本有一座巨山，方圆三千里，两位仙尊当年便是在那峰顶论道。双方论道七天七夜，仍是不分胜负，最后决定各自施展一道神通，以神通之精妙论胜负。” “幽明仙尊一掌落下，将三千里巨山，尽数化为大泽，也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翠微湖。而祖师接下来则是一指点出，在湖上显化出一座八百里巨岛，将原本白浪滔天大泽，瞬间镇压的波平如镜。” “这座岛，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这座落霞岛了。” 在修者历史上，包括那位大离皇祖在内，一共诞生过九位仙尊。这九位修者的仙尊，一个开创了修者时代，建立的大离朝廷，另外八个，则分别开创了独特的修行之法，同样留下了自己的传承。 而妖族那边，万年已降，总共出现过五位妖族仙尊。这五位妖仙，同样是惊才绝艳，各自留下了各自的血脉。 不过，历史上的几位仙人之间，或者几位妖仙之间，从来都无同代。修者这边，大致每千年才能出一位仙人。往往是一位仙尊白日飞升之后，下一位仙尊才会出生，彼此两两不相见。妖族那边，同样是如此。倒是妖族仙尊和修者仙尊之间，彼此有可能同时代出现。 落霞岛的落霞祖师，和妖族的那位幽明仙尊，便有幸同代而生。其实准确来说，那位幽明仙尊，大概要比落霞祖师早生三百多年，而且也是早数百年证道。不过等到落霞祖师证道之后，两位仙尊确实有一百多年的时间，算是同代出现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落霞祖师和幽明仙尊，在人妖两族的历史上，其实地位都有点特殊。两位仙尊都是距今时最近的仙尊，那位幽明仙尊，飞升于距今一千六百年之前；而落霞祖师，则飞升于距今一千三百年之前。 在这两位仙尊之后，又过了上千年的时间，人妖两族，却都未再有人成功证道。 老妇人听到少女的话之后，微微点头，复又问道：“那丫头你觉得，当年我派祖师和妖族的这位幽明仙尊之间的这场论道，到底是谁赢了呢？” 到底是谁赢了？ 老妇人这个问题，让谢弦歌一时有些尴尬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是祖师赢了吧？”谢弦歌试探着问道：“祖师一指之下，将幽明仙尊的神通彻底镇压下来，这应该算是祖师更胜一筹吧？” 听到谢弦歌的答案，老妇人却微微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老身现在不告诉你，将来有机会，你自己去找答案。” 少女轻轻哦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经过一个月的云梭飞行，从苍灵府一路飞到天南中部的落霞岛。这一路上，少女固然憧憬着接下来在落霞岛的修行。说到底，符修能够到落霞岛修行，那是所以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除此之外，谢弦歌更多还是在想着其他事情。 他还活着吗？ 当日留川河畔那一战后，仅仅第二天清晨，少女便跟着老妇人离开了苍灵府。那一战，少女是亲眼目睹了河面上的动静。事后连老妇人都说，以那一战的惨烈而言，周天境以下绝对活不下来。 而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呆在云梭上，也没有再收到任何有关卫易的消息。 一定要活下来啊！ 谢弦歌这次远赴天南，知道的人其实很少。除了落霞岛这边，便只有那位宋家老祖宗在内的三人知道。便是少女的那位老外公，还有如今已经奉命返回离都的谢希年，一样不知道此事。 之所以会这样，最大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宋家。 宋家是落霞岛的人，这个消息，知道的人极少，而且是越少越好。作为落霞岛在苍灵府那边，布置的一颗很深的棋子。哪怕是先前的云道一战，落霞岛都没动用这颗棋子，自然不可能轻易暴露。 如果暴露了，接下来宋家在苍灵府的日子，估计就会相当难过了。 所以，少女这次离开苍灵府，对外是宣称出门游历，并没有说去哪里。对于这个说法，谢希年肯定是不肯罢休的。实际上，按照谢希年原本的打算，此次云道事了，他本想带着少女，一起返回离都。奈何他带着人几乎翻遍了宋家，也没找到少女，最后只找到的谢弦歌留给他的一封信。 那封信，是少女主动留下的。 信的内容，是告诉谢希年，让他自己离开。 这个结果，谢希年虽然不愿意接受，但最后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私底下和府主许鸣川打一声招呼，让许鸣川多多照拂宋家。 “你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要暴露。落霞岛这边，虽然我们经常会进行筛查，但还是难免有藏得很深的钉子。出于安全起见，在落霞岛，你还是不要用本名了。” 老妇人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少女身上那身大红色的衣衫，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红衣吧。” “是。” 对于称呼这种事情，谢弦歌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反正在落霞岛，她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其他人叫他什么，她实在也不在乎。 “按照我落霞岛的规矩，只有周天境以上的弟子或者长老，可以在落霞岛上拥有一座洞府。返虚期以上，才可以在翠微湖上独自占据一座岛屿。” “而红衣你，虽是这一代的真传弟子，但仍是不能例外。真传弟子，大都居住在湖畔的几座城内，会有专门的周天境高手，每天指点你们的修行，门派更会定期考察你们的修为进境。你们在门派内能够享受何种待遇，取决于你们自身的努力。” “至于这落霞岛，除了这次你作为真传弟子，进入岛上录入门派谱牒之外，下次你再想过来，估计就要等到你进阶周天境，才有机会了。” “好好看看这落霞岛吧！未来很多年里，能够在这岛上拥有一席之地，就是你最大的目标。” 老妇人说完后，轻轻一挥手，顿时有一挂金虹，自遥远的湖面中心处延展而来，落到众人脚下。 世人皆知，这三千里翠微湖上，除了那守护门派的鹜鸟可以来去自如之外，就算返虚期修者，也别想在湖面上飞行。强行度过，一定会落入水中溺死，返虚期都不例外。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那位落霞祖师，或者说那位幽明仙尊，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所以，就算是落霞岛本派修者，想要渡过这湖面，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这牵引金虹入岛。 少女一步迈出，站在这挂金虹上；再一步迈出，竟是直接跨出十余里。每一步跨出，又有金色莲花在少女脚下绽放开来。 人间如画！ 步步可生金莲！ …… 当最后一滴妖兽精血被纳入体内后，卫易的身上，渐渐多了一种难言的气质。 真是不容易啊！ 将妖兽精血初步纳入体内，这其实只是最开始的一步，接下来还需要数日时间，彻底将其与自身血脉同化。 但是，相比最初的一日的痛苦，后面的过程，就要轻松很多了，纯粹是水磨工夫，再不会这么难熬。 既然已经初步将这兽血纳入体内，接下来，卫易便需要暂时再逃命一次。虽说如今已经进入沦陷区深处，身后九成以上的追兵，估计都不会再追过来。但是，一些周天境以上的修者，还是很有可能继续追踪的。 如此，在做好一切准备后，素暂时放开的神识压制，让那几道神识印记短暂爆发。然后卫易便再次开始了逃命…… 大概是因为身处沦陷区深处的原因，这次逃命，比前几次都要更加顺利。不知道是所有人都放弃了，还是他们逃得太快，这次竟然没有被任何追兵给追上。就这样又逃了一整天以后，卫易再次找到一处隐秘地方，开始继续闭关，继续修行那门神通。 又过了整整三天，卫易才重新睁开眼睛。 这门拓血诀，终于是修成了。 如今的卫易，身上多了一种和妖兽相近的气息。而当卫易施展拓血诀激发体内的血脉后，自身外貌也会发生极大的变化，体表变得和那头蛛妖非常相似。 若是再加上素帮忙散发足够的灵压，如今的卫易，真的和一个普通的六阶妖修没什么两样了。 “炼化了这血脉以后，好像还有些别的变化。” 卫易随手打出一道灵力，并未施展任何神通。炼化了血脉之后，很多变化，他也需要慢慢熟悉掌握，需要逐渐摸索。 “好像……这灵力中蕴含的生机更强了？！” 不管是卫易，素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这不奇怪，那妖蛛本来就是木属性的妖兽，自身血脉当中，也有极强的生命力。而你所修行的功法，原本就是以生机见长。炼化了血脉之后，强者更强，自然也不奇怪。咦……好像不对？” 素一边说着，一边却又像是发现了什么。 “你如今这灵力当中，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变化，好像有一些毒性？这毒性倒是并不强，而且是那种迷幻类的毒性。看来你小子不错，竟然还激发了血脉当中的毒性天分？” “不会吧？”卫易顿时大为惊讶，难以置信问道：“该不会我以后真变成蜘蛛吧？难不成，我以后还能结网了？” “要是你真能觉醒那种天赋，那你以后倒是添了一个不错的手段。” 素冷哼一声，继续说道：“这血脉中的毒性，你也不用担心。一来是你自身所发，对你自己没什么影响。二来，你自身灵力蕴含一定的毒性，将来你倒是可以修行一些偏门的用毒神通，反倒是可以事半功倍了。” 第七章 妖城 不管这血脉当中，蕴含了什么样的力量，卫易将来又能使用多少。单就眼下的情况而论，卫易最需要的化形伪装的能力，已经得手了。 依靠拓血诀这门神通，卫易已经可以完美模拟出一个高阶妖兽的气息。就算进入妖族城池，也不会被发现。 “妖族内部，自然也有许多手段，能够查出你的伪装。比如在神魂上，你就没有半点伪装。如果有检测神魂的阵法或是法宝，你小子一下子就会露馅。和当年我天玄山的一些潜匿手段相比，肯定是没法比的。” “当年天玄山和蛮荒妖族打交道，甚至可以把探子送入到那座万族圣殿当中。” “当然，你如今只是去一座稍大些的妖族城池，倒也无妨。有老娘帮你” 在选择夺取血脉的目标的期间，卫易和素一路搜寻，也发现了好几头四阶妖兽。对于这些妖兽，素是一点都没有客气，直接进行了搜魂。 搜魂，对于高阶修者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但绝大多数时候，搜魂这种事情，只能是神魂修为存在较大差距，由神魂强大的一方，对神魂较弱的一方施展。而且进行搜魂的时候，稍有不慎，便可能将对方变成白痴。 如果是对于修者，卫易或许还真会有所顾虑。但对于妖兽的话，那卫易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通过对这几个四阶妖兽的搜魂，卫易倒是也大致对附近的情况，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在这附近，最大的一座妖族城市，卫易全力飞行半日即可抵达。在那座城池当中，有至少一尊八阶妖兽，五尊以上的七阶妖兽。 在沦陷区内，这已经是一股相当恐怖的力量了。 八阶妖兽，那就是堪比周天境中期修者的存在。当初云道一战开始之前的苍灵府，修为能达到这一步的，不过只有寥寥数人。府主许鸣川算一个，那个玉山派掌门算一个，其他就都是周天境初期了。 至于说后来云道大战的时候，苍灵府内高手多的吓死人，连封号真人卫易都见过数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那不是苍灵府一地的周天境，而是相当于整个修真界的高手，都汇集到了留川河前线。 而正常情况下，不管是在蛮荒还是在修真界，有周天境中期坐镇的地方，都是有数的大城了。 至少在高手方面，这座妖族城池，和苍灵城是一个级别的。 “若是有九阶大妖在，说不定还能看破你的伪装。可若只是八阶大妖的话，老娘自信，在老娘我出手帮你遮掩气息，就算站在这尊八阶大妖面前，它也看不穿！”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你最好还是把这小家伙留在外面。若是带进城去，说不定又会凭空增加许多事端。” 对于素的这个建议，卫易也实在是纠结了很久。 小家伙徐崤，身上没有半点灵力修为。若是把他一个人放在沦陷区内，危险自然是不用说了。卫易手头又没什么厉害的阵盘之类的玩意儿，最多只能随手布置一个简单的灵力禁制。只要被三阶以上的妖兽发现，小家伙就是必死无疑了。 但如果把小家伙带进妖族的城池的话，可是更加危险的！ 妖族当中，有不少高阶妖兽，就喜欢吃这种尚未修行的修者孩子，大概有点像修者喜欢美味的灵食一样。而这种尚未修行的修者小孩，在沦陷区或者蛮荒，本就不易出现。如果贸然带进城，肯定会招惹来很多麻烦。 “其实，要想真正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只要找到一头强大的四阶妖兽，或者是五阶妖兽，在起神魂当中，留下一些手段，收为奴仆，便能解决这问题了。不过，一个修者能够拥有的此类奴仆，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数量都是有限的。除非是御灵宗的那群家伙，才有可能例外。老娘我虽然也会此类神通，但老娘我的奴仆数量，早就收满了。” “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你小子修行一下此类神通。收一个妖兽奴仆。但是，以你的资质，再修行这样一门神通的话，恐怕至少要浪费半个月的时间。这孩子估计早就死透了。” “如今之计，也就只能快去快回！好在需要的东西，都比较常见，而且品阶不高。入城之后，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够搜集齐的。” 也只能这样了。 卫易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按照素的法子去做。当然，暂时隐藏小家伙徐崤的地点，肯定不会是这里，而会是尽量靠近那座妖城。为了尽可能的保证小家伙的安全，卫易肯定会尽量减少自己离开他的时间。 …… 主意已定之后，卫易便开始按照素搜魂得来的路线，朝那座妖城赶去。 按照那几头被素搜魂的妖兽的记忆，这座妖城，也是当年修者留下来的。在沦陷区内，绝大多数的妖城，都是如此。要想让妖族自己去建一座城，那费劲可就非大了。 真正由妖族修建的城池，大都不会在云莽沦陷区这边出现，而是会出现在蛮荒深处。 蛮荒才是妖族真正的大本营。 飞行了半日之后，卫易终于接近了那座妖城。 在距离那座妖城两百里之外，卫易找了处隐蔽地方，帮小家伙弄了吃食，哄着小家伙睡去后。素在附近布置了好几层灵力禁制，卫易才暂时离开。 不过，离开之后，卫易却并没有立刻赶往那座妖城，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行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就这里吧！” 在飞行了一个时辰后，卫易稍稍停了下来。接下来，素再次放开对那几道神识印记的压制。 “这里距离刚刚我们的位置，完全是另外一个方向。就算有人追查下去，最后也只会追查到那座妖城。” “而到了那座妖城，这些追兵还能有多少办法，那可就不好说了。若是敢进城，说不定他们自身的安全，都会成问题。” 卫易这一路一直在缜密算计。倒不是他想多此一举，委实是觉得小心无大错。如今身处妖族的地盘，任何一点失误，都有可能造成全面的崩溃。 在短暂的放开了神识压制后，卫易调转回头，重新朝那座妖城的方向飞去。 至于说，身后有多少人会继续追来，那卫易就真的不知道了。 黎明时分。 当卫易距离这座妖城边缘，还有近十余里以上距离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全力施展拓血诀。自身气息，已经完全和一头六阶妖兽无异了。 附近，放眼望去，尽是断壁残垣。 妖族的城池，往往并不会很大。因为高阶妖兽的数量，也实在有限，弄那么大的地方也没用。 所以，当年占据了这座修者城池后，妖族便开始对其进行改变。 原本的内城，成了那些高阶妖兽的地盘，只有四阶以上妖兽，才能够进入。而外城，便直接按区域分给那些低阶兽群驻扎了。 这种布置，倒是和修真界高度类似。比如苍灵城，就同样分内城和外城。外城是普通修者生活和居住的地方，内城则是大离官方部门，以及一些战部驻扎的地方。外城所有人都通行无碍，但内城，除了城主府麾下的修士外，就只有化灵期以上的修者才能进入了。 但是，两者之间，又有不同。 修者那边，即便是低阶修者，好歹在智慧上并不输给高阶修者。但是妖族这边，就截然不同了。那些低阶妖兽，可没什么智慧，更没什么保护附近居所的意识，完全就是凭着本能来。所以，当年这座修者城池的外城，被妖族占据了二十年之后，外城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唯有内城，还保持相对完整。 甚至在一些高阶妖族的布置下，还显现出一种另类的建筑风情。 在这座城外，驻扎了密密麻麻的妖兽兽群。虽然如今沦陷区内的低阶妖兽，已经至少缩减了九成以上，但在这座妖城附近，兽群数量却依然惊人。 卫易这样一路飞过去，粗略感受了一下，估计这妖城附近的兽群规模，至少在五百万以上。 再加上城内的那些高阶妖兽的力量，如果修者想打下这座妖城的话，不出动五只以上的甲字头战部，再加上周天境后期高手的话，是很难在这座妖城面前讨得好处了。 在城门口，卫易缓缓落下。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虽然是一座妖城，城门口却依然有一尊半化形的五阶巅峰妖修守门，麾下还有上百的四阶妖兽。甚至于素还发现，暗中有一些监测阵法的存在，简直比修者的城池，还要更加守卫森严。 感受过卫易身上的强大的六阶气息后，这些妖族守卫也没有阻拦，直接放卫易进了城。 而入城之后，城内的情况，同样给卫易极大的震撼。 抛去那些被改为蛮荒风格的建筑不说，这座妖城当中，比卫易想象的要干净的多，完全不是那座被妖兽糟蹋的不成样子的模样。相比修者的城，妖城这边，因为很多妖兽体型更大的缘故，道路也要更加宽阔些。 街面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各种妖兽。或大或小，一切都井然有序，就像修者在逛街一样。不时还会有成队的妖兽路过，看样子似乎是在巡视，维护城内的治安。 更让卫易震撼的是，在这道路两旁，还有一家家妖修们开办的店铺。数量上虽然不多，但仍是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这可是妖族啊！ 在很多修者的印象当中，妖族就是野蛮和蒙昧的代名词，似乎永远只会糟蹋东西，永远只会随地大小便。至于开店做生意这种高智商的事情，不管怎么想，好像都和妖族不太沾边。 如果不是那一家家店铺外，来往的全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妖修，恐怕卫易还真要误以为，自己是不是回到修真界了？ “怎么？觉得很意外？” 素很快就看出了卫易的吃惊神情，调侃道：“你是不是也一直觉得，妖城这边，就该是又脏又乱，到处都是妖族的粪便？那些妖族住的地方，也就该全都是些山洞地穴之类的东西？” 卫易憨笑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沿街看到的这座妖城里的一切，给卫易带来了太大冲击，让卫易对妖族的看法大为改观。 尤其是那些带有独特的蛮荒风格的建筑，相比修者那边，则显得更加狂放，更加具有冲击力，显现出独特的异域风格。 “这还只是沦陷区内的妖城，算不得什么。当年，老娘我曾经为了一个门派的历练任务，深入蛮荒，最后直接去了那座妖族的圣城，那才是真的震撼人心呢！比之中州的那座咸安城，或者当年我们云莽的天玄城，都丝毫不逊色，甚至还犹有过之。” “可惜，当年老娘才不过初入周天境。现在想想，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老娘也再没去过蛮荒深处。” 素的语气当中，有意思怀念之色，不知道是在怀念当年的天玄山，还是当初去妖族那座圣城的经历。 卫易也曾从素的口中得知，真正的蛮荒，其实是个和修真界非常相似的地方。不但地域辽阔至极，在蛮荒最深处，还有一座妖族心目当中的圣城。 而那座传闻当中，妖族的万族圣殿，就位于这座圣城当中。统辖整个蛮荒的万族议会，同样是在这座城里。 “不过，妖族的那座圣城，守卫可要比眼下你来的这座妖城，严格太多了。就算老娘当年，有全盛时的天玄山支持，甚至还有妖族内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才好不容易进入到那座圣城当中。至于你小子，大概这辈子，都没本事进入蛮荒深处了。” “好好在这座妖城里转转，感受一下妖族的气氛，对你也是件好事。” 既然进了城，卫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那些妖族店铺里，搜集一些自己需要的材料。趁这个机会，同时感受一下这座妖城的气氛，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咦？” 在途径某个大型店铺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卫易再次震惊了！ 只见这家店铺门口，迎来送往的，竟然是几名修者！ 作为一座妖城，这里怎么可能有修者存在？！ 第八章 修奴和虎妖 一座妖城，怎么可能有修者光明正大的存在？ 更离谱的是，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这些修士，根本没有半点灵力，完全是一副没任何修为在身的样子！ 这不合常理啊！ 门口这两个人的岁数，都不算小，都是年近中年。到了这个年纪，若说还是从来都没修行过，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修者当中，的确有那种天生不具备灵根，天生无法修行的人。可是那样的人，百万个人里面，都未必能出一个。而且，这种人在其他修行体系中，是废柴中的废柴。但若是去了西北的天九宫，却又可能成为上佳的炼体天才。 若真是那种天生不能修行之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别说一下子出现两个。这种人只要出现，只要被天九宫的人发现，铁定要花大代价带去西北。 那么这样看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这两个人，是修为被彻底废了！ 至于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完全化形的周天境大妖？这点卫易根本想都没想。他虽然对妖族这边的情况不熟，但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 堂堂周天境大妖，会去给你一家店铺看门？还在这里谦卑的迎来送往？ “是不是很奇怪，一座妖城当中，为何会出现这种全无修为的修者？” 素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很简单，他们是妖族通过各种手段，抓来的修者奴隶。” “可怜啊……” 修者奴隶？ 经素这么一解释，卫易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当年做苦力的时候，卫易就曾经听说过，有些运气不好的苦力或者狩妖者，会被妖族抓了俘虏，带回妖族做奴隶。 这种说法，卫易当年修为低弱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些苦哈哈在吓唬自己。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对于妖族来说，四阶以下的妖兽，大多没有智慧。指望那些低阶妖兽做炮灰还行，让它们去做一些需要脑子的事情，那就不成了。至于四阶以上的妖兽，虽然智慧，但很多大概也不屑于去做这些低级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妖族每年都会从修真界，抓捕大量的修者，贩卖到蛮荒去做修奴。这些修者被带入蛮荒后，绝大多数会被布下奴仆契约，就如同我们修者豢养妖宠一样。而且就连所生的子女，也会世世代代成为妖族的奴隶！” “这……” 卫易顿时感觉一股怒火凭空而生，他没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难道……修真界的那群高阶修者，对此就视而不见？咸安城朝廷，对此就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 “无动于衷？” 素语气当中颇显无奈，道：“你小子还是太嫩啊！就算咸安城朝廷，有心处理此事，你觉得难道就能彻底根除了？” “修真界和蛮荒，大局上始终是对立的，这不可更改。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只要被下了这种奴隶契约，要想解除就难如登天！这是天地规则的一种，只要不是主人自愿接触着契约，要想强行解除，除非返虚期亲自出手，而且消耗会很大。否则的话，就算杀掉那些妖兽，和其订立奴隶契约的修者，也会立即神魂爆裂而死。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卫易彻底沉默无言。 想要返虚期出手，而且需要返虚期消耗很大，才能解救一个修为尽废的修奴，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这些修奴，只要被妖族活捉，签订了契约之后，那就一生一世都无法解除。被签订了契约之后，在没有主人的允许下，就算想自杀都做不到。而且，非但是修奴自身，就算其后代，肯定也会被妖族收为修奴，那真是生生世世为奴的悲惨下场了。 “说起来，修真界的高层，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不管是咸安城大离朝廷，还是天玄山、落霞岛这种直面蛮荒的圣地门派，都曾为此做出很多。历史上几位修真界的仙人，更是对此付出了很多。所以，修真界高层，也是和妖族签订了一些重要协议。比如说，不得把这些没有修为的凡人，送到人妖两族的前线做炮灰之类的。” “若非这样，以蛮荒和修真界的世代仇怨，这些修奴在妖族领地内的生活，绝对会比现在更惨。据说在七八千年以前，修真界内部也还没彻底废除修奴制度的时候，那会儿这些修奴在妖族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猪狗不如呢！” “而经过这几千年的时间，修者高层和妖族高层，不断进行博弈和谈判，好歹让这些修奴能够在蛮荒内好好的活着。当年老娘甚至还听说，万族圣殿那边，一度要求修改万族律令，要求提高这些修奴的地位。虽说后来肯定是没能成功，但妖族内部，好歹已经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相比天生和修者敌对的妖族，老娘更气恼的，反倒是修者这边的一些人。妖族和修者世代都是死敌，修者能够俘虏妖兽做妖宠，那妖族当然也能俘虏修者，这也算天道公平。可是在修真界内，却有一些门派和势力，利欲熏心。为了高额的回报，不惜从修真界秘密抓捕修奴，然后再贩卖到蛮荒！” “这种门派和势力，老娘我当年但凡遇上了，绝对都是全部杀绝的！修真界内部，不管是咸安城朝廷，还是各大门派，对此也都是绝不容忍。奈何这里面，利益实在太大，总有人想要铤而走险。对于这些修者……老娘也只能说，他们根本就不配做修者！” 卫易听完这些，只是长叹一声。 在这种两族之间的博弈上，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就算是返虚期，一样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除非是仙人…… 凭心而论，在看到这些修奴的时候，卫易第一念头，就是将他们救出这座妖城。但是当素解释过之后，他才终于明白，天底下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能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有些事情，就算是他，亦或者是素，依然会无能为力。 走进这家店后，卫易才发现，这家店竟然是一家灵材店铺！ 店内出售的，从最低阶的法阶下品，到最高的灵阶中品，应有尽有。种类也算极多，就算拿到修真界，拿到苍灵城的坊市，也算是一家不小的灵材店了。 店铺的主人，是个半化形的五阶妖兽。从其身上散发的灵力波动来看，应该是五阶中品，也就是相当于化灵五重天的修者。而看其外貌，此妖本体应该是某种虎类妖兽。 见卫易进来后，这头虎妖连忙迎了过来。因为是刚刚化为直立形态的关系，这尊虎妖还无法控制身材。站到卫易身前，足足相当于卫易两个那么高，简直像是一尊铁塔！ 不过，相比其骇人的体型和外貌，这头虎妖在对待卫易的态度上，却是谦卑无比。 “见过上位，上位莅临小店，真是让小妖倍感荣幸，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在被这尊五阶虎妖恭维的时候，卫易亦是有些怔然。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妖族当中，妖兽之间更信奉强者为尊的道理。卫易眼下散发的灵压，是六阶妖兽的水平。那么对于这头虎妖来说，自然是更强大的强者。 在妖族，修为高出一阶，很多时候地位就高的没边了。 “嗯，我随便看看就好，你不必拘礼。” 对于这头壮硕虎妖的热情，卫易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很想让旁边几个修者跟随。奈何这头虎妖不知道是脑子不太灵光，没看出卫易的脸色来，还是真的想自己接待卫易，死活黏在卫易身边。 身为妖族，自然不可能说修者的语言。实际上，就算在修真界内部，往往也会因地域不同，产生极大的语言差别。所以对于那些高阶修者来说，大多是以神识交流。或者经常去一个地方，才会去学习当地的特殊语言。 对这个现象，修者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方法，毕竟修真界太大，咸安城虽然从立国开始，便极力推行标准官话。但直到今天，很多地方仍是语言差异极大，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至于妖族，彼此之间可能连种族都不同，自然更不可能说一样的妖族语言了。好在拥有智慧的妖兽，大都是四阶以上，可以用神识来进行交流。 这头虎妖和卫易进行交流，也是如此。 “上位，以您的修为，小店里绝大多数东西，您肯定是看不上眼的。不过，不是小妖我自夸，我店里确实还有几件精品材料，都是小妖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说不定对上位您来说，也能用得上呢！小妖这就替您介绍介绍……” 谈起了生意之后，这头虎妖倒是显得脑子灵光了一些。不过这份推销的手段，实在是让卫易觉得有点不入流。在苍灵城，大概也只有各家店铺初入行的伙计，才会这么说话了。 当然，若是从妖族的角度来说，这也已经算很好了。 “你这些材料，确实不错。只可惜，我暂时用不上。” 在被这头虎妖硬拉着看了几种灵材后，卫易倒是也大开眼界。这些灵材，很多都是云莽这边，甚至是蛮荒才独有的东西。若是拿到修真界的话，说不定价格就要高上很多。品质方面，这头虎妖也没撒谎，确实是难得的精品。 奈何，卫易眼下用不上啊！ 这些灵材，用来炼制一些法宝，或者用来修行一些神通，都是上佳的材料。不过，卫易这次入城的主要目标，却并非这些东西。 卫易继续问道：“你这里有没有玉简？” “有有有！” 虎妖倒也不恼，完全没有卖不出东西的遗憾神情，从这点来看，虎妖做生意倒也勉强算是合格了。 接过一份空白玉简后，卫易很快在玉简上写下了一串材料的名称。为了防止意外，卫易还特意在里面加上了一堆没用的材料，打算鱼目混珠。 “这有一份材料清单，你看看，你这店里有多少。” 卫易一手将玉简递给虎妖，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一颗中品灵晶来，递到虎妖面前。 “若是你店里没有，可以帮我去市面上采购一下。我这份清单上的材料，品阶大都极低，根本不值多少。我也懒得去一样样搜集了，就麻烦你手底下的这些修奴，帮我跑一趟吧。这些材料搜集到以后，你可以加三成卖给我，不会让你白忙。” “另外，接下来我还要搜集一些品阶较高之物。若是你这次办的漂亮，接下来这些高阶材料的搜集，我同样可以把这份生意交给你来做，同样让你可以多赚三成。放心，这颗中品灵晶只是定金，若是你能吃下这笔生意，你最后赚到的，肯定不止一颗中品灵晶这么多。” 在卫易掏出这颗中品灵晶的时候，虎妖的目光当中，已经露出了贪婪之色。 对于妖族而言，灵晶的价值，甚至比修者还要更高。 一颗中品灵晶，在修真界，可以兑换至少一百万灵钱。在苍灵府，足以买到数颗四阶妖晶了。 所以，就算这虎妖身家不菲，要想赚到一颗中品灵晶这么多，没有小半年的时间，也是做不到的。 “这些材料，品阶确实很低，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虎妖看过玉简里面的清单后，面露笑意。他当然知道，这些材料，就算全加起来，也值不上一颗下品灵晶。所以在这头虎妖看来，卫易此刻这番举动，更像是在考较他的能力。如果他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搜集齐，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卫易才会将接下来的大生意交给他。 “你们几个，过来！” 对于门口的几个修奴，虎妖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你们几个，对城内的情况也比较熟悉，这些品阶不高的东西，你们应该也知道去哪里能买到。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半个时辰！去把这些东西都买回来。若是做不好，今天晚上就不要吃饭啦！” 几名修奴，显然已经是习惯了虎妖的压迫。对于虎妖的话，没有半点质疑，拿着几枚虎妖复制的玉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这些修奴，本事不大，但是脑子倒是很好使的。用来帮忙打理生意，还是挺好用的。” 虎妖把几名修奴都打发出去以后，恭恭敬敬的请卫易坐下。虎妖本想让人帮卫易泡一杯灵茶来，但这时才想起，所有的修奴已经被他都打发走了。 好在卫易见状，直接摆了摆手，示意虎妖不必多礼。 “你这几个修奴，确实是不错。”卫易板着脸，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得到这几名修奴，想必你也费了不少事吧？难不成，是你亲自动手，俘虏的那些该死的狩妖者回来的？” “怎么会？” 虎妖一脸坏笑，说道：“上位您这么问，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座城吧？难不成，您是刚刚从留川河那边退下来的？” 第九章 彼之贼寇，我之英雄 “嗯？” 面对虎妖的询问，卫易并没有回答，而是脸色顿时一黑。 卫易脸色的变化，让虎妖吓了一跳，意识到是自己失言，连忙再次说道：“上位和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们这座城，距离留川河战场比较近。最近前面的战事即将结束，好多妖族返回南方，都会途径次城的。” “哦。” 既然身处高位，卫易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好脸色。事实有时候就是这样，既然卫易地位更高，如果和虎妖平等相交的话，反倒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上位刚才问，我这几个修奴是哪来的？”虎妖见卫易没有过于责怪，稍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啊，在这城里，就有专门贩卖修奴的大妖。那位大妖手底下贩卖的修奴，都是经过悉心调教的。少数是那些被抓来的狩妖者，还有当年大兽潮时俘虏的云莽修者。当然，大部分还是修奴后代……” 看着眼前这个虎妖侃侃而谈的样子，卫易已是杀心大起，决定事了之后，一定要找机会弄死此妖。 将修奴的事情，说的如此的天经地义……就像修者买卖灵兽一样？ 不过，对于妖族来说，妖族豢养修奴，和修者豢养灵兽，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但卫易心里却很难接受此事！ 若是自己看不见，那也就罢了。但既然自己看到了，那就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 “城里的那尊做修奴生意的上位，是什么修为？我手头上，倒是也缺几个修奴，很想去找这位大妖买几个到身边。还有，这修奴的价格，到底如何？” 卫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心中的杀意掩藏的很好，顺便还打听了一下城里那个修奴贩子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的话，卫易真的很想试试，去找机会干掉那尊大妖。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那尊上位，是我们城里的第二高手，我也就只遥遥见过两面。修为嘛，据传是七阶巅峰，距离八阶也只差一小步了。” 虎妖倒是一点都没察觉出异样，既然卫易询问了，他当然也就把知道的和盘托出，唯恐不能讨到卫易的欢心。 “上位您要是想买几个修奴的话，倒也没必要非得去找那尊大妖上位。作为本城第二高手，那尊上位可是极少现身的。区区几个修奴的生意，还无法惊动那尊上位。” “那尊大妖上位，在城里有一家很大的修奴商行，专做修奴生意。商行所卖的修奴，除了这类最普通的没有任何修为的修奴外，也有那种拥有强横战力的。据说最厉害的，足可以比拟我们妖族当中，一些六阶巅峰的上位。” 这个虎妖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卫易，似乎生怕卫易怪罪他。因为，卫易如今显现出的，也是六阶妖修的修为，而且还是六阶下品的水平。所以要说起来的话，还不如虎妖嘴里那些低贱的修奴。 “不同的修奴，价格肯定也是不一样的。像我手里的这几个修奴，都是最低等的货色。当初都是那些狩妖者，或者是修者的苦力。被俘虏了之后，废掉了他们的修为。像这种一代修奴，大都不太听话，就算被训练过以后，总还是想着逃跑，所以还是废掉修为比较踏实。这种货色，大概一个修奴，价值在八百颗下品灵晶左右。” 八百颗下品灵晶？！ 听到这个价格后，卫易可是着实吃了一惊。这个价格，确实是有点出乎意料的高了。 虽说一条人命，肯定不能用单纯的灵晶来计算价值。可很多时候，卫易也清楚，不同的修者，确实是价值不同。 八百颗下品灵晶，那就是八十万灵钱。在修真界，一个最底层的苦力，如果能够包吃包住，工作环境又相对安全的话，一般一年到头也就能赚到一万灵钱左右。八十万灵钱，足可以包下一个底层苦力，一辈子任劳任怨了。 要是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价格的确是正合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恐怕就未必如此了。一个普通的苦力修者，论战力的话，也就和那些一阶妖兽差不多。一阶妖兽，就算最值钱的，能值上五百个灵钱？未必吧！就算按五百个灵钱算的话，一个修奴是八十万灵钱，那就相当于抵得上一千六百头一阶妖兽了！ 要是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价格就吓死人了。 不过，卫易也知道，修奴最大的好处，是拥有智慧。单单是智慧这一点，就不是那些一阶妖兽能比的。在很多事情上，就算一千个没有智慧的一阶妖兽，也没有一个拥有智慧的修奴做得好。 比如说，做生意这种事情。 “说起来，这价格也是够高的。当初我为了买下这几个修奴，可是几乎倾家荡产才拿下的。这几个修奴，也几乎是我最重要的一笔财产了。当然，要是和那些拥有修为的高阶修奴相比，又显得不值一提了。那些高阶修奴，才是真的贵的吓死人。” 这头虎妖，虽然没有明说价格，但从他目光当中，卫易也看得出来，那价格只怕确实足以让他感到绝望了。 接下来的时间，卫易又与这头虎妖攀谈了一阵，从各个方面，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座妖城的情况。比如，城内的几尊大妖，各是什么修为？再比如，沦陷区深处最近又有什么动向？亦或是留川河那边人妖两族大战，又有什么新的动向？ 在这其中，有一件事情，令卫易印象颇深。 说到留川河大战的时候，这头虎妖忽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咒骂着修者没有人性。本来两族最近这二十多年来，大体上已经算相安无事。偏偏修者那边，又提出要反攻云莽，要再灭绝沦陷区内的所有妖族，实在是天理不容！ 看着虎妖表现出的那副愤青表情，卫易忽然想起当年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 彼之贼寇，我之英雄。 …… 在虎妖店铺里等了小半个时辰后，几个修奴开始陆续返回，带回了卫易所需的东西。 卫易刚刚给虎妖的这份物资清单里面，有的是素为了给小家伙徐崤解毒用的，还有一部分是卫易乱填上去的。 等到所有修奴都回来以后，卫易清点了一下物资，发现竟然和他列表上所需的一样不差。 而且，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 “上位可还满意？” 虎妖见卫易露出笑意，以为自己是通过了卫易的考验，心中不由得意起来。 “还不错。” 卫易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这几个修奴，毫无修为。你就这么放他们出去在，难道就不怕他们被其他妖族给杀了？或者……不怕他们逃跑？” “怎么会？” 虎妖露出一副古怪之色，“我们这座城里，治安可是很好的。当街杀别人的修奴，一旦被发现，可是要被严厉处罚的。这几个修奴，是我最重要的财产，若无把握，我当然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他们出去。而且，若是他们能有后代的话，后代也是归我所有。拿出去卖的话，也值好多灵晶的。” “而且，要是我的修奴真的被杀了，那个妖族至少要给我双倍的赔偿，我甚至还有的赚。” “至于逃跑，且不说他们身上的奴印。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他们这些没有修为的家伙，能跑到哪儿去？” 虎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卫易目光数次变换，似乎心思改变了数次。 “你做的不错，接下来这笔生意，归你了。” 等到虎妖说完之后，卫易又掏出一份玉简清单来，确认无误后，交到虎妖手中。 而当虎妖看到玉简上那一连串材料的品阶时，一张血盆大口，被惊得大大张开。 若真是像卫易说的，这笔生意能够给他让利三成的话……那他真的是赚大了！ “城里有没有炼丹房之类的地方。还有，你知不知道，城里有没有哪里，举办六阶以上妖族的交换会？” “还有，那个修奴市场，到底在哪儿？” …… 走出这间店铺，卫易脸色有些木然，心中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宽阔的大街上，在卫易身边路过的，却不再是修者，而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妖族。 “刚才老娘察觉到，你三次起了杀意，又三次消泯，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听到素的问话，卫易先是一怔，同时苦笑了一声。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前辈您，我还以为，刚刚的杀心掩饰的很好，谁都看不出来呢。” “你这种小手段，骗骗那小虎妖还行，对老娘怎么可能有作用？” “说说，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呢？” 卫易忽然停住，在这座满是妖族的城池当中，如同一个孤儿。 “第一次动杀心，是它询问我的来历。为了怕身份暴露，所以我才会起了杀心。不过，等到这虎妖说自己只是猜测，猜我是从留川河那边退下来的妖修，我也就没了杀心。” “第二次动杀心，是它让那些修奴去做事，如同对待死物一样，我因此而起杀心。但想到暂时还需要他帮忙搜集材料，我也就把这份杀心压制了下来。” “第三次，则是当他说起城里的那个修奴市场，谈论修奴如同谈论一件货物，我则是下决心必杀它！打算回头收集完材料后，找机会做掉这虎妖！可是，当那几个修奴回来，我却又否定了。” 卫易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法子。如果我杀了这虎妖的话，那几个修奴也会死。他们虽然早已被磨没了修者的那份心气，早已不能再算是修者。可是，能够在这里苟延残喘下去，侥幸活着。我若干掉了这头虎妖，就等于是在动手杀他们。” “或许，对他们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的话，至少子孙后代不必再做修奴，世世代代给这些妖兽为奴为婢。可是……替他们自己来做选择？我没这个资格。” 卫易现在还能回想起，刚刚那几个修奴那种木然的眼神。当那虎妖说，以不让他们吃晚饭威胁的时候，几名修奴眼中，都隐隐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 客观来说，这头虎妖对待修奴，其实已经不算差了。就如同灵兽对于修者主人一样，修奴对于这些高阶妖兽，同样只是各自的私产。 在修真界，如果有哪个修者，打骂自己的灵兽，或者直接杀掉自己的灵兽，大概没谁会觉得这是如何过分的事情。 反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修真界的高层，对妖族的这些修奴的存在，尽量选择视而不见了。”卫易摇了摇头，感慨道：“只要修者和妖族仍然敌对，这种现象就肯定会一直存在。除非修者把所有妖族全都杀绝了！” 把所有妖族都杀绝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修者历史上，即便是有仙人临世的时期，依然只能做到尽量压制妖族。至于完全灭绝妖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要强行解救一个修奴，需要返虚期出手才行，这显然不现实。至于其他法子，从妖族手里把这些修奴买回来？的确有人在这样做，但那样又无异于是在资敌！或者是遇到这些修奴，直接把他们杀了？就算这些修奴，已经不能再算是修者，可是愿意那么做的人，只怕依然不多。” 卫易越往深处去想，越觉得这个问题确实无解。 “算了，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先管好自己，再谈别人吧。”卫易终于不再多想。既然眼下无法帮这些修奴做些什么，那接下来，想再多也是无用，还是抓紧时间做好自己的事更重要。 在这座妖城当中，倒是也有类似炼丹房之类的地方。卫易需要将搜集来的这些材料，简单炼制一下后，才能制作出帮小家伙解毒的药液。 不过，当卫易快要接近炼丹房位置的时候，这座妖城却忽然戒严了起来 “什么情况？” “听说是有高阶修者过来攻城！城里的几位上位，已经追出去了，现在估计正在城外厮杀！” 躲在妖群之中，感受着城外隐隐传来的猛烈的灵气潮汐，卫易内心冷笑了一声。 这些高阶修者，八成是就是冲着他来的，是他身后的这些追兵。 可是，这些修者追到这座妖城后，接下来能不能凭实力入城，亦或者是被城里的高阶妖兽直接打死，那可就不好说了！ 第十章 修奴集市 城外的恐怖波动，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等到卫易走到城里的炼丹房之后，就已经快要销声匿迹了。 这意味着，前来追捕卫易的那些个追兵，要么是被赶走了，要么干脆就是被杀了。 借刀杀人，或者说，应该叫借妖杀人更妥帖些。 眼下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在卫易和素的算计之中，都是他们先前计划好了的。有心算无心，这些修者才会着了道。可这种法子，也就只能用这么一次而已。 再往后，若是卫易还停留在城里，给那些追兵一个准备的时间，肯定也能找到潜入进城的法子。这些追兵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无非是怕卫易跑了，才会作死一样的光明正大来闯这座妖城。 但等到他们确认，卫易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那情况就不同了。 天晓得这些高阶修者，手里有什么厉害手段？ 卫易没有过多的去想这些，因为这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既然已经进了城，那么，在下一次神识印记爆发之前，他就肯定能先行一步祛除这些印记。等到没了这些印记以后，就算他站在这些追兵面前，估计人家都不一定认识他。这种在身后苦苦追寻卫易一月有余的家伙，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城里的炼丹房，只有一处，但是品阶颇高，最高竟然可以支撑炼丹大师开炉炼丹。整个妖城地下的火脉，大概超过半数，都用来支撑这处炼丹房了。 从这点也可以看得出来，妖族不善百艺的传闻，确实是真的。 妖族天生蒙昧，绝大多数低阶妖族，终其一生都没有灵智。指望那些低阶妖兽，去炼丹房里规规矩矩的学习炼丹？这自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很多妖族，只有到了四阶以上，才能开始接触炼丹。但到了这时，品阶较低的法阶丹药，对他们的用处，已经相对不大了。而且，在妖族这边，从整体上来说，炼丹师炼器师阵法师之类的生产妖族，比之修者，数量要稀少太多了。 找到城里那些公用的炼丹房后，卫易直接开了间最低阶的，然后开始炼制先前得到的那些材料。仅仅片刻之后，手里就多了一小瓶药液。 得到这瓶药液后，卫易直接离开了炼丹房。等到他走出炼丹房的时候，发现城里已经恢复了正常，刚刚城外的大战，似乎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看来，身后的那些人，已经被暂时击退了。不过，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便会再次追来，而且准备会更加充分。” 卫易很清楚，眼下的局面，对于他或者身后的这些追兵来说，都是一样的，纯粹就是在抢时间。 如果他先一步，清除掉身上的神识印记，那身后这些人注定是空忙一场；但如果是他晚了一步，在下次神识印记爆发之前，没能清除掉这些如跗骨之蛆的玩意儿，那卫易就可能十死无生了。 “接下来还有五天的时间，只要材料搜集的尽量快些，问题不大。” 拿到了这药液之后，卫易并没有马上出城，反倒是朝城中心的位置走去。 他的目标，是刚刚虎妖说的那个修奴集市。 按照虎妖的说法，在这座妖城当中，地位最高的，肯定是那位出身寒角巨犀一族的城主，同时也是城里唯一的一尊八阶大妖。 而在这位城主之下，还有几尊七阶大妖。在这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就是这位专做修奴生意的大妖。出身赤水王狐一族，背后势力更是不俗。在这座城内，隐隐有另立一派的趋势。尤其是最近两年，双方的矛盾，更是已经渐趋公开话。 若非前线的留川河大战，让两派势力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如今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听到这里，卫易也不禁感慨。看来不同势力间的争斗问题，不光是在修真界，在妖族，也同样存在。 不对！更准确点来说，应该说是妖族这边更厉害，也更加明显。因为妖族这边，更信奉强者为尊的道理，而且彼此之间，又分不同的种族，这可比修者当中的门派之别，或者地域之别，差距更大。 在妖族，两个种族一言不合就开打，是常有的事情。相比之下，修真界内好歹还有大离朝廷和八大圣地压着，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有两个门派全面开战的事情发生，更多的都是发生在台面之下。 而妖族，虽然也有万族圣殿存在，但万族圣殿方面，却更鼓励不同的妖族之间，彼此厮杀，以求在厮杀当中产生真正的强者。 两种方法，各有优劣。 到了城中心以后，卫易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座修奴市场。 因为，这座修奴市场，实在是太醒目了。 在这座城的中心，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整个城中心，几乎被一分为二。其中一方，是那位寒角巨犀城主所领衔的城主府，修造的富丽堂皇。而在城主府对面，就是那个修奴市场。 看来这两方势力，还真是有水火不相容的态势呢！ 说是修奴集市，但和卫易想象当中，那种又脏又乱，对修奴动辄打骂的场景不同。这座修奴集市，反倒是显得非常文明，非常的大气，完全没有那种修者低阶集市的感觉，反倒像是某个实力强大的大型法宝店！ 这里面的原因，卫易脑子稍微转了转，就想明白了。 也对！ 对于这些高阶妖族来说，这些修奴，其实就是一个个货物，而且是非常值钱的货物！ 就算是最低等的被废了全部修为的修奴，一个也要八百下品灵晶！若是在修真界，这价格都已经够买件差一些的灵阶下品法宝了！ 也就是说，这座集市，完全可以类比成修真界那边，一家超大型的法宝店。试想一下，如果一家法宝店，最低售卖的，也是灵阶下品法宝。而高的的，则有可能是堪比玄阶的法宝！这种级别的法宝店，会建的脏乱差？但凡主事之人稍微长点脑子，都不会这么做。 把环境修建的更漂亮些，其实花不了多少。但由此产生的价值，那些修奴能够多卖出的价格，却很可能是千倍万倍了。 “上位，来买修奴啊！” 进入集市后，因为卫易修为出众，始一进来，便有妖族上前招呼。看其特征，好像是某种鼠类妖族。 在修真界，一直有个词叫做贼眉鼠眼。卫易觉得，用来形容眼前这个鼠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若是单以外貌取妖的话，那卫易肯定会认为，这家伙是个十成十的奸商胚子。 “带我四处转转吧。我的要求是，女修，修为至少在化灵期以上。” 卫易这样一说，鼠药原本就很小的小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真的变成了一条缝。 化灵期以上的女修奴隶？那就意味着，今天很有可能有一笔大生意，要砸到他的头上了！ 化灵期的修奴，哪个不是天价啊？ “上位来的真是时候，这两天，正好从留川河那边送来了一批新的奴隶，品相都是上佳啊！” 经这个鼠妖引领，卫易很快进入集市深处。在这一路上，他看到很多修者，像一件件商品一样，被摆在橱窗当中，任过往的妖族挑选。 这些修奴当中，有的被彻底废掉了修为，有的则是暂时用各种手段禁锢着。更有一些，身上还穿着残破的战甲法衣，伤痕累累，很可能就是先前在留川河那边，被妖族俘虏来的修者。 人妖两族之间，谈不上什么对错。对于对方的残忍，往往就是对于己方的仁慈。 按照卫易的要求，鼠妖带着卫易，直接到了集市最核心的区域。 这里出售的修奴，全都是有修为在身的，而且每一个，都是至少化灵期以上的修为。整个集市内，这样的修奴也不足百人。 若非卫易修为够高，恐怕鼠妖还不一定愿意，将其直接带到这里来呢！ 说起来，卫易在城里这段时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六阶妖修，在这座妖城当中，绝对算是很稀少的存在了。这也难怪，毕竟六阶妖修是相当于化灵后期的修者。看看苍灵府内，才有多少化灵后期的修者？也就能想到这座妖城里的情况了。 这座妖城，在沦陷区内，也是数千里内最大的一座大城。在这片区域内，和修者一府之地的府城其实差不多。整个数千里方圆的地域内，六阶以上的妖修，绝不会超过五百位。能出现在这座妖城里的，当然就更少了。 所以，刚刚当卫易进入这座修奴集市后，才会被如此重视，让一尊五阶巅峰的鼠妖，如此卑躬屈膝的跟随着。 “上位，按照您的要求，接下来的我带您看的这些，就是本坊最高端的货色了。” 鼠妖侃侃而谈道：“从您刚才的言语当中，小的斗胆猜测，您应该是从留川河前线那边退下来的，路过我们这座妖城。不是小的夸口，因为前线大战的关系，最近本坊的修奴货色，绝对是上佳的！就这些货色，要是运回蛮荒的话，说不定价格翻一倍都有可能呢！” “别废话！带我看就是！” 卫易故作愠怒，鼠妖连忙收敛起笑意，赶忙带着卫易继续前进。 作为修奴集市最核心的区域，这里出售的每个修奴，都是带着化灵期以上的修为。所以，每个修奴身上，都被施加了层层叠叠的禁制，将他们的修为彻底封印了起来，根本半点灵力都无法调动。 没了灵力修为的高手，其实也不比普通人好到哪儿去。 卫易这样一路走过去，听着鼠妖的介绍。在他身边，偶尔也有一些同为六阶的妖族，在此挑选修奴。这里修奴，每一个价格都是天价！在这座妖城当中，也就只有六阶以上的妖族，才能买得起了。 至于这价格嘛…… 看着那一个个被禁锢了修为的化灵期，身前标着的价格，卫易就觉得一阵眼晕！ 他见到的最夸张的一个，是一个化灵八重天修为的强者！那价格……卫易看看那一连串数字，就觉得眼晕。如果非要估算一下的话，卫易觉得，大概把宋家在苍灵府全年的收入都折算成灵晶的话，应该能勉强买下这个修奴。 太夸张了！ 不过卫易不知道的是，事实其实还真如鼠妖说的那样。因为是靠近留川河前线的关系，而且最近两族大战正酣，抓到的高阶修奴的数量也更多了些。若是把这些修奴带回蛮荒的话，那价格确实至少要翻一倍不止了。 化灵期修者，在修真界内，已经算是高层修者了，是无数底层修者羡慕的对象。当年卫易还是个苦力的时候，对于任何一位化灵期，都觉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如今在他眼前，这些在修真界叱咤风云的厉害人物，却只能像商品一样，被妖族挑选。 “带我看看化灵初期的修奴就好，要女的。” 卫易看了十几个之后，就大致清楚了所谓的修奴行情。他更清楚，以他眼下的财力，是绝对买不起化灵中期以上的修奴的。 这还是在他得到费文亮的遗产之后的结果。 当然，费文亮的遗产，绝大多数卫易是不能拿出来的。那些晶卡，在妖族就是无用之物。而那些法宝符篆，甚至是空间戒指本身，则更不在卫易的出手范围内。 能拿出来购买修奴的，就只有那些灵晶而已。 “好勒！接下来，我就带您去看那几个刚刚俘虏回来的女修，都是上佳货色。若是上位您喜欢女修者的话，保管能让您满意。” 鼠妖再次挤出两分奸诈笑意，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在鼠妖的带领下，卫易很快就看到了那几个被抓来的女修。在卫易看来，这几个女修就相貌而论，虽然算不上什么沉鱼落雁之容，但也算面容姣好。对于一些有着特殊爱好的妖族，也算合格了。 修者当中，有那种爱好特殊的，专门喜欢那些半化形的妖族。比如一些狐类妖族，尤其是面容姣好的女妖族，往往就收到一些乖僻修者的追捧。而在妖族，有这种特殊爱好，专门喜欢修者女子的妖，也是有的。 “小子，看一眼你左手边的那个女修！” 卫易正在挑选修奴的时候，识海当中，素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第十一章 女奴 卫易这次来这座修奴市场买修奴，而且还指名道姓要化灵期以上的女修，当然不是因为，他也有什么恶趣味。 只是为了小徐崤而已。 对于如何安置小徐崤这件事，卫易曾一度非常犯难。他这次进城，时间并不长，把小家伙独自放在外面，倒也可以勉强铤而走险。 但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几天，卫易铁定要呆在城里，想办法除掉那几道神识印记。 那么这样一来，再把小家伙独自放在野外，就是九死一生的下场了。 关于接下来如何隐藏小家伙，卫易先前想过好几种可能。比如说，奴役一头四阶妖族，让这妖族帮忙照看徐崤几日。这种法子当然稳妥，但自己修行奴役神通，又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有身后那些人在，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变故。 再比如说，卫易入城之后，看到有许多修奴存在，便想着把小家伙以修奴的身份，带进城中。但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妥。因为拥有主人的修奴，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神魂印记，根本无法伪装。除非卫易真的对小家伙施展奴役神通，否则带进城里，其他妖族一眼就能看出，小家伙并未被奴役，到时候仍是麻烦。 想来想去，卫易还是觉得，直接买个修奴回来，帮忙照看小家伙几日比较容易。 这座妖城里的情况，比卫易想象的要好得多。城内既然有修奴市场，可以随意买到修奴，那可就能够帮卫易省却很多麻烦了。 从修奴市场买回来的修奴，虽然不比真正施展过奴役神通的修奴那样听话，彼此之间能够心有灵犀，但彼此之间的奴契还是存在的。通过奴契，一念之内掌握对方生死，还是能做到的。而且，这种普通的修奴，不像那种自身施展奴役神通紧密联系的修奴。后者数量有严格限制，视奴隶主的神魂强度决定。而前者则没有绝对的数量限制。 按照卫易的打算，这个女修买回去之后，就让她帮忙留在山洞里，照顾一下小家伙。等到自己除掉了那神识标记，彻底离开这座城的时候，便放她自由，任她离去。 卫易觉得，这也算是自己在做善事了。 至于说其他修奴，卫易倒是也很想帮忙，让他们重获自由。奈何自己能力有限，实在是有心无力。 连历代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原本卫易只是打算，随意挑选一个适龄女修即可，最好是那种会照顾小孩子的。不过当素的声音传来后，他却暂时停住了。 “怎么？前辈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小丫头有古怪！” 按照素的指点，卫易一眼就看到了旁边一个女修。这女修脸上脏兮兮的，也看不出实际年龄，但肯定不大就是了。至于修为，则是化灵三重天，比卫易还要更高一重天！ “这小丫头，其他地方倒是也没什么太特殊的。看得出来，以她这个年岁，能够有这个修为，应该也是某个大门派的成员。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是从留川河战场那边，俘虏来的修奴，什么出身都说得过去。” “但是，这小丫头的神魂当中，却有一丝隐秘，仿佛是某种深埋于其神魂之内的传承！若非老娘神识够强，就算弱一点的周天境后期，恐怕都无法察觉这点不同。” “前辈所说的这种传承……很厉害？”卫易装作若无其事的和素交流着。“难不成，是修真界某个一流门派的真传弟子？” “那倒不一定。” 素坦然说道：“这种神魂传承，并不一定会很强。有可能是其祖上出过返虚期，擅长特殊的法门，在后代神魂当中留下的一点小手段。也有是出自某个大门派，在门派当中得到的一点际遇。此类神魂传承，也分高低。低的不值一提，有可能只是一门玄阶功法，几门厉害神通。但要是高的……那就厉害了。” “像这类神魂传承，修为达到一定水平后，便会解锁一些新的内容，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能有一门玄阶功法，再加上几门厉害神通，这已经很厉害了吧？ 卫易在心里暗自咂舌，感叹他人际遇之好。 “就要这个吧！” 卫易一指指向刚刚素说的这个女修，决定就选择此人了。 既然只能选择一个修奴，那卫易当然会尽量选一个更有价值的。此人身具某种特殊传承，将来回到修真界，也更有可能成为强者。凭心而论，这当然是对修者更加有利的事情了。 只是卫易没注意到的是，当他指向那女修的时候，女修目光深处，露出了一抹深深的惊恐。 “嘿嘿，上位，咱们这个女修奴，可是上好的货色。买回去以后，您肯定满意。”鼠妖再次泛起那猥琐的笑容，说道：“不过嘛，就是这价格贵了点，要一千两百颗中品灵晶才行。” 一千两百颗中品灵晶！ 这要是换算成修真界的灵钱的话，那就是整整十二亿灵钱啊！ 饶是以卫易如今的眼界，仍是不免有些咂舌，暗叹这价格的不菲。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卫易直接从伸手入怀，遮掩自己从储物戒指里取出灵晶的过程，掏出一颗上品灵晶，和一些中品灵晶来。 “这是一颗上品灵晶！按现在的市价帮我折算一下，到底值多少中品灵晶。算算还差多少，剩下的我补给你。” 当这颗通体如白玉般的上品灵晶，出现在这个鼠妖面前的时候，鼠妖眼睛里顿时露出一阵贪婪之色！ 这可是上品灵晶啊！ 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要妖族，上品灵晶都是非常稀缺的货色。一般情况下，都被那些周天境的存在，或者七阶以上的大妖给垄断了！ 对于周天境或者七阶以上大妖来说，中品灵晶的用处，已经很小了。只有这些上品灵晶，才对他们用较大的用处。所以，七阶以下的妖族，其实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些上品灵晶。就算侥幸弄到一颗，也大都是用以关键时使用，绝不会这样轻易拿出来做货币。 “好嘞好嘞！” 鼠妖一看到这颗上品灵晶，态度自然更加谦恭，赶忙带着卫易，去办理各种手续，将原本的奴契转移到卫易身上。 这一切，进行的极为顺利。 奴契转移到卫易身上以后，卫易心头顿时出现一个很奇妙的念头。仿佛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让这女修死掉一样。 对于大多数高阶妖族而言，一般买了这种修奴后，自身都会再修行一门厉害的奴役神通，自己再去在修奴的神魂当中，种下一个比较厉害的奴役禁制，确保万一。这就好比，一件刚买回来的法宝，当然也能使用。可要想真正使用如意的话，买回去之后，还是要花些心思，彻底炼化了的。 彻底买下了这名女修后，卫易也不再废话，直接用灵力控制着女修，离开了这座修奴集市，朝城外走去。 眼瞧着卫易离开，鼠妖目光当中，闪现出一抹深深的贪婪之色。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鼠妖终于还是决定，去敲响集市内某个上位的门。 “上位，我有事禀告。” 鼠妖进门之后，对眼前的妖族态度恭敬至极。这个本体为某种狼类妖族的家伙，是这家奴隶集市最高的管理者之一。 整个奴隶集市，名义上最高的主人，自然是那位出身狐族的七阶大妖。不过，七阶大妖何其繁忙，肯定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打理这座集市上。所以真正在打理这集市的，便是那尊大妖麾下，那位六阶巅峰的高阶妖修。 六阶巅峰，那也非同小可了。 “说。” 鼠妖低着脑袋，小眼睛不停转动：“刚才坊市里来了位客人，是一位初入六阶的上位，买了一个化灵三重天的女奴。” “但他刚刚用来支付的，是一颗上品灵晶。” “上品灵晶？” 狼妖原本淡漠的神情，终于郑重了起来。他当然知道，鼠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初入六阶的妖修，能够有机会拥有上品灵晶，未必就不可能。但若是肯拿出来，当做货币是来使用，那可就意味深长了。 至少，狼妖自己，自认为是做不到的。 “上位也知道，属下没别的本事，唯独在感应一些宝贝的灵力波动上，还算擅长。”鼠妖继续蛊惑道：“刚刚属下在这位客人的身上，可是感受到了一股很令我心悸的波动。” “有几成把握？” 狼妖也不继续问话，对于他麾下的这个鼠妖，这狼妖是比较了解的。他们这一族，本就擅长于寻宝追踪。至于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些年在其帮助下，狼妖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位上位，看其血脉，应该是天青碧萝蛛一族。您知道，这一族在万族圣殿当中，排名并不算高。而且，他刚刚从留川河前线返回，还是独自返回，这足以说明，他身后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了。” 如果卫易在这里，肯定要惊叹鼠妖的推理能力。不得不承认，仅能凭借这一面之缘，便推断出如此多的事情，鼠妖确实有些不凡。 “我知道了。” 狼妖在回答之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仔细思量起来。直到小半柱香的时间后，狼妖这才忽然起身。 “走吧！这一票，做了！” “若是有所收获的话，按老规矩来，不会亏待你的。” …… 卫易离开这座妖城后，一手抓着这女修，身后青君翅一抖，便飞上高空，扬长而去。 不过，离开了这妖城以后，卫易并没有直奔藏着徐崤的那处隐秘洞穴。而是在妖城附近，绕了好几个弯，最后才朝那处洞穴飞去。 卫易这样做，当然是为了防范那些，可能依旧埋伏在妖城附近的追兵修者了。 在素确定身后已经彻底安全后，卫易这才放心大胆的返回洞穴。直到看到依然在熟睡的小家伙，卫易这才终于踏实下来。 说到底，把小家伙一个人留在野外，卫易肯定是提心吊胆的。不管是在虎妖那里购买材料，还是后来去修奴集市，都是如此。 确认了小家伙无碍后，卫易一屁股做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至于那女修，先前被卫易带入洞穴的时候，已经是充满了惊恐之色。但当她看到熟睡中的小家伙时，脸色则变得诡异了。 “我不知道，你是出身修真界哪个大门派？或者是哪个大家族？更不知道……在这么多禁制的束缚下，你是怎么做到，仍能保留一部分灵力的。” 卫易缓缓说道：“但我知道，你那点灵力，就算全部调动起来，施展出神通，也不可能对我有什么致命威胁。” 被卫易一眼看穿了底细，女修再无先前的木然神情，彻底变得惊恐起来。 “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对我不利，就算你是妖族，以后也一定要死！” 女修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但这样一来，却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卫易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很像是坊间故事里，那种欺男霸女的恶人。 这女修在重重禁制下，还能保留点灵力，这肯定不是卫易发现的。说起来，这女修也是倒霉。年纪轻轻能达到化灵三重天，肯定也是某个大门派的天之娇女。如今被卖到沦陷区，被妖族当做奴隶，也实在是天地之别了。 至于这女修，在重重禁制下保留下一丝灵力，或许就是她的全部手段。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好歹想着能够和买她的妖族同归于尽吧？ 若不是素，卫易说不定还真容易着了道。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而且你应该庆幸，是我把你买回来的，而不是那些可恶的妖族。” 卫易说话之间，终于撤去神通。之前那副在修者们眼中，多少有点显得恶心的形象，直接消失不见，化作了人形。 “我也不瞒你。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妖族，而是修者。” 女修看到眼前这一幕，显然也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她就试探着问道。 “你是家里派来的高手？派来救我的？” 第十二章 诛狼 家里派来的高手？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女修，应该是出自修真界某个大型家族势力是吗？ 卫易虽然年纪不大，但好歹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一路摸爬滚打过来，又有素在身边指点，阅历要远比同龄修士强了太多。察言观色的本事，同样不算差。 从刚刚和这女修的短暂接触当中，卫易已经能够推断出一些东西。比如，这女修是出身修真界某个大家族。又比如，这女修应该是属于那种涉世不深，并没有太多心机的姑娘。 说不定，就是那种吃饱了撑的，为了向家族证明自己，然后自己跑到留川河这边乱掺和，最后被妖族抓了做修奴。 “我不知道你是出自修真界哪个大家族？我也不想知道。” 卫易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更不是你家派来救你的什么高手，不是特意来救你的。” “但是，如果接下来，你能够帮我做点事情的话，我倒是可以废除掉你我之间的主奴契约，让你重获自由。” 卫易说话之间，女修脸色已经是变得数次。等到卫易说完后，女修脸上则露出一抹惊怒。 “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对我起什么坏心思的话，我家一定会对你进行不死不休的追杀。就算你一辈子都躲在沦陷区，我家里还是有办法找到你，然后把你挫骨扬灰的。” 女修的这番威胁，显然没有让卫易感到害怕，反倒让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见到卫易发怒，女修似乎终于难得的认清了形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到底要我干嘛？只要你肯放了我，你随便开价，我绝不跟你还价。回到修真界以后，我一定照数补偿你。” “补偿在下？那就不必了。” 卫易强忍着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阴沉着脸说道：“接下来几日，我会去前往那座妖城，在那座妖城当中滞留几日。不过这孩子，却只能留在城外。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这孩子，别让他有什么危险。在这几天的当中，每天这孩子只会醒来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应该都是在沉睡当中。等着孩子睡醒了，你就出去，想办法给他弄点吃的，但是切记，不要走得太远，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等到几天之后，我从那座妖城里回来。只要你能保证这孩子没出什么问题，我便会给你自由，让你自行离开。但是，如果这个孩子少了一根汗毛，你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说到此处，卫易还故意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家到底是修真界哪个有名的大家族，我只能跟你保证的是，我敢杀你！而且有很大把握，事后不会被你家里查出来。就算你家请的来厉害的天机士，结果仍是一样的。至于信不信，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好，我知道了。不过你也要保证，事后绝对不可以返回，否则的话……反正你肯定会倒大霉就是了。” 女修这次没有再和卫易胡搅蛮缠，大概是真的被卫易吓到了，连忙点头，再不像先前那样，身为修奴，却仍然有点对卫易颐指气使的嫌疑。 看到女修这样，卫易也就不再多加理会，只是心里有些不屑。 对女修这种出身不凡，但却高高在上习惯了，对修真界的艰辛一点都不了解的人，卫易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别的不说，先前的费文亮，就很像女修的这种作态。这样的性格，实在是难以让卫易有什么好感。 至于说女修身后到底有什么厉害的背景，与其交好，和她留下一份救命之恩的情分，会不会给自己今后带来一些额外的好处之类的事情，卫易则根本没想过。眼下他还在逃命途中，以后去了天南或是东海，和这女修再想有什么瓜葛，实在是概率太小了。 解决了女修的事情后，卫易便不再理会她。一边用剑在洞穴角落的石壁上，凿出一个石坑来。一边又打发女修，去外面弄一点水回来。 等到女修找水回来，卫易这边也差不多完工，直接将女修弄来的清水倒入石坑当中。然后用了点小手段，将石坑里的水稍微加热一下。 卫易虽不是火灵根修者，但到了化灵期以后，对于灵力的使用大有提升。用灵力把这些清水略微加热一下，还是很容易的。 等到水温比较合适之后，卫易才将旁边熟睡着的小家伙抱过来，缓缓放了下去。 最后，卫易才敢取出那瓶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灵液，朝石坑里面的清水滴了一滴。 “接下来这段时间，每隔六百息的时间，朝水里滴一滴这瓶里的灵液，记住，不要多，也不要少。还有，保持水温合适，不要让水温太低了。” 做完这些之后，卫易便坐到一旁，看着女修按照他的意思，在那里做事。而他自己，则是开始缓缓恢复灵力。 从进入妖城，再到离开妖城。连续几个时辰，卫易都在进行高强度的消耗，后来返回途中，一路兜了好几个圈子，也算飞了好远的路。虽然是素在支撑飞行，可卫易同样消耗不少，直到这会儿，才算稍稍休息一下。 瓶里这些灵液，本来就品阶较低，但是那些材料经过素的配置后，却能发挥出超常的作用。因为小家伙还没开始修行，使用任何丹药，都难免会对其造成一些伤害。所以最后，素想来想去，就只有这种外用的法子。而且，这灵液的作用，也不是把药力逐渐渗透入小家伙体内，去给小家伙解毒。而是作为一个诱饵，把小家伙体内的毒给吸出来。 这种法子，可以在帮小家伙祛毒的同时，最大程度上保护好小家伙的经脉。 只是……当卫易看到，这个被他花大价钱买来的女修，身为化灵期修者，竟然连做他交代的这点简单事情的时候，都显得笨手笨脚，卫易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这女人估计是从小到大，过的太过舒服，生活都要被人伺候，所以才会这样吧？ 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修行到化灵期的？或者说，是浪费了家族多少资源，才被硬生生堆到化灵期的。 到了最后，卫易索性直接闭上眼，眼不见心为静。 ……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卫易已经快要将自身灵力恢复完满。然而在这时，素的声音却猛地传来。 “小子，有个六阶妖修，在迅速朝你这边过来！” 六阶妖修？ 素的传音，让卫易猛地睁开眼睛，连忙从入定恢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六阶妖修？应该是路过吧？” 卫易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要是修者，多半就是冲我来的。可妖族……应该不是冲我来的吧？” “不好说！” 素也有些拿不准的说道：“这个六阶妖修，在接近这附近后，便开始滞留下来，好像是在找着什么？如果说是路过的话，好像又不太像。” “六阶妖修啊……要不，想办法干掉它？！” 卫易这会儿没有任何犹豫。不管那妖修是不是冲着他来的，他都要考虑安全问题。如果是他自己，或许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会尽量让素帮忙，隐藏自己的气息，遮掩过去。 但是，此刻身旁有这小家伙在，那就不一样了。 好不容易才给小家伙争取来的祛毒过程，若是因为一个六阶妖修，而前功尽弃的话，那可就太可惜了。而且事后，更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 “这个妖修，是六阶巅峰的妖族。不过，观其身上的一些特征，应该是上品血脉。这种妖修，就算是六阶巅峰的修为，老娘也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够轻易干掉他。” “那就动手吧！干掉这妖修后，我们再换个地方，让这小东西藏起来。然后我们便直接去那座妖城，想办法把那印记给除了，事后也就没什么麻烦了。” “你这小子，如今倒是也变得杀伐果断了。” 对于卫易的决定，素倒是难得称赞了一声。然后，卫易便再次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素。 “你在这里好好藏着，不要出来，我出去解决点麻烦。” 卫易和那女修嘱咐了一句之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洞穴之外，只留下女修带着满脸的错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离开洞穴后，素并没有直接大张旗鼓的杀过去，而是尽量可能的隐藏所有的灵力波动，努力去靠近那妖修而不被发现。 开玩笑！能更省力的去做一个猥琐的刺客，为什么要费大力气去正面强杀？ 卫易现在见识也算颇多，也越发对素的手段感到敬畏了。别的不说，单单是素先前用以寄身于他识海当中的那种两生术，就已经超出卫易的理解范围了。 明明是两个人，怎么可能带着灵力寄身于他的识海，而是还仿佛是一个人一样，又能施展这种种不同的玄妙神通呢？ 不管是妖族寄身修者，还是修者奴役妖族，类似的法门，卫易也听说过一些。但如这两生术一般的玄妙的，卫易可就从来都没听说过了。 直到接近这妖修大概二十丈距离的时候，素终于不再继续接近。依靠着附近地形的隐蔽，彻底隐藏了起来。 一个六阶巅峰的妖修，神识该是多么的敏锐？以卫易如今的修为，最多能做到对十五丈内的环境，进行敏锐的感知。而化灵巅峰的修者，最低也可以做到三百丈内，全都敏锐的清晰感知。 妖族也是一样的。 但是，眼下素却可以做到，潜行到接近此妖二十丈的距离，而不被其发现。 对于化灵巅峰的修士或者妖族而言，二十丈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如果被对手从如此近的距离突然袭杀，可能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算勉强反应过来，也来不及调动灵力，进行防御。 卫易甚至能清楚看到，这妖兽嘴角的两颗长牙。 六阶巅峰妖兽，距离彻底化形，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不过，从其身上仍然残存的一些特征，卫易依然能够勉强辨认出来，此妖的本体，应该是某种狼类妖兽。 先前留川河上一战，卫易和离景原乐桓三人，曾经动用了全部手段，才勉强抗衡住一尊重伤的七阶大妖，最后侥幸找机会将其扔出了战阵。可是在面对这头六阶巅峰的妖修时，卫易和素却都没有任何不安。 从六阶巅峰到七阶，虽然只差一步，但却是本质上的差距。这段时间被疯狂的追杀，更是让卫易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今天来的是一尊七阶妖修，卫易肯定会什么都不说，掉头就跑。但换做是这个六阶巅峰的狼妖的话，卫易不但想留下对方，而且想要在闹出最小动静的前提下，悄无声息的干掉对方。 “嗖！” 就在这狼妖有些分神的时候，素果断抓住机会，直接出手。只见一道朦胧清光，自卫易眉心处激射而出，瞬间就袭杀向这尊狼妖。 如此近距离的袭杀，这尊狼妖亦是避无可避，只能勉强稍稍侧开身，想要尽量避开要害。 然而，他的反应，却依然迟了。 这道白光，几乎就是冲着他的识海而去。在击中他头颅的同时，一股极其诡异的波动，直接袭杀向他的识海，让他的动作再次慢了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便是生死见分晓。 白光刹那之间便透体而出，继而重新没入卫易眉心当中。但那尊狼妖的头颅，却被彻底爆开，死的不能再死了。 直到死的时候，这头六阶巅峰的妖狼，仍是不知道，自己所受的攻击来源于何处，更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杀的。 即便是化灵巅峰的修士，或者六阶巅峰的妖兽，身体已经近乎完全化为灵体。可是在其眉心泥丸宫附近，仍是极为脆弱。所以，这也是所有六阶巅峰妖修的致命缺陷。 随着神识彻底溃散，这头狼妖原本已经近乎完全化形的身体，重新恢复成妖兽的本体，赫然是一头身长十余丈的庞大妖狼，骇人至极。 卫易看着眼前这头妖狼的尸体，心里同样有些震撼。 这可是六阶巅峰的妖兽啊！ 就这么被自己干掉了？ 第十三章 拔毒 一个六阶巅峰的妖兽尸骸，价值实在难以想象。如果妥善处置，带回修真界的话，估计怎么也能把先前卫易买修奴的钱给赚回来！ 但可惜的是，卫易根本做不到啊！ 且不说卫易现在根本就回不去修真界这个问题，就算卫易回得去，如何处理着妖兽尸骸，一样是个大问题。 四阶以上的妖兽，肉身已经开始渐趋于灵体化。如果不采取特殊手段保存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灵体就会重新溃散成灵气，重新归于天地。 所以，一般高阶的狩妖团当中，都会有一些专门的修士，从事高阶妖兽尸骸的分解保存工作。或者一些高阶修士经过专门的学习后，也能勉强掌握。 素如果出手，倒是可以轻松解决这个问题。可就算素出手，一样没什么意义。因为这妖兽的尸骸，实在太过庞大，就算卫易有空间戒指，最后也根本放不下哪怕百分之一。 所以最后没法子，素只得挑了两样最有价值的东西。一个是此妖的两颗巨大牙齿，一个是妖狼的眼睛。 用素的话来说，这牙齿是妖狼身上最珍贵的材料之一，用来炼器的话，丝毫不逊色于一些灵阶上品材料。而那对妖狼的眼睛，则可以炼制一些特殊的法宝。或者卫易以后要是修行某种瞳类神通的话，也是用得到的。 除了这两样东西以外，妖狼皮肉、筋骨、精血、甚至那四只巨爪，都是用来炼器炼丹的好材料。但可惜的是，卫易实在是拿不动了。最后，实在觉得可惜的卫易，又从这妖狼身上，弄下一大块狼肉来，将空间戒指里彻底填的满满当当，又用切下来的兽皮兜了一大块，这才不得不罢休。 这枚得自费文亮身上的空间戒指，在卫易手里，每一寸空间都没利用到了极致。 做完这一切之后，卫易才不得不离开此处。在他离开之前，这妖狼的灵体，已经开始溃散。估计三日之内，就会重新化作精纯的灵气，消散于天地间了。 而在接下来的这三日时间内，附近的妖兽，只怕又要开始暴动，为了争抢这妖狼的遗骸而拼命厮杀。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多冒出几个四阶妖兽来。 …… 那头留在原地的妖狼如何，卫易已经不再去多想。既然自己拿不到，也不能花太多时间去毁掉，那就只能便宜附近的那些畜生了。 回到洞穴后，小家伙依然在药液当中拔毒。而那个女修，则是依然在旁边不情不愿的伺候着。 至于刚刚在外面发生的战斗，女修只是察觉到一点异样，但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这委实是刚才卫易的动作太轻，虽然是杀了一个六阶巅峰的妖修，闹出的动静却几乎半点都没有。 刚刚那一战，素在极短的距离内，突然爆发，动用了九色莲的残片，结果自然出乎意料的好。 “这是你接下来几日的口粮。等到这些药液用完，我们就离开这里，去稍远些的地方，重新找个隐秘位置藏起来。我会顺手给你弄一些低品阶的兽肉，回头你弄给这孩子吃。接下来几日，便无需再外出太远了。” 女修接过卫易用兽皮兜着的这一大块血肉，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但等到女修感受到妖兽血肉当中，蕴含的充沛灵气后，顿时就脸色大变。 “这……这至少是六阶以上的妖兽血肉，你刚才出去，杀了一个六阶妖修？” 女修出身不俗，虽然因为自小到大娇生惯养，性子有些不招人喜欢，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她看的出来，这妖兽血肉，绝对是刚刚从一个妖兽身上采集下来的。而从这血肉当中散发的灵气水平来看，只怕还不是那种初入六阶的水平，而是至少六阶中期以上的妖族。 六阶中期的妖族，相当于化灵八重天的人类修士。 若真是他刚刚在外面杀了一个这种级别的妖族，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击败是一回事，击杀是另一回事。而这种消无声息的击杀，那就要求更高了。就算彼此之间，修为相差一重天，都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不该问的，不要问。” 卫易言简意赅，也懒得和这女修废话：“我知道，你如今比较虚弱，而且身上应该有些伤，但是又不算重。如今在沦陷区，我身上也没有什么适合你的丹药。这些妖兽血肉，应该能让你稍微恢复一些。” “接下来我不在的几天，你就老老实实的躲起来，好好恢复。几天之后，我返回的时候，便会重新给你自由。” 卫易这份轻描淡写的模样，落在女修眼里，就显得更加高深莫测了。原本还有些轻视卫易的女修，这会儿也开始重新审视起卫易来。 在女修看来，卫易的年岁，肯定不大。如此年岁，却能达到化灵后期，甚至还有能力悄无声息的击杀一个六阶以上的妖修。这份势力，即便是相比她家年轻一代当中，最优秀的那几个，也不遑多让。可她的出身…… 难道眼前这家伙，也是出自修真界内某个了不得的大势力？ 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又会独自在沦陷区内行走呢？甚至还带着这么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孩子？ 还有，这家伙之前潜入那座妖城，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些疑问，让卫易的形象，显得更加神秘起来。 …… 两个半时辰后，小瓶里的药液终于用完。期间卫易数次帮小家伙换水，每次换的水，都显得有些浑浊。 这倒是个好事，水会变得浑浊，说明小家伙体内的毒被拔除出来了。 等到所有药液全都用完之后，素又帮小家伙检查了一下，终于确认无碍，卫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若是这小家伙出了什么问题，卫易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祛毒的过程结束后，卫易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带着小家伙和这女修，离开了这处洞穴，去找下一个藏身之处。他这样做，也是出于小心起见。毕竟，他也不知道那六阶妖族，到底是为何而来。如果还留在原地，等他离开之后，说不定又会招惹来什么麻烦。 离开原地大约三百里后，卫易才终于再次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适合让小家伙和女修藏起来。 “记住，接下来的几天，不要出来！食物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离开这里。最多也就七八天，等我回来以后，便会还你自由。” 又仔细叮嘱过一番后，卫易这才略微放心，离开了此处，朝着那座妖城奔去。 …… 整个祛毒的过程，再加上期间赶路，击杀那个六阶妖修，全都加在一起，也只花了一天多点的时间。 卫易再次回到这座妖城，城里的一切都还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入城之后，卫易直奔那个虎妖的店铺。 “上位来的真是时候，小妖我忙活了一天，总算把上位您需要的材料，都给搜集齐了。” 一见面，虎妖便给了卫易一个惊喜。 “哦？之前我给你的那份材料清单，全都搜集齐了？”卫易也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本来以为，虎妖搜集这些材料，怎么也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但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就全搜集齐了？ 等到虎妖让几个修奴，把卫易需要的材料取过来，卫易又一一查验过以后，确认虎妖并没有说谎。这些材料，确实和他先前清单上的材料一点不差。 卫易给虎妖的这份材料清单上，虽然没有什么太过珍惜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灵阶下品的东西，只有很少的几样是灵阶中品。但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不算少。 “上位有所不知。要是平时的话，小妖要想搜集齐这些东西，确实不太容易。不过嘛，最近因为前线大战逐渐结束的原因，很多高阶妖修，都开始逐渐返回沦陷区深处。本城是这方圆千里之内，最大的一座大城。那些从前线回来的妖族，肯定会首选这里作为补给的地方。同时，身上有些用不到的东西，觉得带回去比较麻烦的，也就在本城直接出手，折算成灵晶了。” “为了方便大家交易，城主那边，甚至还专门做了个集市。不管那些从前线回来的妖族想要卖什么，城主那边都来者不拒。当然，价格嘛，肯定要稍稍低那么一点点喽。反正这些从前面回来的妖族，也不一定在乎。如果他们就这么带着大量东西回去，反倒会不方便。直接折算成灵晶，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所以啊！最近城里，可是多了不少好东西，而且在城主开的集市那边，东西的种类之多，简直超出想象！不管需要什么，基本都能在那边买到！” “上位您这清单上，所需的这些东西啊，八成以上，就都是我从那边买到的。剩下的两成，我又费了些力气，总算给您搜集齐了。” “好！” 在搜集材料这件事上，卫易倒是真的很感谢虎妖。这虽然只是他们之间的一笔生意，但如果没有虎妖帮忙，凭他一个外来户，要想在城里把这些东西都搜集齐，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变故。至少，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东西全搜集齐了，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我也不会让你白忙，算算你之前搜集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我照价加三成利给你。” 虎妖之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无非是想显示一下，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这会儿卫易主动提出，要给他高价结账，虎妖自然是发自内心高兴起来。 卫易先前给虎妖的这份清单，林林总总数十样。最后算了算价钱，卫易一共结了十八颗中品灵晶。 十八颗中品灵晶，换成灵钱的话，就是一千八百万灵钱。 这笔灵钱，用来买这些材料，肯定是贵了。如果是在修真界的话，估计连一半都用不上。但对这个价钱，卫易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质疑。他知道，虎妖给他报的价格，肯定是要稍高一些。再加上自己多加的那三成，虎妖这笔生意，绝对是赚大了。 可眼下这种时候，能搜集齐这些材料，就已经是万幸了，哪还敢计较灵晶的问题？ “之前，我问你找的交换会，可有眉目了？” 结清了所有账目后，虎妖简直笑开了花。这笔生意，他赚了不止平时多长时间才能赚回来的。面对卫易的问题，自然就更加尽心尽力了？ “上位，小妖我斗胆猜一下，您找这交换会，是不是为了想去搜集什么品阶更高的材料？若真是这样的话，小妖就说一句话，其实还真没这个必要。” “嗯？此话怎讲？” “最近城主那边收购和出售的东西，可不止是这些一般货色。小妖我甚至还听说，城主把很多玄阶的东西，都拿出来出售了。嘿嘿，不过小妖我这也是听说。就算真的有玄阶的东西，肯定至少上位您这个级别去，城主那边才愿意拿出来的。” 虎妖这话其实说的相当委婉。实际上，妖城城主所开的集市那边，确实有玄阶之物出手。但问题是，就算真的有这种级别的东西，肯定也不是随便能够拿出来卖的。就算卫易这种修为，人家也未必肯卖。 “当然，玄阶之下嘛，灵阶上品的东西，还是有的，而且为数不少。单单小妖我看到的，就很多了。如果上位您有兴趣的话，倒是不妨直接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能全找齐了您所需之物呢？要是不行的话，事后小妖我再帮您去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高端的交换会。不过小妖我觉得，若是城主那边，都无法满足您的需求。那接下来，想要通过这些交换会去找这些东西，只怕难度会更大。” 卫易略一沉思，觉得虎妖说的倒也在理，便点了点头。 见到卫易点头，虎妖忽然试探着问道：“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接下来您去城主那边的集市，还是小的我帮您带路吧？小妖我和那边也比较熟悉，说不定还能为您引荐引荐。” 这家伙如此热心，该不会是收了什么好处？把自己带过去，这家伙能拿到报酬吧？ 卫易虽然猜出了虎妖的一些心思，但却没有点破。反正就眼下的情况而言，肯定是越方便越好。 “那接下来，还是有劳你了。” 第十四章 我说他是 虎妖说的那处由妖城城主开办的市集，就在城主府后面。从位置上来看，和不远处的那座修奴市场遥遥对立，颇有些打擂台的架势。 相比那座修奴市场，这座由城主府开办的妖族集市，热闹程度是半点都不逊色。而且期间往来的妖族，有不少还都是外来路过的妖修，让这座集市更热闹了几分。 对于此城的那位城主，卫易这一天下来，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这位出身寒角巨犀一族的妖城城主，也算是颇为不凡。当年云莽天灾发生时，晚了一步，没能在第一时间进入云莽。直到云莽天灾已经彻底结束了，此妖才来到沦陷区内。 当时的沦陷区内，妖族势力的区域划分，虽然还比较混乱，但大体上已经初具规模。 然而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到了云莽沦陷区这边后，却硬生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里占据了一座城池。并且在接下来的十余年里，逐渐将其经营成方圆千里内最大的一座妖城。 这种手腕，绝对已经相当强了。如果非要做一个比较的话，卫易觉得很像是苍灵府的府主许鸣川，自己的那个便宜师父。 寒角巨犀一族，在妖族当中的排名，并不是很高，至少要排名一千开外了。 妖族当中，排名一千开外，是个什么概念呢？ 按照素的解释，莽荒当中，所有的妖族种族，都会在那座万族圣殿当中被记录下来。在那座万族圣殿当中，有一座万族圣碑，碑上记录了所有的妖族种族。从强到弱，按照不同妖族种族的强弱，来进行一个排名。 说是万族，但整个蛮荒妖族当中，妖族族群的数量，肯定不止一万。不过，有些极其弱小的族群，或者那些强大族群的分支。族内连七阶以上大妖都没有的弱小族群，就根本没资格被万族圣碑记录下来。 那座圣碑上面，只会记录着族内至少有七阶以上大妖坐镇的妖族。而自从上古时代结束后，那座万族圣碑被树立起来以后，圣碑上就从来没有真正记录过达到一万之数的种族。最兴盛的时候，也只有八千出头的样子。 而在那万族圣碑上，排名最靠前的，当然是那五个皇族血脉的种族！这五大皇族血脉，历史上可都是出过仙尊的。比起其他族群，地位自然要超脱很多。 在五大皇族之下，便是那些有着返虚妖修坐镇的大族。这些妖族大族，都是可以冠以王族二字作为族群名号的。 素之前曾跟卫易说过，整个蛮荒万族，如今存在于世的王族血脉，大概只有两百个左右。至于返虚期的妖修，总数大概在四百左右。这个数量，大致和修真界的返虚期修士数量相当。 在这两百多个皇族和王族血脉之下，就是一些上品血脉的妖族了。 首先，是那些族内有着妖尊坐镇的种族。妖尊相当于修真界的封号真人，这等强者，若不是出身一些大族的话，足以独自扛起一个族群了。 两百往后，一直到四百多的种族，大概都是这类有妖尊坐镇，随时有可能成为王族血脉的妖族。不过，这种妖族的地位，往往也可能十分尴尬。因为只要族内的妖尊没能成功破境，坐化之后，族群的排名瞬间就会掉出去至少一百名开外，名次变化会很大。 四百之后，大概到一千五百左右的妖族族群，大概就是那种最高有九阶大妖坐镇的族群了。 寒角巨犀一族，在万族圣碑上的排名，已经到了一千开外。这意味着，寒角巨犀一族内，虽然有着九阶大妖。但这九阶大妖的实力，只怕也就是九阶下品的水平。 而这位妖城城主的实力，传闻则是已经达到了八阶中期，相当于修者的周天境五重天。这就意味着，这位城主在寒角巨犀一族内，恐怕也是排名前几的高手了。到了他这种程度，出身这种一千开外的族群，已经不能再给他提供什么庇护，反倒是要他出力支撑族群了。 反观城里的另外一座山头，从事修奴贸易的那个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身后的背景可就强大太多了。 赤水王狐一族，在妖族中可是很强大的族群。名字里带了一个王字，就意味着族内至少有返虚期的妖修坐镇。而素之前也说过，她当年最后一次获知的万族排名上，这赤水王狐一族，排名第六十一。 这意味着，赤水王狐一族，不但有返虚期坐镇，甚至还是返虚中期的实力。 大概也正是因为身后族群的实力差距，才使得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明明修为差了一个大阶位，却能在城里和这位寒角巨犀城主正面抗衡吧？ 看来，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妖族，身后背景强大与否，好像都挺重要的。 之前卫易曾听虎妖说过，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其实是在五六年之前，才来到这座妖城做生意的。刚开始的时候，那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城主，对其还颇为礼待，在各方面都鼎力支持。只是没想到的是，等这位赤水王狐大妖，彻底在城里扎下根来，却反过来打算驱逐这位城主，将这座妖城占为己有了。 这座妖城，是这位寒角巨犀大妖的全部心血，自然不能轻与他手。 在蛮荒当中，当年的云莽天灾发动的时候，或者说妖族心中的那场圣战发动的时候，万族圣殿可是颁布过不少优渥政策的。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鼓励妖族在云莽这边建城，帮妖族彻底在云莽扎下根来。 凭借这座妖城，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每年能够在圣殿那边，获得海量的功勋，去反哺他出身的族群。如果这座妖城没了，那对于整个寒角巨犀一族来说，恐怕都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了。 “小妖我就跟您说句实话，别看那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身后的族群实力很强，又靠着背后族群的力量，分到了修奴贩卖这一块的生意。可要说跟城主比，不管是手腕还是别的什么，都差了太远了。” “城主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当年城主独自来到这边，几乎是赤手空拳，打下这样一座妖城来，对妖族而言，都算是有大贡献的。可那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明显就只会仗着族内的庇荫，差太多了。” “要不是忌惮其背后的族群压力，城主说不定早就把他给打出城去了。” “现在城里虽然是两座山头，彼此对立，可那不过只是城主忌惮他身后的族群而已。虽说前几年双方的关系非常紧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可实际上，这里的门道多着呢！反正我是不信，城主会选择正面开战，那可就正中下怀了。” “正面打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拼一些手腕，用这些手腕把他慢慢排挤出去，这倒是有很大可能。比如这次的集市，城主就玩的很漂亮了。城主虽然因为背后族群实力不够强，没法染指那些大族垄断的修奴贸易，但是趁着最近这个好时机，一样能形成压制性的局面。” “说不定再过两年，那位赤水王族的大妖，手里空有一个修奴贩卖的宝山，却依然被压制的厉害，最后只能被族群给召回去了……” 这一路上，虎妖开始和卫易介绍城里的一些隐秘事情。 看得出来，在这个虎妖眼里，是很崇拜那个寒角巨犀城主的。而对那位赤水王狐大妖，却隐隐有些不屑。 在妖族，大家彼此之间，更信奉强者为尊的道理。像这种凭着身后族群势力强大，以势压人的情况，虎妖这类中下层妖修虽然不敢反对，但私底下心里肯定也会偏向于那位可怜的城主。 “这样说起来，那位赤水王族的大妖，能力确实有些……” 卫易摇了摇头，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可不是！莽荒当中，最有赚头的两个生意，一个是开采晶矿，一个是贩卖修奴。晶矿开采就别想了，历来都是被圣殿死死攥在手里。而贩卖修奴，则是被那些王族皇族所垄断了。” “这赤水王族大妖，手里能把这种生意都抢到手，却不知道再进一步，去涉足其他生意？反正要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这么没脑子。” 虎妖说到此处，不自觉的吐槽了一句，但同时又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实在不妥。 对此，卫易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装作没听见。 进入这座市集后，卫易很快发现，集市当中也并不全是城主麾下的生意，也有很多其他妖族在此经营。 卫易觉得，这一手其实很厉害。 通过最近这段时间，大量妖修南归，路过此城所带来的生意，这位城主不但可以赚取大量的灵晶，还可以把城里的很多高阶妖修，通过这集市当中产生的利益给捆绑到自己身边。这些妖修，虽然不可能去直接面对那位赤水王族的大妖，但在未来的某些时候，却可能成为这位城主的臂助，将对手给驱逐出城。 不管那位赤水王族的大妖瞧没瞧出来，反正卫易是看到这一步了。 这座集市，虽然是不久之前临时建造的，相对对面的那个修奴市场，还显得有些简陋。但附近热络的气氛，完全可以弥补这点缺点。 “上位，其他这些小买卖，您就不用多看了。他们就算有您需要的东西，找起来也费劲不是，我们还是直接去城主麾下的店铺，这样也最方便不是？” 对于虎妖这种近乎已经赤裸裸的举动，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家伙带卫易过去后，肯定是能得到什么好处。可是，卫易仍是懒得理会，为了减少麻烦，直接让虎妖带路。 很快，在虎妖的带领下，卫易穿过街巷，来到一座在这市集当中，最为显眼的高楼外。 “上位，这位是我的一位世叔，也是我虎族的妖修，如今正好在城主麾下做事。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这位世叔说就行了。” 在这座高楼外，虎妖带着卫易过来以后，很快就有另一名身材高大的虎妖出现。从其身上的灵力波动来看，应该是六阶中期的修为，也就是化灵八重天的修为。 只是……卫易瞧了眼这两个虎妖，觉得不管怎么看，这两个虎妖好像也不是出自一个族群的，最多也就是血脉相近而已。 同样都是虎族，但虎族之下，同样分着很多族群。妖族当中，最强大的虎族，完全可以在万族圣碑上排进前二十。但若是低的话，可能压根就进不了圣碑的排名。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和对方扯上交情的。 “既然是我这位后辈的朋友，我自然会尽量帮忙。城主最近可是收了不少好东西，相信肯定能满足阁下的需求的。” 这名城主麾下的六阶虎妖，倒是也很大气，拍了拍卫易的肩膀，尽量表现一下自己的友善。 可看到虎妖那份笑脸的时候，卫易却依稀想起了当年苍灵城里，某些经常打交道的小商小贩。 那种名为市侩的笑容 …… 在城主府对面，那座修奴市场后面，一座修造的富丽堂皇的妖修府邸当中。 这座府邸，在城内极为有名，几乎所有妖族都知道，是那位赤水王族大妖的居所。而这座府内附近，也是从来都禁止其他妖族靠近的。 但是此刻，在府邸庭院当中，却摆放了一个丈余高的巨大狼头。这狼头的牙齿已经被连根拔断，双目也被剜去。 在这狼头不远处，有个俊美年轻人，脸色阴晴不定。这年轻人的相貌，已经俊美到了雌雄莫辩的地步，堪称一绝。 “你是说，昨天有个不知来历的六阶妖修，到市场内买修奴，被这蠢货盯上。然后这蠢货就追出去后，非但没得手，反倒被对方给宰了？” 在俊美年轻人身边，站了一圈妖修，全都是六阶以上的高阶妖修，甚至还有一名完全化形的七阶妖修。 但在这俊美年轻人的面前，他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在这群妖修当中，只有一名妖修，气息显得稍弱，赫然正是先前在修奴集市当中，接待卫易的那个鼠妖。 “回禀上位，我至少有九成把握敢肯定，就是那家伙干的。”鼠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而且那家伙，很有可能是城主府那边的人。因为我麾下的兄弟，今天早上的时候，在城门口见到了他，眼看着他进入城主府那边的市集了。” “我知道了。” 俊美年轻人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在场所有妖修，彻底胆寒。 只见，这俊美年轻人轻轻一挥手，一股水流凭空出现，流淌过鼠妖和面前这狼头。等到水流流过之后，鼠妖和那狼头，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蠢货不长脑子，被其他妖杀了，也是白杀。不过，既然是城主那边的高手，我就得亲自上门，去讨个说法了。” “上位，眼下我们还不能确定，那个出手的妖族，是不是城主麾下的高手啊……” 在年轻人身旁，那个同样有七阶修为在身的大妖，略一思量后，仍是选择开口，想要劝诫这年轻人。只是，他话才刚说了一半，看到俊美年轻人的脸色后，再次重重低下了头。 “那家伙到底是不是城主麾下的高手，很重要吗？” “我说他是，不行吗？” 第十五章 大水 “金酝露、霞浊草、玄甲氤真竹……” “阁下这份清单上，所列之物倒还真是全都品阶不低啊！就算是城主最近收了不少好东西，可阁下所需的这些东西，已经足以达到影响妖城底蕴的地步，只怕……” 虎妖拿到这份清单后，并没有直接表示无能为力，这让卫易先前的担忧，稍微放下了一些。 至于这家伙后面的说辞，卫易就比较容易理解了。 他刚刚列的这份清单当中，品阶最低的也是灵阶中品，绝大多数都是灵阶上品。甚至还有两种，是玄阶之物。 若是灵阶中品还好，对于一位八阶大妖麾下的势力来说，是随意能拿出来的东西。可灵阶上品，乃至那些玄阶之物，那就完全不同了。 那是一个势力的底蕴，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的。 比如当初在苍灵城，卫易刚刚组建商行那会儿，人微言轻。很多商铺就不愿意把灵阶以上的材料卖给他，这其实是一个道理。 当然，如果卫易愿意出双倍的市价的话，那是另一回事。天底下用灵晶解决不了的事情有很多，但这件事肯定不在其列。只是对于现在的卫易来说，身上灵晶也并不富裕。如此一来，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了。 以物易物。 “这些材料，我也不是全都志在必得。只需要其中一部分即可。比如说，那株玄阶的天目参。若是能得到此物的话，其他东西，我就全都不需要了。” 卫易说话之间，同时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上面被布设有简单的封灵禁制。 “若是有天目参的话，我愿以此物来交换。如果是其他东西的话，我同样愿意用等价的丹药来交换。” 虎妖一边接过盒子，心里也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再费点事，才能让卫易明白自己的意思，没想到卫易却这么上道。 不过，当虎妖除去封灵禁制，打开盒子之后，却有些愣住了。 盒子当中，赫然正是一颗丹药。只是，这颗丹药上，隐隐散发的灵气波动，却让这尊六阶巅峰的虎妖，有些惊讶至极了。 “此丹名为玉机破厄丹，是一种用来恢复灵体的丹药。这丹药虽然不是我亲手炼制的，而是先前在留川河那边，从一位修者身上得到的。但此丹的药效，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此丹为灵阶上品，对于化灵后期的修者，或是我等六阶妖修，用以恢复灵体，皆有奇效。便是阁下这等修为，使用此丹之后，恢复三成灵体，想来是不难的。” “哦？这丹药竟如此厉害？！听阁下这意思，阁下难道还是一位炼丹师？” 虎妖闻言之后，心中惊讶更甚。作为一名六阶巅峰的妖修，他可是很清楚此丹价值的。 到了六阶妖修，或者化灵后期这等修为后，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绝大部分身体，都已经开始渐渐由血肉之躯，转变为纯粹的灵体。到了虎妖这等六阶巅峰的修为后，身体更是几乎全部由灵体组成。只有脑部靠近泥丸宫那一块，还没有转化完毕。 在低阶修者和妖族的战斗中，因为是血肉之躯，动则断胳膊断腿，都是很正常的。比如之前的老池，就曾经断去一条臂膀。像这种恢复血肉之躯，能够做到断肢重生的丹药，自然也是有的。 而对于高阶修者或者妖族来说，这些恢复血肉之躯的丹药，就渐渐无用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恢复灵体的丹药。 想想看吧，在一场战斗中，一方身处劣势，灵体被对方打散了大半。在这个时候，却有这样一颗丹药，能够在短时间内帮忙恢复灵体，无疑就是多了一条性命一样！ 虎妖修为不弱，眼光也是不俗。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丹药后，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虽不会炼丹，但阁下这丹药的品质，我还是看的出来的，效果应该与阁下所说的相差不远。而且我看这丹药的品质，还远在一般丹药之上，说不定，是某位炼丹大师闲暇时的作品。” 虎妖这话一说，倒是卫易有些惊讶了。 这家伙，果真有几分眼力啊！ 这颗丹药，自然不是出自卫易之手，也不是素出手炼制的，而是先前费文亮身上的那些存货。 当时检查到这颗丹药的时候，卫易可是在心里狠狠吐槽的一下。以费文亮的修为，使用这种丹药，无疑是太浪费了。凭这颗丹药的能力，就算帮费文亮恢复个三四次灵体，都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如果费文亮灵体受损，用了这颗丹药的话，只能是浪费掉大部分药力。 但同样的，这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将他的灵体恢复完整。 另外，根据素的判断，这颗丹药，只怕还是出自一位真正的炼丹大师之手。与虎妖所猜测的，一般无二。 “以这颗丹药的价值，用来换取那天目参，绝对是可以的。只是……” 虎妖说到这里，脸色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 “玄阶以上的东西，都是由城主或者几位大妖才能调动的，我实在没有这个权限，也不知道，城主手里有没有天目参这样宝贝。我只能说，我马上去尽快申请，至于最后能不能申请下来，我也不知道。” 见卫易微微有些皱眉，虎妖很快又补充道：“不过阁下可以放心，若是这株天目参我申请不下来，这清单上的其他东西，我肯定会帮阁下准备齐全的。最近城主这边，收了不少好东西。阁下这份清单上，除了天目参以外的东西，我倒是有自信全都帮阁下给凑齐了。” “当然，这样的话，阁下是有些吃亏的。我恳请阁下，能不能就用这颗丹药来交换，剩下的差价，我会一并补齐。实不相瞒，这笔生意既然是我做的，那么这颗丹药，最后应该也会落到我手中。此丹对我来说，实在是重要的很，还望阁下能够宽谅一二。” “这……” 卫易脸上做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那清单上所列之物，其他所有东西加在一起，价值都抵不上那天目参。而在表面上，卫易正是为了换取那株天目参，才肯把这颗宝贵的丹药拿出来交换的。 毕竟，若是换取那些灵阶上品甚至中品的东西，卫易根本不需要那处这个级别的宝物的。 可是实际上，这个结果，卫易却已经很满意了。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除掉那几道神识印记。至于这丹药，其实反倒有些鸡肋。 一来对于卫易来说，以他的修为使用此丹，只能算是浪费，根本没有必要。二来，有素的存在，想要炼制一颗类似的丹药，其实也不是特别的难。 当然，素的炼丹水平，也就是准炼丹大师而已，最多也就只能炼制这个级别的丹药了。 “好吧！不过，最好还是用天目参来换，对我来说，那东西的价值，可比其他东西重要的多。还有，这些东西我急用，一定要越快越好。” 卫易倒是也不太在乎。那株天目参虽然珍贵，但就对卫易的效果来说，却没什么太大区别。 清单上的东西，本来就是好几份材料混在一起。素先前也只是为了出于安全考虑，才一股脑的列了出来。等这些东西全都到手以后，除了其中一部分用于清除神识印记之外，还能剩下不少其他材料。 “此事阁下倒是可以放心。”见卫易松口，虎妖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坦然道：“这集市里的情况，我熟悉的很，最多也就半日时间，就能把这些东西搜集齐了。” “半日？” 虎妖的这个回答，却是让卫易大感意外。 “既然这样，那就有劳阁下了。半日时间，确实很短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阁下要是能弄来那天目参，或者搜集齐其他东西，直接给我送来即可。” “好。” 虎妖二话没说，便暂时离开，留下卫易在此等候。 卫易刚刚和虎妖谈事的地方，是高楼上的某个奢华的待客室。里面布置的非常高档，让卫易觉得仿佛不像是在沦陷区一样。在这里等上半日，倒也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情。 从这座待客室的窗子，可以看到不远处仅有一街之隔的那座城主府。只是因为有阵法守护的缘故，即便是居高临下，也看不清城主府内的状况。 这座城主府，占地到不是很大，比当初苍灵城中许鸣川的那座城主府，都要小了不少，一眼就能看到头，而且还能再往更远处看一些。 过了城主府，再远一些，就是那座修奴市场了。 反正眼下也没别的事情，卫易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妖族，感受着这座妖族大城的风貌，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期间在那位虎妖的安排下，又有妖族过来，帮卫易送来了一些不错的点心灵果，和修真界大有不同，让卫易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 一个长相俊美至极的年轻人，离开修奴市场后，一步步绕过了那座城主府，走向城主府后面的那座集市。 这年轻人，本就俊美的雌雄莫辨，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蛮荒，随意走在大街上，都会引来大家的侧目。再加上他的身份，就更加让人心惊了。 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了？ 看他的方向，好像还是那座城主府主导，新开办的那座市集？ 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平日里一直深入简出，就算城里的很多六阶妖修，都没见过其多少次。所以今天，当这位大妖闲庭信步一般，出现在大街上，而且有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行迹的时候，所有妖修都震惊了。 难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城里两座山头的争斗，这本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几乎所有妖修都知道。但是，归根到底，城主和这位赤水王狐的大妖，还没有走到亲自动手打上一场的地步。哪怕是双方麾下的大妖，暗地里已经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仍算是留有一线余地。 但是，瞧今天这架势，难道这最后一线之地，要被打破了？ 从修奴市集，到这座城主府新开班的市场，距离并不算远。如果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愿意的话，大可以在一息之内就赶到。只是，因为这位大妖并未着急，似乎还有意放缓速度，一步步的走到那边去。足足小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地方。 而这小半柱香的时间，已经足够这个消息，传遍整座妖城了。 或许……这位大妖今日这样的做派，就是为了让所有妖都知道此事？ 等到这俊美年轻人走到某座高楼下的时候，便不再前进，在高楼下站定。 “杀了我麾下的妖修，以为躲在这里，就能够逃过一劫了？” 这位大妖声音不大，但是通过某种秘法，却将声音彻底扩散了出去，附近几条街都能清晰可闻。 “有本事杀我麾下的妖修，就没本事出来见我吗？”俊美年轻人声音渐渐露出寒意，“还是说，你的背后，是有谁在指使吗？” 不好！ 站在高楼上的卫易，在这一瞬间，心里忽然感受到一种极端的恐怖，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一样。而实际上，早在那大妖接近这座高楼的时候，素就已经发现，对方的神识，早已锁定了他们。 这位大妖，是冲着他们来的？ 只是，卫易和素也没有太多时间来得及讨论。因为就在此时，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已经悍然出手。 一指点出，一道细微水流，自其手指间流淌而出。这水流初时不过只有一丝，但很快就迅速变大，等到接近这座高楼的时候，已是如同一条大河奔腾而来。 该死！ 这俊美年轻人的手段，让卫易心里生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在这一刻，素一瞬间扔出了数道防御性质的符篆，同时朝旁边墙壁一撞而出，打算躲开这道神通。 几乎一瞬间，这座原本城内数一数二的高楼，在这水流冲击之下，瞬间就被压塌成一片废墟！ 摧枯拉朽！ 第十六章 圣城令 一指压塌高楼！ 一指便是绝命！ 在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出手之后，仅仅一击，便让卫易感觉到避无可避，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死掉的绝望感！ 即便是先前留川河上，和离景原乐桓联手对付那尊大妖的时候，卫易也不曾拥有这样的感觉。那大妖施展出来的水流神通，给卫易的感觉，就如同留川河的滔滔河水一般，宛若天威。 这水流来的极快，几乎一瞬间，就压塌了高楼，来到卫易身前。 卫易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被整条留川河冲刷一样，身前由符篆形成的几道防御神通，如同纸糊的一样，仅仅让这道神通略微迟缓一下，便彻底消散于无形。 “轰隆！” 巨大的高楼倒塌，卫易身体如同一个砸飞出去的石块，直接倒飞了出去，连续又撞塌了数座房屋后，才勉强停了下来。 “嗯？有点意思啊？” 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目光中忽然闪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讶。在他的神识感知当中，卫易虽然已经重伤，但是却依然活着，甚至连奄奄一息都算不上！ 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表面气息初入六阶的妖修，面对他的神通，绝难活下来。别说初入六阶，就是六阶巅峰，这位赤水王狐的大妖自信，凭自己刚才这一招，一样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刚刚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却是赤水王狐一族的本命神通当中的一种。 这道神通，他虽未全力以赴，但至少也用上了三四分的本事。以这位大妖七阶巅峰的修为来说，又是王族血脉，就算是一些初入七阶的大妖，也很难轻易挡下他这一击，更别说六阶了！ 难道……这家伙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今天之所以会主动出手，其实本就是为了挑事。想要抓住一个机会，在城里掀起一些事情来。最近几个月以来，在那位寒角巨犀城主的打压下，他的修奴市场虽然生意依旧很好，但却还是受到了很多方面的压力。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也许再过两年，他就真的要被排挤出去了。 也许，只是一个圈套？是那个寒角巨犀一族的家伙，给自己布的一个陷阱？那也不对啊！这家伙不过只是天青碧萝蛛一族，这一族不过只是上品血脉，族内最厉害的，也就是个初入九阶后期的大妖，距离妖尊都还差得远。 不管是不是圈套！就算这家伙身后真的有什么厉害背景，大不了自己全都接下就是了！赤水王狐一族，在蛮荒内难道就不是最顶尖的霸主了？ 一念及此，这位七阶巅峰的大妖，便要再次出手。以他的修为，当众出手，若是还不能要了一个小小的六阶妖修的性命，那日后岂不是成了笑话？所以这一次，这位大妖再没有任何藏私，一道看似柔弱的水流在指尖成型，但这道水流，却已经内藏了这位大妖八成以上的本事！ 如果这一击打中了卫易，就算有素全力出手，今日只怕也要命丧于此了。 “坊主何必苦苦相逼，来者是客。客人到家，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杀了人家。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上门，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就在那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第二次出手的时候，在那高楼废墟处，猛然升起一道冰墙。 这冰墙虽然只有尺寸厚，但却如同世间最坚硬的盾牌，牢牢挡住水流的冲击。更为奇妙的是，当这水流开始朝其他方向扩散的时候，这道冰壁也跟着延展开来，完全阻挡的一丝不漏。 “城主这是何意？这家伙杀了我手下的妖修，我就不能动手报仇了？” 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忽然侧过脑袋，看向街道尽头的方向，在那里，有个身材极其高大壮硕的壮汉，正缓缓朝他这边走来。 “还是说，这家伙对我麾下的妖修下手，背后是城主您在授意？” 此话一出，街道两旁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妖修心中都暗惊起来。 难不成……今天双方要真正大打出手了？ “坊主这话说的，实在是没有道理啊！哈哈哈……” 高楼倒塌所掀起的烟尘散尽后，在街道的另一头，壮汉身形彻底显露出来，哈哈大笑。 这壮汉身材极其高大，虽比不上之前那尚未化形多少的虎妖，但要比起卫易的话，绝对比卫易高出半个身子不止。而且这大汉的身材，更是壮硕的夸张。身上流线型的肌肉，简直像是随时都要爆炸出来一样。 在看到这壮汉的一瞬间，卫易就有一种错觉，仿佛像是之前面对自己的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一样。 虽然还差些意思，但已经是一个层次的。 “这家伙若真是我主事的，事后还会让他回来？还不赶紧让他跑路？”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倒是语态轻松，丝毫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架势。 “城主如何想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不管这家伙身后是谁，亦或是他自己使然。杀了我麾下的妖修之后，我动手替我麾下的妖修报仇，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吧？” “若真是他杀了坊主麾下的妖修，坊主这样做，自然无可厚非。不过……” 壮汉微微摇了摇头，略带疑问的语气道：“直到现在，包括我在内，好像都还不知道，究竟是坊主麾下哪一位妖修被杀。而且，就算是真的被杀了，我们也需要足够的证据，才能治他的罪吧？要是这样贸然把他杀了，以后难免会落人口舌，说坊主处事不公啊！” “为了这么个家伙，你觉得我难道会说谎？” “那自是不敢！” 壮汉缓缓走到这位赤水王狐大妖面前，两人身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壮汉身材极其高大，而这俊美年轻人却只是正常水平。两尊大妖站在一起，那寒角巨犀城主，只能低着头俯视这俊美年轻人，让人觉得诡异。 “不过，就算坊主麾下的妖修出了事，也不一定就是这家伙动的手吧？说不定，是有谁栽赃陷害，故意将坊主引向错误方向，想让坊主暴怒之下做出什么错事，事后好让坊主声名受损呢？” 俊美年轻人听完这番话后，忽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犀雒，我实在是懒得跟你废话了。我们不妨把话直接挑明了，今天这家伙的命，我是一定要取的。不然日后我麾下的妖修，岂不是身处危境？我日后还如何服众？有什么威望可谈？” “所以今天，你要么为了这家伙，跟我打一场。要么让开，让我取了这家伙的性命。今日的事情，也就算了。” 杀招来了！ 看到这里，附近观战远望着的那些妖修，都意识到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麾下的妖修到底有没有被杀，或者到底是不是被那个倒霉蛋杀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日这位大妖暴起发难，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城主貌似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了。 要么动手真正酣畅淋漓的打一架，双方胜负各有天命！ 要么就此认怂，让开一条路，让这位狐族大妖，取了身后那倒霉蛋的性命！ 不管是哪一个，对于城主来说，显然都是最坏的结果。 或者……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如果是选的前者，那么城主长久以来，竭力想要保持的最后一丝底线，就彻底失效了。实际上，最近几年以来，表面上虽然是城主在竭尽全力造势，想要把这位狐族大妖排挤出城。但实际上，所有妖修都明白， 城主也是不得不为之。 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以赤水王狐一族的强势，用不了几年，说不定就要鸠占鹊巢，将这座妖城据为己有。 所以这几年以来，城主一直在尽量用各种小手段，进行打压排挤。但是明面上，又保证自己不会和这位赤水王族的大妖真正起冲突动手。 若是真的动手，对方族内的高手，便有借口介入城中事务。到那个时候，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城主，就彻底没有办法了。不但要将这座妖城拱手让人，说不定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那若是选择后者，忍气吞声再往后退一步呢？ 结果只会更糟！ 不管卫易是不是这位城主的手下，此刻已经不重要了。终于的是，如果任凭对方动手，这位城主日后还有何威信可言？ 作为这座妖城的主人，如果在自己的妖城当中，都不能获得绝对的话语权。那么接下来，这座妖城还属不属于他，也就不好说了。反正这些围观的妖修，包括哪些市集当中做生意的妖修，肯定会权衡一下，要不要转投到那位赤水王族大妖的麾下。 这一招，太狠了！ 仅仅一招，便近乎将这位妖城城主逼到了绝境！ 打还是不打？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第三条路可选了。 面对眼前这位赤水王狐大妖的步步紧逼，壮硕汉子虽然心里已经杀意大盛，可表面上却仍是竭力做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动怒的表情。 “坊主这话说的，我与坊主亲如兄弟，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动手伤了和气？” 此话一出，附近旁观的所有妖修，都下意识明白：看来这位城主，终究还是怕了赤水王狐一族的强大，要选择退后一步了。 但是，接下来让所有妖修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壮汉没打算动手，但却也纹丝未动，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我虽不愿与坊主动手，但是，也不能看着坊主一时冲动，就这样坏了自己的名声。” 壮硕汉子忽然从身后的口袋里取出一物，赫然是一枚类似令牌之类的东西。 “奉圣城令！坊主一年之内，不可在城内动手斗法，有违此令，即刻返回族内，禁闭三年！” 当壮硕汉子拿出这枚令牌的时候，街道两旁所有妖修尽皆俯首，以示恭敬。而在大汉说完这番话后，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则降临了此处，让刚刚这番话成为了铁律。 “谨遵圣令！” 饶是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再怎么心高气傲，面对这块令牌，仍是不敢有半点马虎。 圣城令！ 整个蛮荒妖族当中，至高无上的万族圣殿所发之令，任何妖族，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返虚期妖族，也要尊重。 但同样的，任何一份圣城令，都不是随意会发出来的。 在这位寒角巨犀城主说完之后，这枚令牌忽然崩溃成齑粉，继而消散无形。 “犀雒，你厉害！” 这俊美年轻人抬头之后，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能让我一年之内不得在城内动手，这样的圣城令，你竟然也能弄来？你没这个本事！看来，是你寒角巨犀一族，花了大力气促成此事啊。” 壮硕城主闻言后，却直接摇了摇头，笑道：“坊主莫不是误会了？这枚圣城令上的气息，想必兄弟你应该不会陌生才是啊？这本就是兄弟你出身的赤水王狐一族的老祖，亲手颁下的圣令，和我寒角巨犀一族，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城主的这份说辞，别说这俊美年轻人，就连旁边观战的那些妖修，也根本不会相信。 但大家更重视的，不是这枚圣城令到底是怎么弄来的，或者花了多大的代价。而是这圣城令被激发后，未来一年之内，城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既然圣城令不允许我在城内出手，我自当遵从。不过，此事我记下了。” 俊美年轻人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一幕，显然也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本想着能够一击致命，将这位城主逼到绝处。可是当这枚圣城令出现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反倒是他处于不利的一方。 那么接下来，他就得重新权衡一番，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了。 随着这位赤水王狐大妖的退去，所有妖修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不会动手了。 名为犀雒的城主大妖，在看到对手退去后，心里也是不由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倒塌的高楼废墟，赶忙招呼手下妖修过来。 “赶紧去把几位医师都请来，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第十七章 圈套 “刚刚那道水流神通，是赤水王狐一族的血脉神通之一，名为大泽劲。此神通极其玄妙，若是由返虚期的王狐一族施展出来，可以形成一个弱水法界，厉害异常！” “不过，就算在赤水王狐一族当中，能通过自身血脉领悟这门神通的，也是少之又少。首先需要极其精纯的血脉，换而言之就是族内的少数天才。其次就是要达到七阶以上的修为，方可领悟。” “那家伙其实年岁不大，估计比老娘我还要小上几十岁。在赤水王狐一族当中，应该也算是个不错的天才了。” 对于那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素倒是评价颇高。 素能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看来这位大妖，确实非同一般了。 不过，对于卫易眼下而言，却并不太关注此事。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身上的伤势。 卫易伤的很重，但又伤的没那么重。 在这位大妖手下，卫易根本连一招都支撑不下来。就算素出手，也是一样的。而且，刚刚短暂的交手中，因为不能动用九色莲残片拒敌，素能发挥出来的战力肯定是大打折扣。 如今的卫易，体内留有多处内伤，即便是他生机强大，有极强的自我恢复能力。这种伤势，仍是非常麻烦，需要慢慢恢复才行，以免留下什么暗伤。 但是同时，值得庆幸的是，刚刚那一击击中卫易的时候，素动用九色莲残片的力量，将卫易体内一些重要的经脉脏腑给护住了，并未遭遇重创。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所以，被那尊大妖一指击飞后，卫易虽然表面上已经动弹不得，但是气海经脉之类的关键地方，受到的伤害却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等到那位城主和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交谈完之后，卫易大致明白了整个事情的过程，也明白了那位赤水王狐大妖，为何要对他动手。 在往后，卫易就被几个妖修抬到了城主府内。很快，就有几名妖修医师过来，要帮卫易治疗伤势，但卫易又以自己精通医术为由，拒绝了几名医师的救治。 开玩笑！他身体内秘密这么多，万一这些医师要真是有什么特殊手段，查出点什么，那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拒绝了几位医师的救治后，卫易便请求几名妖修，将自己送到一处灵气密度较高的修行房，让他自行救治。他自身恢复力惊人，再加上费文亮的那枚戒指里，也不缺这类疗伤的丹药，仅仅过了一日之后，卫易便能恢复行动。只是身上气息仍然有些萎靡，还需要进一步修养。 先前那一瞬间的交手，不光是他受到了重创，素同样有一些小问题。 如此，等到一天之后，卫易稍稍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便暂时走出了修行房。 “上位，您出来啦！” 两名一直在外面守候着的五阶妖修，见到卫易出来之后，喜出望外。 “上位，城主吩咐了，说您出来之后，让我们去通知他，您请稍等一下” 卫易点了点头。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位寒角巨犀城主救了他，只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哪怕对方是妖族，卫易也算是欠了对方一个大情分。 而且，卫易如今的身份，可是妖族！身在这座城主府中，身上还有伤，确实要和这位城主玩点人情世故了。 “好，照理来说，应该是我去拜见城主才对。不过城主既然已经说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两位五阶妖修闻言后，朝卫易微微施礼，然后其中一个，飞快朝城主府内另一个方向跑去。 时间不长，卫易便看到那位壮硕到吓人的妖城城主，大踏步赶了过来。 “小兄弟，让你受委屈了！昨天的事情，若非犀某的关系，也未必就会如此恶劣，都是犀某的责任啊！不过，犀某没想到的是，小兄弟你竟然还精通炼丹和医术？能恢复的如此之快，倒是件意外的喜事，让犀某不用太过自责啊！” 面对这位壮硕城主的热情，卫易连称不敢，同时心里就有点发慌了。 这家伙……什么意思？ 妖族之中，等级森严，强者为尊的思想，被发展到了极致。不考虑各自身份背景的前提下，修为相差一阶，地位就会相差极大。低等级的妖兽，对于高等级的妖兽一律要尊称上位。 而如这位寒角巨犀城主，自身已经是八阶中期修为，对待六阶修为的卫易，却有点平等相交的意思，这就显得有点太过了！ 所谓的礼贤下士，绝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给卫易的第一印象，就是如同一位豪杰。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位真正的豪杰！独自杀到沦陷区这边，开辟出一个如此大的基业，岂是一般妖能做到的？ 但对于这种性格的城主，卫易心里却本能的有些防范。 真正的豪杰，哪一个不是心机手腕深不可测？要不然的话，也活不到今天。当然，要是如离景原那般，和卫易有着过命交情的话，那另当别论。 至于这位大妖嘛，卫易显然没那么天真，不会觉得单凭一点愧疚心理，对方就如此放低身段。最关键的是，他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对方好像是在故意做戏，做给他看。 一定有什么别的隐情。 壮硕城主出现后，接下来便是对卫易嘘寒问暖，同时带着卫易，朝城主府内的一处厅堂走去。至于卫易，则是满嘴附和。 “小兄弟，昨天那一场，实在是让你受惊了。所以今天，犀某特意摆了桌酒宴，为你压惊。” “不敢不敢，城主太客气了。”卫易连连摆手，想要推辞，但已经被这位城主大妖一把拉住，热情的拽进了这座厅堂内。 “小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啊！当年我年幼之时，有一次曾经遇到危险，几乎陷入绝境。之所以能逃生出来，就是因为当时贵族的一位前辈出手相助。若无那位前辈，犀某说不定就活不到今天了。” “所以在犀某心中，对贵族一直心存感激，想要厚报。没想到，这次非但没有报答，反倒是给小兄弟你填了这许多麻烦。” “犀某实在愧疚啊！” 原来如此！ 话说到这儿，卫易就渐渐明白了。看来，倒是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夺取的这身血脉，给自己带来了无形的好处。 “小兄弟先前的事情，我已尽皆查明。先前小兄弟你，不是在奴隶坊市那边，购买了一个修奴嘛！因为小兄弟你出手过于阔绰，便引来了那狼妖的的觊觎。所以，在你离城之后，他才会追去，打算杀你夺宝。哎，这种事情，他们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实在是毫无天理可言。我因为身份的关系，反倒不好对其动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兄弟你反杀了那狼妖，也算是为咱们妖城除了这一害！” 卫易终于恍然。原来，那头狼妖会出现在他附近，竟然真是冲着他去的，而且，还是为了杀人越货这种奇葩的理由。 看来，自己先行动手，倒也没冤枉了此妖。 之前这位城主和赤水王族大妖对峙的时候，卫易大致弄明白了，为什么后者会针对自己。但是却不知为何那头狼妖会盯上自己，知道这会儿才真相大白。 “说起来，小兄弟你，也是受我牵连。” 酒席宴间，这位大妖忽然生出一阵感慨，感叹道：“想必小兄弟也听说过，在这座妖城之中，我与那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天才，并不算和睦。哎！这也是我当初瞎了眼！” “这座妖城，本是我辛辛苦苦，一步一步经营起来的。但几年之前，这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天才，偶然到了外我们这座城，提出要在此开办修奴市场。我当时也只觉得，此事，对妖城发展有利，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这位大妖做事却很不地道。我当初待他如兄弟一般，但他在城内扎下根以后，却要反过来谋夺我的心血，甚至还想几番置我于死地！” 说到此处，这位寒角巨犀城主，却是显得有些悲伤了。 “他这次骤然发动，其实就是想借你的事情，将我逼到绝路上。但是却没想到，我先行一步，从圣城那边，弄来了这枚圣城令。不过，这枚圣城令，也只能稍稍拖延些时间而已。只希望在这期间，我能再进一步，将其排挤出妖城。我终究是不想伤了和气，不愿与他刀兵相向啊！” 明明是你忌惮人家的背景，不敢下手好不好？ 卫易心里虽然吐槽，但表面上，对于这位城主，还是表现出极大的敬佩之色，连连恭维。 壮硕汉子忽然拍了下卫易肩膀，神情变得有些郑重，说道：“不过，此事既然已经发生，终究还是小心为妙的。那圣城令，只限定了他不能在城内出手。可你若是接下来离开妖城，以他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罢手，肯定会找机会在外面截杀。”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还是在城内老老实实养伤，先将伤势恢复了。等到过些日子后，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如果城内来了某位强大的大妖，或者妖族商队，我自会想办法，让他们带你离开。到时候，此危自解。” “这……多谢城主了！” 卫易这会儿也有些意外，略微反应过来以后，便朝着这位大妖城主躬身行礼。其实，就在刚才，他还在为如何离开这座妖城，而感到头疼。 看来，当年这位大妖城主，受天青碧萝蛛一族的恩惠，还真是不小。只不过，如今这些情分，全都回报到了卫易身上。 “在下实在是多谢城主厚意，他日若是有机会，绝不会忘了城主今日这份恩情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到位的。这一点，卫易倒是很清楚。 “不过，我还是两件小事，希望城主能帮忙。” “但说无妨。”这位大妖咧嘴一笑，爽快道：“只要是犀某能力范围之内的，小兄弟你大可开口就是了。” “那可就多谢城主了。” 卫易再次行礼，复又说道：“其一，是希望城主能否派一名六阶妖修，帮我去城外接那个修奴回来。这关乎我的一些私事，让其长时间留在城外，多有不便。其二，我先前在城主麾下的市集内，购置了一批材料。这批材料，我如今也是急用，城主能不能……” “这是小事。” 这位给人以豪杰之感的巨犀大妖轻轻摆手，说道：“这两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安心养伤就是，若是需要什么恢复所用的丹药或是材料，也可以随意与我麾下的妖修说，犀某自会承担这一切。至于那个在城外的修奴，等下你把位置给我，我派妖修去接他们过来就是了。” …… 一番宾主尽宜的畅谈后，这位大妖城主借口有事要处理，便起身要告辞离开。而卫易也颇为识趣，跟这位大妖说过那女修和小家伙的位置后，再次回去开始疗伤。 卫易离开后，这位大妖城主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亦是离开了这里，回到自己修行的一座静室内。 “城主，老奴自幼跟着您，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您曾经有过险死还生，受这天青碧萝蛛一族前辈搭救的事情？” 在这壮汉身旁，有个六阶巅峰的妖修，一直跟在其身边。就连刚刚招待卫易，此妖也站在壮汉身后，显然是这大妖城主的心腹了。 “跟了我这么多年，同样的话，你听我说过多少次了？” 这位寒角巨犀大妖嗤笑一声后，继续说道：“不过是乱编的而已，反正他又不能去证实什么，为了取得这小子的信任而已。” 这名容貌有些苍老的妖奴，闻言后更加疑惑，不解其中深意。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如此费周折，去取得他的信任？” 这位先前笑容非常和善的大妖城主，忽然露出一抹狞笑。 “如果我送这小家伙出城，然后通过一些隐秘渠道，把这消息散布出去。那个赤水王狐一族的小天才，会不会为了扫我的面子，追出去杀了他呢？” 老妖似懂非懂，仍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可是，就算他肯出城，在城外，城主您依然不能对其出手啊？若是对其出手的话，不管做的再怎么干净，事后一定会被赤水王狐一族的天机士算出来啊！” “慎言！谁说我要对他下手了？” 这位大妖城主瞪了旁边的老妖一眼后，语气幽幽道：“我等都是妖族，如此敏感的时候，我岂会进行内斗，对妖族的大妖下手？不过嘛，如今这云莽北部，可是时常有修者出没的。要是这些修者忽然撞上了我们的这位天才大妖，然后将其打杀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吧？” 这是个圈套！ 老妖猛地眼睛一亮，明白了自己这位主子的全部计算。在这个计划当中，那个六阶妖修，无异于是一个诱饵，只等着那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钻进圈套而已。 老妖忽然有些感慨。看来，还是自家主子计谋高深啊？！至于那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嘛，虽然修行天分和出身都不差，可要是轮起这些手腕来，如何能和自家主子相比？ 不知不觉，就足以玩死你了！ 第十八章 神识印记 随着对妖城的了解逐渐增加，卫易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对妖族的了解过于偏颇。 在那些音圭当中，蛮荒妖族永远是野蛮和愚昧的形象，仿佛只会茹毛饮血，只会凭借本能彼此厮杀，给修真界造成很大的麻烦。至于文明和建设，似乎和妖族是完全不沾边的。 这种看法，当卫易进入这座妖城，并且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后，有了极大的改观。 如今在他眼里，先前的那些观念，倒也不能说全都不对，只能说是非常偏颇。 蛮荒妖族，其实可以分为两部分来看。一部分是那些低阶没有灵智的兽，用野蛮和愚昧形容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只会破坏，只会凭借本能繁衍和杀戮。大概终其一生，都不知道文明二字怎么写。 而另一部分，则是这些四阶以上开启了灵智的妖。 这些妖，其实才是真正的蛮荒妖族！ 开启了灵智的妖族，在文明程度上，其实一点都不弱于修者。它们同样有自己的文化的思想，有自己对这方天地的独特思考方式。甚至在所谓的艺术上，也有和修真界截然不同的风格。 在这些真正的妖族眼里，它们也不会蠢到把那些未开化的妖兽，当做是自己的同族，最多只是一些预备役同族而已。 当然，血脉稀少的王族乃至皇族除外。 这样的妖族，其实更加可怕！ 卫易在妖城中待了一天，又在这座妖城的城主府内待了一天，算是大致完善的看过这座妖城的运转方式。就算比之苍灵城和许鸣川的那座城主府，也丝毫不逊色。甚至在很多方面，还犹有过之。 这才是真正的妖族！ 哪怕万年以来，修者比他们多出了四位仙尊，仍是能和修真界分庭抗礼。甚至在二十年前，还能发动一场席卷云莽的恐怖兽潮，将一个修炼界直接收入囊中！ 这其中固然有诸多隐秘，但却也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妖族的强大。 这座妖族的城主府，虽然不如苍灵城的城主府那么大，但却设施齐备，更有很多精妙处，甚至还有这种类似于修行房的造物，让卫易颇为惊讶。而且，从一些细节上来看，卫易也看得出，这座城主府，应该并不是当年直接从修者手里继承下来的，而是后来妖族自己一点点建造出来的。 在这样的城主府当中，又恢复了一天之后，卫易终于不得不提前出关。 倒不是他伤势已经恢复了多少，而是因为，他实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因为他身上的神识印记。 根据那位寒角巨犀城主的吩咐，卫易所需的材料，已经全部备齐。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先前他清单上所列的所有东西，包括那株天目参，都全部送来了。 这就相当于，卫易是用了一颗灵阶上品的丹药，换取了全部这些东西。 卫易反倒是赚了。 有了这些东西，按照素的意思，只要在找一座地火品阶够高的炼丹房，剩下的就和卫易没关系了。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在妖城当中，也有类似于公用炼丹房之类的设施。不过，卫易如今的处境，却是不方便在妖城当中随意走动。所以最终，卫易还是求助于城主府内的妖修后，才发现原来城主府内也有专门的炼丹房，而且品阶不低。 妖族当中，炼丹师还是比较稀少的，至少比修真界要少一些。而在这座妖城当中，也没有炼丹大师级别的存在，最多就是精英炼丹师而已。所以，城内也就没在修建炼丹房一事上太费功夫，只是继承了当年修者的布置。在城内，只有三座六品炼丹房，平时也没什么妖使用，最多就是偶尔过路的一些妖修会用到。 城主府内，恰好分到了一座。 当卫易走进去的时候，守门的妖修可是大惊失色。就算再白痴也该明白，使用六阶炼丹房，意味着卫易很可能达到了准炼丹大师的层次，这绝对是个大消息，肯定是要去通知那位城主才行的。 卫易也没管那么多，进入炼丹房后，直接把所有的禁制全部打开，将炼丹房从里面彻底封闭，然后将那些搜集到的灵材取出来。 要想除去身上这几道神识印记，方法其实很多。比如说，如果素神识恢复到一定程度的话，直接用自身神识暴力抹除就可以了。先前留川河一战当中，在卫易身上留下神识印记的，可不止这几个。只不过，那些周天境后期以下的，都被素用各种法子抹除了。 但是，剩下的这几道周天境后期留下的神识印记，素就没办法了。 毕竟，以素如今刚刚恢复到初入周天境的层次，就算有九色莲相助，也不可能这么夸张。 除了暴力抹除之外，当然也有其他的一些办法。不过，这些办法，很多都是需要足够修为才能实现的。所以最后，素只能采取现在选择的这个法子。 炼制一些特殊的丹药，将模拟卫易的灵力气息，将这几道神识印记，暂时牵引到这丹药上，然后暴力摧毁！ 没了实际的存身之物，那几道神识标记，就如同无根之水，自然也就会消失不见了。 “此次炼制丹药，倒也不算太过麻烦，有一日时间就够了。算起来，正好能在下一次神识印记爆发之前完成。” 所有一切都准备齐全之后，素放出地火，开炉炼丹。 以卫易如今的实力，加上他修行过炼体类的神通，倒也勉强能够呆在这座炼丹房里，继续看素如何炼丹了。 出于稳妥起见，这次素和卫易都没有想什么浪费不浪费的问题，直接动手，将那株玄阶下品的天目参作为主材。用一株玄阶下品的灵粹，去炼制一个最多灵阶上品的丹药，而且还只是用来牵引神识印记，肯定是奢侈至极了。 但同样，效果也非常的好。 一日之后，当这颗丹药逐渐接近成型的时候，卫易开始按照素的指点，朝丹药当中灌注自身的灵力。片刻之后，当卫易浑身灵力近乎全部耗尽的时候，这颗丹药上，却已经充满了他的灵力气息。 “放开你的神魂，接下来，老娘要动手了。” 按照素的吩咐，卫易敞开了自己的神魂，任由素施展神通。只见这枚即将成型的丹药，被素暂时封存到丹炉内后，素打出一连串的法诀。下一刻，卫易便感觉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从这丹药上散发出来，仿佛要将自己的全部神魂都吸纳其中一样。 素之前曾说过，此种丹药，真正的用法，其实并不是像他们这样用，而是为了帮一些化灵期以下的修者，暂时保存神魂之用。至于像他们这样的用法，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固守神魂，不要被这丹药将你自己的神魂吸走了。” 素一指点在卫易眉心处，卫易瞬间就感觉有一股清流注入，原本摇摇欲坠的神魂，瞬间就稳固了下来。与此同时，卫易感觉自己神魂深处，有几个隐藏很深的印记，开始被逐渐吸了出来。 先前那几名周天境后期，正是直接将这神识印记打在卫易的神魂上，才导致这玩意儿如跗骨之蛆一般，极难祛除。 大约百息时间后，卫易的身体忽然一阵轻微颤抖，几道神识印记，已经全部被牵引到丹炉里的丹药当中了。 “注意了，老娘我要毁掉这丹药了！” 素一声轻喝后，同时朝丹炉里的这颗丹药，打下一连串的法诀。原本非常稳定的地火，开始逐渐狂暴起来。而原本已经成型的丹药，也开始逐渐出现一丝裂痕，仿佛随时要碎掉了一样。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这颗丹药在丹炉内瞬间化为虚无。在此同时，整个城主府都感觉到了轻微的震颤。在炼丹房之上，更是出现了一阵丹药破碎后的丹雾。很快又重新化为灵气，消散在天地之中。 这一刻，在遥远的修真界内，即便相隔了至少数万里以上，仍是有一些顶尖大能察觉到了异样。 “果然除掉了吗？” “不亏当年曾是封号真人，手段果真是厉害啊！” “哼！算你命大！” “……” 这些当日在留川河上，很多都为真正露面，只是在暗中出手的角色，在这一刻，各自反应不同。 实际上，在这场追杀当中，素和卫易面对的，还真没有周天境后期的存在。这里面的原因，当然非常复杂。比如说，这些周天境后期的存在，各个都是修真界真正最顶层的人物，也实在害怕天玄山事后报复。毕竟，素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同时，到了周天境后期这等层次，已经和冥冥之中的天数，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们亲自进入沦陷区的话，也很容易引起妖族的针对。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这几位周天境后期的大能，才会在卫易身上留下神识标记后，将寻找这神识标记的方法扩散出去，让那些为了灵晶不要命的人去追杀他们，自己则是稳坐后方，绝不出手。 当然，在这几道神识印记被除掉的同时，那些在卫易身后苦苦追赶的修士，也能察觉到他们的手段终于失效，自然也明白这次失败了。 “终于是把这玩意儿除掉了，彻底轻松了啊！” 被追杀了如此长的时间后，卫易也是心里非常压抑。这会儿除掉了这几道印记，接下来就再不用担心被追杀了。 至于那赤水王族大妖的威胁，卫易则压根没往心里去。这尊大妖虽然手段不凡，但如果卫易和素想走的话，还是不难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卫易之前才拜托城主，派手下妖修去把小家伙给接回来。接下来他要在城内养伤一段时间。反正他如今是以妖族身份在城内行走，又是住在城主府内，麾下庇护一个尚未开始修行的人类，和一个化灵期初期的修奴，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先前面对那位狐族大妖的出手，不光卫易受了伤，就连素同样受了些波及。以他们如今的状态，若是继续上路逃遁的话，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所以商量过以后，卫易和素还是决定，暂时在城里养伤为妙。等到养伤养好了，再走不迟。 如今这座妖城，虽然看似危险重重。但如果卫易和素铁了心想跑，还是比较容易的。 …… “从刚刚丹房传来的震动来看，这家伙应该是准炼丹大师无疑。” “当然，那炉丹药，肯定是炼废了。不过，从溃散的丹雾来看，至少应该到了稳定成丹的阶段。其炼丹术，肯定是达到准炼丹大师无疑的。” “反正这位出自天青碧萝蛛一族的妖修，炼丹术肯定是在我们几个之上的。” 听到麾下几名炼丹师的评价，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准炼丹大师吗？ 实际上，妖族当中的炼丹师，其实比修者更加稀少。一来妖族天生体魄强横，而且有一些神奇的血脉之力，能够直接使用一些强大的天地灵粹。二来，很多妖族觉醒灵智较晚，能花在学习炼丹上的时间，自然也就比修者更少。 再加上这里是云莽沦陷区，不是蛮荒。如果有妖修学会炼丹的话，身份会异常尊贵，人家更愿意呆在蛮荒深处，也不乐意来云莽这边蹚浑水。 所以，就算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再怎么厉害，也绝不可能招揽到炼丹大师这个水平的妖修。就连准炼丹大师，也不可能。 人家要是有那个水平，早就回蛮荒深处享福去了，干嘛要在云莽这边，天天担心会不会被修者打上门来，要了小命呢？ “如果是准炼丹大师的话，你们觉得，以他为核心，你们几个辅助的话，有几成把握能够炼制出那种丹药来？” 寒角巨犀大妖，忽然看向麾下几名妖修，目光中充满了炽热。 “这……应该有四成把握吧？不，三成，三成最多了。若是他水平差些的话，说不定只有一成。” “就算只有一成，也值得我赌上一把了！反正，事后他肯定是要死的！” 寒角巨犀大妖忽然握紧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之前不知道，他有这份本事，看来先前定下的计划，倒是要稍微改改了。” 第十九章 分魂子母丹 除掉了身上的神识印记，卫易终于感到一身轻松。 没了被人发现追杀的后患，眼前的局面，反倒只是小事了。至于身上这点伤，虽然挺严重的，但只要给他一点时间，恢复过来也比较容易。 走出炼丹房，卫易下意识的仰头抻了个懒腰。他忽然发现，妖族天空，好像也和修真界一样的蓝。 心情大好啊！ 走出炼丹房后，卫易略微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小家伙徐崤和那个女奴。先前他拜托那位城主，将这两个人从城外接回来，只是把她们安置在府内，他还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看他们。 很快，卫易穿过城主府内的一些廊道，走到先前给他分配的一座阁楼。 这座阁楼，并不算很大。但用来供他们三人居住，绝对足够了。 阁楼内，卫易一眼就看到了仍然熟睡的小家伙，还有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女奴。 “别吵！” 卫易进来的时候，见这女奴下意识的想要大叫，便狠狠瞪了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女修见到是卫易以后，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先前我在城里，出了一点小问题，受了些伤。” 卫易坐到女修面前，女修则站在他对面，多少有些坐立不安。卫易也不见怪，只是自顾说道：“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需要在城里养伤，也需要你再帮我照顾一下这小家伙。” “可你明明都答应我，说只要过了这几天，就放我离开的。” 女修脸色有些恼怒。她出身高贵，在修真界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如今流落到沦陷区，自己寄人篱下，却要看人家脸色。这种反差，让女修至今都很难接受。 更可怕的是，她原本以为，只要坚持过这几日，自己就能重获自由了。可是当那个城主府派去的六阶妖修出现的时候，她心中的希望又瞬间破灭。作为修奴的她，就连想自己动手了结自己都不行。不过很快，她又从那妖修口中得知，是卫易要接他们入城。 再后来，她就被那妖修带到了这座阁楼当中，直到卫易出现。 “这里是妖族的地盘，到处都是妖族。就算我肯放了你，你走得出去？” 卫易冷哼了一声，然后又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等此事结束后，我自会还你自由，这点你不用担心。” 身处绝境的人，往往看到任何一点希望，就会当做救命稻草。此刻对于女修来说，卫易就是这样一根稻草。所以，不管卫易说什么，她都愿意试着去相信。 “身处这座妖城的城主府当中，虽然相对安全些，但也不要随意走动。”卫易想了想后，又道：“既然身在妖族，我如今又是以妖族身份行走。接下来你记住，我叫蛛易，对外你要称我为主人。至于你……” 卫易随意扫视了一下不远处桌上了灵果，仿若福如心至一般道：“你叫小果。” “小果？” 女修嘴里默默念叨了几遍后，觉得作为一个修奴，这个名字好像也不算差，就默认了下来。 谈完了女修的事情后，卫易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小家伙徐崤身上。这段时间，他们的经历虽然惊险，但小家伙却并无大碍。而且，因为那株紫银草的滋养，小家伙的神魂，在无声无息的变强。 如今这小家伙，虽然还没开始修行，但神魂已经比得上那些十岁左右的孩子了。虽然都还没有修行，但后者比强者，显然还是强了很多的。 神魂强大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说，神魂强大的修者，未来修行神通会更敏锐，对灵气的感知能力会更强等等。相比一般人来说，绝对算是天才了。 当然，这种用外物早就的天才，终究还是和真正的修行天才有些微的不同。而且，这代价也委实高了些。用一株玄阶灵草，去换一个将来说不定费尽力气才能进阶化灵的所谓天才。这笔账，估计很少有人会做。 当然，对于这小家伙，卫易肯定是舍得的。 另外，卫易又拜托素帮忙检查了一下小家伙的神魂。检查的结果，让卫易有喜有忧。喜的是，在那株紫银草的滋养下，小家伙的神魂已经快彻底恢复过来，而且比受伤之前强大了一倍不止。照这个进度，最多再有十天时间，小家伙就能醒过来了，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总是陷入沉睡。 忧的是……十天之后，小家伙就要醒过来了！ 一想到这个，卫易就有点头疼。 眼下他们的处境可不太好。就算十天之后，他离开了这座妖城，同样还是身处沦陷区中。带着一个随时可能会叫嚷的小孩子赶路，其实还不如让这小家伙就这么一直睡着呢！ 当然，就算小家伙醒过来，卫易也有能力让他再睡过去。可那样的话，卫易总觉得让小家伙长时间就这么睡着，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都是麻烦！ 卫易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身上的伤势给养好，然后再说其他的。 对女修又嘱咐了一番之后，卫易便打算再次回修行房，开始闭关养伤。不过，恰在此时，门外一名妖修来访。 “上位，城主想请您过去，说有要事相谈。” 有要事相谈？ 难道是最近有什么合适的高手或者商队，能带自己离开了？ 卫易也不拒绝，跟着这名妖修一起，暂时离开了阁楼，去见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城主。 “嘿，老弟，你这有伤在身，可不好随意乱走动的，快坐快坐。” 见到卫易的同时，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城主，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甚至比之前更加热情。 这份热情，让卫易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老弟？ 这明摆着，已经是平辈论交的架势了啊？作为一位八阶大妖，就算天青碧萝蛛一族，曾经对他有恩，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卫易坐下后，便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寒暄。这位妖城城主，表现出一副嘘寒问暖的架势，从卫易的伤势恢复，再问到他的居住饮食，让卫易倍感困惑，想不明白这位大妖城主，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在下多蒙城主照顾，实在感激不尽。城主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言便是。” 到了最后，卫易实在受不了这位大妖对自己的热情，直接开门见山。而这位大妖城主，也咧嘴一笑后，正色起来。 “刚刚炼丹房里，小兄弟你，是不是炼制了一炉丹药？从那震动来看，只怕还失败了吧？” 卫易倒也不否认，刚刚他弄出那么大动静，整个城主府都能听见。这位城主察觉此事，自然也不意外。 “从刚刚那溃散的丹雾来看，小兄弟你的炼丹水平，莫不是已经到了准炼丹大师的层次？” 准炼丹大师？ 卫易心中有些微动。凭借自己刚刚溃散的丹雾，判断出他的炼丹水平，这倒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若是否认的话，反倒显得有问题。所以，在跟素短暂交流过以后，卫易同样承认了下来。 “好！好！” 这位大妖一连说了数个好字，显得异常的兴奋。 “不瞒小兄弟你说，老哥我如今，确实有一件事，想请兄弟你出手帮忙。” 这位比卫易高出半个身子的大妖，从身旁取来一枚玉简，小心翼翼的送到卫易手里。 “这是老哥早年曾经得到的一份无名丹方。此丹品阶为灵阶上品，对老哥我如今遇到的一个瓶颈，却有奇效。之前一直想找一位准炼丹大事帮忙，炼制此种丹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这次遇到老弟你，也算我运气好了！” 丹药？ 卫易接过这枚玉简，下意识开始阅读起玉简当中的内容。果然，就如同这位大妖说的一样，里面记载了一种不知名的丹方。 这丹方很复杂！ 看到这丹方的一瞬间，卫易就有了这样的感觉。虽然不知道此丹的名字，但是从其所需的材料，以及上面记述的繁复炼丹之法，卫易能够看出，此丹绝不是那么容易炼制的。 更稀奇的是，此丹竟然需要他和其他几人同时炼制。这样的丹药，卫易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实不相瞒，我这份炼丹的本事，也是稀松平常。”看过这份丹方后，卫易有些无奈，说道：“炼制这种品阶的丹药，我实在是没什么把握，说不定还会糟蹋了城主的材料。不是我不想替城主效劳，只是……” 还未等卫易推脱，这位大妖城主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卫易没能继续说下去。 “材料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准备足够充足的丹药，就算你成丹率再低，用这些材料也足以堆出来了。至于浪费多少，你不用担心，只要最后能炼制出成品丹药。浪费再多，也是值得的。” “这……” 见这位大妖城主一脸期待之色，卫易本想拒绝的话，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 对方虽然是妖族，但在之前的事情上，也算是救了他一命，算是和他有些情分的。所以，卫易终于还是没能狠下心，彻底拒绝这位大妖。 最关键的是，卫易很怕万一惹恼了这位大妖城主，人家要是直接把自己推出城主府去，不再庇护自己。那局面，恐怕就会更糟了。 说到底，还是寄人篱下。 “好吧，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不过，如今我身上有伤，状态不算太好。若是此时炼丹，把握太小。城主且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先把身上的伤养好，然后再着手炼丹如何？” “那是自然！” 寒角巨犀大妖爽朗道：“自然是要等小兄弟你休养好了之后，再开始炼丹的。犀某就算再急，也不会急于这一刻。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犀某也可以多搜集些材料，把这些准备做的再充足些。” …… 对于寒角巨犀大妖的请求，卫易只当是自己的炼丹师身份暴露，并未真的往心里去。 但是，当他回到修行房内，素的回答，却让卫易陷入了沉思。 “这家伙想杀了你！” “这种丹药，叫做分魂子母丹，是当年我们天玄山独有的一种丹药。这种丹药分为母丹和子丹，子丹就是你手里的这玩意儿，品质在灵阶上品。而母丹则是实打实的玄阶下品巅峰！” “子丹与母丹合一，可以媲美玄阶中品丹药。这丹药的效果，就是帮助使用者突破神魂瓶颈。” “你知道的，到了周天境以后，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自身神魂的强大与否，直接关系到自身境界的提升。若是能先一步提升神魂的话，接下来破开修为瓶颈，也要容易很多。” “单纯的子丹，对于这种修为达到八阶的大妖，并无作用，只有子丹和母丹合一，才能对其有较大的裨益。但是，关于母丹的炼制方法，历来都是我们天玄山当中，某一脉的不传之秘，连老娘我都不会。”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此妖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颗成品的母丹，然后又弄来了这子丹的炼制之法。哦，对了，这子丹的炼制方法，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年那一脉也曾有意散布出去，想弄到并不算难。” “不过，这子丹炼制的时候，却需要一种与使用者神魂同源之物作为丹引。但这家伙给你的这份丹方上，却并没有此物。” “这样的做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打算将你这个炼丹者的神魂，作为这份丹引！而这样的丹引，也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将自己的神魂作为丹引？ 好毒辣的手段！ 卫易想起那尊大妖的先前的礼让和热情，顿时感觉到一阵恶寒！如果说，先前因为这位大妖出手，救下他的原因，卫易还对其心存感激的话，这会儿就只剩下杀心了。 可惜，对于这样一尊八阶大妖，卫易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 “那我们怎么办？马上离开这里？”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素反问了一句，让卫易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分魂子母丹，对老娘我也有奇效。既然这家伙够狠，我们若是不将计就计，算计他一下，岂不是太浪费这个机会了？” 第二十章 圣子 转眼，半个月匆匆而过。 为了炼制丹药，这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对待卫易简直好到了一个很夸张的地步。卫易所需的一些材料，这位大妖恨不得倾囊相授，有多少给多少，生怕耽误了卫易养伤。 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打着弄死自己的心思，卫易恐怕还真要对这位大妖心生好感，深感其恩情呢！ 就算他是妖族又如何？ 人妖两族虽然大体上处于敌对状态，但个体之间，并非绝对的敌对。有些极端情况下，甚至人妖两族之间，还有可能结为道侣。卫易当年做苦力的时候，有些年龄稍大些的苦力，可是很喜欢讲些比如某个人族男子，和一个长相极美的狐族女修结为道侣后，如何生活的香艳故事。 卫易对于男女之事的了解，也就算是被这些苦力给开的蒙。 不过，有了之前被那位赤水王狐大妖，一指打得重伤的经历，卫易对此类故事顿时好感缺缺。 狐族的妖修？那可是会要命的！ 如今对于城里的这两座山头，卫易全都深恶痛绝。但是目前还处于养伤之中的他，也不得不暂时和这位大妖城主虚与委蛇，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当然，如今再要起那些用于恢复的灵草材料来，卫易就没有半点手软了。 你都要往死里算计我了，我难道还不能多从你身上搜刮一些东西？ 识破了这位大妖城主的算计后，卫易和素也在做着一些准备。那位寒角巨犀大妖想用的神魂来炼丹，卫易何尝不是想将计就计，想着丹成之后，将这子母丹直接夺过来呢？ 如此，卫易在城主府内养伤，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双方倒也相安无事。在此期间，卫易和素恢复的极为迅速，而那位寒角巨犀大妖，也将所需的材料搜集的差不多了。 然而这一日，当一支庞大的妖族队伍，忽然出现在这座妖城城外的时候，继而缓缓入城后，这座妖城瞬间沸腾了起来。 “圣子来了？” 这一日，当卫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有些微微发懵。 “所谓圣子，指的是妖族圣城那边，最优秀的一批年轻妖修。圣城内部会做出一个排名，总共有一百个名额。能够进入这个榜单中的年轻妖修，便被称作妖族的圣子了。” “圣子有可能出身于任何一族。但只要成为圣子，立刻就会被圣城直接培养，享受蛮荒最顶尖的资源。当然，任何一名妖族圣子，自身也是极为可怕的。虽然每个圣子，都是六阶巅峰的修为。但跨越境界搏杀七阶大妖，对他们来讲只是常事。” “这些妖族的圣子，你可以类比成修真界年轻一代当中，最优秀的一百个人，或者是几大圣地排名靠前的真传弟子。他们自身的天分、气运、机缘都非同小可。这么说吧，这群圣子，每一个和老娘我当年未入周天境时相比，都丝毫不逊色，甚至还有可能更强！” 素这么一解释，卫易就彻底明白了。 所谓圣子，值得就是妖族内最顶尖的一小撮天才呗。 话虽如此，但卫易也能理解圣子这两个字的分量。整个蛮荒的年轻妖修当中，最顶尖的那一百个，那到底该是什么水平？妖族圣殿培养这群年轻妖修，明摆着就是冲着培养成超级强者去的。他们未来的成就，恐怕就连周天境后期都只是等闲。只有成就返虚期，才能不负妖族圣殿的培养。 这位妖族圣子，以及作为其扈从的庞大队伍入城后，直接入驻了那位赤水王狐大妖所在的修奴坊市。 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自然也就显而易见了。 “听城主府里的妖修说，这位圣子，本体是九清蝉一族。自身天分够，能够名列圣子之位，身后的背景，更是如此的惊人。虽然只是六阶，可其背后的隐势，却是非同小可。别的不说，单单是为其护道的两名八阶妖修，本事就够吓人的了。”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圣子，应该是从留川河前线归来，顺路经过此城，被那位赤水王狐大妖拉过来助拳的。堂堂圣子，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在那修奴坊市当中，也够这位城主喝一壶的了。” 卫易心里也是感慨，虽然他对这位妖城城主，同样是心存杀意，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情对方的遭遇。 也真是够惨了点。 众所周知，妖族有五大皇族血脉，九清蝉便是其中之一。这五大皇族，按其先祖证道时间先后，分别是白山玄树、吞海鲸、太虚金睛猿、九清蝉、幽明圣象这五族。历史上九清蝉一族的先祖，那位妖族第四位仙尊，九清仙尊，证道与四千年前。在其证道之初，修真界当时在世的仙人，是那位原岭曹家的吉祥仙尊。等到其快要飞升之时，则是天玄山的天玄祖师证道之时。 妖族的五大皇族，基本上每一族，都是和修真界的一个圣地门派同等级的存在，甚至还有可能更强些。这位出身九清蝉一族的妖族圣子，大约可以类比成修真界内，某个圣地门派排名最靠前的真传弟子。 这种地位，就算曾经给卫易造成天大麻烦的费文亮，一样也是远远不及的。 卫易大概能感受到，随着这位九清蝉一族的圣子入城，城内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原本借助半个月之前的那件事，城内很多妖修，都已经认定了城内两座山头的争斗，最后会以城主府这方胜出而结束。但是随着这位圣子的到来，大家又开始觉得说不好了。 哪怕那位圣子，自从入城之后，自始至终，都从未踏出过那座修奴坊市半步。 非但是那位圣子，就他麾下的七阶以上大妖，都没有露过面。最多也就是一些麾下的普通妖修，在城里采买一些所需的物资。而这些圣子麾下的妖修，在城内购买物资的时候，也没有做出任何仗势欺妖的事情来，让大家安心了许多。 不过，相较于普通妖族的安心，作为这座妖城的实际主人，这位寒角巨犀大妖，可就闹心很多了。 当卫易依然在努力养伤的同时，城主府的某个地方内，这位寒角巨犀大妖，脸色正难看至极。 “堂堂圣子，不惜泄露行踪，大摇大摆的入城休整，也要给我压力。这位殿下……当真是看得起犀某啊！” 对于犀雒来说，这位圣子虽然自入城之后，一语未发。但本身的态度，已经不言而明了。 “若是这位圣子，真的插手我城中事务，我等该如何应对？” 此刻在犀雒身边，有数位七阶大妖，还有几位六阶妖修。这些妖修，是犀雒麾下最重要的班底，是犀雒苦心经营多年的结果。 “他虽是圣子，但也不好直接插手城内的事情。当年我等来云莽建城之时，圣城可是颁布过很多政策的。若是这位圣子敢公然抗命，等若是在违逆圣城。他日回到蛮荒后，说不定被直接剥夺了圣子之位都有可能。这个代价太大，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直接插手的。” “最多也就是暗地里使一些手段，想让我最后不得不将妖城拱手奉上罢了。” 犀雒何等老辣，就算局面如此不利，他仍是丝毫不乱，冷静的思考着对策。 “看来，只能再改改先前的计划了。” 一番谋划后，犀雒和麾下的这些妖修，总算商讨出一个结果，制定出了一个计划。 …… “什么？和那位圣子饮宴，需要我作陪？” 卫易是满脑门子的不知所谓，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他正在休养，这位大妖城主，却亲自过来，告诉他这样一个消息。 “想必你也知道，这位圣子入城，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位圣子，只怕是站在对面的。” “所以，老哥我如今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老弟你可以一定要帮帮我！” “这分魂子母丹，老弟一定要帮我炼制出来。炼制出来以后，我也不要这丹药了，直接将其献于这位殿下，或许能保我的平安啊！” 这家伙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卫易这会儿越加糊涂，越来越看不透这位大妖到底在想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是本着破财免灾的心思，为了送这位圣子离开，不惜下这样的血本？ “这……好吧！” 卫易虽然不清楚，这位寒角巨犀大妖，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本着不变应万变的心思，还是答应了下来。 “老哥我能不能保住这份家当，可就全赖老弟你帮忙啦。” 这位大妖城主说到这里，倒是有些声泪俱下的意思，显得颇为可怜。但卫易总觉得，以这家伙的手腕和心性，肯定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 城主今天要设宴款待圣子。 这个消息，在城主府的安排下，很快传遍了全城。仅仅半日时间，城里所有妖修都知道了这件事。 城主到底要干嘛？ 难道是打算双方和解？或者是打算直接拱手让出这座妖城？ 就在所有妖修都开始猜测的时候，在这天晚上，城主府内，已经是华光遍布。 今夜，在犀雒的倡议下，城内所有七阶以上的大妖，包括一些城内一些重要的六阶妖修，齐聚城主府，替这位圣子举行欢迎晚宴。 对于寒角巨犀城主的这份安排，虽然那位狐族大妖和圣子，都不清楚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如约前来。 而在城主府的安排下，伤势已经好了大半的卫易，同样参加了这场夜宴，见到了这位万众瞩目的圣子殿下。 在妖族，任何一位圣子，都有资格被妖族尊称为圣子。取得圣子之位后，他们会被送到圣城修行，得到最好的资源。而他们拜的老师，往往也是返虚期以上的妖王。 酒席宴间，觥筹加错，那位六阶巅峰的九清蝉圣子，倒也丝毫没显现出任何敌意，言语当中，反倒像是要替双方化解仇怨一样。 这让很多妖修都大为吃惊。 虽然只是六阶巅峰的修为，但若轮起地位的话，这位九清蝉圣子，肯定要比在座绝大多数的大妖都更高。得到圣城全力培养的圣子，未来的成就，本就是冲着返虚期去的。 在这场晚宴上，卫易的位置非常靠后。这很正常，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六阶妖修，若非犀雒坚持，恐怕今天连参加晚宴的资格都没有。 卫易遥遥望着九清蝉一族的圣子，这位六阶巅峰的妖族圣子，除了背后那对轻盈透明的蝉翼外，已经和修者没有任何不同了。 若按照修者的审美来看，这位妖族的圣子，绝对算是个能让很多女修一见倾心的年轻人。虽比不得旁边的那位狐族大妖那样俊美，但眉宇之间，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之意。 酒席过半，犀雒忽然起身，朝这位妖族圣子微微抱拳。 “殿下莅临我城，实在是城中所有妖族的幸事，犀某更是倍感荣幸。如此，犀某作为本城城主，也想聊表心意。” “犀某最近几年来，好不容易搜集到一颗，当年天玄山遗留下来的分魂子母丹。此丹的名头，想必大家都是听说过的。犀某虽然只得了一颗母丹，但子丹的炼制，也将于近日完成。” 犀雒忽然指了下敬佩末座的卫易，对这位妖族圣子说道：“这位，便是犀某好不容易请来的一位准炼丹大师。十日之后，就要开炉炼丹。等到此丹炼成之时，犀某便将这分魂子母丹献于殿下，还望殿下笑纳。” 听到分魂子母丹的名头后，晚宴中那些不知道此事的大妖，顿时大惊失色。就连那位妖族圣子，同样有些惊讶神情。 这份礼，委实不轻啊！ 当年天玄山的分魂子母丹的名头，在场这些见多识广的大妖，肯定是听说过的。而这位妖族圣子，更是对此早有耳闻。 他虽是圣子，得到圣城的倾力栽培。但若是像分魂子母丹这种级别的丹药，就算是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这……在下可就要多谢城主好意了。”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这位妖族圣子，到底还是没有能够拒绝。而在这位圣子答应下来的同时，在那位狐族大妖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抹恼羞成怒的表情。 第二十一章 炼丹 这位出自九清蝉一族的妖族圣子，始一到来，便给这座妖城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妖族心目中，任何一位圣子，都等同于未来的返虚期妖王，是真正会在未来扛起整个妖族的中流砥柱。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在修真界，所有返虚期修士加起来，大约也就只有四百人左右。而蛮荒这边，返虚期妖王的数量，大致也跟这个数字持平。 但是圣子，只有一百位。 按照妖族历代圣子的经历来推算，这一百位妖族圣子当中，至少有一半以上，会成为返虚期的妖王。最夸张的时候，甚至可以过七十位！ 这绝对是一个很夸张的比例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没能成为返虚期妖王的圣子，大概只有寥寥几人，会卡在九阶巅峰的瓶颈。而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在成长的过程中陨落了。 而且别忘了，这圣子之位，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妖族内部，有一套非常残酷的评选标准。排名在后十位的圣子，可是会经常变化的。如果再加上那些曾经做过圣子，后来又被淘汰出去，最后有成功跻身返虚的，那这个数字，就更加夸张了！ 在蛮荒，一直有这样一个传言：当世的所有妖王当中，至少有一半以上，年轻的时候都做过圣子。对于这个传言，妖族圣殿虽然没有确认，但也没有否定。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任何一位圣子，离开圣城到了蛮荒其他地方后，都会受到非常高的礼敬。其发挥的影响力，完全可以与一些九阶大妖媲美。 在妖族历史上，也不乏那些排名靠后，几近灭族的小族群，族内忽然出了个天才，硬生生拿下圣子之位，帮助族群重新崛起的故事。 在这场表面上宾主尽欢的晚宴结束后，城内的局面稍稍平稳了一些。原本大家觉得，这位圣子被拉来助拳，肯定是要大动干戈的。而在晚宴上，既然他收了城主的重礼，那接下来总还是要留有两分情面的。 像圣子这样的高高在上的妖族，总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脸面。 于是，很多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城内妖族，再次成了骑墙派。 当然，对于城内的这些变化，卫易是没有什么多余心思去注意的。接下来这十几天的时间里，他几乎花了全部的时间，把自己锁在了修行房里。 在其他妖族眼里，卫易是在修养自己的伤势，并且为接下来的炼丹做准备。 但实际上，在那场晚宴之后，仅仅几天的时间，卫易就已经彻底将其身上的伤势全都养好了。不光是他，就连素的伤势，也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 但在其他妖族面前，卫易还是装出一副有伤在身的样子。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卫易需要时间，来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或者说，是在修行一门神通。 很快，当卫易养伤一个月期满的时候，早已焦急等待了许久的城主府，开始迅速行动了起来。 最后这半个月，与其说是城主府在准备炼丹的事宜，不如说是所有妖族都在等着卫易。后面这半个月，其实每天都有妖族来探视卫易。说的好听点叫探视，说的不好听了就叫催促了。 这是真正的在催命啊！ 已经知道炼丹真相的卫易，心里对此只有一声冷笑。 这一日，当卫易终于走出修行房，城主府开始迅速集结了起来。 “这次我去炼丹，可能会有一些变故。但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记住，要护住这孩子。若是他出问题，你一定活不了。” 临行之前，卫易抽空回了趟阁楼，和女修打了个招呼。 如今，小家伙徐崤已经苏醒过来。刚刚醒来的时候，小家伙还有些哭闹。但是等到和女修熟了以后，小家伙倒是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哭闹了。 只希望之前的准备，在今天能派上用场啊！ 卫易看了眼下身旁怯生生的小徐崤，心里暗暗发誓。今天若是失败的话，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好在，素和他先前做的准备足够充足，应该没理由会失败才对。 离开了阁楼，卫易在几名妖修的护送下，很快见到了那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 “老弟，这次你可千万要尽力。炼丹所需的一切材料，包括炼丹环境，老哥我可是都替你准备齐全了。老哥我今后能不能保住这座妖城，可就全看老弟了。” 这位寒角巨犀大妖，说的极为诚恳，仿佛真是将性命交到了卫易手上一样。不过，对于早就知道实情的卫易来说，心里就只剩下冷笑了。 “老哥放心，这段时间，我修养的还算不错，全赖老哥鼎力支持。如今有机会回报老哥，我自然会全力以赴的。” 既然是做戏，卫易当然也尽量演的更逼真一些，像是真的被这位寒角巨犀大妖感到了一样。 虽然不清楚，这位大妖背后的整个计划是什么，但卫易至少知道，这位大妖，是打算用自己的神魂去炼制这分魂子母丹的。 “那就好。” 寒角巨犀大妖满是感激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快走吧，云梭已经备好。” “云梭？去哪儿？” “自然是去我为老弟挑选的炼丹之所了。”寒角巨犀大妖回答道：“城内的炼丹房，最高只能达到六品，虽然也能用来炼制这丹药，但总归不是尽善尽美。我特意给老弟你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那里当年是修者的一个炼丹门派所在的地方，火脉品质更高。我已经派手下将其整理好，若有这火脉相助，想必老弟炼丹的时候，也会更容易些。” 寒角巨犀大妖的这份说辞，虽然看起来并无任何疏漏，但卫易出于小心，却不由怀疑了起来。 为什么要去城外呢？ 相比城外，城内虽然火脉的品质低一些，却更加的安全。毕竟，作为寒角巨犀大妖经营多年的老巢，城内布置了不知道多少厉害的阵法禁制。就算修者派两支甲字头战部来，或者来个三四位周天境后期的修者，都打不下这座妖城。 可若是在城外…… 卫易音乐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却没有真正开口质疑，而是按照这位大妖城主的安排走下去。 让他稍感意外的是，今日去一起前往炼丹之地的，并不只有他和城主这边的妖修。那位圣子也赫然在列，还有其麾下的十余位大妖，也都同样跟随着。 当然，还有那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 一行妖修浩浩荡荡，光是七阶以上的大妖，就有近二十位。而八阶以上的大妖，亦有三位。包括这位寒角巨犀城主，还有那位圣子身边的两位护道者。 至于六阶巅峰的妖修，那就更多了。 作为妖族的圣子，出行在外，是有着亲卫队跟随的。这亲卫队的实力极强，就算面对一般的九阶大妖，亦不逊色半分，是保护圣子的根本力量。 一众妖修上了云梭之后，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整个队伍，一共有五艘云梭，其中最大的一艘，是这位圣子和那些七阶以上大妖所在的云梭。另外四艘，则是护卫这位圣子殿下的亲卫队。 说起来，云梭这玩意儿，也不是修者独有的。虽然放眼两座天下，人妖两族都公认，在灵晶法宝一道上，修真界的原岭曹家，是玩的最好的。曹家制作的灵晶法宝，包括云梭在内，也都是世间真正一流的灵晶法宝。 但实际上，早在曹家的那位吉祥仙尊证道之前，不管是修真界和蛮荒，灵晶法宝这东西，早就已经存在了，最早甚至在上古时期就已经出现。只不过是那位吉祥仙尊，依仗灵晶法宝一道证道成仙而已。 这就好比两座天下的用刀之辈，都是很久之前就存在。但从古到今，还没有修者或者妖族凭借此道证道成仙而已。 在妖族，也有几个大族，擅长制作灵晶法宝，制作云梭也不在话下。 作为妖族的圣子，弄来几艘云梭，还是很容易的。更别说，这几艘云梭，本就是圣城配给他的亲卫队所有，自然是最顶级的配置。 单以圣子的这艘座舰来说，恐怕比起当初离景原战部使用的那种重型云梭，还要再强上几个档次！云梭上配备的一些法宝，更是厉害至极。 这支云梭队伍速度很快，浩浩荡荡的飞行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一片遗迹内降落。 以这支云梭队伍的速度，飞行半个时辰，那距离也是很远了。 “老哥我替你准备的那处炼丹之所，就在地下。你炼丹的时候，我们这些大妖，都会在附近替你护法，你专心炼丹即可。” 果然是这样吗…… 对于这位大妖城主的谋划，卫易心里的猜测已经渐渐明朗，但却依然没有任何反驳，只是按照其说的话去做。 下了云梭之后，卫易跟着这群大妖，很快就在遗迹内找到一处通往地下的地道。在这处地道附近，早已布置下了严密的守卫。 沿着地道深入地下，卫易很快就开始感受到了炎热。越是朝地下深入，这温度就越高。。 除了卫易以外，一同跟下来的，还有那位九清蝉一族的圣子之。至于那些大妖，不管是那些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还是那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亦或者是亲卫队中的那些扈从大妖，都没有跟着下来。只是到了地道入口后，便留在外面守护着。 知道事情真相的卫易，对此倒是一点也不稀奇。 随着朝地下深入，周围空间也越来越宽阔。最终，当这一行妖修深入地下超过百丈后，卫易终于看到一座庞大的炼丹炉。而丹炉附近，更是有数丈大的宽敞空间。 在丹炉下方，有一个强大的地火阵法，随时待命。而在丹炉旁边，早已经准备好充足的炼丹材料。 “开始吧！若是这丹药炼成了，本圣子重重有赏。” 这位九清蝉一族圣子说话之间，翻手之间，手上多了一个封灵盒，递给了卫易。卫易解开上面的禁制后，便看到封灵盒里放着一颗丹药。 这就是分魂子母丹的那颗母丹了。 炼制子丹，需要有母丹在旁，这是炼制分魂子母丹的条件。 “是！” 卫易接过这颗母丹后，朝这位圣子殿下施了一礼，然后便坐到这尊炼丹炉前，正式开始炼丹。 当卫易启动了地火法阵的瞬间，有六条火线，自地下绵延而来，汇聚到这尊丹炉内部。于此同时，汹涌的地火也喷涌而出，让整个地下空间，变得更加炙热。 作为当年天玄山内部某一脉的不传之秘，这分魂子母丹，即便只是子丹，炼制起来，难度也是极高的。 别看此刻在这丹炉前，只有卫易一个。但实际上，那六条绵延而来的火线，每一个的背后，都有一位精英炼丹师在操作。这五个炼丹师，负责将一些灵草进行淬炼，然后将其中蕴含的药力，通过那六条火线，渡入卫易面前的这座丹炉内。 而卫易要做的，就是利用这颗母丹，将面前的这些材料和那些药力凝聚起来，最终凝聚出一颗子丹。 光是子丹，就已经如此复杂，而那母丹，更是当年天玄山的不传之秘，炼制起来更加复杂。 素曾经说过，就算一些炼丹大师，想要炼制这分魂子母丹，都极为困难。只有炼丹大师当中的精英，那些足以炼制玄阶中品丹药的厉害角色，才能有较大把握，将此丹真正炼制出来。 如此难以炼制的丹药，如果炼制出来的话，想必也是极为厉害的吧？ 若是素的计划成功，这丹药可就要归素所有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卫易能够感觉到，素的灵力在渐渐枯竭。 就算是以素的能力，炼制这种级别的丹药，也是很困难的。 不过，就算再困难，卫易依然能够感觉到，这丹炉中的子丹，正在缓缓成型。而且，这子丹和母丹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强。卫易能明显感觉到，手里的这颗母丹，和丹炉之中即将成型的那颗子丹，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当时间过了整整六个时辰之后，丹炉之中，已经有一股奇异的丹香溢出了。 这丹药，马上就要炼制成功了！ 第二十二章 夺舍 照理来说，炼丹师在炼制丹药的时候，身边是不能有外人在的。一来，这样很可能会泄露丹方，这是任何一位炼丹师都不可能的允许的。二来，旁边有人也可能让炼丹师分心，继而让整个炼丹过程前功尽弃。 这个道理，就算在妖族，也是一样的。 既然这样，这位九清蝉一族的圣子，为何要跟着卫易下来？而其他大妖，则只能在外面守着呢？ 答案很简单。 因为分魂子母丹，在炼制即将完成的时候，需要这颗丹药的使用者在场，在母丹当中，寄托一份自己的神魂本源。而子丹当中，要么是用一些可以增强神魂本源的极品材料，要么就用炼丹师自己的神魂。 能不能成功，就看接下来的这一步了！随着丹炉当中的子丹开始逐渐成型，那位九清蝉一族的圣子，也开始朝母丹当中，灌注神魂本源。 借助子丹和母丹之间的关系，子丹当中的神魂之力，在炼制完成后，会更加接近使用者自身的神魂力量。 “嗡！” 随着这位九清蝉圣子，将自身的一部分神魂本源，灌注到这丹药当中。庞大的炼丹炉，猛然爆发出一阵嗡鸣声。下一刻，卫易便感觉到有一股无比庞大的吸力，自丹炉当中传出来。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肉身，而是针对神魂。 “啊！不！” 面对这股强大的吸引力量，卫易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此刻这股庞大的吸引之力，仍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让他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卫易转头看向那位一直在其身后的九清蝉圣子，这位看似性情温善的九清蝉一族圣子，在这一刻，忽然露出一抹狞笑。 与此同时，这位妖族圣子，猛地一掌拍在卫易的头颅上。这一掌并非针对肉身，而是针对神魂。 “此丹要想真正完成，还需要一份够分量的丹引。以你的神魂做丹引，最合适不过了。” “你放心，你用你的性命，换来这颗丹药，对本圣子有大用。他日本圣子也不会忘了你的好，你这份情分，自会还给你们这一族的。” 够毒啊！ 卫易这会儿哪里还看不出，这位妖族圣子，肯定是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丹药的事情。显然，从这位妖族圣子此刻的态度来看，他并没有任何反对。 这倒也是件好事。 卫易原本心里还有一些愧疚。此刻看到这位圣子殿下，完全是想杀了他的意思，卫易心里最后的那点慈悲，终于消散一空。 妖族或许也有很善良的妖，可惜你不是。 随着这位圣子这一掌拍出，卫易更加觉得，自己神魂开始颤抖起来，仿佛随时会从识海当中被吸出来一样。 这就好比，丹炉当中的那颗丹药，在用力的拉卫易；而这位圣子，则是在努力在后面推。 下一刻，一股堪称磅礴的神魂本源，自卫易识海当中被牵引而出，没入到这颗丹药当中。当这份神魂本源，全部没入这颗子丹之后。这颗丹药瞬间激射而出，飞到那颗母丹附近，围绕着母丹缓缓旋转。 至于卫易，则如同一具死尸一样，瞬间瘫倒在地上。 或者说……不是像死尸，而是就是一具死尸！ 抽取了全部神魂，肉身自然也就渐渐崩解，不会再有什么生机了。 “哈哈哈哈哈！” 旁边瘫倒在地的卫易，已经没了任何生机，连让这位妖族圣子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这位妖族圣子，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这两颗小小的丹药上。 分魂子母丹！ 子丹与母丹相合，堪比玄阶中品的丹药！ 当年的天玄山，本就是以神识一道著称。放眼两座天下，在神魂一道上都在找不出哪一家，能够和天玄山比肩，就算稍稍望其项背，也根本不可能。 而天玄山当年出产的有关神魂的丹药，亦是远超其他势力。在修真界是如此，在妖族也是如此。 这分魂子母丹，就算在妖族，想要找出同样品阶，又有同等作用的丹药，都极为困难。就算以这位圣子的地位，想弄到这种丹药，也非常困难。 “凭借此丹，我的神魂本源，绝对可以上一个大台阶。达到七阶巅峰，绝非什么难事。运气好的话，就连通往八阶的瓶颈，都能稍稍破开一丝！” 这位妖族圣子眼神火热。饶是以他的心性，在面对这颗丹药的时候，都有些颤抖了。 这绝对是关乎他成道根本的东西！ 对于妖族圣子这个地位来说，一般的丹药或是资源，想要获得，并不是什么难事。比如一般的修行物资，直接向圣城申请即可。所以对于这些圣子来说，想要提升修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是提升神魂本源，就要困难的多了，而且极为耗时。 单单这一颗丹药，足以省却这位妖族圣子一年的修行之功。这还是在各种资源充足供应的前提下！ “若是我能将神魂本源，提升到七阶巅峰的话。在圣子当中的排名，肯定又能提升不少。而且，这神魂本源的提升，好处可是太多了！” “想不到这趟留川河之行，竟然还有这种额外的收获。看来，最近倒是气运正隆啊！接下来……接下来去那里，说不定也会有大收获！” 宽阔的地下空间内，随着炼丹结束，汹涌的地火已经熄灭。整个地下空间，再无其他声音，就只剩下这位妖族圣子，独自喃喃自语。 然后，这位妖族圣子，直接坐到丹炉前，静气凝神。将面前两颗丹药，一口吞入腹中，直接进行炼化。 但是，下一刻，异变陡生！ 在这两颗丹药开始被炼化的瞬间，便有一道奇异的力量，随着药力挥散而出，直接冲入这位妖族圣子的识海当中！ 不管对于修者还是对于妖族，识海，都是最重要也是最薄弱的地方！ 不好！ 这位妖族圣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瞬间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将所有神魂收入识海，打算查看一下。 识海当中。 这位妖族圣子的识海，是一片冰蓝色的世界。海水湛蓝，而不是卫易识海当中的那种翠绿色。 这位妖族圣子进入识海的瞬间，便感知到在其识海当中，出现了两个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识海当中的意识。 “嗯？是你？” 这位妖族圣子，很快就感知到，这两个意识当中，一个正是先前他企图谋算的卫易。而另一个，则是个身着白色宫装的绝美妇人。 “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手段，能够将自身的神魂保留下来？”这位九清蝉圣子嗤笑一声，随即说道：“不过，就算你事先留下的后手，也是无用功。这里是我的识海，你觉得，我会没有防备吗？” 在这位妖族圣子开口的瞬间，整个识海，顿时波涛汹涌！在整个识海的上方的虚空中，猛地出现一张由复杂至极的符文编制而成的大网，将整个识海笼罩了起来。 “不过，竟然有这种级别的神魂防护类法宝在身。我倒是好奇，这法宝到底是九清蝉一族赐予你的，还是你们妖族圣城给你的？” 见到这张笼罩了整个识海的符文大网，这位白色宫装妇人，竟然露出了一丝微微惊讶的表情。这份表情，落在一旁的卫易眼里，可就有些让他吃惊了。 “你又是谁？” 这位妖族圣子，虽然对自身的这件神魂防护类法宝极有信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是对于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宫装女子，还是有些警惕。 “老娘是你八辈祖宗！” 这位白色宫装女子，自然就是素了。在素开口的瞬间，素同时双手打出连串的印诀。一道淡金色的绳索，凭空出现在素身侧。 “去！” 素一声诧喝后，这道淡金色绳索，瞬间就朝这位妖族圣子激射而去。随着淡金色绳索的袭来，这位妖族圣子，开始催动空中那张符文大网。但在这一瞬间，他便发现了异样。 他竟然根本无法催动此宝！ 只是眨眼之间，淡金色绳索便缠向这位妖族圣子，将其缠了个结结实实！这淡金色绳索，仿佛是世间最坚韧的东西一样，任凭这位妖族圣子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半分！ 更让其恐惧的是，在他的感知当中，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甚至，就连朝外界发出一阵神识波动，用以求救都做不到！ 他被彻底困在了识海当中！ “在老娘面前，也敢比拼这神魂一道，这是不知死活。” 看到成功将这位妖族圣子束缚住，素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而从始至终在旁边观战的卫易，则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有很大把握，但直到这时，才算是真正成功了啊！ “行啦！你小子现在可以回去了！” 素轻轻伸手，朝卫易肩膀一拍。下一刻，卫易便觉得天地倒转，被拍出了这位妖族圣子的识海。 等卫易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家伙的灵体，倒是非常不错。九清蝉一族的血脉，果然有独到之处。” 在卫易不远处，那位九清蝉一族的圣子，依然站立。但控制其灵体的，却已经换成了素！ 成功了！ 饶是之前已经对此有了充分的预计。但在这一刻，卫易还是有些激动。为了今天这一幕，他和素可是准备了好久了！ 从之前素看穿这丹方，看穿这背后的阴谋开始，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卫易和素准备对付的，并不是这位妖族圣子，而是那位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 如果换做那位寒角巨犀大妖的话，今天恐怕还要多费上一些事才行。 卫易身上最强的底牌，就是素了。按照素的计划，两人先将计就计，将神魂藏于那颗子丹当中，等到炼化这丹药的时候，他们便趁机冲入对方识海，对其进行类似夺舍的操作，将其控制起来。 为了保证不漏破绽，卫易甚至还专门修行了一门神魂类的小手段，能够让自己的神魂，暂时和素一起脱离肉身，进入这位妖族圣子的识海。若非这样，以卫易的修为，就算素替他将神魂藏于那颗子丹，他也无法在这位妖族圣子面前，掩藏自己的神魂波动。到那个时候，这位妖族圣子肯定会发现问题，这计划就失败了。 瞒天过海！ 如今在这位妖族圣子的识海当中，这位妖族圣子的意识，已经被彻底镇压了起来。素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利用妖族圣子的这个身份，去做一些事情。 如果换成那位寒角巨犀大妖的话，那位大妖毕竟是八阶的修为，解决起来，还是要困难很多的。 这次战斗的关键，就在于素。素的神魂本质够强，在对方的识海当中，只要对付没有达到九阶，素就有足够的把握，做到现在这一步。 “老娘先不跟你废话，先把这分魂子母丹炼化了再说。” 素传来一丝隐晦的神识波动后，就彻底闭上眼睛，开始炼化这丹药。 分魂子母丹！堪比玄阶中品的丹药啊！ 不知道素炼化了这颗丹药后，能恢复到什么层次？ 卫易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后，便开始站到一旁，替素护法。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如今在地道入口那里，有十几名大妖在守着，这里的安全性绝对毋庸置疑。 这一次，素炼化丹药的时间很长。 直到一个时辰后，素才重新睁开眼。而在素睁眼的一瞬间，卫易竟然有了那种面对先前那位八阶大妖城主的感觉！ “这丹药的效果……一般吧！” 素似乎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不太满意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可惜这母丹当中，留下的并不是我的神魂本源，这就差了很多火候了。” “不过，凭借此丹，老娘还是恢复了一些。如今老娘的神魂，已经恢复到周天境初期巅峰的水平了！” 周天境初期巅峰！ 卫易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这一刻，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第二十三章 与修者为敌 素的情况，一直比较特殊。 作为曾经的周天境巅峰存在，就是出身天玄山这种圣地门派，素的神魂本质，一直都是极其强大。只不过在量上，因为一些伤势原因，有些薄弱。 而卫易帮助素恢复了，也正是这份量。 素在神魂恢复的程度，直接关系到素的实际战力。卫易原本以为，所有封号真人，都能做到这一步。但后来他才知道，实际上，只有素这种出身天玄山的周天境是如此。 一般的周天境，若是灵体被打碎，神魂又被重创的话，恐怕就只有陨落一途了。 这大概是因为，天玄山专精神魂一道的原因。 对于素来说，神魂能够恢复多少，直接关系到她能够凝聚的灵体。比如说，当初卫易最开始帮助素凝聚灵体的时候，素的神魂本源，在量上就只相当于，一个化灵三重天巅峰的修士。所能凝聚出来的灵体，自然也就只有化灵三重天巅峰。 后来，卫易帮素弄来了很多恢复神魂的灵草，在那趟麦芒宗山门后，第一次得到了玄阶灵草。在这些东西的帮助下，素再次突破，恢复到了化灵巅峰的层次。凝聚出来的灵体，也是化灵巅峰的水平。 再加上九色莲残片的神妙，素就算面对一些初入周天境的高手，也不落下风。 如今的素，神魂恢复到了周天境初期巅峰的层次，那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说，素很快就能拥有周天境初期巅峰的灵体？拥有和八阶大妖一较高下的实力了？ “哪有那么容易？” 素无奈道：“到了周天境以上，灵体同样重要的很！老娘靠这颗丹药，能够突破原本的神魂桎梏，从化灵期巅峰，恢复到周天境初期巅峰，那是老娘原本的神魂本源就很强大的原因。” “但灵体就没那么容易恢复了。周天境以上的灵体，想要恢复，难度跟第一次凝聚没什么区别。就算老娘有过经验，想要恢复的话，依然需要海量的资源。这些资源……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再说，就算老娘恢复到周天境初期巅峰，最多也就只能做到面对那头八阶城主不败。毕竟，老娘如今能够依仗的，就只有九色莲残片而已。虽是道器，但却也是残片，实际战力大打折扣。越是往后，这战力差距就越小。” “若是老娘能够再进一步，恢复到周天境中期巅峰的话，能勉强对上一般的周天境后期不败，都很不容易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卫易更关心的，还是接下来的事情。不管素能不能继续恢复，眼下他们的计划既然已经成功，就需要考虑一下后面的事情了。 原本之前的计划，是打算通过这种手段，去控制那位八阶大妖的城主。但现在夺舍了这位妖族圣子之后，情况就有些变化了。 “先不忙，老娘需要先料理了这个妖族圣子再说。” “前辈没有将其神魂抹杀掉？” 卫易有些意外，听素这意思，这位妖族圣子，眼下好像还活着的样子。 “哪有那么容易？”素嗤笑一声后，解释道：“身为妖族圣子，在妖族圣殿那边，肯定留下类似魂灯之类的玩意儿。若是老娘弄死了这个小家伙，妖族圣殿那边，瞬间就会发现异常。到那个时候，我们先前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当然，我天玄山在神魂一道上，手段也比较多，把这小家伙弄成白痴，将其神魂彻底镇压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素说完之后，便重新盘坐起来。这具妖族圣子的灵体，很快就陷入了打坐的状态。 能够彻底镇压起来，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卫易看着身前这位妖族圣子的灵体，脑子里开始闪过无数的想法。 如果能够借住这个妖族圣子的身份做事，那接下来，他们的选择可就多多了。 借助这位妖族圣子的身份，素完全可以花一些时间，在妖族手里得到大量用于稳固灵体的材料。就连接下来在沦陷区内的行动，也容易了很多。 有这个圣子身份……可实在是方便太多了！远比夺舍那个大妖城主，来的更加方便。 “轰隆——” “轰隆轰隆——” 就在素在识海当中，镇压这位妖族圣子的时候，卫易忽然察觉到，有轻微的震动声，沿着大地传来。 这似乎是……斗法产生的战斗余波？ 外面发生了什么？ 卫易瞬间心中凛然，他可是很担心。眼下虽然计划已经成功，但若是在生出什么变故，恐怕就很容易出现其他问题了。 在卫易担心的同时，素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而，当素睁开眼睛的时候，卫易却分明从素的表情当中，看到了一抹慌乱。 “前辈，怎么？有什么意外吗？” “意外倒是没有。”素摇了摇头，但露出的表情依然显露着几分焦虑。“镇压这小家伙，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老娘只是在他的记忆当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外面是怎么回事？” 对于素的询问，卫易也是一问三不知。 “走吧！如今这个圣子的灵体，已被我彻底掌控。加上我神魂再次增强，就算周天境后期，也别想看出任何问题来。” 如今的局面，唯一剩下的一个破绽，就是卫易了。 按照那位大妖城主的安排，卫易本来应该已经死了。可等下卫易活蹦乱跳的走出去后，又怎么解释呢？ 对于这一点，素倒是也想好了，直接用一些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比如说，非常看重卫易的才能，用一件增强神魂本源类的灵草，换下了卫易的性命，这也是可以的。 准备好一切之后，卫易跟在素身后，沿着这条地道，缓缓走出了这个地下密室。当他们从地下出口出来以后，外面的景象，让素和卫易都吓了一跳。 当然，卫易的出现，让旁边守护着的几位大妖，也吓了一跳。 “无妨！这家伙颇具才气，我方才用一件增强灵魂本源的灵材，换下了他的性命。” 素很快朝周围几尊大妖神识传音，稍稍解释了一下，让大家心中了然。这会儿几尊大妖看向卫易的眼光，就有些复杂了。 既然被圣子殿下救了下来，那以后肯定是圣子麾下的妖修，而且很可能是非常核心的妖修了。 而且，为了让这场戏看着更逼真一些，卫易如今看向那位寒角巨犀大妖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怨毒。这样的目光，就有点让其他大妖幸灾乐祸了。 “这是怎么回事？” 几位大妖也没有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因为此刻，好像也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 在这片废墟外，此刻竟然正在进行着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这位圣子殿下的亲卫队，已经开始战斗起来。而此次跟随来的大妖当中，也有不少同样去前方参与了战斗。 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修者？ 卫易很快就隐约望见，在这片废墟外，此刻围攻废墟的，似乎是修者的战部。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对于素的问题，旁边一名负责守护圣子的八阶大妖回答道：“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殿下您的行踪，似乎是泄露了。这些修者，正是冲着殿下您来的。” “单单目前外围出现的，就有两个甲字头的修者战部，还是七个乙字头的战部！周天境以上的修者，我们已经发现了四个。其中一个，是周天境中期。” 我的天啊！ 此话一出，卫易都不禁有些微微的失神。 两个甲字头战部，加上七个乙字头战部，再加上至少四位以上的周天境高手？ 卫易如今可是清楚知道，甲字头战部，一般都是至少相当于周天境中期以上的高手。强大一些的，更是完全可以比拟周天境后期的存在。而乙字头战部，则相当于周天境初期的强者。 这也就相当于，此刻在这片废墟外，有十多位周天境高手，联袂而至！这里面，还有三位以上的周天中期强者！ 最关键的是，这还仅仅只是明面上已经被发现。暗地里还有多少就不好说了。 “既然此间已经事了，那就走吧！” 素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身边几名大妖下达了命令。 虽然从修为上来说，这些大妖，每个都要胜过他很多。但是从地位来看，却仍是以他为首。 “殿下，我们是直接离开？还是回妖城？” 这位八阶修为的护道妖修，同时看了那位寒角巨犀城主一眼，似乎有些愤恨。 “先回妖城，回到妖城以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殿下……” 这位八阶大妖面露难色，沉声道：“殿下，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属下认为，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返回蛮荒为宜……” “我知道，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回一趟妖城。” 素语气坚决，半点不容置疑的样子。 见到圣子殿下如此坚决，旁边几名扈从大妖，当然也就不好再反对。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眼下返回妖城，绝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你跟着我。” 素回头看了眼跟在其身后的卫易，斩钉截铁的下达了命令，然后登上那艘云梭。 接下来的战斗，就更加惨烈了。 修者方面，这次的准备显然非常充足。单单是明面上调动出来的力量，就已经完全可以媲美这位妖族圣子身边的护卫力量。 此刻，这位圣子殿下想走，修者那边，自然也就顾不上再隐藏实力，所有手段瞬间爆发！ “轰轰轰！” 随着几艘云梭起飞，外围几支战部，进攻的更加猛烈。 而此刻队伍当中的几位大妖，除了最核心的两位八阶大妖外，包括那位寒角巨犀城主，都已经出手阻截修者。 这支队伍，若想在战部的阻截下迅速撤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战力卓绝的大妖先行断后，让几艘云梭飞出去一定的距离。等到甩开后面的战部，就算修者的高手追上来，也有足够的把握退敌。 随着几艘云梭开始返航，身后的神通爆鸣声，开始更加剧烈。这座战场，等若是三十位以上的周天境存在，同时出手。 这战场，虽然比不得当初留川河上的惨烈，但是也极为恐怖了。 方圆三百里内，所有低阶妖兽，尽皆被震死。而云梭逃回妖城的路线上，又有无数妖兽被震死。 来的时候，一个时辰的时间，显得非常迅速。但回去的这段路，这一个时辰，就显得无比漫长了。 终于，当云梭飞行路程过半的时候，这支队伍终于将身后的那些修者战部暂时甩开。只剩下那些周天境以上的修者，还在苦苦追逐。 局面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妖族这边更占优。但在这个时候，那些负责断后的大妖，终于开始出现伤亡了。 “嗯？” 当云梭当中，那位八阶的大妖眉头紧紧皱起的时候，卫易就知道，局势恐怕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不出所料，很快，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那位现在曾经在妖城内，一指压塌高楼，一招就将卫易和素彻底重伤的赤水王族大妖，陨落了…… 大妖陨落！ 在卫易的经历当中，最激烈的战斗，当属先前留川河上经历的战斗了。不过，在当时那场大战当中，他层次较低，很多涉及到周天境以上的战斗，他根本没资格参加，也没亲眼见过周天境高手或者大妖被打得陨落。 这是第一次。 在那位赤水王族的大妖陨落之后，这一路上，又有两位七阶大妖被打得陨落。至于说受伤的，那就更多了。 看着云梭后面激烈的战斗，卫易忽然觉得犹如梦幻一般。 自己在与修者为敌？ 而且还是站在妖族这一面？ 连续三位大妖陨落，到底还是有些效果的，修者追逐的速度，被稍稍迟缓了一些。在这场追击战当中，这支队伍，总算平安回到了妖城当中。 始一回到妖城内，整座妖城，便迅速开始全力防护起来。城内所有防御阵法，这时全都不要本钱一样的打开了。 但是，即便这样，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所有妖修都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十四章 圣子记忆 妖城所有防护阵法开启，全城进入战时状态。 对于这座妖城来说，同样的情况，上一次发生，还是在数年之前。 当时这座妖城，被数支修者战部联手围困。当时攻城的，有一支甲字头战部，和四支乙字头战部。还有数位强大的周天境高手，其中不乏周天境中期的强者。 这些强大的力量，还只是用来攻城的。 至于其他方向，用于阻击各方面妖族增援力量的，那就更多了。 不过，那一战最后的结果，却是以妖族的胜利而告终。几支修者的战部，虽然没有全军覆没，但也受到了不轻的损伤。 围攻一座妖城，难度实在是很大。 对于修者来说，这座妖城其实非常靠近留川河前线，就如同一颗钉子一样。如果能够把这颗钉子拔掉，对整条战线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那为什么，过去的十几年里，修者没有这样做呢？ 因为根本就做不到。 或者说，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任何一座妖城，都不是随意建立的。在云莽沦陷区内，这些大型的兽群和妖城，就如同一张网，将整个云莽笼罩其中。 想要单独拿下某个妖城，就必须面对其他各个方向可能前来的增援。 如当初离景原战部组织的重远城之行，对付重远城内的妖族，只有离景原这一支战部。但是附近前来阻击其他增援妖族的，却有四支乙字头战部，和二十多支丙字头战部！ 但这次情况不同。 哪怕城里的所有防御类禁制都打开，城内的大妖数量，也比平时更多。但城内的妖族，却反倒更加担心了！ 这一次，修者是冲着这位妖族圣子来的。 所有妖族都明白，在修者眼里，一个妖族圣子，该有多大的战略价值。有机会干掉一个妖族圣子，这样的机会，修者绝对不会放弃。 所以，这次修者来袭，一定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 当然，妖族这边，肯定也会派出更强的增援力量。双方的总体力量上，一定是对等的。至于战事的结果，最终将会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尤其是那位赤水王狐一族大妖的战死，更是给这座妖城，增添了很多阴霾。 “老娘敢打赌，这场变故，十有八九是那个寒角巨犀一族的大妖在捣鬼。” “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座妖城。” 回到妖城后，素将所有大妖都遣散后，将卫易留在身边。 “对于修者来说，一个妖族圣子的战略价值，实在太大了。老娘可不想刚拿到这个身份，就被当成替死鬼。”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卫易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只在意，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座妖城。 “恐怕，不能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进行了，我们暂时不能去天南，也不能去潇湘或者东海了。” “不能去？” 卫易心里泛起一丝疑惑。照理来说，按照他们现在的计划，解决了城内这些事情后，他们就该立刻启程，远赴天南。 可如今为什么，素又说去不了了呢？ “我们需要回一趟天玄山。” “回天玄山？！” 素的这个回答，实在太过出乎意料。卫易万万没想到，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两句话，很难和你解释清楚，你自己看吧。” 素叹了口气后，伸手附在卫易的额头，道：“先前老娘镇压这个九清蝉一族圣子的时候，曾经窥看过他的记忆，在他的记忆当中，老娘发现了这些。不过，如今还剩下的，就只有一些记忆碎片，不甚完整，但应该足够你勉强理解。” 随着素的行动，卫易便感觉到，有一股海量的信息，逐渐出现在他意识当中。一幅幅画面，出现在他眼前。饶是以他目前化灵期的神识，接受这股信息，都显得非常吃力。 …… 卫易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好像不再是修者，而是成了一个妖族。 一种名为九清蝉的妖族。 作为妖族当中的五大皇族血脉之一，九清蝉一族，生育繁衍其实非常的困难。其实，不单单是九清蝉这一族，其他几个皇族，也都是这样的。天地之间，冥冥之中自有大道压制，一啄一饮自有定数。妖族中的几大皇族血脉，成年即可达到七阶。若是这样强大的种族，生育力还能很强的话，哪还有其他妖族生存的空间？ 五大皇族，就算数量最多的吞海鲸一族，全族上下从返虚巅峰的纯阳老祖，到刚刚出生的吞海鲸宝宝，也不超过三千之数。 最少的，如白山玄树一族，从古到今，族群规模就从来都没有破过一千。 天理循环，自有定数。 所以，当这个九清蝉一族的小家伙出生的时候，对于整个这一族来说，都是一件喜事。在他出生那一年，整个九清蝉一族，也就新添了两个同族而已。 这倒也正常。 不过，对于这位九清蝉圣子来说，那位和他同年而生的同族，就成了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大的敌手。 妖族的皇族血脉，和修者一样，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能拥有灵智。甚至于皇族血脉的妖族，在灵智发展速度上，还要比修者的孩子发展的更快一些。 仅仅两岁的时候，这位九清蝉圣子的灵智，就已经堪比六七岁大的修者孩童了。 按照九清蝉一族的惯例，从这时开始，族内的幼年妖族，就可以开始修行了。 身为皇族，其实哪怕就算一点都不修行，单单凭借着血脉之力，过个一百五六十年以后，也会缓慢跻身七阶，这是皇族血脉的先天优势。不过，对于真正的皇族血脉来说，却很少有这种光凭自身血脉成长的白痴。真要是有这种白痴的话，那绝对会在族内抬不起头来，被所有同族所唾弃。 皇族血脉一样需要修行。 只不过，他们的修行，不是为了快速提升境界，而是让根基更加牢固。 皇族血脉的妖族所追求的，是真正的同阶无敌！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根基打得无比雄浑，将来进阶七阶之后，才有望继续破境，成为真正的强者。 皇族血脉无比强大，这不假。但是同样的，他们到了七阶之后，再想往上走，会遇到的瓶颈，也会大的吓死人。若是前期没有雄厚的根基，以后想要破境，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在他修行的同时，那个和他同年而生的同族，也开始了修行。双方同年而生，本就最好的对手。所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双方几乎一直保持着齐头并进，不甘落后的势头。 第一次修行本族的秘传功法，第一次掌握本族的天赋神通，第一次晋升境界，第一次进入四阶……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在这个梦里，卫易仿佛将这个成长的过程，完整经历了一番。到后来，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九清蝉圣子。 终于，当他突破六阶之后，和那位同年而生的同族，第一次分出了胜负。在分出胜负的那一刻，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有所成就了。而在这个时候，因为打败了这位同族，他第一次有资格走出族群的领地，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在族内长辈的安排下，他第一次外出远游，便被族内长辈带去了那座妖族圣城。 当时的圣城内，正在进行着十年一度的圣子战。无数妖族天才齐聚圣城，为了一百个圣子座位而战斗。 在族内的安排下，当时的他，也参加了这场圣子战。 但和参战之前的志得意满不同，在这场圣子战当中，迎接他的，却是当头一棒！ 他连前三千名都进不去！ 当时的他，虽然是刚刚进阶六阶。但是灵体之强大，已经丝毫不输给一些六阶巅峰的妖族了。他原本觉得，自己就算失败，至少也能进入前两百名。但是真正的结果，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真是强大啊！ 原来蛮荒当中，还有这么多的天才！ 暂时的失败，并没有让其意志消沉。这场圣子战，反倒开阔了他的眼界。他第一次见识到莽荒内的顶级天才。圣子当中，最夸张的几人，甚至可以在六阶巅峰的时候，便领悟一丝大道玄奥！ 这是吓死妖了。 这一战后，跟随长辈回到族内的他，开始更加拼命的修行。他的努力，很快就赢得了一位族内老祖的青睐，将其带在身边出去游历，指点其修行。 对于几大皇族血脉来说，能够称得上是族内老祖的，自然都是返虚期妖修无疑了。 在这位返虚期老祖的指点下，他的修为进境，开始再次突飞猛进。三年之后，就达到了六阶巅峰。九年之后，在某片荒原上，他也领悟了属于自己的高级玄奥。 虽然不及那些真正领悟了一丝达到的顶尖圣子，但这个成绩，也算很厉害了。 十年期满，在这位族内老祖宗的陪同下，他再次参加了一场圣子战。这一次，他终于艰难杀入了前一百，成为了一名妖族圣子。在族内的安排下，成为了圣殿内某位长老的弟子。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只是圣子当中，比较垫底的存在。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修行依然十分拼命。在圣子的排名当中，也在缓缓提升。成为了圣子，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反倒需要面对更多的挑战。因为这时和他竞争的，都是整个蛮荒最顶尖的天才了。 又是经过一番可歌可泣的经历后，这位九清蝉圣子，偶然听到了留川河大战的消息。为了磨练自己，也为了能够有机会和修者当中的顶级天才交手。在征求师父和族内长辈的同意后，他毅然决定，前往留川河前线。 再之后，就是之前的那场留川河大战了。 那场人妖两族之间的正面大战当中，他也是越战越强，和不少修真界的绝顶天才交手。甚至在一场最艰难的战斗中，将一位来自修者圣地两剑山的真传弟子，给力斩于阵前。 这位两剑山的真传弟子，其个人实力，完全比得上排名前五十的妖族圣子。 这一战，虽然给他带来了很重的伤势，但却也让他信心大增。 这场留川河大战，最终其实是妖族输了。毕竟，那条云道顺利建成，而沦陷区内的低阶妖族，却是死伤惨重。不过，对于这位妖族圣子来说，却是一场收获很大的远游。 不过，在这场大战进行的时候，他却偶然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座被封印了二十年的天玄山，似乎在一些妖族高层的算计下，出现了一些变故。 当年天玄山败亡，天玄山虽然将一部分门派种子，远送东海。但真正为门派镇压气运的那件仙器，却不知为何，留在了天玄山的遗迹当中。 正是因为这件仙器的存在，导致当年虽然天玄山被彻底覆灭，但天玄山的山门的核心处，却是至今都未被妖族拿下。不过，最近因为妖族高层的一些谋划，情况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按照这位圣子先前得到的消息，那处遗迹当中，似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能够让最高六阶的妖修入内。进入这座遗迹后，他们将有望得到那件仙器的承认，成为一部分仙器的主人！ 这个诱惑，可真是太大了！ 相比之前的留川河大战，天玄山遗迹的这件事，显然对圣子们更具有诱惑力。最高只能允许六阶巅峰的妖修进入。那也就是说，就数他们这些妖族，最有把握进入遗迹后，得到那件仙器的承认了。 这绝对是天大的机缘！ 所以，这位九清蝉圣子得到消息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了接下来前往天玄山遗迹。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偶然被一位妖城内，出身赤水王狐一族的一位大妖联系上，希望他能够经过自己所在的妖城，帮自己助长一些声势。 这位大妖的前辈，曾经和他在族内某位很亲近的长辈，有着不浅的交情。出于这样的原因，这位圣子虽然明知道原因，但还是选择驾临此处。 但没想到的是，在这座妖城当中，等待他的，却是一场死局。 第二十五章 妖族计划 “小子，醒醒！” 随着素一声轻喝，卫易骤然从半无意识的状态中醒来。随着他从这种状态当中脱离出来，记忆如潮水一样涌来。 当然，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老天啊！这是什么感觉？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已经觉得，自己就是这妖族圣子了。”醒来之后的卫易，明白了发生什么以后，瞬间就觉得有些后怕。 刚刚那种状态，实在是太吓人了。 刚才随着窥探这位妖族圣子的记忆，卫易心神渐渐失守。到最后，甚至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存在，完全和这位妖族圣子的感觉同步了。 “一般想要搜魂窥探其他修者或是妖族的记忆，至少要周天境以上才行。周天境以上，心智异常坚定，自然不会被这种表象所迷惑。以你的修为，想要窥视这妖族圣子的记忆，确实是很危险。也就是有老娘在，才能让你平白得了这一场福缘。” “福缘？”卫易有些诧异，在他看来，刚刚差一点就要陷在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无法自拔，可是危险的很呢。 “那是自然。这家伙作为妖族圣子，自身经历也算不凡，好歹也有小五十年的岁数。你能将他的记忆，从头到尾观看一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相当于你自己将他的路又走了一遍。虽然不能直接让你继承他的神通感悟，但有些修行经验，对你来说，还是很有好处的。” 卫易瞬间恍然。 好像还真是这样。 的确，观看过这位妖族圣子的记忆后，这位妖族圣子昔年修行上遇到的一些问题，以及一些修行经验，卫易都全都记了下来。 不过，这位妖族圣子，在修行上的一些感悟，一些关于神通的领悟，乃至对于那种高级玄奥的掌握，卫易却都记不住了。就好像他曾经记住，但是后来又遗忘了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很正常。感悟这东西，任何不同的两个个体，都不可能完全一样，自然也没法去继承别人的感悟了。要不然的话，老娘我多干掉几个封号真人，窥探他们的记忆，岂不是很快就能进阶返虚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而且，天底下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存在，也十分稀少。除了一些擅长神魂的返虚期以外，就只有我天玄山的修士，修行过一些特殊的神魂秘术才行了。至于说想将这记忆共享给他人，也就是老娘有九色莲残片在手，才能做到这么夸张的事情。” 卫易讪讪一笑，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要是真的能直接通过搜魂，继承别人对于大道的感悟，那天玄山估计早就一统修真界了。这显然不现实。 “不说这个。老娘带你遍观此子的记忆，是想送你一场福缘。不过，最关键的，老娘真正想给你看的，还是后面有关天玄山山门的事情。” 天玄山山门遗址？ 卫易下意识的回忆起，刚刚自己在这位圣子记忆中看到的一些东西。按照这位圣子的记忆，似乎是因为妖族内一些强大存在的算计，导致天玄山山门的禁断大阵出现了一个缺口，使得七阶以下的妖族，有机会进入遗迹内，去接受天玄山留在遗迹内的仙器传承。 “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素长长叹了口气，露出一抹颇为忧虑的神情。 “当年我天玄山选择远走东海，将整个云莽的精锐近乎半空。很多好东西，也一并带到了东海，打算另立根基。但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当年祖师留下的这件仙器，却是不得不留在云莽，留在天玄山的山门遗迹内。” “我天玄山的这件仙器，每隔六十年，会有一次显化传承的机会。按照我天玄山的规矩，如果能够得到这件仙器的承认，便可以被视作宗门掌门之位的顺位继承人。这位继承人本身，不但将来有希望成为宗门的掌门，更可以拥有一部分操控这件仙器的权限。” “以往我天玄山内，对于选择这人选，从来都是慎之又慎，一定是门派最核心的弟子。但是如今，云莽已经是妖族的地盘，却是不能再用这种方式了。” “算算时间，如今确实快到新一次选拔的时候了。老娘当年也曾参加过这种选拔，只不过落选了而已。当年我那一次，得到仙器承认的，是我那个大师兄，也是如今天玄山的代掌门。那已经是一百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至于六十年前那次，虽然也选出了一个资质极好的门派弟子。但是后来，此人却不幸死在了云莽天灾当中。” “如果这一次，这个机会被妖族得到，最后甚至还真被他们侥幸得到仙器承认的话。那对我天玄山来说，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这个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既然妖族的那些老古董都已经出手了，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 说到这里，素暂时停了下来，表情显得更加忧虑。 趁着这个功夫，卫易也在思考自己刚刚听到的这些事情。 事关天玄山的仙器传承，确实不容马虎啊！ 卫易曾经听素说过，修真界八大圣地，再加上咸安城大离朝廷，之所以能够傲视天下，让其他所有门派都望尘莫及，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有仙器的存在。 仙器，是真正镇压门派气数的东西，更是圣地门派至高无上的战力。 任何一件仙器，都是昔日某位仙人成道之时，性命交修的宝物。一件仙器的存在，就等于是一位仙人，将自己的手掌压在了这里。 天玄山的仙器，便是当年天玄祖师留下的万劫塔。 这是天玄山的根本！ 对于天玄山来说，哪怕门内返虚期死伤过半，哪怕门派掌门战死，都只能算是重创。甚至就算当年天玄山丢掉了云莽，一样可以远走海外，别开生面。 唯有这万劫塔，若是出了问题，天玄山就真的危险了。 “我在天玄山内，作为掌门之女，地位特殊。又是门派内的封号真人，算是最核心的成员了。但是，涉及到仙器的事情，依然不是我能插手的。就算门内一些返虚期前辈，都没有这个资格。只有掌门，几位掌门顺位继承人，还有门内的纯阳老祖，才有资格插手。” “所以，妖族的那些老古董们，到底做了什么？是否真的能干预万劫塔的传承一事？我也说不好！” “但既然遇到此事，如今我又恰好得到这么一个身份，就必须要亲眼去看看了。” “老娘我可以魂飞魄散，但这万劫塔，不能出半点问题！” 自打卫易接触素以来，素的语气，似乎是第一次这样郑重。 身可死，魂可灭，云莽传承不可绝！ 素的郑重其事，让卫易忽然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话。这句话，据说是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很多莽修北逃的时候，高喊的口号。 自己可以死，但是门派的传承不能断！ 那些人当时的心情，或许就和如今的素一样吧？ “老娘可以和你交个实底。”素忽然沉声道：“如今老娘我，神魂已经恢复到周天境的层次。若是付出足够大的代价，是可以解开与你的两生契约的。所以，若是你不想和老娘一起，老娘自会解开这两生契。毕竟，接下来若是要去天玄山遗址的话，就算对老娘我来说，都是危险重重，老娘我也不敢说就能完全保你周全。而且，你原本的计划，就是前往天南。若是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老娘我也能够理解。” “先前老娘之所以坚持要返回这座妖城，除了为了接你身边那小娃娃以外，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了。” “若要解除两生契，老娘我会虚弱一段时间，需要有个安稳的地方恢复。” 素说完这些后，便彻底不再说话，似乎是打算将选择的权力，彻底留给卫易。 这真不是个容易的决定啊！ 卫易并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在心里无比纠结起来。 去天南？还是去天玄山遗址？ 前往天南，这是卫易先前最大的心愿。到了天南之后，他便能彻底安稳下来，也能去找某个少女，或许就能过上他梦寐以求的安稳日子。至于路上的危险，以他现在的本身和能力，只要小心一些，问题倒也不大。 而去天玄山遗址的话，可以预想的是，绝对危险无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如今云莽正处于妖族的掌控之中，而仙器传承这件事，肯定会吸引整个妖族的关注。到时候会遇到多少妖族多少大妖，那就实在不好说了。 思考良久之后，卫易忽然开口，轻轻问道：“前辈，若是天玄山这件事顺利结束，将来前辈能否陪我再走一趟天南。” “可以。” “好，我知道了。”卫易忽然灿烂一笑，道：“我们去天玄山遗迹吧。” “仙器那么重要的东西，总不能让妖族得逞啊！” …… 修者方面，动作极快。仅仅在圣子这支队伍返回后，不足一个时辰内，在这座妖城附近，已经出现了十支以上的修者战部。至于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则数量则更加惊人。 这一战，已经避无可避了。 “殿下，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最好还是先固守妖城，等待援兵。” 如今城内的布防，虽然都是由那位寒角巨犀城主来负责。但是，因为妖族圣子的存在，城内最核心的区域，却是由圣子身边两位八阶大妖负责的。 通过那位妖族圣子的记忆，卫易倒是也对这两名大妖有所了解。这两位大妖，皆是八阶巅峰的存在，是圣城那边派给这位九清蝉圣子的护卫首领。两位八阶巅峰的大妖，还修行了一门合击秘术，短时间内完全可以匹敌九阶初期的大妖，甚至可以和九阶中期的大妖相抗衡。 这也是这位妖族圣子身边，最强大的力量了。 “先前我坚持回城，也是出于无奈。这分魂子母丹，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炼化之后，竟然还需要一处相对安稳的地方，才能将这药力彻底炼化完全。如今只是苦了两位，要与我一同涉险了。” 从妖族圣子的记忆来看，对于护卫当中的其他七阶大妖，这位妖族圣子算不上如何礼敬。毕竟，要论实际战力的话，这位圣子说不定比比其他很多大妖都更强，地位也更高。妖族崇尚强者为尊，自然也用不着太过尊重。 但这两位八阶大妖就不同了。 虽然是圣子的护卫，但却是圣城派下来的，地位也是很高的。而且，别看圣子地位很好，可在这些八阶大妖的眼里，说不定还会有些微微的鄙夷。天才有如何？就算是圣子，也不是一定就能成为超级强者的。若是陨落在路上，同样不值一提。 所以，对于身边最值得倚重的这两位八阶大妖，这位圣子还是颇为尊重的。 “殿下哪里的话！护卫殿下的安全，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殿下言重了。” 对于城防一事，素并不打算插手。身为圣子，个人战力虽然不俗，但在守城打仗这件事上，反而不太擅长。素倒是可以，但她可不想因此暴露出身份，也就将防御的一应事情，全都交由两位八阶大妖负责了。 照眼下的局势来看，坚守妖城，等待援兵，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修者方面，费了如此的大的力气，肯定是想要除掉这位妖族圣子。与此同时，如果能够再拔掉这座妖城的话，那自然就更完美了。 像这种大战，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修者派战部攻击妖城，附近的妖族势力，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就算他们有这个心思，想要坐山观虎斗。但到了妖城这个层次，已经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了。如果因为他们没能及时派出援兵，导致妖城丢掉的话，那事后圣城那边，肯定是要问责的。 随着身边大妖们逐渐离开，去前面布置防线，阻挡修者的进攻。素的身边，再次只剩下卫易。 此刻，城外已经开始有阵阵晶炮声响起，如同远方的春雷一般。 “我有个计划。” 素忽然对卫易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一座妖城。对于修者而言，是根扎手的钉子。而且，那个寒角巨犀大妖，之前算计我们的事情，老娘可还记着呢！” “所以，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在保证自身顺利离开的前提下，将这座妖城给毁掉！” 第二十六章 修奴战部 “这次修者攻城，老娘敢打赌，背后是那个寒角巨犀城主在搞鬼！” “这样大规模的攻城战，从制定作战计划，到如今真正攻城，需要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事情。所需消耗的人力物力，都不是一个小数。就算留川河前线动作再快，直接由那位张香帅直接调集战部，也需要数日时间。”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城内的信息，早已被谁故意泄露给修者。” 卫易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大致想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关节：“前辈是说，这次修者攻城，是那个寒角巨犀城主的阴谋？” “若非这样，绝不可能如此凑巧！” 素冷哼一声，说道：“这家伙的计划，八成是想趁着你在城外炼丹的时候，把修者吸引过来，借刀杀人。要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冒险把炼丹的地方，设在城外很远的地方？他原本的计划，估计是想借修者之手，杀掉那个和他作对的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而且，面对修者的突然袭击，圣子这支队伍，按照常理来说，一定会立刻离开。” “可他没想到的是，我执意要返回这座妖城，让他引火上身了。” 经过素这么一解释，卫易顿时就有些恍然了。 的确，先前回城途中，那位赤水王狐一族大妖的陨落，卫易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以那位赤水王狐大妖的战力，是完全可以比肩普通八阶大妖的，为什么会突然遭到修者的围攻？而其他的大妖，哪怕实力和其相差很远，仍然只是重伤而已？ 更为蹊跷的是，在归程路上，一共陨落了三尊大妖。另外两尊陨落的大妖，同样是修奴坊市那边的。 别的不说，单单这一役后，城主府在这座妖城当中，绝对会重新一家独大。至于修奴坊市那边，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了。 好狠辣的手段啊！ “这家伙确实做得够狠，而且做事也很周全。这样借刀杀人，就算事后赤水王狐一族，请天机术士来测算，一样算不到他头上。” “不过，百密必有一疏，他就算计划的再周全，也不可能猜到，这妖族圣子已经暂时被我夺舍了！” “凭这个妖族圣子的身份，想在城内做一些手脚，让修者顺利拿下这座妖城，实在是容易的很！只要在关键时候，断掉城内的一些防护阵法，这妖城自然也就破了！” 素说的非常轻松，卫易也知道，素如今确实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但是这样的机会，却并不常有。 若真是那么容易，修者还不早就收回云莽了？ 城内的一些关键性阵法，肯定只有地位极高的妖修，才有资格接触。想要依靠这种法子，从妖城内部攻破妖城，难度实在太大。 当然，如今素以妖族圣子的身份，肯定是可以的。 “好好操作一番，说不定还能让修者的伤亡更小些。哼！他们倒是运气不错，让他们白的了这笔军功。” 计划已定，接下来，素便开始带着卫易，开始逐渐在城内巡视，寻找城内的一些关键的阵法阵基。 当然，素打出的名义，肯定是为了守城。 卫易就这样跟在素身后，开始在城内巡视，眼中所闻所见，更是让他心有戚戚然。 城外，晶炮声如阵阵春雷，响彻在耳边。又有无数战部战修，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组成了一个个战阵，冲击着这座妖城的城防。 这场围城战当中，单单是负责围城的战部，就已经超过十个。而这十多个围城战部的战修，加起来至少在十万人以上了。 虽然比之当初在留川河上的惨烈战事，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但如果以一场局部战争的眼光来判定，这次大战的规模，已经相当大了。 而且，留川河一战，妖族是处于攻势，而修者是处于守势；但如今的情况，双方却正好调换了位置，修者在攻，妖族在守。 如今正是战时，城内的那些生意买卖，自然都停了下来。能够在城内拥有一席之地的妖修，至少也是四阶以上的妖兽，自身战力都不会太差。所以，当这种战事来临的时候，城内完全可以做到全民皆兵。 这一点，确实要胜过修真界许多。因为在修真界，很多炼气期的生产修者，是谈不上什么战力的，只有被屠戮的份。 卫易跟随着素，缓缓巡视过整座妖城。目之所及，看到很多妖修身上都带着伤，显然是刚刚从前线下来。 “殿下，我……能不能独自看看？” 在途径某个熟悉店铺的时候，卫易忽然开口。不过，当着许多妖修的面，他自然只能以妖族圣子的身份，来称呼素了。 “可以，但不要走太远。” 卫易在明面上，虽是刚刚加入圣子麾下，但从圣子对其的态度来看，所有妖修都看的出来，圣子对这位准炼丹大师，非常的礼遇，而且几乎时刻都带在身边。如此，大家对卫易自然也更加礼待，就算是几位大妖，都不敢对卫易怠慢了。 和素暂时分开口，素继续在城内寻找那些关键的阵法阵基。至于卫易，则是走向旁边某个店铺。 这个店铺，便是先前卫易刚刚入城的时候，那个接待卫易的虎妖所开的店铺了。 如今这家店铺，虽然还开着门，但肯定是没什么生意的。 “呦？上位您怎么来了？” 店内，当卫易看到虎妖的时候，卫易和虎妖皆是一惊。虎妖惊讶的，是卫易会在这个时候登门。卫易惊讶的，是虎妖此刻的形象。 太惨了！ 之前卫易见到这个虎妖的时候，虎妖高大威猛，看着就很吓人。可眼下，虎妖只剩下一条胳膊，眼睛也被打瞎了一只，身上伤痕累累。 “你这是……刚从前面下来？” 对于卫易的询问，虎妖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全都的妖族，都被征召了，都得去和这些修者死拼。大家也明白，这会儿谁不拼命，就等着玩完吧！我运气已经很好了，被修者的晶炮波及，只是丢了一条腿，一只眼睛。我旁边的那家伙，就更惨了，被修者的晶炮正面轰击，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虎妖说这话的时候，本来就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等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的哀容已经有些止不住了。 “那家伙是我刚刚到这座妖城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家伙。当时，我和他都刚刚突破到五阶。第一次打交道，被这家伙狠狠摆了一道，损失了不少灵晶，后来就一直记恨着。但是现在想想，如果能让他活过来，那些灵晶……还是要的，大不了少要点呗。” 虎妖情绪显得十分低落，和先前的奸商形象，已经截然不同了。 对此，卫易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死亡面前，修者和妖族原来都是一样的。 在这一刻，卫易的心弦忽然有了一丝波动，觉得这些妖族有些可怜。 “上位您今天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小妖做的？”虎妖脸色重新恢复平静后，问道：“小妖现在这样，虽然惨了些，但若是上位有什么事情，是小妖能帮得上忙的，小妖肯定义不容辞。” 卫易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就是路过此处，想着进来看看你。” “嘿嘿，上位……” 虎妖忽然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小妖我听说，上位您如今被圣子殿下瞧中，被殿下收为麾下了？” 卫易略微一愣，没想到虎妖会问这个，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上位。”虎妖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小妖知道，这个请求很无理。但如果您愿意的话，小妖我愿献上这些年积攒的全部身家，只求上位您庇护。” “您能不能帮帮忙，让我也进殿下的麾下？当然，小妖我知道，凭小妖我的本事，还不配给殿下效力。所以，小妖我只求能成为大人您的属下，只要能到殿下的队伍当中，尽一些微薄之力，也就心满意足了。” 虎妖的这个请求，让卫易更加意外。 “这倒不是不可以，但我不一定保证能成。”卫易疑惑问道：“以你的修为，就算进入殿下的队伍，地位也定然不高，你确定要这样？” “上位您说的是哪里的话？” 虎妖露出一抹惊容，“能追随一位圣子殿下，那可是我辈妖族最大的福气。就算地位再低，那也是天大的福缘了！” “再说……”虎妖讪讪一笑，再次说道：“如今城里谁不知道，只有在殿下麾下，才是最安全的！万一要是妖城不行被破，也只有在殿下的麾下，才有机会活命了。” 这倒也是。 卫易倒是能够理解虎妖的心情，如今这座妖城里，在圣子麾下，确实是最安全的了。 “我只能说尽力。”卫易倒也没把话说死，他和这个虎妖，只能说是一面之缘，并没有太多的情分。至于最后能不能将其招入麾下，还要视情况而定。 “你麾下的修奴去哪里了？” 卫易很随意的问了起来。因为自他进来之后，便发现店内之前的那些修奴，全都没见到踪迹。 “修者这次围城，来势汹汹。城内的修奴嘛，当然是全部被城主府征用了。”虎妖说到这里，下意识感叹一声，道：“那位赤水王族大妖战死，城内的修奴集市，再不能违背城主的命令。不光是我们手里的修奴，就算是修奴集市当中的修奴，一样要被征用，送去前面做炮灰。” 做炮灰？！ 卫易心里猛地一颤，他忽然想起，之前素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在这种修者和妖族之间大规模战争中，妖族是很喜欢用修奴做炮灰的！ 同样都是人族，修者在攻击的时候，一旦遇上这些修奴，很容易就会产生恻隐之心。对于这些修奴，如果不杀，他们就会扑过来冲击战部；如果杀，好像有显得太过残忍。 更重要的是，如果一座妖城被围困的死了，妖族很有可能先杀掉城内所有的修者泄愤。 卫易忽然明白，当初重远城一战的时候，离景原为什么要在围城之前，打开一个缺口，任由城内的妖修撤退。 如果围城围的太死，所有修奴都要跟着葬！ 然而这一次，又有很大的不同。修者方面，最大的目标，不是这座妖城，而是妖城当中的妖城圣子，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可能放开口子，任由其突围了。 这些修奴该怎么办？ …… 发现了这件事后，卫易再没有和虎妖闲谈的兴致，马上告辞离去，打算去找素商量对策。 很快，在城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卫易找到了素和周围一些护卫。此处看似并不起眼，但却是城内最关键的一处阵法的阵基。 “前辈，城主府那边，已经把所有的修奴都征召起来，打算去做炮灰了！” 小心避开其他护卫后，卫易通过神识小心向素传音起来。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老娘会想不到？” “城里的那些修奴，老娘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从那位寒角巨犀大妖手里要过来一部分。这部分修奴，都是未曾被人施展控魂手段的，老娘也救得下来。” “不过，那些已经被认主的修奴，老娘我就没办法了。就算城主府征用，也不能让他们的主人解除彼此之间的修奴契约。” “这些修奴，老娘也无能为力，他们只能必死无疑了。” 无能为力……就是必死无疑了吗？ 冷静下来的卫易，开始冷静思考着对策。身为人族，看着如此多的修奴去送死，他扪心自问，好像很难做到。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以妖族圣子的身份，或许可以强行让那些妖族解除修奴契约，把这些修奴暂时救下来。但是之后呢？作为妖族圣子，如此关键的时候，不去想着如何守城，如何救下城内的妖族，而是想着去救那些修者？ 没有足够的理由，素的身份，只怕很快就会引起其他妖族的怀疑。 足够的理由？ 卫易脑子觉得脑子里仿佛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前辈，我们能不能组织一支修奴战部！这个理由能不能将城内的修奴，妥当的接收过来？” 第二十七章 山水有相逢 要不要组织一支修奴战部？ 这个想法，始一出现，便再也无法抑制住。 对于那些可怜的修奴，凭心而论，卫易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坐视不理的。他当然知道，整个妖族内，不知道有多少修奴，凭他一人，肯定是救不了多少。但既然遇到了，他总归是无法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只考虑自己一人的生死。 以妖族圣子的身份，如果要组织一支修奴战部，确实可以将全城的修奴，全都征召过来。而这种征召，不是像先前城主府的征召那样，而是真的让他们原本的主人解除奴役神通，将原本的修奴契约，转移过来。 之前城主府所选择的，不过是想将这些修奴当做炮灰。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必要让修奴们原有的主人，把他们的修奴契约也转过来。反正都是送去前面做炮灰的，这样做没有意义。 不过，如果是以妖族圣子的名义，要组建一支修奴战部，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理由，合理且恰当！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素仔细想了想后，通过神识朝卫易传音道：“借着组建修奴战部的名义，确实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们的修奴契约，都彻底要过来。只是……” “若是组建了这支修奴战部，这些修奴便再不能在城外充当炮灰，而是要去外面和修者硬碰硬的厮杀。否则的话，城内如此多的妖族，眼睁睁的看着，说不定就要起疑了。” 卫易先前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他只是想着，如果组建了修奴战部，便能够将这修修奴暂时救下来，暂时保住他们的性命。至于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呗。 “不过，这思路倒是可以，能救下这许多修奴，用禅修们的话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至于后面如何善后，如何名正言顺的保下他们的性命，还能让我们顺利脱身，又能顺手毁掉这座妖城……且容老娘好好想想。” 卫易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他之前只是想着，如何能顺利保住这些修奴的命，但却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的麻烦！ …… 接下来的时间，卫易依旧跟在素身后，巡视全城。 这倒不是卫易不想离开，委实是没办法罢了。因为两生契的存在，导致卫易不得不时刻跟在素的身边。两人相隔不能太远，而且每隔三个时辰，素需要回卫易的识海一炷香的功夫。要不然的话，两人便会神魂逐渐衰弱，继而凋零致死。 至于说解开这两生契，素先前倒是也曾经说过。但是以素如今的神识水平，想要解开这两生契，代价还是太大了。这代价之大，足以让她好不容易凝聚的灵体重新崩解，神识方面，也会重新跌落到当初和卫易初见时的水平。就眼下情况来看，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将整座妖城巡视一遍后，素大致掌握了城内的动向。并且，在一些关键的阵法阵基上，素也不着痕迹的做了些手脚。 如果素愿意的话，已经随时可以让这座防守严密的妖城，变成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外面的修者战部，也就能轻易攻进来了。 如何毁掉这座妖城。这个问题算是已经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卫易和素就该考虑，如何把这些修奴救出来，并且顺利离开这座妖城了。 “关于这修奴战部，老娘我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可行。先前从修奴集市那边，征召来的修奴当中，就有一名被俘虏的战将。此人之前是一支即将破入乙字头战部的战部统领，自身水平勉强算是凑合。这小子可以认你为主，然后让其他修奴认他为主，从上到下，以此类推。” “这法子，其实在修者和妖族的战部当中，都算是颇为常见。而借助此法，我们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将城内所有的修奴，都征召过来。” “至于说，事后如何脱身，这就要兵行险着了。” 素略微迟疑了一下，沉声道：“从先前城内得到的一些情报来看，妖族方面的增援，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只要坚持到，这些妖族方面的增援到来。等到修者和妖族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时候，老娘留下的手脚，便会爆发，这妖城，自然也就被修者攻破了。不过，这妖城被攻破之后，修者和妖族双方，依然是势均力敌的场面。如此一来，双方谁都没有把握重创对方，自然也就可以逐渐退去。而这支修奴战部，我们自然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带走了。” 卫易目光渐渐明亮起来，素的这个办法，在他看来，确实是有很大的可能成功。 只是，如果这期间再出现什么变故的话，这计划说不定就很有可能遇到什么差错，问题就大了。 …… “什么？圣子您要组建修奴战部？” 对于妖族圣子的要求，这位寒角巨犀大妖，也无法完全拒绝。 但凭心而论，这些修奴，他并不想全都交出去。 这些能够让修者战部忌惮的炮灰，用一个少一个，全都交出去以后，上哪找去？ 但是，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这位寒角巨犀城主，终究还是决定，把所有的修奴都交出来，交到素的手上。 这位大妖城主的想法倒是很简单。不管怎么说，作为妖族圣子，其本身的地位，高的难以想象。若是能真正交好这位圣子，让这位圣子觉得欠了一个大人情的话。那么，就算他将这座妖城丢掉，都是值得的。 不过，这位大妖大概也想不到，自己苦心想要巴结的这位圣子殿下，暗地里却早就被掉包。 如此，在素的特意吩咐下，不单单是城内的修奴，被迅速集结过来。就连那些已经被派遣到城外，被送到最前面去做炮灰的修奴，也都被下令带了回来，集中送到了修奴集市当中。 修奴集市当中。 随着那位赤水王族大妖被暗算陨落，如今这座集市当中，仅剩的两位大妖，已经无法在城主府面前保持平等的姿态。而这座修奴集市内的事情，暂时也全都交到了素的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 卫易看向眼前这名头发有些微白的汉子。此人一身修为，已经是化灵八重天。在修真界，也算是很厉害的高手了。 更为难得的是，此人还是一名战将！ 虽然水平并不是特别出色，但战将就是战将，若是回到修真界，随便放出话去，前来招揽他的门派，肯定会多如牛毛。 战将这门职业，可不能像制符或是炼丹一样，可以用自己炼制出来的丹药，或者制作出来的灵符证明。想要评测一位战将的真实水平，需要一套极为复杂的程序的。而且，其影响一位战将水平高低的因素，也是极多。不是说水平高的战将，就一定地位更高，军衔更高，就一定能打赢军衔更低的战将。 不过，对于一支战部的主官而言，军衔的高低，往往也能相对反映出其能力。 比如眼前这个修奴，作为带过一支即将进阶为乙字头战部的战将，军衔勉强达到了校阶，其战将水平，应该还是不差的。 要知道，就连之前的离景原，也不过仍是校阶而已，虽然是上校阶，但确实是校阶无疑。 卫易不指望这家伙能达到离景原的水平，但至少……达到离景原十分之一的水平，应该不成问题吧？ “我叫朱义。” 汉子虽然显得颇为臣服，但其骨子里的那种属于强者的傲气，还是无法掩饰的。 就在刚才，修奴集市方面，已经按照素的要求，将这汉子的神魂契约，转移到了卫易身上。此刻在这汉子的感知当中，卫易虽然还没对他施展过一些控魂类的手段。但是，单凭这神魂契约，就足以一言而断其生死了。 身为修奴，不管之前在修真界是何等的地位显赫，如今都是妖族的奴隶。想要继续保持所谓的强者风范，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再傲气的强者，被那些妖族的修奴贩子打磨一番后，也会将所有的傲气全都打掉，恨不得卑微到泥土当中。 作为修奴，想要活下去，或者说不想生不如死，那就最好做的恭敬一些，做好一个修奴的本分。 卫易看着汉子眼前的那一抹空洞，再看看汉子身上那些很难修复的伤势，没来由的，心里有些戚戚然。 这可是一位化灵八重天的强者啊！又是战将！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打击，才会让这样的强者，如此的卑微！ 在修真界，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视作真正的强者。而不是像眼下这样，被妖族当做奴隶。 战将这份本事，对于修奴来说，其实也有些尴尬。如果是炼丹或者制符之类的生产能力，就算做了修奴，往往也能待遇稍好一些。毕竟，妖族也是需要这些东西的。可是，战将能做什么呢？除了统领战部以外，什么都不行。 就算被认主了，妖族也不会将战部这种大杀器，交给一个修奴去统领。 除非谁脑子有问题！ “眼下时间很紧，我需要你帮忙！” 卫易遣散附近的妖修后，体内灵力一动，便将之前的变化神通解除，现出人身来。 “你叫朱义，是吧？” 双目一片死灰的朱义，看到眼前这一幕后，仍是有些茫然，无法确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双目当中，隐隐多了一丝神采。 “我是修者，和你一样的修者。” “不光是我，那位圣子也是，是被我们暗中掉了包。” “我要组织一支修奴战部，这样，便可以将城内所有的修奴，都名正言顺的救下来了。” 卫易言简意赅的说完这番话后，朱义却是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然后，这个已经活了百多年的修者战将，直接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 留川河，修者的战部驻地内。 离景原看着眼前的已经空荡荡的战部驻地，心里不由泛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当年他孤身一人，带着妹妹和十六艘重型云梭赶到此地，眼前面对的，是一支刚刚被重创的乙字头战部。身后又有离都方面，某些人的冷眼旁观。 如今数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初那支战力严重残损的战部，在他手上焕然一新。而他自己，也终于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留川河前线站稳了脚跟。 但李景原相信，这应该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留川河大战的落幕，源源不断的战部，开始通过那条云道赶到前线。通过这条云道，大规模的从后方乃至是离都调集战部过来，不再是一个奢望。虽然这其中，耗费依然是个天价，但比起当初没有这条云道之前，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可以预料的是，在不远的将来，修者将会把战线推进到妖族的领地。整个云莽，将会成为修者的一块巨大磨刀石！ 但是，这一切和他已经关系不大了。 按照之前的调令，随着这次战事的结束，离景原即将被调往潇湘。和他一起的，还有战部内跟随他已久的一些战部骨干。 凭借这些人，就算到了潇湘，离景原依旧有把握在短时间内，重新塑造出一支强大战部来！ “哥！” 离景原正在惆怅的时候，身后一个清脆嗓音响起。有两个女子，在不远处笑吟吟的望着他。 “你确定真的不回咸安城？要和我一起去潇湘？” 离景原冲着自家妹子点了下头，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的洛飞飞问道。 “嗯。” 洛飞飞表情有些沮丧，这个已经得知，自己被家族清理出族谱的可怜女子，抬头看向离景原，轻声问道：“我爹都把我踢出洛家了，想回也回不去啊！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傻丫头啊！ 离景原笑眯眯的摇了摇头，然后又咧嘴笑笑。 他当然猜得出，眼前女子的那个老爹，那位洛家的当代家主，到底是如何想的。 像洛家这样的大族，若是真的想将一名族人驱逐出去，还会给她留有族内道器的烙印，还会通过各种渠道，去保护其安全？ “你笑什么！” 对于离景原的笑意，洛飞飞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一眼。 看到眼前女子，又露出当年记忆中的那种娇憨姿态，离景原笑的更厉害了。然后，他转头看向远方那条白浪滔天的留川河，想起了当年老爹经常念叨的一句天机士谶语。 “山水有相逢，人间可测不可知啊！” 第二十八章 城破 在被妖族俘虏后，朱义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次统领战部！ 他原本以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将会无比凄惨。就连死亡，都只能是一种奢望。在被妖族施以控魂手段后，朱义曾无数次想过，为什么当时自己被俘虏的时候，没能狠下心，在第一时间自尽？！ 这个念头，不光是他，相信所有修奴，都一定产生过。 他虽然是一名战将，但却没有什么厉害的身家背景。在修者和妖族之间，历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修真界那边，可以花远超出这个修奴价值的代价，来赎回这个修奴的话，或许还是有希望将这个修奴赎回去的。 但朱义知道，自己绝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的背后，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靠山，没人会来赎他。 做了修奴，是生是死，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非但这样，就连子孙后代，都一样只能作为修奴存在。 这才是最恐怖的。 被妖族抓住后，最开始的时候，朱义不是没有进行过反抗。但是很快，他就和历史上其他修奴一样，发现自己的这种反抗，除了让自己更加生不如死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可能。 和那些出身战将府的战将们不同，朱义是典型的从战部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狠人。经历的无数场血战，让朱义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在心性上已经无比坚定，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战将，能够做到如何时候，全都冷静判断。 但在被妖族俘虏之后，他的这种自信瞬间被打破了。 原有的尊严被踩在脚下，原有的地位和身份跌落尘埃。在妖族眼里，他只是一个修为稍高些的傀儡，生死尽操于手。 于是，他渐渐绝望。 在被送入修奴市场，被无数妖族当做货物一样挑选的时候，朱义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些修奴，会如此的不堪。 因为在那些修奴心中，早已经不再把自己当做一个修者，而是当做一件货物，一件法宝，一件没有任何生命的器物。 所以，当有人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他将有机会重新做一个修者的时候。朱义原本已经绝望的心情，重新生出了一丝希望。 哭泣，有时候并不是懦弱，而是一种忏悔。 很难想象，一位化灵八重天的战将，哭泣的时候，会如同一个婴儿。 在朱义的心里，自己现在其实和婴儿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此刻本来就是如同重生一般。 卫易倒是很能理解朱义的心情。不过，他眼下时间不多，只能拍了拍朱义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后任由朱义大哭着，自己开始布置起来。 “我需要你在最短时间内，将我们收拢过来的修奴，组织起来，形成成建制的战部。” “这支战部的战力高低，无关紧要，但必须要可以灵活指挥。” “在这支战部内部，可以采取层层缔结修奴契约的关系，对属下进行束缚。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这支战部，名义上我会是战部的主官。但实际上，我统领战部的能力有限。我只会和你缔结修奴契约，至于下面的其他修奴，我管不着，你自己解决。” “你最多只有一天时间，首先要先让这支战部成型！” “至于事后如何带着你们，找机会离开这座妖城，你无需操心，我们会找到适当的时候。” “……” 随着卫易开始和盘托出整个计划，朱义的哭泣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越发坚毅的面庞。 等到卫易全部说完后，朱义已经完全止住了哭声。 “校官朱义，已做好战斗准备！” 校阶战将！ 修真界内，不同地方和势力，对于军阶的评测手段都不相同。但校阶战将，仍是不容小觑。卫易甚至，像朱义这种并非出身正统战将府，身后又没有什么大势力支撑的所谓野路子战将，打起仗来，其实最是彪悍。个人的统军实力，往往也要更高一筹。 若非这样，如何能单凭自己，爬到高位上？ “像你这种老辣的校阶战将，应该修行过一些奴役类或者控魂类的手段吧？接下来半天时间，我会陪着你，一起对这些修奴进行整编。不求战力，但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让其形成编制。要做好城破的准备，一旦城破，你必须在第一时间，能够将战部迅速调集起来。” …… 在素的吩咐下，城内所有的修奴，被迅速集中到了修奴集市。 面对这种变化，不但那些修奴们感到疑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连城内的绝大多数妖族，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等他们听说，圣子殿下要亲自组建一支修奴战部的时候，大家难免就热烈议论起来。有的说圣子是手段高深，想用修奴去对抗修者，能够将这些修奴的价值发挥到最大。也有的议论说圣子不自量力，认为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一群炮灰修奴组建成一支拥有多少战力的战部。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那些修奴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尤其是对于那些，已经被送到了城外，又被带回城内的修奴，更是喜极而泣。 这等于是捡回了一条命啊！ 接下来的半日里，卫易便带着朱义，开始对这些依旧茫然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修奴进行整编。而整编的结果，则是让卫易有些出乎意料。 这个朱义，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啊！ 虽然还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不知道朱义指挥战阵和判断战局的能力如何。不过，单就整编期间来看，朱义不愧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校阶战将。就算这些从未经受过训练的修奴，一样可以摆弄的明明白白。 而其身上的某种杀伐果断的气质，更让卫易想起了之前的离景原。 看来，这家伙水平应该不差。 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注定不可能太多。因为，就在他们在对这些修奴进行整编的时候，修者方面，已经开始正式攻城了。 逾十万战修，始一出现，便让这座妖城彻底陷入危局。而当这些战部，开始正式攻城的时候，城内的情况，瞬间就危如累卵了。 先前的留川河大战当中，修者战部所展现出的，大多是躲在留川河后方，依托阵法防线的防守能力。再不就是留川河河面上，或者在沦陷区内和兽群对拼的野战能力。 如今，这些修者战部，终于展现出了惊人的攻城能力！ 近千门晶炮隆隆作响，原本防御力惊人的妖城，变得犹如纸糊的一样。某些大威力的晶炮，一炮轰出，完全可以比得上化灵巅峰的修者全力一击，甚至可以堪比周天境强者出手。哪怕有城内防御阵法的阻隔，一样可以隔空震死城内的妖修。 修者也明白，如果要攻城，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等到妖族其他方向的增援抵达，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再多投入一倍的力量，也绝对打不下这座妖城！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从半日之前，修者战部正式对妖城完成合围后，便开始这种玩了命的猛攻。战部不计代价的从各个方向对妖城进行攻击，而那些周天境高手，则是躲藏在战部当中，找机会对城防进行突击，以求打开一个缺口。 所以，城内的这些大妖，基本上都是个顶个的在外围守着。只要有周天境出手，他们就必须在第一时间出现，将其拦住，以免对妖城造成太大的破坏。 双方就如同角力到关键时刻的两头巨兽，现在拼的，就是看谁速度更快。 朱义的能力超过了卫易的想象，仅仅数个时辰内，就已经将这些修奴整编完毕。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构造，这些修奴连组成战阵都无法做到。但快速执行一些命令，还是能够做到的。 看到这些修奴快要整编完毕的时候，卫易也就没有再多停留，直接去找到了素。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 卫易和素相视一笑，透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味道。 素已经对城内的几处阵基做好了手脚，卫易这边也将修奴收拢起来。更重要的是，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妖族的援兵就会到了。 “可以让修者破城了！” 卫易不由心中一紧。他很清楚，素的这个决定，将会注定让城内无数妖族罹难。就现在的局势来看，一旦城破，城内的妖族铁定是要死伤惨重。作为圣子，素和卫易肯定能活下来。但是城内的妖族能活下来多少，可就说不准了。 卫易咬了咬牙，不再去想这些。 两族之间的战争，慈悲心是多余的东西。 “老娘要发动了。” 素说话之间，双手打出一连串的法诀。这些法诀看似并无什么威力，但在这一刻，城内几个关键的地方，却纷纷发生变故。几个非常关键的阵基，突然同时出现了问题，停止了运转。 这几处关键阵基的问题，直接使得城内几道威力极强的防御阵法，同时被削弱了至少一半以上的威力！ “不好！” 在这变化刚刚出现的瞬间，城内的大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城内的守护阵法出现问题，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轰！” “轰轰轰！” 修者方面，虽然同样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机会，肯定是不会放过的。负责指挥战部的战将，还有那些隐藏在战部当中的高手，瞬间就雷霆出手。 如果说，在这种阵法被削弱前，攻守双方勉强能够维持一个平衡的话。那么在这些阵法被削弱之后，胜利的天平，几乎瞬间就倒向了修者。 短短百息之内，这些被削弱的阵法，在修者强大的轰击下，就纷纷爆碎开来。所有阵基被震得粉碎，阵法彻底失效。 完了！ 在这些阵法被震碎的时候，这座妖城的城主，那位寒角巨犀大妖，正在于一名周天境中期的修者纠缠，捉对厮杀。而当这阵法被震碎的时候，这位大妖瞬间心神失守，被那位周天境中期修士抓住机会，一道神通打得他倒飞出去。 十几年的心血，完了！ 这位寒角巨犀大妖很清楚，以眼下的局面，就算援兵能在两个时辰内赶到，修者也会抓住这个时间，疯狂攻击这座妖城，将妖城本身摧毁殆尽，打成一片废墟，再也没有重新建起来的可能。 事情的发展，就如同他预料的一样。 在这些阵法被击破的瞬间，城外的十几名原本护卫圣子的大妖，直接放弃的自己的对手，撤回城内，撤回到圣子身边。 对他们来说，圣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没了这些大妖坐镇，妖城的防御变得更加脆弱，被修者一冲之后，便彻底冲破了原有的防线。 而那些撤回城内的大妖，倒也不傻。他们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带着圣子突围，无疑会成为外面修者的靶子，唯一的机会，就是原地布防，坚持超过两个时辰。 对于城内这些妖族的反应，修者方面，好像心有灵犀一般，随着最外层的妖城防线被攻破，大量修者涌入妖城，开始竭尽全力，破坏妖城内的一切。 当然，在圣子周围，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在妖城被破之后，有一名原本隐藏很深的周天境后期高手，直接突入城中。这位高手，在先前的攻城战当中，哪怕战事再激烈，也一直没有出手，为的就是这一刻了。 唯有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胜！ 不过，这位周天境后期的存在露面后，那两名八阶大妖同时出手。事实上，早在这位周天境高手出现在妖城附近的时候，两位大妖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暂时找不到他的准确位置而已。这会儿一出手，两位八阶大妖施展出合击之法，瞬间就缠住了这位周天境后期的顶尖高手。 战事再次陷入胶着。 不过，在此期间，那些修者战部，已经恨不得在城内犁地三尺。原本繁华的妖城，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就化作了一片废墟！ 黎明将至。 天蒙蒙亮的时候，当第一支妖族妖族援军战部，出现在这座妖城城外的时候，整座妖城，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第二十九章 我在修理云梭 妖族战部，但凡成建制的，必定是等同于修者甲字战部以上的存在。 其中强大一些的，完全可以比拟修者战部当中，强大至极的卫道军战部！ 按照修真界的划分方法，一般战斗序列的战部，被按照甲乙丙丁四字划分。在这之外，还有一些特别强大的战部。这些战部本身，往往可以力敌封号真人，甚至是同时匹敌数位封号真人的地步。 前来援救妖城的这支妖军战部，自然没有强的那么离谱。但对付一般的周天境后期，还是不难的。 在这支妖族战部出现的时候，修者方面就知道，这次出战，已经无望再拿下这位妖族圣子了。 因为在这支妖军之后，还会有其他妖族援军到来。这座战场，会逐渐变成一座泥潭，变成一座将所有修者战部都拖下去的泥潭。 所以，当这支妖军战部抵达之后，修者开始逐步退去。 虽然没有干掉圣子。但这次的收获，好歹也不算小了。毁掉了这座妖城，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毁掉容易，他日若想在建起来，那可就太难了。此处距离留川河并不算遥远，修者方面，绝不可能给妖族这样的机会。 黎明已至。 这支妖族战部，是一位已经达到八阶中品的大妖亲自统领的。这一点，又是修者和妖族的不同了。在修者方面，战部在选择战将的时候，考虑的更多是其指挥水平，而不是其个人战力。但妖族就完全不同了，想要统领一支强大战部，首先就需要拥有这支战部当中，最强大的单体实力。所以，绝大多数妖族的战将，自身实力，也是非常惊人了。 在这支妖族战部赶到后，很快就接管了外围的防守任务，而且，随着修者战部的逐渐退去，外围压力开始骤减。 等到天色彻底大亮以后，其他妖族援军，也终于陆续赶来。而修者方面，也终于全部撤退了。 这场大战，至此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战事既已结算，素作为妖族圣子，自然就需要暂时走出来，和其他前来救援的妖族打个招呼。卫易也是这个时候，跟在素的旁边，才有机会看到城内的惨状。 昔日繁华的妖城，如今变成了一堆瓦砾，而城中的妖族，更是死伤了大半。先前那个和卫易还算有过一面之缘的虎妖，也是生死不知了。 虽然救回了圣子，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给修者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在这场战斗中，妖族损失了这么大的一座妖城，肯定算是输面居多了。 而这座妖城原本的主人，那位寒角巨犀大妖，卫易再见到他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这位之前还无比强大的八阶大妖，在这一战中，被数位周天境高手围攻。最后虽然勉强逃脱，灵体却被打得近乎彻底崩溃，自身法相也摇摇欲坠，受到了不可弥补的损失了。 没有几十年的修养，这位大妖八成是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层次了。更要命的是，这座承载了他和其背后族群无数心血的妖城，也在这场大战当中毁了，这就更让他难以接受了。 原本是为了暗算那位赤水王狐一族的大妖，却没想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殿下，修者虽然已经退了，但此处依然危险。我们建议，殿下最好立刻离开此处，返回沦陷区深处才是。” 在此事上，不光护卫队内的几名大妖，就连前来增援的几名大妖，也都不约而同的一致了起来。大家都觉得，如果圣子还留在此处的话，说不定修者还会找机会卷土重来。当务之急，还是先继续返程微妙。 这自然是最好的。 反正妖城也毁了，对那位寒角巨犀的报复也差不多了，再加上收敛了这支修奴战部，如今退走，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在几位大妖的劝诫下，素又做了一番表演，显示了一下自己很想留在此处，继续对抗修者，但因为大家的建议，又不得不退走的意思。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圣子是在演戏。大家也巴不得圣子能尽快离开，只有这样，修者才会失去目标，不会再大举进攻过来。 如此诡异的局面下，卫易跟着素上了云梭。而在素的授意下，那支人数不低的修奴战部，也被一起带上。 先前那场大战当中，圣子的亲卫队也有所损伤，减员颇为严重，正好可以腾出一艘云梭，用来给这些修奴用。虽然挤了点，但好歹还能用。 如此，在无数妖族的注视下，几艘云梭缓缓起飞，浩浩荡荡离开。 只留下了一片废墟。 …… 离开了那座已经化为废墟的妖城后，接下来的路程，忽然变得顺利了很多。 作为圣子，以及圣子身边最被宠信的准炼丹大师，在这支队伍里，享受最好的待遇，完全是理所当然。 只是，队伍里的其他妖族肯定想不到，他们无比崇敬，甚至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圣子殿下，竟然已经被暗中掉了包。 素登上云梭后，首先选了一下此行的目标。他们这次乘坐云梭秘密南下，目的肯定是那座天玄山遗迹。即便是以这种重型云梭的速度，想要抵达，也需要飞上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如此长的时间，自然不可能一路飞过去，需要沿途找一些地方停留补给。 别的不说，单单是云梭飞行所需的海量灵晶，就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也就是有这个圣子身份在，这支云梭队伍平时的日常开销，一律由圣城方面承担。要不然的话，就连七阶八阶的大妖，也承受不了这种烧灵晶的速度。 素选定的，是一处距离此处有五日路程的妖城。那座妖城，更加深入沦陷区，规模更大，而且又恰好处在他们赶往天玄山遗迹的路线附近，非常的方便。 设定好了目标地点后，接下来队伍飞行的事情，和素就没什么关系了，自有专门的妖修负责。 素的任务，或者说圣子的任务，就是呆在那个无比奢华如同宫殿一般的舱室内，安心修行。 虽然是位于云梭上，但这待遇也真是没谁了。 回到云梭上以后，素依然把卫易呆在身边。这在其他妖族眼里，就更加坐实了圣子宠信卫易的事情。连两位八阶大妖，对卫易的态度都不再那么颐指气使，而是平等了许多。 “这家伙的空间法宝里，好东西不少。可惜，老娘如今只是镇压了他的神魂，并没有杀掉他，又不能暴力破除上面的禁制。这里面的东西，拿不出来啊！” 手上有一座宝山，自己却无法打开，拿不到里面的东西，这种感觉实在是…… 当然，对于素来说，这肯定算不上什么宝山。以素的眼光来看，这顶多能算是个稍微大点的宝箱罢了。不过，对素来说，此事依然有些棘手。 因为里面有几件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首先，是这位九清蝉圣子常用的几件法宝，等同于是这位圣子的标志。另外，这位圣子身上的灵晶财货什么的，也都在这里面。 虽然素夺舍了这位圣子的肉身，表面上外人是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但若是相处久了，还是很容易露出马脚的。别的不说，九清蝉一族的天赋神通，素就根本不会。 最要命的是，素现在打不开这空间法宝，等于是一个穷光蛋圣子。 这就有点麻烦了。 “从这家伙的记忆里来看，天玄山遗迹被正式打开，应该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云梭飞行只用一个半月的时间，路上时间还是比较充足的。” “但是，在这三个月里，老娘需要重新凝聚灵体，需要将老娘自身的灵体提升到周天境三重天的层次。只有这样，接下来回到天玄山，才更加有把握。” “但是，想要将将老娘的灵体，从现在的层次，在三个月内恢复到周天境初期圆满的地步，需要耗费的各种天材地宝，可不是一个小数。” “这笔消耗，从哪里出？” 这个问题，对于如今的卫易和素来说，是最大的问题。谁都知道，圣子身家不菲，可眼下的情况却是，素半颗灵晶都拿不出来。 圣子本身的空间法宝，打不开；之前从费文亮手里得到的空间法宝，里面也没有现晶了，只剩下一些相对值钱的丹药和符篆，对素的恢复来说，杯水车薪；云梭队伍本身的灵晶倒是不少，但那是圣城拨给护卫队的，圣子无权使用…… 堂堂妖族圣子，难道还能因为灵晶的事情发愁？ “若真是这妖族圣子自己来用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向圣城方面申请。但老娘现在的情况，却用不了这个法子。若是那些所需的天才地宝报上去的话，圣城那边，只怕瞬间就会有厉害的妖修产生怀疑了。” 卫易和素商量了好一阵，都没有想出太好的办法了。委实是这笔开销实在太大，要想在短时间内弄到这么一笔横财，实在是有些困难的。 “看情况吧！若是实在不行，就只能朝那两个八阶大妖去借了。以妖族圣子的名义，想从他们手里借一笔灵晶，还是不难的。不过这样一来，总归是要冒一定的风险，有可能会被看穿身份。” 素的这种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就算她神通再高，能够偷窥圣子自身的记忆，终究不是圣子。若是相处时间长了的话，总归是会露出马脚的。 所以，在回到云梭上以后，素以闭关修行为借口，除了卫易以外，根本就谁都不见。连那几位大妖，也不例外。 …… 卫易再次看到朱义的时候，发现朱义的状态好了很多。 这位几乎是被卫易捡来的修奴战将，自身经历可谓跌宕起伏。从一个人人敬佩的战部战将，沦落到被妖族当做货物一样的修奴，再到被卫易重新救出来，这其中的经历，绝对是大起大落了。 这种大起大落的经历，对朱义的心境来说，倒是有很大的好处。 对于一名战将来说，心境这种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最为重要。只有自身心坚如铁，在战场上才能最为冷静的判断问题，才能有机会成为一名真正强大的战将。 如今的朱义，目光当中多了一抹沉着冷静，就如同被反复淬炼过的精铁一样。 “主人！” 对于卫易，朱义是十分感激和崇敬的。他虽然不知道，此行接下来的方向，但不管怎么说，卫易是把他从修奴堆里救出来的，这份恩情，朱义是记在心里的。 “大家都还好吧？” 卫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或许是潜意识里，他总是觉得和这些修者呆在一起，更加安全。 “有些受伤的，但问题不是特别严重，属下已经处理好了。” 对于战部的事情，朱义倒是介绍的头头是道。看得出来，这家伙在统领战部方面，是真的很有心得。这艘重型云梭，体型比起一般的云梭来说，要大了不少。但相较于数量至少在三千以上的修奴来说，还是显得过于逼仄。不过，在朱义的安排下，倒也勉强够用。 作为这支修奴战部名义上的主官，卫易在朱义的带领下，巡视整个云梭。那些修奴看到卫易的时候，还有些恐惧，毕竟他们可不知道卫易的身份，只当卫易是某个位高权重的妖族而已。 “对了，小果在哪儿？怎么没看见她？” 转了一圈之后，卫易算是把整个云梭都巡视了一遍。看到修奴们确实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不过，在这其中，他却没有见到那个之前被他取名小果的女奴。 “果姑娘……” 提到那个女修，朱义脸上露出一副微微有些尴尬的神情，指了指下面的舱室道：“果姑娘在下面。” 在下面？ 卫易好奇的跟着朱义，下到云梭的底层。整艘云梭，上面是一些装载人员和货物的地方，下面则是一些动力舱室和控制舱室。 然而，在下面舱室当中，见到女修的第一眼，卫易就瞬间吓了一大跳！ “你在干嘛？！” “我……我在修理云梭啊。” 第三十章 有技术的果姑娘 云梭底层的舱室，基本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种灵纹阵法，是保证云梭能飞起来的关键，复杂的难以想象。 云梭，是一个门派制造法宝能力的象征！ 一艘云梭的制造，往往需要一个门派集合上万人的力量，由专门炼制灵晶法宝的炼器师甚至炼器大师安排，耗费无数的珍贵灵材，耗费极长的时间，才能勉强能够完成，制造出一艘最简单的云梭。至于这种重型云梭，这种功能多如牛毛的玩意儿，一般一个修炼界内，都找不出超过一手之数的势力。 这么复杂的玩意儿，你告诉我……你在修理？ 卫易顿时满脑门子黑线，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女修拍飞出去。开玩笑！眼下是胡闹的时候吗？这艘云梭，虽然分配给这些修奴乘坐，但控制云梭的肯定还是妖族。若非素以圣子的名义要求，那些骄傲惯了的妖族，大概连让这些修奴靠近都不行。不过，圣子既然交代了下来，他们也没法子。但对于云梭的控制，他们却是死活都不肯交出来了。 旁边的朱义看到卫易满脸怒容，下意识的就站出来打圆场。 “果姑娘说，之前的战斗当中，这艘云梭的一些控制阵法有所损坏，会降低云梭的速度和战力。如果能修复的话，这艘云梭的性能，至少能够提升半成。我亲眼见到了果姑娘修补一些灵纹，知道果姑娘所言非虚，所以也就同意了。” 你同意了…… 卫易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朱义，强忍着没有把他拍飞出去。 不过，朱义刚刚说的，还是让卫易有些动容。别的不说，这底层舱室内复杂的灵纹，卫易看一眼都觉得眼晕。这个女修在看样子在这里也待了不少时间，竟然还没有弄坏，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你……你懂这些灵晶法宝？懂怎么制造云梭？” 女修看到卫易进来后，满脸怒容，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怯生生的站到一旁。所以这会儿卫易问起这个问题，女修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又摇了摇头。 “制造云梭，我还不会。” “不过，简单的修理云梭，修补云梭上破坏的灵纹，还是不难的。” “而且，这艘云梭本身的水平也不高，布置的灵纹质量也一般。我想如果能帮忙修复一下这艘云梭，应该是个好事吧？” 女修说起自己擅长的事情，开始显得自信起来。她其实想的很简单：作为一个修奴，肯定是自身价值越高，日子就能过的越好，将来卫易也就更容易实现他的诺言，放她自由。 至于其他的问题，以她的经验和阅历，则完全没有考虑到。 比如说，如果当她自身的价值，超过了修奴能发挥出来的价值以后，卫易打死都不愿放她自由了怎么办？ 当然，眼下的卫易，还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女修嘴里那些专业性很强的话，让卫易渐渐明白，女修确实没有骗他，而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难不成……真的捡到宝了？随意买了个女奴回来，竟然就能拥有修理云梭这样的厉害本事？ 卫易如今也算是心思缜密，学会通过一些信息，来推断一些事情。而女修身上展现出的一些特质，则是让他联想到某个可能。 会修理云梭这种超大型的灵晶法宝，自身修行天分很高，神魂中更被种下了一道不知道深浅的神魂传承。更重要的是，女修曾经透露过，自己出身修真界某个强大家族。 会玩灵晶法宝的大家族？ 难道……是原陵曹家？ 世人皆知，放眼两座天下，在灵晶法宝一道上，原陵曹家都是当之无愧的魁首。他们能制造出最强的晶炮，最快的云梭，还有无数稀奇古怪，作用又五花八门的灵晶法宝。作为八大修行圣地当中，唯一一个以家族形式存在的圣地，卫易也曾听说过不少有关这个家族的传言。 据说曹家分内宗和外宗。内宗是曹家血脉的传人，人数并不是很多。而外宗，则是类似于一般大型修真家族的家族供奉。除此之外，拥有曹家血脉的内宗人，好像天生就十分擅长制造灵晶法宝。几乎每个曹家人，都是很好的灵晶法宝师。 如果这女修真是曹家人的话…… 卫易瞬间感觉一阵恶寒，觉得还是先回去和素商量一下再说。他先前之所以不想问女修的来历，连名字都不稳，本就是因为不愿意和女修身后的门派扯上什么关系。但如果女修是曹家的人，那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 将一个曹家人收做修奴？天知道事后曹家会怎么处理此事？作为修真界除大离皇族之外的第一世家，曹家人的高傲是出了名的。如果此事闹大，曹家会不会主动找上门杀人灭口。就算牺牲这个女修的性命，也要保全曹家的面子？ 这些都不好说啊！ “如果你会修的话，自己动手也不是不行，反正……别弄坏了就行。”卫易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落在女修耳朵里，就成了变相的鼓励了。 …… 出了女修这档子事，卫易再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巡视这艘云梭。在看过小徐崤安然无恙之后，便回到了素所在的那艘云梭。 其实卫易这次过来，最主要的一个目的，也是为了看看小家伙。他解救下来的修奴为数不少，其中也有不少女修，更有一些很清楚如何带孩子的。卫易便找了几个这样的女修，拨到小果手下，让她们帮忙照顾小家伙。 有这些女修的照顾，小家伙倒是暂时适应了云梭上的生活，也很少哭闹了。 回到主舰上以后，卫易找到了素，将自己先前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素说了一遍。 “照你所说的这些，这小丫头确实很有可能是曹家的人了。” “你做的对。” “曹家的人，向来极为护短。尤其是内宗族人，一旦出了问题，曹家更是会倾力追杀，就算是背后有返虚期，或者某个圣地门派，也不例外。” “当然，曹家这么做，也不单单是为了族人的安全。当年那位曹家的吉祥仙尊证道之后，曾经施展过一种秘法，将自身对于灵晶法宝的一些感悟，化为神魂传承，埋入后辈的神魂当中。后世的曹家子孙，只要有曹家血脉，神魂当中，就会有这种传承。” “那位吉祥仙尊手段高深，绝非我辈能够想象。就算外人对曹家的后人进行搜魂，也无法得到这传承，除非是到了和那吉祥仙尊同样的仙人层次，或许有破解之法。但就算这样，曹家依然不可能允许自家族人被其他势力俘虏。那传承虽然无法通过搜魂得到，但其自身学到的一些灵晶法宝的知识，确实有可能泄露的。” “这是曹家立身的根本，绝不可能妥协。” “若这小丫头真的是曹家的人，就算是老娘我，都要顾及曹家可能做出的一些反应。毕竟在八大圣地当中，曹家算是和我天玄山最为亲近的一个盟友。若是你从未问过这小丫头的姓名来历，事后曹家找上门来，老娘我还能护着你。但若是这小丫头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就算老娘我想护着你，都会十分麻烦。” 素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郑重，让卫易更加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 要知道，素可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能让素稍稍避退一下，此事自然非同小可。 卫易是打定主意，等这次天玄山之行结束后，一定要找机会放了这小丫头。至于现在，卫易虽然也很想把这块烫手山芋赶快扔出去，奈何这里已经非常深入沦陷区了，以这小丫头的实力，让她自己离开，怕是必死无疑。 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先不说此事，你正好过来，老娘我刚刚又想起了两件事，非常要紧。” “对于你那支修奴战部，老娘刚刚想起当年我天玄山的一门法诀，你倒是不妨回头给他们，让他们试试。” 素说话间，已经通过神识朝卫易传递过来大量的信息。 “千魂伐灵诀？” 卫易很快就大致看完这篇法诀的大概，素给的这篇法诀，赫然是一门战部专门修行的功法。 整个功法，分为兵诀和将诀两部分。兵诀由普通的战部战修修行，而将诀则是由战部战将和一些副官修行。不过，和一般的战部功法不同，这篇功法，不是侧重于灵力修行，而是侧重于神魂方面。 天玄山以神魂之道擅长，这一点卫易是知道的。不过，这门功法的特殊，还是让他感到惊讶。照这门功法当中所载，修行过这门功法之后，战将和底层战修之间，可以做到短暂的心意相通，能够更好的指挥战部。而且，战修个体的神魂之力，也会反哺战将。凡是修行这门功法的战将，所率领的战部越是强大，其自身神魂修为也越加惊人。 对于一位战将来说，神魂的强大，那好处可是太多了。 “老娘之所以想起这门功法，是因为当年在天玄山，就有这门一支修奴战部。这门功法，还是一位返虚期为这支战部特意创造的，非同一般。那支修奴战部，后来战力水平还相当不错，靠的多半就是这门功法的缘故。” “如今你手上既然也有这样的修奴战部，反正他们也需要这样的功法，趁着这段时间在云梭上不忙，多花点时间在这上面，增强一下自己的实力，还是挺划算的。” 卫易不由感慨，觉得朱义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受素的影响，如今卫易的眼光，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高。他当然知道，素拿出来的这门功法，是真正的好东西。当初他统领战部的时候，修为太低，根本无法修行这门功法，所以素也就没拿出来。没想法，朱义这家伙刚刚被从修奴堆里救出来，就能拿到这样的好东西了。 对于如何处置这支修奴战部，卫易其实也有些不确定。在他看来，这支修奴战部自身实力一般，带在身边反倒是个累赘。可惜眼下这种处境，他又不好把这些修奴就地释放。有了这门功法，能够让这些修奴修行一下的话，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让他们有一些自保之力。不说给卫易增加什么臂助，但至少不会填太多累赘就好了。 “除了这门功法之外，还有一件事。” 素带着卫易，走到舱室的某个角落后，打开角落里摆放的三个大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则是让卫易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口大箱子，里面装的全都是各式法宝。而且从这些法宝上面散发的灵力波动来看，无疑至少都是灵阶上品的好东西！ “哪来的？” 素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神色道：“之前只是大致对这个圣子进行了一下搜魂，一些不太关键的地方，老娘就给跳了过去。后来闲下来以后，老娘又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就从他记忆里找到了这个。” “这些法宝，都是之前留川河大战当中，死在这家伙手上的年轻天才的法宝。” “这么多法宝，这家伙干掉了不少天才啊！” 卫易也是暗自咂舌。能够被这位妖族圣子看中的对手，估计肯定是各门各派最厉害的化灵巅峰。如此多的法宝，估计陨落在这位圣子手上的，不算少了。 “想要成为真正的顶尖强者，路哪是那么好走的？就算是在厉害的天才，也有可能半途陨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素对此倒是没太多感慨。大概是因为，当年在天玄山的时候，素见过太多此类的事情了。 “不过，这批东西，对老娘我来说，都是十分有用。” 素忽然浮现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说道：“之前不是正愁没有灵晶吗？只要到下一座妖城，把这些东西全部出手，不就解决了？” 原本觉得很棘手的一个问题，在这批东西出现后，瞬间就迎刃而解了。卫易都不禁觉得，素最近运气好像实在有点太好了。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一切顺利。转眼，数日时间，匆匆而过。 炎康城，到了。 第三十一章 炎康城和白山宝阁 炎康城之所以会被素当做此行的第一个补给地点，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座城足够大！ 这座城，是妖族从修者手里继承来的。早在云莽天灾之前，炎康府就是云莽北部最大的一个府。而炎康城，更是云莽北部有名的重镇。 卫易曾听素说过，当年统辖炎康府的，是云莽界内一个很强的一流门派。这门派虽然也从属于天玄山，但门派内部，也是有返虚期老祖存在的。 而云莽天灾之后，这座修者重镇，就被妖族直接接管了。在修者的基础上，统辖这里的妖族，将这里变成了一座妖城，名字却还是延续当初的炎康城，让人觉得有些讽刺。 作为云莽北部最大的一座大城，素如果想搜集一些，能够有助于她凝聚灵体的宝物，这里自然是最佳的选择了。 更关键的是，这里恰好位于他们赶往天玄山遗迹的路途当中，不用再拐个弯耽误时间。 “以这座炎康城的规模来说，城内是肯定有九阶以上大妖存在的。就连九阶巅峰的妖尊，十有八九也会存在。” “返虚期不好说。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到了返虚期这个层次，已经无法用常理来判断了。绝大多数的返虚期，若非职责所限，需要呆在某个地方。大多数返虚期，还是喜欢云游天下，以期能够对大道增加一丝感悟。” “老娘如今的情况，周天境八重天以上，还是有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至于那些最顶尖的妖尊，想要看清老娘的底细，自然就更没有问题了。” “所以，这一次，老娘不能以圣子的身份入城。” 在即将抵达炎康城之前，素和卫易短暂分析了一下他们面对的局面，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这个圣子的身份，固然会给他们带来很多助力。但是同时，也很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 作为圣子，肯定是妖族各方势力都希望交好的存在。这点不难理解。之前那个逼得卫易不得不远遁他乡的费文亮，作为一界经略使的亲子，便会受到各方的无比重视。而妖族圣子这个身份，显然要比一个经略使的儿子更加重要。在妖族，肯定也是有无数妖修想要巴结。 如今路过这炎康城，说不定就会有妖族，想要和这位圣子殿下结交一番。 “想要避开这些妖族的烦扰，倒是也不难，我只需要对外宣称有所感悟，正在闭关，自然就能把这些妖修全都推掉。” “至于如何将这些东西出手，如何将老娘我需要的东西买回来，这次就要看你的了。” 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早在云梭飞行途中，素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对云梭内的妖修宣布闭关，不允许他们来打扰。至于队伍补给之类的事情，这事本来也不用圣子操心，自然有下面的心腹去做就是了。 不过嘛，此次在炎康城内购买那些天材地宝，事关素恢复灵体一事，自然是不能交给那些妖修的。单单是这些材料，落在那些大妖眼中，就很有可能会暴露出许多东西的。 这一次，素将会重新潜入卫易的识海，和卫易一起行动。至于圣子嘛，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既然对外宣称闭关，在此期间，想必也不会有妖族来打扰的。 云梭缓缓落地，降落在城外。 这座在云莽天灾之前，就曾是赫赫有名的大城，如今城池面积倒是缩减了不少。说到底，高阶妖族的数量还是比较少的。不过，比起卫易他们之前停留的那座妖城，还是要大上几十倍不止的。 不单单是大，在繁华程度上，也非前者可比。 素在宣布闭关之前，就已经和队伍中的那些大妖打好了招呼，想来有他们的守护，应该是不会出现意外的。再加上素在那位圣子身上留下了一些印记，短时间内，就算那些大妖们也不会发现任何端倪，只会以为圣子真的是领悟到了什么。 云梭停靠下来以后，队伍里的妖修，开始分头行动。有大妖率领手下，入城去采买一些补给。按照素的吩咐，这次停靠，将会持续三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卫易他们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将手里的这些法宝出手，然后换成灵晶。 离开云梭之前，卫易点了几名修奴，又让朱义和那位被他取名叫小果的姑娘一同跟上。如今这支队伍里，那些妖兽卫易肯定是信不着的，也就是有朱义和这个小果。这两人都是卫易的修奴，再加上眼下的处境，自然不用担心他们会背叛。 一个六阶妖修，身后跟着一堆人类修奴，这些修奴还带着三口巨大的箱子。这种阵容，走在一座以高阶妖族为主体的妖城内，肯定会引来大家的关注。 不过，卫易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行迹的意思。 他就是想让其他妖族知道：自己是圣子的属下！ 卫易这样做，目的自然也非常简单，无非就是简单的借势罢了。一个外地妖修，初来乍到，想在妖城内将这些法宝迅速脱手，然后还要买一些品阶很高的天才地宝。仅仅三天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些商家，主动找上门来。 身为妖族圣子，路过这座妖城，想要巴结这位圣子的妖族，肯定不是一个两个。而如今，圣子名义上已经闭关。这些妖族，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放到圣子麾下的这些妖修身上的了。 卫易不怕他们知道自己是圣子的属下。反倒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全城都能知道他们。 “请问，城内最大的收购法宝的店家，在哪里？” 卫易入城之后，直接随便找了路边的妖修询问，连续问过几个之后，卫易便很容易的找到了答案。 “炎康城内最大的法宝店，当然是白山宝阁了。” 白山宝阁！ 这个名字，让卫易瞬间想到了蛮荒五大皇族之一的白山玄树一族。这宝阁与白山玄树一族同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了？ “不是巧合。” 识海当中，素缓缓解释道：“这白山宝阁，本就是白山玄树一族的产业。在妖族的很多大城当中，都有分店。在蛮荒，白山玄树一族算是最出色的炼器师了。” 白山玄树一族！ 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妖族当中，卫易对妖族的事情，逐渐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对于这传闻中的五大皇族，也知道的更多了些。 比如这白山玄树一族，其本体便是一种灵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这一族在炼制法宝一事上，极为擅长。 妖族大多推崇修炼自身，喜欢把自身的身体修行成强大的法宝。所以在炼制法宝一事上，整体而言远逊于修者。不过，妖族当中还是有一些异类。比如这白山玄树一族，这一族在炼制法宝上的造诣，完全可以比拟修真界几家最顶尖的炼器门派，甚至在个别地方，还能超过许多。 “这炎康城从规模上来说，倒也足够让白山宝阁在此开一家分店了。” 有一家皇族血脉在背后，这家白山宝阁的品质和信誉，肯定是不用质疑了。 炎康城内极大，卫易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在城里找到了这家白山宝阁的位置。果不其然，这家宝阁建造的极为气派，让卫易更有信心。 而进入宝阁之后，眼前的景色顿时为之一变，让卫易都不禁大惊失色起来。 只见宝阁当中，悬浮着一件件奇形怪状的法宝。这些法宝，和修真界那些常见的法宝，形状上倒是有些不大一样。有些形状特殊的，一看就知道是根据某些妖族的特点量身打造的。 比如说，一对牛角样的法宝，周身隐隐有黑气缠绕，一看就知道是某些牛妖用的玩意儿；再比如一双只有四指的利爪法宝，想来能用惯这玩意儿的妖族，应该也不会很多…… 这些法宝，散发的气息或森冷，或炽热，或肃杀……但无一例外，全都极为强大！ 至少都是灵阶上品起步！核心位置那些可以单独存在的，更是至少在玄阶以上！ 最强大的一件，是店内中央摆放的一根长锏法宝。其形状和气息，让卫易瞬间想到里传说当中，某位强大到极致的妖族的本命法宝！其品阶，绝对达到了玄阶中品，甚至已经接近玄阶上品了！ 好大的手笔呀！ 这些厉害的法宝，就这样堂而皇之，随意的这么摆在店里，任所有来往的妖修参观？要知道，玄阶以上的法宝，就算当初苍灵府的三大门派或者宋家，那也是绝对的镇派之宝了。 如果非要做一个比较的话，卫易觉得，这家宝阁里的所有法宝的价值，大概抵得上二十个宋家了。宋家当初在苍灵府，可是名副其实的第一豪族。在这家宝阁面前，却只能沦为一个衡量其财力的单位而已。 这样的宝阁，在蛮荒还不知道有多少家呢！ 白山宝阁，果然底气十足啊！ 卫易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他所见到的一部分而已。白山宝阁的生意，可不仅仅只是包含法宝这一块而已。一些天材地宝，或者高阶的灵材，白山宝阁都有涉及。 白山宝阁，唯一的标准，大概就是不做低阶货物的生意了。至少卫易在这家宝阁内，还没有看到灵阶上品以下的东西。 “欢迎光临白山宝阁，请问是售卖宝物，还是来购置宝物的？” 宝阁内，有十数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坐镇。卫易从素那里得知，这十几位高手当中，有两位七阶大妖，剩下的也都是六阶巅峰的存在。这些高手，放在其他地方，无一不是统领一方的厉害角色，但是在白山宝阁当中，却只能站出来开店了。而当卫易进来后，便有一位头发和眉毛都是翠绿色的妖修过来接待他。 卫易将三个大箱子放下。这宝阁规格极高，修奴是没有资格进入的。不但修奴，就连六阶以下的妖族，若非一些身份特殊，拥有白山宝阁颁发的身份腰牌，同样不允许进入。门外有个特殊的禁制阵法，只要不达到标准，一律会被阻拦在外面。 至于说有谁不服敢闹事？看看这里密密麻麻的宝贝吧！敢把这么多宝贝放在这里，还怕你来闹事？ “我手里有一些法宝，想在贵店一并出手，还想购买些品阶很高的天材地宝，若是可以的话，我们很想在贵店一并买卖了。” 卫易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以白山宝阁的实力，估计肯定是知道圣子抵达炎康城的消息。方才离开云梭后，素就感知到身后有不少尾巴，说不定这其中，就有这白山宝阁的也说不定呢。 “阁下这几件法宝，倒是全都品质颇佳。” 绿发妖修甚至都没有打开这几个箱子看一眼，便似乎已经确定了箱子里的法宝。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厉害的法诀神通，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后，便给卫易开出了一个报价。 这报价，甚至比素先前估计的最高价格，还要更高一些！ “阁下不妨把所需的材料清单，一并交给在下。本阁内东西还算不少，说不定可以满足阁下的需求。” 如此一来，倒是简单了。 这次入城交易，比想象的更加顺利，这不禁让卫易都有些意外。在将所需材料的清单交给绿发妖修后，卫易下意识的问道：“阁下不用清点一下里面的东西？要不，我们还是点点吧？” “阁主说了，既然圣子殿下的买卖，我们自然是按最高价格收购的，清点就不必了。相信以殿下的身份，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做手脚。” “另外，阁主已经知道，殿下有所感悟，就不去打扰殿下了。阁主让我转告，希望给殿下带句问候。” 果然！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卫易当然也就不再矫情。人家都已经把话挑明了，反倒省却了他许多功夫。 这位真实修为已经达到了七阶以上的大妖，在收过卫易递过来的清单后，只是挥挥手，附近便凭空涌出一些透明细丝。这些细丝缠绕过这三口箱子后，这三个装着法宝的大箱子，竟然直接消失无形了。 “殿下所需的材料，品阶确实不低。就算是我白山宝阁，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调配，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阁下不妨先在城里转转，两日之后，我阁自会把东西送到城外的。” 第三十二章 部落时代的遗迹 借着这圣子的身份做事，果然方便很多！ 卫易很清楚，刚刚的那单生意，白山宝阁其实是赚不到什么的，甚至还有可能会亏损一些。那些法宝，固然品相极佳，但比起素所需的那些材料，最多也就只能勉强持平。不过，白山宝阁开出的收购价，显然是超出了正常的水平。 对于白山宝阁而言，这点财富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就连这些东西，最后是不是真的进了圣子的口袋，宝阁或许也未必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能够和这位妖族圣子结下一份香火情。 白山玄树一族，和那位圣子出身的九清蝉一族，同为五大皇族，自然谈不上什么怕不怕的。而且，同为皇族，两族之间甚至可能还存在很多竞争。但这并不妨碍，宝阁从自身的角度，去交好一位圣子。 在那位绿发妖族的陪伴下，卫易离开了宝阁，心情大好。 比想象中的顺利的多！ 以白山宝阁的信誉，再加上他们又是有意想要交好圣子。接下来，等着宝阁送货上门就是了。 “接下来去哪？要不，逛逛这座炎康城？” 带着几名修奴，走在妖族城池的大街上，卫易有一种纨绔二代的感觉油然而生。身后这几名修奴，修为最高的是朱义，化灵八重天。其他几个，也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为。 要是在修真界，在苍灵城，有谁能带着几个这种实力的家仆出来，绝对可以在城里横行无忌了。欺男霸女什么的不敢说，但保证一路上行人避让，没什么人敢惹就是了。 只可惜，这里是妖族。这样的阵容，虽然也能让周围的妖族退避三尺，但看他们的眼光，更多的还是好奇了。 “既然都到了炎康城，有个地方，你倒是很有必要去看看。” 识海当中，素忽然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让卫易来了兴致。 “你可知道，这炎康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卫易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对于云莽这边的事情，他了解实在有限。对于炎康城这种最近才听说过的地方，当然没什么了解。 “这炎康城的城外，有一座上古遗迹，名为炎康石林。这炎康城的名字，甚至其建造原因，都是因为这片石林。” “当年老娘也曾来这炎康城游历过，自然也去过这炎康石林。说起来，这炎康石林，不但在云莽非常有名，就是在其他修炼界，一些层次足够的修者，大都也听说过其名头。” 炎康石林？ 上古遗迹？！ 被素这么一说，卫易瞬间就兴趣大增。原本卫易还想着，要不要在这炎康城里好好转转，尝尝妖族的美食美酒，看看这里的异域风情。不过，素提到的这处上古遗迹，瞬间就把卫易所有的兴趣，都给吸引走了。 所谓的上古遗迹，按照修真界的常识来说，一般都是指万载岁月之前，大离皇朝还未建立之前的那段岁月，遗留下来的东西。 卫易虽然因为出身的关系，早早辍学独自靠做苦力过活。但当初在灵术院里，夫子教过的一些历史性常识，卫易还是知道的。按照当今修者的习惯，万年前大离皇朝的建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点。在大离皇朝开国之后，修者成为这方天地的主宰，后来又有几位仙尊先后临世，让修者越来越强大。 不过，在万年之前，则不是这样的。 万年之前的岁月，往往被成为部落时代，也被称为上古时代。对于那个时代，留存下来的记载很少，大家对那个时代的了解也很少。反正灵术院的夫子就只说过，那个时代，修者和当今的修行方式截然不同，修者们结成一个个部落，其他族群也有这样的部落。大家彼此之间征战不休，直到万年前，大离皇族横空出世，将修者统一起来，击败了其他族群，又将众神掀下王座，开创了灵力修行之法，这才奠定了后来修者万年昌盛的基础。 至于部落时代再往前，那就是所谓的神话时代了。不过，部落时代已经是少有记载，更遥远的神话时代，自然就更加语意模糊。甚至很多人都怀疑，所谓的神话时代，或许根本就是先民们处于蒙昧时期的幻想。那些流传下来的神话，也多半只是骗人的。 部落时代遗留下来的遗迹，那可真是太难得了！别的不说，万载岁月，如此漫长的时间，恐怕就连一些极品法宝，都会逐渐腐朽消失，更别说什么遗迹了。 在素的提议下，卫易很快就决定，去这所谓的炎康石林瞻仰一下。 石林位于城南十余里外，卫易到了之后才发现，这片石林，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整个石林，占地近二十里方圆，里面树立着无数高大的石柱。最外面的石柱，也有两人合抱粗，丈余高度。越往里面，那石柱的体型就越大，最中心的几根石柱，更是有超过十丈高。 这些石柱，上面并无任何雕饰，只是极为光滑，通体灰白。单个石柱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放眼望去，二十里方圆全都是这种高大石柱，这就有些壮观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这片石林内，一共有多少根这样的石柱？” “老娘当年游历到这里的时候，也曾好奇过这个问题，还真的去数过，一共三万一千八百三十七根！” 卫易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并不是很震惊，看着密密麻麻的架势，三万多根石柱，倒也很正常了。 “这里是……炎康石林？” 卫易还在心生感慨，在他身后，被他取名小果的女修，却惊呼了起来。 “怎么？你听说过这炎康石林？”卫易转身看向身后几个修奴，发现这几人看到眼前这片庞大石林后，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不过，虽然都是难以置信，可小果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一些其他含义。 “我曾听长辈说起过这炎康石林，据说是上古时期留下的一座遗迹，极为神奇。传言当初天玄祖师将成道时，就曾经来过这里，还在这里悟出过一门很厉害的神通。” 此话一出，不但几名修奴脸上惊讶之色更甚，就连卫易也同样大惊失色起来。 “这小丫头，倒真的很有意思。” 识海当中，就连素听到这话后，也不禁感到有些惊讶了。 “前辈，她说的是真的？”卫易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密辛。当年天玄祖师曾在此地悟出一门神通？若此事是真的，那这片石林，恐怕还真是天大的机缘呢！ “这事嘛，确实是真的。”素的答案，让卫易心中一颤，“当年祖师证道之前，确实曾经来过这里，悟出过一门神通，名曰罗烟幻界。这神通在我天玄山，也是一道不传之秘，有大威能。只有返虚期以上的长老，才有资格修行。” 只有返虚期才能修行的神通？ 卫易已经惊讶的闭不上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这片石林当中，到底藏着什么，老娘也不知道。”素忽然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实际上，古往今来，来过此地的大神通者不计其数，就算偶有人悟出些什么，所悟的结果也是截然不同。而当年我派祖师当年从此地悟出那罗烟幻界之后，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隐约说过一句，此地留有一部分真相。别问老娘这真相是什么！祖师当时就是这么随便说过一句，后来人没谁知道祖师当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地留有一部分真相？ 卫易原本只是想着，过来瞻仰一下这片上古遗迹，但随着他了解的越多，对这片石林反倒越加好奇起来。 “当然，就算你无非从这石林当中悟出什么，也实属正常。毕竟，古往进来，来过这里的修者和妖族不计其数，但能够最终悟出点什么的，少之又少。老娘带你过来，也没指望你这个惨淡资质，能悟出点什么来。但这石林嘛，对你小子依然还是有莫大好处的。” “你且自己去试试，在外围随便找一根石柱。就像其他妖族那样，把手附在石柱上即可。” 卫易看了眼不远处的石林，在这片石林附近，也有不少妖族存在。绝大多数妖族，都坐在石柱附近，将手放在石柱上，闭目盘膝而坐。 而且，卫易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似乎越往里面，妖族的修为越高。如一些四阶五阶的妖族，只能在石林最外围活动。六阶以上的妖族，倒是可以深入一些。 “这石林本身亦有大威能，越往深处，石林本身对于神魂的压制就越强。也就是说，只有你神魂足够强大，才能逐渐进入这片石林的深处。最深处的那一带，这种神魂压制更是吓死人，就连老娘我当年全盛之时，都无法靠近最核心的区域，只有返虚期才能进入了。” “不过，根据我派返虚期前辈的经验，那几根石柱，其实和外面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反正……你自己试一下就知道了。” 卫易也不废话，按照素的指点，随意挑了根最外层的石柱。这根石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附近恰好没什么其他妖族而已。 卫易如同其他妖族一样，在石柱前盘膝而坐，将手附在石柱光滑的表面。 下一刻，异变陡生。 卫易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这阵眩晕感只持续了一瞬间，等这阵眩晕感消失后，卫易愕然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竟然全都变了。 “别怕，这只是幻境而已。” 识海当中，素的声音恰好传来，总算让卫易心情稍稍安定下来。 “你不必抵抗这幻境，只要顺其自然就好，等到幻境结束，自然就能离开了。” 素既然都这么说了，卫易自然也就不再多想，开始将心思全都沉入到这片幻境当中。 这是一片极为逼真的幻境。沉浸在这片环境当中的感觉，就好像……之前去浏览那位圣子记忆一样。 不同的是，在这片幻境当中，卫易丝毫没有迷失自己的感觉。他能清楚知道，自己只是在幻境当中。 在这片幻境当中，卫易成了一个穿着兽皮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片森林。只是附近的树木，全都倒伏在地，看起来似乎是被一场战斗波及到一样。 此刻，这年轻人拿着一柄石质长矛，正在和一头极为厉害的妖兽对峙着。 这妖兽身高足有数丈，浑身白毛，长着巨大的獠牙，身上散发的威压，更是极为强大。这妖兽卫易以前从来都没见过，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但从其威压判断，这妖兽估计比得上化灵五重天的修者。 而这年轻人，身上的威压虽然也很强，但却只有化灵三重天的层次。更要命的是，这年轻人身上似乎还带着伤。 “嗷！” 随着一声怒吼，这头数丈高的妖兽冲撞而来，年轻人只能持矛反击。 让卫易感到奇怪的是，年轻人所用的能力，似乎也与他见过的神通截然不同。 他能明确感觉到，自身是如何艰难对抗这妖兽的，但对于这年轻人所使用的神通，却犹如之前窥视那位圣子记忆一般，如同雾里看花，根本无法记住。 这一战，打得极为艰难。 年轻人手段尽出，手中那杆石矛，被他用到了极致。但双方实力的差距，仍是让他难以抵挡，渐渐濒临死境。 然而，就在这妖兽即将得手，将年轻人一击打杀的时候，年轻人手上这杆石矛忽然光芒大亮，朝这妖兽的要害只插而去。这一击似乎耗尽了年轻人全部的力量，发出这一击后，年轻人瞬间脱力，瘫倒在地上。 但是同时，这个怪异的庞大妖兽，同样被命中要害，瞬间生机全无。 整个过程，卫易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被动的随着幻境行动。等到这头巨大妖兽被击杀后，卫易瞬间感觉到一阵眩晕。等到这阵眩晕结束后，他重新睁开眼，发现又回到了石柱前，手掌依然附在这石柱上。 第三十三章 朕在 太真实了！ 刚刚这个幻境，就犹如卫易自己经历了那场战斗一样。虽然对于幻境当中，那个年轻男子的神通，不可能有什么体会。但那战斗的经历，还是像卫易自己战斗过一样，给他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是只有这一根石柱如此？还是所有的石柱都有这个效果？ 如果是都有这个效果的话…… 卫易看了眼面前根本望不到边的石柱群，眼神当中浮现出一抹狂喜之色。 要是这些石柱，全都是同样情况的话，他一个个摸过去，岂不是等于有了上万次的生死厮杀的经验？ “前辈？刚才我大概沉浸在里面多长时间啊？” 卫易不知道，这环境里面的时间，是否和外面的时间同步。有些高级一些的环境，是可以做到扭曲时间概念。也许幻境中过去了几年，现实只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比如之前观看那位圣子的记忆，虽不能说是环境，但确实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将这位圣子的一生都浏览过一遍了。 “也就只有三十息的时间而已。这石柱里的幻境，虽然可以把老娘也拉进去，但以老娘的神魂强度，还是能很轻易挣脱出来，清楚感知时间的。” “这片石林，越是往里面走，石柱消耗的时间就越多。最核心的几根石柱，老娘不大清楚，但老娘当年接触过的最长时间的一根，可以耗费半个时辰的时间。当然，那些石柱，里面的信息量，也要比外围的大很多。” 原来是这样！ 卫易不禁推测起来，照这片石林的特点来看，应该是越往中心处，就越珍贵了。 “怎么样？发现这石柱的好处了吧？” “嗯！” 卫易点了点头，“这根石柱当中，蕴含了一段生死之战的记忆。若是整片石林，每一个都是这样子的话，等若是经历了上万次的生死之战，这些经验，对日后的修行肯定是极有好处的。” “这只能算是一个最小的好处罢了。” 卫易原本满心欢喜，但是素的回答，却让他不由一滞。 只是最小的好处？ 难道还是别的什么好处，自己没有发现？ 卫易下意识的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收获了。 “刚刚那段记忆里面，那个穿着兽皮的年轻人，自身的实力水平，大概也就是化灵三重天左右，算不上多强。你没有想过，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这种战斗经历，难道还有什么裨益吗？” 对呀！ 卫易一下子恍然大悟！刚刚那名年轻人的战斗经验，就连他都发现了两处漏洞。若是以素这等眼光去看的话，只怕会更加漏洞百出了。 这些经验，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你仔细感知一下你的神魂，自然就明白了。有没有觉得，增强了那么一丝？” 卫易按照素说的方法，沉下心去，开始仔细感知自己的神魂强度。 似乎真的增强了那么一丝？ 这一丝增强的幅度，极其微弱，若不是素提醒，就连卫易自己，也感觉不到。不过，这个变化，却是瞬间让卫易目光变得狂热起来！ 这里可是有数万根石柱啊！ 若真的都有这样的作用，那这里蕴含的价值，可就难以想象了。 因为这是神魂本源的增强啊！ 众所周知，神魂的修行，要比灵力难上十倍百倍。而且，随着天玄山明面上的覆灭，修真界如今能够修行神魂的法门，变得越加稀少。想要提高神魂，除了修为进阶时，自身随着修为提升而进步，其他的法子却是千难万难了。 其实，就算当年的天玄山，是以神魂一道见长，想要提升神魂本源，仍是非常困难。因为这涉及到冥冥之中的一些大道，不是一些外力就能起作用的。 但同样，神魂本源的提升，对于修者来说，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感悟神通和思考修行的时候，都很有好处。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和修为一样，是讲究基础的。如果在微末时神魂能够比同阶修者高上那么一丝，那么就算未来修行到很高的境界后，这一丝差距仍是会存在。 “这石柱，能够提升修者的神魂强度，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素的回答，让卫易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当然，这提升也不是没有限制的。提升到一定层次后，这石柱便会无用，只有等你境界再次提升后，再来触碰这石柱，才会有所裨益。不过嘛，后面产生的裨益，相比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小了很多了。” 卫易缓缓起身，盯着眼前这漫山遍野的石柱，眼神炽热如火。如同苍灵城里最有名的采花贼，看到了一个被扒光衣服了的俊俏小娘。 已到宝山，若是不能尽全力满载而归的话，那回头非得后悔死不可！ “这些石柱，对于提升神魂本源非常有效，你们几个，可以跟着我一起，接受这石柱的好处。” 卫易冲身后几个修奴打了个招呼后，便不再管他们，直接奔向下一个石柱，重复之前的行动。 在第二根石柱当中，卫易不再是修者，而是一个半化形的妖族。这妖族的本体，似乎是某种蛇妖，让卫易感觉一阵恶寒。 这个半化形的妖族，自身实力大约有化灵六重天的水平。不过，和之前那个穿兽皮的年轻人一样，这蛇妖体内的力量，也与今天的灵力截然不同。 卫易渐渐恍然。 这片石柱群，每个石柱里面，都承载了一段类似记忆一样的幻光吗？而从这些幻光里面的场景来看，卫易敢断定，这绝对是部落时代的事情了。 也对！这本来就是部落时代留下的遗迹嘛！ 在蛇妖的记忆里，卫易和十余位种族不同的妖族一起，对抗一名强大的人类。那个人类的气息，绝对已经接近周天境的层次！ 经过一番死斗之后，这名强大的人类，还是一个不小心，被这十几个妖族偷袭得手。在临死之前，这人类用最后一丝力气，干掉了其中大半的妖族，只剩下这蛇妖，和其他两个妖族，重伤之下活了下来。 第三个石柱，卫易又变成了一条鱼！在这个幻境里，他身边还有两条半化形的鱼人，被一个巨大的螃蟹妖族追杀。两个鱼人最后留下来断后，被巨大螃蟹在水中撕成了碎片，鲜血染红了附近水域。 不过，这两个鱼人，总算是争取到了一点时间，让卫易所化的这条小鱼，侥幸逃走。 第四个石柱，卫易再次变成了一个人类。不过这一次，他的对手也是一个人类。卫易化身的这个人类，只有炼气期的水平。而那个对手，却是实打实的化灵期以上的层次。 经过一番苦苦逃窜之后，卫易总算躲过了后者的追杀。 第五个石柱…… 卫易就这样一个个石柱的摸了过去，沉浸在这些石柱的幻境之中，对于外界的时间，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他只希望，自己能尽量更多的观看这些石柱。 这些石柱当中，所承载的环境主角，哪个种族的都有。但是卫易发现，好像人类还是更多一点，大约能占到五分之一。至于其他族群，那就太多了！很多都是卫易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的。而在那些卫易勉强能辨认出来的种族里面，有一些如今相对弱小的族群，也不乏在万族圣碑上排名靠前的大族。 看的越多，卫易就越糊涂。 这些幻光，唯一的相似性，就是全都处于生死危机当中。至于这些幻光之间，则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卫易这时候再想起素先前说的，当年那位天玄祖师曾经说过的话，也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了。 ‘此地留有一部分真相。’ 什么真相？ 卫易倒是没想过，凭自己的这点小聪明，能解开这个难题。就连素那么见多识广，天玄山历代大能穷尽智慧，都没能解开这个问题，他怎么可能找到答案？ 不过，这些幻境，毫无疑问，记载的是部落时代的事情。至于说里面隐藏了什么传承，卫易也看了不少石柱，也是一无所获。 转眼之间，连续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在这期间，卫易已经连续看过外围上千根石柱。其神魂的增强，也渐渐停止了下来。 比起两日之前，卫易的神魂强度，已经提升了至少五成以上。这种提升，实在是很吓人的。若是没有这番际遇，正常来说，卫易恐怕要等到化灵四重天以后，才能达到这样的层次了。 神魂本源先一步提升，接下来，卫易再去修行和突破境界，可就要容易很多了。 “我能不能再往里面走一走？” 卫易这两天一来，一直在石林最外围转悠。这倒不是他不想往里走，而是实在走不进去。 整片石林，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禁制。不但可以保证此地不会被人破坏，就连深入其中，都需要很高的修为才行。卫易就试过，想要靠近这片石林三丈范围，就至少需要化灵期以上，觉醒了神识才行。以他之前的水平，也就只能在最外围转转，想要继续深入的话，超过了那个限度，就会感觉到一阵神魂撕裂样的疼痛，根本无法忍受。 至于说损坏这里，或者用大神通将这里搬走，那就更别想了。素曾经说过，就算当年天玄山的返虚期高手，也根本做不到这种事情。 “以你现在的神魂强度，应该能再深入五丈距离吧。” 素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卫易自然也就敢继续尝试。果然，就如素说的一样，再继续深入两丈之后，卫易再次感觉到了之前那种神魂被搅碎一样的痛苦。往后退一步，这种痛苦便消失了。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如今我能进入的极限了。” 卫易倒也不恼，以他的修为而言，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为了不引起怀疑，卫易身上的灵压，还是保持在化灵后期的水准。 “看看这里的石柱，又记录了什么？” 卫易重新盘膝坐下，将手附在石柱上，再次进入一段幻境当中。 这是一片战场。 卫易始一进入这片幻境，心中便是一惊。在这片幻境当中，他依然是个人类。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似乎是在一支战部当中，是这支战部里面的一名战修。更让卫易感到惊讶的是，此人身上的威压，绝对已经达到化灵后期的层次了。 化灵后期，还是一名普通战修？ 在卫易沉浸到这片幻境的时候，这支战部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大战。这场大战的规模，极为骇人，有无数强大的存在进行交手，普通的战部更是不计其数。 这场幻境当中的场景，让卫易想起了先前的留川河一战，一样仿若天地毁灭了一样。 若说有什么不同，卫易隐隐觉得，这座战场的规模和层次，似乎比之前的留川河大战，还要更高，更加惨烈。 此刻，卫易所化身的这个人所在的战部，情况似乎并不太好。附近堆满了各种尸体，有人类，也要妖族，还有一些很奇怪的存在。因为战斗太过激烈，卫易能看到的，也只有自己附近这一小块区域，至于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卫易也看不见。 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这支战部的核心位置出，有一杆大旗，被狂风吹动咧咧作响！ 在这面大旗上，有一个康字。 这场战斗，打得无比惨烈，卫易身边不断有人倒下，而后便被附近强大的灵气潮汐碾成肉泥。而他们的对手，有妖族，有人类，还有一些不大好判断是何种族的东西。 就在这支战部已经濒临极限的时候，环境当中，出现了让卫易无比震惊的一幕。 在战场的尽头，仿若是无穷远处，有个人影忽然站起，背对着所有人。这人影相隔不知道多远，但在这一刻，卫易确实仿佛看到了他的背影，听到了他说话。 “朕在！” 随着这个背影的出现，战部内所有战修，包括卫易，都瞬间欢呼了起来。不光是这支战部，仿佛整座战场，都欢呼了起来。 下一刻，幻境结束，卫易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第三十四章 一万年来谁著史？ 从始至终，那个不知道在多么遥远距离之外的身影，一直在背对着所有人。 但是，只要看到这个人影，便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哪怕自始至终，卫易都不知道，这背影到底是何方神圣，在看到那个无穷远外的背影时，卫易仍是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心安感觉。 他是谁？ 卫易虽然从幻境当中被踢了出来，但刚刚的幻境，对他来说，冲击过大，仍是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而对于幻光之中，那个仿佛顶天立地一样的伟岸身影，卫易亦是渐渐有了猜测。 那个背影，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就可以镇压天地间一切的不服。一只手压下去，就能摧平世间所有敌手。 还有最后那句‘朕在’…… “前辈，幻光里的那个背影，是否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大离皇祖？” 对于那个伟岸人影，卫易有这样的猜测，也只有这一个猜测。 因为在他所知的历史当中，似乎也只有那位大离皇祖，才能拥有这样的威势了。而且，朕这个字，也不是随便谁都能用的。尤其是这种世间顶尖的大人物，更是不能乱说。当今天下，只有咸安城的那位天下共主，那位大离皇朝的皇帝陛下，才有资格用这个字来称呼自己。余者，就连几大圣地的掌门，世间最顶尖的纯阳老祖，亦不可为。 幻光中的那场惨烈大战，让卫易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那位大离皇祖。因为据传言，当年大离皇祖发动了一场封神大战，将那些古老的神灵拉下王座，才有了后来修者万年昌盛的基础。 “不是。” “或者说，不知道。” 然而素的回答，却直接否定了卫易的猜想，让卫易有些愕然。 “这幻光当中的大战，到底是于何时何地发生，我们找不到任何记载。当年我天玄山的前辈，以及无数修真界的前辈先贤，看过这些幻光后，都曾经怀疑过，那个背影是不是大离皇祖。也有人去咸安城求证过，得到的答案是，就连大离皇祖，同样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素的这个回答，让卫易更加摸不清头脑。他怎么也想不通，作为大离皇祖的子孙，怎么可能连咸安城的那些皇族，都不知道那背影是不是他们的祖先？ “这事，倒也不是咸安城那边，有意欺骗外人，他们也是有苦衷的。”素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悠远，“你有没有想过，世人皆知，大离皇祖对人族有三大德行。作为修者的第一位仙人，开创了如今的灵力修行体系；发动封神战役，将古老的神灵拉下王座；开创大离皇朝，让修者成为天地间的主宰。但更详细一些的呢？” “比如说，当年的这位大离皇祖，到底是怎么开创的灵力修行体系？又是怎么将众神拉下的王座？” 卫易下意识的思考起来，让素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 即便是在苍灵城里最简陋的灵术院里，灵术院的夫子，在教授修真界历史的时候，肯定会首先提到这位大离皇祖。对于这位大离皇祖的三大德行，自然也是见过的。但是，这三大德行详细的事情，却没谁提过。偶尔有人提起，灵术院的夫子便会说，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当年的事情已经不可考了，然后就说一些自己的猜测。 这事细思极恐啊！ “这事的答案就是，没有记载！” “世人皆知，如今大离皇朝已经立国近万年。而在万年之前，大离开国元年之前，曾经有将近五百多年的时间，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记载！仿佛那五百多年时间，被人凭空抹掉了一样！” “就连咸安城皇族内部，一样没有任何记载！对于那位大离皇祖是如何开创了大离，就连咸安城，也没有任何记载。” “万年前的那段历史，是空白的！” “而在大离开国之后，那位大离皇祖传下了修行之法，只在位百余年，便白日飞升，超脱天外了。” “这炎康石林，虽然是在我云莽界内，但当年咸安城方面，肯定也是派人来看过的。对于这幻光当中记载的那场大战，仍是无法在史书上找到半点记载。” “所以，那背影到底是谁，没有人知道，咸安城的皇族也不知道。” “在修真界，像炎康石林这样的部落时代的遗迹，其实也不止这一处，老娘当年就曾经游历过四处。不过，这些遗迹内留下的信息，也都比较杂乱，根本不成体系。彼此之间，往往毫无关联，就算想由此推测出什么，也根本做不到。” “所以啊！当年祖师将成道时，游历此地后说过的那句话，也真是让我等后辈够无奈的。要真是祖师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让我们这些后辈如此好奇。”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幻光中的伟岸存在，就算不是仙人级的存在，肯定也是距离证道成仙只差半步的纯阳老祖。一般的返虚，没那么大威势！” “……” 炎康城外的这片石林，也是让卫易增加了不少见识。让他明白，原来天地之间，还有这样的许多奥秘。 至于这片石林，为什么叫炎康石林，素倒是也解释了。因为在这片石林记录的幻光当中，曾经出现过两支战部。一支是卫易见过的大旗为康字的战部，一支则是大旗为炎字的战部。正是因为这两支战部的关系，这片石林才被称之为炎康石林。 当然，这次炎康石林之行，对于卫易而言，最大的好处，还是神魂本源的提升。 神魂增强，意味着接下来卫易提升修为，瓶颈将会小很多。比如之前那位寒角巨犀大妖，就是打算用分魂子母丹壮大自己的神魂，好让自己的修行瓶颈松动一些。 至于说那些幻光，里面的战斗经验，对于卫易而言，肯定也是个很大的收获。如果不是时间有限的话，卫易到真想整片石林外围，所有他能触碰到的石柱，全都观看一遍。只可惜时间有限，等到卫易看到两千多根石柱的时候，约定好的三日时间，已经快到了。 没法子，卫易只能选择离开了。 “这些幻光，虽然彼此之间没什么联系，但其中不少，都是人类和各种异族玩命的经历。看得出来，在部落时代，先人们活的真的没那么轻松啊！” “一万年来谁著史？” “所谓历史，大概就是前辈们不惜性命，去和这些异族战斗。一步一步，给后世子孙打下这庞大的修真界吧？” 卫易的感慨，似乎引起了素的共鸣，让素也有些惆怅了起来。 “怎么？小子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天底下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比如当年的云莽天灾，明明是咸安城方面，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暗算了我天玄山。可是结果，我天玄山仍是要远走东海，明面上不能跟咸安城或者其他几大圣地翻脸！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同为修者！” “若是当年，我天玄山一气之下，选择投入蛮荒又如何？云莽或许不会丢，但修真界门户大开，无数修者就要惨死在妖族的手里。祖师若是还在世，肯定要以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为耻了。没法子，最后真是没法子！” “当年云莽天灾刚刚爆发，我爹决定放弃云莽，让门派种子远走东海的时候，我曾经一度恨过他。只是这二十多年来，走过很多地方，渐渐能明白我爹当年作为天玄山掌门的无奈了。” 卫易一边听着素在识海当中说话，一边最后看了眼这片石林，然后转身离去。 这片石林，便是历史。 而素刚刚说的，也是历史。 都是历史。 …… 离开了这片石林后，卫易再没有多做逗留，直接朝着云梭队伍的方向返回。 按照先前约定的时间，云梭队伍会在炎康城外停留三日。在卫易他们观看这片石林期间，时间也过的差不多了。 想来，队伍的补给已经也都做的差不多了。而他们在白山宝阁订购的那批天材地宝，应该也到齐了才对。 抱着这样的心思，卫易带着几名修奴，返回到之前云梭降落的位置。然而，他们刚刚回到这里，却看到了让他们有些不解的一幕。 只见，在云梭降落地点的百余丈外，有一些妖族，正席地而坐，注视着面前的云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奇了怪了。 这些静坐的妖族，看起来都是生面孔，绝不是云梭队伍里的那些妖族。 卫易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问起此事之前，还是先回到云梭上，让素回到那位妖族圣子身上。 因为在离开云梭之前，素已经借圣子之身，宣布要闭关一段时间，所以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倒也没谁来打扰他们。 “启禀殿下，昨天，炎康城内的白山宝阁分店，派人送来了一些东西，说是殿下您和队伍里麾下妖修需要的。”在素走出闭关舱室的同时，便有一名大妖过来，向圣子进行汇报。 “知道了。” 对于这位大妖，素表情淡漠，看不出有什么多余心思。“这件事我知道，这是我新收的这位准炼丹大师所需之物，把东西送到我的舱室当中就可以了。” “是！殿下！” 大妖恭恭敬敬行礼之后，很快就让手下妖修，将几口封灵箱搬了过来。素当场打开，检验过里面的东西无误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至于这些东西嘛，反正卫易准炼丹大师的身份，整个云梭队伍的妖修都知道。把这些东西推到卫易身上，也是能说的通的。 “殿下，还有一事……” 处理完了这些东西后，这位大妖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尴尬，略微整理了一下语言后，开口道：“殿下，外面那些妖修，您看到了吧？” “看到了，怎么了？” “他们……是来挑战您的。”大妖脸色表情越发古怪，也有些无奈，说道：“当然，我们知道，殿下不喜欢这种事情，平时遇到这种事，我们也都替殿下挡下了。不过，这次过来挑战您的，里面有个出身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天才。毕竟是出身皇族，我们也不好……您看……” 挑战？ 这位大妖说完这话后，素和卫易都惊讶了起来。 挑战一位妖族圣子，这事在妖族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一般来说，想要成为妖族圣子，大致有三种途径。一是在十年一度的圣子选拔会上，进入前一百名；二是找到一名圣子，凭着自身实力战胜这位圣子，直接就能坐上其原有的位置；三是通过圣城那边，某个非常严苛的考核。 这三个方法，其实相对来说，第一个是最简单的。 挑战圣子，看起来很容易，打赢了就行。但问题是，打赢一位圣子，当真那么轻松？若真是能打赢一位圣子的话，去参加十年一度的圣子选拔会，进入前一百名，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至于第三个，通过圣城那边的某个考核，那就更是难度登天了。那考核的难度，就算是真正的圣子，也少有谁能够做到。 不过，在妖族当中，总还是有一些妖族，希望通过第二个方法，能够打败一位圣子，继而成为圣子。这法子，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想要挑战圣子，首先这位圣子得先接受才行啊！若是圣子自己不接受挑战，完全也可以让麾下的大妖，将挑战者驱逐开，不加理会。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总是会带来一些争议。若是挑战者本身实力相差太多，那也就算了。可若挑战者真的有两把刷子，实力非常接近圣子级别的话，那还真容易落一个怯战避战的名声呢。 “我知道了！” 素点了点头，回答道：“既然出身太虚金睛猿这一族，想来你们也不方便直接驱逐了。他既然有胆子来挑战我，那他的挑战，本圣子接下来就是了。” 第三十五章 太虚幻境 素的果断应战，让卫易感到十分不可思议，颇为疑惑。在他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个时候战斗，可是很容易生出其他事端，而且很容易露出马脚的。 别的不说，这位妖族圣子，之前所擅长使用的一些法宝，都在空间法宝里面，素根本拿不出来。没有这些法宝，待会儿战斗的时候，不就很容易引起怀疑了吗？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素不在他的识海当中，显然也不方便多解释什么，只能看着事情一点点发展下去了。 “是！殿下！” 那名大妖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喜出望外。他最担心的，其实是圣子殿下闭而不战，然后把他们给推出去做挡箭牌。这群挑战者里面，可是有一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成员。就算他们这些大妖，也不愿出面做这个恶人。 在素的授意下，这场挑战并没有什么遮掩，直接公开进行。经过短暂的清场之后，在云梭降落点附近，被清理出一个五百丈方圆的空地来。 这么大的地方，对于化灵期修者的战斗来说，自然是足够了。可在场所有的妖或者人都清楚。以这位妖族圣子的手段，是绝不能当做一般的六阶巅峰的，而要当做七阶大妖来看待。 至于那位出身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家伙，既然敢来挑战圣子，想来也是有几分手段，不可能弱了就是了。 若是当做两位大妖的战场，这片区域，反倒是显得有些小了。 “我叫猿青古，今日能挑战阁下，实在是一件幸事！” 这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年轻天才，冲着素这边一抱拳，显得颇为兴奋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素接受了他的挑战，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此妖已经是六阶巅峰的修为，在修为上，和九清蝉圣子这边倒是相差无几。而且，这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天才，已经近乎完全化形。除了身体上的金色毛发有些特殊外，完全和普通人类青年没有任何区别。 特别让人注意的，是他的那一双金色眼眸。 太虚金睛猿一族，最有名的就是这一双破虚眼。据传此眼可看破虚妄，让太虚金睛猿一族，天生就可以看破大多数的幻术类神通。而且其自身，往往也可以依仗此眼施展出很强的幻术。这天赋神通之前，就连修为高一个大阶位的妖修，若是不小心的话，都有可能着了道。 也就是说，以此妖六阶巅峰的修为，凭借这天赋神通，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威胁到很多七阶大妖！ “圣子当中，目前你太虚金睛猿一族共有三位，其中两位，排名都在我之上。不过，你的名字，我却没听说过。” 素轻轻摇头，语气显得十分的轻蔑。 “我很好奇，你挑战我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如果是你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本命神通，那我觉得这场挑战实在没什么必要了，那对我根本无用。” “有没有用，那要打过了才知道。就算不用我族的天赋神通，猿某也有几道自己悟出来的神通！” 这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青年天才，在看到素如此轻蔑的表情后，有些愤怒了起来。他亦是族内天才，虽然还未入圣子之列，但这其中，也有他修行时间不够的原因。比起素说的那三人，他晚修行了很多年。所以此妖自信，若是再给自己几年，未必就逊色那三个家伙了。 “巧了！我倒是也刚刚悟出一道神通，正好在你身上试试。不过，我事先说好，你若出手，最好上来就用你最强的神通。若是等我出手，你肯定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素的这番话，似乎是在有意激怒这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天才，而这效果嘛……看来好像也不错。 素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卫易自然不觉得，素是真的想和这位猿族天才打一架。虽说两者修为相当，可是其他的方面，那也差的太远了吧？就算这个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天才再怎么厉害，和素这样的封号真人相比，无疑是差了太多了。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猿某若是不全力而为，反倒显得不妥。” 这位出身妖族五大皇族之一的年轻天才，说话的同时，动作却不慢，竟然已经开始施展神通，悍然出手。只见这位妖族天才，双眸中猛地射出一抹金光，下一刻，这抹金光猛地扩散开来。 随着这道金光扩散开来，周围的环境，也瞬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炎康城外用以停靠云梭的空地，在这道金光的照耀下，竟然变成了一座类似古战场样的地方。到处都是倒伏着的尸体，有修者也有妖族，远方更有无数气息强大的存在，如同某些荒古巨兽一般，尸身巨大如山岳，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胆寒。 而在这座战场上，正有无数凶恶的妖修，发出道道神通，朝不远处的素攻去。这些妖修，全都是化灵巅峰的修为。 这是……幻术神通？ 卫易心中一颤。这虽然是他第一次见到此种幻术类的神通，但已经能够深刻感知到此神通的厉害了。幻术类神通，一般只有修者在进阶化灵期以后，才能逐渐掌握，需要的起点就很高。除了修为之外，对于神魂的要求，更是堪称苛刻。当年以神魂之道见长的天玄山，在幻术神通上，便是极为擅长。 但就算这样，一般的化灵巅峰修士，想做到如同这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年轻天才一样，仍是不大可能。连周围观战的妖族，都能影响的如此深，很难想象，被全力针对的素，又该忍受着何等压力。 卫易敢打赌，那些朝素进攻的妖修当中，肯定有一个，是这位猿族天才的真身。可惜的是，只要无法破解这幻术神通，你永远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攻击会从哪里来，又不知道如何去攻击对方。 有此种神通傍身，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先行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就是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天赋神通吗？ 太虚幻境！ 妖族所有王族以上的血脉，皆有自己族群的天赋神通。而这些天赋神通当中，尤以五大皇族的天赋神通最为惊人！ 作为妖族五大皇族之一的天赋神通，果然惊人至极啊！ “这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太虚幻境，被你修行的倒是有几分火候。可惜啊，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让你上来就用你最强的手段？还是说……你族的天赋神通，就是你真正的依仗了？” 话音刚落，之间素身后猛地出现一片青黑色的黑影。这黑影迅速扩散开来，屹立在素身后。 卫易这时才发现，这道黑影，似乎同样是某种荒古巨兽。而且，比之那些远方倒地不起的尸身，这道黑影，明显更加强大。 “撕拉！” 这黑影忽然巨爪一挥，整个战场世界，发出一阵破布撕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这片幻术世界也被彻底摧毁。 “这不可能！” 这道幻术神通被破去后，卫易便看到那名太虚金睛猿青年，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此刻的猿族青年，双手持着一根长棍法宝，全力砸在素身上。但是，这威势足以扫平山岳的一棍，却被素单纯以两个手指抵住。 “去！” 一道流光自素手指尖激射而出，瞬间将这位猿族天才轰飞出去，彻底倒地不起！ 仅仅一招，就败了！ 卫易眼光有限，实在无法看出，这一战的真实深浅。他虽然早就知道，这家伙不可能对素造成什么威胁，但对于素迎战的目的，还是不大清楚。 只是，当他看到附近几位大妖脸上那惊骇表情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战素所展现出来的东西，绝对要比他看到的多得多！ “你的天赋神通，算是不错了。可惜，若说是对现在的我嘛，实在是差了不少。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你猿族如今排名最靠前的那位圣子，我也有信心战而胜之。至于你嘛，水平不错，对上圣子当中排名最后的几个，也有一战的实力了。但对上我的话，还需要加油。” 素的这番评价，可谓是相当中肯的。不过，落在这位内心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猿族青年的耳朵里，却反倒让其觉得是在羞辱他了。 此刻的这位妖族天才，倒在地上难以起身。而其脸上，则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刚刚遇到的事情。 “好了，我们走吧！” 素没有再多看一眼这位倒地不起的猿族天才，径直返回云梭，同时对身边的护卫们下达了命令。这些护卫在确定那位猿族天才，只是精神上受到了打击，并无性命之忧后，便不再理会，任由这群挑战者自行离开。 这些所谓的挑战者，其实不过是来壮壮声势而已。 片刻之后，云梭缓缓起飞，离开了炎康城。 …… 让卫易觉得奇怪的是，自打回到云梭上以后，素便直接宣布闭关，说是刚刚这一战当中，又有了新的领悟。 这种说辞，他并不陌生，毕竟之前他们也是以这种说辞，把其他大妖挡在门外的。 但问题是，这一次，素竟然连他也给挡在外面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易可不相信，以素的层次，和刚刚这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天才打过之后，会真的有什么大的收获。修者在战斗中领悟突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这种战斗的前提，是两者至少在同一层次上才行。和一个六阶妖修战斗，对一位封号真人，能有什么启发呢？ 怀揣着这种忐忑的心情，直到云梭飞离炎康城一个多时辰后，素和他取得了联系，让他进入了舱室。 “他娘的！刚刚还真是够危险的！” 卫易一进入舱室，素马上找机会，回归了卫易的识海。因为两生契的存在，卫易和素如今最多也就只能分开三个时辰。超过三个时辰后，素必须回一次卫易的识海，否则的话，便会对双方的神魂本源造成一定伤害。 “刚才的凶险，你小子肯定不知道！” 卫易确实是一头雾水。刚刚那一战，怎么看好像都是素占优，而且完全可以说是轻松压制，轻描淡写的就结束了那场战斗。 “那个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小家伙，当然不值一提。但是在暗中，刚才却藏了个老王八，至少九阶起步，甚至很可能达到了九阶中期！” 九阶中期？ 那可是相当于周天境八重天的强大存在啊！ 更让卫易毛骨悚然的是，他很清楚，九阶以上的大妖，可是有很大可能，能够看穿素的伪装的！若是看出了素的问题，那他们绝对是十死无生了！ “所以才说刚才凶险啊！若不是这样，你以为老娘会白痴到去接受一个六阶妖修的挑战？”素似乎也有些后怕，毕竟面对九阶大妖，以他们如今的能力，就算想逃都逃不了的。 “若是我不应战，只怕那位大妖就要露面的。这位大妖若是距离我足够近的话，说不定就能看穿我的伪装。这个风险，我实在是不敢冒，也就只能出手迎战了。” “不过为了尽快摆脱这家伙，老娘刚刚出手可是重了些。那家伙其实水平不差，以他的实力，真的有可能和圣子排名最后的几个旗鼓相当。老娘刚刚如此轻松便击败了他，甚至连九清蝉一族的天赋神通都没有用出，落在其他妖族眼里，这可就有些吓人了。” “想做到这一步，估计圣子当中，也就排名前十，甚至更靠前的几个，悟了一丝道之后的家伙才能做到。” “打过那一架之后，那个九阶大妖，虽然没有跟上来，但老娘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敢马上和你接触，万一他有什么特殊手段，瞒过老娘的感知，那麻烦可就大了。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没暴露什么了。” “只是这一战后，麻烦估计也不会少。老娘刚刚暴露出来的战力过多，这个战力，完全有能力杀入圣子前十。接下来，到了天玄山遗迹附近，说不定又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刚才的这个插曲，实在是有些意外，虽然侥幸度过，但也留下了不少隐患。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帮老娘凝聚灵体。若是老娘自身的灵力，能够重返周天境以上的话，被看破的可能，也要小得多。” 第三十六章 金台夕照 那名太虚金睛猿青年的挑战，虽然背后隐藏了很大的危机，但总算是平安度过，安全过关了。既然这样，摆在面前的当务之急，就是素恢复灵体这件事了。 “这白山宝阁，这次倒是卖了我一个好大的面子！” “别的不说，这些天材地宝的品质，完全比我预料的要更好，基本可以算是同阶之中的最佳品质了。虽然都是高品阶的东西，但因为其自身品质不同，价值也有可能相差超过一倍的。” “有了这些东西，老娘重新凝聚周天境灵体，几乎就有了十成的把握。” 白山宝阁送来的这批天材地宝，卫易是看过的，自然也清楚其中的价值。他知道，单单是这几箱子的宝贝，估计就完全可以抵得上当初宋家全族两三年的收入了。如果是上品灵晶结算的话，至少要两百颗以上才行。换算成灵钱，那就是以千亿计算了。 这还是素用于恢复灵体，而不是第一次突破。 由此也可见，修者到了高阶之后，对于资源和灵晶的消耗，是多么的恐怖。过去卫易总觉得，宋家是真正的家大业大，脱脱的有钱人。现在看来……好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重新凝聚周天境灵体，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老娘无法离开这舱室，就由你小子替老娘护法了。” 素的这话，当然是有玩笑的成分。队伍里这么多大妖，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卫易去保护素。但在卫易的心里，这话的分量却是要更重了几分。 要知道，这可是身处一群大妖中间。就算素不会出什么问题，卫易这边仍是有很大的可能露出马脚。他毕竟是修者伪装，素先前在他的灵体内做过手脚，可以瞒过绝大多数的大妖，但若是碰上那种神识极厉害的家伙，可就不好说了。 之前那位周天境后期的大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呢？ 卫易甩了甩脑袋，他宁愿相信，是那位大妖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或者神识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太重视。要不然的话，他如今哪还能这么安稳的呆在云梭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卫易一直守护在素闭关的舱室外。在素先前的吩咐下，倒也没有哪个妖族不长眼的过来打扰。而对于素这种频繁的闭关，好像也没谁产生怀疑。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好像圣子一直都是这样。 在这之后，这支队伍按照原来划定的路线，又找了座妖城进行了一次补给。这次不管是素还是卫易，都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队伍也没有遇到什么计划之外的问题。 …… 位于咸安城城东面，有一座巨大如山岳的高台，通体金色。这座高台名叫报君台，据传是七千多年前，当时的大离皇帝令人修造的。 关于这座报君台，还有个很有名的典故：据说当年那位与御灵宗祖师万灵仙尊同代的大离皇帝，为了吸引天下英豪，便修造了这座高台。在这座高台上，放置了无数的珍宝灵物，只求那些真正有治政才能的英豪，能够来咸安城做事。 这座报君台，到底有没有用处，这不好说。因为按照史官们的记载，那位大离皇帝仅有的几次开台招贤，所招来的人，大多是一些混吃混喝的家伙，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才能。而事后，那位大离皇帝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天下英雄已入吾彀中矣’。对于那些图谋宝物的家伙，也并未如何严惩，只是让他们在咸安城做了个闲散富家翁。 可是，在那位陛下在位期间，大离朝廷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以修为高低论处，修为高者居其上，修为低者居其下。而在那位陛下治政期间，这种情况渐渐发生了变化。如今的十二院制度，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了雏形，并且一直延续了下来。另外，各院高官皆有治政大才而无修行之能的规矩，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当然，那个时候，还只是咸安城十院。闻道院和钦天院，都是后来才逐步增设的。 不管怎么说，经过数千年之后，这座报君台，在咸安城早已成了一处有名的古迹。每当天气晴朗的黄昏，夕阳直射在这座报君台上，原本就通体金色的高台，变得更加耀眼。就算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这一幕，被称作金台夕照，与春兴湖上的春兴旭日，并列为离都八景。若有外来修者，来离都游历的话，这离都八景，自然是绝对不能不看的。 在这座报君台外，设有各地的驿馆。中州以外，各界界主府、将军府、经略使府以及各大顶级门派，包括几大圣地门派，和修真界各家一流门派，在离都所设的驿馆，基本上都在这附近。 乐桓坐在房顶上，遥望着远处那座金光灿灿的高台。在夕阳的映照下，耀眼如第二个太阳。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大概是他唯一的想做而且又能做的事情了。 自打从前线回到咸安城，乐桓便因为某件事，被带到了这座远东将军府的驿站里，变相的被软禁了起来。不过，这次软禁他的，不是咸安城方面，而是他的那位将军老爹。 “狗子，你搁那瞅啥呐！看你瞅好几天了！” 一个爽朗汉子的声音响起，整个将军府驿站都清晰可闻，乐桓自然也听到了。不过嘛，在他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脸色瞬间黑的像锅底一样。 “老叔！说多少回啦，别叫咱狗子！” 乐桓怒不可遏，自打老爹的这位结拜兄弟到了离都后，他的这个小名，算是彻底在咸安城里某个圈子内传开了。 按照远东修炼界的说法，生了孩子之后，除了真正姓名之外，还要起个贱名。乐桓听说，是因为当年远东还未独立成界之前，作为修真界有名的流放之地，只有刑徒移民在那里定居。据说给孩子起个贱名，能让孩子不至于早早夭折。毕竟远东的苦寒贫瘠，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有名的。后来，这习惯也就一直流传了下来。 二狗子？ 乐桓严重怀疑，自己这位老叔，是不是有意想让自己这个恶名在离都彻底传开？至于目的嘛，多半是为了让自己以后在离都，能够踏踏实实跟那位皇族女子过日子吧？ 只不过……自己才多大啊？ 汉子见乐桓不下来，自己飘飘悠悠飞到乐桓身边，和乐桓一块坐在房顶上。 “咋的？还没想开啊？” 汉子爽朗大笑，狠狠拍了拍乐桓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就是不知足！你知不知道，你爹为了给你说这门亲事，在咸安城找了多少大人的门路？皇族宗室里给你使了多少力气？这位皇族小姐，听说模样周正的很，性子也好，娶过门保证会过日子！我听说以前你在闻道院好像还见过，这不挺好的吗？” 挺好？ 哪儿跟哪儿啊？！ 乐桓脑子里不禁浮现起某个温婉少女的形象。就像汉子说的一样，当初在闻道院，他的确见过这位皇族女子。长的确实还算不错，典型的小家碧玉，当初他和几位无良好友，还曾躲在角落里偷瞄过，为此还被闻道院的夫子罚了多做好几天的修行课业。 可要说就这么让她给自己做媳妇？这也太扯了吧？ 要说单是给他找个漂亮媳妇，乐桓或许还不会这么反感。但实际上乐桓当然知道，自己那位老爹，花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给自己说了这门亲事，可不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那名宗室女子的老爹，是皇族内某个权柄极重的老王爷。不光是在皇族内部，在咸安城朝堂上，也有很大的权柄和声望。而那名宗室女子，又是这位老王爷最小的女儿，最是宠爱。若是能把这位皇族女子娶进门，便能得到那位老王爷的支持。那接下来，乐北亭在远东修炼界，便有可能再进一步，以远东将军之职，兼任远东经略使。成为整个远东，真正意义上权柄最盛之人！ 这背后的朝堂谋划，当然深不可测。比如某个外号叫做果然翁的老人，对此事就极力反对。但同样，朝堂上支持此事的人也不少。在这种紧要关头，那位老王爷的态度，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乐桓不喜欢这样。 他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人当做筹码。对于那名皇族少女，他并没有什么恶感，甚至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如果不是这件事的话，以他的跳脱性子，说不定将来真的有可能去追求那位温婉女子，甚至闹得满城风雨。可惜自家老爹一插手，他现在是半点兴趣都欠奉了。 “老叔，如果我不是他儿子，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乐桓忽然转头看向汉子，有些愤怒笑道：“还有，我真的很好奇，在他乐北亭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是他用来交换更高官位的筹码？还是无足轻重，可以随意丢弃的破烂？对了，还有我娘，是不是也是他眼里的一个台阶？” 这个在远东威名赫赫，下辖界内上千支战部的汉子，听到乐桓这话后，罕见的失去了笑容，微微抿起嘴唇。 “狗子，老叔接下来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也可能不懂。但老叔相信，等你将来有一天坐到你爹的位置上，自然就全明白了。”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当年我和你爹，不过是远东山里的一股流匪，没靠山没实力，凭啥就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你说你爹喜欢更高的官位，更大的权柄，这当然没错！好东西啊！谁不喜欢？可你想没想过，如果没有你爹，或者你爹当年没选择这么一步一步往上爬，今天咱们爷俩会坐在哪儿？有没有可能坐在远东的雪地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随时都担心有战部过来清剿咱们？或者，已经成了大雪天里的一具尸首？” 汉子摇了摇头，摸了摸乐桓的脑袋。后者并未躲闪，就如同小时候一样。 “老叔只能跟你说，当年你爹被迫把你送到离都来，被朝廷当做质子，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开心。你记不记得，你走的那天，你爹说他忙，就没来送你？其实他忙个卵呦！不过是他怕送你的时候哭出来而已。那天你走了以后啊，你爹找我们几个喝酒，哭的那叫个稀里哗啦啊！”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不送你来离都，他就当不上这个远东将军。他上不了位，结果肯定就是当时和我们很不对付的那个赵副将上位，做了这远东将军了。那位赵副将可不比你爹，不管是在咱们远东，还是在咸安城这边，都有很深的跟脚。如果他上位，或许某个大雪天里，咱们这些人，就得被他慢慢清理干净了。” “把你送来咸安城，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最好的选择。进了闻道院，你能有最好的生活环境和修行环境。你爹能顺利上位，执掌一界军务。那位赵副将呢，后来才能被你爹挤到更北边去喝风。可是这些啊，以前你小，没法跟你说。” “至于你娘……” 乐桓忽然站起身，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叔，我真的不小了，刚才您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但这不影响我讨厌他乐北亭。”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不是他乐北亭的儿子，是不是就能过上另一种日子？我一直很想去游历天下，做一个逍遥一生的大侠，看谁不顺眼就砍谁。这么说当然很傻。但我还是觉得，那样的日子，总比现在的日子要来的痛快。” 汉子终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乐桓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不过，乐北亭帮我安排的这门亲事，倒也不全是坏事。如果真的和这位皇族郡主定了亲，以后我就不用再被限制在咸安城里，困在闻道院做这个狗屁质子了。” “我很想自己出去走走，看看这修真界，到底长什么样子？” 汉子闻言露出一抹满意笑容。不管乐桓如何想，在汉子看来，只要他接受这门婚事，那就万事大吉了。他最怕的，就是乐桓在此事上性子一起，把自家义兄的布局给搅乱了。 “想出去走走，游历一下修真界，这是好事！就算你爹不愿意，老叔我都支持你。” 汉子同样站起身，又拍了拍乐桓肩膀，笑道：“不过，要是你真的出去走走的话，说不定会对这天下很失望。” “反正老叔我是失望透了。” 第三十七章 支撑天地的山 随着云梭的不断前进，卫易和素距离天玄山遗迹的距离越来越近，开始进入云莽中部。 进入这片土地后，卫易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是当年天玄山所辖制的核心地带，有无数名门大派或者世家大族林立，更是无数莽修生存的家园。 如今，他们想过来看看，都需要借用妖族的身份了。 这种处境，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当然，感慨归感慨，离开炎康城后，这一路还是比较顺利的。 路上这段时间，只有两件事值得一提。 首先，便是素的恢复。借助从白山宝阁得来的这批天材地宝，素总算是顺利突破，将灵体提升到了周天境的层次。 这对于素和卫易来说，都有着极大的意义。 灵体的恢复，意味着实力的提升。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局面，只有拥有周天境以上的实力，才算勉强能够拥有一部分自保之力。在此之前，卫易和素其实一直隐隐有那么一点担心。别的不说，如果他们的身份，被云梭上的这些大妖发现，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以素原本的实力，若是面对队伍里这些大妖的合围，能逃掉的可能性不大。但拥有了周天境的灵体之后，基本上就可以说是来去自如了。 更高的实力，意味着更高的安全性。 另一件事，则是云梭队伍在数日之前，收到的一封传讯。这封传讯，出自这位九清蝉圣子的那位返虚期老师之手，要求他在两个月之内，赶到天玄山遗迹，去参与这次天玄山遗迹的开启。 既然连返虚期妖修都特意发消息过来，那么这次的事情，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我们得找机会离开队伍，单独前往遗迹。” 这一日，当云梭距离天玄山遗迹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素将卫易叫到身边，脸色郑重道。 “为什么？” 卫易被弄的一头雾水，他知道，素如今虽然已经将灵体提升到了周天境，但周天境三重天，还有相当大的距离。这时候贸然离开队伍，岂不是会平白增加了几分危险？ “你傻啊？这时候留在队伍里，跟他们一起去天玄山遗迹，不是死路一条？！” “天玄山遗迹一旦开启，到时候别说九阶巅峰的大妖，就连返虚期，都会出现一大堆。甚至连妖族隐世不出的纯阳老怪物，都有可能过来！若是被他们发现老娘的存在，岂不是瞬间就被看破了？” 对呀！ 卫易心里一种后怕，他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这大概是因为，素的恢复，给了他莫大的信心，让他全然忘记了，素也是有能力上限的。 面对那些妖族的返虚期，素一样无能为力。 “这个圣殿长老的传讯，倒是个不错的理由。”素所说的圣殿长老，自然就是这位九清蝉圣子的返虚期师父了。“若是没有一个好理由，还真容易引起其他妖族的怀疑。老娘和你想走容易，但那些修奴，就很麻烦了。” “有了这个妖族长老做掩护，正好可以顺理成章脱离队伍。至于这支队伍嘛，就让他们找个地方，原地驻扎就好了。等将来从遗迹那边回来，若是问题解决的顺利，还能借着圣子的这个身份，将这些修奴重新送回修真界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支修奴战部，虽然经过朱义的训练以后，可以勉强形成一些战力。但如果是去天玄山遗迹的话，那里连返虚期都可能不止一两个，自然无法形成什么助力，反倒会让他们的目标变大，增加很多暴露的风险。 “我之前看了一下界图，距离这里，大约再飞一天之后，有一座妖城。这座妖城规模不是很大，只有两名大妖压场。这样的妖城，倒是十分合适。” 主意已定，接下来，素便将所有大妖护卫召集过来，用那则妖族返虚期长老的命令做借口，宣布了接下来要脱离队伍。而那几位大妖，出于自己的职责，本来还让两位八阶大妖，继续跟随。奈何素一口回绝后，只得作罢。 如此，一日之后，当队伍抵达了那座小型妖城之后，素离开了这支队伍。除了卫易以外，所有人都留在了这座妖城当中。 目标越小越好啊！ “接下来，我们先去天玄城。” 素在离开队伍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全部的计划。但当卫易听到素的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天玄城，是当年整个云莽的界城！就在天玄山的山脚下。 云莽天灾之前，这座天玄城，是整个云莽最大的一座城，更是整个天下有名的圣城。山上负责修行，城中打理政务。整个云莽所有的政令，都是从这座城里发出的。 而在云莽天灾之后，这座城被妖族接管，仍然是云莽界内最大的一座城。 这样的地方，城内绝不可能没有返虚期存在。更别说如今这种时候，天玄山遗迹开启在即，整个蛮荒高层的眼光，说不定都被吸引到了这里，城里的高手，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老娘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回天玄城，会有多大的风险。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一，我们需要搞清楚目前的局面，得对妖族方面的情况，有一个大致了解。要想了解更多的情况，没有什么地方，比天玄城更好了。” “这第二嘛，如果天玄山真的是即将被打开的话，我们总不能和其他妖族天才一样，和他们一起进去。若是那样，等于是将我们暴露在无数妖族高手的目光下，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我们要走一条密道进去。那条密道的入口，就在天玄城内。” 素一番解释后，卫易总算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只能按照素的计划去做。 没了云梭相伴，从这座妖城到天玄山，又尚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若是靠自己飞过去的话，实在是有些麻烦。所以素和卫易便在城内，找了一辆大型飞车，搭乘前往。 所谓飞车，其实就是以妖族为动力的载具。在修真界的话，这个工作一般都由灵兽来完成。妖族内部没有灵兽这个概念，但却仍然有一些擅长远程飞行的妖族，从事类似的工作。 相比云梭而言，飞车其实在妖族更加普遍。毕竟，有能力玩得起云梭的妖，终究是少数。而飞车这东西，成本就要低很多了。当然，速度也要慢很多。 卫易他们搭乘的这艘飞车，足有二十丈长，三丈宽，里面空间极为宽敞。至于携带飞行的，则是一百多只飞行妖兽。这些妖兽，大多以四阶为主。而能够乘坐飞车的，也大半都是高阶妖修，故此这些四阶妖兽，也不觉得如何没有面子。 因为这座妖城比较小的缘故，有能力乘坐飞车的高阶妖修，也不是很多。这艘飞车，每三天从这座妖城当中发出一次。但就算这样，加上卫易和素两个，飞车上的客人，也不超过十位。 上了飞车之后，卫易和素直接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将自身灵力波动，调整到初入六阶的水平。素需要向下压，卫易则是需要素使用秘术向上提一提了。能够上这飞车的，大部分都是六阶以上妖修，也只有六阶的层次，才不会让其他妖族多注意。 飞车缓缓起飞。 比起云梭，这飞车的速度自然是慢了很多，而且还需要经常停下来，让拉车的妖兽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不过，这种方式，倒是让卫易想起来曾经在修真界乘坐的驼车。 “听说，议会最近通过了决议，打算再调两座云城到留川河那边去。” “哎！就算有三座云城镇守，修者那边有留川河大阵可守，又有那条云道在，我们依然处于下风啊！” “谁说不是呢？可惜议会动作太慢！若是早就能通过这些，调集来更多的力量，何至于到这一步？当时咱们可是已经冲破了修者防线的阻隔，若是能再早几日的话，何至于让修者得逞？” 此话一出，飞车上的几位妖族，皆是唏嘘不已。 飞车上空间比较开阔，路程又时间较长，几名妖修倒是很快就熟络了起来。而当他们聊到了之前的留川河大战的时候，瞬间就有了共同话题。 这几名妖修，种族不同，修为也有差距。但聊到留川河一战的时候，全都是非常感慨。 看得出来，之前的留川河大战，对于这些妖族来说，一样是印象深刻。几句话之后，几名妖修更是感觉极为投缘，干脆从飞车上买来几坛子灵酒，痛饮一场。 “兄弟，要不要过来一起喝？” 有妖修注意到卫易和素后，便热情的过来招呼。卫易本想冷淡拒绝，但素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跟他们聊聊，或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素既然都这么说了，卫易自然也就不会拒绝，只得乖乖坐了过去。 “真是不知道，议会是怎么想的？这次大战，我们在云莽积攒了二十年的低阶兽群，十之八九都被送到留川河边上，给修者杀掉了。” “还能是怎么想的？扯皮呗！那些大族之间，彼此之间明争暗斗，像这种和修者之间的大规模战事，如果不好好扯清楚，谁出多少力气，难道会直接傻乎乎的上？” “可他们难道就没想过，如今修者这条云道建成了，以后我们在云莽，哪还有多少优势？” “谁说不是呢！” “……” 随着酒坛子空了一个又一个，这些妖族渐渐开始放开，言语上也开始言谈无忌了。 从这几名妖修的话中，卫易倒是听得出来。妖族内部，对于之前的那场战事，似乎也颇有怨言。像这种事关人妖两族的大规模战事，就只有妖族的万族议会，才有资格下令了。可问题是，能够进入议会的，肯定都是各大族的大能宿老。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自然就要为各自所在族群着想了。 卫易这个时候，不由更加钦佩起咸安城的手段了。 是了！咸安城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 当初在修真界内部，反对建造这条云道的声音，同样不是一个两个。可是，咸安城通过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布局，愣是把这条云道建成了！ 这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大概就是速度了。 正是因为速度够快，才能让修真界内部的很多势力措手不及，让妖族同样来不及反应，最终建成了那条云道。 而那条云道的建成，对于人妖两族的局势来说，都产生了无比深远的影响。 “希望这次天玄山遗迹的出土，能够把之前云道大战的损失给弥补上吧？” 几名妖修闲谈甚广，很快就谈到了这次天玄山遗迹开启的事情。 “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别外传啊！”一名妖修忽然压低嗓音，低声道：“我之前在前线的时候，曾听一位大妖说过。这次天玄山遗迹开启，圣城那边是下了大力气的！年轻一代的圣子，基本上全都会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一定要拿到那万劫塔的传承！” “我听说，当年天玄山灭亡之时，其实还有一部分人逃走了。那些人之所以把这件仙器留在云莽，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镇压云莽的气数。” “也正是因为这件仙器的存在，这云莽虽然被我们占领了超过二十年，但在气数一事上，依然不归我们所有。如果这次，哪位圣子能拿下这仙器传承的话，我们便能够彻底拿下这云莽了！” …… 飞车的速度，远不如云梭快。那艘重型云梭，飞行一天就能达到的路程，愣是赶了六天才赶到。 这速度，和自己飞过去，好像也不差多少了。 不过，随着飞车终于抵达天玄城，卫易总算是明白，圣地门派，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天玄城，方圆千里之内，皆是所属。这座位于天玄山脚下的巨城，让卫易对于繁华的定义，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而在实现尽头，则有一座巨山。 一座似乎是在支撑着这方天地的巨山！ 第三十八章 当年战死的地方 煌煌天玄，顶天立地！ 卫易以前一直觉得，这句用来形容天玄山的话，是修者们的一种夸张说辞。但今天当他真正看到这座巨山的时候，他知道，这话绝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在！ 这是一座怎样的巨山啊？ 卫易觉得，以自己那可怜的词汇量，已经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能够形容眼前这座宛若将天地连接起来的巨山。别忘了，他才刚刚进入天玄城，他此刻站的位置，距离这座天玄山山脚，可还有七八百里以上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这座巨山都已经占据了视线当中好大一部分。 “你是不是想问，天玄山到底有多大？”素似乎很满意卫易的这个表情，语气略带笑意说道：“反正以你如今的速度的话，全力赶路一天一夜，大概就能赶到峰顶了。至于绕山一圈嘛……估计没有个七八天，是想都被想了。” 我的妈呀！ 卫易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以他如今的速度，都要飞上一天一夜，才能赶路到山顶。这距离，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这天玄城倒是老样子，看来云莽天灾之后，妖族对这座城也是全盘接下了，并没有大肆改变啊？也对，这天玄山，毕竟是当年祖师亲自设计规划的，若是打烂了再建，以妖族的那点家底，想再建出一座同等规模的天玄城，那可就难喽！” “现在保存的越好，将来我天玄山回来的时候，接收的时候才越轻松啊！” 进入天玄城以后，卫易再次大开眼界。这座方圆过千里的大城，符合他梦境里对于繁华的一切认知。甚至就连街边的一株花草，都蕴含了充沛的灵气。每一栋建筑，都包涵了艺术的美感，和修者的智慧。 而在这座巨城中央，更漂浮着一座浮空巨城。 云城。 这是妖族的云城！ 因为那座漂浮在空中的云城，实在体型很大，比起出现在留川河前线的那座卫易曾经见到过的云城，至少要大出一倍不止。只是，这座漂浮在天上的庞然大物，比起远方那座顶天立地的巨城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到了天玄城，也就算回家了。” 入城之后，素带着卫易，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这座巨城当中，没谁会在乎身边这两个只有六阶修为的妖修，因为这根本就是常态。卫易走了这一路，还没发现五阶以下的妖修。五阶修为稍微化形些的妖修，是这里的底层主体，六阶也是随处可见。偶尔卫易还能见到一些七阶的大妖，在城里同样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这有点像当初在苍灵城。只不过在这里，周天境或者七阶以上的存在，大约就类似苍灵城里普通的化灵期修士了。 这种场面，简直难以想象。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久，最开始的时候，素似乎还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但等到两人逛过的时间越来越长，素开始渐渐出现一丝伤感。 这种伤感，藏得很深，但卫易能感觉的出来。 “云莽天灾之后，我曾经回过一次天玄城。当时倒也不是纯粹为了怀旧，而是为了门派的任务。不过，那次来天玄城，没过多久，老娘就被妖族给盯上了。老娘牌面不小，最后甚至还引出来一个返虚期的老家伙追杀老娘，哼，倒是够给面子的！” “被那个返虚期的老家伙追杀，就算老娘我，想逃也是不易。最后自爆了灵体，才侥幸逃脱。后来嘛，一番漂泊，然后就遇到了你小子。” “算一算，那已经是六七年以前的事情了。” 素说这话的时候，极为平淡，没有展现出任何异色。但这对于卫易来说，却解决了他长久以来的一个问题。 原来，自己当初和素相逢，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那前辈这次回来……就不怕再被那些妖族发现？” 卫易仍是有些提心吊胆。他可是见识过留川河上那种大场面的人，可就算那样天崩地裂的战斗，仍是仅仅局限于返虚期以下，并没有返虚期的修者或是妖族出手。很难想象，如果返虚期出手的话，那该是多么恐怖！ “怕也没有用，既然都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再说了，老娘上次之所以会暴露，原因倒不是老娘我背后的天机术遮掩手段不行，或是自身神通不济，只不过是被妖族抓住了我派潜伏城内的一枚钉子，这才暴露了老娘的存在。不过这次嘛，老娘回来，压根就没打算跟任何人接触。所以，就算是那些返虚期或者顶级妖尊，只要不离得太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当然，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又恰好顺路，有个地方，还是要去看看的。” 在素的指引下，两人朝城内某个方向赶去。途中路过一家妖族食阁的时候，素还特意进去一趟，买了两坛子好酒，和几种云莽本地最合时令的菜品，然后接着往前赶路。 卫易渐渐明悟，知道素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了。 在城内走了差不过三十里后，有一座巨大的陵园。这陵园位于城内，着实是让人有些困惑。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座陵园内还有很多厉害的妖修看管，而且还有很多妖族在陵园中穿梭。 在陵园中央，立有一块巨大的十丈高的巨大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 天玄遗民。 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卫易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这里，是曾经天玄山修士的陵园。 “是不是很好奇，在如今妖族控制的天玄城里，为什么会有一座专门属于我们天玄山修士的陵园？” 素带着卫易，穿过陵园内一些很整齐的坟冢，缓缓解释道：“这里面的原因，当然很多。最重要的，还是妖族想显示一下自己的仁慈，顺便想留下点证据，向以后来天玄城的妖族，提供一些能让他们参观的东西罢了。” “这些坟冢放在这里，就好比妖族高层在对那些普通妖族说：看，这就是失败者！” 素说到这里，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泛起一丝狞笑。 “妖族对我天玄山做的，他日一定要好好报答一下啊！” 穿过重重坟冢之后，卫易和素来到陵园中央，那尊高大的石碑下面。素将一坛酒打开，浇到这尊石碑上。这石碑大概也是一件有特殊作用的法宝，灵酒只是一倒上去，就瞬间化作一阵灵雾，重新逸散于天地间。 “爹，娘，嫣儿回来了。” “诸位师祖、师伯、师叔，嫣儿回来看你们了。” 素的动作非常缓慢，将灵酒浇在石碑上以后，有将那些灵食拜访到石碑下面。这些灵食在石碑的作用下，同样化作的阵阵雾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一幕，倒真像是这些已故之人，笑纳了素的心意。 卫易斜瞥了一眼四周的其他妖族，发现并没有谁注意他们。这主要是因为，前来这座陵园参观的，也有不少妖族是来祭拜的。这些妖族，大概是听说了当年天玄山和云莽战斗的壮烈事迹，对于这些修者心生敬佩吧。 当年和妖族战斗，长眠此地的修者，如今却要被妖族来祭奠。 卫易觉得，世间有些事情，好像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莫要以为妖族是多么好心。这座陵园，基本上都是衣冠冢。有资格进来的，至少也是我派周天境以上的修士。死了之后，早就重归天地了，哪会留下什么尸骸。妖族高层修建这陵墓，无非是当婊子立牌坊而已。当年天玄山被攻破的时候，这座天玄城，他们对普通修者下手的屠城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卫易没有打扰素的祭奠过程。虽然素是比他年长了一两百岁的老前辈，但这种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就好比他当初刚刚跻身化灵期以后，去给娘亲上坟，总是想着如果娘亲能活到今天，看看自己的成绩该多好？ 素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在陵园中祭拜了一番之后，素带着卫易，转身离开了这里。 但离开陵园的时候，卫易能感觉到，素的神魂当中，传递过来一阵深深的背上。 因为两人签订了两生契，这种感觉，是做不了假的。 素分明是在哭。 …… “记不记得，之前在云梭上，那个妖族说，这次天玄山遗迹开启，对妖族来说，事关重大？如果拿下了这次的仙器传承，妖族就可以彻底把云莽攥在手中了？” “这是真的。” 素神识没有任何异样波动，不带有任何情绪。 “想跟你小子解释这个，有点麻烦。先举个例子，你想没想过，当年我天玄山被咸安城算计，被迫以一界之力力敌整个妖族。既然事不可为，为什么天玄山的高层不直接撤走？如果那些返虚期周天境都还在的话，就等于是将我天玄山最精锐的一部分保存了下来，不是更好？” “这个问题……我倒还真的想过，也确实觉得很奇怪。” 卫易眨了眨眼，他对此事，确实有所疑惑。若真按素说的这样，当年天玄山被咸安城方面，用了各种手段算计后，不得不独自面对云莽。那么，当年天玄山既然已经决定远走东海，将天玄山让给妖族，让大离朝廷直接面对妖族的正面进攻。当年的天玄山高层修士，为何却要留在云莽等死呢？ 若说是故土难离，有一个两个，或者一部分这样的修士，倒也能够理解。但实际上，当年的云莽天灾之中，包括前任天玄山掌门，也就是素的父亲在内，天玄山死了一大批的高手！ 在卫易看来，这批高手，如果活下来的话，反倒是更有价值。 “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啊！” 素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涉及冥冥之中的大道运转。周天境以下的修士，修为太低，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是周天境以上的修者，成道之前，在哪一界呆的时间最长，心里最认同哪一界，便会理所当然成为此界的修者。若是自己的修炼界被妖族攻占，此界气数也尽数被妖族吞并，那么这一界的修者，自身气数也会被相应剥夺。” “没了气数，再厉害的高手，也如同毫无修为的孩童一样。甚至有些厉害的高手，气运丢失的太厉害了，还会被此方天地针对。就算在家安稳修行，都有可能突遭横祸。” “所以啊！当年在云莽进阶周天境以上的修士，根本就是想走而不能走！除非是想老娘这样，当年在东海成就周天的，才能远走东海，留下一命。” “不过，这些人的战死，也不是白费的。他们的死，再加上万劫塔镇压天玄山，此界的气数，仍归我天玄宗所有。万劫塔只要还在一日，这云莽的气运归属就不会变。哪怕如今云莽全境，已经全都是妖族的地盘，他们却仍然不算彻底吞下这一界！” “只要此界气运还在我天玄宗的头上，将来若是……我们还有拿回云莽的时候！” 对于气运一事，卫易也曾经听素说起过很多次。但他却始终没能理解太多，毕竟这是高阶修士在意的东西。不过，如今素这番解释后，他心中的疑问，倒是豁然明了。 这么看来的话，这万劫塔，确实是关键中的关键了。 不管是作为一名修者，还是作为一个莽修，卫易肯定都不想让妖族占到任何好处。只是他也不知道，在这种整个妖族的目光都被吸引来的局面下，以他渺小的力量，能够做点什么。 离开陵园之后，卫易跟着素，朝城中心的方向前进。不得不说，这座天玄城，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城内完全不禁止飞行，任由大家以最快的速度赶路，想要横穿这座千里巨城，依然是个大问题。 不过，当素带着卫易，快要到达城中心一带的时候，在某个地方，素忽然又停了下来。仰望着天空，默然无语。 “这里，就是我爹当年战死的地方了。” 第三十九章 回家逛青楼 如今的天玄城，其实让卫易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卫易想了很久之后，终于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会觉得奇怪的根源。 修奴！ 在这座如今被妖族掌控的巨城中，修奴的数量，其实一点都不比妖族少。就算在大街上，也能见到许多修奴来往。所以在天玄城内，如果遇到一个和人类基本一致的生命，就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修奴，一种是完全化形的大妖。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让这些修奴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依然不至于被其他妖族随意杀死。毕竟，如果单从外貌来判断的话，化形大妖和修奴，其实是很难区别的。万一不小心惹到一位化形大妖，那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在这座天玄城内，修奴和妖族呈现出一种很奇特的共生关系。 卫易跟着素一路急行，渐渐穿过了大半个月天玄城。 以这些大妖的本事，想要看穿素的伪装，或许十分困难。但想要看穿他的话，可就非常容易了。所以，进入天玄城以后，卫易索性就恢复成人形，跟在素身后，装作一个修奴。而素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堪比大妖的灵力波动，则是让他们这一路畅通无阻。 来往的妖族，或许会奇怪，为什么卫易身上没有明显的修奴标记。但既然他跟着的是一位大妖，自然也就没谁会深究了。 于是，卫易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跟在素身后，穿过了大半个天玄城，最后抵达一个湖泊。 此湖名为长乐湖。按照素的说法，此湖在天玄城内，是最著名的一处盛景。因此，当年有资格住在湖畔的，某不是达官显贵，或者真正的决定高手。 素当年在天玄城内的宅子，就在这湖畔。只不过，当年素为了修行，常年住在天玄山上，后来又大半都是外出游历，倒是并未在此处住过多长时间。 不过今日，当素带着卫易，回到长乐湖畔，回到自己那座久别重逢的宅子的时候，素却差点直接暴走了！ “他娘的！老娘要弄死你们！” 素看着眼前已经和记忆里略有不同的宅子，低声骂了起来，声音中杀意凛然。 这是……一座青楼？ 宅子的位置十分幽静，而且视线开阔。从这里观赏长乐湖的景色，自然是绝佳的选择。此刻刚刚入夜，卫易发现此地外面并无什么照明阵法，用的竟然全都是上等的照明宝珠，能够自发光明。单单是这样的照明宝珠，一颗便能价值千晶。这座宅子整体的价格，恐怕更是极为夸张了。 但问题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里似乎是被接管的妖族，改造成了一座青楼。 青楼内外，不时有客人来往。看得出来，这座青楼并不是什么寻常地方，卫易看过几位进出的客人，至少都是六阶巅峰的层次，七阶才属正常。 千难万险回到当初自己的家，却发现自家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青楼？ 卫易忽然很同情素。 不管如何气愤，事情总还是要做的。素强压下怒火，尽量让脸色变得好了一些。 在这座已经被改建为青楼的旧宅外，有几名唇红齿白的少年在外，若论俊俏程度，甚至已经可以不输女子了。这些少年，都是修奴，想必是青楼的私产。卫易曾听说过，在修真界的青楼里，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此类俊俏至极的小相公，大多是为一些有断袖之癖的豪客准备的，不想在妖族，竟然也有这类传统。 若是在修真界看到这一幕，卫易或许只是会嗤笑一声，便延长而去。可如今在妖族，看到这些以修奴身份在外接客的少年，卫易内心当中，一种悲哀忽然油然而生。 一样人，百种命。 见到卫易和素过来，很快就有一名小相公笑吟吟的走了上来，丝毫不显扭捏。在其目光当中，卫易分明已经看不到任何作为人的尊严。 被这位小相公引入园内后，卫易心情才算稍平静了一些。因为在这家青楼当中，不光是有修奴，也有其他各种种族，这让卫易稍稍舒坦了些。随手扔给那名引领他们进来的小相公两颗下品灵晶后，卫易非但没有在那名小相公眼中，看到什么欣喜，反倒有一抹失望之意。 卫易忽然恍然大悟。像这类小相公，大概更希望自己也能被某位豪客相中，继而赚更多的灵晶吧？ “我是第一次来，介绍介绍你们楼内的情况。” 素进入青楼后，再没了之前的愤慨之色，眼神四处从那些穿着暴露的可人儿身上打转，一刻也没停下来过。这个样子，倒还真像是头一次来青楼的土鳖。 这俊俏的小相公，虽说修为很差，不过堪堪入化灵期，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厉害的很。这小相公在青楼里做事已久，见过的大妖也多如牛毛，倒也不见胆怯。甚至于，一打眼之后，就能看出很多东西来。在看到素这个模样后，自然一眼就瞧出来，今晚大概又有坑土鳖赚灵晶的好机会了。 “说起我们阁内的女子啊，那可真就有的说了……” 这位身段容貌皆不输女子的小相公，抿嘴微笑，开始给素介绍这家青楼内的情况。期间有意无意的露出几抹风情，就算卫易都有些心动了。 只是一想到对方的男子身份，卫易顿时又是一阵恶寒，他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在这位小相公的介绍下，卫易和素很快就知道了很多关于青楼的事情。比如，这家青楼的背后，实际上是几位大妖合伙开办的。在这其中，更有两位八阶修为的大妖，实力自是不差。至于更多的嘛，这位小相公介绍的还是青楼内的一些女子。 “就要这个叫韵儿的姑娘吧。” 素有意无意的在这位小相公提供的玉简目录里面，点选了一位姑娘的名字，这名女子是个人类修奴。点过了名字后，这位小相公见素依然没有要将他一起带上的意思，目光中的失望之色更甚。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未改，结过了灵晶之后，便带着素和卫易，朝院内深处走去。 真他娘的贵啊！ 替素结账的时候，卫易心里不禁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总算明白，为何这家青楼内，不曾见过弱小的妖族了。这价钱，估计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跟着这位小相公进入院内深处后，卫易这才发现，原来素当年住着的这座宅子，竟是别有洞天。刚刚他们所在的，是院内的主楼，后面还有好几座独院，都是各有幽静，别具风格。最后，这位小相公将他们引入一座小院内，登上一座阁楼的二层后，便见到一名女子正在抚琴，模样倒是上佳，足以让人口干舌燥。 “你下去吧。” 素摆了摆手，示意这位小相公可以离开。而这位小相公，虽然面带不舍，下楼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看着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但最后见到素仍是没有半点留下他的意思，只得作罢，告辞退下了。 整个二层阁楼，便只剩下了素、卫易以及这名艳丽女子了。 “奴家韵儿，见过上位。” 女子笑吟吟的朝素施了个万福。但下一刻，还没等她彻底回过神来，便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瘫倒在地上。 “她死了？” 卫易走过去，下意识的感应了一下这女子的气息，竟已是气息全无。 “没，老娘只是让她半死过去。接下来的事情，老娘可不想让她瞧见，坏了老娘的好事！” 卫易当然知道，素所指的，是进入天玄山的事情。只是，这话在青楼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点怪。 “废话少说，跟老娘过来！” 素似乎猜到了卫易的想法，朝他狠狠瞪了一眼后，向阁楼内的某个房间走去。 “这座宅子，还是当年我大师兄送我的。”没了那些妖族，素总算显得正常了一些。看到熟悉的阁楼，又开始有些惆怅了。 “记得，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天玄祭，那会儿老娘还是娇羞水嫩的小姑娘呢，一晃都上百年了。当时有次偷了我大师兄的晶卡，到天玄城里的一家赌坊赌钱，最后输的干干净净。后来老娘才知道，是被人家赌坊给套路了。” “可当时不知道啊，本想着偷了我大师兄的钱，在赌坊里赢了之后，再悄悄给放回去。不成想一下子被老娘给输了个精光。输光了钱，老娘也不敢回去啊？就在天玄城里瞎转悠。后来还是我大师兄找到我，因为我不敢回去，怕被我爹骂，我大师兄就给我买了这座宅子，让我在这儿安心修行，说等我修为进步了，回去我爹就不会骂我了。” “后来老娘才知道，老娘之所以会在赌坊输钱，就是因为我爹在背后搞的鬼！就想让我好好修行，至于费这么大劲？” 没了外人以后，素变得唠叨了许多。不过，这些唠叨里面，却让人觉得怀念。 “这座宅子里，当年撤退的时候，我大师兄曾经在这设下了一个单向通道，只是一次性的。当时我还觉得我大师兄多此一举，现在却是佩服他的深谋远虑了。” 素双手在空中虚按，不知施展了什么神妙的神通。下一刻，素身前的这片空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直接显现出一个乳白色的通道。 “走！” 素抓住卫易，一把将其丢入通道当中，随后自己也迈步进入通道内。当素进入之后，这片乳白色的通道入口，很快重新合拢，消散于无形，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 天南，落霞岛。 谢弦歌看着眼前的这尊石像，默然无声。 她终于明白，当年那座秘境，为何最终会选她为主了。 因为她的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师父，其一生的经历，实在是和她太像了。 至少，到她目前为止，还是很像的。 这位落霞岛当年赫赫有名的封号真人，年幼时和她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娘亲出身大族，和底层出身的老爹相遇，最后生下了孩子。后面同样是远走他乡，音讯全无。 后面很多经历，一直到登上落霞岛，都和她一模一样。 自打登上落霞岛，进入这座秘境后，谢弦歌开始正式接受自己这位师父的传承。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少女将封印在石像内的记忆，完整的经历了一遍，等若是将自己那位师父的人生，也重新经历了一遍。 那么自己未来，会不会同样是这样的结局？ 这位师父所创的这套传承，当年落霞岛内，也曾传授过很多弟子，但最后能修成的，却是一个都没有。直到后来，在那位孤苦伶仃一生的可怜女子，冲击返虚失败后，才明悟了错在哪里。要想把她的这套传承延续下去，就必须找到一个，和她经历相似，能够理解那种真意的人。 真正的符修，最重符意和感悟。 少女宛若福如心至一般，一指在虚空中轻轻滑过，很快，一道复杂至极的灵符，直接成型。 果然是这样啊！ 谢弦歌眼中没有任何诧异之色，对于能够施展出这道灵符，她并不意外。可是在她施展出的那一刹那，她仿佛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是自己那位不曾见过的师父，轮回转世过来一样。 世间真的有轮回吗？ 还是说，是因为曾经的经历太过相似，让她有了这样的错觉？ 少女轻轻叹息。 在这座秘境中待了这么就，谢弦歌也算是彻底接受了这位师父的全部传承，算是真正接受其衣钵的弟子了。少女起身朝石像拜了三拜，这尊原本承载着一位封号真人一生记忆的石像，忽然碎裂开来，逐渐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师父，您当年犯过的错，以后徒儿不会犯了。” 在石像碎裂开的时候，少女目光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世间事或有巧合，但我始终是我，不是别人。” “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第四十章 天玄三问 这是什么地方啊？ 穿过通道之后，卫易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刚刚穿过通道的时候，他只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让他完全无法感知周围的情况。可等他被素带出了通道，眼前出现的一幕，却是让他彻底惊呆了。 一座难以想象的高山，就位于他面前。这座高山，明明立于天地之中，却仿佛比整个天地更大。 而在他身后的一侧，卫易转头看去，只见一道清蒙蒙的光幕，树立在眼前。这道光幕，同样如同连接天地一般，向上无穷，向下无穷。视线所及之处，根本看不到边界，似乎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一样。 这是……天玄山外的那道禁断大阵？ 卫易猛然想了起来。之前在外面，从天玄城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道朦胧虚影。如今再从这里看去，却是另一个样子了。这光幕青蒙蒙一片，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情况，同样，身处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况。 正是这座禁断大阵，保证了天玄山的安全，让整个天玄山，在过往二十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被妖族踏入一步。 看着眼前的青蒙蒙光幕，卫易忽然下意识的问道：“前辈，这禁断大阵，果真如此厉害？就算以整个妖族的力量，也拿这光幕没有办法？” “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 素看着光幕，似乎是看到了某件最得意的杰作，脸上浮现起自豪的笑容。 “这禁断大阵，是祖师当年亲手立下。虽说不同于一般的护派大阵，这禁断大阵只能使用一次，但这威力嘛，也是强到难以想象想象的地步。这禁断大阵本身，与山上的万劫塔相连。也就是说，想彻底打破这禁断大阵，除非以外力强行打碎万劫塔才行。” “妖族想打开这禁断大阵，只有两种方法。一是他们蛮荒诞生一位妖仙，妖仙亲至，当然能打得开这禁断大阵。另一个法子嘛，就是妖族的五大仙器到此，拼着一件仙器彻底损毁，和万劫塔同归于尽，也是可以的。” “不过就妖族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两个法子嘛，肯定都是行不通。前者自不用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老娘可以肯定，百年之内，人妖两族都不可能有新的仙位诞生。想让一位妖仙亲至，那他们是做梦。至于后者，若妖族真是舍得用一件仙器做代价，打破这禁断大阵的话，我天玄山也认了。可惜，他们没那个魄力。” “既然这样……” 卫易忽然眉头紧皱，转头看向素。 “既然这禁断大阵无法打破，当年天玄山为何会沦陷？就算打不过，所有人朝这禁断大阵当中一躲不就是了？干嘛要彻底放弃整个云莽？” 这个问题一提出，素原本有些特意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哎……” 一声叹息后，素之前有些洋洋得意的神情，瞬间变得落寞了。 “无法打破这禁断大阵，不代表不能隔着大阵，杀掉里面的修者啊！” “当年妖族发动整个蛮荒的力量，针对云莽一界，我们天玄山，自然只能节节败退。而最终围困天玄山那一战，妖族更是动用了两件仙器。在两件仙器的攻击下，就算我们躲到禁断大阵内，所有周天境后期之下，同样都会被震死。这就好比你身上的防御法宝够强，但你自身太弱，面对强大攻击，一样会被震死。” “而周天境后期，包括再往上的返虚期，已经和此界运数隐隐相连。就算他们躲到这禁断大阵内，龟缩不出，同样会因为此界沦陷，遭遇气运反扑，会莫名其妙的陨落。这一点，就算是万劫塔，也根本护不住。最关键的是，如果万劫塔对这些人进行庇护，那么接下来，便无力在凝聚整个云莽的气数。那样的话，就算侥幸能保存下来几个高手，云莽一样等于是彻底沦陷，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都是因为没有办法啊！” 卫易听到这里，自然也就明白了原因。他原本看到这道光幕的时候，还在对当年天玄山陷落一事，感到困惑，如今却是全都明白了。 “如今这偌大的天玄山内，应该就只有老娘和你，我们两个活物了。至于我天玄山的其他高手，有些确实和老娘一样，在城外还留了一个单向传送的手段。但那些人，如今在天玄山内的可能，却是极小。” 卫易原本倒不觉得什么，可是经素这么一说，他反倒是有点害怕了。 这天玄山，让他一口气飞上去，都要花一天一夜的时间。这么大的地方，除了他和素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活物了。就连灵兽，估计都一个没有。 想想好像也挺可怕的。 “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名叫引仙台，是用来从外面接引修士进入的地方，你大致可以理解成，是本派的山门外的大门。” “按照本派的规矩，这天玄山上，是不允许任何非本派修士进入的。这规矩是祖师立下的，任何人都改不了。非本派修士，就算是纯阳老祖来了，最多也就只能到这引仙台上。若是强行往山上闯，便会引来万劫塔的轰杀。就算纯阳老祖，一样要陨落。” “至于你小子嘛，当然就更是如此了。要是敢硬闯，绝对会瞬间被打成飞灰的。” 卫易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办？进都进来了，难道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要解决这个问题，倒是也不难。只要……”素轻笑一声，道：“只要你拜入我天玄山门下，成为我天玄山的弟子，自然也就可以了。” 卫易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老娘要问你三个问题。你遵从本心回答，不要撒谎。” 素忽然变得郑重其事起来，然后问道：“你辛苦修行，所求为何？你可自愿入我天玄，不离不弃？若我天玄宗有难，你可愿为之死战？” 在素问出这三个问题的时候，卫易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就好像他瞬间知道，这三个问题很重要，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正在注视着他。如果撒谎什么的，好像立刻就会从冥冥之中降下什么劫数，降临到他头上。 所以，卫易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略微思索后，才给出了答案。 “辛苦修行，所求是为自己生活能更好一些，自己身边的人生活能更好些。” “我自愿加入天玄山。” “若天玄山有难，我愿意不离不弃，尽全力救之。” 这三句话说完，卫易立刻就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这种感觉，很玄妙，说不清道不明。但卫易就是能感觉到，它确实存在。 “好！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天玄山的弟子了！” “啊？” 这就完了？ 卫易瞬间呆滞下来，他原本以为，像天玄宗这种世间顶级大派，想要加入，会非常的麻烦才对。就问这么三个问题，然后就完了？ 这就完了？！ “不然你以为呢？再给你搞一套繁琐的仪式，让你经历一套试炼，通过以后才能入派？” 素忽然重新板起脸，点了点头，“别说，你还真猜对了，以前还真是这样。” “不过眼下嘛，这些当然是能省则省了。也就这祖师留下的天玄三问，是必须要做过的。当然，这天玄三问，看似简单，可若是日后你有所违背，冥冥之中自会降下劫罚，让你身死魂消。” 卫易点了点头，刚刚那种玄妙的感觉，他确实是感知的非常清楚。而在这三个问题后，卫易能够感觉到，就算自己走出这座引仙台，同样不会引来周围阵法禁制的轰杀了。 当真是玄妙无比！ “走吧，现在当务之急，老娘要去一趟山顶，看看万劫塔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以你的修为，却是去不到山顶。山顶灵气密度太高，便是老娘如今恢复到了周天境，想上去都有些麻烦。所以，你也就只能呆在山下了。” “走吧，先给你找个修行的地方，然后老娘出发去山顶！” 卫易跟着素离开了引仙台，走出引仙台后，卫易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看到的天玄山，仍然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这也难怪，单是用来接引门内修士入山的引仙台，便有近方圆三十里大。可相对于整个山脚区域来说，依然显得微不足道。 离开引仙台后，周围充沛的灵气，同样让卫易感到心惊胆颤。即便是山脚逸散出来的灵气密度，依然足以达到普通四品修行房的水平。若是山上一些专门用来修行的地方，天晓得该有多么夸张。 “那是自然的，这座天玄山内，可是存在着最顶级的十品灵脉！整个云莽，也就这一处。就算是返虚期在这里修行，都能得到相当大的好处。” 对于素的解释，卫易除了继续呆滞的表情外，再也做不出什么别的反应了。 对于天玄山内部，素还是相当熟悉的。不过，就算路线再怎么熟悉，这山内的路程，终究是太夸张了。即便是素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卫易飞行，也足足飞行了一个时辰，才缓缓落下。 眼下，是一片宽阔的广场，而在这片广场中心处，立有十二尊巨大的石碑。而在广场周围，则布设有上万块密密麻麻的稍小些的石碑，这些石碑有大有小，但总的来说，要比那十二尊最大的石碑小很多，不知道是什么用处。 “小子，接下来老娘要送你的这场机缘，你可要珍惜了。” 素带着卫易飞行到此处后，并未直接进入这座处于天玄山山脚下的广场。而是先降落在广场边缘。这时候卫易才发现，原来这广场外围，同样有一片透明光幕，似乎在阻挡着外面修士的进入。 “说实话，接下来老娘给你的这机会，就算对老娘我来说，都是非常珍贵的。这个机会，不是什么灵晶或者些许资源就能换来的。这机会若是拿出去的话，就算是一些返虚期，说不定都愿意倾家荡产，只为求这样一个机会呢！” 连返虚期都愿意倾家荡产来换的机会？ 卫易呼吸都有些沉重了起来。在他和素接触的这么长时间里，他还从未见过，素如此的郑重其事，说某样东西如何贵重珍稀。能够让返虚期都不惜倾家荡产，去换取的机会……这可就太恐怖了。 “这里，就是我天玄山有名的悟道碑林！” “按照我天玄山的规矩，只有周天境后期之上的修者，才有资格在这悟道碑林当中，留下一块属于自己的石碑。在那石碑上，留有这名修者对于大道的理解和感悟。” “这也是我天玄山独有的一种手段，得益于我们祖师的神妙。换做其他门派，就算是妖族的五大皇族，或者是咸安城那边，也绝对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你也看到了，这广场上，有上万块石碑。最小的，是普通周天境后期留下的；稍大一些的，是历史上一些封号真人留下的，老娘当年也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一尊；再大一些的，便是返虚期修者留下来的。” “至于那最大的十二块石碑，便是我派祖师当年留下来的！” “这些石碑，是我天玄山上千年以来，历代前辈人杰，留下来的最宝贵的遗产！除那十二块祖师留下的石碑外，其他石碑，随着被后辈子孙观摩次数增多，上面留下的大道印记便会逐渐消亡，最后彻底消失。所以，就算是我们天玄山内部的成员，想要观看这石碑，一样用门内的贡献点来换取。若是本派之外的修士，除非是得到掌门的允许，才能放开万劫塔的束缚，才能入派观看这石碑。” “而眼下对你来说嘛，这些石碑当中，除了那些返虚期以上存在，留下的石碑外，所有石碑，你全都可以随意观看！”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步，原因倒是有些特殊。你知道，当年我爹就是掌门，便给了我这个权限。所有返虚期以下的石碑，老娘是全都能看的。而你小子，因为和老娘存在两生契，也间接能够享受到这权限。所有周天境留下的石碑，你全都可以看。” “但是切记，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 “老娘有一种预感，这次天玄山遗迹开启，说不定有用到你的时候。” 第四十一章 悟道碑林和权限 又说了些有关悟道碑林的细节之后，素便将卫易留在这里，自己朝山顶方向急掠而去。 看得出来，素确实非常急迫，想看看山顶的万劫塔，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 素离开之后，此地重新恢复寂静。空旷的广场上，除了一块块石碑外，什么都没有，寂静的让人觉得感到害怕。 如今偌大的天玄山，就只剩下卫易和素两个人，这会儿更是只剩下卫易一个。如果不是卫易知道，此地如今再没有其他任何生命，根本不会有任何威胁。就算他身经百战，曾经杀过无数的妖兽，仍是会觉得害怕。 狠狠甩了甩脑袋之后，卫易将脑袋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丢掉，开始重新面对眼前的这片石碑林。 这绝对是一次天大的际遇啊！ 即便在传闻当中，卫易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宝物能够让修者增加对大道的感悟。想想也是，要是连大道感悟都可以用灵晶买来的话，那实在也是太夸张了些。 在修真界，各种神通、功法、法宝之类的东西，只要你有灵晶，或许都有机会买到。但是像感悟这种东西，可就太过虚无缥缈了。 按照现在修真界对于很多事物的划分，以法灵玄道四字判定，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大道了。比如说，一门神通，在纯粹只是一种法门的时候，其威力是一回事；蕴含某种灵性后，是另一回事；如果能够在蕴含某种比灵性更加高级的玄奥，那就更了不得了。 可如果是蕴含一丝大道的话，那就已经是天地之差了。 卫易曾经听素说过，到了周天境之后，除了对于自身修为和神魂的修行外，最重要的修行，就是去感悟天地间的种种玄奥。如果能够完全悟透某种玄奥，将其凝聚成一丝属于自身的道的话，那绝对是周天境中后期的水平了。而如果能够领悟更多的道，将自己的道以界的形式呈现出来，那就是封号真人的层次，拥有了冲击返虚期的本钱。 看看那些妖族圣子就知道了。妖族圣子，那可是无数妖族当中，选拔出来最顶尖的一百个六阶妖修。可以说，每一个都领悟了极厉害的玄奥。可是这些圣子当中，能够领悟一丝道的，却不超过五人。 不要小看这个数字，这已经是极为夸张的事情了。 领悟一丝大道，就意味着在感悟天地的道路上，这些圣子已经可以堪比一些八阶大妖了。 当然，对于自己的资质，卫易还是心里有数的。就算是这么夸张的际遇，他也没想过自己能直接在这座碑林当中，领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大道来。毕竟，他的修为才仅仅化灵二重天而已，实在弱的可怜。想要以这个修为，去和天地产生某种共鸣，去感悟出某种大道，实在是不现实的事情。 但卫易觉得，如果通过这片碑林，能够感悟出一些稍低级一些的玄奥来，也是不差的。 说是低级，可其实一点都不低。说起来，有些取巧进阶周天境的强者，在进阶周天之后，可能都还没领悟任何属于自己的感悟呢！ 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一次难以想象的际遇就是了。 整个碑林，最中央的那十二尊石碑，是当年天玄仙尊留下的奇迹。按照素的解释，这十二尊石碑，每一尊上面，都有一门顶级传承，若是全部掌握修成的话，完全可以直达返虚巅峰的纯阳之境。 不过同样的，如此厉害的传承，也不是一般人能看的。返虚期以下，只要看一眼，便会被直接重创神魂。就连素如今的修为，都不可能观看这十二尊石碑。而卫易看过去的时候，那十二尊石碑上，则是朦胧一片，根本看不清上面的任何印记。 而这片碑林当中，其他的石碑，不管大小，则大致可以分为十三个区域。按照素的意思，这十三个区域当中的石碑，其中十二个，是后世天玄山修者，在天玄祖师创立的这十二种传承的方向上，自己慢慢领悟的道路。而第十三个区域，石碑最少，则是历史上一些惊才绝艳之辈所留。这些人所悟的大道，已经超出了祖师留下的这十二条道路的范畴，所以单独留作一个区域。 这个区域，石碑最少，但相比于其他十二个区域，那种仅次于天玄祖师，由纯阳老祖级别的存在留下的石碑，却是最多的。 所以，天玄山内部，大致也可以分成十二个大的主脉，每个主脉之下，又有无数小的支脉。历史上无数前辈高手，留下了自己对大道的感悟后，就形成了这片壮观的石林。 卫易绕着广场走了一圈之后，终于选定了一个区域。这片碑林虽然重要，但要想把所有石碑上的大道印记全都看一遍并且悟透，肯定是不现实的。就算是只能领悟其中十二分之一，那都是纯阳老祖级别的存在了。卫易自然也不敢奢求更多。他可是非常清楚，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卫易选择这片区域，道理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素就是这一脉的。素当年留下的石碑，也在这片区域了。 在素离开之前，素还特意带着卫易，亲自去她当初留下的石碑看了一眼。并且明言，如果卫易能够对这块石碑上的东西，有所领悟的话，那她便直接收卫易做徒弟，倾囊相授的那种。素的这句话，刚才可是让卫易兴奋的好一阵。 但可惜的是，卫易坐在这块石碑前，看了好长时间，都没看出有任何特殊来。对于这块石碑当中，所蕴含的那种道理，也是一窍不通。 卫易顿时感觉十分沮丧了。 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与素修行的大道无缘。 素留下的这块石碑上，只有一朵莲花状的图案。但是细看之下，这朵莲花好像又化作了无数朵莲花，变成了一片莲花海洋一样。 在素留下的这块石碑前，纠结了好一会儿后，终于不得不放弃。素离开之前曾经明言，让他不要在一块石碑上，浪费太多时间。如果他和某种道相对契合的话，最多百息时间，便能够看出一些端倪，会不能自拔的陷入其中。若是不能陷入，绝不可强求。因为对于眼下的卫易来说，时间就是最重要的资源。如果将所有时间，都浪费在一块石碑上，最后还无法窥其门径，那才是真的亏大了。 放弃了素的石碑后，卫易开始一块块的慢慢看过去，每一块花费的时间，都在百息左右。 这些石碑，上面留下的东西并不相同。有的可能是想素那样，留下某种特殊的图画；有的可能是留下一句诗，几个字；还有的干脆就只是一道长长的沟壑，似乎是用法宝在石碑上留下的…… 卫易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就能蕴含了一位前辈修士的大道感悟。但既然素都说了，他只能无条件的选择信任。 时间一点点过去，卫易看的石碑也越来越多。 挑选石碑，原本并不该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当初天玄山的弟子，有资格进入这片碑林的，肯定都是自身已经领悟了一丝大道，或者至少也领悟了几种高级玄奥，离悟道只差一线了。所以，他们进入碑林之后，自身大道便会与前辈留下的石碑契合，通过这种感应，很容易就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石碑。 但这个法子，卫易却用不了。别说领悟什么道了，就连低两个档次的灵性，他都没有领悟多少，侥幸领悟一点，还是在素的帮助下。 “咦？” 卫易盯着眼前的这尊石碑，脸色隐隐有了些变化。 和刚刚看过的所有石碑不同，看这块石碑的时候，卫易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块石碑上，只有一道长长的沟壑，似乎是用某种刀剑划出来的。 但就是这道痕迹，卫易在看的时候，却仿佛看到了一名修者，在自己面前施展某种神通。这修者时而用剑，时而用刀。更为诡异的是，在观看这道痕迹百息之后，卫易的身体竟然不自觉的动了起来。就连体内的灵力，一时间都不受控制的自行调动起来。 按照修真界的常识，如果修者修行的时候，自身灵力开始脱离自己的控制，开始随意乱窜。那么，这名修者就已经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轻则身受重伤，重则直接陨落！ 但问题在于，此刻的卫易，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但已经失控的灵力，却并未给他造成什么伤害，而是仿佛在引导他做点什么。 此刻在卫易的意识里，这个人影在施展某种剑术神通，但只是挥剑之间，却让卫易仿佛看到了一株花由出到灭，一个妖兽由生到死，一个修者从呱呱坠地，到病死荒野…… 在最开始的时候，卫易被这道人影引导行动，施展的还是自己先前所学过的那门枯云剑诀。但越往后施展，他所施展出来的剑招，就越发的与之前的剑诀不同。到了最后，干脆直接脱离了这门剑诀，一切剑招如信手拈来，随心所欲。 …… 天玄山峰顶，无穷高处。 作为修真界八大圣地之一，有资格进入天玄山的，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能够登上这天玄山峰顶的，就算放眼整个天下，都没有多少人了。 天玄山的峰顶，是一片巨大的空旷平地，有数十里方圆。而在这峰顶上，没有任何其他建筑，只有一座古塔，高高耸立着。 这座古塔，高有十层。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座古塔给人的感觉，仿佛是既存在又不存在。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碰。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 在这座古塔前，有一名中年男子，一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打扮，笑容温煦。而在他身前，素正单膝跪地，态度恭敬。 至于这名男子的容貌，若是任何一个正统天玄山弟子在此，一定都会瞬间认出来。因为对于这些天玄山弟子来说，早在他们入门的时候，就一定见过这个人的画像，知道整个天玄山，都是因为这个人才存在的。 天玄祖师！ 修者历史上的第八位仙人！ 三千年前，曾经独自镇压一个时代的人！ 只是，世人皆知，天玄祖师早已飞升天外，不可能再存于世间。那么，眼前这个和天玄祖师相貌相同的人，又是谁呢？ “大概的计划，就是这样了。计划是他们定的，我只是个执行者。” 在这个身形如梦似幻的人形说完之后，素恭恭敬敬朝这人形再次行了个大礼，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喜色。 “晚辈明白了，看来，这次倒是晚辈鲁莽了。晚辈这就下山，立刻在山内躲起来。” “不行！” 然后当素提出要离开后，这如梦似幻的人影，却忽然拒绝了。 “你的权限不够。就像我之前说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么接下来，你便不能再选择离开。趁着这段时间，你可以在山里好好恢复一下，我可以帮你恢复灵体。但你若想离开，那不行。” “这……” 素言语顿时一滞，不过她很快又回过神来，说道：“这倒也是，以我的权限，眼下确实没有离开的资格。那接下来，就有劳前辈助我恢复灵体了。还有一事，山下那孩子，是与我一起来的，请前辈出手，将其接引过来，以免坏了大局。” “这件事，我做不到。” 如梦似幻的身影，再次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他已经入了天玄山，但他的权限不够，没有权限知晓任何与此事相关的事情，他只能留在山下。” “这……” 被这人影再次拒绝后，素终于开始慌张了起来，而且是大惊失色。 “前辈，若是将他留在山下，那他岂不是也要参加……不是必死无疑了？！前辈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 说完这话，素瞬间又后悔了。自己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人形，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或者说，他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权限才对。 果不其然，接下来这人形的回答，让素如坠冰窟。 “我没有这个权限。” 这男人脸上，依然没有半点变化，仿佛根本没有情绪这种东西一样。 “不行！”得到答案之后，素越发慌张起来，说道：“这孩子也算跟了我一路，难道就真的碍于这权限，必须要入这局，必死无疑吗？” “按照我的权限，他是外来者。既然是外来者，自然就要入这个局。” 真要是入了这个局，那岂不是十死无生了？！ 素此刻越发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先切断两生契，然后独自进入这天玄山。 “当然，如果你愿意授权给我的话，我倒是也可以在你给我的权限内，指点一下他的修行。至于接下来他能不能活到最后，我不敢保证。” “我授权！最高权限！” 第四十二章 青云桥 空旷的广场上，卫易仿佛魔怔了一般，随意的施展着各种神通。这些神通，看起来并不成体系，在一些高手看来，完全就是狗屁不通。 但这种状态，却让卫易感觉极为舒服。 在这道石碑上的道痕当中，所化的小人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简单的模仿。 许久之后，当这个幻影小人终于收剑，卫易忽然心头忽然生出一阵明悟。 刚刚的这些剑招，都是基础！ 这些剑招，一共三千剑，剑剑不同。而这不同的三千剑，单独一剑的威力或大或小，而彼此组合在一起，却又能形成一些高级的神通。而这些高级的神通，彼此之间甚至还能再次彼此组合！ 老天！单单是这三千剑剑招，该有多少种繁复变化？ 简直是无穷无尽啊！ 在这三千剑全都演化完之后，卫易从之前魔怔的状态中醒转了过来，难以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不过很快，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转头看向周围的其他石碑。见到那些石碑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被眼前这尊石碑，引导施展神通，他完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若是一不小心打碎了身边其他石碑的话，那卫易可真是百死难赎了。傻子都知道，这石碑该是何等的珍贵！ 好在，在这些石碑上，似乎加设了很强的防御阵法，以他的实力，还无法对这些石碑造成任何破坏。 “刚刚这种状态，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是和这尊石碑上记载的大道有缘？” “看这尊石碑的大小，只怕其主人也是个封号真人，和素前辈层次相当。这等机缘，倒是天大了。” “还有刚刚那些剑招……” 卫易重新陷入到深思当中。刚刚那三千剑招，虽然已经深深刻印在卫易的脑袋里，但他如今细想起来，却仍是觉得如梦似幻。这些剑招，连最普通的法阶神通都不是，但每一剑，却又给卫易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每一剑都有无数的变化。 深不可测啊！ “看来，你是与这尊石碑有缘了。” 卫易正在感悟着那些剑招的变化，在其身后，一个声音却猛地出现。卫易瞬间毛骨悚然！ 因为他听得出来，这声音，并不是素！ 卫易如同炸了毛的妖兽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身后这个声音的主人，赫然是一个如同苍灵城某个街头的说书人一般打扮的男人。 正是先前山顶让素都不得不跪服的那个人。 “你是谁？！” 卫易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灵剑，心中无比警惕。素之前明明说过，整个天玄山内，如今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任何其他人在了！ 那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我？” 面对卫易的质问，男人依然没有半点表情变化，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川。 “我是万劫塔的塔灵，也是这座天玄山目前的控制者。你现在所在的这片碑林，就归我管。” 万劫塔的塔灵？！ 卫易顿时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男人！他这时候才发现，男人身体如同幻影，到确实和真人有些不太一样。 塔灵？一件仙器的器灵？！ 卫易曾经听说，一些法宝提升到了道阶之后，自身便会孕育出器灵来。这些器灵，本身拥有一定的智慧，在使用者御使法宝进行战斗的时候，可以和主人并肩战斗，帮助主人控制法宝。 而仙器，那种远在道器之上的存在，照理来说，确实是也应该有器灵存在的！可是仙器的器灵，卫易可就连传闻都没听说过了。毕竟，整个修真界，也才只有九件仙器，比说他一个小小的化灵期，就连绝大多数周天境强者，恐怕都没有资格接触这个级别的密辛吧？ “额……晚辈见过前辈……” 卫易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称呼一个器灵，毕竟他以前也没有接触过。他接触过的和道器相关的事情，就只有两件。一个是之前曾经见过那个洛飞飞，施展道器印记，一下子就击败了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对手。而另一个，便是素身上的九色莲残片了。 但这两个，一个只是道器的印记，自然不可能有器灵的出现。至于素的九色莲残片，听说原本是有器灵的，但后来九色莲损毁后，那器灵也被重创，无法再现身而出了。 好在，这器灵似乎也没有什么人类感情的样子，对素如何称呼自己，也不甚在意。 “既然你已经对这块石碑有所领悟，那接下来，按照此次万劫塔传道的规则，你可以去闯青云桥了。” 万劫塔传道？ 青云桥？ 那是什么玩意儿？ 然而，还没等卫易反应过来，这形似天玄祖师的仙器器灵一挥手，卫易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能不能活到最后，就看你自己了。” 这仙器器灵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在卫易消失之后，这器灵身形同样变得透明，继而消散于无形。 …… 卫易再次醒转过来之后，发现眼前的环境再次发生变化。 此刻的他，正处在一座桥上。 这座桥似乎有无限长，一阶一阶绵延向上，直到无穷高处的天顶，有一座九层高塔，屹立于天顶之上。 那座高塔，明明是位于无穷高处的天顶，但不知道为什么，卫易就是可以清晰看见，甚至连这座高塔的一些细节，都能清晰看到。 “传道试炼结束前，前进最远者获胜，可得万劫塔之传承！” 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卫易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声音正和刚刚那个塔灵的声音一样。 “前辈，这青云路是什么啊！” “我不参加这传道试炼行不行！” “您认不认识一个叫素嫆嫣的女修啊？她刚刚上去找您啦！” “……” 卫易一番呼喊，但却依然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不管他如何呼喊，都再没有任何回应了。 传道试炼？ 卫易看着眼前这道直登天顶的阶梯，并没有随便向前迈步，而是暂时思考起眼前这个局面来。 万劫塔传道？那是不是就是这次引发所有妖族关注，让那些妖族大老远跑了的仙器传承？ 这次妖族花了天大的代价，才勉强在天玄山外围的禁断大阵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妖族如此大费周章，正是为了这万劫塔的传承。 一旦能够得到万劫塔的传承，便可以得到一部分的仙器认可，有希望成为仙器万劫塔的主人。 至少是一部分主人。 按照天玄山过往的规矩，有资格来接受万劫塔传承的，肯定都是门派最核心的弟子。一旦他们成功得到万劫塔的传承，便会直接成为天玄山的掌门继承人！ 但如果是妖族得到这个传承呢？ 卫易以前觉得，最坏的结果，就是某个妖族成为天玄山掌门的继承人，拥有一部分万劫塔的控制权限。但是进入天玄山后，随着他见到的东西逐渐增多，他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让妖族得到这传承，拥有一部分仙器控制权的话，极有可能和外面的妖族里应外合，彻底打开天玄山的禁断大阵！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万劫塔便再没了镇压一界气数的能力。整个云莽的气数，会被妖族完全吞并！ 整个云莽，将会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沦陷！ “不管是不是这样，看眼下这个样子，好像也无法离开了。既然这样，除了放手一搏，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 卫易终于下定决心，他虽然不知道，为何素口中万无一失的禁断大阵，会被妖族打开。也不知道，为什么素去了山顶之后，会一直没有返回。 他只知道，仙器这么重要的东西，绝不能陷入妖族之手！ 一念及此，卫易顿时迈步向前，正式走入桥上！ 下一刻，周围的环境再次大变。 四周的环境，猛然化作一片斗武场。而在斗武场中央，在卫易出现的同时，四周有大量云雾涌来，化作一名修者。等到云雾完全化形完毕后，卫易这才看清，这家伙竟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女子。 女子手持一柄大扇形状的法宝，在化形出来的瞬间，便朝卫易攻来！ “还是要以打架论胜负吗？” 卫易眼神坚毅，面对眼前这个由云雾化成的女修，他无比的重视。但同时，心里又没有太多的惧怕。 因为这名女修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赫然只有炼气期巅峰而已。 “哥现在好歹也是化灵二重天！若是连你一个炼气期都打不过，那还真是笑掉大牙了！” 卫易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轰！” 在这名女修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身前那件扇形法宝猛地一扇，整片演武场忽然颤抖起来，数道龙卷风朝卫易齐齐刮来。而且，这几道龙卷风，竟然给卫易一种根本无法避开的感觉。 “只能用蛮力了！” 卫易再也不敢轻敌，虽说眼前这个家伙，只有炼气期巅峰的修为。但其发挥出的战力，绝对达到化灵期的层次了。其神通之精妙，更是让卫易感到震惊至极！ 全力斩出一剑，施展出自己之前修行过的枯云剑诀。不过，如今卫易施展的枯云剑，似乎又与之前他修行的剑术神通，略微有些不同了。卫易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这种施展，似乎应该比他之前施展的威力更大！ 一道剑芒斩出，和一道龙卷风重重撞击在一起，瞬间将这道龙卷风打破。而且，剑芒在打破这道龙卷风以后，并未彻底溃散，而是继续向前，袭杀向这个女修。 面对卫易发出的这道剑芒，这女修再次一摇扇子，身前陡然出现了一层透明度的风盾。剑芒最终撞击到风盾上，消散于无形。 “我明白了！”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变淡了许多的人影，卫易瞬间想通了很多。 眼前这个家伙，只是炼气期的修为，想要发挥出刚刚那么强的战力，消耗肯定也是极大。就算卫易一直跟她耗下去，想必也是可以让她彻底消失的。 如果这个家伙消失，或者卫易能够反过来将其斩杀的话，说不定就算是通过这一关了。 “那就试试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卫易揉身再上，再次跟这名女修缠斗起来。 当然，卫易最想做的，还是直接干掉眼前这名女修，那样的话，说不定瞬间就能通关了。可惜的是，这名修为看似只有炼气期巅峰的女修，论难缠之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一些化灵期修士，卫易一时间也难以将其拿下。 直到两百息的时间以后，大量消耗的灵力，终于让这名女修的身形彻底溃散。 而当这女修身形溃散的同时，卫易瞬间眼前一花，随即再次回到桥上。 果然是这样！ 不过，还没等卫易来得及细想，在他回到桥上的时候，瞬间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获得八点贡献，开启门派资源榜单。” 在这声音传来之后，瞬间又有大量信息凭空传来，直接通过神识，传递到卫易的意识当中。这股信息量极大，就算以卫易化灵期的神识，都感到一阵神魂撕裂的疼痛。 不过，等到这阵疼痛感过去以后，卫易开始重新审视这些信息的时候，渐渐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 随着卫易读过的信息越来越多，卫易渐渐浮现出一抹恍然之色，同时又带着几分喜悦神情。 所谓的贡献，这东西倒是不稀奇，卫易也听说过。在一些大门派内，门派内部的成员，通过一些方式，可以获得一些门内的贡献。而这些贡献，最大的作用，就是换取一些只对门派内成员开放的资源了。 天玄山的贡献，也是如此。 不过，作为修真界最顶级的修真门派，天玄山的贡献点，肯定要更加有用。能够换取的东西，也绝不是一般门派能够相比的。 从这张榜单上，卫易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身份。按照榜单上面所记录，他如今的身份，是天玄山的外门弟子。所以，能够换取的东西，也是外门弟子的权限范围。 当然，就算是外门弟子的兑换范围，也足以让外面无数修者眼红了！ 第四十三章 炼灵殿 看过这份凭空出现在意识里的榜单后，卫易了解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在天玄山内部，一共有两种获取门派贡献的方式，一是完成特定的门派任务，每次都会有相应的贡献赐下。另一条路，就是去闯那条青云路。闯得越高，得到的积分就越多。 而这积分能够兑换的东西，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在这上面，卫易甚至看到了一些玄阶高级法宝，甚至还有几种道阶的功法和神通！ 这还只是外门弟子的兑换权限啊！如果换做那些内门弟子，乃至更厉害的真传弟子，那真不知道要夸张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在这份榜单上，卫易也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榜单上，东西虽然比较多。但在很多法宝和丹药的名字后面，却都是灰色的。这意味着，这些东西暂时没有存货，无法兑换。 卫易略微想了下之后，便大致想明白了其中原因。像法宝和灵符，还有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战力或是修为的丹药，这些东西，当年天玄山面对大举入侵的妖族，肯定都是最需要的东西，早就用光了。再加上后来撤退的时候，肯定能带走的也都带走了。留在天玄山内的，自然是少之又少。 至少在卫易看到的这份列表上，还能够兑换的，大多是一些不易带走的东西。 比如说，去那悟道碑林参悟的机会。最普通的周天境后期悟道碑，每参悟一个时辰，就需要十个贡献点。而像素那种封号真人留下的悟道碑，更是一下子飙升到每个时辰五十个贡献点。 要知道，天玄宗的贡献点，可是非常难以获取的！一般化灵巅峰的弟子，去外面完成一个斩杀同等级别的敌人，也就能勉强弄到几个贡献点而已。 这也让卫易明白，素之前给自己开后门的这个权限，是何等的珍贵！ 再往上，返虚期留下的悟道碑，则需要数百到数千贡献不等。而那十二尊由天玄祖师亲手留下的悟道碑，则更是十万贡献，才能参悟一个时辰。 除了观看悟道碑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兑换选项。比如去某个特殊地方修行一段时间，或者一些对战斗无用，所以当时也没拿走的法宝灵符之类的。总得来说，这些东西都很宝贵，任何一种拿出去，都会引来无数修者的疯狂。但这些选项的共同点，就是没办法直接增强修者的战力就是了。 八个贡献啊！可是能换不少好东西呢！ 当然，除了贡献点和兑换物品之外，卫易还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何暂时离开这条青云桥。 朝后面退了一步，卫易暂时退回到了这座青云桥的入口。在这片区域，有一个玄奥直接的阵法。卫易直接步入其中。下一刻，随着周围光芒大亮，卫易瞬间消失在阵法当中。再次睁眼，便再次出现在刚才所在的碑林当中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好像也参加到这次仙器传承的争夺战里了。” “按照之前那个器灵说的，只有在青云桥上闯得最高，最后才能得到仙器的传承。也就是说，如果我能闯得最高的话，那妖族这次的谋划，应该也就能落空了。” “问题是，我怎么才能闯得更高！” 空无一人的悟道碑广场上，卫易开始冷静思考起来。 “如果素在的话就好了。” “如果素在，肯定能够在第一时间，给出最正确的选择答案。” 卫易这会儿其实隐隐也有些担心。天玄山的外围，被禁断大阵笼罩，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只能看到一片青蒙蒙的光辉。所以，卫易也无法通过天色，来判断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但他知道，自己刚刚在这里选择参悟这悟道碑，又在那青云桥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如此长的时间过去了，以素周天境的修为和速度，就算在山顶耽搁些时间，也早该返回了。 难道，素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能回来了？ 卫易下意识的朝山顶方向望了一眼，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很清楚，就算素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以他的修为，也无法到达山顶，去帮素做什么。 既然这样，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是利用一切时间和机会，尽量增加战力！” “只有战力上去了，才能有更大的可能，在那青云桥上闯得更远！”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后，卫易重新站起身，目光恢复了坚定。然后，便按照素之前给他的地图，朝天玄山的另外一个地方走去。 …… 山顶。 空旷的山顶上，万劫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从远古存在至今，而且未来还会永存于世一般。 会变化的，只有这世间的人而已。 在万劫塔前，素静静站立着，身后是那名万劫塔器灵。而在素面前，有一道神通凝结出来的幻光。幻光之上，现实的正是卫易此刻的情况。 见到卫易终于下定决心，离开碑林，朝天玄山的另一个方向走去，素不由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好像对这个小家伙很有信心。” 在素身后，这个万劫塔器灵忽然开口询问，让素都吓了一跳。 素可是知道，这个万劫塔的器灵前辈，与天玄山存在的时间一样长。除了对待历代的掌门和掌门继承者稍有不同之外，对待其他门派成员，很少会露出什么情绪来。 “前辈不知，我之前落难的时候，也多亏了这个小家伙，才顺利活了下来。我也算是看着这小子一路走过来的。对这小子会这么选，晚辈其实大致已经猜出来了。” “哦，为什么呢？” 器灵语气依旧不带有任何感情，但素却感觉，器灵好像对卫易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因为这小子出身很底层修者，没有什么长远眼光，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过的更舒服一点。” “所以，他的选择，一定是对自身短期内最有利的，而不会去考虑什么长远的事情。” “哦。” 器灵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依旧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现在距离那些妖族进入天玄山内，还有三十五天。整个试炼过程，则一共一百天。加起来一共一百三十五天。” “如果这小子能够利用好这一百多天，我也很希望他能成功。如果他失败了，我只是一个器灵，没有权限更改任何计划。这个甲子的传承，就只能给那些妖族了。” …… 接连飞行了两个时辰后，卫易才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他也不由感慨，看来这天玄山的大，的确是超乎想象了。 卫易的目的地，是天玄山内一处很有名的地方，名为炼灵殿。 看着这座恢弘大殿上炼灵殿那三个字，卫易知道，自己没有来错。他之前还担心素给的地图有什么偏差，或者这地方不太好找，容易找错了。 这座炼灵殿，其实可以理解成一个品质更高的修行房。不过，比起一般意义上的修行房，这炼灵殿的效果，可就要好上太多了。 这里，存有大量由灵脉化生出来的灵元兽。 对于灵元兽，卫易并不陌生。当初在苍灵府的时候，城主府那次开启秘境，他就曾经在那座秘境当中，见识过这种神奇的东西。按照素的说法，这灵元兽是从灵脉当中化生出来，是由最精纯的灵气构成的躯体。所以，修者在一定的封闭空间内，干掉这灵元兽，灵元兽躯体逸散后，一部分精纯灵力，就会直接被修者吸收，转化为自己的修为。 相比于丹药或者其他辅助提升修为的东西，灵元兽这玩意儿，显然是副作用最小的。 苍灵府的那条灵脉，不过只有七阶而已，就已经能孕育出大量的灵元兽来。天玄山这里，可是拥有一条修真界最顶级的十品灵脉！一条十品灵脉能够孕育出多少灵元兽来？简直不可想象！ 所以，在天玄山内，也就有了这种专门供门内弟子猎杀灵元兽，用以提升修为的炼灵殿了。如此重要的地方，当然也不可能让门下弟子白白使用。要想在炼灵殿中猎杀灵元兽，借此提升修为，唯一需要的，就是门派贡献了。 猎杀的灵元兽，需要用门派贡献来兑换。 卫易不知道的是，当年的炼灵殿，在天玄山其实并不是那么受欢迎。这倒不是说，猎杀灵元兽增加修为有什么坏处，恰恰相反，就算以天玄山的家底，用灵元兽增加修为，也是最快而且最没有后患的增加修为的方式之一。 但问题在于，这地方消耗的不是灵钱，甚至不是灵晶，而是门派贡献啊！ 对于当年的天玄山修者来说，门派贡献的重要性，远超外面修士的想象。毕竟，积分在门内能够换到一些外面根本换不到的东西。比如去参悟悟道碑，这种机会，在外面就是多少灵晶都换不来的。 而提升修为的话，就算没有灵元兽，也是有其他方法的。用积分来快速提升修为，在当初的天玄山内，也少有人会这么财大气粗。 当然，对于眼下的卫易来说，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积分再珍贵，那也得用的出去才行啊！如今的天玄山，能够快速提升战力的法宝、丹药或者灵符之类的东西，几乎全都被搬空了。他能想到的最快提升自己实力的办法，就是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 而在那份兑换榜单当中，能够快速提升他修为的，倒也不止这炼灵殿一处。但是，那些地方，基本上全都在山上，卫易根本就上不去。能用到的，自然也就只有这炼灵殿了。 在这座炼灵殿外，同样有一层禁制，阻挡外人随意进入。卫易倒也知道这里的规矩，走到殿外的一块石碑上，轻轻将手放到石碑上。下一刻，石碑上便出现了许多他可以选择的灵元兽，包括他能选择的数量，以及所需贡献点。 “真是够黑的！我需要的这种化灵二重天的灵元兽，一个贡献点竟然只能换取七只？这样说来的话，这八个贡献点，岂不是只能换取五十多只灵元兽？才抵得上我之前在城主府秘境修行两个时辰。” 这笔账倒是并不难算。经这么一算，卫易也明白了这个修行的办法，到底有多么奢侈了。 “不管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提升修为最重要。” 虽然有些心疼这贡献点，但卫易还是没有任何犹豫，便将刚刚获得的八点贡献，一股脑的输入进去，换取了可供他猎杀的灵元兽。 在输入贡献之后，殿外的禁制便出现了一个缺口，可供卫易进入。照理来说，像炼灵殿这么关键的地方，肯定是有修者当值才对。可惜眼下天玄山内没有任何其他修士，卫易也就只能自己在殿内摸索了。 最终，按照殿内的一些提示，卫易终于找到了一处入口。 进入之后，入口同时被封上。 这片供修者猎杀灵元兽的地方，并不算大，只有数十丈方圆。对于化灵期修者来说，可谓是一个很小的战场了。 在卫易进入这片区域，并且入口被禁制封上以后，很快从周围涌出一股雾气。这股雾气很快就在卫易面前凝结起来，化作一个面目狰狞的灵元兽。 “轰！” 对付灵元兽，卫易也算经验丰富了。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抽身便上，和这头刚刚显化出来的灵元兽战斗起来。片刻之后，这头灵元兽终于彻底崩溃，身体化为一阵精纯至极的灵气，在卫易的有意牵引下，朝他体内汇聚而来。 又过了片刻之后，这些灵气便被卫易转化成自己的灵力修为。这只战力堪比一般化灵二重天修者的灵元兽，让卫易的修为，迅速提升了一截！ 若是照这个速度一直修行下去，最多五天，自己就能突破到化灵三重天了啊！ 在炼灵殿中修行，时间过得特别的快。两个时辰几乎转眼间就过去，这八个贡献点换来的灵元兽，也被卫易斩杀一空。 但是，卫易眼中，却没有半点疲惫之意。 这种提升修为的速度……简直是太爽了！ 第四十四章 极道仙兵来袭 天玄城最近来了很多妖族。 这次天玄山的开启，吸引了整个妖族的目光。大家虽然不知道，圣殿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将天玄山外层的禁断大阵打开。但仙器传承这四个字，仍是足以让绝大多数妖族听着就为之狂热。 若是自己也能有机会进入…… 可惜的是，这场盛事虽然吸引了整个蛮荒的目光。但有资格进入其中的，仍是寥寥无几。至少对于绝大多数妖族来说，是没有任何参与资格的。 这次天玄山开启，只有诸位妖族圣子才有资格进入。 对于很多妖族来说，像圣子这种存在，大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毕竟，整个蛮荒也不过才一百位圣子而已。这些妖族圣子，从数量上来说，恐怕要比一些九阶大妖还要稀少。 但是这次，天玄城内，至少来了八十位以上的圣子！ 妖族总共才有一百位圣子，这一下子，就来了八十多位！这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些没来的圣子，多半也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比如正在闭关之类的。要不然的话，肯定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仙器传承！ 若是能够成功的话，就算对于圣子这个级别的妖族来说，也是一步登天了。 所以，最近一个月以来，大量的妖族开始逐渐涌入天玄城内。有的是从蛮荒那边赶来的，有的则干脆是从留川河前线那边退回来的。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天玄城内至少增加了一倍的妖族。而且这其中，高阶妖族的比例大的惊人！ 如今在城内，就算是平时再怎么嚣张跋扈，自认为有靠山的妖，都不敢放肆了。天知道大街上随意撞到的一个看似普通的妖，会不会是某个八阶九阶的恐怖存在？甚至是返虚期的老怪物？真要是惹上返虚期的老怪物，哪怕家里背景再硬，那也是天大的麻烦了。 当然，绝大多数顶级存在，尤其是那些九阶以上的存在，到了天玄城以后，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一样，去大街上乱转。除了有些之前没来过天玄城，或许会因为好奇，在城里转转后，更多的强大妖族，抵达天玄城之后，还是会直接进入头顶那座云城。 有传闻说，如今天玄城上空的这座云城当中，就连返虚期的妖王，都已经至少来了二十位了！ 这一日，在天玄城的某条街道上，有十数位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装束打扮截然不同的人，一起出现在街道上。这十数人路过时，身边所有妖族，都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样，下意识的避开了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次圣殿花了如此大的代价，总算在这天玄山的禁断大阵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就是不知道，修真界那边，会不会前来捣乱啊？” “来不来其实都无妨，以如今云城上的力量，来几个返虚，都还不够我们杀的。就算来两个纯阳，若是不带着仙器过来的话，也讨不得半点好处。说不定，会直接陨落在这天玄城外呢！” “这可不好说！万一要是他们带着一件仙器来呢？” “老子之前刚从炎州回来，顺路还见了几个老朋友。以修者如今的诡异局面，你们觉得，哪一家愿意把自家的仙器带过来？” “未必吧？两剑山和落霞岛，还有那冰雪神殿，是铁定不会把自家仙器带来，给我们添堵。但珈蓝寺和原陵曹家，情况好像有所不同吧？” “珈蓝寺和曹家的情况，也未必就比其他几家好多少！说到底，还是修真界内部的内斗太过严重。如果换做我蛮荒有九件仙器，估计至少能打下半个修真界来！修者能守住他们的故九州，就算很不错了！” “哼！再过百来年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慎言！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 这十几个人，在大街上言谈无忌，偶尔还会争论些什么。但周围的妖族，却压根听不到他们的任何声音。 这十几个人，其实全都是妖族！ 而且，全都是返虚期的妖王！ 十几位妖王啊！同存一地，并肩而行！这种事情，简直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过，这次天玄山开启，总归是件好事。至于说修者那边会不会捣乱，相信几位议长肯定早有谋划，我等听令就是了。而且，这次圣殿动用了大代价推算出的结果，不也是对我族有利吗？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倒也是，几位大天机士联手测出来的结果，的确不大可能出错。按照预言，这次天玄山开启，我族将会得到大好处。以几位大天机士的手段，就算咸安城的钦天监想做手脚，恐怕都做不到吧？” “最好的结果，就是有哪位圣子得到了万劫塔的传承，然后里应外合，打开这天玄山的禁断大阵。不求直接掌控那万劫塔，可这云莽一地，便算是彻底被我们拿下了。” “嘿嘿，八成就是这个结果啦！就是不知道，最后会是哪个幸运的小家伙，能拿到这仙器传承。若是出自我族，嘿嘿，那老子以后可就轻松啦！” “这事我们可插不上手，让小辈们各凭手段就是了！不过你也别特意，虽然你族内的那个小家伙，在如今的圣子榜上排名靠前。但比起最前面的那几个小家伙，可还是差了不少。” “各凭手段就是了！” 十几位妖王，全都是各族的镇族存在，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他们所在的族群才可以称之为王族。而他们的族群当中，这次也有不少圣子，参加到这次争夺仙器传承当中。 “城内妖王听令，速速返回云城，准备开启大阵。” 就在这十几位妖王在城内闲逛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整个天玄城内响起。更为诡异的是，这个声音，返虚期妖王之下的妖族，根本就听不到。 终于要开启了吗？ 这些妖王们相视一眼后，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仅仅盏茶功夫，天玄城内所有妖王级存在，就全都汇聚到了云城之上。 只是，和市井传闻不太一样的是，这次来天玄城的，不是二十位妖王，而是超过四十位！ 四十位妖王！ 整个蛮荒，十分之一的返虚期存在，都在这里了！ 所有返虚期存在，回到云城上以后，很快来到云城中央的主殿当中。在这里，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皮肤干裂如同枯树皮，手托一株七彩小树，正等着这些返虚期妖王。而在看到这名手托七彩宝树的老人后，便是这些妖王，同样朝老人微微行礼。 蛮荒万族议会的九位首席长老之一，白山玄树一族的当代族长，距离仙位只差半步的纯阳妖圣……老人真实姓名已少有妖知，便是这些返虚妖王对其的程度，也多是用白山族长四字指代。 而在这位看似老迈不堪的白山族长手中，所托的那株七彩小树，便是妖族所拥有的五件仙器之一了。 七彩玄树。 极道仙兵！ 相传，这七彩玄树乃是那位白山仙尊证道之时，用自己褪下的灵躯为主，炼化而成的。不过，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妖族就很少有妖知道了。 因为，部落时代以后，整个蛮荒诞生的第一位仙尊，就是这位白山仙尊了。证道于近九千年前，相对于修者来说，略晚于开创了两剑山的太白仙尊，早于御灵宗的万灵仙尊。 将近九千多年前的事情，如今自然很少有妖知道了。 这位白山族长目光浑浊，显得十分老迈。便是这些返虚期妖王行礼，他也只是微微点头还礼而已。更多的时候，还是一动不动，像是一棵枯树，仿佛死掉了一样。 盏茶功夫后，四十多位妖王到齐，老人微微抬头。 “让小辈们都进来吧，准备开始。” 这位白山族长下令后，很快，便有数十位年轻妖族鱼贯而入。这些年轻妖族，每一个都是六阶巅峰的修为，每一个都有那种俾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质。但是，在进入这座云城主殿以后，就算这些圣子在怎么高傲，都不得不恭敬低头，朝这位白山族长，和那些返虚期妖王行礼。 他们是天才，他们是整个蛮荒的未来，这不假！但此刻大殿里的这些返虚，却是他们一生追求的终点。 白山族长见到这些年轻妖族进来后，开门见山说道：“这次圣殿花了大代价，才为你们争取来这个机会，可以去争夺万劫塔的传承。如果你们有谁成功的话，以后进阶返虚，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当然，以你们的天分，进阶返虚后，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就算是老夫如今这个水平，甚至是比老夫再强一步，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白山族长的声音并无太多情绪，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却瞬间让大家亢奋了起来。 比这位白山族长更强一步？那个境界，所有妖族都知道是什么。 仙位！ 那是无数妖族追求的终点！ “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接下来百日时间内，你们神魂如山，灵体就留在这云城内，老夫亲自为你们护法。” 说罢，老人点头之后，所有年轻圣子齐齐坐下，双目紧闭。老人手中七彩玄树忽然闪现出一阵光芒，紧接着，所有妖族圣子的神魂，顿时离开了灵体。 正常来说，要想让神魂离开灵体，单独存在于灵体之外，必须要七阶以上凝聚出周天法相才行。可眼下有这七彩玄树的庇护，他们非但可以神魂离体，而且其自身灵体，也能长时间保存下来。 “嗯？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这位白山族长忽然眼睛猛地睁开，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老和尚，来都来了，不先和我打个招呼？” 白山族长声音传出千里，在这一瞬间，店内所有返虚期的妖王，瞬间警惕起来。不过，在他们的感知当中，却仍然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下一刻，这位白山族长手中的七彩玄树，却忽然飞离了大殿。这一刻，城内所有妖族，只见到一颗巨大无比的七彩巨树，如同顶天立地一般，出现在天玄城的上空，朝城外某个方向镇压而去。 “阿弥陀佛！” 在这颗七彩巨树镇压过去的瞬间，天玄城百里外，有一名身着灰色僧衣的老僧，手持一柄九环禅杖，口诵佛号。而当老僧口诵佛号的同时，身后陡然出现一片金色佛国。无数僧人、比丘、沙门盘坐当中，在这佛国张开的瞬间，所有禅修齐齐做佛门狮子吼状，竟然硬生生让那颗巨大无比的七彩巨树停了下来！ 所有妖族都窒息了起来。 珈蓝寺的极道仙兵，不空禅杖！ 两件仙兵！ 极道仙兵很少会真正用来对决，震慑的意义其实更多一些，因为威势实在太大。 一旦两件极道仙兵碰撞，绝对是无法想象的灾难！单单是逸散出来的威能，就足以让方圆万里区域，化作世间绝地！ “施主何必动怒，老衲此来，不过是想求一份佛缘罢了。” “这天玄山，终究是当年我修者留下的。此番天玄山开启，我修者送八人进去，不过分吧？” 老和尚说完之后，身后那片金色佛国虚影，陡然变淡，继而消散于无。而那株几乎已经镇压到他们头顶上的无边巨树，却也没有继续压下去。 “老和尚，你珈蓝寺何苦来趟这摊子浑水？按照你们禅修的说法，你这不是犯了贪戒？” “也罢！八人就八人，你这老和尚心善，身为珈蓝寺主持，此番愿意只身来此，若是不给你这份佛缘，反倒显得我们圣城小气。” 说罢，那株顶天立地的七彩巨树，陡然缩小，然后重新飞回到天玄城上空的那座云城当中。 又过了片刻之后，所有妖族便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刻。 只见，一道光芒，自云城当中升起，直接撞向天玄山外的那道禁断大阵。而在这道光芒升起的同时，又有一道光芒，自城外那位老和尚的方向升起。两道光芒很快并为一处，齐齐撞到那片青蒙蒙的光幕上。 没有声音。 没有灵气潮汐。 没有任何动静。 但在这一刻，几乎所有天玄城内的妖族，心中全都陡然生出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仿佛下一刻，整片天地就要毁灭了一样。 大恐怖！ 然而，当这道光芒没入大阵之后，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不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在天玄城百里外，老和尚看到那道光芒撞入天玄山后，慢慢盘坐下来。而在其身后，有八名年轻修者，亦是神魂离体，双目紧闭。 老和尚忽然笑容满面，双手合什。 “皆，大欢喜！” 第四十五章 试炼开启 两件极道仙兵即将碰撞的时候，卫易刚刚再一次离开青云桥，得到了新的积分，正打算去炼灵殿修行。 即便隔着天玄山的禁断大阵，卫易依然有一种要窒息了的感觉！ 老天！那是什么？！ 宛如天地玄黄全都崩碎了一般，星辰将会坠落，世界化作虚无，无数生灵灰飞烟灭。 卫易还不知道，那是两件极道仙兵对峙的结果。但他知道，这种威势实在大的难以想象。 好在，有天玄山禁断大阵的保护，卫易除了深刻感受到这股威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等到两件仙兵合力，送那些外来者进入天玄山内部的时候，卫易却突然想明白，这背后一定是有极道仙兵出动了。 因为，悬浮在山顶的那座万劫塔，动了。 能够让一件极道仙兵主动防御的，只有另一件极道仙兵。 万劫塔虽然护住了天玄山，没有对山内造成太大的冲击。但卫易还是能感觉到，当那道流光撞击在山外的禁断大阵的时候，就如同天外一颗大星坠落，携带天地之威砸下来的感觉。 就算万劫塔已经全力定住山内的一切，卫易依然瞬间产生一种预感，仿佛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因为万劫塔的存在，山内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也没有掀起半点灵气潮汐。但卫易就是能感觉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降临下来，要将他抹杀掉。 卫易这时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素曾经说，当年天玄山沦陷的时候，所有修者无法躲在山内避难了。 这种力量，若是再强一些的话，确实足以轻松让他死掉了。 好在，这股冲击来得快，去的一块。仅仅一瞬间之后，卫易便看到这道流光穿透了禁断大阵，降落在山上某个位置。 那个方向……是青云桥入口的存在位置吗？ 在素之前给的地图上，曾经标注过青云桥的入口。不过，卫易如今进入这青云桥，却是以一种非常另类的方式。并不需要直接去那入口，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以瞬间出现在青云桥上。 看来，那些外来者，已经到了。 就在卫易想明白这些的瞬间，一个宏大悠远的声音，忽然响彻天地。 “万劫塔传承试炼，即刻开启。” “所有参与传承试炼之人，需要遵守以下三条规则。” “第一，所有参与者一律以神魂入内，灵体为炼气期圆满。青云桥上，最后走出最远者获胜。” “第二，试炼期间，所有人除斗武场外，禁止打斗，若有违背，即刻抹杀。” “第三，本次试炼时间为百日，百日之后，以青云桥成绩为结果。若青云桥成绩相同，双方进入斗武场，以斗武场战斗成绩，判定最终结果。” “试炼开始！” 宏大的声音，传遍了天玄山的每一个角落。 这仙器传承……就这样开始了？ 对于刚刚这个声音，卫易听得出来，和自己先前见过的那个万劫塔器灵一样。不过，里面的内容，卫易却有些不大清楚。 什么叫灵体为炼气期圆满？ 是指青云桥上的那些幻影？还是指他们这些闯关者？ 从器灵话里的意思来看，卫易推测应该是后者。但问题是，他之前闯关的时候，自身灵体明明就是本体修为啊？ 难道…… 卫易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再去青云桥上看看。心念一动，便直接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在青云桥内。 经过这段时间的尝试，卫易也是发现了，只要自己身处天玄山内，好像不管在哪里，只要自己想，都可以随时直接移动到青云桥上。离开青云桥，则会出现在自己之前消失的地方。 然而，和之前很多次来到青云桥上不同。这一次，卫易选择进入青云桥的瞬间，识海中却陡然出现一个声音。 “权限合格，是否选择隐匿？” 隐匿？ 卫易陡然想到，这次自己再进入青云桥，可是和之前截然不同了，有那些外来的闯关者在。所以卫易下意识，就选择回复了一个是。 等他再次出现在青云桥上，便看到了那些外来者的身影。与往日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不同，如今的青云桥入口处，却是多了很多人。 不过，这群外来者，明显分成了两拨。一方人多些，卫易数了一下，足足有八十一个。另一方则显得势单力薄，只有八人而已。 从这两拨人的身体特征上，卫易瞬间就判断了出来。人数较多的那一方，应该是妖族。这些妖族身上，虽然全都是炼气期圆满的灵力波动，但却已经接近完全化形，只是身上偶尔还留有些许种族特征。 而另一方，另外八人，却是彻底的人类模样。 这次入山的试炼者，怎么还有修者？ 卫易满是好奇的同时，他亦发现，两方关系并不算和睦，完全是一副敌对状态。若非这青云桥上，禁止打斗，恐怕双方早就开始死战了。 除此之外，卫易还注意到，这些修者或是妖族，其灵体修为，统一都是炼气期巅峰的水准，只有他是例外，是以自身修为出现在这里的。而且同时，当卫易出现在这条青云桥入口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修者和妖族察觉到他的出现。 这应该就是刚刚那个选择隐匿的结果吧？ 在天玄山内，卫易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比如说他如何在这些人面前完全隐匿气息，或者他又是如何一下子出现在这里的。这些事情，最后都被卫易归于万劫塔的神奇。万劫塔作为仙器，就算再怎么神妙，都不足为奇。 确定自己不会被看破身形后，卫易便不再有任何紧张的心情，开始抱着看戏的心思，看待此刻青云桥入口外的双方了。 “修真界七大圣地，再加上咸安城皇族，每家都派出一个人来，你们倒是很有底气啊？” “你们应该觉得庆幸，若非此地禁止争斗，就凭你们几个，今天估计是必死无疑了。” 妖族方面，八十多个妖修，显然都是妖族圣子一级的人物。这群妖族当中最精锐的天才，平时彼此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充满争斗。但今日，面对修真界这八人，他们却无一例外，选择站在了一起！ 修者和妖族，大体上呈现出绝对对立的态势，这一点不容改变。 “你应该是吞海鲸一族的吧？让我猜猜，你是吞海阳云？妖族圣子榜上排名第三的那个？” 面对妖族的挑衅，这八名修者在数量上，似乎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不过，这几人也全都非同一般，没有任何一个现出异色。而在这八人当中，有个身着淡金色蟒袍的年轻人，忽然指着对面一个身材高大，面部附有青紫色鳞片的家伙问道。 “哦？看来你咸安城，对我们妖族倒是熟悉的很啊！”这个在妖族圣子榜上，排名第三的吞海鲸一族天才冷笑一声，道：“阁下能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咸安城那几人之一了？你是哪一个？” “我是老三。” 身着蟒服的年轻人，笑容如春光般明媚，就如同和老朋友闲谈一般。 “对于阁下的威名，我可是早就听说过。吞海鲸一族，名不虚传啊？若是有机会，我可是很想领教一下阁下的天赋神通，顺便把你打死。” “当然，你也可以打死我？” 蟒服年轻人说完后，笑容依旧灿烂，似乎真的是很期待和这位吞海鲸一族天才打上一场的样子。 “你们愿意吵，就接着吵，我去闯青云桥了。” 在这位吞海鲸圣子显露出杀机的时候，在妖族当中，却又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只见一个金发金眼的青年，忽然脱离了妖族的队伍，径直朝青云桥上飞去。 太虚金睛猿一族，圣子榜上排名第二，猿青滕。 有了这位第二圣子出头，顿时很多妖族也不再耽搁，纷纷朝青云桥上飞去。这一下子，妖族这边瞬间就显得有些混乱起来。 “哼！” 吞海阳云脸色铁青，刚刚这一幕，自然是让他落了面子。他不是那种只会修行不懂人情世故的傻瓜，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不管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在落了自己的风头。当下冷笑一声后，也直接飞入青云桥上。 一时间，在这两个妖族的带领下，所有妖族纷纷进入青云桥，似乎是想压过修者一头，彻底把几名修者甩开一样。 仅仅几个呼吸后，整个青云桥入口的广场上，就只剩下那八个年轻修者，还有那尊高大石碑了。 “诸位，这次天玄山之行，事关我人族大事。” 蟒袍年轻人忽然转身，朝身后几人拱了拱手，郑重道：“不管我们昔日有何恩怨，此时都该暂时放下，还是竭尽全力，不要让这万劫塔的传承，落入妖族之手才是。” “离某先去了。” 说罢，这名蟒服男子身形一动，也进入了青云桥上。 在这位离姓皇族入桥之后，其余几人，也纷纷开始入桥。不过，在这几人当中，唯有一人，最后进入。在其入桥之前，却朝旁边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皱着眉头进入了青云桥。 此人刚刚看过的方向，赫然正是卫易所在的位置。 ……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内，便是这些外来的修者和妖族，开始疯狂闯桥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妖两族最顶尖的天才，确实是吓人至极！虽然灵体只有炼气期巅峰的水准，但在这青云桥上，却是如同砍瓜切菜一样，迅速向前突进。 而在这个突进的过程中，他们之间的差距，也渐渐显露出来。 所有闯桥者，不管是那些妖族圣子，还是八名人族修者，在前三百阶当中，都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几乎是一路平推了过去。 但是，三百个台阶之后，差距就出来了。 成绩最差的，是一名妖族，止步于第三百三十七个台阶。虽然是一场鏖战，但最终仍是落败。后来这名妖族圣子又去尝试了数次，仍是没能通过，甚至还比不上第一次。 等到一天之后，仍然还在继续向前突进的，就不是很多了。 这其中，八名修者全都在内，而妖族当中，就只剩下七名妖族了。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闯到了五百阶以上！ 而在这个过程中，卫易也大致理清了这些修者和妖族的身份，每一个拿出去，都是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八名修者，分别出自咸安城皇族，以及其他七大圣地。 那位出自咸安城皇族的青年，名叫离景平，是当今咸安城皇族的三皇子！ 也就是说，这个蟒袍年轻人的老爹，便是那位名义上的修真界共主，那位大离皇帝陛下！ 这位三皇子殿下，自身实力极其强横。一身水属性神通强横的吓死人！而且，他施展的一种由水组成的巨大牢笼，让卫易想起了当初留川河一战时，离景原所施展的那种名为乾坤火界的神通。 眼前这位三皇子所施展的，应该叫乾坤水界才对吧！ 五行乾坤！ 大离皇祖的不传之秘！ 当然，相比这位大离的三皇子殿下，其他七人，亦不逊色半分。 落霞岛的诗笑容，两剑山的韦希，天九宗的姜怀水，珈蓝寺的恒如和尚，御灵宗的洛胡安，原陵曹家的曹慈。 六人，分属六大圣地门派！ 不过，让卫易觉得惊讶的是，他原本以为，除了这七个人以外，第八个人，应该是出自极北之地的冰雪神殿。毕竟，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其他几家圣地，好像都是一家派一个人过来。 但第八个人，却是同样出自咸安城。只不过不是皇族，而是出自大离军方。 此人身份，好像比其他人都更加隐秘。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卫易除了听到那位三皇子对其称呼了一声‘温’以外，其他人或者妖族，对其也颇为陌生的样子。 也就是说，八个名额，六大圣地各占一个，咸安城占了两个。 而那个极北之地的冰雪神殿，并未派遣门下弟子前来。 这倒是让卫易想起了素之前说过的话。素曾经明言，八大圣地之中，以冰雪神殿最为神秘，极少参与修真界的各种事情，极北之地也相对封闭，既不允许外人进入，也不许内部修士离开。就算是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在背后参与什么。 这个冰雪神殿，倒还真是够神秘的！ 第四十六章 不存在的第九十人 修真界八大圣地，来了六个。极北之地的冰雪神殿没有派人来，明面上已经灭亡的天玄山也没有来。 前者，让卫易感到十分好奇，后者，则是让卫易觉得理所应当。 要是天玄山的那些幸存者有办法的话，大概就不会有眼下的局面了吧？左右都是天玄山自家的传承，为什么要让外人来分一杯羹呢？ 当然，要说天玄山没来人……好像也不太对！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卫易自己，就是天玄山的弟子了。 修者方面，大致就是这样。六大圣地各一人，咸安城方面两人。这八个人，在青云桥上暂时还没有止步，也不好判断谁的水平更高些。 而妖族方面，虽然来得妖族更多。但在青云桥上的表现，能够和这八个人相媲美的，好像就只有排名前几的圣子了。 在卫易的观察当中，应该只有七个。 这七个妖族，恰恰是圣子榜上排名前七的那几个。而且，通过之前素夺舍的那位妖族圣子的记忆，卫易也知道，这七个圣子，全都是悟出了一丝道的强横角色！ 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单以绝大多数的正常情况来说，都是周天境前后开始领悟玄奥。少部分天分稍好些的，可以在化灵期或者六阶，就领悟一些玄奥。但如果想要领悟一丝道的话，那恐怕要等到周天境后期，或者九阶以上了。 这才是正常的水平！ 而像此刻青云路上，这些闯了一天都还没有停下来的变态，能够在六阶或者化灵期，就领悟一丝属于自己的道。单以道的领悟，完全可以媲美一些九阶存在！这种天份，除了用逆天二字来形容，大概再也找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因为这已经不讲道理了！ 这就好比，一个普通的三四岁小孩子，尚未开始修行。正常情况下，他可以举起二十斤的东西。稍厉害些的，可以举起三四十斤，甚至是五六十斤。这虽然让人惊讶，但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可你要是直接举起一座小山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领悟道的这件事情上，这些妖孽的成就，其实远比一个小孩扔起一座山头，还要更加夸张。 这七位最妖孽的天才圣子，其中有五位，分别来自五大王族。比如排名第二的猿青藤，出生太虚金睛猿一族；排名第三的吞海阳云，出身吞海鲸一族。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妖族圣子当中，如今排名第一的，却并非五大皇族的血脉，而是一个叫雁宝的家伙。 此妖并非出自皇族血脉，甚至不是出自某个强大的王族血脉，而是出自雷鸣雁一族。这一族在妖族排名当中，非常靠后，族内甚至连一个九阶大妖都没有，弱小无比。 很快，一天之后，除了这十五个修者或是妖族外，其他妖族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止步于六百阶以前。 又过了小半日之后，剩下的这十五个天才妖孽，也开始纷纷止步，达到各自的极限。 至此，这次试炼，终于第一次分出了一个高下。 在所有修者或是妖族当中，闯得最远的，是那位名叫雁宝的妖族！妖族如今的第一圣子！ 闯到了六百二十七阶！ 雁宝之后，有两人并列。一个是那位咸安城的三皇子，一个是两剑山的韦希，两人止步于六百二十六阶。 只差一阶！ 这个差距，倒是不大。 三人之后，按照顺序排名，前十位依次是原陵曹家的曹慈、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青滕、御灵宗的洛胡安、吞海巨鲸一族的吞海阳云、幽明圣象一族的幽合道、天九宗的姜怀水、落霞岛的诗笑容。 前十位，修者占了六席，第一却被妖族摘去。 没有进入前十的两个修者，一个是珈蓝寺的恒如和尚，一个是那个出自大离军方的温。而且，温在十五个修者和妖族当中，还排名最后，只闯到了六百零一阶。 从这个排名，大致也可以看出，这些妖孽的实力分布了。 …… 自打这些天才妖孽入山闯桥以来，卫易罕见的没有去炼灵殿修行，也没有再继续闯桥，而是一直在观察他们。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卫易还是明白的。 而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后，对于这些圣子和修者天才的水平，卫易也大致有所了解。再类比自身的情况，卫易也是十分清楚自身的优势和劣势。 他的劣势在于资质。和这些人妖两族最顶尖的天才相比，他的资质实在是惨不忍睹。这些天才，单凭一具炼气期灵体，就能打到六百阶以上！这意味着，他们的感悟水平，完全可以比拟一些最普通的周天境后期存在！ 简直吊打了卫易一个世界那么远！ 不过，相比于劣势，卫易的优势，同样是十分明显的！ 他的肉身修为更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妖孽天才，只能以神魂入山，只能凝聚出一具炼气期圆满的灵体。而卫易，却是可以以真实修为入内。他的本体修为越高，他能够在青云桥上闯得就越远！ 这一点，卫易之前只是猜测，但在这些外来者来了之后，他的猜测得到了肯定。 也就是说，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卫易下意识再次确定了一下自己剩下的贡献点数目。 两千七百二十一点！ 自打入山之后，卫易这些天一直在努力的闯青云桥，努力的在炼灵殿提升修为。而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下来，卫易在数日之前，便已经将自身修为，提升到了化灵三重天！ 而他在青云桥上，则是已经闯到了三百八十八阶！ 青云桥上，越往后得到的贡献点越高。前一百阶，每过一个台阶，只有八个贡献点；一百到二百，是九个贡献点；二百到三百，是十个贡献点。 而到三百之后，则是直接翻倍！每闯过一个台阶，就可以得到二十个贡献点。自入山至今，卫易已经得到了总共四千四百六十个贡献点，之前一个月，卫易用掉了一千七百多个贡献点。剩下的这些贡献点，卫易觉得，应该足以让自己破境，进阶化灵四重天了！ 一旦进阶化灵四重天的话，那绝对是一个质的改变。 化灵中期！ 卫易其实也很好奇，自己在青云桥上，到底能闯到哪一层。他只知道，三百八十八阶，肯定还不是他目前的极限。 因为他不敢继续向前闯了。 同样是在之前观察这些外来者闯桥的时候，卫易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些外来者闯桥之后，所有的灵力会瞬间布满，身上的伤势也会瞬间痊愈。而如果闯桥失败，在桥上被那幻影击杀了的话，也会瞬间出现在青云桥入口处，灵体依旧完好无损。 但卫易不同！ 每一次闯桥之后，如果他身上有伤的话，那就是真的需要慢慢自己养好，而不是瞬间修复。这让卫易隐隐有了另一个猜测，觉得应该是和自己本体入桥有关。 如果他在桥上被击杀了，很有可能会直接死亡！ 他不敢赌。 至少不敢轻易去赌。 …… 猿青滕盯着眼前这尊巨大石碑，一动不动的看着。 这位妖族的第二圣子，保持这个奇怪的姿态，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 对于猿青滕的古怪举动，其他妖族圣子虽然有些觉得奇怪，但也没谁来打扰。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大家都在抓紧一切机会，去提升自己，谁会浪费时间在其他事情上呢？ “猴子，你脑子坏掉啦！在这儿发什么呆？” 一个厚重声音响起，猿青滕都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还会来打扰他的，只有吞海阳云那个憨货了。 “再来打扰我，小心我出了这天玄山以后，一棒子敲碎你的脑袋！” 这位妖族第二圣子，显然有些心情不佳。 吞海阳云也不意外，既没有在言语上做出反击，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大大咧咧的坐到了猿青滕身边，如同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如今的妖族圣子当中，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半梯队。最强的那半个，就是第一圣子雁宝。虽然不是出身大族，但其自身实力，却是让其他圣子都心服口服的。而在雁宝之后，另外六个悟出了道的圣子，是第一梯队。距离悟道只差一线的，是第二梯队，大概有不到二十个。剩下的那些，是第三梯队，实力最弱。 吞海阳云和猿青滕，这几个悟出了道的圣子，除了最强的雁宝之外，大致实力都相差不多，彼此之间，都是最好的对手。自打成为妖族圣子后，两妖也不知道交手多少次了，吞海阳云也就是略输一丝。 打得次数多了，自然也能打出点感情了。 “哎，我说猴子，你跟我交个底，到底看出什么了？” 吞海阳云一副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呆在这里的架势，让猿青滕感到十分无奈。双方交手不知道多少次，猿青滕对吞海阳云的无赖性格，也是十分清楚的。 “去把其他几个家伙都叫来，雁宝随意，我一并说了，省的你们再来烦我！” 猿青滕冷冷说了这么一句后，便继续开始盯着这块记录有闯桥者排名的石碑。吞海阳云则是哈哈大笑，去找其他圣子过来。片刻之后，吞海阳云带着几个妖族再次返回这里。 猿青滕所说的那几个家伙，值得自然是第一梯队当中的几位圣子。其他圣子，他是瞧不上的。 不出所料，排名第一的雁宝没有来。 “这个空白的排名，你们都看到了吧？” 待到几个圣子到齐之后，猿青滕微微起身，指了指石碑上的某个位置。 在这尊石碑上，记录有此次闯关者的排名，第一圣子雁宝高居最上。 而在这其中，却出现了一个空档。 这个空档，出现在第五十三和第五十四之间。 “怎么？这空档的意义，你推算出来了？难道说，此次这空档之下的圣子，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直接抹杀什么的？” 问话的，是圣子榜上排名第五的蝉媛，出身九清蝉一族，是个女子。 “不是。” 猿青滕摇了摇头，下一刻，他的话却让大家都惊讶起来。 “按照我通过天机术的测算，这个空档，应该也是一个试炼者！这家伙应该是排名第五十四，后面的所有妖，都要往后顺延一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名字会被隐去了。” “这不可能！” 大伙齐齐摇头，纷纷现出否定的神情来。 “这次天玄山试炼，修者只来了八个，我妖族来了八十一个，算起来只有八十九个！哪来的第九十个？！” 圣子榜上排名第六的白山户开口，其他妖族也同样都是这个意思。 “信不信由你们！” 猿青滕微微有些恼怒，道：“反正这是我天机术测算的结果！你们爱信不信！而且，我还算出来，这家伙很有可能是个修者！而不是我们妖族！” 此话一出，几位圣子都沉默了下来。 难道，这不存在的第九十个人，真的存在？ 若说真的存在，他们是不信的。可是，太虚金睛猿一族，又向来以天机术闻名，猿青滕自己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天机士。若说在禁断大阵外，有大阵影响，对山内的很多情况还不大好推演。可如今在山内，猿青滕的推演结果，就要准确很多了。 “不对啊！修真界八大圣地，这次只来了六个。冰雪神殿不来不奇怪，可是天玄山呢？这本就是他们自家的地盘，他们为什么不派人来？” “难道，这次天玄山开启，是天玄山布下的一个局？” “这不可能！圣殿的几位大天机士不是仔细推算过吗？这次天玄山遗迹开启，对我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在这件事上，也没有任何蒙蔽天机的迹象。就算是天玄山，在几位大天机士联手之下，也没有这等本事吧？” “……” 几位圣子不由就此事争论起来，他们平时虽然敌对，但在这个时候，大家却有些同舟共济的意思了。 “嗯？不对！你们看！” 几位圣子正在争论的时候，猿青滕猛然指向石碑上的那个空档，脸色更加难看。 只见，刚刚那个石碑上的空档，忽然朝上面提了一格。 由原本的第五十四，进步到了第五十三位！ 难道，那本不存在的第九十个人，真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这次试炼的规则是确定的。只要我们能够排名一直靠前，牢牢占据第一的位置，这空档的位置高低，就无关紧要了。” 猿青滕见几位圣子微微有些心神失守，当即出言提醒，让几位圣子都再次坚定起来。 “对！只要我们牢牢占据这第一的位置，这万劫塔的传承，肯定是我们的！” 第四十七章 炼体 经过一番苦战，卫易总算是在青云桥上，又上了一个台阶，达到了第三百八十九阶。 打到了这一阶的守关者后，卫易没有像那些外来者一样，继续一鼓作气闯下去，而是暂时离开了青云桥。 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新增加的一些伤势。 第三百八十九阶的守关者，是一个使用轮盘法宝的修者。催动那轮盘之后，整个斗武场内尽是这轮盘的虚影，而且每一个好像都还都是实体，都可以对卫易造成伤害。 没法子，最后卫易只能硬抗。依仗自身曾经修行过的那门迦叶金身，硬接了那轮盘六次重击，才打散了那守关者。 看来，今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 卫易也是十分无奈。虽然他修行的功法，在身体恢复方面非常出色。但就算再出色，也架不住卫易每天都增加新的伤势啊！ 过了三百阶之后，虽然每过一阶，获得的贡献都要比之前更多。但这闯关的难度，也要比之前大了很多。 经过这些天的战斗，卫易隐隐有一个推测。 整个青云桥，大体上是越往上，守关者的实力就越强。这种实力的提升，不在于灵体，而在于另外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像是战斗经验，或者对各种灵性玄奥的感悟之类的。 这青云桥上，每一百阶应该是一个坎，对应的守关者实力也完全不同。最初的一百阶，卫易几乎没有任何阻力。而这最初一百阶的守关者，在战斗的时候，也没有给卫易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所以，卫易猜测，前一百阶，对应的应该是周天境一重天的战斗水平，配以炼气期的灵体。一百到二百阶，对应周天境二重天。二百阶到三百阶，对应周天境三重天。 这里所对应的，应该是那种最正常的实力层次，不包括那些超乎常理的妖孽。 而三百阶以上，就是周天境中期的实力层次了。 正是到了这里以后，卫易还是压力大增。 卫易甚至觉得，若非自己修为突破，已经达到了化灵三重天的层次。这三百到四百之间的层次，大概就是他的极限了。 “照这种修行速度下去，百日之内，达到化灵中期，问题肯定不大。” “但问题在于，就算我到达了化灵中期，能不能闯到六百阶以上，仍是一个未知数啊！” 亲身闯这座青云桥，和这些同代之中，人妖两族最顶尖的妖孽天才一起闯关，卫易总算清楚知道了他和这些妖孽的差距。 实在没什么可比性。 人家不过是炼气期的灵体，就已经能比他如今化灵三重天的灵体，闯到还要更远。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是生死之战的话，人家只凭炼气期的修为，就足以轻松干掉他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每提升一百阶，相当于周天境提升一个境界。六百阶以上，就相当于是周天后期了。” “单纯提升修为，在六百阶之前，问题不大。但是六百阶之后，恐怕就不行了。” “修为的提升，是纯粹的灵力堆积，可以让我施展出来的神通更强。但是，六百阶以上的守关者，估计都到了悟道的层次，纯粹的杀力定然极强。若是还用现在这种对耗的办法，只怕还没耗光守关者的灵体，我就已经被击杀了！” “所以眼下的关键，不是去和那些守关者对拼，看谁先杀掉谁。而是要尽可能的提升防御能力，要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耗死守关者！” 卫易从来都不傻，不管是当初做苦力，还是遇到素之后，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他也着实经历了许多。这些经历，让他学会了冷静思考，学会找出问题的关键。 防御？ “可惜如今天玄山上，没有那些厉害的法宝兑换。要不然的话，凭借这些贡献点，换一件强大的防御法宝，就能轻松过关了。” “看来，除了提升修为以外，还得在炼体神通上多下一点功夫了。” ……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卫易发现了一个让他很嫉妒的事情。 这些外来者，闯过青云桥之后，似乎并不能得到贡献点之类的东西，也无法换取什么。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他们都不是天玄山的弟子，自然也谈不上获得天玄山的贡献。 但卫易发现，这些外来者，却好像拥有观看悟道碑的权限。而且，不单单是那些普通的悟道碑，就连那十二块由天玄祖师留下的悟道碑，他们也同样可以观看！ 这一度让卫易非常嫉妒。 要知道，那十二块悟道碑的价值，即便对于天玄山这种圣地门派来说，也可以说是镇派之宝了。完全领悟任何一块，便可以达到返虚巅峰的纯阳之境，差半步便可以成就仙位了。 这种重宝，为什么会对这些外来者无偿开放呢？ 卫易实在想不明白。 这些外来者自然也不傻。当自身在青云桥上，暂时达到了一个瓶颈后，就纷纷来到那悟道碑林，参悟那十二块悟道碑。 这些天才，本就天资极其妖孽，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会拼命抓住。而在参悟这悟道碑的过程中，他们也时常会有突破。一旦有所领悟，战力便会有所增加，在青云桥上的进度，也会继续向前。 当然，这种嫉妒的情绪，并没有存在多久。卫易知道，这观看悟道碑的机会，固然非常珍贵。但就算给他同样的机会，他也不可能比这些妖孽领悟的更多。说到底，他的资质，实在是没法和这些妖孽相比的。 卫易觉得，与其有时间去嫉妒别人的机缘，还不如抓紧自己眼下的机会。 按照素之前给的地图，卫易这些天来，在天玄山内部，也探索了很大一块区域。虽说都是山脚下的位置，而且很多地方充满了各种禁制，卫易也进不去。但即便如此，卫易还是找到了很多对自己修行有用的地方。 比如说，换取物资的地方。 在天玄山山脚下，卫易按照地图上的标志，找到了一座城堡。这座城堡约莫有两里方圆，完全就是一座小城。 而这座小城，竟然只是天玄山昔年门派弟子用贡献点换取东西的地方。 卫易对此倒是十分理解。天玄山如此之大，当年山上的修者，自然也是极多。想来每天用贡献点换取东西的弟子，也不在少数，自然也就只能修造的大一些了。 在这座城堡中心，同样有一尊高大石碑，通过这尊石碑，可以用贡献点换取资源。 当然，如果是在以前的话，这里肯定不是这样的。这座换取资源的城堡内，肯定有很多门派修士在此接待。这块石碑的作用，更多的是用来控制。不过眼下，山内既然已经无人，卫易自然也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伸手触碰到石碑后，石碑上顿时有道道光芒出现，而后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形。 这人形，赫然正是那万劫塔器灵的样子。 “前辈，我希望换一些资源。” 卫易倒也不奇怪，通过这些天在山内的生活，卫易大致已经知道这器灵的身份。其实整座天玄山，都在这天玄塔器灵的控制管理之下。如那青云桥、悟道碑林，还有这换取资源的城堡，在如今天玄山内无人的情况下，都是由这个器灵管理的。 只要这器灵愿意，他随时可以出现在山内任何一个位置。 在卫易开口后，器灵也不回答，只是下一刻，这器灵轻轻挥手，卫易面前陡然出现一片幻光。在这幻光之上，有无数兑换物的名单列表，分门别类。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灰色的，现在山内并没有存货。 卫易很快将这幻光调整到灵草类别。相比法宝或是灵符之类的，灵草这里倒是相对充足，绝大多数名字都不是灰色的。卫易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当年天玄山撤退的时候，山内很多灵田都还没有废弃，种植了一些幼苗。经过二十多年的时间，很多灵草也都早已成熟了。 在这片幻光上，卫易很快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灵草。而且，他所需要的灵草，几乎全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这对卫易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去，还真是够黑的，这些东西，竟然需要整整五百贡献？！” 卫易心里一阵肉疼，身处这天玄山内，这贡献就是他最重要的财富。一下子出去这么多，显然会让他觉得肉疼。 “你准备修行炼体神通了吗？” 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在他提交了这份物资清单后，这器灵并未消失，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瞒前辈，弟子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 卫易虽然之前只接触过这器灵一次，但上一次接触当中，这器灵给卫易的感觉，是没有丝毫感情的，就像是死物一般。但是这次，卫易却隐约觉得器灵话里有话。 什么叫准备修行？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器灵早就预料到，自己会修行炼体神通，需要这些东西？ 对于卫易的询问，这次器灵再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光芒一闪后，便重新没入石碑当中。 片刻之后，一道漆黑的通道出现在石碑前。从这条空间通道当中，卫易先前所需的那些灵草之类的东西，被送了出来。 难道说，自己真的作对了某件事？ 刚刚器灵这句话，让卫易联想到了很多，包括素这些天消失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素这些天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出现。但因为两生契的存在，卫易能明显感觉到，素还在这天玄山上，而且，素的神魂还在隐隐变得更加强大。 难不成，这背后是素在做什么？ 素之前离开的时候，卫易一度还非常担心。因为两生契的存在，使得每过一段时间，素就必须回到他识海当中。不过，这次素离开已经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卫易也没有感觉到那两生契有什么变化，想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若真是这样，刚刚器灵的那句话，可就大有深意了。 看来，自己的方向应该是对的！ 卫易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灵粹收起来，准备离开。这些灵粹，若是拿到外面的话，恐怕价值至少要在数百亿灵钱以上了。而这些灵粹，亦是他接下来修行迦叶金身第二层的关键。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石碑上再次光芒闪现，万劫塔的器灵再次出现。 不过这一次，在这个万劫塔器灵的手上，却多了一个令牌样的东西。 “我这里有个法宝，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屏蔽身边的灵气，保护你进入锻体阁。” 锻体阁？ 卫易迅速回忆起来，在之前素给的地图上，这锻体阁确实也是天玄山上一处非常有名的所在。是当初天玄山修士，用来打磨灵体的地方。不过，这锻体阁共有两处，一处位于天玄山上部区域，是周天境以上存在使用的地方。而另一处，则是位于半山腰以下，是化灵期使用的。 这器灵所指的，应该是后者。 “这法宝价值六十个贡献点，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 卫易又不傻，器灵都做到这一步了，他要是还不知道，这是器灵在有意偏袒他，那他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在卫易确认之后，这枚令牌状的法宝，落入了卫易的手中。而那万劫塔的器灵，则是再次消失不见。 拿着令牌，卫易信心更加充足。 看来，自己真的是找对方向了啊！ …… 位于天玄山高出，某个隐秘地方。 在这里，素缓缓悬浮在半空，而在她周围，几乎每一个呼吸间，都有海量的灵气，朝她身上汇集。 随着这些灵气逐渐汇聚，素的灵力威压，也在逐渐增强。 这样的过程，已经持续了超过一个月的时间。而从目前来看，这种过程，好像还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而当素正在恢复灵体的时候，在她面前，万劫塔器灵的身形忽然出现。 “他确实不傻，知道这次破局的关键了。” “不过，刚刚这件事，以你的权限来说，已经有些勉强了，下不为例。” 素没有说话，只是嘴角轻轻翘起，灿烂一笑。 小子，你以一定要活下来啊！ 第四十八章 点化 已经被妖族占据了二十年之久的天玄城，最近如临大敌。 起因，是因为城外来了个老和尚，带来了一件极道仙兵。 老和尚的姓名已不可考，但所有妖族，却都知道这老和尚的另一个尊称。 珈蓝寺主持！ 作为修真界的八大圣地之一，珈蓝寺是无数禅修的祖庭。自五千年前不空祖师立寺以来，那座其实并不是很大的寺庙，就成了两座天下最重要的地方。 虽然同为修真界八大修行圣地，但相比于其他几家，珈蓝寺其实略有不同。 如天玄山，雄踞于此，有山顶天立地，气势磅礴；如落霞岛，坐落于三千里翠微湖上，勾连两位仙尊神通，极尽神妙；又如蜀州的两剑山，有那万峰林立，如破天之剑，屹立人间。 唯有珈蓝寺不同。 真正的珈蓝寺，真的只是一座不那么大的小庙而已。 相传，五千年前创立珈蓝寺的那位不空祖师，曾持杖托钵，之身行走两座天下。传闻，这位不空祖师行走天下五百年，遇强敌有之，遇生死危机有之。但那位不空祖师，终其一生，却从未杀生。 不管是人，还是妖。 而在这位不空祖师走过五百年之后，某日，行至西漠，忽有所感，然后，立地成佛。 禅修所谓的佛，便是其他修者或是妖族所谓的仙。 再然后，这位不空祖师手里的禅杖，就成了后来流传于世的极道仙兵。而老和尚手里的钵盂，则被老和尚轻轻抛下，化为一座小庙，成了后来无数禅修的圣地。 至于那些在不空祖师五百年行道途中，自愿随不空祖师行走天下的人，便成了第一代的禅修。在这其中，有八人最为聪慧，号称是得到了老和尚的衣钵传承。在不空祖师飞升之后，这八人，纷纷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大寺。 这就是如今禅修八脉的由来。 只是，这八位禅修，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得到那位不空祖师衣钵的，谁也不知道。因为当年，这八人曾经齐聚不空祖师坐下，各自讲明自己的道与法。而每个人说完之后，老和尚都只说了一句‘尽得我真传矣’！ 而这八位禅修，所创之法迥然不同。彼此的佛理道路，甚至还有相冲突的地方。而当他们询问，谁才是真正正确的时候，不空祖师却并未言明，只是让他们自己辩论。 于是，八脉论道的惯例，就此诞生。 在不空祖师飞升后，根据这位祖师的遗言，八脉各自立派，但却又都同属珈蓝寺麾下。八脉当中，每隔三百年会进行一次论道。由禅修八脉当中，各自推举出一位返虚期参加。论道的胜出者，将成为下一个三百年里，珈蓝寺的主持。 作为珈蓝寺的主持，老和尚如今已是返虚巅峰的纯阳之境。一位纯阳老祖，带着一件极道仙兵驾临，这绝对是世间最强的战力了。仙位不出，便是无敌。有这样一位通天彻地的人物在城外，城内的妖族自然会发慌。 虽说城内如今也有一件极道仙兵，可万一老和尚要是发起疯来，天晓得两件极道仙兵的交锋，会不会把附近方圆万里都打成虚无？ 极道仙兵的意义，更多是在于震慑。但在历史上，两件极道仙兵大打出手，也不是没发生过。而那寥寥几次，无一不是泼天大难。 不过，相比于城内的那些普通妖族，云城上的某些高层，却反倒显得十分轻松。 他们之中，甚至有很多暗自觉得庆幸。 多亏来的是这个老和尚。 如果来的是两剑山的那位，那才是真的泼天大祸呢！ 这一日，当妖族圣子们已经进入天玄山遗迹快十日以后，有个手托七彩小树的老人，悄无声息的出城，找到这个老和尚。 老和尚似乎并不意外，这位白山玄树一族的族长来此。同为当世最绝顶，他们其实并不陌生。 “这次多亏来的是你，如果来的是两剑山，或者来的是天九宫，估计这一架是避不开了。” 老和尚闻言，双手合什，轻声道：“以和为贵，很好，很好。” 白山族长褶皱的老脸上，艰难挤出一丝笑意。他看了眼老和尚身后那八个年轻人，神魂不再，只余灵体在此。他知道，如果他此刻出手打坏了这几个小家伙的肉身，这几个修真界各家最得意的年轻弟子，就必死无疑了。 这其实是个很大的诱惑。 可惜的是，他做不到。 相比其他修者或是妖族，禅修本身不善杀伐。就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当世最顶尖的这些纯阳当中，同样是这个道理。单以纯粹的杀力来说，白山族长自信，自己可以甩过这老和尚几十条大街那么远。 但老和尚挨打的本事，却是公认的当世第一。 禅修讲究金刚不败，老和尚更是修到了此道至境。周身三丈方圆，先天不败，这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而是事实。 放眼两座天下，当老和尚持杖而行的时候，还能破开他这三丈坐立之地，真正近了他身的，两剑山那个疯子临死一剑可以，冰雪神殿某人的手段或许也可以，其他人都不行。 至于妖族，这位白山族长很清楚，大概是一个都没有了。 他也不行。 老人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老和尚，后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这小和尚是你的弟子？” 白山族长所说的小和尚，指的当然是老和尚身后，那个名叫恒如的年轻禅修。 “不是。”老和尚轻轻摇头，笑道：“我的几个弟子，现在都在寺内砍柴烧火，诵经礼佛。他们来，不好，不好。” “老和尚你是心真大啊。” 白山族长似是嘲讽一般笑笑，然后说道：“这次我族跟我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家伙，资质真的不差，至少，比老夫当年要好。虽然教育这些后辈的时候，总是说他们一代不如一代。但总的来看，还是越来越好的。” “很好，很好。” 老和尚容貌慈悲，就如同那庙里的佛像一般。这位早年被人称之为好好禅师的老和尚，在外人眼里，大概真的和庙里的那些死物没什么差别。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白山族长心中，却陡然生出一阵火气，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在老和尚的那颗光头上，试试自己的神通。 但是最后，老人总算还是忍住了。 “老实说，修真界这次请你过来压阵，我不意外。如果不是你，估计也是原陵曹家的那个老匹夫。” “我只是很好奇，这次其他几家请你过来，到底付出了什么？” 这次，对于这位白山族长的问题，老和尚并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微笑。 “我知道老和尚你是怎么想的。不光是我，我妖族其他几个，也大致都清楚你的心思。” 老人说到这里，忽然手中七彩宝树猛地光芒一颤，此地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而面对这位白山族长的出手，老和尚也没有要动手阻止的意思。 若有极厉害的天机士在此，便会瞬间察觉。从这位白山族长出手的刹那，此地的天机忽然混沌不可测，似乎被屏蔽掉了。 “你无非是觉得，你们禅修一脉，独立于西漠，不沾因果。不管将来世事如何变化，你们总能把自己摘出去。觉得只要自己不掺和，麻烦就不会找上门，对吗？” 对于老人的这个问题，老和尚渐渐收敛起笑容，但依旧没有回答。 “当年这天玄山为何会远走东海，这个局是如何一步一步发展到那个局面的，老和尚你心知肚明。对于你们几大圣地来说，当初难道就真想眼睁睁看着这云莽陷入我妖族之手？至少你们珈蓝寺应该不是！” “你更清楚，如今的世道，不比当年。我亦不瞒你，在你们几家圣地门派当中，如今其实就已经有一家，和我们圣殿达成了共识。只等再过十几年之后，到时候若真是世道变了，自会做出种种变化。” “如今你们修真界的水有多浑，老和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老和尚微微眯眼，这位享誉天下的珈蓝寺主持，世人眼中的好好和尚，罕见出现了一丝怒意，但却依旧隐忍不发。 “施主不妨直说。绕圈子，不好，不好。” “也对。” 白山族长反倒是笑意更深，笑道：“简单，等到十几年之后，如果这天地真的出现什么变化，我族可以允许你们禅修一脉，在妖族传道。就算是我们几家皇族血脉的成员，也任凭你们禅修招揽。只要你招揽的去，我们不做阻拦。到时候，禅修可以地位超然，我们可以在圣殿最高议会的九席之外，为珈蓝寺单独开辟第十席。珈蓝寺的地位，也与我们五族并列。” “而你们珈蓝寺，什么都不需要做。” 白山族长所说的这番话，若是传出去的话，自然是会让两座天下都感到震惊。如果是一般的妖族做出这种承诺，自然可以理解为无伤大雅的妄语。但此刻由这位白山族长说出来，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不做，就是做。不争，既是大争。不好不好。” 老和尚重新泛起一抹笑容，似乎是在嘲讽这位白山族长的不自量力。 “我希望，会有你来找我的那一天。当然，不找我，找其他几个，也是一样的。” 白山族长同样笑笑，没有将老和尚的嘲讽放在心上，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白山族长只说，我修真界如今水浑。蛮荒当中，难道就不是如此？我若真去找其他几家，白山玄树一族岂不是徒做嫁衣？老和尚我若进入你们万族圣殿，圣碑上又能排行几何？” 对于老和尚的提问，这位白山族长同样没有回答。不过，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老人，却再次回身，朝老和尚那颗光头上，虚打了三下，然后背负双手离开。 像极了禅修历史上的某个典故。 相传，昔年不空祖师行走人妖两族，创立禅修一脉。游历蛮荒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强者，与他坐而论道。 那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强者，并未真的与不空祖师动手，而是双方各自阐述自己的道理。最终，这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强者，被不空祖师降服，自愿成为不空祖师的追随者。 据传，当日论道之后，这位不空祖师便是朝那太虚金睛猿强者的头顶，打了三下，倒背双手而去，让那位妖族强者顿悟。还有传闻，因为当时的太虚仙尊还未证道，太虚金睛猿一族，也只是当时蛮荒中比较强大的王族之一。而那位被不空祖师点化的妖族返虚，正是后来证道的太虚仙尊的叔父！ 后来妖族的这位太虚仙尊证道以后，曾找上珈蓝寺，要求老和尚放了自己的这位叔父。但最终不知为何，太虚仙尊并没有成功。 如今的场景，一如当年。 区别只在于，人妖两族的关系，已经颠倒。 …… 直到进了炼体阁内，卫易才算明白，为什么之前那器灵会重点提到这里。 这个地方，的确是极其适合他修行这门炼体神通了！ 迦叶金身！ 这门禅修一脉的玄阶炼体神通，共分九层。修行至第九层大成之后，可以凭肉身硬抗玄阶法宝，威力无穷！ 可惜的是，卫易得到的，只有前五层而已。 当然，就算这前五层，也十分了不得了。如果能够将第五层修行圆满，估计到时候卫易就算站在那儿被动挨打，一般的化灵后期修士，也根本打不动他。 但可惜的是，要想修行到第五层，难度实在太大，需要海量的资源，同时对修为亦有很高的要求。卫易如今虽身处天玄山内，资源不少，奈何他的贡献点却不够。 就算他闯到七八百层，所得的贡献点，都未必够换取这些资源的。至于修为，更是差远了。 当然，就算是他只能修行到第二层的话，也十分惊人了。 迦叶金身第二层，青叶金身境！ 自身肉身，足以硬接正常炼气期后期的全力攻击！就算一般的化灵期修者，想要打破这肉身的防御，亦是非常困难。 若是能将这神通修成的话，卫易自信，闯到六百层，应该问题不大！ 第四十九章 太少 锻体阁内，颇为神妙，修者进入其中，阁内自会按照修者的灵体水平，释放出一股玄妙的气流，捶打修者的灵体。 这种玄妙的气流，就好像是一柄小锤子，经过千万次的敲击后，将修者原本如铁矿一样的肉身，逐渐敲击成精铁。 这股玄妙的气流到底为何，卫易分辨不出来。不过有一点他知道，这应该不是某种灵气。因为，这种气流与他见过的各种灵气，截然不同。 在那气流拂过卫易身体的时候，卫易的灵体会被充分刺激，以极快的速度吸收那些天地灵粹的力量。而且，有这气流的辅助，不管是效率还是速度，都要比卫易自己去修行强了很多。 这锻体阁，无疑是一处修行炼体神通的宝地。 卫易也是进入锻体阁后，体验过阁内的种种玄妙，这才意识到，器灵是给了自己多大的帮助。 实际上，卫易之前并不是没想过，通过修行炼体神通，来增强自己的战力。但之前制约他行动的，却有两个难点。首先，是资源的问题，在天玄山内，只能用贡献来兑换资源。而他如今最缺的，正是这些贡献，他自然也要权衡之后才能下决心。 另一方面，最让卫易迟迟没有下决定的，其实是时间问题！ 他时间不够！ 按照卫易原本的估计，要想将这迦叶金身的第二层修行成功，没有半年的时间，恐怕是不行的。这不是说他努不努力的问题，而是他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了！ 那些天地灵粹，就算随意给他用，他也要考虑一个炼化吸收的问题。如果贸然使用，只会让他的身体超过极限，继而直接崩溃。 所以，正常情况下，卫易只能每天前进一小步，然后剩下的时间，可以用来去修行，也可以用来去闯青云桥，或者去悟道碑林参悟。总之，每天能够提升的上限，就只有那么多。 但有了这锻体阁之后，那就截然不同了！ 锻体阁内，有那奇异的气流帮助，卫易每天增强的上限，至少提升了数倍以上。如此以来，原本需要至少半年才能修成的炼体神通，时间至少就缩短了数倍！ 之前，卫易虽然也动过此类念头，但却受限于时间。毕竟，他如今修行这迦叶金身，最大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去闯那青云桥。可是，从他进入天玄山开始，一直到此次试炼结束，只有一百多天的时间。从时间上来看，根本就来不及。 但是，如今有这锻体阁的辅助，卫易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在六十天内，将自身的体修水平，达到第二层的青叶金身之境！ 若是达到了青叶金身之境，再能将修为提升到化灵四重天呢？ 卫易忽然觉得，信心爆棚！ …… 通过这段时间对悟道碑林的参悟，这些妖族圣子和出身几大圣地的门派修者，都有很大的收获。 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天大的收获！ 实际上，当年天玄山不曾灭亡的时候，曾经有过所谓天玄三宝的说法。所谓天玄三宝，指的是天玄山的狩妖业、山上的万劫锻魂、还有这悟道碑林。 这天玄三宝，便是其他几家圣地，乃至是咸安城，都眼馋的很。 发达的狩妖业，依赖于云莽的地利。和蛮荒相接的漫长边境线，让云莽修者可以有足够的机会，去参加狩妖活动，得到充分的力量。 从狩妖业中得到的各种财富，其实只是明面上的东西。真正让几家圣地门派都眼馋的，其实是云莽修士和妖族战斗的机会。正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机缘。当年的云莽修者，可以经常和妖族掰命，相互厮杀，自身战力水平，当然会比其他界的修者更高。所以在云莽天灾之前，天玄山在八大圣地之后，地位隐隐有最高的趋势。这就是因为，云莽修者的战力平均水平，要比其他界的修者更高的缘故。 不过，随着云莽天灾的发生，这一宝，就要落到两江修炼界的手中了。 另外两宝，万劫锻魂和悟道碑林，同样是其他几大圣地求之不得的东西。其中的万劫锻魂，指的是天玄山修者，可以通过那尊万劫塔的玄妙，让自身在幻境中经历生生世世的轮回，受万劫加身。经过这万劫塔的修行后，天玄山修者的神魂，可以比其他同阶修者更加强大。破境时候的难度，也要比其他修者小很多！ 到了周天境以后，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机缘了。 至于悟道碑林，同样如此。在其他几大圣地，乃至妖族五大皇族内部，虽然也有开派仙位留下的手段，可以辅助后辈进行悟道。但要论系统性，却远不如天玄山的这座悟道碑林了。 其他门派，大多是仙位和返虚后期以上，才有能力将自身的大道铭刻下来，而且非常难以保存。也就只有仙位的道痕，才能存世不朽。至于说像天玄山这样，连普通的周天境后期，都可以把自己的道痕留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他门派的弟子，就算让他们去观看自家开派老祖留下的道痕，如果自身境界太低的话，也无益于是在看一本天书。只有境界高到返虚期以上，才有可能开始领悟。 天玄山的这座悟道碑林则完全不同。 天玄祖师留下的那十二块石碑，难度固然同样很高。可是那些后辈留下的道痕，却像是一本本书籍，对这十二块石碑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将悟道的难度降到了最低！ 如何将那些普通返虚，甚至是周天境的道痕留存下来，是天玄山的不传之秘。就算其他几大圣地，也只能望洋兴叹，求之不得。很多修者猜测，天玄山的这种手段，应该和当年天玄仙尊主修神魂道有关。而其他门派，不以神魂之道见长，自然也就无法做到这一步。 如何将返虚以下的道痕留存下来，肯定不是这些圣子们该考虑的问题。他们此刻要考虑的，就是通过这悟道碑林，尽快提高自身的领悟，增强自己的战力。 这个道理，所有人和妖都懂！ 而在接下来的数十天时间里，绝大多数的人或者妖族，都在继续参悟这悟道碑。大家各自的领悟，也在飞速提高。 短短数十日的时间里，妖族这边，竟然就涌现出十六位新领悟了道的圣子！ 这个成绩，简直无法想象！ 要知道，在妖族历史上，即便是最强盛的争仙大世，圣子当中，能够领悟道的存在，也不过十余位左右。在这些圣子当中，说不定就有最后成仙的存在！ 比如妖族历史上的幽明仙尊和吞海仙尊，便属此列。 可是，如今在这天玄山内，单单是这几天出现的圣子，便达到了十六位，如今领悟了道的圣子，更是达到了二十三位！ 这已经超过了历史上妖族最鼎盛的年代！而且，照目前来看，这个数字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难怪入山之前，圣殿会给出那样的预言。看来，圣城的几位大天机士，果然所料不错啊！” “这次天玄山开启，光是这悟道碑林，便已经是我等的天大机缘了。就算争不到最后的仙器传承，这趟也值了！” “那可不一定，如今我等也领悟了道，就算之前不如前面的几个，可是如今……哼！我倒是想争上一争了！” 那些领悟了道的圣子，自然都是信心爆棚。如今他们同样是领悟了道的存在，若论战力，也未必就输了排名前几的圣子。 别的不说，这次从天玄山出去以后，圣子榜的排名，肯定是要大变了。 在这些天里，这些新领悟了道的圣子，一个个也都是跃跃欲试，纷纷开始朝青云桥发起了新的冲击。 领悟了道之后，原本如同天堑一般的第六百阶，他们也能轻松跨过了。 青云桥外的榜单，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此之前，闯过六百层以上的，只有十五个。八个人族修者，七个妖族圣子。而如今，闯到六百层以上的，却已经增加到三十一个！ 原本十五个闯过青云桥第六百阶的，以妖族第一圣子雁宝最强，闯到了第六百二十七阶。出身大离军方的温，成绩最差，只闯到了六百零一层。 如今，这个榜单，却是大变！除了前十以外，后面的名次变化极大。尤其是那个温，更是几乎落到了最后的位置。 这个变化，也让其他尚未领悟道的圣子，信心大增。大家都觉得，只要自己能够领悟，肯定也能有机会夺得魁首。 不过，让大家觉得意外的是，虽然这些天榜单名次，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之前最早闯过六百阶的那十五个人或者妖，却丝毫没有想再闯一下的意思。 猿青滕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尊石碑，眼睛散发出夺目的金光。 这样的状态，他已经持续了近十日。 猿青滕观看的这尊石碑，是一尊返虚期留下的石碑。猿青滕也不傻，最中央的那十二尊石碑，虽然更加深不可测，但对他而言，却过于深奥，很难有所领悟。倒不如这些初入返虚，或者周天境巅峰留下的道痕，对他更有启发。 他相信，其他那些家伙，也是一样的。 连续参悟了十日之后，猿青滕终于收敛了眼里的金光。这尊石碑上的道痕，对他产生的裨益极大！ “看来，你这家伙收获也不小嘛！要不然，咱们现在去斗武场上打一架，试试手段？” 猿青滕刚刚醒转过来，在他身旁不远处，妖族第三圣子吞海阳云，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你脑子有毛病，可以找那些新领悟了道的家伙打架，我没空理你。” 猿青滕甚至都懒得多说一句话。在他眼里，眼下多浪费一句话的时间，都是天大的浪费。有那个打架的时间，还真不如多参悟一下这悟道碑更加实在。 “他们？” 吞海阳云斜撇了一眼远处几名圣子，冷哼一声，道：“他们也配？” “凭借这悟道碑，勉强悟道，真以为就能和我等平起平坐了？要是动手，老子现在还是一只手就能打趴他们！” 吞海阳云这话说的极为自负，但和他水平相差无几的猿青滕，却反驳什么。 因为他知道，吞海阳云是对的。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猿青滕忽然微微皱眉，通过神识传音道：“这天玄山的悟道碑林，的确无比神奇。我来之前，也曾对此有所怀疑。但自己参悟过以后，才发现这悟道碑林的神妙，其实还远在传闻之上。” “那倒是！这天玄山的悟道碑林，便是我们圣城都没有。也难怪当年天玄山鼎盛之时，几乎凭着一界之力，便可抵挡我半个蛮荒了。” “问题就在这里！” 猿青滕脸色越发难看，冷冷道：“这天玄山的悟道碑林，自从出现以后，我们妖族是第一次进来。当年天玄山在的时候，据说也禁止其他门派修士进入，只有本派修者才有资格参悟。再就是一些外面的修者，帮天玄山做出了大贡献，才可能被允许进入。” “但是，据我所知，天玄山历代弟子当中，即便是最强的时候，化灵期弟子能够领悟道的，最多也不过三四人而已。”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吞海阳云原本还想嘲讽一下，但仔细琢磨过以后，却发现好像确实存在一些疑点。 凭借这悟道碑林，光是这几十天下来，他们这些圣子当中，就产生了十几位新领悟道的存在。而当年这碑林乃是天玄山的私产，这好像又明显有说不通的地方了。 有这悟道碑林在，当年天玄山弟子中悟道的数量，不是多，而是太少了！ “我曾听说，当年天玄山弟子，只能凭借贡献点，才能参悟这悟道碑。或许这就是原因吧？”吞海阳云略微思索后，给出了一个自认恰当的答案，“毕竟，我们这些外来者，可以肆无忌惮的参悟这悟道碑，当年他们那些天玄山弟子，却是比不了的。这悟道碑上的道痕，随着参悟人数越来越多，会变得越发浅淡，直至消失，天玄山也不可能拿出来，任凭大家参悟吧？”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 猿青滕还没来得及细想，在碑林的另一个方向，连续两声惊呼，却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咸安城的三皇子，去闯青云桥了！” “雁宝也去了！” 第五十章 三皇子与雁宝 青云桥入口处，人满为患。 或者说，妖满为患。 “这个咸安城的三皇子，我曾经听说过，确实是难得的天才。就是不知道，真正交手，我能有几分胜算。” 在青云桥入口处，猿青滕感慨了一下，脸色郑重至极。 对于这位妖族第二圣子来说，能够让他做出这种评价，已经算是极高了。因为这已经猿青滕是在变相承认，他不如这位三皇子了。 “据传，如今咸安城的三位皇子，各个都是悟出了道的存在，比起他们的那个老爹，实在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说到这里，几位最顶尖的妖族圣子，都纷纷笑了起来。就连一直没开口的第四圣子幽合道，都忍不住笑着开口。 “咸安城有这样一位皇帝，对我们蛮荒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若不是这位大离皇帝足够昏聩，当年我们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松便拿下这云莽？更别说如今能够在天玄山内，争夺仙器传承了。” 其他几名顶尖圣子，同样会心一笑。 这话倒是真的不差。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很多世间真正的隐秘，他们都已经有资格知晓了。就比如说，修真界的那位大离皇帝？ 修真界早有传言，如今这位大离的天下共主，自二十年前登基以来，一直行事无比荒唐。除了最开始的两三年还像点样，后来索性干脆就不再上朝，将整个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十二院去处理。 这种行径，在妖族看来，简直作死没什么两样了。 如今的大离，等若是几个初入周天境的修者在打理。这在妖族眼里，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过我听说，当年这位修真界共主，之所以能够顺利登基，其实也是个天大的巧合。”出身九清蝉一族的第五圣子蝉媛忽然说道：“昔日我和我师父一起修行的时候，曾经无意间听说过这样一则隐秘。” “当年，咸安城先帝有两子，长子极为出色，本该顺理成章，成为如今的大离皇帝。但是后来，因为我妖族的谋划，再加上修真界几大圣地的推波助澜，这位大离皇子最终陨落在我妖族手上！” “正是因为这位皇子陨落，才使得原本不该登上帝位的二皇子捡了漏，也就是如今的这位大离皇帝了。” “不过，这位二皇子，早年相比那位大皇子，可着实差了太远，修行天分一般，口碑也不怎么样。登上帝位后，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蝉媛的这番话，让大家都有些震惊了。 这绝对是修真界的顶级大秘了！ 想不到，如今那位修真界的天下共主，竟然是这样的？ “不过，如今这位大离皇帝，做皇帝虽然很一般，生孩子却非常出色。膝下三子，各个都是顶尖人杰。我当年曾经和师父短暂游历过修真界，去过中州修炼界那边。听说另外两位皇子，也都和这位三皇子旗鼓相当，不容小觑啊。” 这位三皇子的强大，已经是有目共睹。除了那位妖族的第一圣子雁宝之外，力压其他所有圣子。还有其他几大圣地挑选出来，最为出色的弟子。若三个皇子都是这个层次，那确实非常可怕了。 “就算他再强，我也不信，他真能超过雁宝那家伙。” 旁边的第四圣子幽合道冷哼一声，显得十分不屑道：“这个大离的三皇子，就算能打赢我，可要想胜过雁宝那个变态，那是痴人说梦！” 几位妖族圣子相视一笑，纷纷点头。 在如今的妖族圣子当中，雁宝是个非常另类的存在。虽说他们几个，都是领悟了道的存在，但雁宝这家伙，却要超出他们一大截，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比的了的。 雁宝一个人，独自占据了第一梯队！ “不过，这咸安城的三皇子，肯定也是有所突破。要不然的话，雁宝也不可能跟着进入青云桥。以雁宝的心高气傲，只怕是想一直压制我们，根本不允许这第一名被抢走。所以，这个三皇子来闯桥，雁宝才会跟着一块过来吧。” 几位圣子都曾与雁宝交过手，对这位妖族第一圣子的性子，也是心知肚明。 高傲！ 极其高傲！ “开始了！” 随着两道光幕，出现在排名石碑旁边，雁宝和这位大离三皇子，正式开始闯关。 由此也可见，这两个家伙，是何等的自负！ 闯这青云桥的时候，的确可以选择投影幻光，让自己战斗的画面，可以被外面的人看到。但一般情况下，极少有人这样做。毕竟，每个人或者妖族的神通道法都不同，如果被人看到了自己的战斗画面，很容易被人找出自己的弱点。 但此刻，在青云桥上战斗的雁宝和三皇子，显然自负到无惧此事。 雁宝，在闯第六百二十九阶；三皇子离景平，闯第六百二十八阶。 一阶之差，天地之差。 首先开始战斗的，是大离的三皇子离景平。而这第六百二十八阶的守关者，是一名手持长绫法宝的女修。 女修手中长绫一抖，那漫天的长绫虚影，便扑面而来，如同滔天的巨浪，却又好似灵活的毒蛇一样。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如今这青云桥外，所有观战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哪个不是眼界极高？这光幕中的战斗，到底有多么危险，他们完全能够感觉的到！ 在场的几个修者，还有这些圣子，有把握闯过的，恐怕寥寥无几。就算经过这段时间参悟悟道碑，大家都有所提升，结果仍是一样。 不过，真正在闯桥的离景平，却是不慌不忙，沉着应敌。之前他止步于这一阶，也算达到了一个极限，自身手段尽出。不过，随着这些天对悟道碑的参悟，离景平的手段，也增强了不少。 随手一抖，一道乾坤水界骤然成型。在这乾坤水界成型的刹那，各种强大至极的水属性神通，就如同下雨一样，疯狂落下！ 对轰！ 大离皇祖创下的这道五行乾坤，只有皇族血脉才能施展。在人妖两族当中，都是赫赫有名。这门神通，讲究以法入道。以化灵期的修为，便可将自身神通凝聚成一方神通法界！ 在这法界之中，我便是无敌！ 咸安城皇族的这份压箱底手段，让人妖两族后辈无数大能，都觉得匪夷所思。这门神通，既类似于佛门的三丈不败，又类似于妖族的血脉神通。在这法界当中，自身的实力可凭空增加数成，可以从法界内任意一处施展神通，并且这法界对于神通本身，还有一定的加持作用。 更为难得的是，后世也曾有人妖两族的高手，冒着天大的风险，最后查到了些有关这五行乾坤的秘密。得到的结果，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这些大离皇族，竟然是通过修行一些普通的低阶五行神通，来凝聚成这座法界的。随着修行的五行神通越来越多，终有一天，自然就会自行领悟这法界的种种奥妙。 同样的法子，若是拿到其他修者身上，或者妖族身上，则截然不同，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我们的这位三殿下，还有妖族的那位第一圣子，都已经开始继续闯桥，韦姐姐难道就不想试试？不怕被他们两个拉开距离？” 修者这边，青云桥外七人观战。出自落霞岛的诗笑容嫣然一笑，对身边的一名如剑般挺立的女子笑问道。 此次进入天玄山的八名修者当中，只有两名女子。一个是出身落霞岛的诗笑容，另一个就是这位两剑山的女子剑修韦希了。韦希身上的剑意纯粹至极，近乎已经化形的地步。 韦希，两剑山首席弟子。 “师妹若想试试，自己倒是不妨和他们较技一下，韦某暂时没这个兴趣。” 这位两剑山首席弟子面带笑容，但却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锋锐之感。仿佛只要靠近，就会被剑意割裂一样。 在原本的青云桥排名上，那位妖族圣子排名第一，咸安城三皇子与韦希并列第二，只逊色一阶。韦希能够比其他人闯得更远，大伙其实并不意外。因为两剑山，本就是以自身杀力最盛而闻名。作为两剑山化灵期首徒的韦希，自身杀力过人，也是应当的。 如果灵体都是一个层次，那这种时候，杀力更强，确实要更占优势一些。 如那珈蓝寺的恒如，虽然排名稍稍靠后，但若论真实战力，没谁觉得韦希就一定能胜过他。剑修以杀力著称，禅修却以耐打而闻名。这剑与盾到底谁更强，也只有打过了才知道。 “快看！那个雁宝的战斗，也开始了！” 在另一块光幕上，战斗同样展开。比起那位大离的三皇子，雁宝的战斗，似乎更加引人注目。 所有人都好奇，这次无声的比试，到底是雁宝更强，还是三皇子离景平更强。 这事关人妖两族的面子问题！ “这个雁宝，果然非同一般，传闻他在风之道上，已经领悟极高，远超其他圣子一大截了！” 雁宝所闯的第六百二十九阶，守关者是个持棍的老者。这老者一棍扫来，让人有种巨山断裂倒塌的幻觉。而雁宝这边，则是身形陡然一动，整片演武场内，瞬间出现了十六个雁宝的虚影，将老者的长棍一一躲开了。 好强的身法神通！ 所有人都明白，在如此狭小的战斗空间内，靠神通去硬碰硬容易。可要是想如同这雁宝一样，完全避开，那就难如登天了！ 至少，眼下观战的几名修者，还有那些妖族，自忖无一个能够做到！ “这雁宝第一圣子的地位，确实并不虚传。单轮身法，就算我的剑道感悟能够再提升一个层次，也未必能超过他。” 韦希没有任何遮掩。她性子直爽，喜欢直来直去。 “韦姐姐何必如此长他人志气？这雁宝的身法虽然很强，但若论杀力的话，在场谁又是姐姐你的对手？” 诗笑容再次嫣然一笑。但是这一次，韦希却压根没有搭理她这位落霞岛首徒。 谁没有点压箱底的本事啊！ 落霞岛的虚空凝符，天九宫的强横体魄，两剑山的巨大杀力，都不容小觑。但在这青云桥上，最终却仍是以谁闯得最远分出高下。 说别的都没用！ 这第六百二十九阶，并未再对三皇子离景平造成阻碍，经过一番血战后，离景平终于战而胜之，闯过了这一层。 同样，雁宝也闯过了第六百三十阶，仍是压了一头！ “这家伙……”几名修者天才，此刻看待雁宝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大家都看得出来，妖族第一圣子的雁宝，还留有余力，并没有真个拼命。他这次来闯青云桥，纯粹就是为了这个名次，单纯想要压修者们一头！ 若是雁宝全力以赴，尽力去闯，大家倒不一定这么气愤，只会觉得自家本事不济。可眼下雁宝这种行为，等若是在羞辱大家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三皇子殿下，这次能闯到哪一阶？” 所有观战者，都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六百二十九…… 六百三十…… 六百三十一…… 大离三皇子离景平，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经过这段时间的参悟后，境界再次上涨，一口气闯过了三阶！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能提升任何一小步，都需要惊人的造化。像这位三皇子，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便一口气向前又走了三步，简直不敢想象。 但是，这种提升，终究还是有限的！ 第六百三十一阶，离景平终于不敌，被守关者打碎了灵体，从青云桥上轰了出来！ 而那妖族第一圣子雁宝，在离景平落败后，同样离开了青云桥。只是，他的成绩，依然还是压着离景平一头，已经闯到了第六百三十二阶！ “这个雁宝，还是没有到极限，还能更强！” 几名修者天才，瞬间达成了共识。 “韦希，你来试试！”三皇子离景平目光森冷，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他自幼天分出众，又是那么个身份地位，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若不出最强一剑，我最多也就只能和你刚才的成绩相仿，没有意义。” 韦希却没有应战，只是深深看了那位妖族第一圣子一眼，同样饱含着杀意，然后离开青云桥，继续去悟道碑林参悟。 其他几人，同样如此。 第五十一章 进阶化灵中期 雁宝和三皇子闯青云桥的时候，卫易也在。 只不过，他当时隐藏在暗处，借助他特有的权限遮蔽了身形，让其他妖族看不到他而已。 这一战，同样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触动。 太强了！ 只凭炼气期的灵体，便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而这桥上的战斗，其他圣子因为自身水平够高，能看出很多门道，卫易却只能看个热闹了。 毕竟，卫易在天地感悟方面的成绩，实在是太低了。 当然，就算这样，卫易还是有一些发现的。 比如，关于那位妖族第一圣子的雁宝。 雁宝身材矮胖，像是个刚刚成年的邻家少年，脸上还有几个斑点。如果不是他身上那个妖族第一圣子的身份，实在太过吓人，大概谁都不会在意这家伙。所谓人畜无害，指的应该就是这种家伙了。 很难想象，这家伙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至于说那位咸安城三皇子，以及其他几家门派的弟子，卫易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似乎还有压箱底的手段没试出来。若是试出来的话，成绩还能再向前突破。然而，或许是这手段不能随便乱用的原因，目前除了三皇子离景平用过一次以外，大家都没有再闯桥的意思。 在雁宝和三皇子退去后，大家也纷纷离开，抓紧时间回到悟道碑林，继续进行参悟。 但是，在所有圣子和修者都离开以后，又有一件事情，让卫易深深忌惮了起来。 所有圣子和修者都离开后，除了卫易之外，有一人留了下来。 正是出身原陵曹家的那个曹慈。 “阁下躲了这么长时间，就不想出来露个面吗？” 这位原陵曹家的年轻天才，冷冷朝卫易的方向看去，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家伙……难道真的发现了？ 卫易心里亦有些发虚。他对天玄山的禁制当然有绝对的自信，既然门派大阵隐匿了他的行踪，照理来说，是绝不会被发现才对。 可是，为何这位曹家天才，会如此断定自己的存在呢？ 出于小心，卫易并没有选择真正露面，而是继续静观其变。又过了几个呼吸后，曹慈见没有任何动静，便同样离开了这里。 这位原陵曹家的天才，有些不一样啊！ 加上之前那次，卫易已经算是两次被看破身形了，而且是被同一个人。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卫易是打死都不信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除此之外，卫易还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这个曹慈的排名！ 曹慈，排名第四！ 对于这个排名，卫易先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如今想来，却觉得很有值得深思的地方。 排名第一的雁宝，是妖族第一圣子，手段惊人！在风之道的感悟上，更是高的离谱。 排名第二的大离皇子离景平，作为咸安城皇族，拥有种种神妙神通，排名第二也是理所应当。 排名第三的韦希，出身蜀州两剑山。剑修以杀力著称，这是公认的，韦希能排第三同样正常。 但是这曹慈呢？ 曹慈出身的原陵曹家，是以灵晶法宝而闻名！可是，这次进入天玄山遗迹，除了卫易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以神魂入内，根本无法将灵晶法宝这种东西带进来！ 也就是说，出身曹家的曹慈，本应该处于绝对劣势的位置！ “这几个出身几大门派的家伙，看来每个都不简单啊！” 卫易心中感慨，更加不敢小觑这些对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之后，同样也离开了青云桥。 …… 在雁宝和三皇子离景平之后，就很少有继续闯桥的了。 只有那些通过悟道碑领悟了道，实力突飞猛进的圣子，才会去悟道碑上，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增长。 至于排名最靠前的那几位圣子，还有几名人族修者，则是一动不动。 转眼，又是十多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自这些圣子和修者进入天玄山，已经超过六十天了。距离试炼结束的百日之期，已经越来越近。 这一日，炼灵殿中，卫易一声长啸！ 终于破境了！ 化灵四重天！ 自今天开始，卫易便是化灵中期的修者了！ 从化灵初期到化灵中期，看似只隔着一重天的差距，但对于很多修者来说，却是终其一生都跨不过去的坎。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比如神魂强度，自身的修为根基，个人修行的功法品级等等。 但同样，如果能够破境成功的话，也是个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即便已经成功破境，卫易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他今年才不过二十一岁啊！ 二十一岁的化灵中期，这等成绩，若是拿到当初的苍灵府的话，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天才了。 要知道，当初在苍灵府，年轻一代当中，能够在四十岁之前，进阶到化灵中期的，便已经是寥寥无几。而相比之下，卫易的年纪，无疑要比他们小了太多。若是照这个速度下去，等到卫易四十岁的时候，天知道卫易能修行到何等高度？ 当然，卫易的这种提升，仍算是有些取巧。而且，当初苍灵府的那些年轻天才，就算是门派把全部家底都砸在其身上，也不可能像卫易这么奢侈的修行。当初城主府的那座秘境，孕育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勉强孕育出那么多灵元兽。那些灵元兽，恐怕还不及卫易这段时间杀的多。 突破到了化灵中期，灵力变得更加强大。就算施展之前同样的神通，如今神通的威能也会更强。 “要不……去闯一下青云桥试试？” 卫易修为稳定下来以后，就有些跃跃欲试了。他也十分好奇，自己如今的战力，到底能够到达哪一步。在这天玄山内，还剩不到四十天的时间，他最多还能在炼体神通上有所突破。想要在修为上再有所提升，那却是做不到的了。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 主意已定，卫易心念一动，便出现在青云桥入口处。这些天以来，他也没有再来闯桥。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在炼灵殿提升修为，或者在锻体阁修行炼体神通。经过这些天的修行后，之前获得的贡献点，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这次闯桥，正好可以多得一些贡献点。 第三百九十阶！ 卫易之前闯桥，虽然也没有到达自己的极限，但阻力也算是比较大了。每次闯桥，他都会受到不轻的伤。正是因为这样，卫易之前才会放弃闯桥，转而专心修行。 因为，若是闯桥所受的伤太重的话，势必会影响修行，反倒不如眼下这样效率高。 第三百九十阶的守关者，是一个持剑的汉子。开始战斗之后，汉子手里的剑，瞬间让卫易感觉像是在面对一片火海。 “就拿你试试我的修为吧！” 卫易倒也不慌，手里枯云剑一抖，一身强横灵力开始调动，直接斩出一道极为强横的剑光！ “轰！” 这道剑光，比起卫易破境之前，威力至少要提升了一倍！所以，这个破境之前会给卫易带来极大阻碍的守关者，仅仅只是阻挡了一瞬间，便被卫易彻底打散了灵体。 这就成功了？ 如此轻松的就闯过了这第三百九十阶，卫易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但同时，心里更多的还是狂喜。 灵力修为，是一切战力的基础！ 相对于灵力修为来说，法宝、神通、自身对于大道的感悟等等，都是理解为是一种战力增幅。这些东西越强，修者能够发挥出的战力就越强。但是同时，如果修者自身修为不行的话，那一切都是空谈！ 修为太弱，就算有很强的法宝，你也使用不了！就算再强横的神通，你也施展不出来！至于对大道的感悟，同样依赖修为的强弱了。 修为是一切的根本！ “今天，就放手闯一下吧，看看到底能够闯到哪里？” …… 卫易自然不知道，他的这次放手一搏，对于青云桥外的一些人来说，产生了多大的冲击。 “快看！已经过四百阶了！” “又提升了五阶！” “这个空白的位置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过不了这个线，会有什么惩罚措施？” 这些天来，在青云桥的那尊排名石碑上，几乎所有修者和妖族，都注意到了代表卫易的这行空白，大家也是猜测颇多。不过，之前这段时间，这行空白没有变动。再加上大家都有所突破，几乎全都越过了这条线，大家自然也就没有太在意。 但是，今天这一变化，直接就飙升了起来。 “快看，已经到四百二十阶了！” “这已经进入前五十了！” “又提升了十阶！” 卫易的闯过，让很多排名靠后的妖族圣子，都紧张了起来。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行空白到底是什么意思。随着卫易闯过的阶数越来越高，大家也越来越紧张。 最终，卫易止步于第五百七十一阶！ “还好，我还真怕他会一口气闯过第六百阶呢！” “五百到六百，是一个大坎。想要闯过六百阶，都是已经悟道的家伙。若这条线真的有什么意义，达到六百阶以上，也太高了吧？” …… 不提那些妖族或者修者天才怎么想，卫易这边结束了青云桥的挑战后，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五百七十一阶！ 相比之前的三百九十阶来说，卫易等于是一口气闯过了一百八十个台阶！ 而且，几乎是一口气横推过去的！ 这就是修为突破后带来的好处！ 事实上，在到达五百五十阶以前，卫易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他的剑术神通，完全可以破开守关者的神通，然后再将对方一击毙命。所以，在五百五十阶以前，他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 直到五百五十阶以后，卫易才重新感受到压力。每闯过一阶，他的身上都会增加一些小伤。 到了五百七十一阶之后，之前的这些小伤，经过累积之后，已经不容小觑，这才是卫易决定退出来的根本原因！ “若是能将迦叶金身修行到第二层，这挨打的本事，就要提高很多。剩下的台阶，就等到修成之后再来闯吧！” 卫易倒是信心十足。经过刚刚青云桥上的战斗，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能够顺利通过六百阶，而且还能继续向前。 修为突破之后，他的杀力，同样有了巨大的提升。如果说，在破境之前，卫易还没有把握，能够破开六百阶以上守关者的防御。那么如今的话，卫易可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攻击足够，接下来只要自身挨打的本事提升上去，自然就能很轻松的继续向前闯桥了。 说起来，这次闯桥，除了让卫易信心大增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贡献点了。 三百到四百阶，每一个台阶给的贡献是二十点。四百到五百阶，则是变为三十点！ 五百阶到六百阶，更是提升到了四十个贡献点！ 卫易从三百九十阶，一直闯过五百七十阶。这一路上，卫易就得到了六千个贡献点！ 贡献点瞬间充裕到爆了！ 如果说，之前卫易还在为缺少贡献点发愁的话。那么现在，卫易就该思考，如何在短短二十天内，把这些贡献点全都转化成自己的实力了。 有了如此大的一笔贡献点的进项，卫易打算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干脆一直泡在锻体阁好了，所有的修行，一律采用最高的配置，反正也不愁贡献点花不完。 …… 就在卫易闯桥的时候，天玄山外，相隔数千里的地方，有个佩刀男人匆匆出现，眉头紧皱。 这个刚刚之身跨越千万里，从留川河畔一路自己飞到天玄山的男人，正是之前在苍灵府寻找过素，又和两名返虚期大打出手的叶朝归！ 如今的天玄山代掌门！ “不可能啊！” “按照这九色莲残片的感应，师妹此刻在天玄山内部？” “坏了！” 男人脸色极其难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如今的天玄山周围，返虚期以上的存在太多。再加上有两件仙器，和几位隐藏起来的纯阳高手在，就算是我，也别想闯进去了。” “师妹啊！你千万不能有事！这个局，你也千万别给搅黄了啊！” 第五十二章 惊天动地的推演 感受着自身强横至极的灵体，稍稍运转灵力，身体表面便会泛起一层青色光芒。卫易知道，自己算是将这迦叶金身的第二层，彻底修炼成功了！ 青叶金身之境！ 修成这青叶金身之境后，卫易运转这门炼体神通的时候，就算站在那里被动挨打，一般的炼气期巅峰，拿着法阶上品的法宝随意攻击他，也根本打不破他的防御，无法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当然，这里面所考量的，都是一般水平。像那些青云桥上的守关者，肯定就不能算在其中的。 就算这样，依然足够了！ 虽然做不到站在那里，挨打不受伤。但是凭借这门神通，多挨几次打，还是可以的吧？ 只要能多撑过几次攻击，卫易自身就有把握，将守关者给硬生生打爆！ 说起来，这迦叶金身的修行，也着实是代价惊人。也就是在这天玄山内，卫易才能凭借贡献点，直接换取所需的资源。若是在外面，单单这些资源，恐怕就要卫易耗费好大的功夫，才能搜集齐全。 之前的数十天里，卫易一直是在一边提升修为，一边修习迦叶金身。后者每天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但却需要很多天的积累。所以，卫易之前修为先一步突破。而这迦叶金身，则是往后延了数日。 算算日子，如今距离试炼彻底结束，还有正好一个月的时间。 “修成了这青叶金身之境，闯过六百层，想必并不困难。就是不知道，最后能闯到哪里了。” 卫易又花了半天时间，将自身的炼体神通彻底熟悉后，这才再次出现在青云桥上。 第五百七十一阶。 之前修为突破到化灵中期，对于卫易的战力来说，确实有着质的提升。原本卫易在三百多阶都觉得费力，突破之后，一下子就可以平推到五百七十阶。 因为那是质的飞越！ 但修成这青叶金身之境，就截然不同了。不管这神通多强，归根到底，都只是一种手段，只能让卫易变得更耐打一些，而不能从本质上改变什么。 所以，就算卫易如今修成了这门神通，仍是会感到很大压力。区别只在于，他挨打的本身更强了！ 最终，一番大战，卫易闯过了这一阶。 “这迦叶金身，的确能帮我不少。从这一战的结果来看，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可以闯两阶，身上所受的伤也不至于太重，第二天便可以完全修养回来。” “不过，出于安全起见，还是每次闯桥之后，都先把身上的损耗恢复了，再来闯下一阶吧！” “接下来的日子，看来每天都要过来闯这青云桥了。” 卫易在心中暗暗定下计划后，便暂时离开了青云桥。以他目前的恢复能力，身上所受的这些伤，再加上灵力的损耗，最多半日时间，便能恢复完毕。只等恢复到巅峰以后，便可以再次来闯桥了。 当然，卫易的提升，自然也体现在了那尊石碑上。那个隐去卫易姓名的空档，开始连续提升，自然又在那些圣子和修者当中，引起了一些轰动。 而卫易的排名，也开始越来越靠前！ …… 天玄山开启这件事，吸引了两座天下的注意。实际上，从当初的留川河大战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知晓此事的，却仅限于一部分妖族。除了生活在天玄城，近水楼台能够知道很多隐秘的妖族外，其他地方的普通妖族，其实都没有听说过此事。只有一些高层，才知道一些细节。 而修真界，那就更是如此了！除了极少数的高层修者，知道此事，绝大多数人都是一无所知，连传言都没听说过。 但是，这件事的意义，影响之深远，却比先前搅动两座天下的留川河大战，还要更大！ 一旦妖族成功，云莽便会彻底落入妖族之手！就算修者那边再多修几条云道，也无法改变这件事。 所以，自打妖族圣殿那边，几位大天机士联手测算出，这次天玄山遗迹开启的事情后，妖族高层便做出来的种种的准备。虽然仅仅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整个妖族高层一起行动起来，产生的能量还是大的难以想象。 这其中，很大一个准备，就是依靠天机士的推演之力，去推算天玄山内的一些细节。 天玄山外，云城之上。 在云城上某个隐秘区域内，由百来个妖族，正在彼此忙碌着。 自打天玄山遗迹开启的消息传出后，这里就成了整个云城的一处禁地。别说普通妖族，就连那些七阶以上的大妖，也不允许进入。 到后来，更是连一些返虚期的妖族老怪物，都没有进去的权限了。 这里之所以会守卫的如此安全，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此处聚集的上百个妖族，全都是天机士！他们夜以继日的在这里进行着推算，希望推算出一些事情来。 白山族长看着眼前的这些天机士，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推算，但最终推算出来的东西，却并不令人满意。 “目前能推算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了。可以确定的是，雁宝在里面暂时排名第一，最有希望夺得这仙器传承。” 白山族长点了点头，朝面前这名似乎比他还要更加老迈的老妖点头示意。以他白山族长的地位，整个妖族当中，有资格让他这样平等相待的，并不算多。不过，眼前这老妖肯定是其中之一。老妖是圣城如今硕果仅存的几位顶级大天机士之一，而且寿元将近。若非此次实在是事关重大，便是以白山族长的面子，都未必能将这名老妖给请来。 要知道，天机士推演天机，等闲事情还好，最多折损一些福缘气数。像这等事关人妖两族的大事，那就要直接折损寿元了。 以这老妖的情况，此事之后，差不多也就要彻底寿终正寝了。 “有万劫塔坐镇其中，便是我也只能推演出一些边边角角，然后再通过这些边边角角，去推测里面的确切情况。” 这名在天机术上极有造诣的老妖，倒是没有半点隐瞒。这些天来，凡是他推算出来的事情，全都详细告知了这位白山族长。 “有这极道仙兵当空震慑，能推测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山族长也是十分感激。他这次过来压阵，虽说是圣殿大家共同的决定，但未尝没有他自身的一些谋划。所以他才会下了血本，将这位妖族的名宿给请来。圣城方面同样下了大本钱，将很多成名已久的天机士，都派了过来。 单凭这百来位天机士的阵容，就算比之咸安城的钦天院，恐怕也丝毫不逊色了。 奈何……还是无法真正推算出来。 白山族长下意识的朝远处那座顶天立地的虚影看了一眼，他知道，影响这些天机士，让这些天机士无法推演的东西，就在山顶。 万劫塔。 极道仙兵！ 作为纯阳妖修，白山老祖自然是心知肚明，因为这事关天地规则。 极道仙兵，之所以会称之为极道仙兵，就是因为其本身代表了某个仙位的一部分仙道！所有事关极道仙兵的事情，都不可推测，这是天地规则。 若是有天机士强行推演，不惜代价，结果便是必死无疑。只要你敢开始推算，冥冥之中立时就会降下天罚，此番世界的十四件仙器，便会齐齐将自身威能降临于此！就是纯阳老祖级别的天机士，也会在第一时间化作飞灰！ “世间皆知，不论是修者还是妖族，到了返虚期以上，便无法插手红尘之事。一旦插手，便会严重折损自身气数。牵扯的因果越大，引来的天罚反噬就越严重。而这次天玄山开启，圣城方面为了让我出手，不惜以整个妖族的气数，代替我接受天罚折损。照理来说，此番出手，我蛮荒的整体气数，是要下降一点的。此事对我妖族来说，绝对是一个大损失。” “但为何包括你在内，几位大天机士推演的结果，都是这一役之后，我妖族会得到大机缘？” “若说是肯定能得到那万劫塔的传承，也不对啊！事关极道仙兵，原本你们应该是根本推算不出来的啊！” 白山族长陷入了沉思。最近一段时间，他其实一直对此隐隐有些忧虑。 因为这些天机士推算出来的结果，让他觉得矛盾！ “可惜，若是等到十五年之后，此方天地规则有变，说不定就能找出机会，多推算出点什么了。” 白山族长正在和这位老妖感慨，在那群天机士当中，忽然有一名妖修，急急朝老妖这里过来。 “前辈，这是我刚刚推算出的一些结果，您看……” 这名妖族天机士面露难色，脸色不太好看。而等到这位老妖看过这结果后，更是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悟道碑？” “天玄山的悟道碑？！” 老妖猛地双目圆睁，目光变得摄人心魄。 “白山族长，请用这七彩玄树帮我屏蔽一下天机，我要推算一些东西。” 老妖也不等回答，当即盘坐下来，开始施展天机术，进行推演。 然而，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是，老妖这次推演，却是堪称惊天动地了！ 随着老妖开始进入推演过程，以这座云城为中心，方圆万里之内，仅仅不足百息时间，便被无边的劫云所笼罩！而在那劫云当中，更有仿佛毁天灭地一样的大恐怖，即将释放出来！ “不要在推演了！再这么下去，老夫也庇护不了你！” 白山族长也没料到有这样的变化。他原本以为，动用七彩玄树遮蔽天机，已经是小题大做了，却不想竟然会闹出这番动静。 这老家伙，到底在算什么？ 白山族长眼界何其高远，他看的出来，这劫云当中隐隐蕴含的劫数，简直比他当初进阶纯阳之时所渡的天劫，还要大上好几倍！ 这天劫要是降下来，这老妖不是必死无疑了？ “不！我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此事关乎整个蛮荒，便是老妖我身死魂灭，又有何妨！” 这名依附于白山族长多年的老妖，罕见的拒绝听从白山族长的命令，仍是在继续疯狂推演。 白山族长这时便想要果断出手，硬拦下这个不知为何发疯的老家伙。但就在他准备出手的瞬间，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是迟了！ 那棵被他顶在头顶的七彩小树，猛然浮现出一抹虚影，飞入高空，要汇入那劫云之中。 “不好！” 眼看到这一幕，白山族长哪里还能不知道深浅？他只得极力催动七彩玄树，想要将那虚影从劫云中牵引回来。 这虚影汇入高空，意味着老妖所推算的东西，涉及到了极道仙兵！而且，老妖绝对是触及到了什么禁忌！ “不要让他们去参悟那悟道碑！要他们……” 老妖忽然以神识急急传音，想要告诉这位白山族长什么。但就在这时，高空之上，劫云之中，忽然有一座九层高塔的虚影镇压了下来！ 而在这座九层高塔的虚影之后，又有一剑、一禅杖、一笔……整整十三个虚影，齐齐朝老妖镇压而下。 人妖两族，十四件极道仙兵，除了白山族长手里的这株七彩玄树外，其他十三件极道仙兵，在这一刻，同时显化出了大道法则，要将这个老妖轰杀！ 白山族长心中瞬间闪过一丝悲哀。 他知道，此等大劫降临，除却仙位之外，再无任何存在能够救了这老妖。 在这十三件极道仙兵法则降临下来的瞬间，老妖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刹那间就被毁灭成虚无，连灰尘都不剩了。 这还没完！在老妖身死道消的瞬间，老妖出身的那个妖族王族，原本在万族圣碑上排名在前五十。在这天劫降下的瞬间，这一族在万族圣碑上的排名，瞬间跌落到两百名开外！族内几位返虚，瞬间都感觉到了陨落之危。仿佛下一刻，就会同样有天劫临身一样！ 这推演，堪称惊天动地了。 第五十三章 万年未有之变局 这天劫，来得快，去的也快。 在这位妖族名宿被天劫轰杀之后，短短十息之内，方圆万里的劫云，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场天劫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天玄城内绝大多数的妖族，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从劫云汇聚，到劫云彻底消散，几乎还不到两百息的时间。很多妖族都觉得，刚刚那恐怖如同天地即将毁灭一样的场景，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但对于那些有资格登上云城的妖族那就截然不同了。 仅仅不到两百息的时间，对于云城上的很多妖族来说，却是真正从生死间走过一遭。 云城，号称是最强大的战争造物。便是强大如妖族，全族上下也只有十八座而已。返虚不出，任何修者或是妖族，都拿这玩意儿没办法。 但在刚刚那天劫面前，云城的防御，却脆弱的犹如纸糊。 这场天劫，虽然主要针对那位妖族名宿，而且在天劫降下来的时候，白山族长也驱使七彩玄树，对云城进行庇护。但是，在距离那位妖族名宿最近的地方，还是难免受到了重创。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妖族天机士。 所有返虚期以下的天机士，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天劫余波波及到以后，全都当场陨落。云城上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修为低弱的妖族，被天劫产生的余波给震死！ 仅仅百息时间，云城上便伤亡过半了。而云城本身，亦是受到了重创，直接被打得半残。 太恐怖了！ 反应过来之后，幸存的妖族，开始对云城上那些伤者进行救治。好在云城上高手众多，单单是返虚期以上的妖族，就有四十多位。在这些返虚期的出手下，云城上的局面，很快稳定下来。 等到局面稳定下来以后，惊魂初定的妖族高层，开始探查原因。直到这会儿，很多返虚期的妖王，都还不清楚这场莫名其妙的天劫，到底为何而来。 白山族长同样陷入了深思。 刚刚这波天劫，他距离最近，照理来说，本该受伤最重。不过，有七彩玄树的庇护，再加上他的修为已经臻至纯阳，反倒是伤的不重了。 刚才那个老家伙到底算出了什么？ 到了这会儿，这位白山族长已经没有再去追究责任之类的心思。这场天劫，虽然带来了很大的损失，但相比之下，弄清楚那老妖到底算出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让他们去参悟悟道碑？” 白山族长反复在心底琢磨着这句话。老妖临死之前，拼命之下，才留下了这么一句遗言，显然是有大文章的。 他们？老妖所说的他们，应该指的是此刻在天玄山遗迹里面的那些妖族圣子。 悟道碑？白山族长也知道，指的自然是天玄山里面那著名的天玄三宝之一，可以帮助这些妖族圣子们悟道的那些悟道碑。 这悟道碑的神奇，白山族长也是知道的。就算是妖族当中，也没有这样的重宝。 妖族当中，昔日五尊仙位，倒是也都留下过各自的大道烙印，供后辈们进行参悟。作为白山玄树一族的族长，他自己族内就有这样的东西，他也曾参悟过。 只是，不管是妖族的五大皇族，还是修真界那另外八家，大家拥有的，全都是仙位留下的大道烙印。最低也是返虚后期，才能留下自己的道之印痕。至于说，像天玄山这样，把周天境的道痕都留存下来，那确实是天玄山的独门秘技，其他任何门派或者妖族，都羡慕不来。 这也是昔日天玄山最大的秘密之一。 难道……这悟道碑会有什么问题？ 那也不对啊！ 就算这几十位妖族圣子，全都死在了天玄山遗迹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啊！ 妖族圣子，可谓是妖族未来的全部希望。但是，到了白山族长这个层次，却并不是特别在意。因为天才这东西，就像是地里的庄稼。只要田地还在，就算今年遇到了灾年，所有庄稼全都死绝了。可是等来年的话，还是会长出新一茬的庄稼。 就算这些妖族圣子全都死在天玄山遗迹内，也不会对整个妖族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最多就是些皮肉伤。 参悟悟道碑，会发生什么呢？除了让这些圣子更进一步，有望领悟自己的道，好像也不会发生什么坏事啊？ 等等！ 更进一步……全都领悟自己的道？ 白山族长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如果说，整个妖族像是一片田地，这些天才是田里的庄稼。就算全都死绝的，很快也会有新的庄稼顶上来。而那些死掉的庄稼，则会重新化作养分，反哺田地。 但如果某一年，庄稼长势特别好，出现了一个多少年都不遇的大年，所有庄稼全都是悟道圣子这个级别的呢？！ 对于这些庄稼来说，自然是好事。可对于这块田地来说，那就无疑是一场涸泽而渔的大灾了！地里的养分，会被这些庄稼抽的一干二净！往后很多年，铁定都是收获很少的小年了！ 白山族长瞬间想通了一切。 “快！传讯圣城！” 白山族长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开始联系圣城方面，想要做出一些补救措施！但他也知道，如今天玄山已经开启了数十日，就算他开始补救，估计也彻底晚了！ 晚了？那就真的完了！ …… 距离天玄山百里外，作为珈蓝寺主持的老和尚，面对突然升起，继而又消散的劫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和尚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还是一个小和尚的时候，第一次下山，他的师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 “山下的人都是老虎，遇上了千万要躲开。” 老和尚仰天大笑。 “你问我如今的修真界是什么样？” “有个老瞎子，号称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喜欢喝酒，但是人丑了点。” “有个喜欢耍剑的老匹夫，公认的杀力第一，一出剑，便是一道星河。” “有人喜欢天生喜欢打拳，从西北之地，一步打一拳，走到东海之畔，一拳可推平东海大潮。” “有那俊俏了几百年的女子，一笔落下，便是锦绣山河。便是老和尚我，也心生爱慕。” “还有后来之人，以周天之力对敌你们蛮荒，这次不也让你们栽了个大跟头？” “那，以后呢？” 老和尚紧闭双目，过了很久之后，才再次睁眼。 “以后啊，应该会更好！反正老和尚我是这么觉得。” “后世史书上，记载今天，会不会说一个万年未有之大世，自今日始？” “所以以后啊，是这些小家伙的时代了。” …… 不提外面的风起云涌，在天玄山内部，大家最关心的，还是青云桥上的排名。 有那道山外的禁断大阵在，整个天玄山遗迹，就如同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一样。 最近这几天，青云桥外的那块排名石碑上，名次变化很大。原因在于，这段时间当中，又有不少妖族圣子，通过悟道碑踏足了悟道的境界。 如今这八十一位妖族圣子当中，领悟了道的圣子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十位！ 到了这会儿，就算这些圣子再傻，也察觉出问题不对了。 在历史上，哪怕是妖族最强的年代，圣子当中能够悟道的存在，也不过十余位左右。而如今这个数目，却已经数倍于此了。 当然，就算大家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也没谁会真的去细究此事。眼下时间何其宝贵，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还不如多去参悟一下悟道碑更加实在。 不过，悟道归悟道，这些新悟道的妖族圣子，却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他们的成绩，几乎都止步于六百一十阶以下。也就是说，他们虽然能够闯过六百阶这个大坎，但是再往后，还是无法和前面的那些修者或是圣子相提并论。 而排名靠前的那些修者或是圣子，自打那天雁宝和三皇子闯桥之后，一个个更是全都没了动静。 直到这一日。 青云桥外的石碑上，那个没有任何字迹的空档，再次向前进了一阶。 六百一十一阶！ 和珈蓝寺的年轻禅修恒如相等，并列第十四。 直到现在，大家还是不明白这个空档代表着什么。但是，当这空档提升到六百一十阶以后，很多妖族圣子，都不禁有些气馁了。 六百一十阶，对于他们这些新悟道的圣子来说，等若是一个天堑。若是没有更进一步的领悟，他们是无法再闯得更高的。 妖族那边还在惊诧，隐藏在背后的卫易，却是刚刚脱离了青云桥，脸色有些难看。 六百阶以上，果真是难度飙升啊！ 就算他如今已经修成了迦叶金身的第二层，而且修为也提升到了化灵四重天，就算这样，到了六百阶以上，仍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卫易甚至担心，若是自己闯不过去的话，会不会死在桥上！ 算算时间，距离试炼彻底结束，还有不足二十天。按照现在的速度，卫易每天也就只能闯过一阶。如果排名最靠前的雁宝，就此停滞不前，卫易倒是有机会去争一下头名。 但是，从雁宝之前的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这让卫易越发焦急。 除了提升修为，修成迦叶金身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呢？ 卫易坐在炼灵殿外的台阶上，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答案。再加上身上的伤势，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凄惨。 如果这时候素还在，会有什么办法呢？ 卫易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素之前给他的地图。他觉得，这偌大的天玄山，总该有什么地方，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他的实力才对啊！ 继续提升修为，这没什么意义。不足二十天的时间，他不可能将修为提升到化灵五重天，最多也就是修为更深厚些，对于闯桥一事并无裨益。 修行迦叶金身的第三层？这不现实！因为按照这门神通的总纲，要想修行这门神通的第三层，首先就需要化灵后期以上的修为。 这两条路，肯定都不行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从外面多带进来几件厉害的法宝，或者一些厉害的灵符！ 卫易这会儿有些懊恼。当初他干掉费文亮之后，在费文亮的空间戒指里，就有不少好东西。可惜的是，之前为了躲避那些修者的追杀，里面一些用于保命的东西，大多被他用光了。至于法宝，里面的几件法宝全都是辅助性质的，根本不能用于杀伐。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参悟那悟道碑，看看能不能领悟出点什么了。” 卫易完整想了一遍之后，终于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便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那些悟道碑上。 相比炼灵殿和锻体阁，那片悟道碑林，其实才是天玄山上最珍贵的地方。要不然的话，素也不会一进来，就把卫易带到那里。 能够有机会去参悟那些悟道碑，绝对是天大的机缘。 然而，可惜的是，卫易对自己的资质，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主意定下后，卫易便离开了炼灵殿，赶往了那片重要至极的碑林。 碑林附近，人影绰绰。 所有外来的修者和妖族圣子，最近这些天来，全都呆在这里，参悟这些悟道碑。卫易到了这里以后，同样选择隐去了身形，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这些妖族圣子见面。 很快，卫易便来到之前自己有所感悟的那块石碑前。 这块石碑，倒是并没有谁选择参悟，省却了卫易的一些麻烦。 因为之前便已经对这块石碑有所感悟，一坐到石碑前，卫易便陷入了那种玄妙的感觉。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卫易在进行感悟的时候，完全可以察觉到身边的变化，不至于像上次一样，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 而在卫易的感知当中，石碑上的这道道痕，很快化作一个持剑的人影，开始施展种种玄妙的剑术。 第五十四章 温十七 这人影，每次只施展一剑，却又剑剑不同，有三千剑之多。 更厉害的是，这三千剑之间，彼此之间还可以进行组合，甚至融为一剑。 那该有多少种变式？！ 悟的越深，卫易就越觉得这剑的不可思议。而且，就算只是那最基础的一剑，也是深奥的让人叹为观止。 一剑虽是一剑，却蕴含了无数至理。 这样的剑，有三千剑，彼此之间，又能自由组合。 要想将其彻底领悟，无疑是不现实的事情。卫易甚至觉得，就算这其中任何一剑，不给自己个十年八年的时间，都无法完全悟出其中的真谛。 但是……如果是照着去修改呢？ 卫易想起之前，素曾经帮自己修行神通的时候。当时的素，就是一遍遍的给他演示，让卫易根据她演示的神通，对比卫易自己的神通，一点点进行修改。次数多了以后，卫易自然就逐渐有所领悟，走上了正轨。 这个法子，现在应该也能用吧？ 卫易对自己的这个猜测，至少有六分确信。因为在之前的参悟过程中，他就曾这样做过。而最后施展出来的枯云剑诀，威力确实也有所提升。 不管这法子到底对不对，反正，只要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那就够了！ 抱着这种心态，卫易开始自己的参悟。 时间一天天过去。 参悟悟道碑的过程中，卫易虽然对周围环境有所感知，但是真正陷入这参悟的境界后，却是对时间的概念不再清晰。 原本卫易打算，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去闯一阶青云桥，但陷入这参悟的状态后，卫易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竟然彻底忘记了此事！ 转眼，又是十多天的时间。 这一日，卫易还在参悟当中，在他身旁，有个年轻的修者，忽然站起身来，不再继续参悟。 这个年轻人，名叫温，出自大离军方。 正是卫易先前觉得最神秘的那个家伙。 温站起身后，缓缓走向那位三皇子殿下，朝三皇子躬身行了一礼。而当温靠近之后，那位身穿蟒袍的大离三皇子，也同样从悟道的状态中醒转过来。 “怎么？还差好几天的时间，这就准备去闯桥了？” 温轻轻点头，却没有回答。 “以你的性子，这个时候选择闯桥，八成是因为遇到了难以突破的瓶颈。以你这家伙对道的感悟，若是达到了瓶颈的话，那可是要比我强上不少呀。” 三皇子离景平的这句话，并没有任何遮掩，附近大伙都听得一清二楚。 比三皇子强很多？ 这个家伙，难道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然而，温只是再次点头，似乎并不打算回应任何事情的样子。 “也好！那我也暂时停下，去青云桥上看看。我也是很好奇，你这家伙，如今到底能闯到哪里？” 三皇子爽朗大笑，下一刻，便回到了青云桥上。而那个温，同样尾随其后，然后踏上了青云桥。 看到这位三皇子如此郑重，其他几名修者和那些妖族圣子，若是没有陷入参悟状态太深的，也都纷纷进入青云桥，想要一探究竟。 “年轻一代当中，我从未听说过此人。”出身落霞岛的诗笑容嫣然一笑，对三皇子问道：“殿下就不能满足一下小女子的这份好奇心？” 离景平面带微笑，看了眼这位落霞岛首徒，亦是此行八人当中，唯一一名女修。但在这份温煦笑脸之下，却隐隐有些不屑。 之所以会敢到不屑，不是因为此女的女修身份，而是因为有关此女的一些传闻。 当然，身为大离的三皇子殿下，对于修真界几大圣地门派的首席弟子，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上肯定还是要过得去的。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这次离开天玄山以后，他的名字，估计也会被很多人注意到。” “他叫温，是个影卫，编号十七。” “你们可以叫他，温十七。” 影卫？ 此话一出，青云桥上的几个修者，还有圣子当中的一部分，都感到诧异了起来。 竟然会是咸安城的影卫？！ 能够有资格进入这天玄山遗迹的，没有谁是好相与的。所以，对于大离影卫的存在，大家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不管是妖族还是修者，任何一个大势力，势力内部定然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部门，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影卫便是如此，虽然大离明面上从来没有向底层民众承认过影卫的存在，但对于此刻青云桥外的这些人或者妖族来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更有传言，自大离改元乾安，由那位不务正业的皇帝陛下登基之后。大离的朝政，明面上是由通政院的那位首辅大人把持着，但暗地里，却是由影卫的最高首领控制。 大离首辅李砚山，和这位影卫首领，一明一暗，左右着整个修真界的局势，最多再加上一个次辅余福，三人便可决定修真界九成以上的大事。 可惜，对于那位影卫首领，别说他们这些圣子或是门派首徒，就算是几大圣地的掌门，或者妖族的那几位纯阳老祖，同样不知晓其真实底细。就连这位影子首辅，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都很难说。 “温很强的。”三皇子离景平笑容满面，似是有意无意的说道：“就算是我，在不动用一些底牌的情况下，也难以胜他。在这天玄山遗迹内，他就更占优势了。” “我也很好奇，温能闯到哪一步。不过，我们都不用着急，温这次会被派出来，就是因为他已经脱离了影卫，进入我大离的卫道军序列任职。以后嘛，哈哈，大家有的是机会打交道。” 离景平这话，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看来，这个温，以后会成为对手啊？ 妖族圣子那边，自然就想的更多了。不管怎么说，修者和妖族大体上敌对的状态，总是不变的。凭空多出这样一个不知深浅的大敌，对妖族整体来说，自然不是好事。 “开始了！已经闯过第六百零一阶了！” 相比之前雁宝和离景平闯桥的时候，这个温就要谨慎很多，并没有将自己的闯桥投影幻化出来。不过，通过外面的石碑，根据上面排名的变动，大家还是能够判断出，这个温闯桥的进度。 …… 青云桥上。 温的法宝，是两柄影卫的制式短刺。他的战斗方式，也完全是影卫的风格，如同行走在黑暗中的风，来去无踪。 出身影卫，温的战斗方式，的确不适合这种狭小空间内的正面战斗。他最擅长的，还是隐匿和刺杀。像这种小空间内的正面硬扛，他就有点吃亏了。 当然，就算这样，问题也不大。 温握紧了手中的短刺。这次天玄山开启，他们这些外来者，全都是以神魂入内。像法宝灵符之类的东西，是不可能被带进来的。所以，他们所有人身上的法衣或是法宝，比如他手里这件短刺，或是三皇子身上那件蟒袍，其实都是用特殊的灵力手段幻化出来的，并无什么实际的作用。 但出身影卫的经历，还是让他习惯性的信任手中的短刺。 很多年前，他是一个孤儿，被影卫们的前辈捡了回去，当做影子培养。在影卫当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像他一样。 影卫们没有父母的概念，没有名字，没有生活。他们眼里只有任务，还有完成任务。 温以前其实也没有名字。不过，在影卫当中，以前有个老谍子，算是他半个师父，负责教他一些影卫的独门神通，带着他一起去做任务。有一次，老谍子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块护身玉牌，上面有个温字，所以后来，大家就都叫他温。 后来，因为他在那一批影子当中，编号是第十七，所以他如今的名字，就叫做温十七。 这也是他如今在军方名称上记录的名字。 老谍子的本事并不算高，后来，随着温逐渐长大，修为和本事越来越高，逐渐超过了老谍子，他也就被组织派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任务，和老谍子很少见面了。再后来，他听说老谍子死了，死在某次见不得光的刺杀里。 他第一次觉得有些难过，但是却从来没想过去给老谍子报仇什么的。 因为温知道，报仇这种事情，组织上会考虑，轮不到他操这个心。 在那件事之后，又过了几年，随着温修为越来越高，渐渐得到了某些大人物的注意。最后，他被派到了咸安城的某支卫道军战部。自那一天起，他便不再是影卫，而是一名卫道军的军士。 进入卫道军后，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到这座天玄山，取得万劫塔的仙器传承。 温觉得这个任务难度很高。 但是出身影卫的习惯，让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去完成这个任务。 随着战斗空间内云气聚集，战斗正式开始。 在战斗开始的瞬间，温便化作一片灰色烟雾，自原地爆散开来，充斥了整个空间。下一刻，战斗开始。 在战斗开始之前，温忽然想起了老谍子当年曾经跟他说过很多遍的一句话。 “在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不能依靠任何人，你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还有你手里的法宝！” 这句话，温一直深以为然。 这场战斗，持续了盏茶时间。盏茶功夫后，从那片充斥了整个战斗空间的烟尘当中，猛地出现一柄短刺，一击毙命。 这是影子们最正宗的战斗方式。 六百零二层，通过！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用自己的实力，向大家证明了一件事。 发飙的影卫，是很恐怖的！ …… 青云桥入口处。 如果说，刚刚温开始闯桥的时候，还有很多圣子或者修者没有当回事。那么，随着温的排名越来越高，大家都开始正视起这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家伙来。 而当温的成绩，到了第六百三十一阶的时候，大家终于从正视，开始变成震惊。 “这家伙的实力，原本就在我之上。之所以先前没有闯的更高，只是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而已，影卫的习惯，真是不好。” 看到温的成绩，所有人都脸色凝重，只有离景平显得十分轻松。 两人皆是出自咸安城，就算他拿不到最后的仙器传承，能够让温拿到，结果也不差。 “快看，雁宝来了！” 随着妖族圣子们那边一声提醒，离景平很快注意到，先前那位一直压了他一头的妖族第一圣子，忽然出现在青云桥入口外。 这位妖族第一圣子，之前可是很少露面的。想来，也是被温的成绩给刺激到了，不甘心落后吧。 雁宝到了之后，并没有和任何圣子打招呼，而是直接进入了青云桥上。 随着雁宝进入青云桥，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那块排名石碑上的成绩，一次又一次的被刷新。 “我去！这两个家伙，疯了！” “雁宝能够闯得这么高，没什么意外的。可这个叫温十七的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 “修者这次只来了八个，看来，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啊！” “难道，这家伙能够和雁宝一争高下？” 在所有人的震惊当中，雁宝和温十七的成绩一路飙升。 而在青云桥上，温却难得的开心了起来。 他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战斗啊！ 不管是不是出身影卫，他都很喜欢这种躲藏在黑暗之中，一击毙命的感觉。 放手杀下去吧！自己其实也很好奇，到底能够闯到哪一步啊！ 带着这样的心情，温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考虑结果，完全放开手开始厮杀。 六百四十五……六百四十六…… 六百四十八……六百四十九…… 六百五十！ 直到第六百五十阶！ 到了第六百五十阶，守关者的实力，似乎又陡然增加了一大截。就算温已经倾尽全力，施展出所有的手段，仍是无法战胜守关者！ 只差一招！ 最后，当温被守关者从战斗空间里轰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如果再给他一击的机会，他绝对有把握闯过这一阶！ 但他亦知道，这一招之差，差的其实很远了。 这里，便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当温被轰出青云桥，看到其他几名修者，还有那些妖族圣子的表情时，却发现他们全都展现出了一副震惊至极的神情。 然后，他看到那位妖族第一圣子，在排名石碑下面，盯着最上面的排名，呆若木鸡。 在石碑顶端，有两个名字。 温十七和雁宝。 并列第一！ 第五十五章 卫易的顿悟 六百五十阶！ 并列第一！ 这个结果，对于几名修者来说，无疑有很大的冲击。而对于妖族的那些圣子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竟然足以和雁宝并列？！ 这怎么可能？ 出身一个连九阶大妖都没有的小族，却能凭借一己之力，夺得妖族圣子当中的魁首，并且让其他圣子心服口服，让那些出身王族甚至皇族的妖族圣子，都对他心生佩服。其自身实力，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雁宝怎么可能会打平？ 那岂不是说，这个叫温十七的家伙，已经有了和雁宝平起平坐的资格了？ 这怎么可能？ 雁宝的故事，就算他们同为圣子，也是心生向往。这家伙虽然性格有些孤僻，但妖族当中，向来习惯以强者为尊，雁宝的实力，也确实能得到大家的尊重。而且，若论背景的话，雁宝当初杀入圣子榜前十以后，可是被某位圣殿纯阳收做了弟子，比他们只强不弱。 这样的雁宝，怎么可能会和一名修者打平呢？ 这位妖族第一圣子，显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看到温被打出来之后，自己正了正心神，选择再次进入青云桥，去冲击那第六百五十阶。 但是，大家都认为可能性不大。 六百五十阶，本来就是一个大坎。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极少会出现战斗上的失误。一线之差，那就是天地之差，不是运气或者多尝试几次，就能通过的。 至于刚刚被打出了青云桥的温，则是直接离开了青云桥，继续去参悟碑林了。 “看来，这次的仙器传承，最后就要落在温兄，或者这位妖族圣子头上了。”诗笑容笑道：“难道，三殿下就不想去试试，能不能破了他们两个的记录？” “你这娘们，怎么这么烦人？磨磨唧唧！要不是这天玄山内，禁止动手，老子非抽你两个耳光不可！” 三皇子离景平还未开口，在他身旁，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传来，竟是一点都没有给这位落霞岛首徒半点面子。 诗笑容的笑脸，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刚刚那个嘲讽她的家伙，正是出身御灵宗的洛胡安。 “就算大家都用了各自的底牌，有把握闯到这第六百四十九阶的。除了刚才那两个家伙以外，大概就只有离景平和曹慈、韦希他们三个有把握。我肯定不行，恒如师父也不行，我们两个的本事，在这里都被克制。至于你，大概也就只能在这里扇扇阴风。” “想要用这种下作手段，坏了离景平的心境？你当他是你养的那些小白脸面首？” “哦，对了，据说你好像不喜欢小白脸，你喜欢大个的，还喜欢那些特殊的妖族。” 久未开口的洛胡安，一开口竟然是这等凌厉。而被他刚刚针对的诗笑容，更是呆立当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睁睁看着洛胡安身形消散，离开了青云桥上。 至于三皇子离景平，同样有些错愕。不过等他反应过来以后，却并没有介意刚刚这位御灵宗首徒，对他的直呼其名有什么不敬，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而离景平的这声大笑，同样让呆滞许久的诗笑容回过神来。 “洛胡安，老娘是你祖奶奶！” “等出了这天玄山，老娘要把你三条腿都一块切下来喂狗！” “……” 此刻还在青云桥上，并没有打算马上离开的离景平，斜瞥了一眼近乎发狂的诗笑容，目光深处透露出浓浓的不屑。 据传，这位落霞岛首徒的女子，喜欢豢养面首，还喜欢豢养不同种族的。当然，对于这种女子的恶趣味，离景平倒也不甚在意。在离都，这类女子他见得多了。只不过他在意的，是这位出身落霞岛的女子符修，总是喜欢玩这些玩弄人心的小手段，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未来，落霞岛会不会紧随这天玄山的后尘，成为第二个衰落的圣地门派？ 不知道为什么，离景平忽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不再去管仍在叫骂的诗笑容，离景平转头看向不远处同样没有离开的韦希和曹慈两人。 一个出身两剑山，一个出身原陵曹家。 相比诗笑容，这两人，更让离景平感到忌惮。 “洛胡安刚刚说的，有一点倒是没错。如今我们几个人里面，确实是你们两个，最有希望闯到同样的层次。洛胡安出身御灵宗，不能把本命御灵盘带进来，本就被克制。至于恒如师父，攻伐一道上确实是短板，也被克制。” “我嘛，有些把握，但是把握不大。” “你们两个，不打算现在闯一下试试？” 出身原陵曹家的曹慈，心平气和回答道：“我等最后一日。” 韦希同样答道：“我与曹兄一样。” 说罢，两人几乎是同时离开了青云桥，继续去参悟那悟道碑了。 离景平又看了眼还留在此地的那些妖族圣子，他心里大致已经有了答案。 若是大家全都拿出各自底牌的话。修者这边，温，韦希，是一定能闯到六百四十九阶的。而他和曹慈，只有一半的把握。剩下的四人，天九宫的姜怀水，珈蓝寺的恒如和尚，御灵宗的洛胡安，手段都被克制，应该闯不到那一步。诗笑容嘛，比其他几人差了一筹，自然更不行了。 而妖族那边，雁宝已经闯过剩下的那些圣子当中，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青滕，和吞海鲸族的吞海阳云，应该也有些把握。其他三位同样排名靠前，而且出身皇族血脉的圣子，自身手段在这里要相对被克制，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则应该是闯不到的。 至于说，会不会有谁闯过第六百五十阶，这一点，离景平不担心，因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一来，最后的结果，好像已经快出来了。 最后争夺万劫塔传承的，应该就是他们七个当中的某一个了。 四名修者，三名妖族。 …… 接下来的日子里，青云桥上的成绩变化，印证了离景平的猜测。 韦希、曹慈、猿青滕、吞海阳云，先后闯到了第六百四十九阶，并且止步于此。 他们的成绩，让很多妖族圣子感到诧异。但对于知晓一些内情的离景平等几个来说，则丝毫不觉得意外。 因为他们四个，要么就是出身某个妖族的皇族血脉，要么就是出身修真界某个圣地门派。 要想进入这天玄山，虽然只能是神魂虚度。包括自己的灵体或者法宝，都不能带进来。但是，这些世间最顶级的传承，仍是能做一些手脚，让他们带进来一些底牌。 只是，这底牌肯定只能用一次，不能重复使用就是了。而且，这底牌虽强，对自身的要求亦是很高。如洛胡安、姜怀水他们几个，自身手段被克制，便是有这种底牌，也闯不到第六百四十九阶，只能与最后的仙器传承无缘了。 此种底牌，他离景平自然也有。不过，出于万全考虑，离景平还是决定，最后一天再去闯桥，尽量多给自己些感悟的时间，让自己的状态能够更加圆满。 转眼，又是十多天的时间。 终于，距离百日之期，还有一日时间的时候，离景平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了巅峰，开始去闯那青云桥。而闯桥的结果，在他拿出自己的底牌之后，同样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第六百四十九阶！ 至此，最前面的七人，全部并列第一。而其他几名修者，还有那些妖族，则注定于仙器传承无缘。 然而，就算这样，对那些排名中游甚至下游的圣子来说，这次天玄山之行，同样是天大的机缘。 因为截至到这一天，妖族先前进来的八十一位圣子当中，已经有近七十位，全都是悟道级别的圣子了！ …… 卫易一直能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但是在这种深层次感悟的状态当中，他却无法挣脱出来。 或者说，是本能的不想挣脱出来。 这种沉浸其中的状态，很难用言语形容出来。卫易是既被动又主动的在接受着，按照他的思路，他开始按照这石碑上显化出来的剑招，逐步修改自己之前修行过的枯云剑诀。 到了现在，经过卫易的修改后，这门枯云剑诀，早已是面目全非了。 完整的枯云剑诀，一共九式，灵阶上品神通。 当初素曾借卫易的身体，施展过最强的第九式，千云斩。但以卫易的能力，自身却无法施展出来。 但是，借助这石碑上的道痕，逐渐修改之后，卫易却仿佛触摸到了什么。他仿佛看到，一片荒原春去秋来，一年年荒草生发枯荣，尽在于此。 凭着自己的理解，他竟然开始直接更改了这第九式，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枯萎的灵性吗？” 卫易猛地睁开眼，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不过，在之前那种状态当中，他却仿佛抓到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确信，自己眼下，绝对有能力施展出那一剑！ “嗯？” 刚刚脱离了那种玄妙境界后，卫易还没来得及尝试，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之前悟道碑林人影绰绰，此刻，此刻还在碑林里参悟的，却已经寥寥无几了？ 发生了什么？ 卫易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心念一动，便出现在了青云桥入口处。 青云桥这边，倒是人满为患。 “这……”始一进入青云桥，卫易望向那排名石碑，便被下了一大跳。 在那石碑上，距离试炼结束的倒计时，赫然只剩下八个时辰了！ 这怎么可能？ 卫易一下子慌了神。先前陷入那种玄妙的参悟状态，让他对于时间的流逝感到模糊，不想竟然一下子过去了十几天的时间？ 坏了！ 卫易心里猛地一颤。刚刚参悟有所得，让他的心情大好。但是，那排名石碑上所剩的时间，却让他心里瞬间凉透了。 只剩八个时辰，怎么才能闯过数十层青云桥！ 更别说，如今最高的排名，已经达到了六百四十九阶！ 卫易之前只闯到第六百一十一阶。这意味着，如果卫易还想争取那个仙器传承的资格的话，他就必须在短短八个时辰内，闯过至少三十九阶！ 这怎么可能？ 卫易当下也不敢在拖延，直接进入了青云桥上，开始闯那第六百一十一阶。 这一阶的守关者，是一个用拳的修者。双拳挥动，便化作一片入山拳芒。 卫易下意识的劈出一剑。就按着自己先前的那种领悟，很随意的施展出一剑。但是这一剑，却又蕴含了他之前的全部领悟。 这一剑，轻飘飘的。 但是，当卫易手中灵剑，与那人影的拳芒相接的时候，却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卫易的剑，就如同一根烧红的铁棍，遇到了一块坚冰！拳头遇到灵剑之后，瞬间就被腐朽切割！ 仅仅三剑，这个有雾气凝聚而成的守关者，就被打散了身形！ 这就……结束了？ 直到闯过了这一阶，卫易仍是觉得难以置信。很难想象，之前对他造成如此大阻碍的守关者，竟然会变得这么容易？ 刚刚这番交手，守关者给他带来的，仅仅是体内灵力的微微震荡，和一些轻微的皮肉伤。比起之前来说，差距实在不是一般的大。 受伤极小，这意味着什么？ 卫易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用进行任何休息，直接去闯下一阶就可以了！ 一念及此，卫易便再次向前踏出一阶，继续向前突进。仅仅不足百息时间后，这片战斗空间便再次破碎，让卫易闯过了这一阶。 看来，自己之前在那悟道碑上的领悟，比想象的要有用的多啊！ 卫易这会儿哪儿还看不出问题的关键？刚刚这提升，虽然比不上先前修为突破，但比起修成迦叶金身第二层来，亦是不遑多让。这提升之大，远超想象。 这一日，在距离试炼正式结束，还有仅仅八个时辰的时候。在那块排名石碑上，有一道没有任何字迹的空档，开始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飙升起来！ 直到……第六百五十阶！ 第五十六章 三转禅心丹 青云桥外，当那行代表卫易的空白，急剧向上提升的时候，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起来。 直到现在，仍是无人能够确定，这行空白到底代表着什么。 “已经突破六百四十阶了！不过，比起刚刚的速度，确实要慢了不少。” “难道……这行空白，最后会达到六百五十阶以上？难不成，这次天玄山遗迹开启，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这不可能！圣殿的几位大天机士联手推演，不是已经明言了吗？这次仙器传承中，事先根本就没有天玄山的人参加，绝不可能有什么大问题！而且，几位大天机士也没有发现任何遮掩天机的情况！” “以圣殿几位大天机士的推演能力，要是真有人想做局，绝不可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卫易排名的迅速提升，让大家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难不成，真的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作为此次进入天玄山内，唯一一个精通天机术的妖族，在卫易开始闯青云桥之后，猿青滕便直接开始推演起来。直到许久之后，才再次睁开眼睛。 “怎么？算出什么了吗？” 作为妖族第三圣子的吞海阳云，急迫的问了起来。为了这次的仙器传承，他和他背后的族群，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保证他能走到这最后一步。若是现在出现了什么意外，那绝对是撞墙的心都有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 猿青滕摇了摇头，复又说道：“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先前圣城的几位大天机士联手推演，没有发现此事上有任何混沌天机的迹象，说明并未有人做手脚。至于说有没有人能够在几位大天机士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做点什么，当世没有这样的修者，妖族也没有。” “所以，这次仙器传承开启之前，确实是没有天玄山的修者参与其中，不存在我们被天玄山摆了一道的可能。” “但是，我现在的推演，却是继而相反的结果！” “这家伙，确实是个修者！而且，很大可能，确实是天玄山的人！” 此话一出，附近所有圣子都沉默了下来。而在不远处，几名修者，同样听到了猿青滕的话，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 三皇子离景平紧跟着开口道：“此番离开咸安城之前，我大离的钦天院曾经做过一次严密的推算，结果与你所说的一样。这个局，不可能是天玄山的人做的，你说的这个人，也不可能存在。” “信不信由你。” 猿青滕冷哼一声，也懒得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说道：“我的天机术，虽然只能算是入门，但这种事情，还不至于算错。更何况，过去可定而不可知，未来可知而不可定。这是所有天机士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咸安城的钦天院，固然在天机术上独步两座天下。但在这条铁律上，难道就打得破了？” 离景平一时语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虽不懂天机术，但猿青滕刚刚说的这两句话，他还是知道的。所谓可知可测，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一般对于天机士而言，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注定的，是不可改变的。所以，过去的事情，结果是一定的，但推算起来会很难。跨越的时间越久，牵扯的因果越大，推算起来就会越困难。故此有过去可定而不可知的说法。 而未来，因为还没有发生，是不可确定的。任何一名天机士，都能对未来进行推演，看到未来的某一角。但这一角未来，到底会不会发生，那就不好说了。 天机术也不是万能的，也不是什么都能推算的。要不然的话，那群天机术只要坐在家里，每天去算算哪里有宝藏，哪里有机缘，岂不都成了超级强者了？但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天机士，能够做到趋吉避凶，便已经十分不易了。 “我怀疑，是在这天玄山开启期间，出了什么变化。”猿青滕轻叹一声，然后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等最后结果。” “若是此人能够闯过第六百五十阶，万事皆休。” “若是闯不到，还有争取的余地！” …… 青云桥外面的情况，卫易并不清楚。此刻他知道的，只有不断向前。 越往前，越困难！ 卫易有所领悟之后，闯桥要比先前容易很多。但就算这样，守关者依然可以给他造成一些伤害。逐步累积下来，同样是个大问题。 越往后，卫易的时间就越少，身上的伤也越重！ 该死！ 卫易这会儿无比愤恨。如果他能早清醒过来，哪怕只有一天，情况也不会如此恶劣。目前的难点在于，他的实力确实有很大进步，但是在时间上，却有些来不及了。 如果要在八个时辰内，闯到六百五十阶以上的话，他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恢复养伤。但这样一来的话，他身上的伤越重，闯桥的速度就越慢，同时也变得越加危险。 青云桥上，其他人失败，不过只是被打出来而已。但卫易失败的话，却可能直接死掉。 所以，当卫易一口气闯过了六百三十阶以后，便不得不暂时退出青云桥，暂时恢复一下灵力。 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闯过呢？ 卫易很清楚，要想拿到仙器传承的资格，至少要闯到六百五十层才行。不过，这显然并不容易。卫易虽然不知道，六百五十阶以上到底是什么难度，但看到最前面的几人，全都卡在了第六百四十九阶，也能推测出一二了。 按照规则，就算卫易闯不到第六百五十阶，也至少需要闯到第六百四十九阶，才能保证有继续和前面几人继续竞争的资格。 只是…… 卫易离开青云桥之前，特意注意了一下时间。在他闯到第六百三十阶的时候，距离试炼结束，就只剩下不足五个时辰了。 如何在这五个时辰内，闯过剩下的十九阶？ 在这之前，卫易虽然可以一口气闯过三十阶，但其身上的伤势，也已经到了极限。刚刚去尝试第六百三十阶的时候，只一交手，卫易就明白，他现在的状态绝不是对手。 若是全盛之时，闯过自然丝毫没有问题，而且还非常轻松。但是现在的话，他已经濒临极限，身体根本挨不过守关者的攻击，自然也就谈不上通关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迅速恢复！ 卫易开始抓紧一切时间，通过打坐恢复灵力。另一方面，他却沉下心来，开始分析天玄山的那份兑换名录，想要从中找到一些机会。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帮他在短时间内恢复灵体，那问题不就全都解决了？ 这个思路其实并不复杂。在天玄山的兑换名录上，可以帮助修者恢复灵体的天材地宝，或者是一些神妙丹药，都不算少。奈何卫易一样样看过去后，却发现无一例外，全都是灰色的。 能够恢复灵体的东西，全都是战时急需的。当年天玄山面对一场灭派之战，这种能够恢复灵体的东西，自然也早就被消耗一空了。 如今天玄山内，很多用于炼丹的材料倒是丰富。然而，以卫易那点可怜巴巴的炼丹术，就算给他再充足的灵草，估计炼制不出合适的丹药，他也不懂相关丹方。 更何况，眼下时间也不够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寻觅和恢复后，卫易依然没有找到什么太好的办法，这让他渐渐越发沮丧。 “嗯？” 正当卫易心里越来越凉的时候，兑换名录上，某个并未显示灰色的丹药名称，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三转禅心丹？” 如今天玄山内，还剩下的丹药，大多是些比较偏门的丹药。如那种有助于战斗，或是恢复灵体的玩意儿，早就被用的一样都不剩。而这三转禅心丹，便属于一种较为偏门的丹药。 “此丹适宜修行过禅修炼体神通的修者使用，需以愿力缠身，同时使用。用过之后，可短暂提升修者的灵力品质，辅助修者突破境界。” 简单来说，这三转禅心丹，是一种用以突破境界的丹药。 这丹药的使用条件虽然偏门，可卫易却恰好全都满足。 他所修行的迦叶金身，正是一门禅修炼体类的神通。至于愿力缠身，卫易当初在麦芒宗山门内，倒是正好偷到了一块香火愿灵牌。那东西一直被卫易放在储物戒指里，珍而又重的保存着。 像这种用来突破境界的丹药，无法在短时间内增加战力。而且，这种丹药的使用条件还颇为苛刻，这才使得这丹药最后被留下了。 卫易所注重的，倒并不是辅助突破境界这一点。他如今的修为，才刚刚突破到化灵中期不久，距离化灵五重天，还差的极远，自然也不可能用这丹药来辅助突破境界。 他注重的，是短暂提升灵力品质。 如果能够提升灵力品质，意味着什么呢？ 要知道，修者境界提高以后，和低境界相比，最大的差别，就在于灵力。而灵力的差别，主要则体现在质和量两个方面。 换句话来说，这颗丹药，等于是短暂提升了修为！ 如果灵力品质更高，施展出来的神通威力就会越强。那样的话，就算卫易暂时无法将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一样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继续闯桥。 至于代价嘛…… 在这颗丹药的简介后面，同样记载了使用后失败的后果。一旦失败的话，灵力便会大幅消耗，继而损耗修为。也就是说，卫易如果使用了这颗丹药后，极有可能会修为倒退一大步，甚至重新跌落到化灵三重天也说不定！ 但是……使用此丹之后，能够在十二个时辰内，提升灵力品质，这一点，却让卫易无法忽视。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他就有极大的把握，能够闯到第六百五十阶！ 经过短暂的权衡利弊后，卫易最终还是选择了换取。 卫易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倒也并不复杂。修为境界就算跌落了，总有一天还能再修行回来。可是，这仙器传承，一旦错过，甚至是落到妖族手里的话，那卫易可就要抱憾终身了。 一颗三转禅心丹，需要五十点的贡献。 在拿到了这颗丹药之后，卫易直接在这座换取资源的小城内，盘膝而坐，开始使用这丹药。同时，卫易按照此丹的一些记载，将那块香火愿灵牌取了出来。灵力渗入其中，片刻之后，这块看似并不起眼的木牌，一下子化作了齑粉。 与此同时，卫易猛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内部，仿佛传来了无数声梵音诵告。就仿佛有无数的禅修，在他耳边诵念经文一样。 这是什么样的声音啊！ 卫易强忍着神魂眩晕的感觉，开始炼化那颗三转禅心丹逸散出来的药力。而随着那药力逐渐开始发挥作用，卫易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变得越来越精纯！ …… 在距离这场天玄山试炼，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那行代表卫易的空白，在排名石碑上，再次向上提升！ 这一刻，所有的妖族和修者，再次紧张起来。 距离试炼结束，已经不足两个时辰。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的成绩，几乎已经定下了。虽然还有一些妖族，在尝试着能不能闯得更高，去争夺一下那虚无缥缈的机会。但谁都知道，这种可能性，近乎于无。 最后参与仙器传承争夺的，应该就是那三个妖族圣子，还有那四名修者了。 然而，卫易排名在此时骤然提升，让大家再次感到了危机感，谁都不知道，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甚至到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姓名的家伙，会不会最后真的做出那种逆天之举，闯到第六百五十阶以上！ 六百三十二……六百三十三…… 六百四十一……六百四十二…… 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真正结束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但是，那行空白，却依然在稳步提升着。 第六百四十九阶！ 当卫易闯过第六百四十九阶的时候，已经彻底和最前面的七个家伙并列。而这时候，距离试炼彻底结束，只剩下不到半刻的时间。 难道，这最后的半刻，会成为让所有妖族圣子，还有那些修者天才，都饮恨一生的逆转时刻？ 或许是大家内心深处的祷告，真的起了作用。那行空白，在接下来的不到半刻时间内，终于是没能再继续向前。 随着一声宏大的声音，响彻天玄山。大家先前悬着的心，终于暂时放回了一些。 “百日时间已到，试炼结束！” 第五十七章 你到底是谁 “因头名八人成绩相同，进入第二轮试炼。” “没有闯到第六百四十九阶的，判定为考核失败，即刻驱逐！” 宏大的声音刚刚落下，下一刻，在这青云桥上，便出现了剧变！ 只见，那些绝大多数并未闯到头名的妖族圣子，还有几名修者，灵体忽然爆炸开来，重新化作灵气。只有孤零零的一点神魂，还在勉强支撑着。 而当这灵体爆开的同时，在这青云桥上，猛然出现一股巨大的排斥之力。这力量并未针对剩下进入下一轮考核的几人，而是对于那些失败者的神魂。 一股无法抗拒的排斥力量，瞬间就将他们排斥出了青云桥。离开青云桥后，这股排斥的力量依然没有半点停滞，竟是直接将他们的神魂排斥出了天玄山之外！ 而那禁断大阵，这次也并未有任何阻拦。相比之前入山时的惊天动地，离开天玄山的动静，简直趋近于无。 但是……当这些妖族圣子被排斥出天玄山的禁断大阵以外后，在莽荒的很多地方，却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怎么回事？为何我族气运会忽然暴涨？！” “发生了什么？为何我族的气运会突然增加这么多？” “倒是出了什么事？！” 在蛮荒深处，很多很多地方。当这些妖族圣子离开天玄山的刹那，各族的前辈宿老，很多妖族返虚期以上的高手，瞬间就发现了变化。 这种变化，对于返虚期以下的妖族来说，或许并不会察觉到什么。但对于那些返虚之上，能够察觉到天地间气数变化的各族名宿来说，却等若是翻天覆地一样的变化了！ 而在那座妖族圣城当中，还有一座被称作蛰眠湖的所在，湖上碧波荡漾，有满池莲叶，偶有各色莲花。但在这一日，这片蛰眠湖上，却陡然出现了六十余朵花骨朵，鲜翠欲滴，含苞待放。这些新出现的花骨朵，仿佛是一瞬间就出现在这蛰眠湖当中，没有任何征兆！ 在那满池碧波之下，更有一道黑影，盘旋而动，似乎随时都会跃出水面，一飞冲天。 这一日，无数妖族名宿前辈，在得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候后，心情各自不同。有的欣喜若狂，有的一声长叹，还有的举棋不定。 至于在天玄城这边，动静就更加诡异了。 这一日，在这些妖族圣子脱离天玄山的时候，城内无数妖族，都见到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忽然出现在天玄城上空，只是虚空一抓。然后，很多妖族便感受到一股近乎毁天灭地一般的气势，自云城之上升起。 这股气势，似乎……是有两方在对峙？ 而在这座云城之上，场面更是诡异至极！ 手持七彩玄树的白山族长，一手托着小树，另一只手，却仿佛是在虚抓着什么。 而另一方，则是那些出身各个大族的妖族名宿，数十位返虚期妖王！ “白山前辈，这些小家伙，都是我们蛮荒未来的希望。如今事已至此，就算前辈抹杀了他们，恐怕也无济于事，何苦自行削弱我蛮荒的实力？” “白山前辈，晚辈一直敬重前辈的威名。但今日前辈若是执意要行此举，我等恐怕就要联手，向前辈讨教一下神通了。” “不错！白山前辈，此事事关整个蛮荒。前辈独自做下决定，恐怕不好吧？还是交给圣城，让议会来评判吧。” 容貌老迈的白山族长，在这一刻，似乎更加苍老，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一样。 他扫视一眼面前的这些妖族返虚，未发一语。但目光所及之处，却没有任何一位返虚，敢正视他的目光。 也对！谁都不傻啊！ 对于眼前这些各族的名宿高手到底是怎么想的，白山族长心知肚明。他更知道，此刻自己手里抓着的，是妖族接下来数百年的未来。 不是一种比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未来。 而他今天接下来要做的决定，很可能会成为未来数百年蛮荒走向的关键。 不管怎么选，好像都是两难。 如果今天他痛下杀手，将这些圣子尽数击毙于此，或许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让整个蛮荒在未来的岁月里，多出一些准备的时间。但这个选择，却会让他成为明面上蛮荒诸族的死敌。就算他是白山玄树一族的族长，一位堂堂纯阳境界的圣殿首席长老，也不敢去冒这个风险。 而如果他选择就此放这些妖族圣子离开…… 白山族长再次扫视了一眼眼前的这些返虚妖王。这些妖王其实同样都很清楚，今天任凭这些妖族圣子离开的后果。但对于他们每一个族群来说，今天都是绝对不能后退的日子。 因为这些圣子，在未来很多年后，注定会成为他们各自族群的真正顶梁柱！ 思考许久之后，白山族长终于还是松开了手，任凭手中那六十余位圣子的神魂归位，回归到他们各自的灵体当中。 “老夫曾想过很多次，我蛮荒接下来的时代，将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世。” “但我却从来都没想过，老夫曾经心心念念的蛮荒大世，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到来。” 白山族长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夫寿元也不足百年，未来的岁月，是你们的，更是这些小家伙的。” “不管未来如何，你们都要记住。今天的选择，不是老夫独自做下的，而是大家共同的选择。” 白山族长说罢之后，便转身回到某座大殿，去帮助那些刚刚回归各自灵体的圣子们，去稳固自身。而那些返虚期的妖王们，一个个也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些可以感受到世间气运变化的妖王们眼中，他们此刻看到的世界，与一般的妖族截然不同。 只见，有无量气运洪流，从整个蛮荒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汇聚的中心，便是这座云城。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那位白山族长，以及其手上的那棵小树。而这无数气运汇聚而来以后，就如同一座油海降临，而白山族长，还有那数十位妖族圣子，便是点燃整座油海的火苗。 刚刚白山族长想做的，便是以一己之力，扑灭这尚未燃起的火苗。虽然不可能彻底保证这片油海就此退去，但却可以暂时让其不至于马上燃烧起来。 而当那些圣子的神魂纷纷回归灵体以后，这片油海彻底燃烧起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正如那位白山族长说的，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世，已经近在眼前。 但这大世的到来，却是以一种所有妖族都没想到的方式，让大家措手不及。 …… 对于外界的那些事情，在天玄山内部，肯定是感知不到的。 不管外面如何风起云涌，在这天玄山内，仅剩下的八个竞争者，心里唯一想着的，就是那仙器传承了。 距离仙器传承，只剩下了一步。 这一步，就是击败其他几名竞争者！ 按照本次试炼的规则，先前传承者的名额，会以青云桥上的成绩为准。但是，如果出现这种大家成绩相当的情况，那么接下来，就以各自对战的结果判断胜负。 归根到底，还是要靠打架来解决啊。 “权限不足，无法继续屏蔽。” 就在那些失败了的圣子被排斥出去的刹那，卫易的识海中，猛然响起这样一句话。在此同时，他亦是同时感觉到，先前保护自己，可以让自己的身形彻底隐匿的能力，消失不见。 卫易的身形，彻底出现在其他几人面前。就连排名石碑上，也显现出了卫易的名字。 卫易的出现，让其他几人瞬间为之一怔。但同时，大家也都警觉了起来。 “阁下隐藏了这么久，就不想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吗？” 首先开口询问卫易的，正是那位妖族的第二圣子，猿青滕。 “天玄山弟子，卫易。” 卫易言简意赅，没有多废话什么。从刚刚开始，其他几人开始警惕，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卫易眼下的情况，可并不算好。 就在刚刚，他才连续闯过了十九阶青云桥。虽然三转禅心丹的药力，让他的灵力品质上升了一大截，但连续闯过这么远，还是让他身上伤痕累累，彻底濒临极限。 反观另外七个家伙，一个个状态完全处于巅峰。 但若是对比灵压高低的话，反倒是卫易更胜一筹。 除了卫易以外，如今修者还剩下此人，分别是三皇子离景平、两剑山的韦希、原陵曹家的曹慈、出身影卫的温。 妖族方面，则是正好剩下排名前三的圣子，雁宝，猿青滕，吞海阳云。 就在卫易彻底显现出身形的时候，在青云桥入口外，又有一个身形逐渐由虚转实。 正是那位万劫塔的器灵。 “第二轮试炼，以对战的形式进行。获胜者将取得最后的传承资格。” 器灵短短一句话，算是将接下来的试炼规则确定了。器灵说完之后，在那排名石碑上，顿时显现出一份对战名单。 卫易对战曹慈！ 温十七对战吞海阳云！ 离景平对战猿青滕！ 雁宝对战韦希！ 最终仙器的传承资格，就将落在这八人身上了。 “前辈，此人先前在之前的青云桥试炼当中，并未以真名出现。而且，他如今的灵体，也是化灵期以上，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这万劫塔器灵宣布了对战顺序后，首先发出质疑的，竟然是那位妖族第二圣子的猿青滕。 不光是他，其他几人，也都同样是这个意思。 从刚刚试炼结束，一直到宣布这战斗顺序，事情发展的太快。但是，卫易身上的灵压，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化灵四重天。 虽然谁都看的出来，卫易眼下情况并不算太好，身受重伤。而且，其灵力的状态起伏不定，似乎还用了某种激发灵力的秘法。但修为高出如此大一块，任谁都无法轻视了。 他们只不过是炼气期圆满的修为。就算卫易受伤再重，仍然是化灵期的修为。如此大的修为差距，就算他们再怎么天才，对道的领悟再高，也不可能忽视。 若是反过来的话，他们中的某一个，拥有化灵四重天的修为，而对手只是一个炼气期巅峰的修者。以他们的战力，以一打一千都没有问题！ “他的存在，完全符合试炼规则。” 面对猿青滕的询问，器灵只是轻轻摇头，似乎完全不在意一样说道：“若是觉得不公平，可以自动弃权，退出此次仙器考核。” “万劫塔的传承，从未逼迫过谁必须接受。” 霸气！ 你若是觉得不公平，可以不参加，我又没逼你！ 如今剩下的几人，除了卫易之外，都是人妖两族最顶尖的天才。若无意外，将来妥妥都是返虚期以上的存在。 但是，在这万劫塔器灵面前，他们有算的了什么呢？ 就算他们将来进阶返虚期以后，同样不算什么！ 仙器，是世间最强大的战力。世人皆知，任何一件仙器，一旦成型，都将与世同存，真正的不朽。这万劫塔，自天玄祖师证道时便存在，迄今为止已经存世超过三千年。他见过的返虚，说不定比这些天才知道的返虚都多。 面对这种回答，几人都只能被动的接受。 “若再无异议，对战开始。” 万劫塔器灵一招手，几人顿时飞入青云桥上，根本无法抗拒丝毫。 下一刻，卫易便出现在桥上的一个单独的对战空间当中。不过，相比之前他闯桥的时候，这次他的敌人，不是由云雾凝聚而成的守关者，而是那位出身原陵曹家的曹慈。 世间最顶尖的年轻天才，同时也是卫易在这些外来试炼者当中，最忌惮的一个人。 之前，他曾两次发现卫易的踪迹。 “你到底是谁？” 被丢进了对战空间之后，曹慈并没有马上要动手的意思，反倒是和卫易聊了起来。 “你身上既有某种剑意，还有不弱的禅修愿力加身。身为天玄山弟子，我却并没有在你的神魂当中，感受到那种特殊的天玄山气息！” “更关键的是，我还从你身上，感受到一股属于舍妹的气息！” “你到底是谁！” 第五十八章 黄金武库 舍妹？ 这个称呼，让卫易感到十分意外。 之前这个曹慈，曾经两次发现了卫易的存在，而且还是在卫易取得权限，被万劫塔屏蔽了身形的情况下，这件事当时让卫易颇感诡异。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与此事有关了。 “我说了，我叫卫易，是天玄山的弟子。” 卫易随意回答一句，然后反过来问道：“你所说的舍妹是谁？也是你们原陵曹家的人？” 这个问题问的，卫易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这不是废话吗！ 其实卫易刚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他曾经买回来的女修奴，被他取名果姑娘的女子。他先前就猜测，那女子很可能是原陵曹家的人。 不过，那女修的姓名，卫易出于为自己安全的考虑，却从来都没有问过。 如果那女修真的恰好就是曹慈的妹妹……那也太巧了吧！ “你刚刚说的这个舍妹，是不是先前参加过留川河一战，然后在那一战当中失踪了？” 卫易说完这话，这位出自原陵曹家的年轻天才，顿时勃然大怒！ “果然是你！” 曹慈脸色铁青，愤恨道：“看来，舍妹失踪的事情，是你们天玄山做的手脚了？” “别别别……千万别误会！” 在这种事情上，卫易可不想因为这种不必要的误会，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连忙摆手道：“我只是机缘巧合，在妖族的一座城里，买了一个女子修奴。” 卫易尽量用最简单的话，将自己与小果的经历说了一下。当然，一些无关的重要事情，比如他和素是如何夺舍那位妖族圣子之类的，肯定是全都遮掩了过去。即便这样，卫易所说的这番经历，仍是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你不信，离开这天玄山以后，可以自己去找她。到时候，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然知晓。” 曹慈脸色凝重，思索良久之后，才终于点头。 “若是你所言不假，我原陵曹家，也算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我可以替家族许诺，未来一定厚报与你。不过，若是你伤了舍妹，到时可别怪曹某不客气。” 卫易轻轻点头。他并不指望自己真的能从曹家得到什么，对于那位果姑娘，他也算是相当厚待，问心无愧。 “至于这仙器传承试炼嘛，此事若是曹某的私事，曹某便直接让与阁下，也是无妨。不过，此番我进入天玄山，也是深受家族重托，这事却不能相让了。” 卫易再次点头。他也不会单纯到，觉得和曹家的这点情分，就足以让曹慈在仙器传承这种事情上，有所退却。原陵曹家的子孙，每一个都很珍贵，这当然不假。但是，相比一件仙器，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果牺牲几个族人，能换来一件仙器的话，那这种事情，就算曹家贵为修真界八大圣地之一，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了。 更别说，这所谓的情分，目前还只是卫易的一面之词，曹慈也不会那么傻，就一定去相信。 终究还是要手下见真章！ “我虽然不知道，阁下是如何以化灵中期的灵体，进入这青云桥。但从你的气息上，我感觉的到，你的情况并不算好。” 这位原陵曹家年轻一代最优秀之人，体表忽然浮现出一片复杂至极的纹路，仿佛这曹慈本身，就像是一件人形法宝一样！ 卫易此刻忽然有一种明悟。 世人皆知，原陵曹家，是以灵晶法宝闻名于世。卫易曾听素说过，原陵曹家的人，每一个都是天生的灵晶法宝制造师。曹家人的一身本事，也大多依赖于灵晶法宝。修真界甚至有这样一个笑谈：给曹家人充足的材料，就算是初入化灵期的曹家人，一样可以干掉周天境。这种说法当然是自嘲的意味更多些，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的曹家人的本事。 但同样的，曹家人的本事，也太过依赖于灵晶法宝。一旦失去了自己精心制造的灵晶法宝之后，曹家人的手段，便会大打折扣！ 可既然这样的话，那曹慈进入这天玄山内，本该受到极强的克制，却为何又能闯到这最后的试炼，和其他几人并肩呢？ 直到看到曹慈身上的这些灵纹后，卫易才忽然恍然大悟！ 这家伙走的，是将自己炼制成法宝的路数！ 卫易早就听说过，修真界内，确实有一些疯狂至极的炼器师，会将自身都炼制成法宝。这种方法，虽然极其危险，但若是成功的话，也确实会瞬间战力飙升。而那些所谓的炼器宗门，比起原岭曹家来说，简直如同路边的野草一样，一文不值。 “我要动手了！” 曹慈单掌虚握，下一刻，曹慈整个右手，便散发出一阵璀璨金光！虽是炼气期的灵力波动，但却给卫易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 大敌！ 几乎在一瞬间，卫易就觉得，这曹慈的危险程度，绝对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头号大敌！ 在曹慈手中的那抹金光成形后，几乎眨眼之间，便有近百件样式不同的法宝，由这金光当中幻化而出。这些法宝并非幻影，而是如同实质一般，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虚空凝物！ 若有周天境以上的修者在此，看到这一幕，绝对会惊讶的大叫起来。入山的这些外来者当中，想要用自身灵力幻化成衣衫武器的，基本上大家都可以做到。但若是想如曹慈这般，幻化出一些实体法宝来，那就难了。而如果想一口气幻化出近百件完全不同的法宝，那更是匪夷所思。 这说明，曹慈在灵力的控制，和对道的感悟方面，已经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在这数百件法宝幻化出来的瞬间，卫易就本能的产生了一种窒息感。要知道，这还仅仅只是曹慈以炼气期的灵力，施展这种神通。若是曹慈恢复到化灵期圆满的巅峰修为，天知道那该是何等威势？ 卫易甚至觉得，单凭此一招，曹慈便可跨境界搏杀周天境！ “这是我的独创神通，名为黄金武库！” 一口气幻化出这上百件法宝，对于眼下的曹慈来说，似乎也是十分费力的事情。就连他的身体，此刻都不由颤抖了起来。 “若是我以化灵巅峰的修为，施展这门神通，可以化出万件以上的法宝。法宝的品质，更远不是当下这种状态可比的。不过，眼下以炼气期的灵体，我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这是我目前能够施展的最强一招！别怪我，你的灵体修为，比我高出了两个大阶位，我实在没有试探你的资格！” “若是你能接的下这一招，输的就是我；若是接不下……” 曹慈并未继续说下去，因为在这一刻，卫易已经动了！ 这一刻，卫易没有半点藏拙，自刚刚那道金光亮起的时候，他便再没了任何轻视之心。这曹慈眼下虽然比他修为低了两个大阶位，但对方对于道的感悟，对于灵力的控制之强，远不是他能比的。 若是轻视，绝对是死路一条！ 所以，在这些法宝幻化出来的同时，卫易便已经调动起全身灵力。迦叶金身被他催动到了极致，手中的枯云剑，更是被他全力施展。 一剑！ 卫易知道，他或许只有一剑之力！只有这一次出剑的机会！ 而这一剑，在曹慈的眼里，却是极为……别扭。 没错，就是别扭！ 以曹慈的眼光来看，卫易的这一剑，最多只能算是初涉玄奥，连真正的玄奥都还差得远。以他的境界来说，这一剑实在是漏洞百出。若是放在他巅峰时期，他有一万种方法，吹口气都能破掉卫易这一剑。 奈何，他眼下只有炼气期圆满的修为。 偏偏，卫易却是以化灵中期的强横灵力，施展出的这一剑。 自身感悟不行，但是灵力的质量，却要比他曹慈强上太多。这就使得，曹慈明明知道这一剑自己该如何破解，但受限于灵力，那些方法他却是一个都用不了。 曹慈知道，这个时候，他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选择，那就是以伤换伤！ 只有在卫易这一剑重创他之前，先行打垮卫易，才能破掉卫易这一剑。 对于骄傲的曹慈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选择。但在这一刻，他已经没了其他的选择。 “轰轰轰！” 那些由曹慈以灵力显化出来的法宝，瞬间袭杀向卫易。仅仅眨眼之间，整片战斗空间内，便响起了无数神通爆鸣声。 下一刻，胜负已分。 刚刚曹慈所化的这片黄金武库，有十二件法宝，直接轰击到卫易身上。这些法宝，每一件都相当于是一位炼气期后期的修者，御使一件法阶上品的法宝全力轰砸。十二件叠加起来，威力更是惊人至极。 仅仅这一击，便将卫易打得倒飞出去，口吐鲜血不止。 但是……结果，依然是卫易胜了！ 那十二件显化出来的法宝，虽然重创了卫易，然而与此同时，卫易那看似漏洞百出的一剑，却也正中曹慈。 仅仅一剑，便让曹慈的灵体瞬间崩溃。双方的灵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继而，整片战斗空间崩碎，卫易和曹慈同时出现在青云桥入口外。 终究是功亏一篑啊！ 曹慈心情有些沉重。此番进入天玄山，原陵曹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才让他有机会走到这最后一步。奈何到了这最后一战，他却输给了一个不在规则之内的家伙。 曹慈转头望去，看向倒地不起的卫易。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不该下手那么重？曹慈何等聪慧，离开战斗空间的瞬间，看到卫易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复原，便明白了一切。 他猜出来，卫易之所以能够以化灵期修为进入这青云桥，只怕是无法像他们这样，肆意恢复灵体了。 曹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那里，有万劫塔的器灵，孤零零的站着。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其他六个闯关者，似乎都还没有结束战斗。 “曹慈，你已出局，速速离开天玄山。” 万劫塔器灵的声音传来，依旧不带任何情感。 “等等！” 就在万劫塔器灵刚刚说完后，曹慈忽然开口，问道：“敢问前辈，我可否自行散去灵体？离开这天玄山？” “可以。” 貌似天玄祖师的器灵，不知为何，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声音似乎有了一些波动。 “多谢前辈，且给晚辈留二十息的时间。” 曹慈朝这器灵拱了拱手，然后走向卫易。 “这仙器传承的争夺，我却是输给了你。不过，既然你救了舍妹，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我都该暂时相信你。于情于理，我都该对你有所回报。” 曹慈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重伤瘫倒在地，无法动弹的卫易扶着坐了起来，随即身形开始溃散。 “这是我曹家的秘法，希望能帮到你吧！” 说话之间，曹慈身形彻底溃散，只余一抹神魂，被排斥飞出的青云桥外，离开了天玄山。然而，那灵体溃散后，所逸散出来的精纯灵力，却不知为何，全数进入了卫易体内！ 随着这股精纯灵力进入卫易身体，卫易陡然感觉到，原本已经残破受伤的身体，在这一刻，竟然开始迅速恢复了起来！ 这股灵力，要论对卫易的恢复作用，绝不次于一些用于疗伤的极品丹药了！仅仅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卫易便能够再次站立起来。而且，身体的情况，竟是比他和曹慈这一战之前，还要更好！虽然没有完全复原，但也算是修复了不少。 这怎么可能？ 直到这会儿，卫易仍是有些难以接受，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实在想不通，这位出身原陵曹家的年轻天才，为何要出手救下他？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不过，卫易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此刻并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连忙再次盘膝坐下，开始尽可能的恢复自身灵力。 又过了片刻功夫之后，青云桥外，再次有了动静。 这一次出现的，是那个出自大离影卫的温十七，还有妖族第三圣子的吞海阳云。 而在他们二人出来的瞬间，那块排名石碑上，亦是有了变化。 吞海阳云的名字，消失不见。 第五十九章 对耗 名字从排名石碑上消失，意味着在刚刚的战斗中，吞海阳云败了。 又决出了一组胜负。 万劫塔器灵重复了一遍之前对曹慈说的话，不过这一次，这位妖族第三圣子，在听到这话的同时，直接就被压爆了灵体，一片神魂被排斥出了天玄山。 对于吞海阳云的落败，卫易并不是多么意外。 吞海阳云，虽然是目前吞海鲸一族，年轻一代最为杰出之辈，还是妖族的第三圣子。但对上这个来历异常神秘的温，还是显得落了下风。 毕竟，先前这个温十七，可是曾经率先和妖族的第一圣子雁宝打平了的。 就是不知道，这吞海阳云和温十七的战斗当中，到底打到了什么程度？是只相差微微一线，还是相差极大？ 卫易觉得，应该是前者。 毕竟，身为妖族的第三圣子，已经是最顶尖的天才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彼此之间，或许也有差距，但差距绝不可能那么大就是了。 虽然又决出了一组胜负，但是，卫易这边在抓紧时间恢复灵力，尽量让自己的状态更好些。而这个出自大离影卫的温，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所以，两人也没有开口交流什么，只是沉默。 如此，在温和吞海阳云决出胜负之后，接下来等待的时间，就有些长了。直到近一炷香后，第三组战斗才出了结果。 是雁宝对战两剑山的韦希。 圣者，为雁宝。 这一组战斗的结果，同样没有出卫易的意料之外。两剑山的剑修，以杀力巨大著称。在之前的青云桥战斗当中，更占优势。不过，像眼下这种捉对厮杀，那就未必了。 能够决定一场战斗最终结果的，原因可是多种多样，不是谁的杀力更大，就一定能获胜的。 而雁宝，作为妖族当代最强的天才，手段自然也是深不可测。打赢韦希，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想不到，你竟然打赢了曹慈？” 韦希和雁宝分出胜负后，当然也有很多失落的心情。不过，当他看到正在打坐调息的卫易时，却是惊讶之色更甚。 “不管你是谁，你总归还是修者。接下来的战斗，希望你能尽力，不要把这仙器传承的机会，让与妖族……” 这位来自两剑山的年轻剑修，并没有来得及说更多，身形便轰然破碎，神魂被排斥出了天玄山。 在韦希被迫退出后，作为胜利者的雁宝，同样注意到了卫易。只是，这位妖族第一圣子，性格一向自负，也不屑于去和卫易多说什么。只是，卫易身上那远比他眼下高出两个大境界的灵力波动，还是让这位妖族第一圣子，在心中更加重视了几分。 至此，四组对战，只剩下一组还未出结果。 大离的三皇子离景平，对战妖族的第二圣子猿青滕。 对于这一组的对战结果，卫易觉得，应该会以离景平的最终胜出而告终。至于原因，卫易细想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根据。 大概是因为，他先前和同样出身大离皇族的离景原，交情莫逆吧？ 一想到离景原，卫易就不禁将这两位同样出身咸安城皇族的年轻天才进行比较。在卫易的印象里，离景原一向是强大的代表。当初在苍灵府的时候，离景原可是完全傲视所有同代中人的！ 而这离景平，却是要比离景原更强！甚至是强得多！ 这可能也正是卫易信心的来源了。 离景平和猿青滕的这一战，时间最长。在雁宝和韦希分出胜负之后，又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出了结果。 然而，这结果，却是令卫易大敢意外！ 离景平，输了。 胜利者，是那位妖族第二圣子的猿青滕。 那位堂堂的大离三皇子殿下，出现在青云桥上的时候，仍是一脸错愕，显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谁都不知道，刚刚离景平和猿青滕的这场对战，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这不可能！” 身着蟒服的大离三皇子，忽然疯狂大叫起来。只不过，当他大叫起来的同时，灵体却已轰然爆碎，成为又一个被驱逐出天玄山的人。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卫易更是错愕至极。他原本以为，这位咸安城的三皇子，应该是十拿九稳能够胜出的才对。毕竟之前第一次排名的时候，离景平排名第二，而猿青滕却是排名第五。 只是，眼下第一轮对战结果已出，再想这些，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如今还剩下的，有两名修者，两名妖族。从数量上来看，修者和妖族倒是势均力敌。 然而修者这边剩下的两人，却显得有些诡异。妖族那边，剩下的恰好是妖族当代最优秀的两名圣子。而修者这边剩下的两个，却都是之前没有任何名气之人！ 卫易就不用说了，他能够走到这一步，完全就是很多个巧合凑到一起的结果。能入这天玄山的，全都是世间最顶尖的天才，唯有他是其中的另类。温就更不用说了，出身影卫，大概在他入山之前，两座天下都没有几人听说过他的名字。 不过，离开这座天玄山以后，估计会有很多人，很多妖，都要注意他了。 卫易大概也是如此。 雁宝，猿青滕，温十七，卫易。 这仅剩的四人，名字在那块排名石碑上，显得异常惹眼。 “第一轮对战结束，开始下一轮对战！” 万劫塔器灵没有给他们半点休息的时间，在送走了三皇子离景平以后，再次挥了挥手，排名石碑上的字迹，再次发生了变化。 雁宝对战猿青滕。 温十七对战卫易。 万劫塔的这种分组方式，再次让他们几个大吃一惊。因为按照这种分组方式的话，完全就是妖族对妖族，修者对修者。也就是说，不管这一轮结果如何，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一名修者，对战一名妖族！ 万劫塔器灵这么安排，会不会是有意如此？ 分组现出之后，卫易这次仍是没有半点机会，去思考什么。因为随着这分组显现出以后，万劫塔器灵，便再次将他们送入了青云桥上的对战空间。 对战空间内。 卫易看了眼四周的黑色雾气，脸色凝重。 这家伙，比之前的曹慈更难对付！ 同样是世间顶级天才，曹慈给卫易的印象，更趋近于一种霸道的感觉。打起架来，堂堂正正。卫易之前和曹慈的战斗，也是以一招而论胜负。双方都施展出自己最强的一招，谁输谁赢，高下立判！ 但此刻和卫易对战的温十七，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 诡异。 危险。 让人害怕。 始一进入这对战空间，这温十七半句废话都没有，完全没像之前曹慈那样，先和卫易交谈什么。而是一上手，便直接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化作了一片黑雾，充斥了整个对战空间内。 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整片对战空间，似乎到处都有这温十七的存在，却又好像哪里都没有他的存在。 这是个比曹慈更加危险的敌人！ 这个温十七给卫易带来的感觉，让卫易想起了当初做苦力的时候，面对的某些妖兽，像是那些喜欢躲藏在草丛中，随时可能会发出致命一击的家伙。 那种感觉，卫易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因为对于普通的炼气期底层苦力来说，最恐怖的，往往不是那些可以看到的大型妖兽。就算遇到厉害的大型妖兽，往往也会有队伍里的高手负责解决。反倒是那些品阶不高，但是喜欢躲藏在荒草丛中，体型很小的妖兽，对苦力们的杀伤力最大。 只是，自打卫易进阶化灵期以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因为对于化灵期修者来说，神识扫过，什么妖兽都会发现，无所谓是大是小。 然而，那种感觉，今天却又再现了。 卫易不由闭上眼睛，全力去用自己的神识，感知周围。在他的感知当中，这个温十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任何一个角度，对他进行突袭。偏偏此刻，他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能够找出对方的准确身形。 也多亏了这片对战空间，是一个相对封闭而且开阔的地方，对温十七的能力，也有很大的克制。如果是在野外，或者其他地形相对复杂的地方，遇上这种对手，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嘛…… 卫易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 如果是他和曹慈一战之前，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或许还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对付这个温十七。但现在的话，卫易却是想到了办法。 “杀！” 随着一声暴喝，卫易忽然在原地动了起来，手中枯云剑发出阵阵剑芒，以极快的速度，朝四面八方斩去！ 这些剑芒，每一道的力量，都十分微弱。至少，以卫易眼下的实力来说，是这样的。每一道剑芒的力量，最多也就相当于炼气期四五重天的修者，施展神通进行攻击。不过，以卫易眼下的修为，施展这种水平的剑芒，完全可以做到短时间内，施展上百次，甚至是更多！ 这些剑芒，没有任何玄奥可言，完全是最基础的神通剑芒。然而，当这些剑芒迅速激射向四面八方的时候，每一道剑芒，在穿越那黑雾的时候，都会消耗掉一些黑雾。消耗的量虽然不多，但确实是存在的。 这就是卫易的办法了！ 既然我在灵力使用的技巧，以及什么大道感悟方面，都不及你。那么，我就用最简单的办法，和你对耗灵力！ 反正哥眼下，就是灵力修为比你强！ 卫易的这种应对方法，简单粗暴的无以复加，但确实是非常的管用。卫易虽然自身感悟不行，但跟了素这么长时间，耳濡目染之下，眼界却不低。他看得出来，不管这温十七施展的是什么样的神通，可这片黑雾，始终是他的灵力所化。既然这样，只要能够彻底消耗掉这片黑雾，那也就是温十七彻底失败的时候了！ 这个法子，很简单，但除了卫易以外，其他任何一位试炼者，都用不了。因为他们的灵体，是一个层次的。他们能比拼的，只有各自对于大道的感悟。而卫易这个另类，却可以用这种蛮不讲理的法子，来进行这场战斗。 化灵四重天，比之炼气期巅峰，灵力品质至少要强了数倍，灵力总量更是多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就算对耗，也完全耗得起！ 而面对卫易这种蛮不讲理的进攻方式，温十七也感觉到了极大的棘手。 他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但受限于灵力，他却同样找不出什么好办法。 明知道卫易是在以修为的差距压制他，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饶是出身影卫的经历，让温面对过无数棘手的敌人。但此刻面对卫易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这种对耗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两炷香的时间。这种高强度的对战，对于刚刚有所恢复的卫易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先前在曹慈的帮助下，卫易已经恢复了很多的灵体，再次积累的许多伤势。 当然，温的状况，则是更差。 对战空间内的黑雾，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经淡去了太多。 “来得好！” 正在进行这阵对耗的时候，在卫易的神识当中，忽然有一只手凭空出现，单手成刀，向卫易后心刺来。这一击，所配合的时间和角度，都极为刁钻。 但是，这一击，却正中卫易下怀。 温出手进攻，意味着他必须暂时现出身形。 面对温发出的这极为刁钻的一记手刀，卫易不闪不避，完全以自身的迦叶金身去硬抗。但是同时，手中的枯云剑，则是被疯狂灌注灵力，朝温一剑斩来。 “砰！” 温一记手刀，正中卫易。这记手刀，竟然完全破开了迦叶金身的防御，在卫易后腰处刺入了一个指节的距离，对卫易造成了重创。 然而他自己，也同样被卫易那一剑命中。 这位出身大离影卫的温，终于有了和之前曹慈同样的感觉。 一剑之后，温的灵体彻底崩碎，被轰出了对战空间。 第六十章 雁宝 终于……又打赢了一场！ 在打碎了温十七的灵体后，卫易忽然产生了一种十分畅快的感觉。 打赢了这一场，距离接受仙器传承，就只剩下一场了。 至于温十七刚刚那记手刀，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卫易也是心知肚明，重伤，却不致命。只是，加上此战巨大的灵力消耗的话，比起战斗之前，只怕战力又要有所折扣了。 “别动。” 脱离了对战空间后，卫易刚刚瘫倒在地面上。温的声音，却忽然传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温便直接自行爆开了灵体。一道精纯的灵力流，直接被温埋入了卫易体内。 卫易脸色瞬间大变。不过，当他感受到那股灵力流的作用时，心里则是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我的任务，是尽量拿到此次的仙器传承。如果任务失败，那就尽全力去阻止妖族，不要让妖族得到传承……” 一向沉默寡言的温，难得说了一句完整话。只是，就算他此刻想说的更多，也没机会了。因为，就在他勉强完成这些之后，万劫塔器灵已然出手，将温的神魂扔出了天玄山。 这一战，卫易胜了。 但是，胜的十分艰难。 一个炼气期修为的家伙，竟然能够将一个化灵四重天的修为，逼到这一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些，卫易是打死都不信的。 现在，他是青云桥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人类修者了。 卫易此刻状态极为糟糕。之前和曹慈一战后，那位出身原陵曹家的年轻天才，已经帮卫易做了很大的恢复。但是，跟温一战之后，卫易再次被打回了原型。那一记手刀，虽然并不致命，但确实重创了他。 再加上灵力的消耗，卫易眼下的战力，最多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距离最后的胜利，只差一步。 但是，他接下来的对手，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将是那位妖族第一圣子了。 以眼下的状态来说，卫易没有半点把握。 在温被排斥出天玄山的那一刻，卫易下意识的感受了一下，刚才温打入他体内的那道灵力，似乎是埋入了一道神通。 这种感觉，卫易并不陌生，因为当初和素相处的时候，素就曾经数次这样做过。不过，温十七留下的这道神通，显然不能和素同日而语。这道神通，一直在缓缓流逝，估计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就要彻底失效了。 最关键的是……这道神通，到底是什么啊？ 单纯通过温留下的灵力，在真正激发之前，卫易很难判断出这道神通，到底是何种作用。不知道是什么作用，自然也就不知道该何时使用。卫易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道神通，肯定是温特意留下来帮助他的。 如果是为了杀他，或者破坏他接下来的战斗，温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更何况…… 卫易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万劫塔器灵，后者依旧在目视前方，根本没有任何要搭理他的意思。 如果温先前是想害他的话，那就违背了天玄山内不得随意出手战斗的规则，绝不会是被清除出去的结果。 卫易忽然有些好奇。他很好奇，这个万劫塔器灵，作为一件仙器的器灵，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从之前的几次接触来看，卫易可以断定，这万劫塔的器灵，应该也是受限于某种规则。而在规则之内，这器灵却是愿意帮助他的。但如果超出了所谓的权限之外，那就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刚才曹慈和温两人，连续两次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以万劫塔器灵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到。只不过，没有违反规则，这器灵也就没有多说什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卫易脑子飞速思考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抓住了什么。 只要不违背规则，所有的行为，都是被允许的吗？ …… 卫易和温这一战，时间已经很长了。不过，相比之下，雁宝和猿青滕的战斗，却反而持续了更久。 直到卫易出来后，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分出了胜负。 不出所料，是雁宝赢了。 作为输家的猿青滕，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沮丧的神情。甚至在他的表情当中，卫易还感受到一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感觉。 明明是输家，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当然，猿青滕既然输了，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青云桥上的资格。在万劫塔器灵宣布结果后，这位妖族第二圣子，同样灵体爆开，被排斥出了天玄山。 在看到猿青滕灵体爆开的那一瞬间，卫易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瞬间脸色惨白！ 接下来，他将对战妖族第一圣子雁宝，争夺那最后的仙器传承。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战当中。 如果他赢了，他将得到那珍贵的仙器传承资格，粉碎妖族的计划，自己或许也有望一飞冲天！ 但如果他输了呢？ 会不会也像这些外来者一样，被迫灵体崩碎？！ 一想到这种可能，卫易瞬间就被吓到了。按照常理，周天境以下，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自身灵体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旦灵体被打碎，几乎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这些外来者，为何能够做到灵体破碎之后，被排斥出天玄山，继而活下去，卫易并不好奇。因为这些外来者，要么就是某个圣地门派的最强天才，要么就是妖族的顶级圣子。他们身上，留有任何手段，都不足为奇。 但是，这种手段，卫易可没有！ 一旦灵体破碎，他将是必死无疑！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死，和其他外来者一样，同样是一点神魂被排斥出了天玄山。可是，在那禁断大阵之外，却是妖族的天下。如果被妖族发现他这么一个修者，那结果……卫易想都不敢想！ 绝对是比死都可怕的下场吧！ 卫易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猜测，到底有没有可能实现。他本身就是一个特例，和其他外来者不同。但最后会不会被以同样的规则对待，卫易不敢赌。 赌输了，或许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了。 卫易缓缓起身，直视身旁那位妖族第一圣子。而在雁宝眼中，卫易同样看到了熊熊战意。 双方都有拼命的念头。雁宝或许是为了妖族的计划，亦或者是别的什么。而对于卫易来说，这一刻，什么仙器传承，什么为了修者而战斗，这些他统统抛之脑后。 他只想活下去！ 仅此而已。 “最后一场，你们两个，谁胜出，谁就会得到最后仙器传承的资格。” 万劫塔器灵，依旧言简意赅，仿佛只是在说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在万劫塔器灵说完后，卫易和雁宝，被同时丢进了对战空间。 最后一战了。 “先不着急打架，我想和你聊几句。” 然而，让卫易没有想到的是，始一进入战斗空间，雁宝却忽然开口，示意卫易暂时不要动手。 “怎么？你想拖延时间？还是转移我的注意，好趁机偷袭我？” 卫易冷冷开口，神识却是死死盯着雁宝，生怕雁宝忽然发动袭击。只是，面对卫易的诘问，雁宝却忽然笑了起来。 “我真的只是想单纯和你聊几句。” 雁宝笑脸灿烂，若不考虑此刻的情况，以及他第一圣子的身份，这家伙倒是真的很像苍灵城里，某个还未走出灵术院的少年。不经世事，目光纯澈，这样一个小矮胖子，让人觉得怎么也生不起敌意。 “我想先给你讲个故事。” 雁宝挠了挠头，表情腼腆至极。而后竟是直接坐了下来，丝毫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此种怪异举动，让卫易更加摸不着头脑。 “这个故事……得从我自己开始讲吧。” 雁宝越发显得腼腆，看的出来，他并不是太擅长和人沟通。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应该知道我，知道我是妖族第一圣子。” “不过，你大概不知道，和他们那些家伙比，我出身其实很一般，出身雷鸣雁一族，只是一个小族。” 雁宝脸上浮现出一抹缅怀之色，仿佛眼下并不是争夺仙器传承的关键一战，而是正在和某个熟络的老朋友叙旧。 “我们族内啊，就连最强的族长，也只有八阶而已。我以前曾经觉得他很厉害，但后来看到更开阔的世界以后才知道，原来，和那些真正的大族高手相比，族长真正不算什么。” “但是，就算这样，族长还是以自己的力量，支撑起整个族群。” “至于我嘛……”雁宝歪着脑袋，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四阶以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你知道，我们妖族，除非是王族以上的血脉，否则的话，只有等到四阶以上，才能开启灵智。” “我大概和其他妖族不太一样，我最喜欢的，是自由自在的飞行。你知道吗？我们雷鸣雁一族，一般生活在一些雷霆较多的地方，天生可以操控一定的雷霆之力，这也是我们的天赋了。” “因为天赋，我领悟了雷霆之道；因为喜欢自由的飞翔，我领悟了风之道。” “我师傅说，如果有一天我能进阶返虚的话，或许有望将两者合二为一，形成我自己独有 的风雷之道。” 风雷之道？ 不管雁宝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卫易听到这些的时候，仍然感到十分震惊。 其他的圣子，乃至是几名修者天才，全都是领悟了一条道。唯有这雁宝，领悟了两条道！ “我和你说个秘密啊。” 雁宝忽然满脸涨得通红，仿佛鼓足勇气之后，才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小到大，打架打过很多次，但却从来都没下过杀手。我从来没杀过任何人，也没杀过任何妖。” “师父说，不敢下杀手，这是我懦弱的表现，不让我对外说。但是，我就是觉得，那样不好。如果大家都能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飞，全都享受自己的自由，大家从来都不打架，那不是更好吗？” “但这一次，我要破例了。” 雁宝神色陡然一凝。 “对不起。这次我之所以愿意来这天玄山，是因为圣城的几位长老，和我承诺了，只要我能拿到这仙器传承的资格，就会全力辅助我们族长冲击返虚期。一旦我们族长成功，我们雷鸣雁一族，以后就能成为王族血脉了。那样的话，大家的生活，就能变得更好，可以更自由的飞了。” “但是，之前猿青滕说，这一战，如果我赢了，你就是必死无疑了。他说，我们在这里灵体爆碎之后，都能活下去，只有你不能。所以，只要你输了这一场，结果就是必死无疑。” “真的对不起。我不想杀你，也从来都不想杀人。但是，为了大家，真的对不起了。” 说到这里，这位妖族第一圣子的雁宝，还朝卫易深深鞠了一躬。 只不过，在卫易心里，听到这些话后，心里却是越来越发凉。 果然是像他猜测的一样吗？ 那猿青滕，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虽是妖族第一圣子，但我也未必就一定输了。而且，我倒是觉得，这一场，我一定会赢！” 卫易心里虽然没底，但在气势上，却不愿输了半分。 然而，雁宝却直接摇头。 “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第二件事，第二声对不起了。” 雁宝再次露出一抹歉意之色，说道：“刚刚猿青滕之所以和我打了那么长时间，不是因为他厉害，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尽力说服我。他想放弃自己的资格，增加我胜出的把握。我肯定不想这样，我觉得这是在作弊！但是，为了大家，我也只能同意了。” 雁宝忽然高高举起手臂，示意卫易道：“猿青滕在我手里，埋下了一道神通。也就是说，待会儿只要动手，就相当于是我和猿青滕同时围攻你。” “如果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你或许还有把握能赢。但是，如果是我们两个联手的话，你绝对必输无疑。” “猿青滕那家伙，虽然弱了点，但他们那一族的神通，还是很厉害的。” 雁宝说的非常诚恳。只是，在卫易听来，却是如坠冰窟。 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第六十一章 战妖族第一圣子 卫易万万没想到，那位出身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青滕，竟然甘愿放弃自己的机会，将自己的一道神通，埋入雁宝的身上。 卫易曾听素说过，像这种预先留在他人身上的神通，难度是相当大的，而且限制也极大。比如卫易眼下，就肯定做不到这一点。那种对于灵力的细微控制，他甚至都无法理解，到底怎样才能做到。不过，他倒是知道，像这种暂时留在他人身上的神通，会很快重新溃散成灵力，并且威能也远不及自己使用。 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这样，有一点仍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在接下来的某一瞬间，卫易会相当于同时面对两位圣子！ 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这么做。” 雁宝再次朝卫易深深鞠躬之后，下一刻，身上的气息陡然凌厉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押在这一战了。 卫易双手死死握紧枯云剑，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和这位妖族第一圣子死战，就算他以全盛状态迎战，修为比对方高出那么多，都不一定敢言必胜。更别说眼下这种糟糕的状态了。 此刻的卫易，身上伤势很重，自身灵力只有不足五成。因为先前使用三转禅心丹，暂时性拔高灵力，这会儿后遗症也开始渐渐显露出来。随着时间的过去，卫易的灵力品质开始逐渐下降。而且，那些愿力所化的诵经声，更是随时都在对卫易造成干扰。 反观雁宝，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虽然只是炼气期的灵压，但却给卫易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 卫易忽然想起来，这家伙，身法可是很快的！ “呼！” 如同一阵狂风刮过的感觉，雁宝的身形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卫易身前！ 好快！ 卫易惊叹雁宝的速度，但同时也庆幸，好在雁宝此刻修为不算高。他的速度，虽然比卫易要快，但却还在卫易能跟得上的范围内。 只要能跟得上，就算被动防御，就行打消耗战，卫易仍是有一定的胜算。 “咚！” 雁宝一拳砸向卫易，拳头表面被一阵雷光笼罩，卫易被动以剑应敌。拳芒和剑芒交击后，竟是将整片对战空间都震得颤抖起来。 这片对战空间，是用以炼气期修者战斗的，总是有着自己的承载上限。而眼下，卫易和雁宝的战斗，早已不是炼气期能达到的强度，整片战斗空间，都被战斗的余波殃及到。 但是，卫易依然挡了下来！ 对风的领悟，让雁宝的身法快的不可思议。对雷的领悟，则让雁宝的战力提升到一个夸张的地步。 修真界亦有专门修习雷法的修者。只不过，这种修者数量及其稀少，需要拥有罕见的雷灵根才可以。有这种罕见灵根的，十万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另外，就算拥有了罕见的雷灵根，修行起来，亦是非常困难。因为适合雷灵根修者修行的功法和神通，在修真界也属于相对偏门的那种，除非是那些大势力，一般修者极难寻找。 但同样的，一旦此类修习雷法的修者，修行有成，在同阶修者当中，杀力也是最为巨大的那一小撮人。甚至有大神通者曾明言，修真界万般修行道路，唯有雷修是最有可能在杀力上与剑修相媲美的。 此刻的雁宝，让卫易深刻体会到，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 明明卫易才是修为更高的那个，明明卫易比雁宝高了两个大境界，但此刻的战局，却是雁宝在压着卫易打！ 以雁宝的速度，就算卫易想要反击，同样也抓不到对方。而雁宝的攻击，卫易则同样只能被动的防御，或者用神通去抵消，躲是躲不开的。 眼下卫易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一个耗字！ “不愧是妖族的第一圣子，厉害啊！” 卫易一直这样被雁宝压着打，却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机会，自然心中火气甚大。殊不知，此刻在雁宝眼里，同样觉得棘手。 在雁宝眼里，卫易就像是一个打不烂砸不坏的乌龟壳！ 若是在外面，他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破开卫易的防御。但是在这青云桥上，他带不进来任何法宝，出了自身对于道的感悟，什么都带不进来。 刚刚的战斗当中，雁宝已经施展了自己如今能用出的最强的攻击手段，虽然能对卫易造成一定的损耗，却无法在根本上破开卫易的防御，给卫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若是这样下去的话……最先倒下的，一定是他自己啊！ 雁宝虽然从来不曾杀生，但战斗经验却是不缺，能够做到妖族第一圣子，自然也是一路打过来的。他很快就判断出，在自己不使用猿青滕留下的神通的前提下，他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拿下卫易的。 对于向来骄傲的雁宝来说，这是个比让他输掉，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 “卫易，这一场，算我胜之不武，你的名字，我会记一辈子！将来若有机会，这份愧疚，我会还给你后人或者朋友的。” 雁宝终于下定决心。下一拳，依旧被雷光附着，但是同时却又隐含着一层金色光晕。 不好！ 卫易第一时间就心生警惕，只是他也不知道，那猿青滕之前留下的神通，到底是什么。不过在这一刻，卫易也不再藏拙，体内灵力一动，之前温留下的那道神通，瞬间被激发！ 卫易也在赌，赌温的神通，能够帮他挡下这一拳。 雁宝这一拳，似急实缓，像是慢动作一样。但是，卫易的身体，却陡然开始一动不动起来！ 因为，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此刻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 他终于明白，猿青滕留下的神通，到底是什么。 是幻术！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本命神通，太虚幻境！ 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有一尊荒古巨猿，身形似乎比天地还要高，一指压下，压在卫易身上。卫易不得不以全部力量，抵抗这根手指，根本无法动弹丝毫！ 如果幻境当中，他被限制了行动，那么，实际的情况呢？ 卫易瞬间面若死灰。 这是他第二次见识到，太虚金睛猿一族的这门本命神通。上一次，是他在炎康城外，看那个同样出身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家伙挑战素。当时的情况，虽然卫易并不在战场当中，但却同样感受到这门神通的强大。不过那一次，素却是轻描淡写的破开了那幻境，一招就击败了对方。 事后，卫易曾向素询问过此事。 按照素的解释，幻术类的神通，其实也没什么神妙的，主要是依仗神魂强大，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神魂类的神通。如果像素那样，神魂比对方强大不知道多少倍，那自然弹指之间就能破除了。 早在云莽天灾之前，修真界最擅长幻术类神通的，就是天玄山了。或者说，是天玄山内的某一脉。对于幻术类神通，素自然也知之甚多。 不过，若是神魂层次相同，甚至神魂层次较弱，那就有些麻烦了。法子倒也不是没有，比如有外来的灵力刺激己身，或者在幻境中打破幻境，亦或者是自身意志够强，能坚守本心，不被外界骚扰；再或者有一些特殊的破解幻术的法宝，都能做到此事。 但问题是，这些办法，卫易仔细想过一遍之后，觉得好像自己都做不到。 外来灵力就不用说了，此刻只有他和雁宝两个在战斗；破解幻术类的法宝，卫易同样没有。至于说，凭借自身意志，或者是自身的神魂强度破解幻境，卫易更是没有半点经验！ 如何才算是坚守本心？ 幻境当中，那根如擎天支柱一般的巨大手指，对卫易的压迫，越来越大。卫易不知道如何破开这幻境，但他知道，只要他无法马上破开这幻境，那他就是必死无疑了。 真的要死了吗？ 卫易拼尽全力抵抗着，脑子里却闪过无数的画面。有他当年作为苦力的艰难求生，也有后来和妖兽的死战厮杀，还有和老池、离景原等人的回忆…… 还有她！ 卫易陡然闪过一阵清明，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死了！ 不管是当初做苦力，还是后来去做狩妖者，一步一步走来，自己所求的，不过只是好好活着而已！ 凭什么……就连这最简单的愿望，都做不到呢？！ 自己想要的，明明只是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而已啊！这么卑微简单的愿望，很过分吗？ 卫易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明悟。 想要活下去，这就是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事情啊！妖族的第一圣子如何？满天的周天返虚高手又如何？难道因为他们很强，地位很高，就能随意剥夺自己活下去的权力吗！ 绝不可能！ 想要活下去，这就是自己的意志！ 在卫易想通这一点之后，那原本顶天立地的巨猿，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了。原本那种压得卫易动弹不得的气势，也在逐渐消退。 卫易忽然想起素的一句话来。 什么是环境？环境就是不存在的花架子啊！ 一个花架子，自己怕他作甚？ 卫易忽然抽出一手，紧握成拳，然后，仿佛拼尽了全身力量一样，向上一拳砸去！ 这一拳，打在那巨猿手指上，就犹如一只蝼蚁，一拳打在一尊荒古巨兽身上。但是这一拳，却让整片天地，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啊！如果连这点愿望都满足不了，那老子就……” “去你娘啊！” 卫易拼命大吼，仿佛要将心中的积郁全都一吐为快。而随着卫易的大吼，整片幻境空间，轰然破碎，像是天地毁灭了一样。 卫易竟然真的挣脱了幻境！ 然而，下一刻，卫易却看到了另一个让他感到绝望的画面。 只见，雁宝已经近乎贴到他身上，此刻的雁宝，半个身体已经近乎被砸烂，伤口的位置上，还有阵阵墨色灵力萦绕。 卫易一眼就看出，那是先前温的灵力。雁宝的这个伤势，应该是雁宝的那道神通造成的。仅仅这一击，便将雁宝彻底打废了。 但是，卫易的情况却更惨…… 雁宝这一拳，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卫易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极快的流逝，身体在变得冰凉，一身灵力，也在迅速溃散崩解。 要死了吗？ 卫易知道，如果他现在还能动弹，只要挥挥手里的枯云剑，哪怕只有半点灵力，也能将雁宝斩杀，得到这场战斗的胜利。但是，此刻的他，偏偏已经没有这样做的能力了。 这一战，他败了。 真的要死了吗？ 卫易嘴角艰难动了一下。看来，自己是无法完成和某个少女的约定了，也无法再见到其他人了。 但就算这样……总还是要做点什么啊！ 卫易艰难的看向自己的手指，看向自己手上的那枚储物戒指。 这枚当初从费文亮身上得来的战利品，一直被卫易带在手上，经过炼化之后，他已经可以使用自如了。 如果现在将这枚空间戒指自捏爆呢？ 作为主人，卫易只要心念一动，便可以做到这一步。卫易当初曾经听素说过，一件储物法宝损毁之后，里面的东西，也会被碎裂的空间直接搅碎、爆炸。 这枚空间戒指里面，可是有好几件不错的辅助法宝呢！ 如果这几件法宝全部被捏爆，就算只是产生的余波，大概也足以干掉此刻已经重伤垂死的雁宝了吧？ 凭什么自己要死？要死的这么悄无声息？ 濒死之际，卫易心念一动，终于下定了决心。手上的这枚价值连城的储物戒指，轰然爆碎，一股极强的灵气潮汐喷涌而出，四散开来。 这些灵气潮汐，不但袭杀向雁宝，同时也杀向了卫易。 “噗——” 卫易感觉自己眼前越来越黑，生机在急速流逝。不过，在他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却看到雁宝的灵体已经先行破碎，然后，离开了这片战斗空间。 在卫易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第六十二章 放下 天玄山的开启，对于一般的妖族或者修者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但对于一些地位高到一定层次，可以接触到一定密辛的存在来说，却是堪称天崩地裂一样的变化了。 然而，直到这次天玄山试炼结束，大家依然没有看出来问题的所在。甚至就连一些亲身经历这次事情，当时就在天玄城内的妖族，同样觉得是一滩浑水。 但是，在天玄山关闭之后，大家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次天玄山的仙器传承，最后竟然是被一个修者所得！而且，这个修者，还是天玄山自家的修者！ 这个得到了仙器传承的幸运儿，名叫卫易。 一时之间，各种阴谋论迭起。 而在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但凡是消息稍微灵通点的大势力，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都是一脸的懵逼。因为卫易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们的情报当中。对于两座天下那些真正的大势力来说，卫易就好像是凭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当初卫易在苍灵府，虽然也做了一些事情，让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不过，那些事情当中，最轰动的一件，也不过是暗杀了两江经略使的亲子。对于那些真正的顶尖大势力来说，这种消息，还不足以被摆上他们的案头。 不过，等到各方反应过来以后，这些大势力开始以最快的速度，调查有关卫易的一切。而有关卫易的消息，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查了个水落石出。包括当年卫易在永子巷里的吃喝拉撒，都被查了个底掉。 非但是修真界那边的大势力，就连妖族这样，也同样是如此，下手极快。那些真正的大族，在修真界也是有一些自己的暗探的。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卫易这个名字，就已经传遍了两座天下，被很多人重视起来。 而作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卫易估计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两座天下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当然，仅限于足够接触到这种密辛的那些人，或者妖族。 除此之外，对于那些在天玄城生活的一些普通妖族来说，大家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打天玄山试炼结束后，情况似乎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照理来说，堂堂仙器传承，没有落在蛮荒手里，甚至也没有落到那个珈蓝寺老和尚带来的几个年轻人手里，大家本该做点什么才对吧？至少，应该花点时间，去把那个叫卫易的家伙找出来才对呀！ 可是，在百日试炼彻底结束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非但如此，那个各族的名宿前辈，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带着各自族群的高手和天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天玄城。这样做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乎所有名宿高手，都选择如此。 几乎一夜之间，原本高手多如牛毛的天玄城，就瞬间有了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 至于那位珈蓝寺的老和尚，在百日试炼结束后，同样忽然消失不见。 这种反应，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 ……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卫易这个名字，又已经在两族的高层当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在天玄山内部，时间却仍是仿佛静止了一样。外面的一切，似乎和山内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状态，自当年天玄山开启护派大阵以后，便成为了这里的常态。 在过去二十年的时间里，这里的时间，似乎一直都是停滞不前的。 然而，山上的某处，此刻却又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变化。 在一座极其巨大的宫殿内，有一片乳白色的湖泊。在这湖泊之上，有一朵巨大的莲花，绽放开来。而在莲花的内部，却悬浮着一个身躯残破的人。 这个人，便是卫易了。 卫易现在的状态十分奇妙。他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却不能动弹分毫。就连发出一点神魂波动，都做不到。 更为离奇的是，卫易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没错，就是死了。 或者说，是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大殿内一如既往的空旷，只有每天午时，素会过来一趟。 “啧啧！看看你小子这个惨样，哎呀，怎么混的呀？” “你说你，一个化灵中期的修为，去打一群炼气期的家伙，还能打成这个样子？” “这要是传出去，你以后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哦，对了，以大家搜集情报的速度，有关你的消息，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大家摆上台面了。啧啧，真是惨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两座天下的笑柄。你小子以后啊，难混喽！” “杀一个炼气期，竟然用了一枚空间戒指做代价？将来小子，很有希望成为天底下的头号败家子啊？” “……” 自打卫易恢复意识以后，素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次调侃他，这几乎已经成了素每日必做的功课。 不过，素的这份毒舌，倒是让卫易有些安心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眼下会成为这个样子，自己又为何连半点神魂波动都不能发出。但只要素还在这里，他就觉得心安。 至于素的调侃，他早就习惯了。被素这样调侃，他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次唯一不同的是，素似乎彻底恢复了灵体。仅仅露出一丝丝灵压，就让卫易感觉仿佛世界都要毁灭了一样。 而卫易，却是只能被锁在这朵莲花当中。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倒也无妨，关键是，自卫易醒来之后，一连过去了十几天，仍是没有半点变化。他依然还是动弹不得半分。而且看素的意思，好像也没有半点要出手救他的意思，只是想着这样继续维持。 时间一长，卫易也渐渐开始焦躁起来，偏偏他此刻又无法表达自己的这种焦躁，更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在这段时间里，卫易最开始劫后余生的庆幸，到后面的焦躁，再到后来的平静。 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余地吗？ 想通了这一点的卫易，索性完全放松了下来。既然现在动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卫易干脆开始在脑海当中，感悟起之前在悟道碑上悟出的那些东西来。 这些东西，卫易倒是越琢磨越能感受到其中的深意了。 在卫易开始琢磨这些的时候，素仿佛也心有灵犀一般。每天虽然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过来半个时辰，但却不再是调侃卫易，而是给卫易讲解修行。 这样的日子，转眼，便是两个多月的时间。 …… 距离天玄城数千里外，有处不知名的废墟残垣，隐藏在荒草之下。从其中的一些残垣断壁来看，依稀可以看的出，当初这里完好的时候，似乎是一座禅修寺庙的样子。 这里，灵气稀薄，也没有什么灵脉。所以，在云莽天灾之后，这里便被一些低阶妖兽占据，渐渐破败。 不过，在天玄山的事情结束后不久，某一天，这里来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来到此地后，并未作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只是席地而坐，坐在那片废墟之中，默默诵经。 唯一不同的是，自这老和尚来到此处诵经之后，方圆十里内的妖兽，忽然开始不再争斗，更无厮杀。每天从日出开始，便赶到老和尚身边，围着老和尚跪拜下来，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直到两个多月以后的某天，当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佩刀男子出现在此地，老和尚停止了诵经。 而那些周围虔诚跪服着的妖兽，在老和尚停止诵经的刹那，全都抬起头来，朝老和尚深深叩首，然后离开。目光之中皆是透露深意，这些不过一二阶的底层妖兽，竟是全部都开了灵智！ 老和尚，自然是那位远道而来的珈蓝寺主持，整个修真界都有名的好好和尚。 而那佩刀青衫人，则是当年云莽天灾的遗孤，曾经天玄山的掌门首徒，如今的天玄山代掌门，更是这次天玄山开启的主要推手！ 他叫叶朝归。 在叶朝归出现后，老和尚轻轻站起身。等到叶朝归走近后，老和尚向叶朝归双手合什行礼，叶朝归亦是还礼。 “晚辈叶朝归，见过前辈。” “老僧德山，见过叶掌门。” 论修为，老和尚是纯阳巅峰，距成仙证道只差半步，叶朝归却是周天境巅峰，相差甚远；论辈分，别说叶朝归，便是当年天玄山的前代掌门，在这老和尚面前，也要矮去半辈。 但若论地位，一个是珈蓝寺主持，一个是天玄山代掌门，两者却相当。 “前辈点化了这些妖族，帮他们开启灵智，于前辈自身，自是公德一件。但他日，这些妖族修行有成，如果反过来杀了某个禅修，前辈怎么看此事？” 叶朝归一开口，便是咄咄逼人，扔给老和尚一个难题。 “禅修讲求因果，一切有为法皆有定数。老僧今日重因，他日的果，老和尚自然也将一力担之。” 老和尚的回答，让叶朝归笑了起来。 老和尚也笑了起来。 一句话，两人便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叶掌门果真还是谨慎，直到今日才出现。如果老和尚我，不将那不空禅杖送回寺中，叶掌门怕是还会再等下去吧？” “前辈自是慈悲心肠。但我又何尝不怕。前辈有不空禅杖在手，这慈悲心一起，便将我打杀了？” 叶朝归说的并不客气。 老和尚却也没有动怒，更没有否认。 “前辈在此等了我两个多月，有话不妨直说。” 老和尚微微颔首，缓缓道：“施主此次布局，让妖族吃了如此大的一个大亏。等到……日后对修真界，自是功德无量。” “老僧所求，不过是希望，施主能够放下而已。”老和尚顿了顿，然后说道：“天玄山和咸安城，一个是当年我修真界的最强门派，一个是我修者万年以来的天下正统。就算将来施主真的可以挥师北上，踏平咸安城。可是我修真界，到时候又要死掉多少人？一场大乱之后，我修者是否还有余力，抵挡蛮荒？” “若是叶掌门可以放下当年云莽天灾的成见，老僧可以担保，天玄山可以名正言顺的重返八大圣地之位。而且，若是十五年后，真的局势有变，天玄山可以远居东海，高枕无忧。” 放下？ 叶朝归微微眯眼。 “我想问前辈一个问题。” 叶朝归忽然声音沙哑，喃喃道：“听说前辈十二岁时，就被珈蓝寺的高僧看中，引入寺中。自那之后，前辈便尽斩尘缘。自入寺那天起，便再未见过爹娘？” “我想问前辈，这么多年，前辈可曾想过家？” 叶朝归的这个问题，让老和尚神情一滞，半晌都没有再说出话来。 许久之后，老和尚长叹一声，回答道：“怎能不想啊？” “既如此，前辈多说何益？” 叶朝归转身，大踏步离开，同时朗声说道：“如果前辈能把我师父，师娘，还有当年那无数死于云莽天灾的莽修，全都还给我……我便罢手！” 望着叶朝归离开的背影，老和尚默然无声。 …… 这一日，一道身影，悄悄接近天玄山。然后，悄无声息的入山。 相比之前那些外来者入山时的惊天动地，这次，完全没有任何声响。那笼罩了整个天玄山的禁断大阵，就像失效了一样。 在入山之后，叶朝归闲庭信步一般，步步登山。 二十年未回，天玄山似乎没有半点变化。 叶朝归一步步登上山顶，似慢实快，很快就来到山上某处。在那里，有一座极其巨大的宫殿，殿内有一朵盛开的巨大莲花，还有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正在对莲花讲道。 直到叶朝归入殿，宫装女子才猛然回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泪流满面。 “大师兄……” 叶朝归轻轻走上前，笑若春风。 “小师妹不用怕，师兄在。” 第六十三章 天玄山的代掌门 卫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素。 在卫易的记忆里，素一直都是神秘强大的代名词。哪怕身处绝境，只要素在，就一定能够想出办法，让他倍感心安。 可是，此刻的素，却哭的如同一个孩子一样。 至于眼前这个青衫佩刀客，卫易很难找出什么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如果说，世间有风流一石，眼前这个男子，便可独占八斗！ 大师兄？ 刚刚素的那声称呼，让卫易陡然想，之前素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些事情。 眼前这个青衫佩刀客，该不会就是天玄山如今的代掌门？那个被素仰慕多年的男人吧？ 不知道是不是卫易的想法，被叶朝归察觉。在卫易如此想过之后，叶朝归很快看向他。 “师妹你做的不错。虽然之前遭逢大劫，但看得出来，你自身的大道感悟，倒是更上了一个台阶。再有十年参悟，返虚有望了。” 面对叶朝归的这句表扬，素竟是显得有些羞赧。 在短暂羞赧的同时，素也没有忘记，施展出一连串复杂至极的神通，卫易缓缓悬浮，离开了身下那朵莲花。但是，始一离开那朵莲花，卫易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生机疯狂流逝，似乎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 好在，与此同时，作为天玄山代掌门的叶朝归同时出手，一股堪称磅礴的生机，被注入卫易的体内，让卫易暂时无碍。 另外，在离开那朵莲花的同时，卫易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只不过，他胸口那个被雁宝一拳贯穿的伤口，让他不敢做出什么额外的动作。 “这位，是我大师兄，我先前曾经和你小子提过。”素饱含深意的看向卫易，目光之中，隐隐有一丝警告意味，似乎是在警告卫易不要乱说。“当然，他也是我们天玄山如今的代掌门，若非他自己不愿意，如今早就已经是名正言顺拿掉那个代字了。” “见过前辈。” 卫易向叶朝归微微行礼，叶朝归虚空一托，卫易便无法在动弹。 “不必多礼。眼下你的情况不太好，我还是先替你检查一下再说。” 叶朝归说话间，一手轻轻附在卫易胸口，一股满是生机的灵力，顿时进入卫易的体内。而随着这些灵力游走过卫易全身，叶朝归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样师兄？当真有那么糟糕？” 素看着脸色难看的叶朝归，不由担心问道。 “比我想象的要糟糕的多！” 叶朝归的这个回答，让卫易的心直接凉了下去。 难不成……之前素一直是在给自己延命，为的就是等这位天玄山代掌门过来救治自己？可现在连这位天玄山代掌门都这么说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彻底没救了？ 许是看到卫易的难看脸色，素忽然笑了起来。 “小子你别担心，我和掌门说的，不是你的小命没救了。你身上的伤并不重，就算我想救你，也是轻而易举。我们说的，是你的天份太差，修行天分上没救了。” “啧啧，真是没办法，看来，你小子以后，八成是要我们天玄山的耻辱了。” 素说完之后，便看到叶朝归斜瞥了她一眼，连忙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 这是什么意思？ 卫易被弄的一头雾水。他当然知道，自己天赋糟糕。别说和那些之前进入天玄山的世间绝顶天才相比，就连一般的化灵期修者，他或许都比不上。 他能够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素的原因。 “你不用慌，接下来，我会把整件事情，给你从头到尾解释一下。至于最后如何选，终究是要看你自己的。” 看着眼前缓缓开口的叶朝归，卫易顿时有一种直觉。接下来叶朝归要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将要决定自己未来很多年的事情。 “这件事，要说起来，很长，需要先从云莽天灾开始说。” 叶朝归缓缓问道：“关于云莽天灾，还有我天玄山远走海外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吗？” “知道。” 卫易轻轻点头， 叶朝归同时点头，继续解释道：“当年一场云莽天灾，我天玄山被迫以一派之力，独战整个莽荒。我天玄山虽强，但面对整个蛮荒，终究还是力有未逮，被蛮荒全线攻破。” “而在此之前，宗门高层，其实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便将一些门派的精英，一些能够撤离的人，提前撤到了东海，为我天玄山留下一脉香火。如今在东海，我天玄山的余脉，实力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远比不了当年全盛之时，但比之八大圣地当中，最弱的御灵宗，却已经不差多少了。如今的天玄山，就算直接宣布在东海复派，也没有丝毫问题。只是那样的话，会给我们造成一些大麻烦，所以才不得不继续拖延下去。” “当然，这和目前的你没什么关系。” “自打云莽天灾之后，我一边在准备宗门在东海复派的事情，尽量积攒实力。另一方面，我也在寻找机会，想要为我们天玄山报仇。” “于是，经过多年的准备之后，便有了这一次天玄山开启的事情。这个局，是我布的！” 此话一出，卫易心里顿时波涛汹涌。 搅动人妖两族的大事，幕后就是这个男人在做推手吗？ 可问题是，卫易不管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次天玄山开启，会对妖族或者其他几大圣地，造成什么损失。相反，那些天才参悟悟道石碑，一个个都得了大好处。而且，若非卫易横空杀出，最后就连那仙器传承，好像也要落入妖族之手了。 “这次天玄山开启的局，说是我自己布的，好像也不太准确。”叶朝归微微一笑，又道：“应该说，是我和其他几人，心有灵犀，相互布局，最终才造就了这次的局面。” “首先，是以此次的万劫塔传承为饵。” “万劫塔每六十年一次传承，这一点，大家其实都很清楚。规则即使如此，谁都没办法更改。所以，当我把这个机会抛出来做诱饵的时候，妖族和修者双方，都无法拒绝。” “对于妖族来说，如果这个传承的机会，落入妖族之手。那么，接下来妖族便可以凭借这个机会，逐渐蚕食整个云莽的气运，让云莽彻底纳入蛮荒的版图。而在此之前，因为当年我天玄山将这万劫塔留在了天玄山内，牢牢束缚住。” “其实可以打个比方。这就好比你有一块灵田，忽然来了一个强盗，把你家的灵田强占了去，在你家的灵田上，种植收获。所得的收成，也都归这些强盗所有。不过，这灵田的田契，却还在你手上。你拿着这张田契，出门去和别人说，你有这几亩灵田，完全合情合理。以后老天爷若是出来主持公道，凭着这份田契，我们还能把灵田给要回来！” “这样比方，你应该明白吧？” 卫易点了点头。刚刚叶朝归的这个比方，他倒是真的听懂了。 所谓的灵田，便是整个云莽。妖族来袭之后，便占据了天玄山的灵田。而那云莽一地的根本气运，便是这所谓的田契了。这根本气运一日不动，这灵田就还是天玄山的。 而且，关于云莽气运一事，素先前也曾经解释过，卫易也确实明白。 “万劫塔传承被我抛了出来，就算妖族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为了得到云莽一界的气运，他们也不得不上钩。当然，在这次试炼真正结束之前，妖族觉得自己付出最大的代价，也不过是所有妖族圣子，都死在这山内而已。再经过天机士的推测，就更加坐实了他们这个想法。” “至于修真界，就算几大圣地看穿了我的一些意图，他们也会站到我这一边。毕竟，云莽若是真的完全落入妖族之手，对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有大害，事关每一家的根本利益，谁都不会放松。所以，就算他们知道我的意图，也必须派人入山，来争夺这仙器传承的资格。退一万步说，若是他们谁家的弟子，拿到了这个资格，以后云莽的气运，便有很大一部分，会汇入他们的门派。这个诱惑，哪一家也拒绝不了！” “然后，便是天玄山正式开启，各家的弟子，还有妖族圣子入山。” “接下来的关键，就在于悟道碑。” 叶朝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要给卫易一个思考的时间。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 “想必你也看到了，这悟道碑，是我天玄山的独门宝物。其他几大圣地，乃至整个蛮荒，都没有这样的手段。这和我们祖师，传下的神魂大道有关。其他任何一家，都做不到这一点。” “借助这悟道碑，妖族这次过来的圣子当中，十个有九个，都可以凭此悟道！”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妖族圣子悟道之后，各个实力大增，日后全都前途无量，反倒是我天玄山帮妖族增强实力？” 卫易再次点头。 没错！这就是他之前最为疑惑的。他想不明白，这些妖族圣子，在天玄山内，明明是获得了大机缘，为什么叶朝归却说，这是在算计妖族？ “这就要说到另外一件事了，你知不知道，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为何到了返虚期以上，就不能再随意出手了？这里面的原因十分复杂。我只能告诉你说，这是因为当年大离皇祖订下的规矩。返虚期以上，若想出手，需牵扯太多因果。每一次出手，都需要折损自身气数。牵扯的因果越大，折损的气数越多。” “那么你想一想，此次天玄山开启，为了让这些妖族的圣子，能够进入天玄山。妖族至少要出动一位纯阳，再加上一件极道仙兵！牵扯如此大的因果，这位纯阳又是如何做到能够随意出手呢？”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此番动手，是由整个莽荒的气运，在替他担保！” “如此一来，我这个局就出来了。这些妖族圣子越出色，在悟道碑林领悟的越多。一旦离开天玄山，无穷的因果就会瞬间被引爆！这种事关两座天下局势变化的重大因果，足以引爆整个蛮荒的气运！” “这就好比一块灵田，每天都生长着定量的灵植。忽然有一年，来了个不讲道理的灵植师，在灵田里养了比正常情况多出好几倍的灵植，唯一的结果，就是灵田受损！接下来的很多年，这块灵田都恢复不过来！” “而对于蛮荒来说，一旦他们积攒多年的气运被引爆。虽然在接下来的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他们会涌现出一大群年轻天才，高手会比以往更多！但从长远来看，这块灵田，却是被严重损耗了。” “原本按照妖族的计划，至少要等到十五年后，某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才会把自家积攒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气数底蕴，全都拿出来。可是经过这天玄山一役，蛮荒整体的气数被提前引爆，接下来，妖族便会十分被动。” “这就是之前，整个天玄山开启的局了。” 叶朝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卫易也不禁目瞪口呆。 这些事情，如果传扬出去的话，无疑会在两座天下，都掀起滔天巨浪。 “下面再说说你。” 叶朝归忽然指了指卫易，又看了看身旁的素，显得十分无奈。 “这次天玄山开启，我布局近二十年，每一个我能够算到的方面，我全都算到了。但是，在这其中，你的出现，却成了唯一的变数！” “不过，如今看来，你的出现，带来的更多是好的变化。” 卫易原本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的贸然出现，破坏了眼前这位天玄山代掌门的计划。不过，叶朝归后面说的话，却又让他安心下来。 “原本按照我的计划，这万劫塔传承的资格，是要扔给他们的饵，最终总会是被他们某一家吃掉的。到时候，为了帮助万劫塔继续凝聚云莽气数，我唯一的选择，便是立地入返虚，彻底掌控万劫塔。只是，如今我自身的道还不够完满。若是眼下进阶返虚，将来只怕就没了问鼎仙位的可能。” “而你的出现，误打误撞，最后夺下了这仙器传承。倒是无形中帮了我一个大忙，也让之前推算此事的所有天机士，都算了一个空！” 第六十四章 神力之道？ 想不到，在这天玄山开启的事件背后，竟然还隐藏了如此之多的秘密？ 卫易脑子不笨。从刚刚叶朝归说的这些话当中，他能了解很多，同时能联想到更多！ “不管怎么说，你的出现，虽然一度将我的布局打乱。但是最终，还是对我有大好处。在这件事上，我算欠了你一个大因果。” “而对你自己来说，你应该也知道，在这场试炼中获胜，将仙器传承收入囊中，就意味着你也将会成为天玄山的掌门继承人之一！” 天玄山的掌门继承人？！ 卫易觉得，自己脑子仿佛一下子大了不知道多少圈。这天玄山试炼的规则虽是如此，可他先前却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就算真的由他得到了这次的仙器传承，天玄山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他这个外来者作为掌门继承人呢？ “这是祖师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更改。哪怕最终胜出的是妖族，天玄山一样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你就算想推辞，也推不掉。” “所以，从你在试炼中胜出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经是天玄山掌门的顺位继承人之一了。” 叶朝归忽然指了指自己，玩笑道：“如今咱们天玄山，只有两位掌门继承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而如果我死了……那接下来，你便是天玄山卫易的代掌门。” “刚刚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了吗？” 卫易看着叶朝归，呆滞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点头。 不管他接不接受，如今的卫易，确实已经是天玄山的掌门继承人了。 这个变化，让卫易根本无法接受。这已经不是做梦了，绝对是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天玄山掌门是什么样的人物？整个修真界，除了咸安城的那位天下共主之外，绝对是地位最高的存在了！ 而他，作为如今天玄山掌门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论地位，便是比之咸安城的太子，也不遑多让了吧？ 卫易虽然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但是这个结果，他还是觉得如梦幻一般。之前他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化灵期修者，唯一的不同，就是素的存在。但是，经过这一场试炼之后，怎么就一跃成为天底下最顶尖的大人物之一了呢？ 这就好比当年苍灵府的一个乞丐，忽然某天，一座晶山砸了下来。不对！是一千座，一万座晶山！卫易知道，就算这种比喻真的发生，依然无法比拟自己眼下的这种变化。但以他那贫瘠的想象力，实在已经无法再想到更加贴切的比喻了。 “如果我刚才说的这些话，你都能理解了。那接下来，我便可以给你解释一下，你眼下面对的情况了。” 卫易再次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他眼下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你的伤势，主要是在灵体上，若想治疗，并不困难。” “但是，作为天玄山的掌门继承人，你日后却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问题。你的资质太差，就算我天玄山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提升修为。以你的天分，只怕仍是只能局限于周天境，而无法跻身返虚。” “作为我天玄山日后的掌门，若是连返虚期都到不了，你根本无法完全执掌这天玄塔。到那个时候，不管是你，还是整个天玄山，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不达返虚，便无法完全执掌天玄塔。” 卫易沉默了。 作为天玄山掌门的继承人，地位虽然很高。但同样的，身上的担子亦是极重！如果堂堂八大圣地的掌门继承人，连返虚期都进不去。那日后的处境，只怕会是极为糟糕！ “这小子资质是差了点，但做人还可以的。” 旁边，就未开口的素，忽然替卫易问道：“师兄，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这小子提升一下资质？” 叶朝归转头看了一眼素，显露出一抹无奈笑容。 “若是你不曾指点他修行，没有让他修行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说不定我还有办法。” “可是你看看他现在，本就自身资质极差，将来跻身周天之后，注定悟道极难。可是偏偏他又所学驳杂，禅修、剑修、五行修者，样样通样样松。如果他只学了一样，未来专攻此道，说不定还有机会进阶返虚。可是如今的话，他已领悟了自身剑意，又修行了禅修神通，自身驳杂不堪。将来跻身周天境以后，恐怕只能越走越偏！” 素显现出一抹沮丧神情：“我先前帮这小子修行，也没想着他日后有一天需要冲击返虚期啊？若是以周天境的标准来看，他这身手段，其实不算弱的……” 素声音越发细微，大概是自己也没了底气。 “小师妹不必自责。” 叶朝归摆了摆手，道：“世间之事，从来没有定数，谁都说不好未来的事情。当初师妹你做的，倒也符合当时的情况，算不得错的。” “可要是因为我，让这小子将来无望跻身返虚，有碍宗门大计，那我……” 素说话之间，越发显得沮丧。不过，叶朝归却再次摆手，摇了摇头。 “师妹真的不必太过自责。若是按正常办法，这小子将来的确无望跻身返虚。不过，这办法嘛，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我推演过，如今时间特殊，毕竟，十几年之后……”叶朝归再次停顿，略微犹豫了一下，才终于开口道：“或许，他可以走神力路线！” 神力路线？ 这四个字，对于卫易来说，无比陌生。但是，当素听到这四个字后，却仿佛是听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事情一样。 “这……师兄，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这……” 素一连磕磕绊绊了好几次，仍是没能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情况，会比天玄山彻底灭绝更不能接受的？” 相比素那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叶朝归却显得十分的从容。 “如果他走神力路线，最近这十几年，或许会走的极其艰难。但是，等到十几年之后，情况说不定就会继而不同。” “也许，他能成为部落时代之后，天地间的第一尊神也说不定呢？” 在叶朝归说完这番话后，素陷入了深思的状态当中。但是很快，她脸上的惊惧之色，便消失不见，变得犹豫起来。 至于卫易，听着这位天玄山代掌门，和素的这番谈话，压根就什么都听不懂，更不知晓其中的深意。 “这法子或许可行，只是……若真走这条路，对这小子来说，只怕是祸福参半啊！” 素忽然露出一副恍然神情，紧跟着问道：“难怪师兄你先前通过万劫塔向我传音，让我先不要替这小子疗伤，原来是打得这主意？” 叶朝归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不过，成与不成，终究还是要看你的选择。” 叶朝归转回头，看向卫易，沉声道：“简单说吧！按照你现在的修行方法，你未来最高的成就，也不过只是能成为周天境巅峰，返虚期是想都别想的。但是，如果你选择另一条路，转而去走神力路线，未来则有可能走的更高。” “那个……前辈，打断一下。” 卫易尴尬笑了笑，随即问道：“前辈能不能先帮我解释一下，什么叫神力路线？是某种特殊的修行方法吗？” 叶朝归奇怪的看向卫易，然后又看了眼素，反问道：“怎么？你没给他解释过？” “我之前又没想到，师兄你说的是这个法子。” 素冷哼一声，如同娇憨少女一般。 叶朝归讪讪一笑，就如同最宠爱自家小妹的兄长一样，解释道：“所谓神力修行之法，确实和你理解的修行之法不太一样。” “准确来说，神力和灵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力量。” 完全不同的两种力量？ 叶朝归这话，再次让卫易大吃一惊。 因为按照叶朝归的说法，这神力的修行，和如今的灵力修行，是截然不同的东西。这未免让人觉得过于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如今单是卫易知道的修行道路，便有上百种了。符修、剑修、禅修……但这些修行方式，无一例外，却似乎都是建立在灵力的基础上。 “要解释其中的区别，对你来说，恐怕很难。不过你应该听说过，上古时代，早在大离皇祖开创大离之前，当时的大家修行的方法和现在迥然不同。而当时大家修行的力量，就是这神力了。” “至于说，为什么后来神力修行之法忽然消失，大家仿佛一夜之间，就开始修行灵力了，那是因为，如今天地的规则，已经不适合神力的修行了。” “所以，如果你选择修行神力，那就意味着，你无需再受灵力道路的束缚，未来也将有一线机会，成就返虚之身。但是同时，未来的十几年里，你……可能会遇到很大的困难，各种困难。” “之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让你暂时被封住伤势，而没有直接对你进行救治，原因就在于此了。如果你选择修行神力之法，我需要彻底帮你重塑肉身。之前的修为，便全部要被废掉，从头开始。” 所有的一切，从头开始吗？ 卫易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放弃修为，从头再来，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抉择，并不是那么容易下的决定。 “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 卫易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再次问道：“前辈您之前说，若我改修神力之法，未来的十几年里，会遇到很多困难？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会被整个天地针对！” 叶朝归轻轻摇头，说道：“神力是万年之前的东西，与如今的天道不符。打个比方，修行灵力的修者或是妖族，与此方天地而言，就好像是亲生儿子。而你若是改修神力，就等于是彻底的外人了，不会再受天道庇护。同时，未来十几年里，你都不会再有任何领悟。别说那高不可攀的大道，就连最基础的各种灵性，你都无法领悟！” “但我也可以告诉你的是，这种情况，只会持续十几年的时间。等到十几年以后，此方天地便会有大变化。到那个时候，你所面对的这些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这十几年里，你可以理解为，只能单纯增加修为，却无法进行任何感悟。” “其他的缺点，倒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缺点，我却是可以帮你一一弥补，你也不用太在意。唯有这感悟一事，我帮不了你。” “我愿意。” 卫易忽然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显得极为果决。 “以我的资质，别说返虚期，本来就算周天境，甚至化灵期，也不可能达到。如今还能有一丝机会跻身返虚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如果进阶返虚期，是不是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卫易苦笑。 这一路走来，从当初的苦力，一路走到今天，卫易觉得自己虽然变得强大了许多，但之前的发生的很多事情，却无疑不是在打他的脸，告诉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弱小，是最大的罪！ 想要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好。” 叶朝归轻轻点头，随即一挥手，卫易本就已经残破的肉身，顿时炸裂开来！只剩下一点残魂。 “你之前的修行，我要帮你尽数除掉，让你真正从头开始！” 说话之间，叶朝归手边流传出阵阵璀璨流光，将卫易彻底包裹起来。而随着这些光华流转过以后，卫易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逐渐在忘却很多东西。 比如，之前在那悟道碑上的一些感悟。 比如，自己先前对于剑意的了解。 再比如，自己之前所修几门神通的感悟。 所有的这一切，仿佛统统都被剥夺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超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卫易的神魂，渐渐开始发生某种不易察觉的蜕变。若是有其他精通神魂之道的高手在此，便会惊讶发现，卫易的神魂，正在变得越来越趋近于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去！” 叶朝归忽然一声暴喝，卫易的神魂陡然没入那巨大的莲花当中。下一刻，已经等候在旁边许久的素，陡然掐诀，那朵巨大的莲花骤然合拢，将卫易的神魂紧紧包裹其中，而后化为一个尚未绽放的花骨朵。 第六十五章 世面 年关刚过，咸安城里年味未消，却又有一件满城关注的事情接踵而来。 应该算是件喜事。 远东将军乐北亭的长子，和如今执掌天工院的庆王爷的独女，即将定下婚事。 一个是执掌一界军力的将军长子，一个是如今朝中最具实权的离姓老王爷，这两家孩子的婚事，就算傻子都能看出其中联姻的味道了。 当然，如果只是咸安城内，某两位大人物的子嗣进行联姻，倒也不会闹得满城关注。事实上，生活在咸安城的修者，心里往往有一种有内而外的自豪感。生活在天子脚下，整个修真界的核心之地，就算是再怎么上达天听的大事，大家也都见多了。 咸安城的民众，基本上都是见识广博之辈。生活在离都，耳濡目染之下，见到听到过太多的风云变化，城头变换大王旗。眼看你起高楼，眼看你宴宾客，眼看你楼塌了……咸安城的修者，自有一种别处修者没有的气度。 但是这一次，远东将军乐北亭和庆王府的联姻，仍是吸引了几乎整个咸安城的关注。 原因在于，那位远东将军入城的时候，所携带的彩礼实在太过惊人。那种长宽皆有一丈，咸安城里制式的货运驼车，每一辆都装满了各种奇珍异宝，排出去足足三百里！ 饶是咸安城的修者自诩见多识广，坐看天下风云变幻，对于这种夸张至极的手笔，仍是感觉有些吓傻了。 他娘的！这位远东将军，该不会是把整个远东都给搬空了，才巴结上了庆王府吧？ 那条长达三百里，浩浩荡荡的车队，自打接近咸安城开始，便吸引了整个咸安城的关注。这支车队招摇过市，几乎穿过了大半个月咸安城之后，才终于进入那座庆王府，给人留以无尽的遐想。 谁都不知道，这次庆王府到底收了多少宝贝。 但是很快，就在坊间还在讨论，车队里究竟带来了多少宝贝的时候。那位执掌远东军务的乐北亭乐将军，就再次做了一件让所有咸安城修者瞠目结舌的壮举！ 始一进城，乐北亭便包下了咸安城内所有高档青楼！任由随行的远东军士，在其中肆意享乐。 一时之间，这位本来风评就很一般的远东将军，顿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短短数日之内，十二院中负责监察天下的监察院，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弹劾。所有咸安城的大小官员，难得同仇敌忾起来，一起弹劾这位远东将军！ 谁都知道，十八修炼界里，就数远东最为贫瘠。数千年以前，那里本是修真界用以流放高阶修者的地方，直到千余年前，才独立成界。就算经过这上千年的发展，远东的苦寒，仍是出了名的。 可是这位乐北亭，这次却如此嚣张，几乎是在拿灵晶，拿各种奇珍异宝，在打离都人的脸。这对于向来骄傲的咸安城来说，肯定是无法接受的。而且远东那么苦寒的地方，你怎么可能拿得出来这么多好东西？看来传闻这位乐将军，在远东刮地三尺的说法，是确切无疑了。 但是，那铺天盖地的弹劾声，进入监察院后，却有如泥牛入海，再没了半点动静。 向来以监察天下为己任，对谁都是牛逼轰轰的监察院官员，这次罕见闭上了嘴。对于这些有关乐北亭的弹劾，只字不提。 监察院的这种反应，让人觉得意外至极。 就算那位庆王爷，是如今大离皇族当中，权柄最重的几人之一。但在朝中，也绝对做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就算真有一手遮天的人，那也该是那位私底下被唤作李寡妇的首辅大人才对嘛！ 庆王爷是皇族中的老牌王爷，在皇族中的辈分，比如今的皇帝陛下还要高上一辈。庆王爷执掌天工院多年，亦是如今权柄最重的几位阁臣之一。如果说，当今的大离庙堂之上，首辅李砚山算是那真无敌，可以立于君侧的站皇帝。那么，紧随其后，能够勉强与之相对抗衡的，就只有保和院的果然翁，以及作为皇族代表的庆王爷了。 这次乐北亭进离都，闹得满城风雨，照理来说，就算是庆王爷也该压不住才对，至少不可能压得如此严密。毕竟，就算这位离姓老王爷，在朝中也是有很多政敌的。面对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总该落井下石才对吧？但是结果呢？连个屁都没有！ 订婚仪式如期进行。 按照咸安城的习惯，一对道侣的订婚仪式，往往要比真正的结婚仪式更加盛大。这主要是因为，订婚仪式，往往会有很多外面的客人前来。但真正的结婚仪式，却往往是两家自家人进行，不会邀请外人。 故此，这场订婚仪式，也办的格外盛大。 更为难得的是，这场订婚宴当中，不但作为庙堂顶尖大佬的首辅大人李砚山，以及次辅余福，全都备上了不轻的礼物。就连那位久居深宫，已经近二十年不曾上朝的陛下，也同样送来了一副亲手书写的墨宝，上写‘文定吉祥’四字。 这份难得的殊荣，可就让那些先前疯狂弹劾，准备看远东笑话的咸安城官员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陛下二十年不曾上朝，只在宫中召集几位阁臣议事。绝大多数政事，都由几位庙堂大佬决断，陛下连掺和都不掺和。为何这次，一对年轻人订婚，陛下却会罕见的发声了呢？ 陛下送来这块墨宝，又是想告诉大家什么意思呢？还有，这块墨宝，到底是送给庆王爷的，还是送给远东将军乐北亭的？亦或是两者都有。 大家纷纷猜测起来。 盛大的订婚仪式，持续了整整三日。整个过程，更是难得的由司礼院的官员帮忙制定，听说还是陛下亲自要求的。这份荣宠，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一日，当这场全城瞩目的订婚仪式结束后。有一对父子，行走在咸安城的大街上。 作为老爹的汉子，个子不高，让人觉得有些身形单薄。而在其身上，似乎还有一种天然的匪气，让人心生忌惮。 这便是那位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远东将军，乐北亭。 在和自己这位远东将军的父亲并肩而行时，乐桓完全没了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对于他的这位老爹，乐桓可谓是又怕又讨厌。 哦，对了，如果是现在的话，或许还可以称呼一声经略使大人了。 同时兼任远东将军和远东经略使，这项政令，在乐北亭回到远东之后，便会由十二院正式发布。 乐桓一阵苦笑。 “妈巴子的！当初老子第一次来咸安城的时候，就是咱们远东的一个乡巴佬。那会儿傻呵呵的啥也不懂，带着灵晶都不知道去敲哪家的门！” 面对自家老爹的这份独特热络，乐桓没有任何回应。 他知道，老爹其实是想和他多说点什么。只是父子双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事实上，乐桓觉得，自己对于身旁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如何熟悉。他对这个男人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十几年之前。 乐桓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那会儿乐北亭还没当上远东将军，只是一个副将。当然，就算是一个副将，地位也算是极高了。不过那会儿，乐北亭好歹不像后来那么忙，还有时间呆在家里。 但是后来，随着娘亲病重去世，这对父子之间，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乐桓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年娘亲怀着他的时候，某次和乐北亭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刺杀。为了保下他的性命，娘亲受了很重的伤。后来哪怕乐北亭求尽天下名医，终究是没能治好，让他娘亲不得不早早去世。 乐桓没有给娘亲报仇的机会。因为仅在刺杀当日，背后主使那场刺杀的门派，就被乐北亭派战部给抹平了。 再后来，乐北亭当上了远东将军，乐桓被送到了咸安城做质子。 乐桓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里，和乐北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竟然是很小的时候，某次一家三口出去踏青游玩，乐北亭带他下河摸鱼。 如果世间能够一直停留在那时，娘亲还在，那该多好？ 这对古怪的父子两人，沿着咸安城的大街，不知目的的向前走着。好在这座天下首善之城够大，就算父子两人一直这么走下去，没有个十天八天，也揍不过多远。 乐桓明白，今日乐北亭忽然提议，让他陪着去街上走走，其实只是为了和他这个儿子多说几句话而已。 “老子第一次来咸安城的时候，那会儿连个副将都不是。妈个巴子的！当年老子带着灵晶到了咸安城，本想着有灵晶开路，哪家大人的门我叫不开？后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带的那点灵晶，人家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也是那时候，爹才明白，为啥人家都说咱远东穷，说咱远东土鳖，人家没说错啊！” “那会儿也不懂，在咸安城里谁都不认识，就算想请哪位大人吃个饭，巴结一下人家，都所求无门啊！后来我索性发了狠，觉得好不容易来咸安城一趟，这么老远的道，总不能空手而回吧？于是就让你老叔通过几家大晶行，给爹又汇过来好些灵晶。几乎是当时爹全部的家底了。” “当时爹最想巴结的，其实是保和院的官员，可惜人家就是不搭理咱啊！没法子，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管军备的天工院，绝对实在不行，能在天工院这边疏通一下关系，以后多拨给咱们一些晶炮云梭，也是好的嘛。但就算这样，人家依然不愿意搭理我这个土鳖。最后老子索性不要脸了，直接就在天工院外面等着，随便出来一个六品以上的官，我都凑上去跟人家攀交情，就为了能把手里的这点灵晶给送出去！” “然后嘛……可不就心诚则灵呢？” 乐桓轻轻笑了笑，算是附和。不过，他当然知道，当年乐北亭面对的局面，可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当时远东有大敌，如果乐北亭当时在咸安城内无法攀附上一根大树，只怕多年积攒的家底都会一遭尽丧。 官场，有时候往往比做流匪更加险恶。 至于说了乐北亭在天工院外的那件事，乐桓更是早就知道。因为那件事，早就已经成为当年离都的一桩笑谈。 在天工院外，乐北亭等了足足三天，见人就粘。到后来，总算有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六品小官出来，被乐北亭缠上，然后没有拒绝乐北亭的投效，一股脑笑纳了乐北亭带来的所有灵晶。 六品的小官，和当时的乐北亭品秩相同，根本没多大能量。 但后来的事情证明，乐北亭的这笔灵晶，花的特别值！ 因为那个小官，官位虽低，但却是庆王一脉的人。借着这个小官，乐北亭后来一路攀附，终于逐渐攀附到庆王爷这棵大树身上。 咸安城修者皆知，如今朝中的几位阁臣，风评各有不同。作为天下百官之首的首辅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孝敬；紧随其后的果然翁，则是相对开通，但也只局限于官场规则之内，也算得上是清廉。 唯有庆王爷，是出了名的喜欢灵晶。如果单轮敛财的手段，就算其他几位阁臣加起来，只怕都没有他一个人，一只手更有分量。 在贪腐这件事上，庆王爷或许可以算是庙堂上另类的真无敌了。 乐北亭忽然问道：“你明不明白，爹这次进京，如此大张旗鼓，引来如此多的非议，到底是为了什么？” 乐桓轻轻点头，说道：“当然明白。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你很傻的印象。你到底傻不傻不重要，反正他们也不会觉得你真傻。大家需要的，只是你看起来很傻，很好控制而已。接下来你要兼任远东将军和远东经略使，这在修真界上万年的历史上，也没出过多少次。” 乐桓的这番回答，让乐北亭笑着点头，但随即又问道：“那你明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会允许爹做这个位置？当真是因为你的联姻，我们攀附上了庆王爷这条大腿？” “怎么可能？” 乐桓嗤笑一声，说道：“我那也就是气话。别说我娶得是庆王爷的女儿，就算我娶得是某位公主殿下，正常情况下，你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朝廷之所以有这种安排，只不过是因为咱们远东有些特殊罢了。” “在咸安城直辖的十界之内，两江、潇湘、远东这三界，和其他七界有所不同。但两江刚刚修成了那条云道，潇湘有那位毅王爷坐镇，唯有远东，朝廷需要扶持起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来，仅此而已。” “至于我的婚事，不过是个借口，或者说是个引子罢了。” “小子可以啊！” 乐北亭似乎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乐桓竟然能够想到这么多。 “小子终于长大了。”乐北亭忽然拍了拍乐桓的肩膀，正色道：“先前你不是说，想自己出去游历一下，想看看这修真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吗？” “爹准了。” “孩子大了，总该出去见见世面才对。” 乐桓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先前最为反对此事的乐北亭，竟然会忽然同意这件事？！ “有人说，天底下最大的世面，就在这咸安城里。这种说法不错，但也不算对。” 乐北亭忽然笑道：“世面世面，啥是真正的世面？” “世界的每一面！” 第六十六章 来斯神谱 卫易此番重新凝聚灵体，和一般意义上的恢复灵体不同。 一般意义上的恢复，是在原本修行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恢复。就算有所增进，也是在原来的基础之上进行的。 但卫易这次，则完全不同。 卫易是被剥夺的全部的修为，就连之前修行的神通，一样被尽数剥夺。 这就十分恐怖了！ 所以，如今的卫易，相当于是以一种出生婴儿的状态，重新凝聚灵体。这个过程，有点像是十月怀胎，胎儿成型的过程。 而那朵含苞欲放的莲花，就是卫易的母体了。 “接下来的百日时间，你的身体会逐渐长成。虽然所有修为和神通都被剥夺了，但你重新凝聚出来的灵体，却会是最顶级的修行资质。如果以普通修者的眼光来看，百日之后的你，将会成为最顶级的修行天才。” 叶朝归的这番话，卫易一直记在心里。而且，在这莲花当中，他也能时刻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确实是在不断成长。 整个过程，就好像是卫易重新经历了一次自己出生的状态一样。 而在这个过程中，素一直在旁边，控制着这朵莲花。作为天玄山掌门的叶朝归，则是不断从山内各处，搜集来各种珍贵的天材地宝，扔到这莲花下面，作为莲花的养分。 这些天下来，卫易消耗的这些天材地宝的数量，早已达到一个非常夸张的地步。卫易甚至无法估计，这些天材地宝如果全部换算成灵晶的话，该是一座多么庞大的晶山？！ 而这些所谓的天材地宝，竟然只是孕育他的莲花的养料？ 除此之外，从素和叶朝归的谈话中，卫易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眼下他等若是重新经历了一次十月怀胎的过程，身体重新凝聚而出。而在这个过程当中，素就仿佛是他的娘亲一样！ 实际上，这道让卫易肉身重生的秘术，之所以是由素来施展，而不是叶朝归。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素先前对卫易施展过两生术。因为两生术的存在，使得卫易的神魂本源，在一定程度上，是被素同化而来的。 也就是说，卫易的神魂，其中的一部分本源，是素给的。而卫易日后的肉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同样还是素给的！ 这样说来，素还真算是他半个娘亲了。 对于这个结果，卫易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在他心里，素虽然毒舌，虽然经常打击他，但这一路走来，却已经犹如他的亲人长辈一样，是他最为信赖的存在。 在接下来的百日时间内，卫易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在一点点的长成。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而且极为难得。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修者，也不大可能亲身体验一次自己出生的经历。 如此，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朵原本含苞欲放的花蕾，开始逐渐绽放开来。 百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日，这朵莲花已经盛开到了极致。在这朵莲花当中，卫易正盘坐其中，竟是穿着一身由荷叶编织成的衣服，双目紧闭。 “当年我游历天下的时候，途径河州北部，曾探访过一处上古遗迹。” 叶朝归看着眼前这一幕，似有感慨说道：“在那遗迹当中，我发现了一则上古时期留下的残存记载。那上面说，上古时期，曾有大能无父母，生于莲花，三年不曾落胎，一朝及地，可行走自如，后比肩于神灵……” 叶朝归看了眼身旁的素，笑问道：“师妹你不觉得，这遗迹中所记载的，和我们眼下所看到的很相似吗？” “部落时代以前的所谓神灵，不是就相当于我们如今的返虚期嘛？”素温柔一笑，道：“如此说来，这倒是一个好彩头了。” 万年以前的上古时期，对于今天的修者而言，实在是太过久远。很多事情，都难以考证。不过，素和叶朝归都不是一般修者，作为周天境当中，最强大的封号真人，而且又都身份极其特殊。他们对于上古时期的事情，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在上古时期，人族修行体系，远没有今天这么复杂。从一阶到九阶，一步步变得越来越强大。进入修真时代后，修者摒弃了这种划分境界的方法，但是妖族却延续了下来。 九阶之上，在上古时期被称作神灵。而在修真时代，就是返虚期了。 “时间差不多了，这小子可以降生了。” 听到降生这个词，素明显脸上微微一红，但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随着一连串法诀的打出，这朵已经彻底盛开的莲花，轰然破碎，继而重新化作磅礴的灵气，充斥了四周。 “我来保护这小子，师妹无需分心！” 在莲花破碎的刹那，叶朝归同时出手，将刚刚从莲花当中跌落出来的卫易，同周围磅礴的灵气间隔开来。 此处灵气密度之高，就算一般的化灵初期修者在此，都会产生溺灵的反应。而卫易刚刚所在的位置，因为那朵莲花的爆开，更是连化灵巅峰的修者，都难以承受。 以卫易眼下刚刚化生出来的灵体，若非叶朝归及时出手，只怕会被瞬间挤爆。 “师妹，可以断开两生契了！” 在卫易落地之后，叶朝归同时向素传音。后者同时静气凝神，与神魂当中，将某道神魂誓约给割裂了下来。 这一刻，卫易瞬间感觉，自己和素之间，好像断掉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强行斩断这两生契，其实对于双方都有一定的伤害。不过，素这次的选择，却是将这伤害一力承担了。看得出来，即便是素如今已经恢复至全盛状态，这伤害依然对她不算小。在断开这两生契的瞬间，素身上的气息明显就下降了一截。估计又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才能彻底恢复过来了。 “试试你的新身体，感觉这么样？” 叶朝归见素已经无碍，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卫易身上。 卫易下意识的握紧拳头，重重向前打出一拳。 这就是自己的新身体吗？ 之前身处那朵莲花当中，里面的空间完全和外面隔绝开来，而且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卫易无法感受到自己这具新身体的状态。 而现在，卫易却能够清晰感知到一切了。 这具新身体，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后天的杂质。同时，也没有半点灵力。 卫易之前修行了十多年的修为，已经彻底消失了。之前所练就的迦叶金身，也随之不见。 这具身体，实在是已经孱弱的不能更孱弱了。 但是，于此同时，卫易却又发现了这具身体的其他特点！ 对于灵气的感知极强！ 此刻在叶朝归特意隔绝出来的这片空间里，灵气密度，大概和当初卫易居住的永子巷差不多，并不算是很高。但是，当卫易闭上眼睛，去感应周围这些灵气的时候，却是截然不同了。 当年卫易刚刚开始修行的时候，身处永子巷这种地方，根本无法感知到任何灵气的存在。直到后来，卫易修为逐渐提升上来以后，才渐渐可以感知到一点，但也绝对不多就是了，还特别的模糊。 但是现在，情况则完全不同。 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身边就仿佛是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小点点。这些小点极其细微，却又充斥了身边的每一个角落。同时，这些小点给他的感觉又截然不同。有的暴烈如火，有的温顺入水，还有的充满生机，像是生长在灵田里的灵植一样。 在这其中，就数那些充满生机的小点点，卫易感知的最为清楚。仿佛只要他深呼吸一口气，附近的这些绿色小点，就会全部被他吸引过来一样。 卫易瞬间明白，这应该就是他当初感知不到的灵气了。 只是……如此可怕的灵气感知能力，若是修行的话，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啊？！ “你的这具灵体，是我以如今参悟的全部生命之道做辅助，最后孕育而出的。毫不客气的说，你的这具身体，就算比之修真界那些最顶尖的天才，也不遑多让了。当然，我指的只是身体方面。” “至于神魂方面嘛，以我的能力，还无法做太多。最多只能斩去你的肉身，除掉你当初修行的一些神通。而你自己领悟的剑意，却是已经定型了。” 卫易听到叶朝归的这番话后，下意识的以指为剑，他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先前对于剑的领悟，似乎都还在。如果有灵力的话，他还是可以施展出一些剑术神通的。 “如今这具身体，尚未开始修行。等你这次真正修行之后，所走的是神力之道。一般的灵力神通，你以后便无法施展了，更不用说修行。但是，你自身的一些感悟，却是可以延续下来。这对你眼下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但从长远来看，只怕会成为你日后的某个阻碍。” 叶朝归忽然轻叹一声，正色道：“领悟了正统的剑意，将来你就必须要去两剑山的完窟剑林走一趟。而你之前修行过禅修的神通，他日你若进阶返虚，少不了还要去西漠走一遭。” “是福是祸，那可就不好说了。” 卫易听到这些后，忽然朝叶朝归躬身问道：“前辈，这些感悟，难道就不会对我今后的神力修行，产生什么影响吗？” “感悟是感悟，修行是修行，两者是两回事。” 叶朝归摆了摆手，示意卫易不用多想。同时，通过神识，将一篇玄妙的功法传递给卫易。 来斯神谱。 这门功法的名字，就让人觉得格外的与众不同，而卫易在仔细读过之后，发现其中这篇功法所记载的修行方式，更是于卫易曾经见过的所有功法，都截然不同。 卫易跟着素这么长时间，见过的功法也不算少。这些功法或许特点不一，侧重不同，但主要的修行方式，却大体上全都一样！都是先修行九道灵力流，继而在丹田的位置凝聚成旋，跻身化灵。然后在丹田内再修出九大灵旋，同时将自身的肉身逐渐灵力化，最终九大灵旋合一，勾连己身神魂，形成一颗金丹。 不光是修者，就连妖族，大体上也是这个路子。 可是这篇功法所记载的修行方法，却是通过修行全身的穴道，继而逐渐去让肉身神力化。另外，按照这种功法的记载，想要修成这门神通，似乎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就需要拥有神识。这无疑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因为在化灵期以前，修者本来是没有觉醒神识的才对！ “这门来斯神谱，对于我们八大圣地这个级别的门派来说，并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东西。据传，这玩意儿是当年大离皇祖曾经修行过的东西，凭借这门功法，可以一直修行到九阶巅峰。至于这名字，有人推测，是取‘逝者如昨，来者如斯’的意思吧！不过，如今这个时代，大家已经无法修行神力，这玩意儿除了放起来吃灰，其实也没什么用了。” “若不是当初我为了探索几个上古的遗迹，特意搜集过一些这方面的资料，碰巧见到这门功法，就将它给背了下来，如今倒是正派上用场了。” 可以一直修行到九阶巅峰？那岂不是说，这玩意儿相当于是一门玄阶高级的功法喽？ 卫易当然知道，两种不同修行体系的东西，不能这么简单的类比。但这玩意儿，既然据传是当年大离皇祖都曾经修行过的的，肯定也有其不一般的地方了。 “如今你身体已经恢复，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要正式去万劫塔接受一下传承，这天玄山内的事情，便算是彻底了结了。” 叶朝归忽然正色起来，郑重说道：“之前我在削掉你修为的时候，发现你好像还对我在悟道碑林里，留下的那块悟道碑有所感悟，这倒是有缘了。而你接下来成为仙器继承人后，只怕……” “我且问你一个问题。” 这位已经被两座天下承认，作为天玄山代掌门的男人，此刻极其郑重的开口问道：“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做我的徒弟？” 卫易万万没想到，叶朝归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很快，当他自己反应过来以后，见到素冲他连连点头的时候，卫易连忙对叶朝归施以大礼。 “弟子卫易，见过师父！” 第六十七章 北望南天四十二 “好！好！” 叶朝归一连说了两个好字，显得颇为激动。饶是以他那坚硬如铁的心志，此刻都有些失态了。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了！ 叶朝归的这种失态，素倒是非常能够理解。因为她知道，这对于自家大师兄，乃至对于整个门派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传承！ 这是一种传承。 一个门派，要想不断延续下去，需要一代又一代的门人为之奋斗，才能让其一直存活下去。修真界每天有多少个门派出现？又有多少个门派消亡？ 没有人知道。 任何一个门派，最怕的就是断代问题。而之前的天玄山，恰好正是面对这样的情况。 万劫塔每六十年开启一次仙器传承，而得到仙器传承之人，若不陨落，未来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达到返虚期！而返虚期，则有着长达千年的寿元。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天玄山应该有十位以上的仙器传承者在！ 但实际情况是，如今的天玄山余脉，只有叶朝归一人，是这万劫塔的传承者。 早于叶朝归的仙器传承者，比如天玄山的前代掌门，都是扎根于云莽的本地修者。所以，云莽天灾之时，比叶朝归年龄更长的那些仙器传承者，几乎全部战死于云莽，无一生还。 而叶朝归之下，原本还有一人。但那个人，也没能在当年的云莽天灾当中幸存。 唯有叶朝归。 作为宗门内唯一继承了仙器的人，这二十年来，叶朝归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而且，这种现状，对于整个天玄山来说，一样十分危险。 如果叶朝归也死了，那么山顶的那尊万劫塔，便会彻底成为无主之物！ 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恐怕就不好说了。这种可能虽然无限趋近于零，可一旦出现的话，对于这个天玄山来说，都注定是灭顶之灾。 直到现在卫易出现，天玄山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仙器传承者！ 这对于整个天玄山来说，意义都是极其重大的。而对于心心念念为求复兴门派的叶朝归来说，自然就更加令他激动了。 “你我师徒之谊，稍后再叙。” 叶朝归将卫易搀起，激动说道：“现在，先随我去接受万劫塔的传承。” “师妹，你先在此稍等。” 说罢，叶朝归带上卫易，急速飞出大殿，朝山顶飞去。 空旷的天玄山山顶上，只有一尊十层高塔，屹立其上。 这里就是天玄山的顶点吗？ 看着空旷的山顶，还有那尊古塔，卫易一眼就认出来，此塔正是他先前在青云桥上，远望青云桥尽头时看到的那尊古塔。只不过，当时在青云桥上，卫易只看到了九层高塔。而此刻，这万劫塔却是十层了。 “这万劫塔，是我们天玄山的镇派之宝。”对于卫易的疑问，叶朝归解释道：“你先前在青云桥上看到的九层，是对天玄山其他修者开放的九层。而那第十层嘛，只有我们这种得到了仙器传承的门人，才有资格进入，自然也就对其他人隐去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卫易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天玄塔，又在山顶朝下面望了望。 这里可是天玄山的顶点啊！古来有多少人有资格登上这里？自己今天竟然真的有幸上来了？ 站在山顶往下看，卫易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一片模糊。而朝上看，天顶更是一片混沌，仿佛到了此方天地的最高处，伸手穿过那片混沌后，便是此方天地之外了。 传闻，古来九位证道仙尊，最终证道之后，都离开了这方世界，去了天地之外。但这天地之外到底是什么样子，谁都说不清。因为那几位离开的证道仙尊，离开之后便再无人回来过。 跟随叶朝归继续向前，卫易很快来到了万劫塔下。在塔下，早有一个器灵，等候在那里。 “见过前辈。” 来到塔下后，叶朝归朝这万劫塔器灵躬身行礼，卫易也有模有样的学着。而这一次，这万劫塔器灵总算不再如同先前那种毫无波动的样子，而是微微躬身，向叶朝归还礼。然后束手而立，像是这万劫塔的守护者。 “小子，为师要考考你。” 叶朝归忽然转头，笑问道：“你知不知道，此方天地共有几件仙器？” “额……”卫易下意识的想了想，试探着回答道：“应该是十四件吧？妖族五件，修真界九件？” 卫易这个回答，纯属是自己猜测。实际上，像仙器这种东西，已经是整个修真界最顶点的东西。所有一切有关于仙器的信息，都是最顶级的秘密。能够有资格知道这些秘密的人，肯定也是顶尖的厉害角色。 至于卫易嘛，他肯定不够格。不过他却知道，妖族历史上曾有五位证道仙尊。而修真界这边，加上大离皇祖的话，则有九位证道仙尊。而这证道仙器，是随同仙尊一起证道之物，每位仙尊应该只有一件。这样算起来的话，可不就是十四件了吗？ “没错，是十四件。” 叶朝归脸上笑容更甚，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十四件仙器，都各叫什么名字，各有什么神妙？” “额……这个……” 卫易脸色一僵。这种级别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叶朝归哈哈大笑，似乎有一种捉弄得逞的意味。 “作为堂堂万劫塔的传承者，如果连其他仙器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可太丢人了。” “为师接下来就给你说一说，你一定要记住。” 叶朝归脸色渐趋郑重，严肃说道：“修真界有九件，一件属于咸安城，八件分属八大圣地。” “咸安城的那件，名为玉皇，是我修真界历史上的第一件仙器。” “而其他八件，分别是落霞岛的点睛仙笔、两剑山的太白剑、珈蓝寺的不空禅杖、天九宫的威明钟、御灵宗的万化盘、原陵曹家的吉祥宫。” “至于冰雪神殿嘛……”叶朝归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之色，略微沉吟后说道：“冰雪神殿有些特殊，你无需知道。而且，你将来估计肯定遇不上冰雪神殿的传人，所以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什么叫肯定遇不上冰雪神殿的传人？ 卫易心里越发好奇。这八大圣地当中的冰雪神殿，好像比想象当中的要神秘的多啊！ 不过，叶朝归既然不说，卫易自然也不会去追问什么。 “至于妖族，五大皇族各有一件。白山玄树一族的七彩玄树、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摩云棍、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吞海鲸一族的调海令、幽明圣象一族的定灵幡。” “这十四件仙器，便是如今两座天下的所有仙器了。” 卫易轻轻点头。这十三个名字，他肯定是会牢记在心里。因为他如今拿到了万劫塔的传承资格，将来只怕也会遇上同样身份的仙器传承者，到时候是敌是友，谁都说不好。 “这十四件仙器，各有其神妙之处。比如我们天玄山的这尊万劫塔，你可知为什么会叫万劫塔？”这次叶朝归并不是在考较卫易，更是自问自答道：“因为在这塔中，我天玄山的修者，可以以神魂入塔，历经万劫磨练，最终神魂强大到极致。” “而其他的十几件仙器，虽然没有我万劫塔的这种功用。但在其他方面，同样神妙异常。” “不过，对于我们这种仙器传承者来说，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一点。” “而是所谓的天下极速！” 叶朝归说到此处，深吸一口气，复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周天境巅峰的修为，做了如今我们天玄山名义上的代掌门，其他门派为什么不找机会杀了我？在你出现之前，如果他们能够杀了我，那么我们天玄山的万劫塔，便会成为一件无主之物。到那个时候，我天玄山才算是真的灭亡了！” 卫易心中一凛。他先前只觉得，周天境巅峰的封号真人，已经是世间强大的顶点了。但是如今细细想来，封号真人之上，还有返虚期，甚至是纯阳老祖。面对这些返虚期的存在，就算是封号真人，一样显得十分弱小。 如果说，一般的返虚期，无法插手红尘之事，不能随意出手的话。但对于叶朝归，如果能杀了这位天玄山的代掌门的话，那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好像也是值得的！就算死掉不止一位返虚期，好像也是赚大了啊！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 叶朝归沉声道：“你修为太弱，对于高阶修者的事情，应该了解不多。实际上，到了返虚期以后，返虚期修者已经彻底悟道，可以达到所谓的神融天地之境。以身融入天地，速度可以达到此方天地的极限。不管是初入返虚，还是纯阳老祖，大家的速度，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返虚期之后，修者再绝难陨落的原因。就算我打不赢你，跑总是可以跑的掉。” “不过，返虚期的速度虽快，但比起我们这些仙器传承者来说，依然逊色一筹。接受了仙器传承的修者，速度可以突破此方天地的极限，达到另一个层次。所以，就算是返虚期来杀我，一样追不上我。至于说其他同样的仙器传承者，速度也就与我相同。只要我不是在第一时间被镇压了，想走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这件事，就算你如今接受了这仙器传承，依然做不到，因为你的境界还是太低。如果你将来跻身周天境，准确来说是七阶以上的话，便可以做到这一步了。” “等你跻身周天境以后，到那个时候，拥有真正的天下极速，天地之大，你尽可去得。就是返虚期，也追不上你！” 原来如此！ 卫易心中恍然，想不到这仙器传承，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 一想到叶朝归说的，自己将来突破到周天境以后，也能拥有这样的神速，卫易就心头火热。 当然，那肯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卫易，修为尽失，想要达到周天境以上，实在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随我入塔接受传承吧！” 叶朝归带着卫易，进入万劫塔内，越过前面九层，直接来到了第十层。 万劫塔第十层内，空间并不算大。内里有一颗悬浮着的光球，大约有一人高左右。而在周围的墙壁上，则是写着一句诗。 ‘北望南天四十二，三十三弦相思锁。’ “先前你去过悟道碑林，应该知道，当年祖师留下过十二道传承，就是我天玄山如今的十二脉。” “这句诗，就是当年祖师留下的，诗里每一句，都是祖师留下的一门神通。不过这其中，三十三指的是一门神通。我天玄山内的十二脉，也是以这句诗来划分的。” 叶朝归指了指墙上的那个南字说道：“我们这一脉，就是南字一脉。这一脉祖师留下的神通，名为南斗印，是一门印法神通，威力无比。只不过，你如今走的是神力一脉的路子，这些灵力神通，你现在是修行不了的。只有你将来跻身返虚之后，才有可能修行。” 解释完墙上的诗句后，叶朝归又指向中央处那个巨大光球。 “这便是执掌天玄塔的核心了，你将手附在上面，传承自然就开始了。” 卫易按照叶朝归的意思，将手轻轻伸向这个巨大光球。就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光球的瞬间，光球忽然剧烈颤抖。从这个巨大光球上，脱离出来一个小号的光球，约莫有拳头大小。这光球出现后，一下子就没入了卫易体内。 准确来说，是进入了他的识海当中！ 卫易下意识的想要用神识感知这个小号的光球。然而在他的感知当中，这个进入他识海当中的小号光球，却仿佛是一轮太阳一般，他的神识根本无法靠近半分！ 但是同时，卫易却又感受到另外一件事情。 这光球进入他的识海后，竟然开始逐渐从周围吸收灵气。这些灵气进入他的体内后，汇聚到识海当中，竟然逐渐开始液化了！ 灵力液化！ 卫易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感受到这传承的妙处了？你现在能感受到的，还只是一点点罢了。” “不过，你应该也明白，有这传承的存在，你日后的修行，却是要容易太多了。” 第六十八章 师父带你去打架 因为天玄山试炼的结束，之前从蛮荒深处赶来的各族宿老，几乎一夜之间，就带着各自族群的后辈天才，离开了天玄城。在这些前辈宿老离开后，天玄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作为世间最顶尖的几座大城，放眼两座天下，能够比天玄城更加繁华的，就只有修真界的那座咸安城，和蛮荒之中的那座万族圣城了。对于这样一处重地，妖族也是布置了很强的力量在这里镇守。 虽然那些前辈宿老都已经离开。但天玄城中，还有一座云城高悬，震慑四方。在云城上，还有至少三位以上的返虚期存在。八阶九阶的大妖，更是数量极多。 照理来说，这样一股力量，已经算是极其强大了。便是来十位以上的返虚期正面进攻，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所以，城内的妖族，一直也都十分放心，丝毫不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如果真的有敌人来此，那一定是修者。可是修真界那边，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派十位以上的返虚期存在，大肆攻城呢？ 然而这一日，一道空间门户，忽然出现在天玄城内某处。 在这道空间门户打开后，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赫然正是卫易、素，以及天玄山如今的代掌门叶朝归。 卫易有些恍然。 这一次在天玄山内的经历，实在太过离谱，让人觉得仿佛是做梦一样。 这一进一出，对卫易来说，似乎就是一步登天了。 入山之前，他和素靠着那位妖族圣子的身份，才好不容易接近这座天玄城，小心翼翼进了天玄山。但是出山之后，素已经全部恢复，卫易成了堂堂仙器传承者，再加上一个天玄山代掌门的叶朝归。 至于那位九清蝉一族的圣子，既然已经无用了，自然早就被素下手给抹杀了。 在他们三人出现在天玄城内的时候，城内无一名妖族发现他们。云城上的三位返虚，也没有任何察觉。 “下一次再回这天玄山，说不定就是我们彻底收复云莽的时候了。” 叶朝归转身看向远处那片接入天穹的朦胧黑影，似乎有些惆怅，呢喃道：“不过，那恐怕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既然是大师兄你，就算此事再难，想来最后也是一定能成的！” 素却是显得十分自信，似乎比叶朝归自己还有信心。 “师妹倒是信得过我。” 叶朝归摇了摇头，然后转回头，遥望向另外一边悬于高空的那座云城。 “师妹，当年将你打的被迫舍弃肉身，仅以神魂逃遁的，是那位罡黎王蝎一族的返虚吧？” “师兄，这里如今可是妖族的地盘，只怕……”素听到这个问题后，一瞬间就意识到叶朝归的意思，连忙想要出言阻止什么。 “无妨。” 叶朝归摇了摇头，示意素不用在继续说下去，自顾说道：“师兄心里有数。” “先前师兄我回来的急，直接回了天玄山。如今既然已经入城，我想先去祭拜一下。” 素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当她看到自家大师兄的目光后，已经到嘴边的话，却又收了回去。 主意已定，三人便在一路穿城而过，来到某座墓园当中。这一路上，卫易见到了很多妖族。但这些妖族，即便是七阶以上的大妖，在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似乎也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一样。 到了墓园之后，叶朝归就如同素和卫易先前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坛子灵酒，倒在墓园中心的那块墓碑上。 “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整个云莽陷入妖族之手，亲眼目睹无数师门长辈死在我面前，自己却只能远走东海！” “我向你们保证，用不了多久，天玄山会再次崛起。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欠我们的债，总有一天我们会加倍讨回来！” “……” 面对这尊由妖族所立的石碑，叶朝归久久站立不言。 在这块陵园当中，葬着的都是当年云莽天灾一役牺牲的修者。但是这些修者，最终尸体却是由妖族来收敛，然后埋葬于此处。让人觉得异常的讽刺。 这种屈辱，外人是难以想象的。 卫易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叶朝归的背影，他觉得这个男人身上仿佛是扛了一座天下那么沉重。卫易真正认识叶朝归，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男人，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去信任，想要去尊重。 这大概是因为，叶朝归是天玄山的掌门。而天玄山的掌门，是所有莽修心中的共同领袖吧？ 祭拜过这些亡魂后，叶朝归缓缓转身。 “师妹，你最好先离开这天玄城。若是待会儿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我想走容易，但若是带上你，就有些麻烦了。” “师兄，要不还是算了，这毕竟……” 叶朝归没有继续对素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卫易，忽然说道：“小易，你既然拜了我做师父，我这个做师父的，总要教你点什么才是。” “今天，为师就给你上第一课。为师想告诉你的是，以前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在为师看来，意思是说君子的本事暂时还不行，所以才需要隐忍。” “可是，如果本事足够了呢？” 叶朝归朗声道：“有些仇，该报就得报！别隔夜！” 在这一刻，卫易仿佛看到了一个身担重担的男人，忽然打算卸去所有负担，只想放手去做点什么！ “这云城上的妖族，当年打伤了你小师姑。如今为师本事又不算差，你觉得为师该怎么做呢？” 面对这个问题，卫易不知从哪里生出一阵豪气，回答道：“干他娘的！” “好一个干他娘的！” 叶朝归伸手拍了拍卫易的肩膀，又问道：“那为师接下来，要去和那云城上的返虚期妖族打上一场，你可敢留在为师身边，看为师这一战是怎么报仇的？” “师兄，不可！” 素连忙阻止道：“这臭小子如今修为尽失，如何能参与师兄你的战斗？他留在这里，岂不反倒让师兄你分心？” “都说了，无妨。” 叶朝归再次摇头道：“说到底，这里是天玄城。就算我真的打不过，这万劫塔就在旁边，保护小易周全总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两个都是仙器传承者，想走很容易。就算他们几个返虚想追上来，也是做梦。反倒是你，如果留在这里，会让我施展不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素虽然依然担心，但却不得不接受。 “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先离开天玄城，去我先前和你说地方等我汇合。” “那……师兄你一定要小心。” 对于叶朝归的话，素从来都是深信不疑，这次自然也是一样。她更知道，自家这位大师兄，虽然还只是顶尖的封号真人，但一身战力，却早已是返虚期的层次了。若不是当年叶朝归走的道路不同，以他如今对于大道的感悟，其实随时都可以跻身返虚。她留在这里，确实正像叶朝归说的这样，反倒会让其束手束脚。 叮嘱过之后，素果断飞离了这里。 在素离开此处之后，叶朝归索性直接坐到墓碑旁，伸手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壶灵酒，痛饮起来。 “刚刚拜了我做师父。我这个师父就拉着你去和返虚期打架，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叶朝归自嘲一笑，再次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一言一行，极尽风流，就如同说书人口子的谪仙人一样。 在见到叶朝归之前，卫易一直觉得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但见到叶朝归之后，卫易才明白，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人。 “小子，真的别怕。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返虚期高不可攀，是世间绝顶的强大存在。” 叶朝归忽然一阵狂笑。 “可等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觉得好多返虚期，真的就如同路边的土鸡瓦狗啊！” …… 接下来的这半个时辰里，叶朝归饮尽壶中酒，然后坐在这尊石碑前，静静调息，似乎是在为即将开始的这场大战做准备。 而在这段时间里，卫易却有些无所事事了。 他不禁想了起来。素如今可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那得跑出去多远啊？ 另外，卫易还想起了自己之前收的那个小女奴，想起了那支修奴战部。卫易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素既然已经将那个九清蝉一族的圣子杀掉了，那妖族那边，会不会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在这些想法的伴随中，半个时辰过的极快。 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叶朝归忽然睁开眼，缓缓起身。 “准备好！师父要去打架了！” 叶朝归一挥手，一股灵力顿时包裹住卫易，并且在卫易身边，形成了一个近乎独立的空间出来。 单是这一手，卫易就已经完全无法理解，根本不明白，叶朝归是如何做到的。 然后，下一刻，叶朝归身上忽然灵压暴涨，竟是将自身的隐藏手段撤去了。 这一刻，一股仿佛直通天际的灵力波动，在天玄城内骤然出现。所有城内的高手，甚至就算一些普通的妖修，都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气息。 “是谁？” “好强大的气息！如此强大的灵力威压，绝对已经达到返虚期了吧！” “不对！你们仔细感知一下，这股灵力威压，并没有达到神融天地的境界，不是返虚！” “什么情况？难道有什么强大的存在，要来攻城吗？” 在叶朝归亮出这股灵力波动的瞬间，整个天玄城内，瞬间哗然。 而叶朝归在放出这灵力威压后，轻轻一跺脚，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长虹，拔地而起！直接冲到那座云城之畔！ “天玄山叶朝归来访！” “请罡黎王蝎一族的族长，出城一叙！” 宏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天玄城千里范围。城内的任何一处，都清晰可闻。 “叶朝归！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在叶朝归露面后，云城当中，也有三道身影飞掠而出，背对云城，与叶朝归进行对峙。 这三道身影，赫然正是驻守在云城的三位返虚期存在。 “叶某今日来访，只找这位罡黎王蝎一族的族长，与你们二位无关。” 虽然是面对三位返虚，再加上一座云城。但是此刻，叶朝归丝毫不显半点畏惧，反倒是意气风发，气态疏狂到极致。 “罡黎王蝎族长，听说你十几年前，打伤了我家小师妹。打得她灵体崩碎，险些陨落，有此事吧？” 三名返虚期当中，一名身着黑色战甲的老者，脸色微微一动，随即平静说道：“没错！贵派的莲海真人，当年的确是我动手打杀的！只可惜，老夫不善神魂一道，最终却是让莲海真人以残魂遁走。若非如此，老夫定要让她当场殒命！” “好！” 叶朝归重重点头，然后看向旁边两位返虚期，朗声道：“两位，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罡黎王蝎族长，已经承认了此事。那么我向他寻仇，想必两位也不会拒绝吧？” “叶朝归，你不要太过分！” 三位返虚期当中，为首的一名老妪厉声道：“你当这天玄城，还是当年的天玄城吗？岂容你在此撒野？” “那你们是打算，和我在这城里打上一场了？” 叶朝归微微眯眼，一手却是已经握住了腰间那柄弯刀的刀柄。 “我说了，我此次前来，只为寻仇，不为其他。我只出一刀，若你接的下来，此事便就此了结。若是你不答应，我们就放开手脚，在这里打上一架！看看是我先杀掉你们百来个大妖，还是你们先把我打伤！” “你不要乱来！” 叶朝归的威胁，显然正中三位返虚期的软肋。此刻这三位返虚期，心中同样是暗自叫苦。 像叶朝归这种人，最是难缠！自身拥有不输返虚期的战力，境界又没到返虚，可以随意出手。另外，这种人还具有真正的天下极速。如果想走的话，他们这三个返虚，根本就追不上！ “好！老夫就硬接你这一刀！这一刀之后，你需和老夫离开这天玄城，去城外大战一场！” 身着黑色战甲的老者，倒也丝毫不怂，直接站了出来。 “爽快！” 叶朝归哈哈大笑，下一刻，他便缓缓抽出了那柄弯刀！ 这是一柄什么样的刀啊？ 身在叶朝归背后的卫易，只是看了这柄刀一眼，便觉得双目刺痛，火辣辣的疼痛。这种疼痛，无关灵力或是其他什么，只是纯粹的杀意。 在叶朝归抽出这柄刀后，一刀挥出，斩向这名黑甲老者。 一刀挥出，宛若天穹被撕裂了一样，如同天上一条银河压落下来！一道刀光斩在黑甲老者身上！ 仅仅一刀！ 这名已经跻身返虚期多年的妖王，灵体便轰然爆碎！ “你打碎了我小师妹的灵体，我今日也废掉你的灵体。这笔账，扯平了！” 这一日，妖族再次哗然。 当年传承近乎断绝的天玄山，再次有人出现在云莽！ 而且，一刀便废掉了一名返虚！ 第六十九章 宝羽真君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强者啊！ 当着无数妖族的面，一刀废掉一位返虚！以一己之力，让整个天玄城内的妖族低头。废掉那位妖族返虚后，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 卫易被叶朝归带着，一路极速远遁。他能够感觉到，在他们身后，有妖族在紧紧追赶，应该是另外两位妖族的返虚。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就算有叶朝归的保护，卫易依然能够感觉的到。 但是，这两位返虚期的强大存在，仅仅追了一会儿，便消失不见，应该是被叶朝归甩掉了。 而在逃命的过程中，卫易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家这位师父，之前会让封号真人级别的素先行退去，而让自己留下。 只是因为他那个仙器传承者的身份罢了！或者说，是他识海当中的那个拳头大的光球。 在逃跑的时候，卫易觉得自己仿佛和周围的天地融为了一体。而识海中的那个光球，则是让他成功和周围的天地同化，极为的契合。 不知飞遁了多久，叶朝归忽然停了下来，降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而卫易，也从先前那种奇妙的状态当中脱离了出来。 在这座小山上，素正焦急等待着。直到看到叶朝归出现，看到卫易也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师妹无需担心，那个罡黎王蝎一族的老祖宗，已经被我废掉了！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修养，别想重返巅峰！” 叶朝归这话说的极有自信，素亦是相信。 “谢谢师兄！” 在叶朝归面前，素似乎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哪还有什么封号真人的强者风范？ 至于在叶朝归眼里，不管素修为如何，大概都是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了。 叶朝归转回身，看向依旧处于震惊状态当中的卫易，开口问道：“小易，师父刚才那一刀，怎么样？” “厉害！” 卫易长大嘴巴，重重点头。对于刚刚叶朝归那惊艳一刀，除了厉害两个字，卫易实在是想不出任何能够形容的词语了。 “其实为师我也觉得挺厉害的。” 然而叶朝归的回答，也让人有些出乎意料。旁边的素，更是咯咯笑了起来。 “小易你不知道，那一刀，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十分不易。为了养这一刀的刀意，师父我可是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出刀了。” “那一刀，你想不想学？” “想！当然想！” 卫易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刚刚那一刀的威势，可是让他永生难忘的。如果他也能那么强大，一刀便废掉一位返虚期老妖。那天地之大，岂不是他尽可去得了？ 如果能够达到那么强大的层次，卫易觉得，自己之前一直梦想的可以不用害怕任何人，很好的活下去，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就算打不过，凭借这仙器传承者的身份，想走总是不难的。 “想学啊？”叶朝归听到这句话后，忽然笑着摇头，再次让卫易意外的说道：“想学我也不教你！” “那一刀，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最适合我。就算教给你，你施展出来，也做不到像我施展的时候那么强大。” “真正的强大，还是要你自己去悟。” “那当然很难，但你将来总要去做。天底下有些事，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能替你做的了。” “记住了，这是师父教你了第二件事！” 卫易再次重重点头。 叶朝归约定的这座山头，距离天玄城已经有些距离了，但却还不算远。虽说刚刚将那两位返虚甩掉，但对方总还是有追上来的可能。 “先去另外一个地方，去找你带来的那些修奴。” 叶朝归似乎永远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每次开口，都让卫易感到震惊。卫易原本还正想和叶朝归说起此事来着，但是谁想到，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叶朝归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 难道是素之前告诉的他？ 叶朝归似乎察觉到了卫易的想法，又是拍了拍卫易的肩膀，笑道：“为师懂天机术，而且在天机术方面的造诣，不算太差。先前在你们入山之后，为师默默推算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带来的那些修奴，顺手也就救下来了。” “不过，连为师我都没想到，你们救下来的修奴当中，竟然还有一位原陵曹家的嫡女？人家曹家的返虚找上门的时候，我还真有些措手不及呢！” …… 短暂的解释过以后，三人离开了这座小山。这一次，速度就明显要比之前慢了太多。虽然也是极快，但却没了之前那种融于天地的感觉。 卫易不傻，他当然知道，这应该是在照顾素的情况。毕竟，他和叶朝归都是仙器传承者，可以达到真正的急速，素却是不行。 三人又飞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后，降落在一处隐蔽的山谷内。 刚刚降落下来，卫易就看到了一艘巨大的云梭，正停靠在山谷底部，赫然正是他们之前所乘坐的那一艘。 而在云梭旁边，还有不少人。见到有三人从天而降，顿时都警惕起来。但等大家看到卫易之后，顿时放松了下来。 这些人，都是卫易先前解救下来的修奴，也大多认识卫易。被叶朝归带到这座山谷后，他们也被告知了真实情况，全都打心底里感激卫易。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卫易第一眼注意到的，却并不是某个修奴。 而是之前在青云桥上，那位出身原陵曹家的年轻天才曹慈！ 只是，此刻的曹慈身边，却是跟着那名先前被卫易解救下来的女修。而在他们两人中间，则有一位身材高大的麻衣老者，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见过宝羽前辈！” “见过宝羽真君！” 对于这名麻衣老者，素和叶朝归都先行微微行礼致意。不过，两人的称呼却是完全不同。素称呼老者为宝羽前辈，而叶朝归则是称老者为宝羽真君。 真君！ 在修真界，只有返虚期修者，才能够当得起真君二字。就像在妖族当中，只有返虚期妖族，才能被称做妖王一样。 而老者的回答，同样有些耐人寻味。对于叶朝归，老人同样微微躬身还礼，口称‘见过叶掌门’。但对于素，老人只是微微点头，似乎真的是在看待一个晚辈一样。 也对！ 素虽然强大，但说到底，还是封号真人。而眼前这位不知深浅的老者，作为返虚期修者。原陵曹家当年在八大圣地当中，又和天玄山最为亲近。说不定当年的素，还真是这名老者的晚辈呢！ “莲海真人此番脱得大难，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麻衣老人笑道：“上一次我们见面，还是我去参加那年的天玄祭。当时素掌门还在世，何等的意气风发？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好像也才刚刚进阶周天吧？想不到一别多年后再相见，已是物是人非啊！” 老人言语中唏嘘之意甚重，显得颇为惆怅。不过这也坐实了卫易的猜测，看来此人确实是来历非同小可。 老人还礼之后，笑吟吟的看向卫易，这让卫易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老人，只能同样朝老人弯腰行礼。后者同样微笑点头。 “这位小友，就是此次万劫塔的传承者？” “真君有所不知。” 见卫易有些尴尬，旁边叶朝归连忙接过话来，道：“其实这次天玄山开启，我本来是想将这万劫塔的传承名额抛出来做饵，引诱妖族上钩。至于这小子的出现，倒是在我计算之外，实在是个意外。” 麻衣老者笑眯眯的看了叶朝归一眼，也不是是信还是不信。 “不管怎么说，这位小友既然得到了万劫塔的传承，日后便是前途无量了。”老人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修，道：“说来也巧了。这位小友，先前与我曹家的子孙，倒是有大恩。若非阴差阳错之下，我曹家这后辈女子，只怕就要辱于妖族之手。他日就算我曹家的高手找到她，恐怕碍于族规，也只能忍痛毙掉她了。” “在这件事上，我曹家倒是欠了小友一个不小的人情。” 老人刚刚说这话的时候，极为平静。但旁边那名女修的脸色，却是面带恐惧之色。 世人皆知，曹家以护短闻名天下。但凡是曹家的人，行走天下，少有人敢招惹。但极少有人知道，这个修真界内名义上除大离皇族之外的第一世家，族内的族规是何等的森严？ 历史上，不是没出现过曹家人被妖族俘虏的情况。但结果，往往是曹家根本不受威胁，自己出手毙掉了那位族人。 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旁边的曹慈，脸色同样难看。 “小友日后若有机会的话，不妨来我们五原修炼界做客，也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不过眼下，还请小友帮忙，解除了那份修奴契约吧！” “好！” 卫易也不多说什么，在老人开口后，自行斩断了识海中某个特殊的联系。其实他本来就没有对这名女修施展什么奴役类的神通，只是先前买下女修的时候，修奴市场的妖族将这份修奴契约，直接转给了他。如今卫易废除了这份修奴契约后，两人之间神魂再无瓜葛。从这一刻起，女修便算是彻底自由了。 感受到修奴契约的消失，女修脸色瞬间好看起来，显得十分的兴奋。 “这次，算是你救了舍妹，抛却曹家之外，我曹慈自己，也算欠你一个大人情。” 在卫易斩断这修奴契约后，曹慈忽然说道：“以后你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我力所能及，不逾越我底线的前提下，我一定出手。就算赔上性命，也绝不推辞。” “曹兄哪里的话。能与曹兄结下一份善缘，卫某便心满意足了。”卫易倒也没有直接推辞，只是稍显谦让些。对他来说，这些不过都是些场面话，倒是并未真的往心里去。 “当然，人情归人情。” 曹慈忽然脸色一凝，沉声道：“先前在青云桥上，我并不认为我输了。所以他日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和卫兄再打上一场，再试试卫兄的手段。” 卫易这次只是苦笑，却并未答应下来。 开玩笑？之前青云桥上，卫易比曹慈修为高出两个大境界，才勉强做到击败对方。如今他修为尽去，对方却是化灵巅峰的修为，再加上那恐怖的领悟层次，估计一根手指头都够碾死他一百次了！ 接下来的小半柱香内，略微显得有些尴尬。因为这位被称作宝羽真君的老人，在和叶朝归和素谈些什么。但是，双方却是以神识传音，似乎有意不想让这些小字辈听到什么。 小半柱香后，双方似乎终于谈完，老人便打算带着曹慈和这名女修离去。 “三爷爷，能再等一下吗？” 女修忽然发声，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一样，缓缓走到卫易面前。 “我叫曹圻，这次多亏你救了我。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我们五原，小女子也好做些回报，聊表心意。” 女修朝卫易施了个万福后，便退了回去。如今的女修，虽然穿着打扮没有任何变化，但比起之前作为修奴的那种气质，却是差别极大。让卫易觉得，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 然后，老人朝叶朝归轻轻点头，随即一道虹光极掠向高空。眨眼之间，三人便消失在原地。 “会不会觉得，就这么放了原陵曹家的人，没能够狮子大开口要点好处，觉得有些遗憾？” 在老人离开之后，叶朝归看着那道已经消失在天边的虹光，似有调侃的询问道。 “不过啊，这其实是小易你有所不知了。” 叶朝归忽然爽朗大笑起来：“曹家这群人啊！死要面子活受罪！天天把自家的族规放在嘴边。当年那位吉祥仙尊曾经立下过族规，不许曹家人向任何曹家以外的势力低头，不称臣，不妥协。遇到这种特殊情况，就算直接杀了自家族人，也不能低头。” “如果你小子刚才真的敢要好处，以宝羽真君那个老家伙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当这你的面毙掉那个小姑娘呢！” “不过，不服软归不服软。既然他们的族人被你救了，这人情他们却是欠大了。虽然这老家伙没有直接补偿你什么，但对我们天玄山，这次却是出奇的大方了一次啊！” 第七十章 陛下 对于这个本名曹圻的女修，卫易谈不上太多观感，因为双方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当初卫易买下她，也只是一时起意，觉得女修有些特殊，买下她可以为修真界留下一个人才，并不是想着以后会得到什么回报。 所以，当这位宝羽真君带着曹慈曹圻兄妹离开的时候，卫易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更没有什么想要敲诈曹家一次的念头。在他看来，双方既然是萍水相逢，能够留下一点善缘，就已经很好了。 然而，在这位宝羽真君离开后，随着素和叶朝归和他说过这位宝羽真君的身份后，卫易才彻底被吓到了。 刚刚那位麻衣老人，竟然是一位返虚后期的存在！在整个原陵曹家，也是排名前五的厉害角色！ “这位宝羽真君虽然没有直接回报你什么，但刚刚在与我们的交谈中，却名言接下来天玄宗和曹家的某桩交易，曹家可是适当把口子放的更大些，多卖给我们一些高阶的灵晶法宝。” 叶朝归饱含深意的说道：“有些高阶的灵晶法宝，整个修真界就只有曹家才有能力制造。这笔买卖，对我们天玄宗意义不小。能够多争取来一些，也是宝羽真君有意再还我们人情。至于这份人情有多大……反正对于宗门来说，不是件小事。” “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有福气的？这才刚入宗门，就先后给宗门立下两个大功劳了。” “至于你的奖励嘛！先攒着，回头有机会了再说！” 叶朝归大手一挥，算是将卫易这件事敲定了。虽说没直接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但卫易倒也不太在意。 一来他本来没想过在这件事上得到什么。二来，卫易觉得自己如今既然已经拜了天玄山掌门做师父，自己更是堂堂仙器传承者，以后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宝羽真君已经离开，此番彻底事了，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 卫易眨了眨眼睛，饱含深意的看了旁边的素一眼。他当然知道，此刻叶朝归所指的，肯定是回东海，但是…… 在卫易看向素的时候，素自然也察觉到了卫易的意思，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同样看向叶朝归，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看样子，素是在以神识传音，不知道和叶朝归说些什么。 “你想去天南？” 叶朝归忽然有些意外的看向卫易，三人面面相觑。 “你的事情，刚刚你素师姑已经全都和我说了。”叶朝归略微深思了一下，摇头道：“此事恐怕不行。” “落霞岛毕竟是八大圣地之一，有仙器坐镇门派。如今你又是这么个特殊身份，若是贸然前往落霞岛的话，他们铁定要直接灭杀你！这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不管是哪一家圣地，遇到这种情况，一定都不会犹豫。这倒不是说门派之间关系如何的问题，而是事关门派根基的事情，没有半点私情可言的。” “而且，有仙器坐镇的落霞岛，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前往。贸然前去，有仙器镇压，我也逃不出来。” 叶朝归的这番话，算是彻底堵死了卫易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倒也是。 卫易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落霞岛的人，面对一个已经没落的天玄山，肯定不会有太多忌惮。而对于天玄山仅有的两位仙器继承人，如果能够杀掉的话，肯定也不会有半点留手。 因为，如果卫易和叶朝归都死了的话，那么未来的天玄宗，可能就真的会彻底灭亡了。而当初的八大圣地，将会真正的意义上的变成七大圣地。 这种涉及到门派存亡的事情，任何人都不会留手。 但是……难道自己真的要爽约了？ 没办法去天南吗？ “你的心情，师父倒也明白。” 叶朝归语重心长说道：“师父可以答应你，未来等师父跻身返虚，能够彻底御使万劫塔的时候，可以陪你去天南走上一遭。而且，你也不用太过灰心。八大圣地当中，落霞岛同样算是和我们天玄宗关系不错的。当年两家门派之间，也有相互嫁娶的事情。如今你们虽然身处不同门派，但将来问题却也不大。” “只是眼下，你必须和师父一起回东海才行。你如今半点修为都没有，没有任何自保之力。只有回到东海，才算稍稍安全些。” 卫易长长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不得不点头。 叶朝归说的这些，他当然都明白。 但是……想到无法去天南，卫易仍是十分的沮丧。 在宝羽真君离开后，又过了半日之后，经过简单的补给准备，猎杀了不少附近的妖兽作为接下来的口粮后。这艘原本属于那位九清蝉一族圣子的庞大云梭，缓缓从山谷内起飞，然后向东方飞去。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年初那场盛大的订婚仪式，逐渐被咸安城的修者们忘却。大家的目光，早已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面。 咸安城嘛！天底下独一份的地方，总是不缺热闹看的。 事实上，年初那场盛大的订婚仪式，能连续吸引离都人一个月的注意，已经是十分了难得了。离都城里从来不缺奇闻异事，有的是可以让大家引为谈资的事情。比如最近，大家最关注的就换成了某位有断袖之癖的庙堂大佬。传闻这位大佬喜好男色，家里养了无数的美男。然而最近几天，这位大佬的‘大太太’却和他们家花匠跑了。这位大佬派人去找，还没找回来，‘二太太’又和他们家厨子跑了。 如此逸闻，自然瞬间被喜新厌旧的咸安城修者口口相传，沦为坊间的笑柄。 然而，不管离都的普通修者，最近又开始关注什么。对于一些真正够分量的庙堂大佬来说，他们的记忆力，却似乎好的出奇。从之前订婚宴上，那份近二十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圣眷恩泽，到后来乐北亭悄无声息的离京，再到最近通政院某道令人难以理解的政令。这些事情，无一不再证明，远东恐怕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乐北亭同时兼任远东经略使与远东将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远东第一人！ 对于普通的咸安城修者而言，远东修炼界是名副其实的远在天边。不管那里发生什么，好像都与己无关，不如那位有断袖之癖的大佬更让人感兴趣。但对于一些在庙堂之上真正能够站的足够高的人来说，整座修真界，哪里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远东的变化，让很多人心生警惕。大家纷纷猜测，乾安二十四年的庙堂，是不是要再次变天了？ 还有最近从云莽沦陷区那边，传来的某个消息…… 一切的一切，都让那些嗅觉敏感的庙堂风云人物，嗅到了一些特殊的味道。 位于咸安城正中心的太元殿内，按照惯例，今日正在举行一场例行的小朝会。 有资格参与这场小朝会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领衔的，便是那位如今一言可决天下事的首辅大人。次辅余福，天工院院首的庆王爷，还有其他几位阁臣，也全都在场。 咸安城皆知，自乾安四年开始，那位天下共主的皇帝陛下，就没有再上过一次朝。所谓上朝，指的是所谓的大朝会。按照历代大离皇帝的习惯，基本上是每天举行一次小朝会，每七日举行一次大朝会。每逢大朝会时，咸安城内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会来到这座太元殿。可是自打乾安四年之后，这座太元殿，便再没有举行过任何一场这种规模的大朝会了。 有资格见到陛下的，只有此刻殿内这几位阁老。而这二十年来，天下大大小小无数的政令，也多半是出自这几人之手。 至于那位陛下，为何这二十年来一直隐于宫中，不问天下世事，则一直都是一个谜。 随着几位阁老入内，太元殿的大门轰然关闭。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寥寥几位阁老。 在大殿天顶上，有无数采自东海的极品照明宝珠，暗合周天星辰排布。视线尽头，则有一张象征着天下至尊的皇座，上面空无一人。 “陛下一刻后到，请几位阁老在此稍作等候。” 大殿内，忽然有一个尖细嗓音响起。几位阁老都知道，这是宫中某位大貂寺的声音，纷纷点头示意，而后也就不再多问什么。 反正陛下迟到的习惯，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按时间来说，如今老王爷的那位亲家，如今应该已经进入远东境内了才是。我倒是很好奇，老王爷您的这位亲家，能够在多长时间内，压服远东界内的一切不服？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左右等着那位陛下，几位阁老也暂时无事，便相互攀谈起来。果然翁余福的一句话，让几位阁老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那位庆王爷。就连一直在旁边闭口不言的首辅李砚山，同样将视线偏移过来。 “他乐北亭要官位有官位，要灵晶有灵晶，要战部有战部。就连高手，这次影卫不是也给他一并补上了？要是这样还坐不稳远东，他乐北亭还不如自己掐死自己得了。” 庆王爷说的十分随意，也完全没有任何避讳的地方。 在普通的咸安城官员来看，庆王爷此番和乐北亭结为亲家，其实是犯了一个庙堂大忌。庙堂重臣，而且还是皇族，照理来说本来不该和乐北亭这种封疆大吏扯上太多瓜葛，更别说结亲这种事情了。这种行为，说不定就会让皇座上的那位陛下猜忌。可是后来的一系列反应，就让大伙难以理解了。陛下非但圣眷日隆，乐北亭还因此破例兼任经略使一职，这已经完全不符合大家的理解能力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乐北亭之所以能够和这位庆王爷结为亲家，根本就是陛下亲自授意！而且，还是次辅余福出面撮合的！ “老王爷，我听说你那位亲家，之前给你从远东拉来的那些礼物里面，有不少远东的极品烟叶啊？好歹我也算给你家保的媒，老王爷你就不打算表示一下？” “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他乐北亭这次大张旗鼓的入京，那一车一车的往老夫家里拉东西，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他送给你的东西，难道就少了？” “行了！反正那玩意儿老夫我又用不上，回头派人去府上，我给你一并给你带走！” 两位庙堂老狐狸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而旁边的几位阁老，包括李砚山在内，也没谁顾忌此刻他们是深处太元殿内。明目张胆的谈论这种事情，会不会引起那位天下共主的不快。 几位阁老今日并没有等待太久。在他们入殿片刻后，殿中那张皇座上，忽然有丝丝光线汇聚而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人形。 只是，这人形却无脸。 “朕刚才有点事情，让几位阁老久等了。” 皇族之上，那个由光线汇集的人形，发出声音。在这人形出现的时候，几位阁臣顿时行大礼参拜，神情郑重起来。 “诸位阁老，平身！” 光影人形淡淡开口，但说话之间，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威压，仿佛是真正的口含天宪一般。 “今日的小朝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快点说。远东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朕已尽知，就按你们的计划走。” 几位阁臣连连称是后，李砚山率先起身，将一枚玉简奉上。 “陛下，这是几位三品以上官员的调动情况，请陛下过目。” 大殿当中，顿时有光丝飘来，将李砚山手中的玉简卷走，落在那人形手中。随后，首辅李砚山退去。 按照大离祖制，凡五品以上官员，皆需皇帝亲自批阅。但到了本朝之后，这个范围缩减到三品以上，余者几乎皆有首辅李砚山一言而决。 接下来的小半柱香的时间里，几位阁臣纷纷上前，所奏之事，任何一件拿到外面去，都会引起无数修者的震动。 等到几位阁臣全都奏完后，这次小朝会便已经接近尾声。 “陛下，臣还有一事。” 在朝会即将结束之时，李砚山忽然向前一步。 “近来通政院收到消息，之前天玄山开启，万劫塔的传承结果已然出现。对于此事，我们该作何态度？” 此话一出，几位阁臣脸色都略显难看了一些。 相比之前的那些政务，这件事，其实才是今天小朝会的重头戏。 无脸光影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再次开口。 “由他去，什么都不用做。” “遵命！” 几位阁臣再次行大礼参拜，皇座上的光影，再次化作一条条光丝，然后消失不见。 这座太元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由他去，由他去，陛下这个指示，可是让我等不好办啦！” 果然翁余福轻轻叹息一声，似乎觉得有些遗憾：“天玄山的事情，这次无疑是闹大了。产生的影响，只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不管妖族那边是什么反应，我等都该早做准备才是啊！” “就是不知道，陛下如今身处哪里，如果……” 余福还没说完，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李砚山，却突然厉声道：“余福，闭嘴！” 被首辅大人这样呵斥一声，身为次辅的余福，竟然也没有丝毫的不悦，反倒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意味，冲李砚山满是谢意的点了点头。 “听闻早年间，陛下曾与如今天玄山的那位叶掌门，有些不薄的私人情谊。陛下刚刚回答，恐怕也有一些私人感情在里面。” 李砚山再次开口，却是有意的想要将话题从余福这边转过去。 “但不管陛下和那位叶掌门私人关系如何，我等总归是要为天下人谋福祉，该做的事情，诸位心里应该都有数，一样都莫要少做了。” “是！” 第七十一章 无涯岛 云梭一路向东飞行，自起飞后，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之所以可以保持这种长时间的飞行，一方面是因为云梭起飞之前，大家已经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另一方面，则是是因为作为天玄山代掌门的叶朝归，手里的灵晶实在是多的吓死人。 叶朝归的那枚空间戒指里，到底装了多少灵晶，卫易也不知道。他只看到，叶朝归告诉操控云梭的朱义，每天按时过来取灵晶。 云梭的控制，其实十分复杂。不过，那位被卫易解救出来的名叫朱义的战将，当年好歹也带过战部，对于操纵云梭亦是十分有心得。这件事情，完全可以放心交给他来做。 至于说云梭的安全问题，那就更不用卫易操心了。 开玩笑！此刻云梭上，可是有一位能够一刀劈了返虚期妖王的恐怖存在！只要不是被几位返虚联手堵住，卫易觉得己方不去找其他妖族的晦气，就够他们烧高香的了。 至于说，云梭会不会真的被妖族的返虚期给堵截了，卫易则是更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叶朝归本身也是一个极其厉害的天机士。若有返虚期妖族想要围堵他们，恐怕叶朝归第一时间就能推演出来，根本也用不着卫易去担心。 安全不是问题，赶路也不是问题。 如此一来，卫易接下来这段旅程当中，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自身的修行了。 神力之路。 自打上了云梭之后，叶朝归没了其他的事情，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教导卫易这个弟子。而随着叶朝归的教导，卫易对于这种完全陌生的修行体系，也开始渐渐有所了解。 “上古时期，天地的环境与我们现在不同，当时的大道也与我们现在完全不一样。远古的先民们，甚至绝大多数连灵根都没有。在那个时候，能够拥有灵根的，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 “不过，那些没有灵根的，倒也不见得最后就处于劣势。为了能够修行，远古的先民们开创出一种又一种锻炼身体的法门。先将身体锻炼到一定高度后，让身体自行孕育出第一缕神力。然后，以这第一缕神力为核心，去开启真正的修行。” “所以，传说上古时期的人类，全都力大无比，远胜今天的修士，这倒也不算全错。因为在当时，真正能够凝练出神力的，单凭肉身力量，至少都在千斤以上了。” 单凭肉身的力量，就能达到千斤之上？ 卫易心中略微震撼了一下。要知道，当初他刚刚修成迦叶金身第一次的时候，单凭肉身力量，也就是这个水平了。但是别忘了，卫易当时的修为，可是已经达到化灵期了！ 远古的修者，竟然需要将身体锻炼到那么高的层次，才能真正开始修行？ “上古时期的人类，想要真正开始修行，固然困难重重，但如果真的开启修行之路，在接下来很长一段路内，也都要比如今同等修为的修者更强。甚至可以说，神力修行者相比于如今的灵力修行者，同阶对战，基本上就是无敌的！” “至于你，你对于大道的感悟能力太差，将来修行到高出，若是对上那些真正的顶级天才，必输无疑。所以，你此番重新开始修行，而且走的是神力路线，就必须把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扎实！” “神力修行者，对于同等修为的灵力修行者，已经有很大的优势了。而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做到神力路线中的同阶无敌！只有这样，将来到了高境界以后，这份坚实的基础，才能抵消掉你那差劲的大道感悟。” 卫易重重点头。 的确，经过之前天玄山这一行，卫易算是彻底见识了世间顶级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哪怕是最弱的圣子，也不是卫易能够企及的。至于说像雁宝、温、曹慈等几个，那就更是让卫易感到恐怖了。 以炼气期的修为，搏杀当时已经是化灵中期修为的卫易，都能重创甚至杀死他。而且，这还是人家没有使用任何外物，没有用任何法宝的前提下。 卫易和这些真正天才的差距，确实是大的没边了。 不过，如今走了神力一途，却让卫易看到了一丝和他们并肩的希望。 “当然，神力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叶朝归也没有忘记打击卫易，说道：“如今的天地，与上古时期已经截然不同了。上古时期，天地间的大道，更适合让大家修行神力。而如今嘛，却是更适合修行灵力。所以，如今你要走神力路线，等于是和天地大道对着干，冥冥之中，大道自会对你有所压制。你想进阶，只怕比上古时期的修者更难。” “你唯一的优势，就是你仙器传承者的身份，可以让你不用在炼化天地灵气上耗费时间。至于其他方面嘛，你需要下的功夫，只会更多。” “上古时期的修者，一般达到千斤气力时，身体便能够孕育出第一丝神力。至于你嘛，恐怕要达到万斤气力，让身体达到最完美的状态才行！” 凭借身体达到万斤气力？ 卫易觉得自己一阵发懵。 要知道，当初他将迦叶金身的第二层修行完满后，自身气力也不到三千斤。万斤，那得是个什么概念？ 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修为之前！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唯一的修行，就是不断练这套剑法。这套剑法，可以不断增强你的身体强度。” 叶朝归说话间，已经轻轻起身，亲自给卫易示范这套剑法。 整套剑法，只有十三式。 仅仅看过一遍，卫易便已经将这十三式剑招全部记住。 “自己试试。” 卫易按照叶朝归的嘱咐，开始模仿叶朝归刚刚施展的剑法，开始做出一个个动作。 但不知道为何，这十三招剑招，明明每一招都非常简单。可是卫易施展出来的时候，却感觉极为困难。仿佛每施展一个动作，都有千斤巨石压在他的身上。 更为诡异的是，当卫易施展这些剑招的时候，卫易瞬间就感觉到，识海中那个完全由纯粹灵气液化凝聚而成的湖泊，逸散出些许灵气，进入了他的体内。 自打之前接受了万劫塔的传承，那个光球进入他的识海后，这个纯粹由灵气液化而来的湖泊，就一直在不断增长当中。现如今已经汇集超过十丈方圆。卫易虽然不知道，这个光球是从何处凝聚来的灵气，但这个纯粹由灵气凝聚而成的湖泊，他却深知其意义。 如果他还是走灵力路线的话，这可都是最精纯的灵力啊！ 这座灵气湖泊中，随便一滴灵气液体，都足够让卫易之前修为最高的时候，恢复超过十晶的灵力，而且基本上不需要什么炼化。 这个灵力湖泊的存在，几乎彻底颠覆了卫易对于修行的认知。有这玩意儿在，卫易根本不用再去花费任何时间，去吸收炼化灵力。 这东西，比灵晶丹药什么的，都还要好用很多。 禅修有言，须弥纳于芥子。修者的泥丸宫中，内蕴识海，而识海的空间，堪称是无穷无尽的。只不过这个空间内，不能存放任何实际的法宝之类的东西。至于说这灵气湖泊如何存在，以及素之前又是如何将她的灵体藏身其中，这已经超出了卫易的理解范围，卫易也不明白。 但是，当那一丝灵气，从卫易眉心处的泥丸宫中逸散出来以后，卫易几乎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得到了某方面的强化！ 这种强化，虽然极其细微，但确实能够明显感觉到。 “这套剑法，是当年我从某个上古遗迹里得到的。” 叶朝归解释道：“这剑法在上古时期，是当时一些绝顶大能创造出来，用来给普通人进行开蒙修行身体使用的。看似简单，但却实则蕴含了无穷的道理。”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一直练这套剑法就可以了，直到你修行出第一丝神力为止！” …… 从这一天开始，卫易便按照叶朝归的吩咐，修行这套不知名的剑法。 不得不说，这剑法修行的难度，远在卫易想象之上。开始的时候，卫易施展这套剑法，还只是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很快，这种别扭的感觉，就变成了极致的疼痛！ 仿佛身体的每一处，都要被再次打碎，然后再重新捏合到一起。 而且，这种过程，不是只经历一次，而是每一寸血肉、肌肤、筋骨，都在经受这种折磨。 到十天之后，卫易几乎每出一剑，都有一种想死的感觉。于是在接下来的路程当中，云梭上的修奴，便经常能够听到卫易近乎发狂的嘶吼声。 如果不是卫易自己站出来，证明自己没事，恐怕大家早就已经人心惶惶了。 不过，时间长了之后，大家倒也习惯了这件事。甚至开始有很多人笑谈，如果哪天听不到卫易的惨叫声，还会觉得很不习惯。 对于这种调侃，卫易是没什么心思去解释什么。因为每天练完剑之后，卫易早就已经瘫软如泥，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卫易的惨叫声中，转眼便是两个多月的时间。 东海已经近在眼前。 …… 从整个天下的位置来看，云莽修炼界，北接两江、潇湘两界，西面是天南修炼界，南方则是直面蛮荒。东北方和潇湘的一部分接壤。绝大部分东部地域，都直接和东海相接。 在十八修炼界当中，云莽修炼界，算是比较大的一个了。 实际上，十八修炼界当中，同样大小不同。最小的是河州修炼界，最大如云莽和西漠，单以地域广袤而言，甚至可以比得上四五个河州修炼界。 所以，以这艘云梭的速度，足足飞行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中间几乎还没有任何休息，这才终于飞出了云莽。 东海，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属于修真界范围了。毕竟，十八修炼界当中，如今可没有一个东海修炼界。 东海，有修者，也有妖族。 这段时间以来，卫易也从叶朝归嘴里，听到了不少有关东海的事情。实际上，整个东海，大概和云莽加上两江在加上半个天南相当。而在东海，天玄宗也不是一家独大，只有在近海范围，大概相当于三分之二个云莽那么大的地方，是天玄宗的地盘。而另外一部分，则是蛮荒当中以吞海鲸一族为首的诸多妖族的地盘。以及其他一些海外的修真门派。 而在那些修真门派的背后，往往各自都有几大圣地或者是咸安城的影子。 当然，相比天玄山，这些门派的实力范围可以说是小的可怜。如果不是顾忌他们背后的力量，天玄宗说不定早就已经直接灭掉这些门派了。 东海之外，便是此方天地的尽头。那里有无尽的空间乱流，就算是纯阳大乘修者，亦不敢轻易前往。 在飞离了云莽，真正离开了陆地范围后，卫易才算终于明白，所谓的海，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望无际。 无边的水域，根本看不到任何陆地的存在。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生灵。至少在水面上，没有任何生灵出现。这种空旷和孤寂，会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恐慌。觉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艘云梭上的人。 进入海域之后，叶朝归便开始亲自掌控云梭的前进方向。按照叶朝归的说法，在东海之上行走，需要准确的海图。如果没有海图，很容易误入一些很荒凉的地方。对于一些没有经验的修者来说，那无疑是相当致命的事情。一旦在海上迷路，根本找不到任何补给的地方。如果真的迷了路，那才真是死路一条呢！ 以叶朝归的修为来说，当然不会害怕这个。不过，他倒是也怕这些毫无海上飞行经验的修者，一不小心真的在海上迷路了。要真是那样的话，估计回头就要多跑出去很多冤枉路，浪费时间。 在进入海域范围后，刚开始的时候，极少能看到岛屿的存在。直到又连续飞行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卫易才开始看到有越来越多的岛屿出现。直到最后，当卫易看到一片连绵不绝的陆地出现后，心里才有些彻底兴奋了起来。 近三个月的远行，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无涯岛。 天玄宗如今在东海的山门所在！ 第七十二章 南字脉 无涯岛是如今东海近海的第一大岛，如今已逾九千里方圆。 之所以是说如今，是因为这座东海近海第一大岛，这些年面积其实一直在不断的增长。 因为不断增长，所以才称之为无涯。 当然，无涯岛面积在不断扩张，可不是因为自然形成，而是因为天玄山修者不断努力的结果。岛上布设有超大型的阵法，能够让这座岛屿逐渐扩张。而且，岛上很多修行特殊功法的修者，也可以施展神通，为无涯岛增加面积。 据说千年之前，这无涯岛不过只是东海上一个普通的小岛。经过天玄山修者千年的积累后，才有了今天方圆九千里的盛状。 只要天玄山的修者还在，这座岛的面积就会一直增长下去。 而在东海，以这座无涯岛为核心，无尽内海的海域，都是如今天玄宗的地盘。在天玄山所辖海域内，有九千里方圆的无涯岛一座。五千里以上的巨型岛屿三十六座，三千里以上的大型岛屿五百二十四座，八百里以上的中型岛屿过万座。至于说百里左右的小型岛屿，甚至再小一些的微型岛屿，那就真的是数不胜数了。 这无数的岛屿，再加上更加广大的海域，共同组成了如今天玄宗所辖范围。整片海域，大概可以抵得上云莽修炼界的三分之二了。 卫易他们这艘云梭，刚刚接近无涯岛的范围，便被岛上的大型监测阵法发现。不过，因为有叶朝归的存在，岛上的修者自然在第一时间辨明敌友，放卫易这艘云梭入岛。 在入岛的瞬间，卫易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明的窒息感。卫易瞬间就明白，这应该是岛上的某种守护阵法。 卫易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当初在苍灵府，他可是见过号称天下第一防线的留川河防线。而留川河防线所依仗的，除了留川河的天险之利，更靠的是那万木森罗大阵。那万木森罗大阵，可是号称掏空了半个修真界的家底，才打造出来的东西。 但是，就算是之前留川河大战是，那万木森罗大阵全力开启，卫易也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无涯岛上的守护阵法，只怕比留川河畔的万木森罗大阵还要恐怖！ “那是自然的！” 被卫易问起这个问题，叶朝归十分自信的回答道：“留川河大阵，之所以称得上是修真界第一大阵，不只是因为防御力，而是因为它覆盖了整个留川河沿岸。相比之下，我无涯岛上阵法所需守护的地方，可就小了太多了。但同时，若以防御力来说，肯定要胜过那留川河大阵太多。” “我们无涯岛上的守护大阵，可是按照圣地山门的标准建造的。但以守护能力来说，就算同时来三五个纯阳修者，在没有仙器的情况下，一样休想动要这大阵半分！” 被叶朝归这么一解释，卫易自然也就明白了。留川河大阵，更加侧重于量，守护的地盘更大。而无涯岛上的大阵，则是更侧重于质。 只是……能够挡得住三五位纯阳大乘联手？这种防御能力，委实也是在是太变态了吧？ 云梭入岛后，在叶朝归的指示下，很快降落在岛内某个降落场。在这艘云梭降落后，很快就有修者过来。 “参见代掌门！” 所有过来的修者，见到叶朝归后都是第一时间躬身行礼。而在看到素的时候，绝大多数修者都有些迟疑。只有几个年纪稍大些，修为更是深不可测的家伙，脸上浮现出一丝狂喜之色，对素同样施大礼参拜。 “见过莲海真人！” 在这几名年纪稍长的修者，喊出素的名号之后，其他修者才反应过来。卫易清楚看到，很多人脸上同样浮现出狂喜神色，然后同样对素施以大礼。 看得出来，素在天玄宗内，确实是相当有名的。 “先带他们找个地方落脚。” 叶朝归指了指身后的云梭，还有那支修奴战部的所有人。在叶朝归下达命令后，很快便有修者过去，帮忙接引这些修奴。 到了天玄宗的地盘，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不用叶朝归或是素亲自去做了。 在此之后，叶朝归转身看向卫易。 “作为新一代的仙器传承者，你此番入宗，各脉的老祖肯定要齐聚于此，来看看你这位将来有可能扛起我们天玄宗的传承者。不过，各脉的老祖，很多都不在无涯岛上，而是在东海各处要地驻守。要赶过来的话，恐怕需要几天。” “在此之前，我们南字脉倒是可以先聚一聚。回来之前，我已传讯宗门，想来这会儿我们南字一脉的高手们，都已经在等你了。” “我们走吧！” 叶朝归一挥手，便有一股灵力虚托着卫易，朝岛内核心处飞去，素亦是紧随其后。 要和南字一脉的高手们见面吗？ 卫易这会儿心里还真有些忐忑。天玄宗内，共分十二脉，按照万劫塔第十层的那句诗划分。而叶朝归和素，以及天玄山前代掌门所在的，就是其中的南字一脉。 按照师承，卫易自然也是南字一脉的高手了。 卫易大致猜得出来，像天玄宗这种世间顶级大派当中，内部肯定也是有着各种势力划分的。这种事情，在任何一个大势力当中，都肯定免不了。而南字一脉，相对来说则要比其他诸脉，和卫易更加亲近才对。 “我们南字一脉，如今在宗门十二脉当中，算是最强大的一脉。有一位纯阳老祖，一位返虚中期，三位返虚初期，再加上五位封号真人。” 叶朝归一边带着卫易向岛内去赶，一边也在给卫易介绍南字一脉的大致情况。 而叶朝归的这些介绍，无疑让卫易十分震惊。 老天！单是南字一脉，就有五位返虚了！ 那可是返虚啊！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位纯阳老祖？ 这才仅仅只是十二脉当中的一脉啊！整个天玄宗，又该有多少返虚？这样的天玄宗，还是已经被妖族打下云莽，大幅衰弱的天玄宗？ 那当年云莽天灾之前，极盛时期的天玄宗，又该有多强？！ 卫易这会儿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叶朝归之前会说，如今的天玄山，仍是可以比肩八大圣地当中最弱的御灵宗。而当年极盛时期的天玄山，为何又被视作八大圣地当中最强的一个了。 被叶朝归带着飞了好一会儿之后，三人终于开始接近无涯岛的核心区域。岛内绝大多数地方都相对开阔，没有什么山岭，基本上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而在无涯岛的核心，却有一座庞大宫殿群。 气势磅礴！ 在卫易看到这片宫殿群的时候，心中第一时间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词。 整片宫殿群，占地绝对超过十里方圆，内里雕梁画栋，极尽豪奢。这座宫殿群，卫易觉得就像是自己梦里的一样，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说起来，这里还是当年我天玄山极盛之时建造的，作为天玄山在东海的山门，所以花费了大代价，才最终修造出来。若是换做现在的话，我肯定是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花在装点门面这件事上，实在是有些不值。” 叶朝归说起此事的时候，似乎有些惋惜。不过卫易倒也不这么认为。堂堂天玄山，作为八大圣地之一，如果门面太过寒酸了，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比如当初卫易在苍灵城里开一家商行，商行里的货物够硬，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商行花钱去装修，就没有价值。 三人落在宫殿某处，始一落下，卫易便看到有数十人早已在此等候。 “见过代掌门。” 在叶朝归落下之后，数十人同时抱拳，让卫易瞬间产生一种窒息感！ 之前叶朝归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和他名言，今日能够过来的，全都是南字一脉的人。而有资格过来的，要么是一些身份较为特殊之辈，要么是至少周天境后期以上的存在！ 数十位周天境后期，还有五位返虚期同时出现，这种阵仗，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面对这数十人，叶朝归也是不断还礼。尤其是对于那几位返虚期高手，更是非常礼敬。而大家看到素的时候，同样笑容温煦。 卫易听着他们打招呼才知道，原来这几位返虚期，全都是比叶朝归辈分更高。甚至还有一位，叶朝归要称呼一声师爷。就叶朝归的代掌门身份来说，自然可以号令整个宗门。但对于这些比他修为更高的前辈，叶朝归也必须礼敬。 在此同时，叶朝归也向大伙介绍了卫易，同时将几位返虚，一一介绍给卫易。 绫罗真君、白锦真君、银涛真君，这三位便是叶朝归提到的三位返虚初期。镜花真君，返虚中期的修为。 还有最后一位，九烈真君。 天玄宗内如今唯二的两位纯阳大乘之一。 九烈真君是一位身穿破衣，外表看起来如同苍灵城里街边上的某个乞丐。很难想象，这位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老人，是当世最绝顶的纯阳大乘？ 那可是纯阳修士啊！按照修真界的说法，是已经可以称圣的存在，距离真正的仙位，也只差半步而已了。 如今天玄宗内，有两位纯阳修士，这九烈真君便是其中之一，是宗门内镇压气数的存在。 随着叶朝归的介绍，卫易一一行礼，恭谨至极。开玩笑！这几位可都是当世最绝顶的人物！整个修真界才多少返虚？ 在几位返虚之后，叶朝归又先后介绍了三位周天境巅峰的封号真人。再加上素和叶朝归本人，便是五人。 至于那些封号真人以下的周天境后期强者，叶朝归则没有太过详细的去介绍，只是告诉卫易，大家都是南字一脉的修者，以后有的是时间接触。 然后，那些普通的周天境后期，向叶朝归躬身行礼后，一个个飞离了这里。等到他们离开之后，这里就只剩下几位返虚期，还有几位封号真人了。 “就是这个小家伙？” 南字一脉唯一的返虚中期，那位镜花真君轻轻开口。这位镜花真君，是一位约莫有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脸色冰冷。即便看向卫易，仍是给人一种寒冷的感觉。 “别吓着小家伙。” 修为最高，同时也是几位返虚期当中辈分最高的九烈真君接着开口，让卫易忐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不知道为何，这位邋遢老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心安。 “九烈师叔说的是。”镜花真君轻轻点头，但很快又道：“此子的天分，是不是太差了一些？” “掌门当真打算，将门派的未来压到这小子身上？” 镜花真君这番话，显然是在问叶朝归，而且语气颇有些质问的意味。不过，镜花真君始终是叶朝归的长辈，以师叔的身份说话，倒也不算逾越。 “宗门始终是大家的宗门，是所有人的宗门。整个门派的未来，自然也不能说全都压在谁的身上？” 叶朝归笑着摇了摇头，“按照我这次的布局，这仙器传承的名额，本该丢给妖族或是其他几个门派，然后由我直入返虚，除掉所有后患。但这次天玄山开启，发生了不少以外。这小子拿下了万劫塔的传承名额，本就是意外之喜。能够延缓我跻身返虚期的时间，更是与我有大因果。” “这传承的名额，就不能从这小子身上取出来，给其他人？” 镜花真君连着两次询问，显然是极为不看好卫易。实际上，在镜花真君这等返虚期存在的眼里，从刚刚卫易过来的瞬间，就已经把卫易整个人都看穿了。 对于镜花真君的这个问题，叶朝归只是摇头。 “既然如此……那未来百年内，我南字一脉，就倾力培养此子。当然，在此期间，想必掌门你已经跻身返虚，彻底掌控万劫塔。到时候，我仍然坚持掌门剥夺此子仙器传承者的身份。毕竟，此子天分实在太差，于我宗门有害无利。” 第七十三章 打架的女人不能惹 卫易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些南字脉的前辈，会是这么一个场面。 看的出来，几位返虚期存在，没有任何一个，希望看到他成为那万劫塔的传承者。最大度的，也不过是如那位身穿破衣的九烈真君一样，对他谈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欢。 至于那位连续两次开口，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镜花真君，卫易就更是能从她身上感觉到浓厚的杀意了！ 卫易敢打赌，如果杀了他，能够让这仙器传承资格马上另寻主人的话，只怕这位镜花真君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就算当着叶朝归这位掌门的面，也是一样的。 最后，还是那位瞧着很邋遢的九烈真君，出面打了圆场，身后拍了拍卫易的肩膀，似乎是在鼓励他。 “娃啊！别多想。你镜花师叔祖对你如此，倒也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委实是你身上的这份担子太重，我们怕你将来担不下来而已。” “现在的你，可能还不太清楚，这万劫塔的传承资格，到底对你或者对整个天玄山，到底意味着什么。等将来有一天，你明白个中真意之后，或许还会觉得后悔。”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你已经入了我天玄宗，入了我南字一脉，以后就是一家人。” “趁着现在有时间，就多修行修行。现在有太师叔祖在，有你师父在，总能给你扛起一片大大的天空。可将来万一要有那么一天，需要你同样为我天玄宗的后辈起身撑天的时候，希望那时候你不光有那个决心，还能有那个能力。” 邋里邋遢的九烈真君，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极为诚恳，卫易下意识点了点头。 然后，老人冲叶朝归微微点头后，身形忽然自原地消失不见。 在九烈真君离开后，其他几位返虚，和叶朝归这位掌门打过招呼后，同样各自离去。唯有之前咄咄逼人的镜花真君，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对卫易说了一句‘好好努力’之后，这才最后离开。 卫易看的出来，这位镜花真君，确实不是冲着他发脾气，估计也是觉得卫易资质太过糟糕，出于为宗门的考虑而已。 当然，才刚进入宗门，就被几位返虚下了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卫易肯定也是不舒服就对了。 当几位返虚先后离开之后，此地便只剩下了几位封号真人。在这几位封号真人当中，只有一位离开，另外两位封号真人，却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一位是个身材矮胖的憨厚男子，另一位则是个相貌相对普通，而且自身仿佛不存在的女修。 卫易之前偷偷看过那位女子封号真人数次，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记不住她的相貌，只是觉得她十分的普通。但是看过之后，只要卫易视线偏离一瞬间，就会觉得自己好像又忘了这位女修的相貌。 “小子，刚刚这场下马威，不好受吧？” 在那个唯一离开的封号真人走了之后，叶朝归似乎放松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面对几位返虚时的严肃，而是直接调侃起卫易来。 “不过你也不要记恨什么。尤其是你镜花师叔祖。实际上，等你日后在宗门时间长了以后就会明白。其实在咱们南字一脉的几位返虚老祖当中，就属你这位镜花师叔祖最为热心，也最喜欢提携后辈。”叶朝归顿了一下，略微思量之后说道：“当然，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努力修行是对的，但其他的，随缘就好。” 卫易无奈的又点了点头。不过他这会儿在想的，却是以后一定要对这几位返虚期老祖敬而远之。 “至于现在嘛，我们剩下的这四个，就是你真正的直系长辈了。” 卫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叶朝归说这句话的时候，素似乎冷哼了一声。 “当年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爷，一共收过三位弟子。我入门最早，然后便是你韩师姑，再然后便是你荣师叔。” 叶朝归一一指向三人。不过，之前当着那些返虚期的时候，叶朝归是称呼两人封号。但是此刻，却是以韩师姑、荣师叔这样的称呼指代。 按照修真界的规矩，只有极亲近的关系，才能这么称呼。 不过，卫易听到这两个称呼的时候，脑子里却是忽然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先前和素相处的时候，素确实提过这两个人！ 当年素的父亲，也就是天玄山的前代掌门，座下共有三位弟子。大弟子叶朝归，二弟子韩宝芝，三弟子荣多福。 这三名弟子，皆非常人。 叶朝归自不用说，用素的话来说，那就是从小天赋力压同代，一路高歌猛进，如今更是天玄山的代掌门。只等进阶返虚之后，便会成为真正的天玄宗掌门，执掌万劫塔，无敌当世。 而另外两位弟子，同样惊人至极。卫易这位二师姑韩宝芝，不但自身修行天分绝顶，更重要的是，此人还是一位了不得的炼丹宗师！ 当年卫易在苍灵城，初涉丹道的时候，便学习过一种名叫宝芝丸的丹药。那种丹药，便是以韩宝芝的名字命名，而且是韩宝芝当年炼气期的时候，创造出来的丹药。 更重要的是，卫易记得，自己这位二师姑，似乎和素极为不对付的样子。 至于说三师叔荣多福，素倒是没提过太多，只是说这家伙喜欢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年天玄山前代掌门在世的时候，就没少因为此事发怒，总是认为荣多福不务正业。但是，荣多福本人虽然涉猎极广，却并未耽误修行。 更主要的是，卫易记得当年自己刚刚成为狩妖者的时候，素曾经传给过他一门名为‘大吃一顿’的奇葩神通。那门神通，便是当初荣多福在炼气期的时候，为了能够多吃多喝，特意自己创造出来的！ 虽然是一门作用很奇葩的神通，但能够在炼气期创造出来，同样是很吓人的事情了。 创造一门神通，那是什么概念？至少卫易肯定是做不到！就算再提升好几个境界，他还是做不到。 至于素，作为天玄山前代掌门的女儿，却并非师从前代掌门，而是拜师于宗门内的某位返虚老祖。但是，当年云莽天灾爆发后，那位老祖却留在了天玄山死战，陨落于当时。 照这样说的话，这四位，还真的是自己的直系师门长辈了。 卫易再次和两位封号真人见礼，相比之前的生硬客套，这次则要显得更加亲近。 同样，这两位和卫易关系最近的绝顶周天，对卫易的态度，也要比那些返虚期好了许多。 “荣胖子！最近丰满了许多嘛？怎么？见到师姐我回来了，都不知道过来打声招呼？” 卫易刚刚和两位封号真人见礼，身后素却忽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不是对卫易，而是对那位胖乎乎的荣多福真人。 “嘿嘿，哪能呢？” 身材本就矮胖的荣多福真人，在素开口之后，顿时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屁颠屁颠的跑到素身侧，笑呵呵的半躬着身子。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一副狗腿模样，哪有什么堂堂封号真人的风范？ “少来！” 素狠狠瞪了一眼，怒道：“之前师姐我流落在外这么长时间，怎么没见小胖子你来找我？当年我真的白疼你了！我爹把你吊起来打的时候，我就该坐在旁边看着你哭？还给你求情？” “冤枉冤枉！” 一位堂堂的封号真人，被素这么一通数落之后，腰弯的更低了。 “师姐您这可冤枉我了，当年你消失之后，宗门可是请了好几位厉害的天机士，想要测算你在哪里。但是你也知道，你身上有九色莲这件道器，师父当年又特意请人帮你的命数混沌了天机。宗门内的几位大天机士，除了能测算出你身受重伤却未陨落之外，根本算不出什么别的什么。我也没法子啊！” “不过，后来宗门受到你的传讯之后，我可是二话不说，跟着师兄一路从咱们东海飞去了两江。到了苍灵府以后，我还帮你抢回了九色莲残片呢！那个苍灵府的战部统领，师兄懒得搭理他，还是我出手，一巴掌拍烂了他呢！还有那个小门派的掌门，被我硬是闯进山门去，一拳打碎的法相神魂。” 荣胖子说这些的时候，笑容满面，但在卫易听来，却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初素的九色莲残片，一半落入了麦芒宗宗主赵新诚的手里，另一半则落入了府军大统领韩胡子的手里。后来，麦芒宗所藏的那一半，被卫易和素悄悄给偷了回来。可是府军大统领韩胡子手里的那一半，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直到后来，叶朝归出现，才拿出了另一半的残片，交还给素。先前卫易还很好奇，为什么那一半九色莲残片会跑到叶朝归手里。如今看来，原来是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胖子，硬生生闯入了人家的山门，给夺回来的！ “行吧！” 听到这番解释，素似乎总算满意了一些，伸手摸了摸胖子的脑袋。 然后，素转头看向韩宝芝。 “这次险死还生，我倒是也有些领悟，离返虚期又近了一步。” “怎么，要不要来切磋一下试试？” 在素说完这话的时候，卫易忽然打了个寒颤，感觉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是，还没等那位看不清面容的韩宝芝回答，荣多福倒是先说话了。 “师姐，我给这小子准备了个小礼物，我先带他去看看啊！” 胖子说完这话，连等素回答的时间都没留，直接拉起卫易和叶朝归，以最快的速度飞离的此地。而叶朝归，似乎也有些避之不及的感觉。 “师侄啊！咱们第一次见面，师叔先给你个忠告啊！” 直到飞出好远后，荣胖子才稍稍减缓了下速度，心有余悸的和卫易说道：“你记得，女人打架，我们男人千万别掺和！尤其是你惹不起的女人，乖乖，你要是敢插手，会没命的！” 旁边叶朝归也是饱含深意的看了卫易一眼，并没有反驳什么。但这种反应，已经足够证明，叶朝归绝对也是这样想的。 这一日，在无涯岛外的某片无人海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突然毫无征兆的展开。这场战斗，将方圆百里之内，都打得海天倒转，再无半点生机。大战产生的余波，掀起滔天巨浪。直到千里之外，依然有高达数十丈的巨浪，直接将附近的很多岛屿表面给扫平了。 若非天玄宗高层传下命令，说是宗门内在实验某种大型法宝。恐怕大家都要怀疑，是不是妖族已经打到这无涯岛了。 …… 在距离无涯岛另外一个方向，数千里外的某座岛上，卫易、叶朝归和荣多福三人缓缓落下。 这是一座方圆过五十里的岛屿。在东海之上，百里以下的岛屿，统称为微型岛屿。这种微型岛屿，在东海的海面上，就如同天上繁星一样多，数不胜数！ 然而，刚刚进入这座小岛，卫易就察觉到很大的不同。 那种特殊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卫易就是知道，这座岛屿，似乎非常适合他的修行。 “嘿嘿！我这个师叔第一次见面，总不能对你这位亲师侄太小气了。” 荣多福憨厚一笑，完全没了之前说起他一掌拍死韩胡子的时候，那种令人恐怖的感觉。 “这座小岛，就是师叔我送你了礼物了。之前你师父传讯，说你走的是神力一道，我便特意为你做了些布置。” “此岛距离无涯岛足够近，以你师父的本事，若是动用仙器速度的话，百息之内，就能赶到。而且这附近的某座岛屿，更有我天玄宗的不知名返虚在此潜修，安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里估计就是你的地盘了。” 荣多福说话的同时，则是从自己的储物法宝里，取出了好几件阵盘阵旗之类的玩意儿，都是控制岛上阵法的东西。 “从今天开始，这座岛就是你的了！” 第七十四章 保护 卫易的这座岛上，外表看上去其实极为普通。 整座岛屿，方圆过五十里。岛上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未开发的荒芜景象，生长着大片的杏林，故此名为杏花岛。按照荣多福的说法，此岛之前并无人居住，是一座荒岛。 在东海，像这种未经开发的岛屿，其实很多。修者逐灵脉而居，那些灵气丰富的岛屿，当然更容易吸引修者居住。而那些灵气稀薄，甚至压根没有半点灵气的荒岛，自然也就很难吸引其他修者过来的。 卫易的这座岛，之前就属这样的情况，灵气密度近乎于无。 不过，在卫易过来之前，荣多福早已牵引来了一条六品灵脉！而且在这座岛上，布置了很多基础的大型阵法，可防御外敌，可调理岛内灵气等等。但是除了这些基础性的东西外，岛上其他的建筑，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在东方临海的崖岸上，有一座两层木楼。 荣多福的意思，是想等卫易到了之后，自己来解决这些问题，凭自己的喜好就是了。再说，寻常的建筑并不值钱，就算把整座岛都盖满了，所耗的灵钱也抵不上那条灵脉的价值，更别说岛上那些珍贵的阵法了。 简单来说，卫易的这位三师叔，相当于是送了卫易一套未装修过的宅子。宅子的所有基本设施都十分完善，至于说卫易想怎么装修，那就看卫易自己的心情了。 不愧是堂堂封号真人，出手真是大方啊！ “当然，师叔送你这座岛，也不是没有其他目的。” 荣多福看到卫易目光当中的喜悦神情，知道卫易喜欢，自己也就十分满意，但同时，又再次提醒起来。 “门内其他弟子，刚刚入宗的时候，多半是住在各自师门长辈的所在岛屿，一般只有到了化灵中期以后，才会独自开岛独居。当然，一般化灵中期的弟子，第一次开岛的时候，只能选择十里以下的岛屿。像你这种岛屿，大多只有化灵后期才能申请了。” “之所以让你住在此处，而不是让你和你师父一起住在无涯岛上，除了你师父作为掌门的特殊身份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如今的宗门内，看不惯你小子的，只怕不是一个两个。” 荣多福说起此事的时候，亦有些感慨。 “说到底，在其他同门眼里，你不过刚刚加入门派，机缘巧合之下却能成为万劫塔的继承者。若是其他机缘，大家也不会太过嫉妒。但万劫塔的传承资格不同，那是对整个天玄宗都有大意义的东西。” “如果你住在无涯岛，只怕经常会有那些不知深浅的蠢货过来，跟你玩什么挑战的把戏，你小子也就别想安心修行了。” “再者，你如今身份特殊，自身又没有半点修为。自你回到我们天玄宗这一刻起，恐怕很多人就开始准备找机会暗杀你了。” “把你冷藏在这里，让外人无法接近这里，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卫易在朝自己这位三师叔躬身致谢。双方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卫易感觉的出来，这位三师叔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还有，另外一件事，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荣多福欲言又止，和旁边的叶朝归对视一眼后，才终于说道：“刚刚咱们南字一脉的这些高手，你也都见到了。因为万劫塔传承资格的原因，对你或许略有怀疑。但说到底，还是我们南字一脉内部的高手，对你总归是要更亲近一些。” “但是三日之后，其他诸脉的老祖，将会齐聚于无涯岛上。到时候，只怕你承受的压力，要比想象的更大。” “当然，绝大多数压力，还是会由你师父，还有我们这些长辈接过来。你需要做的，就是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面对各脉的老祖，反应别太丢人就行。” 荣多福的这番话，已经说得尽可能的婉转，但卫易的心情还是瞬间压抑起来。 他能想象的出，能够让自己这位荣师叔如此郑重其事，三天之后他要面对的，只怕要比想象的大很多。 在卫易显露出沮丧神情的时候，叶朝归却摇了摇头。 “你三师叔说的这番话，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让你有所准备嘛。” “至于三天之后，诸脉老祖会给你的压力，你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说到底，他们还是我们天玄宗的高手，所思所想，也都是为了我们天玄宗好。再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叶朝归的弟子。” “就算压力再大，总有我这个做师父的在前面先替你扛着。” …… 交待完这些事情后，叶朝归和荣多福两位顶尖高手，便相继离开了这座岛屿，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在他们二人离开后，岛上除了卫易，便只剩下一些被天玄宗分配到岛上做事的杂役弟子，约有百来人。这些杂役弟子，虽然连正式的外门弟子都算不上，严格意义来说，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天玄宗门人。但即便这样，这群杂役弟子当中，仍是有十多人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灵期。 让化灵期修者做杂役，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天玄宗才有这样的底气了。 在此之后，又过了半日时间，那支被卫易收敛来的修奴战部，也来到岛上。到了岛上之后，卫易也没有过多关注他们，只是在小岛北面划出一片区域来，让朱义带着战部，在此修建一座战部驻地。 至于卫易自己，则是在木楼前面的那处断崖上，面朝大海，不断重复着那套剑法。 神力啊！ 自打离开天玄山之后，这一路上，卫易一直在修习这套剑法。虽然每天备受折磨，但进展确实极为惊人！ 这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卫易便已经能够达到六千斤气力的恐怖地步！ 卫易曾听叶朝归说起过，即便是上古时期，天地大道适合修行神力。一般的修者想要锻炼出第一缕神力，达到一千到两千斤气力后，也就差不多了。 只有一些极特殊者，需要达到更高的水平后，才能锻炼出第一缕神力来。不过这些特殊者，修行起来固然困难，但将来修行有成后，往往也会更加强大。而达到万斤力量，才能修行出神力的，往往是真正的绝顶天赋之人！ 卫易当然不是这种所谓的绝顶天赋。他之所以同样需要达到万斤力量后，才能修行出神力来，最大的原因，就是如今天地间的大道，已经不再适合神力修行。所以，想要走神力一道，就只能将身体锻炼到一个极致才行。 在上古时期，达到万斤力量是一个标志，意味着身体在未修行神力之前，已经达到了最完美的地步。 当然，上古时期的人，就算修行和卫易同样的剑法，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夸张。按照叶朝归的解释，这是因为卫易识海当中的那个灵力湖泊，无时无刻不在滋润修补着卫易的身体，替他提供无穷的灵力。若是上古时期的修者，敢像卫易现在这样疯狂的锻炼，别说锻炼出神力，估计最多一天，就要把自己给练废了。 因为有着那个灵力湖泊，所以，卫易才能不计后果的疯狂修行。只要他精神上能忍受住这种痛苦，其他的完全不用考虑。这才是卫易能够进步如此神速的原因！ 听叶朝归的意思，如今卫易修行一天，绝对比得上部落时代，正常人修行一个月了。 所以最近这两天，大家经常可以看到，木楼那边的崖畔，有个青年人一边练剑，一边在痛苦的嘶吼着。先前知晓情况的那些修奴们，自然已经习惯了此事，也不觉得如何奇怪，只是去建造自己的战部驻地。但那些之前没见过卫易的杂役们，可就不得不大惊小怪了。 在这群杂役当中，很快流传出一种说法，说卫易是在修行着某种特殊的神通。于是便有好事者，偷偷溜到木楼附近，想要偷学上个一招半式。但是结果，哪怕他们已经把卫易施展的那十几招全都刻印在了脑子里，自己施展起来的时候，除了觉得别扭之外，仍是一无所获。 这些杂役哪里知道，要想修行这门剑法，首先需要的，就是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灵力，没有任何修为。他们早已踏足灵力道路多年，再修行这门剑法，自然是一无所得了。 如此，在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有一道虹光自远方天际飞来，最终降落在木楼外。 遁光的主人，正是灵体修为已经尽复的素。 或者，称之为莲海真人更合适一些。 在素过来的时候，卫易仍是在不断重复着那套剑法，抓紧一切时间，希望尽快修行出神力来。不过，看到素过来以后，卫易还是停了下来。 “啧啧！这还像点样。” 素看到卫易努力练剑的样子，撇了撇嘴，似乎是勉强满意的样子。 相比其他人，即便是已经拜师的叶朝归，卫易在内心深处，仍是对素最为亲近。毕竟之前他和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所以如今哪怕素已经恢复了周天境巅峰的实力，卫易仍是没有什么畏惧之心，而是更偏向于认为，素纯粹就是一位自家长辈而已。 “您之前和二师姑打架，打赢了没？” 卫易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从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但是他刚刚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分明想起，之前他的那位三师叔可是明言，让他前往别掺和此事。 “呵呵……” 素冷笑一声，目光不善的看着卫易，坦然回答道：“这也没什么可瞒你的，那一架，老娘打输了。” “她韩宝芝当年便可以与老娘旗鼓相当。这十几年来，老娘落难，虽然也有些领悟，但到底比不上她这种可以自由修行的。不过老娘此番险死还生，也算是大机缘，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追回来！” 卫易不置可否，只是笑呵呵的鼓励了两句。 从当初素的一些只言片语，再加上入宗之后，从叶朝归荣多福口中听来的一些消息，卫易大致可以总结出素和那位二师姑的关系来。大抵就是一个是掌门之女，一个是掌门的弟子。二人年纪相仿，自然有比拼之心。再加上两人好像都对叶朝归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两人还有些情敌的意思。 只可惜卫易的这位师父，一心只想着帮天玄宗复派一事，实在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事情。反倒是素和那位韩师姑，两人彼此之间争斗多年。 这种关系，外人很难掺和明白。而且卫易觉得，素和自己的那位二师姑，关系其实很复杂。两人大概是既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同时又当成了对手。 “不说老娘的事情，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素忽然表情一变，难得郑重了起来。 “明天诸脉的老祖，会齐聚于无涯岛上。到时候，你要面对的局面，恐怕不会太好。就算我们这些长辈，替你顶住绝大部分的压力，但到时候……” “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诸脉老祖之所以明天会针对你，其实过错不在你，而在于这个仙器传承者的身份。” “而且，你还是我们南字一脉的修者。” 素微微皱眉，沉声解释道：“在天玄宗历史上，历代掌门，从来没有连续三代掌门，都出自一脉的先例。如果连续三代掌门，都出自同一脉的话，那对于整个门派来说，并不是好事。” “当年我爹是掌门，按照我们天玄宗的规矩，原本你师父我大师兄，就不该去参加仙器传承的争夺。但是，当年在我们这一代人当中，我这位大师兄，实在是太过出色，甚至于连其他诸脉的老祖都觉得，如果他不去做下一任掌门，是整个天玄山的损失。” “但是你不一样。” 素轻轻叹息一声，继续道：“你的出现，纯属是一个意外。你的资质本就一般，就算走了神力一途，将来能走到哪一步，仍是未知。其他诸脉，不可能看着我们南字一脉连出三位掌门，而且你将来又很难成为真正的绝顶强者。” 第七十五章 三年之约 木楼外，当第一缕阳光从海面下照射而出，卫易仍然站在那里，不厌其烦的重复着那套剑法。 他能感觉的到，在自己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孕育而出。 但是，卫易同样能够感觉到的是，自己体内似乎有极强的压制，根本就不让这股力量彻底孕育出来。 那就是神力吗？ 随着天边海天交接处，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卫易停了下来。坐在崖畔，静静恢复。 等到太阳彻底升起，在卫易身后的竹楼里，素走了出来。 “换身衣服，老娘该带你去无涯岛了。” 卫易轻轻起身，转身回到竹楼，素则是静静看着面前无边的海面。在她脚下，有海浪拍打着这处断崖，浪涛声不绝于耳。 “说到底，你小子是老娘我带回来的。若不是老娘之前要求你进入天玄山，估计你也不会遇到这些破烂事。” “若是真的事不可为，说不定……今天老娘就要大闹一场了！” 素面对着海水，口中喃喃，态度却十分坚定。 …… 从卫易所在的杏花岛，到如今天玄宗山门所在的无涯岛，相隔数千里之遥。要是换做在两江修炼界的话，这几乎相当于是两个府的距离了。不过，对于如今修为尽复的素来说，这却并不是太过遥远的距离。 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之后，卫易抵达了无涯岛中心的那座宫殿区。 和之前第一次入岛不同。上一次卫易过来，是见南字一脉内部的前辈，所以要相对轻松一些，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大家聚起来，相互见个面，也就是了。 但是这次，则截然不同。 这次卫易要面对的，是其他诸脉的老祖长老。 卫易也是入宗之后，才逐渐知晓一些天玄宗内部的事情。按照天玄宗内部的规矩，宗门内十二脉，每一脉会有一位长老，参与到整个门派的管理。在门派的日常管理当中，以掌门律令为尊，整个天玄宗都要遵从。但是，如果这十二位长老，有超过八位以上，反对掌门的决定。那么就算是掌门的决定，一样会无效化。 当然，作为天玄宗的掌门，也不会傻到和宗门内大多数人为敌。在下任何一个决定之前，肯定会深思熟虑，保证能够得到大多数长老的同意。而诸脉的长老，往往也会尽量给掌门面子，不管大家私底下如何商量，但至少在公开表决的时候，极少会出现公开反对的情况。 长老们联合起来，否决掉掌门的决定。这种事情，整个天玄宗两千多年的历史当中，也只发生过不到五次。而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对于掌门在门派内的威信，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而今天，整个宗门的高层，都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但凡知晓一些内幕的高层，都不禁心惊胆战。 如果是当年天玄山鼎盛的时候，卫易成为仙器继承人这件事，或许还不会引来宗门内部这么大的反应，甚至于在叶朝归收徒后，其他长老还会卖一个面子，过来送卫易点东西什么的。 但是眼下，整个门派内部，就只有两位仙器继承人！按照八大圣地的标准，只有成为仙器继承人，将来才能有机会成为掌门。卫易天分好不好暂且不说，但就眼下来看，如果连续三代掌门，全都出自南字一脉，这绝对是其他诸脉，都无法接受的！ 若是以往，天玄宗每六十年便会出现一位仙器继承人，整个宗门至少会有十位以上。就算卫易成为了仙器继承人，将来成为掌门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但是眼下，如果叶朝归忽然身死，那么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其他宗门长老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让卫易上位！否则天玄宗接下来要面对的，极有可能就是彻底分裂的下场！ 而作为整个事情核心的卫易，其实对于这些事情，暂时还没想的那么透。 说到底，他才进入宗门三天，对于门派内部的很多事情，都不算了解。 这次面见诸脉的长老，明显比三天前郑重了太多。卫易过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宫殿群的某一部分，都已经开始戒严。卫易跟着素，一直进入到这里最核心的某座大殿。 这里，是天玄宗规格最高的议事之地。卫易更不知道，自己其实无意间已经创造了天玄宗内的一个记录，进入这座大殿的修为最低之人。 殿内，孤零零的摆放着十三把椅子，中间那把椅子稍高，而其他十二把椅子稍低。 座位高低，很多时候也代表着地位的高低。 在卫易和素进来一炷香时间后，殿内开始先后有人出现。十三把椅子，渐渐被坐满。 卫易心里越发忐忑。 今日有资格参加这次议事的，全都是各脉的当家老祖，是整个修真界真正最顶尖的角色。面对他们，估计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心中平静了。 十三人先后出现，然后落座。在这十三人当中，卫易只认识最中间的叶朝归，还有位于叶朝归右手边坐着的九烈真君。其他十一人，卫易则是第一次见到。 这十二位长老的座次顺序，也是有讲究的。修为越强大的，就越是靠近中间。比如位于叶朝归身边的两个座位，就只有宗门内的两位纯阳老祖才行。一位是南字一脉的九烈真君，卫易已经见过。而另外一位纯阳老祖，卫易则听说是弦字一脉的。 实际上，这十二位返虚期，彼此之间修为也是有很大差距的。毕竟门派内部，诸脉的发展成绩，也是不尽相同。卫易先前就听素说，这十二位诸脉的当家老祖中，其实有七位都是返虚中期，三位返虚后期，再加上两位纯阳老祖。 不过，在这座大殿内，他们所代表的，也不单单是他们自己，更是他们所在的那一脉的全部修者。 当最后一人出现在座位上以后，这次议事正式开始。不过，卫易此刻却是注意到，相比于其他十二位坐在椅子上的老祖，叶朝归这位掌门，虽然是居于核心位置，但却是站在那把椅子前面。 “这次请诸脉老祖过来，是为了商定宗门新出现的仙器继承人一事。” “详细的情况，相信大家肯定都已经知道了。” 叶朝归先行开口，以掌门的身份，正式开始了这次议事。 “诸脉不妨各自表达一下意见，对于仙器传承，有什么意见。” 叶朝归说到这里后，便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任由其他诸脉的老祖发言。 “选这小子做仙器传承者，我北字一脉不同意！” “我锁字一脉也不同意。想做我天玄宗的仙器传承者，必须是当世绝顶人杰。这小子资质太差，就算将来侥幸成了返虚，也是最弱的返虚，到时候我天玄宗如何立身？” “我相字一脉也不同意。” 诸脉的当家老祖，一开口便相继表示反对。而且是态度坚决，连稍稍迟疑的都没有！ 很快，十二脉的当家老祖，相继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只剩下两位纯阳老祖，还没有开口。而且看这两位的意思，似乎也没有打算现在说点什么。 “诸位，大家反对，也是为了门派好，这点我倒是能够理解。” 叶朝归环视四周，在确认两位纯阳老祖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后，这才说道：“但我希望大家注意的是，大家都别忘了，如今门内除了我之外，此子是唯一的一个万劫塔传承者，我们别无选择。” “不！我们有第二个选择！” 叶朝归刚刚说完，便有一位长老直接阴恻恻说道：“按照宗门记述，只要把这小子的神魂，重新填入万劫塔内，历经万劫磨灭。下一次万劫塔开启，便可以缩短到十年之后！” “不行！” 大殿当中，叶朝归和素几乎同时惊呼起来。而且在这一瞬间，素直接向前一步，站到了卫易身前，似乎生怕这位宗门名宿对卫易出手。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素嫆嫣？你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此事事关宗门传承大计。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岂容你放肆？！” 那位高坐上位的返虚老祖，忽然厉声厉色。对于他来说，素亦是晚辈，而且不必像叶朝归那样，需要顾忌一个掌门的身份。 “将传承者的神魂，重新填入万劫塔，的确可以缩短万劫塔下一次的传承时间。” 相比之下，叶朝归倒是相对平静些，但是语气明显也有些不善，道：“不过，自我天玄宗立派以来，这样的事情，就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至于大家所想的，我大致也猜的出来，无非是此子日后可能会继承掌门的位置。我也不妨明言，诸位觉得，我叶朝归是否可以顺利跻身返虚？又是否在接下来几百年里，可以因为一些意外而陨落？” 此话一出，便是之前性情最为激烈的长老，也怔住了。 叶朝归无法跻身返虚？或者因故中途陨落？ 这种事情，大家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叶朝归继续平静说道：“此子将来继承掌门之位的可能，其实并不算大。如果等到我要退去掌门之位的时候，想必我派内，至少已经有五位以上的仙器传承者。而且到那个时候，相信返虚期的传承者，也是有的。” 叶朝归这番话，等于是将所有长老的那些小心思，都彻底翻了出来，这已经有点近乎撕破脸的意思了。 “就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可能存在。对于宗门来说，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 在叶朝归彻底说完后，仍是有人看似无意的嘟囔了一句。但这，却已经足够表明所有人的态度了。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双方都不想让事情发展到最后由十二位长老投票的地步，因为那种事情一旦发生，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对于叶朝归本人的威信来说，都是巨大的伤害！而这种伤害，在如今天玄宗这种处境之下，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各位师祖、太师祖，师父，可否容我问一句？” “你们凭什么觉得，我就一定不行呢？！” 沉默的大殿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是卫易！ “小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下一刻，便有长老出言呵斥，无边的威压瞬间降临。在这一刻，卫易几乎等于是瞬间被十余位返虚期存在注视，那种威压，即便已经被身旁的素抵消了几乎全部，仍是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那是生命本质的不同。 卫易是个连半点修为都没有的肉体凡胎，而面前这些返虚，却是已经可以遥望到仙位的存在。 单单是那种心理上的威压，就让卫易想要跪服下去，什么都不敢说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扶住了他。 “小子，别怕，师姑在。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素伸手拉住的卫易，就仿佛一名倔强女子，在护持着自己的孩子。 卫易轻轻点头。 “或许我天分不够好，或许我资质很差，但那就是我必须要死的原因吗？” “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会拼了命的去修行！或许我天分不如别人，但只要够努力，别人努力一分，我付出十分，一百分！总有超过他们的时候！” 宽阔的大殿内，卫易的声音产生回响。说到最后，卫易几乎是吼了出来。 “荒谬！” “你可知庸才与天才之间，到底差距有多大？你以为这种差距，是单凭努力就能拉平的？真的人杰，哪个不是拼尽一切，他们只会尽一分力？笑话！人家只会比你付出的更多！” 然而卫易的这番话，似乎并没有引起长老们的共鸣，大家反而依旧是冷冷看着他。 “诸位，这孩子走的是神力一道。” 然而就在此时，叶朝归却忽然再次开口。 “如今还有不到十四年，这孩子走神力一道，未来的可能性，相信大家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不知为何，在叶朝归说完这话后，大家忽然沉默了下来，或者说，彼此之间是在用神识交流着什么，并未直接言明。 “老夫倒是有个提议。” 一直未曾开口的九烈真君，在这时忽然难得的开始发声。 “给这孩子三年时间，三年之后，除我南字一脉，其他诸脉各自从年轻一代当中，挑选出最优秀的一个人来，和这孩子同阶一战。只要这孩子打的赢任何一人，这孩子仙器继承人的身份，便由此敲定了。但同时，日后若非必要，这孩子不得参与到掌门之位的继承当中！如果打不赢，到时候再以此子的性命，换取万劫塔再次开启的机会。” “盘山兄以为如何？” 九烈真君说完后，直接看向叶朝归身旁另一位老人。老人便是如今天玄宗内的另一位纯阳，他的意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将决定今天决议的最终结果。 “我希望再加上一条。” 老人平静道：“这三年当中，宗门需要尽可能提供更多的力量，来支持这孩子修行。不管需要哪一脉出力，大家都不得藏私！” “附议！” “附议！” “附议！” 在盘山真君表态后，其他诸脉的老祖，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卫易有些面面相觑起来。 他不知道，刚刚这些长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先前还一副明显要至自己与死地的样子，会忽然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在最后一名长老表态之后，盘山真君望向卫易，然后轻叹了一声。 “孩子，老夫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恐怕会记恨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辈子。确实，任谁被他人随意决定自己的性命，都不会觉得多舒服。” “但如果你将来某天，也坐到我们这个座位上，你应该就能理解了。没办法，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我们这些老家伙这样对你，其实没有任何一个有什么私心，大家都是为了宗门而已。” “但规矩就是规矩。你只有三年！若三年之后，你仍然没有资格继承万劫塔，到时候我们不会留情。如今宗门事态紧急，这不是你一人之事，甚至不单单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情。而是整个天玄宗生死存亡的大事！” “但在这三年内，不管你需要什么，宗门都会尽一切力量，满足你的需求。记住，是所有需求！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拥有那个资格。” 说罢，盘山真君似乎隐隐有些怒气一样，连招呼都没有打，便直接从座位上消失，直接离开了此处。 其他诸脉老祖，相视一眼之后，也同样选择离开。 第七十六章 照做 整场议事，结束的让人莫名其妙。 卫易在过来之前，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且之前诸脉当家老祖的态度，也符合他的预期。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所有长老，态度会忽然发生那么大的转变。甚至于那位盘山真君，更是做出了所有资源任由卫易使用的承诺。 当然，这个结果，并不能让卫易感到开心。 因为，这种承诺的代价，是卫易三年之后，必须打败其余诸脉选出来的弟子，证明自己。 如果卫易输了，会怎么样呢？ 按这些长老们的意思，恐怕真的会拿卫易去填了万劫塔！ 这种性命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卫易既愤恨，同时又感到无力。 在这场莫名其妙的议事结束后，素带着卫易，一路回到杏花岛。卫易倒是很想问问，之前议事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他问起此事的时候，素却是一言不发，只说回头叶朝归会和他解释。 回到杏花岛后，素便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卫易一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卫易开始回想起刚刚议事的整个过程，事情转折的关键，就在于叶朝归说出自己修行的是神力一道。这件事情，仿佛对长老们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只是，卫易就算能够想到这一点，仍是无法想出答案。对于神力一道，他知道的还太少。不管怎么说，更想不到那些长老们到底在看中什么。 半日之后，叶朝归终于来到岛上，来到木楼外。和他一并过来的，还有素。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小子。” 素一开口，就让卫易大吃一惊。在以往的接触中，素可是从来都没这样过。 “若非老娘让你进入天玄山，如今你也不会遇到这些事情。” “话也不能这么说。” 一旁叶朝归忽然摇头，表情无奈道：“正是因为小易夺得了万劫塔的传承资格，我才可以延缓进阶返虚期的时间，为将来留下更大的希望。若说是抱歉，也该是我来说。” “但是，刚刚门派议事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就算我作为掌门，也无法更改所有长老的意见。” 叶朝归忽然闭口不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解释下去了。 “师父，您不用跟我解释。” 卫易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诸位长老的意思，我都看到了，也大致能够理解。这件事情，从根本上来说，其实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一个立场问题。”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当几位长老听说我走神力一道之后，会是那么个反应？我想知道原因。” “这个……暂时不能说。” 叶朝归脸上再次显露出难色，思考了片刻后，更加无奈道：“小易，你应该也知道，世间有些极强大的天机士，可以预测推演出很多事情来。” “我只能说，之前我劝你走神力之道，也不光是为了让你将来有望跻身返虚，此事还事关我为门派所做的一些谋划。当然，我可以保证的是，如果你能够走到那一步，那对于你来说，这番谋划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等到你将来修为日渐精深，自会明白一切！” “但是现在，我却不能明说，因为只要你知道，那些厉害的大天机士便可以测算出来。我天玄宗的这番谋划，就只能付诸东流了。” 卫易轻轻点头，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 但这种反应，却让叶朝归更加觉得愧疚。 “其实，师父和师姑，您二位真的没必要觉得愧疚。”卫易忽然飒然一笑，像是彻底放下了什么，轻松说道：“如果不是遇到师姑，我大概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不觉得三年之后我就是必死无疑。” “不是必死无疑，而是一定不会有事！” 叶朝归忽然脸色阴沉，似乎心中怒意已经压到了极致，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未来三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随时教导你。有仙器传承在，接下来只要你觉醒神力，境界的提升，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如果不考虑稳固根基一事，三年的时间，就算你想直接提升到七阶，都未必不可能！” “修真界万年已降，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能够在没有半点修为的时候，便成为仙器传承者，你是唯一的一个特例。” 卫易忽然笑容灿烂起来。 看起来，情况好像还没有那么糟嘛？ …… 木楼上，叶朝归和素坐在二楼临靠窗子的地方，望着外面继续练剑的卫易，心中滋味各有不同。 “师兄这次做局，相当于是把这小子，还有门派内的返虚老祖，全都算计到了。” “不过，师兄到底有几成把握？” 素看向面前的叶朝归，和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师兄相比，如今的叶朝归，似乎更加内敛。像是一柄世间最强大的利剑，却又已经收入鞘中。 素忽然觉得，如果是当年云莽天灾之前的大师兄，在对待同样的事情上，或许不会是像今天这样的作为。 而面对素的询问，叶朝归直接伸出五指。 “五成？” 素有些惊疑了起来。因为在她看来，叶朝归的这番布局，原本是一成可能性都没有的。 然而下一刻，叶朝归忽然又翻了一下手掌。 十成？！ 饶是素深知叶朝归谋而后动的性格，对于此事，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之所以刚这么赌，自然不会拿小易的命去冒险。除了私人感情之外，对于现在的门派来说，我们也冒不起这个风险。失去一位仙器传承者，这对于现在的门派来说，是不可承受的损失。” 对于叶朝归的回答，素似乎并不满意，而是继续追问道：“那师兄为何不直接和长老们言明？为什么就连九烈师叔祖，也蒙在鼓里？” “很简单，因为我没办法说服他们。” 叶朝归笑意恬淡，哪还有之前在卫易面前的那种愧疚神情？完全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所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对于其他长老来说，不可能允许我们南字一脉连出三位掌门。当然，就算是我，也不能允许。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杀掉小易，等到十年后再次开启万劫塔的传承，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对于我们来说，同样是不能接受的结果。” “至于说为什么要接受长老们立下的三年之约……”叶朝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就更简单了！因为我有十二成的把握，三年之后的小易，估计会让长老们连提一下的这个约定的念头都没有！有仙器传承在，这孩子也许会成为修真界万年以来，最快到达九阶的人！” “不过嘛，对于这小子，我们还是暂时别告诉他真相为好。有这样一个动力去督促他修行，总是可以修行的更快一点。” 素看着眼前这位信心十足的大师兄，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位自幼伴随她长大的师兄，这二十年来，似乎变化的有点过大了。 连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自云莽天灾之后，叶朝归继承了掌门之位，以周天境的修为，奔走于整个修真界，做了太多的事情。而叶朝归所做的这一切，目的只是为了未来某天，天玄宗能够重返修真界，再次屹立于修真界的顶点！ “最多再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孩子就能修行出神力。到时候，我便带他远游，接下来的三年里，带他游历东海。等到三年之后，到时候我们门内的这些长老，只怕是要大吃一惊啊！” 素直直看着叶朝归，这一刻，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才情冠绝同代的大师兄，好像又回来了。 素忽然仿佛梦呓一样问道：“大师兄，这些年……你过得很累吧？” 累？ 叶朝归眨了眨眼，没想到素会突然问起这个。略微想了想之后，才轻声道：“是有点累。” “但是为了宗门，值得！” …… 位于潇湘修炼界南部的青平城，今日清晨，有个带斗笠的男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一身穿着打扮风尘仆仆，像是个外来的行脚商人。青平城是潇湘南部的第一重镇，自打当年那位毅王爷担任潇湘将军，并且组建铁血军团开始，这里就成了铁血军团的军部错在，亦是潇湘南部最强的堡垒。 即便后来历经云莽天灾，有这位毅王爷率领军团坐镇，潇湘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故。所有妖族，全部被挡在了留川河以南。 潇湘修炼界，在这件事上和其他修炼界略有不同。其他修炼界，界主府、经略使府以及将军府，这三府往往都位于界城当中。不过，潇湘这边却不然，界主府和经略使府是在潇湘中部的界城内，而将军府，则是在数十年前，就被搬到了最前面的这座青平城当中。 貌不惊人的斗笠男人，入城之后的举动，却是有点令人大为意外，竟是一路直奔将军府而去。到了将军府外，斗笠男人从身上掏出了一块身份腰牌后，在门外稍等了片刻，便有人从将军府内出来，带着斗笠男子入内。 一路穿廊过厅之后，穿过守卫极其森严的将军府，斗笠男人最后，竟是被带入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小院。 即便在将军府内，知道这座小院存在的人，也寥寥无几。因为在这座小院当中，居住的正是那位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创建了整个铁血兵团的大离王爷！ 然而此刻，这位威震整个潇湘，迫使妖族无法继续北上半步的大离藩王，却正在翘首等候着什么。 直到斗笠男人来到小院后，小院附近的警戒，瞬间提升到了最高级之后，这位雄踞潇湘的大离王爷，才终于开口。只是他接下来这句话，势必要震惊整个天下。 “离祚拜见陛下。” 貌不惊人的斗笠男人，竟然是那位本应稳坐咸安城中的大离皇帝，那位真正的天下共主！ 面对这位军功极盛的大离王爷，男人终于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温醇笑脸，伸手虚抬。 “平身。” 世人皆以为，这位年号为乾安的大离皇帝，自乾安四年开始，便不再上朝，久居深宫之内。谁又能想到，堂堂大离皇帝陛下，其实并未在咸安城内，而是秘密到了潇湘？ 头戴斗笠的大离皇帝陛下，轻轻坐到院内的某把椅子上。在这座小院内，只有这样一把椅子。皇帝陛下自然不能站着说话，那么这位威震整个修真界，如今军功享誉天下的大离王爷，就只能站着了。 当然，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朕这次只是凑巧游历到青平城这一带，恰好路过，便想着过来看看王兄你。到了城里才发现，王兄你的日子，好像过的还不错？” 面对皇帝陛下的这番调侃，毅王爷离祚，只是灿烂一笑。 “陛下此来，固然是恰巧游历到此。不过今天上门，陛下恐怕是为了东海吧？” 离祚脸上浮现出一抹老谋深算的笑容，道：“让臣猜一下，是为了那万劫塔的传承一事？” 皇帝陛下听到这番话后，同样笑了起来。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陛下放心，臣已经通知了潜伏在东海各地的谍子，去查这位万劫塔新任继承人的下落。截止到现在，我们能够确定，那个叫卫易的小家伙，被叶朝归带回了无涯岛。至于现在的确切下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只要发现，臣会不惜一切代价，替陛下除去此子。” 在听到离祚的这番话后，这位大离皇帝陛下，依然笑容满面，但同时，却又再次摇头。 “多亏朕今天来了一趟，要不然的话，还真容易出问题了。” “去查此子的下落可以。但是查到之后，切记，不要杀。非但不要杀他，反倒要尽全力，去保护他的安全。甚至在一些关键时候，还要尽可能的动用全部力量，帮他更快的成长起来。” 嗯？ 原本信心十足的离祚，终于露出了一抹惊容。他想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何要如此做。 “在这里面的原因，朕不想告诉你太多。朕只想说的是，前些时日，姚院首给朕传来了一些消息。” 姚院首？ 这个略微有些陌生的名字，让离祚陷入瞬间的恍惚当中。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当年那位叛出咸安城，如今被人妖两族高层誉为第一魔头的家伙。 “你照做就是了。” “诺！” 第七十七章 走一剑 随着那场规格至高的宗门议事结束后，整个天玄山高层，都陆续收到一个消息。 那位新任万劫塔的传承之人，和宗门诸脉长老打了一个赌。赌在三年之后，其余十一脉各自出一名最优秀的弟子，同阶一战。只要能打赢一场，就算胜出。 这让之前很多都提心吊胆的人，稍稍放心了一些。 在此之前，几乎所有心向门派的人，都担心会出现一种局面，那就是长老们联合起来，否决掌门的决定。那种情况一旦出现，以现在天玄山的情况来说，只怕会很容易导致门派出现大问题。 幸好，这样的情况并未出现。 不过，与此同时，大家也更加好奇那个赌约。所有听说这个消息的人，几乎九成九以上，都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除了知道有这么一个赌约存在之外，就连赌注是什么，也不知道。 对此，门派似乎也没有打算出来解释一下的意思。一时间，门派内部谣言四起。 然而作为这次事件核心的卫易，对于门派内的种种变故，却半点都不清楚。 如今的杏花岛，受到门派的严密监视，附近海域全部戒严，寻常人根本就无法靠近这座岛。而且，为了保证卫易的安全，素更是直接搬到了木楼这边，贴身保护卫易。 虽然叶朝归才是卫易真正名义上的师父，但作为掌门，叶朝归也有许多事情要做，自然无法像素这样贴身保护卫易了。而且以叶朝归的身份，只要呆在门内，每天一定需要见很多人。这对于杏花岛的保密来说，也是有害无利。 至于卫易，这些天则是心无旁骛，继续修行那套剑法。 他感觉的出来，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已经孕育的极为强大。就像一个已经发芽的种子，随时可能破土而出。 卫易更感觉的出来，这种子的生命力之强大，似乎只要一破土而出，便可以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 木楼上，当卫易正在练剑的时候，素一直在感知着他。 卫易不知道，他此刻的状态，在素的眼里，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这已经是强的不合道理了！ 素作为前代天玄山掌门的女儿，自幼便生活在天玄山高层，如今又是最顶尖的封号真人。这一路过来，见过的高手和天才，实在是数不胜数。 但在素的记忆里，绝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开始修行之前，便拥有如此强大的体魄。就算是那些使用过各种天材地宝，甚至是返虚期亲自为其打基础的人，也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达到卫易如今的层次。 素接触过的最夸张的天才，当属她的大师兄，如今的天玄宗代掌门叶朝归了。当然，叶朝归年龄更大，素是肯定没见过叶朝归当年尚未开始修行的时候。但从天玄宗前代掌门口中，素还是听说过很多事情的。 当年在天玄宗，叶朝归是公认的数百年一遇的天才，是未来有望冲击仙位的！这没有半点夸张，而是当年前代掌门的评价。放眼当时的整个修真界，能够在天分一事上胜过叶朝归的，就只有咸安城那位本应成为如今皇帝陛下的前朝大皇子了。 只是，就算输给那位大皇子一筹，仍是没谁觉得奇怪。毕竟那位大皇子，本身就是一个特例，修真界几千年的时间，都没出过那么变态的人物。 可是眼下，看到根基扎实的不像话的卫易，素却坚信，当年的叶朝归，绝对没有这么强横的根基。就算是那位咸安城的大皇子，能否在根基一事上胜过卫易，仍是一个未知数。 素忽然有些明悟，大致有些明白了叶朝归的计划，明白了为何叶朝归之前会那么有信心。 然而这一日，当卫易正在修行那套剑法的时候，异变陡生！ 只见以木楼上方的天空为核心，一片淡金色云彩，忽然渐渐成型。 这片云彩，不过方圆数里，但在这朵云彩成型的瞬间，素却瞬间陷入了呆滞，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但是素，此刻以这座杏花岛为中心，方圆万里之内的海域内，所有封号真人以上的存在，都察觉到了这种变数。 而就在素反应过来，准备出手的时候，远方一道虹光转瞬即至，最终落在杏花岛上，落在素的身边，然后制止住了素。 “不要出手，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然而面对从小到大一直无比敬重的叶朝归，素今日竟然直接质问起来。 “大师兄，他连修行都还没有开始，如何能够引来天地本源的劫罚？这劫罚虽小，却也不是他能够抵挡的啊！” 天地劫罚！ 这四个字，对于任何一位真正的高阶修者，尤其是返虚期以上的修者来说，都是如同噩梦一样的存在！ 修者到了一定的境界后，随着不断领悟大道，自身会和天地本源逐渐契合，然后进阶返虚。但是同时，也会引来天劫。除此之外，历史上还有一些极少数的存在，会因为自身过于逆天，未达返虚期之前，也能引来天劫。 比如叶朝归，当年跻身周天境的时候，便曾成功引来了天劫。素当年进阶周天境后期的时候，一样经历过天罚。 但问题是，一个连真正修行都没有开始的人，怎么可能会引来天罚呢？ 这种事情，整个修真界历史上，都闻所未闻！ “这是他要迈出的第一步，我们如果插手，之前他的所有努力，就全都毁了！” 相比素的慌乱神情，叶朝归却是显得十分镇静，似乎这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若是连这一步都过去，他日后便必死无疑了。” 素刚想再问些什么，天边忽然再次出现了两道流光，直奔杏花岛而来。光芒落地后，正是韩宝芝和荣多福两人。 卫易在门内的四位直系长辈，今日齐聚于此。 “这小子还真的做到这一步了？” 荣多福刚刚落下，便惊喜的问了起来。 “怎么样？我推测的没错吧？果然是这样！” 叶朝归脸色一僵，赶紧给这位三师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但是这时候，素却已经听到了。 “荣胖子，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一副即将发作的样子，顿时让荣多福吓了一大跳。 “嘿嘿，师姐，别生气嘛！这其实是个好事。”荣多福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是我之前和师兄的一个猜测。”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那位咸安城的大皇子殿下，为何会强的违背大道。以周天境的修为，却可以灭杀返虚期？” 素下意识摇了摇头。荣多福刚刚说的，涉及到当年的某桩秘事，修真界有资格知晓此事的人极少。 当年前代咸安城皇子当中，有一位大皇子，格外出色。一路大战成长，终于成长到了周天境巅峰。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两座天下的所有顶级大能，都吓傻了。 以周天境之力，杀了一位返虚。 要知道，周天境和返虚期的差距，可能比之前所有境界之间的差距加起来，还要更大。历史上确实出现过一些才情离谱的修者，曾经以周天境的修为，击败返虚期修者，甚至是大败。 比如叶朝归之前，一刀重伤了那位妖族名宿，便属此类。 但从古到今，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以周天境的实力，去真正干掉一位返虚。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样的事实，偏偏又发生在所有人面前。 正是因为那一战太过惊世，那位咸安城的大皇子殿下，后来才遭遇到了一些算计，最终陨落。但直到其最终陨落，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天玄宗内的纯阳修者，包括天玄山前代掌门在内，都大呼不可能，认为此事有违天道。 “师姐你知道，这些年我搞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对此事也有不少研究。所以最后，我和大师兄就有一个猜测。” “那位前朝大皇子，极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走的灵力一途，而是走的神力一道！” “你不觉得，如今这小子的情况，和当年那位大皇子经历的一些事情很像吗？这小子尚未开始修行，便已经是万劫塔的传承者。而那位大皇子，何时成为咸安城那尊玉皇的继承人，也是一个谜。” “想以周天境的修为，灭杀返虚，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 荣多福说这些的时候，目光显得极为狂热，就如同完成了什么壮举一样。 但是下一刻，素的回答，就让他再次噤若寒蝉。 “荣胖子，你给我听清楚了。” “这孩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渡不过这天劫，老娘就活剐了你！” 素已是全然气急，完全不顾叶朝归此刻正在自己身边，更别说什么形象问题了。 …… 不管木楼那边，几位长辈的言谈算计。此刻在卫易这边，却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叶朝归在入岛的瞬间，便以神识传音告诉卫易，说明天劫的事情，并要求他自己去扛。 其实就算叶朝归不说，卫易也知道这种事情。 因为在头顶那朵劫云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种感应。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是天地在告诉他一样。在这朵劫云出现的瞬间，卫易就心生明悟。 这是属于他的天劫，外人很难插手。只有度过去，方能平安无恙。 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卫易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引来这天劫的。甚至于在此之前，卫易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随着头顶那朵金色劫云逐渐汇聚，卫易不再去想其他，而是开始专心思考，自己该如何度过这场劫数。 劫云当中蕴含的力量，其实并不算如何强大。按卫易的估计，也就相当于是炼气期巅峰的攻击。如果他修为还在，可以御使各种法宝，这种程度的力量，也就只是给他脑挠痒痒而已。 但是，现在的他，可是连半点修为都没有啊！ 半空之中，那朵劫云已经渐渐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整片劫云，也就覆盖了方圆三里之内。而在这暗金色的劫云当中，已经隐隐有劫雷成型。 “你既然有剑在手，为何不出剑？” “我辈修士，一路修行，皆是与天地争命。行也是劫，坐也是劫，一呼一吸也是劫，与这劫雷有何异？” “手中有一剑，心中气长存！天地虽大，何处不可往，何事不可为？” “来！且试着走一剑！” 木楼那边，在劫雷即将降下的时候，叶朝归忽然朗声大吼，让卫易心中最后一点恐惧，彻底消失。 是呢！自己为何不敢出剑呢？ 到底是在怕这劫雷？还是在怕自己？ 卫易恍恍惚惚，如同梦游一般，一剑递出，指向头顶了这片劫雷！ 几乎同时，一颗拳头大的暗金色雷球，自劫云当中孕育而出，迅速砸向卫易。 “轰隆！” 这颗劫雷所蕴含的力量，虽然并不庞大。但其当中，却蕴含了一种似乎要毁灭一切的道理。雷球触及卫易的剑后，瞬间化为一阵雷霆细雨，将卫易整个人笼罩其中。 要出剑啊！ 有一剑在手，有一息尚存，便是这天地要灭杀自己，自己难道就不敢出剑了吗？ 在这阵雷霆细雨笼罩卫易的同时，卫易的身体开始迅速被霹的焦黑，整个人开始迅速化为灰烬。但在这一刻，卫易似乎全然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只是纯粹的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递出，原本笼罩卫易身边的劫雷，瞬间被震离开来，离开了卫易的身体。然后，一阵雷光闪烁之间，这阵劫雷便彻底消散。 而在劫雷消散的同时，又有一股甘霖，自劫云当中降下。 这股甘霖，似乎蕴含了无穷的生命力。每一滴落在卫易身上，原本已经被霹的焦黑的身体，重新孕育出生机，继而成长的比之前更强。 天华露！ 此刻不远处观看卫易渡劫的四人，皆是目瞪口呆。然后很快，荣多福便哈哈大笑起来。 “大师兄，我们猜对了！” 第七十八章 请我喝酒？ 在这阵甘霖降下之后，天空中的劫云迅速消失，天空重新湛蓝如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岛上的那些战部修奴，还有那些杂役弟子，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错觉。就算有注意到的，看到是木楼那边的情况，也不敢多过去探查。 但在这一刻，杏花岛方圆万里内，所有能够知晓此事的高手，则全都沉默了下来，心思各异。 而此刻就在木楼附近的四位封号真人，却皆是狂喜。 “哈哈哈，天华露，这小子竟然引来了真正的天华露！” 荣多福一副兴奋异常的模样，大笑道：“天华露降下，这小子的根基，算是彻底完满了！” 另外三人，皆是下意识的点头。 四位封号真人，全都是经历过天劫的人物。在他们进阶封号真人的时候，肯定会遇到一波天劫。将来成就返虚之后，还是要历经天劫。至于叶朝归，更是从进阶周天境开始，就引动了天劫。 对于天劫，四人都不算陌生。而对于天华露，四人同样熟悉。 天华露，是一种只有在天劫之后，才会出现的天地至宝。只能从天劫之中诞生，而且无法保存。如果说，天劫代表这此方天地毁灭的力量，那天华露则是毁灭之后，诞生出来的极致生机。 两者性质截然不同。 就算是绝顶高手，历经天劫之后，也会受到重创。因为天劫这玩意儿，是随着渡劫之人修为的强大而变强的。不过，在度过天劫之后，这种从雷劫之中降下的天华露，会迅速修复渡劫之人的身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渡劫人的状态调整到巅峰。 非但如此，这种蕴含了一部分天地本源的至宝，还有增强修者根基的作用。不单单对修者的身体有效，就算对神魂本源，亦是如此。 “我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这小子渡劫之后，因为天劫规模太小，无法降下天华露。” “这小子资质是差了点，但从现在开始，一直修行到返虚期的话，他至少还要再经历九次天劫。历经九次天华露的洗礼，就算这小子是猪，也能成为绝世天才了！” 绝世天才！ 这四个字，由普通修者说出来，和荣多福说出来相比，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世间可以改善体质，增强修为的宝物，有千万种。改变修者身体资质，增强灵气感知能力的宝物，也有很多。但能够从神魂本源上，改变一个人资质的，就只有天华露这一种了。” 一直沉默的韩宝芝，忽然开口。作为一位炼丹宗师，在场的四人当中，韩宝芝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 “度过了天劫，接受了天华露的洗礼。接下来的话，这小子该不会诞生天赋神通了吧？”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会拥有什么样的天赋神通了。” …… 经过天华露的洗礼后，卫易陷入了一种很奇特的状态。 此刻的他，似乎神魂离开了识海，到了一个难以言明的地方。在他周围，是一片混沌黑暗。不过在这片混沌当中，却又有无数光点，悬浮在这里。 在卫易出现在这里之后，几乎一瞬间，卫易就心生感应，觉得这些几乎无穷无尽的光点内，有某一个光点，是属于自己的。 在卫易产生这种感觉后，在极遥远处，便有一颗光点，迅速出现在卫易身边，然后撞入他的神魂当中。 这是一门神通。 在这光点撞入卫易神魂的同时，卫易几乎瞬间就察觉到，自己好像多了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就像是他的本能一样，本能可以呼吸，本能可以眨眼。而这种力量，也是如此。 接纳了这颗光点之后，卫易一下子就离开了这处奇异空间，神魂重新回到了识海当中。 刚刚那到底是什么？ 卫易无法理解刚才那种状态，因为那种状态，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不过，他这会儿倒是能够明显感知到，自己的本能当中，多出了一些东西。 但这多出来的本能…… 卫易忽然觉得，好像很像是自己曾经修行过的那门千丝炎火术！ 这么说似乎也不太正确，因为两者之间，不管是力量的运用，还是神通的能力，都截然不同。但卫易就是有这种感觉，觉得两者十分相似。 另外，卫易还能感觉到的是，自己体内多出了某种力量。 与之前那种本能的感觉不同，对于这股力量，卫易感知的极为清晰。 这就是神力吗？ 卫易心念一动，这股力量便开始在他体内迅速游走起来。这股神力极其细微，简直比头发丝还要细小无数倍。但卫易知道，就算自己用光了这股神力，神力很快又能再恢复过来。卫易也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和灵力截然不同。可要说到底哪里不一样，卫易就说不清了。 卫易觉得，刚刚这场天劫，给自己带来的变化很多。不过这些变化具体是什么，就只能接下来慢慢感受了。 在感知过这股初生的神力之后，卫易终于睁开眼。 然后，卫易便看到不远处焦急等待着的四位师门长辈，微微有些错愕。 “怎么样？拥有神力的感觉如何？” 见卫易睁眼，四位顶尖封号真人，几乎同时走了过来，全部以强大的神识扫视卫易，瞬间将卫易看了个通透！ 很快，四人便皆是面露狂喜之色。尤其是荣多福，更是如同发现了一座超大晶矿一样。 “这就是真正完美的肉身啊！” “才刚刚正式踏上修行之路，怎么可能就强的这么厉害？” “啧啧！不行！小子回头你非得和我住一段时间不可，让我好好研究一下你！” 卫易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这位三师叔，几人的狂热，让他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还是叶朝归轻咳了一声，示意另外三人暂时停止这种狂热。 “如今你已经拥有了神力，可以试试修行那来斯神谱了。试试，看看感觉如何？” 卫易看到叶朝归脸上的笑意，本能的觉得这背后恐怕还是有什么隐情。不过，对于叶朝归的话，他还是选择照做。 来斯神谱，便是之前叶朝归在天玄山上，给卫易的那门神力功法。按照叶朝归的说法，此法来头甚大，是万年前那位大离皇祖都修行过的东西。这几个月以来，卫易虽然不能修行这门功法，但闲暇的时候，却也一直在参悟。所以对于这门功法，他倒是也算稔熟于心。 然而，当卫易按照这来斯神谱，刚刚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神力，卫易脸色瞬间大变！ 他发现了极其了不得的事情！ “怎么……”卫易如同梦呓一般，自言自语道：“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帮助我运转这门功法？就算我没有修行，这股神力却依然在增长？” “那就对了！” 叶朝归哈哈大笑起来，让卫易惊醒：“这股力量，其实来自于你的识海。因为你是仙器传承者，从识海当中渗透出来的力量，会帮助你自动提升修为。不管是你吃饭睡觉，这个过程都在缓慢进行。” “这就是身为仙器传承者的好处了！你日后都不用考虑，如何提升修行速度！反而要担心，自身基础能不能打得更扎实，做到完美的地步了！” “我们仙器传承者，其实都是如此！原本我先前还在担心，你走的是神力一途，不知道此法对你是否有用，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 卫易难以置信的再次感知着体内的状况，发现正如叶朝归说的这样，自己体内的这股神力，几乎无需自己控制，便开始自行壮大起来。而在这提升的速度……极快！ 就在刚刚他们说话这段时间，卫易原本初生的那点神力，就已经至少增加了一倍！ “再试试你的天赋神通吧！刚才你度过天劫，应该诞生了一些本能就可以使用的神通吧？” 卫易按照叶朝归的吩咐，下意识的施展了起来。他并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他只是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下一刻，随着卫易轻轻挥手，面前的土地当中，忽然钻出了一颗寸余高的绿芽，然后便没了动静。 只是这一颗绿芽，便让卫易体内初生的那点神力，彻底消耗一空。 但这颗绿芽，却是让四位顶尖的封号真人，再次陷入震惊当中。 半晌之后，还是叶朝归最先恢复了过来，轻声说道：“既然你如今已经有了神力，就去准备一下吧！明天一早，我带你离开杏花岛，外出游历修行。” …… 今日正值轮值之日，位于最前线的战部开始换防。离景原的战部，便在换防的战部当中，可以从前面退下来，休整一个月。 这一点，潇湘和两江那边截然不同。 两江那边，往往是以战部自身为单位。所有乙字头以上的战部，各自负责一段防线。休沐换防的事情，全部由战部内部自己决定。 但潇湘这边，却是将所有的战部，都进行轮换。不再是某个战部，专门负责某段防线的防守。战部之间的休沐轮换，也是由上面决定的。 离景原觉得，后者在制度上要好上许多。不过，这倒也不是两江那边的修者多傻，委实是他们做不到而已。两江那边，军中山头林立，调动起来难度太大，所以换防这种事情，只能交由战部自己决定。潇湘这边则不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包括离景原战部在内的所有前线战部，都属于那位毅王爷麾下的铁血兵团，必须遵从上面的安排。 两者相对而言，离景原更喜欢后者。因为在潇湘，他不必考虑太多其他的事情，只要考虑如何把仗打赢了就行。 离景原这支战部，虽然刚刚接手不过半年，但因为当时他从两江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大批战部的高层精锐。所以这支战部，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成型，如今的战力也已经相当可观了。 因为是换防，战部撤下来以后，几乎所有战部军士，全部解散回家。离景原虽是战部主官，也不例外。 他其实很享受这种生活，能够带着战部打仗，还有时间休息，能够去做自己喜欢的修行。更能偶尔抽出一些时间来，陪陪洛飞飞和离筱宓两人。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不能更好了。 今日，在换防回到青平城后，离景原找到两女。自打他们到了潇湘后，洛飞飞和离筱宓两人，在青平城内开了一家丹坊，在城内还小有名气。不过，青平城到底是潇湘南部最大的重镇，城内藏龙卧虎，两女所开的这家丹坊，规模也只能算是一般。 找到两女之后，三人一并出了城，前往城外某座不知名的小山郊游。 那座不知名的小山，距离青平城并不算远，也不是什么名胜古迹，更无什么壮丽景色。小山附近灵气稀薄，也没什么门派在此地。对于离景原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土包而已。 但既然之前洛飞飞提出来，想来这里烤肉，离景原自然也不会拒绝。 到了小山之后，离景原支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架，点火做灶，一气呵成。洛飞飞和离筱宓两人，则是将早已准备好的兽肉取出，放在火架上炙烤。 仅仅片刻之后，肉香之味四溢。 “好香啊！” 就在洛飞飞刚刚将肉烤好的时候，在他们不远处的山路那边，有个斜跨着斗笠的男人，正垫着脚朝他们这边望着。 男人身材并不高大，也不壮硕，大概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男人一手牵着一匹瘦马，瞧着应该是一匹上了岁数的老马。另一只手拄着一根竹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远游之人。 男人垫着脚朝这边望着，或者准确来说，是望着他们架子上的烤肉。 “要不，请我吃点？” 斗笠男人试探着问道，但却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因为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 “老哥过来一起便是。” 离景原倒是豪爽，在感受到对方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又没有任何歹意之后，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当然，此刻他们三人显露出来的修为，也不过只是炼气期而已。 “那就多谢啦！” 斗笠男人嘴上说着谢谢，将那匹老马拴在旁边的树上后，直接坐到火架边上，和离景原并肩而坐。 “不过咱们可先说好，我身上灵钱不多。待会儿吃完，若是灵钱不够的话，这匹老马不能给你，这柄竹杖和这张斗笠也不能给你。我身上其他的物件，你看上了什么，直接开口就是，算是抵了你的肉钱！” “兄弟说的哪里的话？” 离景原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将递给斗笠汉子一坛子酒，道：“这肉和酒都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这顿酒就算我请兄弟你的！” “请我喝酒？” 男人微微侧过头，摇头笑道：“这些年我走了不少地方，请不少人喝过酒。但请我喝酒的，你还是第一个！” 第七十九章 酒钱 斗笠汉子坐在离景原身旁，将竹杖横放在自己腿上。用刀从面前的火架上切下一大块烤肉来，半点都不客气。 对于斗笠汉子略显粗鲁的性子，离景原一笑置之。 离景原同样从火架上切下一块肉来，笑问道：“兄弟刚才说，走过很多地方？兄弟是做生意的？” “算是吧。” 斗笠男人微微点头，不过很快又说道：“你性子倒是爽快。不过，我不太喜欢你叫我兄弟，还是叫我先生或者别的什么吧，都行！” 斗笠汉子的言辞，并不客气，让旁边的洛飞飞微微皱眉，离景原却没有半点气恼的意思。 斗笠汉子继续说道：“其实也不算是生意，就是替家族跑跑腿，四处张罗张罗，看看各处产业的情况。” “这么说来，先生想必是出身大族了。” 离景原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将面前的肉切成小块，然后分别递给洛飞飞和离筱宓。 斗笠汉子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然后略微想了想之后，回答道：“算不算大族我不太清楚，但是家里的产业确实有几处。” “那先生辛苦了。” 离景原举起酒坛，朝斗笠男人微微示意了一下，然后自饮起来。 “辛苦倒也谈不上，自家的产业，乐在其中吧！”斗笠汉子擦了下已经吃的油腻腻的嘴巴，忽然显得有些惆怅了起来。“但是家业多了，确实也会有点头疼。” “哦？” 斗笠汉子放下手里的道，无奈道：“家业大了，自家人就开始想着如何分家产，外面的人就想着觊觎这份家业。我不算是个有出息的，甚至算得上是半个败家子。但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份家业，我却得守好了。” “最起码，得把这份家业，完整交到后代人的手里。不能让这份家业，在我这辈败了不是？” “是这个理！” 离景原竖起大拇指，朝斗笠汉子称赞了一下，后者则是微微汗颜。 “说起来，我家情况现在还真是有点复杂。”斗笠汉子继续道：“要不，你帮我琢磨琢磨？” “先生请说。” 斗笠汉子点头，随即道：“这话要说起来，其实得从我家祖上说起来了。我家祖宗比较厉害，一辈子筚路蓝缕，好不容易闯出来这份家业。后来这份家业一辈辈传了下来，偶尔也能帮这份家业添砖加瓦，但大多数还是能守得住这份家业。” “不过呢，这一辈辈传下来，家里生意总是要请人来打点的。于是陆陆续续吧，先后出了几位挺厉害的掌柜。老实说，在我看来，那几位掌柜自身才能，其实不逊色于我家老祖宗，就是运气差了点，没赶上我家老祖宗那个时候，所以就只能到我们家来做掌柜了。” “这几位掌柜在任期间，倒是替我们家添置了不少家业。我家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既然是人家添置的家业，当然理当由人家自己说了算。我们这个东家，就算每年不能从他们身上拿到抽成，大家以前毕竟有那份香火情在，能看到他们好，我们也高兴！” “但是到了我爹和我这辈，情况开始变了。” 斗笠汉子突然正色起来，沉声道：“家里有点变故，你大致可以理解为，我家老祖宗当年和官府定下的一些契约，马上就要到期了。我们肯定是想再接着续约，毕竟还有那么大一家子人要养活。但是那几位掌柜，就各怀心思了。都想着能不能取而代之，自己去和官府续上那份契约。”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斗笠汉子说到此处，旁边洛飞飞忽然气不过的开口道：“你们家也忒识人不明了，早知道这几位掌柜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自立门户！生意做起来了，就该让他们滚蛋！这几位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懂知恩图报不说，怎么还和你们家抢生意？明明本事都不差，为什么不自己去找点新生意做？” 洛飞飞的仗义执言，显然得到了斗笠汉子的赞同。斗笠汉子一拍大腿，笑道：“这位姑娘说的在理！” 说完，斗笠汉子还朝洛飞飞举了下酒坛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再次说道：“当然，话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毕竟那几位老掌柜，当年对我家也是有大恩的。若非他们，可能我们家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不过，就算没有他们，当时应该也会有别的掌柜。而且，那几位老掌柜都已经不在世很多年了，如今打理各处产业的，都是他们的后辈。” “原本祖辈都相安无事，甚至走动的十分频繁。但到了我爹和我这里，因为和官府的契约要到期了，所以矛盾就出来了。” “要说起来，这事又得往前说了。” 斗笠汉子说到此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难看了。 “当年我爹在世的时候，已经预感到后面要出问题，也做了一些事情。比如说，我虽然有点差劲，没什么出息，但我哥却很厉害。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都要比我强了太多。所以当时按照我爹的意思，家族就开始重点培养我哥，也准备着将来让我哥接手家业。” “但是……” 斗笠汉子声音阴沉，隐隐有些杀意的说道：“那几家掌柜，勾结山贼，把我哥杀了！” 此话一出，一直在安静倾听的离景原，顿时脸色一僵。而旁边的洛飞飞，更是面现恼怒之色。 “当然，那几位掌柜的后人，本来也没想着直接杀了我哥。他们也知道，这样会和我家结仇结大了。原本他们的打算，只是暗地里替山贼做些便利，好借山贼之手，废掉我哥。只要我哥被废掉了，那接下来我们家再想和官府续约，就难上加难。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中间出了很多岔子，山贼下手狠了，直接杀了我哥。” 斗笠汉子双拳紧握，“想抢生意，大家各凭本事！都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接下来谁能抢下那份和官府的契约，谁家接下来很多年日子就能过的更好，这我都能理解！” “可我哥死了，这件事我忍不了！” 斗笠汉子忽然摊了摊手，说道：“所以我开始打理家业之后，也和山贼谈了笔生意，把几家掌柜里面，实力最强的一个给卖了！山贼抢了他们的大半家产，还杀了他们家很多人。” 斗笠汉子说这些的时候，脸色十分平静，但这份平静，却让人觉得胆寒。 离景原并没有说话，依旧在静静听着。不过同时，却隐隐想到了很多东西。 “当然，我这么做，也不单单是为了报私仇。做了这位掌柜，能够让其他几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至少能再多给我争取一点时间，让我准备的更充分些。” 斗笠汉子看向离景原，询问道：“你觉得，我做的对吗？如果你是我，你又该怎么做？” 离景原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量良久之后，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管那几位老掌柜，曾经给先生家做过多大的贡献，但先生的大哥死了，也是事实。一码归一码，但这两件事如果想分得很清楚，确实很难。” “如果是我，大概也会和先生做出一样的事情。但说到底，先生的大哥还是死在山贼手里。如果是我，大概也会去找那些山贼讨一个说法。” “至于说那几位掌柜……哎！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可是先生家和这几位掌柜，尤其是那位被杀了很多族人的掌柜，这仇却是结大了。将来若是能老死不相往来，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啊！仇结大了！” 斗笠汉子忽然嗤笑一声，说道：“不过，我不后悔。” “再说说我家现在内部的情况吧。” 斗笠汉子再次说道：“相比几位恩怨纠葛的掌柜，我家家里的事情，其实更让人头疼。我有三个儿子，老实说，我觉得应该都比我强，每一个也都算上进。若是出生在一般人家，有一个都算是万幸了。” “但是我家有个以前关系很好，现在关系很微妙的算命先生，前些天给我算了一下。那位先生告诉我说，我这三个儿子，将来没一个能够真的撑起这份家业来。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到时候未必有那个本事。” “这种算命先生的话，怎么能信？你以为是咸安城钦天院的那些天机士？” 洛飞飞听到这里，不禁嗤笑起来，对于斗笠汉子的这番话，显然并不赞同。 斗笠汉子倒也不争辩什么，只是继续说道：“不过那位算命先生，倒是也给我算了些其他东西。其中就说，我家有个旁系子孙，将来有点出息，说将来虽然我那三个儿子都不成器，但有这位旁系子孙的辅弼，还是能勉强吧日子过下去。” “哦，对了！” 斗笠汉子忽然一拍脑袋：“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大哥死在了山贼手里？当年我大哥死的时候，身边还有几个护卫。其中有一对父母，便是那位旁系子孙的爹娘。不过后来我说了算以后，为了不和其他几位大掌柜彻底撕破脸，也为了和族内有个交代，就只能让这位护卫夫妇去背锅。告诉族人，说我大哥的死，是因为他们的护卫不利。至于那孩子，也被我送到了家里一处挺偏远的生意做事。直到最近，才被我授意家里另一位说话挺管用的族人，好好照顾一下他。” “说起来，也是委屈那孩子了。可是就当时来说，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离景原忽然起身，脸色极其郑重，沉声道：“先生到底是谁？不妨明言！” 离景原的这份反应，让之前还在听故事的洛飞飞和离筱宓，都吓了一跳。而那斗笠汉子，却仍是微微一笑，没有多大反应。 “你倒是聪明，竟然猜出了一些，不容易啊！” 斗笠汉子微微侧过身，抄起原本放在腿上的那根竹杖，拄着竹杖站起身来。而在他起身的瞬间，整座小山，忽然如同静止了一样！面前那堆篝火，忽然凝固了起来。旁边簌簌而下的落叶，也悬浮在半空。 至于洛飞飞和离筱宓两人，则同样静止不动。 “你不用猜我是谁，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当然，或许你现在已经猜出答案了，但是啊，别说出来，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斗笠汉子上前一步，走到离景原身前，伸出手指，微微朝离景原眉心处一点。下一刻，离景原猛然睁大眼睛。在他的识海当中，陡然出现一尊没有面容的神祇，光芒万丈，仿佛顶天立地一般。 “难得有人请我喝酒，这东西，就当做是酒钱了。” 斗笠汉子做完这些之后，转回身去牵那匹老马，但同时又朗声问道：“离景原，我问你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你不必给出答案，但要好好想一想。” “第一，是我刚才已经问过的。如果你是在那个家里说话很算数的，对于接下来的局面，该如何破局？” “第二，这个家的头号敌人，到底是谁？是那几位老掌柜的后人？还是那些一直虎视眈眈，想要谋夺家产的山贼？” 说话之间，斗笠汉子已经解下了老马，然后翻身上马。 “其实这份酒钱，本不该现在给你。按照姚院首的推演，本该是你未来很久之后，跟着离祚回到咸安城，在某次盛会上一举夺魁之后，才能拿到这东西。不过嘛，既然姚院首已经说了，最后会是你拿到这东西，我觉得就算先给你，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当然，日后等到了时候，还是要你自己去走上一遭的。” 斗笠男子已经上马，但就在准备催马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停下，用竹杖指了指旁边静止不动的洛飞飞。 “我少年时曾喜欢过一个姑娘，觉得此生应该非她不娶；后来在家族的反对下，终究未能达成夙愿，便觉得娶谁其实都一样。再后来，在家族的安排下，娶了个其实很好的女子，觉得此生就算这样，也勉强过得去。最后我出来走了一遭，走过很多地方之后发现，其实此生能够娶现在的她，最好！” “好好珍惜眼前人。” 在这番话说完的时候，真实身份是大离皇帝陛下的斗笠男人，已经骑着那匹老马，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哪里。在其离开的瞬间，小山周围再次恢复了动静，火架下的篝火继续燃烧，旁边的落叶终于落地。 只有离景原，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你干嘛呢？发什么呆啊？” 洛飞飞看到离景原这幅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所有关于斗笠男人的记忆，在斗笠男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全都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离景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感知着识海当中的那尊无面神祇，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离景原默然无声。 第八十章 远游之人 茫茫东海，浩荡无垠。 在东海上，岛屿的数量极多，就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不过，相比于零星的岛屿，还是海域的面积更加广阔。不同的岛屿之间，往往又相隔极远。 绝大多数东海修者，来往于海上，用的是一艘艘大船。至于云梭，在东海其实反倒水土不服。一来这东西是吃晶石的大户，一般的低阶修者实在是坐不起这东西。二来海上风高浪急，云梭也未必就比大船更快更安全。 既然在速度和安全性上，没什么优势，本身对晶石的消耗又想当恐怖，云梭这东西，在东海其实并不常用。也就是一些真正的高阶修者，不在乎那点晶石，又拿得出速度极快的重型云梭来，才会使用。 只是，那样的修者，在整个东海，都少之又少。 在东海某处海域，一艘长达百丈，宽逾三十丈的巨舟，行驶在浩渺无垠的大海上。虽然偶有风浪，但对于这艘大船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在这艘船上，有对奇怪的师徒。 师父是个身着青衫的佩刀客，徒弟相貌普通但很壮实，就是瞧着岁数有点偏大。若不是那位青衫佩刀客，一直在旁指点这徒弟，谁都不会觉得他们是师徒关系。 之所以说这对师徒奇怪，是因为那位师傅明明佩刀，却在指点徒弟剑术。而且所指点的剑术，让人觉得云里雾里。除了让那个徒弟重复施展几个花架子一样的剑招之外，就再没别的了。反倒是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 更可乐的是，那位徒弟手上，连一柄像样的法剑都没有，直接拎着一根不知是何种类的枯藤在那瞎比划。 这对师徒，师傅不过是炼气期巅峰的修为，徒弟更只有炼气期初期的修为。 “真正的用剑之人，必定对剑极其虔诚。两剑山那些真正的剑修，莫不是如此。” “剑修的博大精深，其实远超你想象的极致。历史上剑修当中，惊才绝艳之辈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这些前辈的剑道，同样让人折服。若是将来哪天你看到了，想必也会叹为观止。” “你如今最适合的，是走重意轻形的路子。要记住，不管你手里拿的是一根木棍，还是那柄剑道极致的太白剑，其实都没什么差别。不要去管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要想着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意！” “至于那些所谓的剑道神通，对于真正的剑修高手来说，反倒不太注重。真正的高手，谁不是创造最适合自己的路数？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离谱二字！修行了前辈创造的强大神通，看似可以快速增加自己的战力，但实际上，真正到了高处之后，却会发现反而不适合自己。” “当然，这也不是说，修行前辈的神通就不好，各有利弊罢了。但对你来说，千万切记，不可完全照抄前人。当然，博取百家之长，从人家的神通里学习到适合自己的精华，那是可以的。” “一定要记着，最重要的，是要离谱！” 类似的话，这位师父大概每天都在说，那位弟子也一直在按着师父的吩咐去做，一板一眼，颇为认真。开始的时候，有周围船客注意到这对奇怪的师徒后，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高人。但是后来，当船上某位坐镇大船的化灵后期过来以后，明言这对师徒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后，原本以为遇上世外高人的船客们，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离谱？ 你们这对师徒就是最大的离谱吧！ 同样的话，由不同身份的人说出来，那效果是截然不同的。所谓位卑者言轻，大抵就是这个理了。同样是这番话，如果由一位周天境高手说出来，大伙只会觉得真他娘的有道理。能够在旁边听上个只言片语，便觉得是自己遇上大机缘了。但换做一个炼气期修者说同样的道理，只能让大伙嗤之以鼻。 拎着根破木藤在那瞎比划的徒弟，自然就是卫易了。而那位被船客们觉得装神弄鬼的师父，正是如今天玄宗的掌门，世间周天境极致的叶朝归了。 只不过两人出门为了避开那些不必要的麻烦，遮掩了气机变换的面貌而已。 每次看到那些船客们在旁边指指点点，卫易都不禁遐想：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不屑一顾的这位，是如今天玄宗的掌门。那会不会觉得叶朝归说的这番话，就是世间至理了呢？ 当然，以叶朝归的身份，也不会无聊到去和这些船客掰扯什么。事实上，这次叶朝归带卫易出海，之所以是乘坐的这种大船，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叶朝归有意想带卫易重新历经这些人间百态。 要不然的话，以天玄宗掌门的身份，天底下什么样的云梭坐不起？ 船客们修为高低，身份本事各有不同。这座大船此次出海，时间又极长，让大家颇为无聊。所以开始的时候，大家发现这么一对奇怪师徒后，便来了不少人围观。甚至还出现过那种，跪倒在叶朝归身前，口称什么‘老前辈收下我做徒弟’之类的人。但等到后来那位化灵后期过来后，那人就干脆走到叶朝归身前一通破口大骂，临了还不忘狠狠啐上一口。 再后来，时间一长，船客们对叶朝归卫易这对怪里怪气的师徒，也就习惯了，没谁再愿意去搭理他们，只当这是两个脑子拎不清的蠢货而已。 自始至终，叶朝归没有任何回应，一句话都没说过，一个表情都没变过。 至于卫易，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很像是被人当猴耍。但后来时间长了，卫易反倒是渐渐习惯了，而且隐约明白了什么。 “师父，您是不是想告诉我，对那些不理解自己的人，不用去管他们，只要坚定做我们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了？” 叶朝归微微蹙眉，双手紧抱趴在船舷的护栏上，笑道：“也对，但也不对。”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卫易对于叶朝归的问题，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开口道：“这个就好比当年我做苦力。刚做苦力的时候，巷子里不少邻居都笑话我，说我是个没出息的。有那种嘴不干净的，还会带上我爹娘，说我爹娘幸亏死的早，要不然看到我去沦陷区做苦力，肯定还不如死了呢！每次听到这种话，我就和他们去打架。打不打得赢不说，但总要打过了才知道。” “但后来，时间长了，我就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了。跟他们打架，其实是一笔亏本买卖。打赢了他们也不给灵钱，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去做两趟活，多赚点钱更实在。再后来，等到我一步步走到化灵期，搬离那条巷子以后。看着那些人那么羡慕我，我就觉得这个道理是对的。” “有那个去在乎其他人的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强。人这一辈子时间其实很短的，把时间花在让自己变得更强上面，才是最值的买卖。” 卫易的回答，让叶朝归连连点头。但等到卫易全部说完之后，叶朝归却又微微摇头。 “你说的这个道理，当然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师父觉得，当时巷子里其他人侮辱你爹娘，你去和他们打架，这事其实是对的。毕竟有些事情，做不做的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 叶朝归微微侧过身，一只手指了指身后的船舱，或者说是那些船客，开口道：“至于说这次出来，我到底想告诉你什么。老实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有些东西，用言语来说，其实是说不清的。不过我觉得，带你这样从不同的角度，看看我们东海，看看这世间百态，总归是好的。至于说能看到什么，最后你又能想到什么，这其实不是我说了算的，而是真正的天注定。” “但让你多见见这世间百态，总是没错的。” 卫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他始终觉得，叶朝归这次带他远游，没有直达目的地，而是坐这种慢悠悠的大船，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毕竟三年之约摆在那儿，不抓紧时间的话，怎么看好像都是死路一条啊！ 叶朝归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师父我面对这些人和事，心绪上没有任何波动？” 卫易再次点头。 “那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卫易想了想之后，试探性的回答道：“应该是好事吧？我以前听说，能够处变不惊，超然物外，是很高手的风范啊？” 叶朝归轻轻抿了抿嘴唇，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叹息道：“对于很多人来说，应该算是好事，但对于师父我现在来说，算是坏事。” “之所以对这些人和事毫无波澜，只是因为我觉得，他们和我不是一个层次的生命而已。于修为来说，我距离返虚期只有一线之隔，而且这一线我想跨随时都能跨过去。那么这些普通的化灵期甚至炼气期修者，说句不好听的，在我眼里真的就和蝼蚁没什么差别了。如果是你，你愿意去和蝼蚁较劲吗？因为地上一只小蚂蚁指着你鼻子骂，你就拿剑去砍它？这种事情，大概谁都不会去做。” “可是实际上，这种心境，其实并不好。” 叶朝归再次叹息一声，低声道：“这些普通修者，在我眼里，只是蝼蚁。那么我这样的人，甚至是比我更强一点的返虚期，在真正的仙人眼里，是不是同样如此呢？” 对于叶朝归的这种心情，卫易其实是不太能理解的。或者说，他能听懂叶朝归在说什么，却不明白叶朝归想告诉他什么。 或许，是自己境界还没到吧？ 卫易开始重新关注自己的修为。 这艘大船，始自于杏花岛边上的某个中型岛屿，离岛之后，便一路朝南行进。以这艘大船的速度来说，这些天下来，少说也航行了过七八万里。距离这艘到船的终点延坤岛，也就只有三四日的路程了。 但此行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叶朝归并没有说，卫易也一直没问。 自打离开杏花岛，已经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以来，卫易一直按照叶朝归的指点，在努力修行。每天至少花四个时辰，继续修行那套入门剑法。还有几个时辰，用在琢磨自身觉醒的那门神通上面。 至于说打坐修行，增加修为，这对于如今的卫易来说，是完全没必要的事情。 因为，就算他每天呼呼大睡，什么都不做。识海当中的那个光球，也无时无刻不再帮他自行增加修为。而且，这种增加的速度，快的简直吓死人！ 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卫易如今的体内，已经开始出现了第三条神力！ 如果相对于走灵力路线的修者，卫易如今的修为，已经是炼气期三重天了。 当然，神力修行和灵力修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行方式，肯定不能如此简单的对比。但如果单纯以神力的多寡来说，卫易觉得自己如今的神力量，估计已经赶得上之前他炼气期七重天时候的状态了。 按照来斯神谱上所载的修行方式，卫易在达到三阶之前，每一阶可以修行出三道神力，分别象征着每一阶的前中后三期，这倒是和炼气期修者的修行很相似。不过，一旦达到三阶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卫易首先需要在自己的丹田内，将九道神力凝结成一座神力湖泊。然后接下来从四阶到六阶巅峰，周身所有大穴之内，都要修成一座这样的神海。 等到全身大穴，都修行出神海之后，卫易便可以自行进阶七阶，也就相当于是周天境的存在了。等到了七阶之后，卫易的身体会彻底转化为彻底由神力组成。这时候在他的识海当中，会凝聚出一尊神祇。七阶之后，直到九阶，都是修行这尊神祇。 可以说，卫易的修行路子，从三阶或者说化灵期之后，才开始和普通的灵力修者截然不同。但在三阶以下，除了力量本质不同以外，在很多方面其实都非常相似。 第八十一章 露相非真人 除了修为深厚到一个很夸张的程度外，卫易自身觉醒的神通，同样和一般的修士的神通不同。 卫易的神通，更类似于妖族的天赋神通。 妖族因为血脉的存在，可以拥有一些强大的天赋。血脉越强，其自身的天赋神通就越强。比如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太虚幻境，卫易先前就曾经亲身领教过，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其他几大皇族，同样如此。 妖族的神通，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和修者一样，后天修行来的神通。一种是根据自身血脉而来的天赋神通。这两种神通，要严格说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但对于绝大多数妖族来说，其实更愿意去钻研自身的天赋神通。 因为妖族的天赋神通，往往是可成长的。 比如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太虚幻境，由那位妖族第二圣子施展出来，是一种水平。由返虚期的妖王施展出来，那就是另一种层次了。 按照叶朝归的说法，卫易如今的神通，其实便属此类。只不过，卫易获得天赋神通的方法，并不是通过血脉，而是通过天劫！或者说，是一种天地规则。 通过天地规则得来的天赋神通，完全不输给那些妖族的皇族血脉得来的神通，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叶朝归曾明言，卫易接下来的修行当中，修为每提升一阶，度过一次天劫，便会增加一门天赋神通。也就是说，卫易达到九阶之后，会有九种极其强大的天赋神通。每一种，都不输给妖族五大皇族的天赋神通，关键就看卫易如何挖掘，如何利用。 所以，这些天以来，卫易除了练剑之外，最重要的一项修行，就是钻研琢磨那门天赋神通。 最开始的时候，卫易其实还满心怀疑。因为就算他全力施展，也不过只能催发出一根尺寸大的藤蔓幼苗。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种弱到爆的神通，怎么可能和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太虚幻境相提并论？ 但随着这些天下来，叶朝归对他的不断指点，卫易开始逐渐改观。 与其说是操控藤蔓的生长，不如说是对天地间木属性力量的控制！卫易可以在任何地方，用自身的力量催生出这种藤蔓，而且可以控制其形状和强度。 经过叶朝归的教导后，卫易逐渐发现了这门神通的可怕。 比如说，卫易可以催生出尺寸高的藤蔓，控制其硬度达到最大。那这种神通的效果，不就是木灵根修者常用的地刺术吗？再比如，催生出几根长且坚韧的藤蔓，去缠绕敌人，那不就是用来束缚敌人的藤蔓术吗？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应用而已。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后，卫易甚至可以操控藤蔓生长为剑形。如今他手里的那柄奇怪的木剑，就是他自己催生而来的。 越是细想下去，就越觉得这门神通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而对于叶朝归来说，这门神通的诸多变化，其实还不是最惊人的。最令他感到惊讶，甚至都无法理解的，是卫易可以凭空催生出藤蔓来！ 没有什么种子之类的东西。 这已经涉及到生命大道了！别说是卫易这种级别的修者，就算是叶朝归本人，也是在达到封号真人的层次后，才能勉强做到这种事情！ 但对于卫易来说，却根本就是一种本能！虽然就连卫易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叶朝归也不禁感慨，这天赋神通，委实是太过惊人。甚至根本不需要去对大道有多少感悟，仅凭本能，就足以做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难怪当年的那位大离前朝皇子，能够达到那么离谱的境界。 叶朝归忽然对卫易的未来信心十足。当然，这种话，他是不可能和卫易明说的。 在船上的这段日子，随着卫易的修为日渐深厚，施展出来的神通也越来越强。如今他已经可以催生出一根丈余长的坚韧藤蔓，论束缚能力之强，已经不逊色于一些法阶中品的困敌法宝。若是催生那种一尺长的地刺，卫易则可以同时催生出超过二十根。这些地刺的威力，任何一根都足以破开普通二阶妖兽的防御。 就连叶朝归，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威力，实在是强的离谱了。 但同时，叶朝归在看到卫易飞速成长的同时，心里也在隐隐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世间之事，从来都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为何叶朝归当年进阶周天境的时候，就能引来天劫？因为当时他的存在，已经超出了正常初入周天境的修者所能达到的极限，所以才会引来天罚。 一般来说，超出的程度越大，引来的天劫就会越强。 而对于卫易来说，已经达到了一阶后期的水平。不出意外的话，等这艘大船靠了岸，抵达了延坤岛之后，卫易铁定要到一阶圆满，然后晋升二阶。到时候，卫易肯定会再次引来天劫。 这一次的天劫，只怕又要比上一次强了很多。这才是叶朝归最担心的事情。 毕竟天劫这东西，绝对是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的。 …… 船上的其他船客，如今对叶朝归卫易已经不再关心，最多是偶尔路过他们，多看这对奇怪的师徒两眼，也不会多说什么。 唯有一人，经常会过来取笑他们。 就是先前那位跪倒在地上，大呼‘老前辈收下我做徒弟’的汉子。在那位化灵后期的高手过来，‘揭发’的这对师徒的真实弟子之后，汉子当时一下子就成了船客们的笑柄。大约是这件事，让汉子怀恨在心。所以后来这些天里，几乎每天都会抽点时间，过来冷嘲热讽一下。 开始的时候，卫易是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就算自己做不到，让师父动手也是可以的嘛！ 但到了后来，卫易反倒没有这样的心思了。因为他发现，汉子虽然嘴损了点，其实人并不坏。 汉子姓郭，名字卫易没有问，毕竟双方不过萍水相逢。汉子此次前往延坤岛，是为了投奔一个远房亲戚。听汉子说，那位远房亲戚在延坤岛混的不差，在一家大商行里做了管事，而且马上就要跻身化灵期了。汉子原本混的一般，收到消息后，就变卖了家产，换了一张船票，想着去延坤岛的亲戚那边，碰一碰运气。 开始的时候，汉子几乎每天都要过来冷嘲热讽。既算是给自己报仇，也算是为了打发无聊。不过后来，等到和卫易熟悉了，尤其是某次卫易喝酒的时候，也递给他一碗，汉子后来便不再叫骂什么了。 用汉子自己的话来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是江湖义气。 当然，不再冷嘲热讽的男人，还是会每天过来转转。不过如今汉子的目的，早已不再是为了言语上报仇雪恨，而是单纯图惜卫易的酒。用汉子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灵酒了。 “兄弟，可不是我多嘴啊！老哥我得给你提个醒！” “你瞧瞧你拜的这是什么师父啊？也就会装神弄鬼，骗骗你这种脑子不太灵光的。” “与其跟着他，还不如等下了船之后，你跟着老哥我！老哥我在延坤岛这边，还是有点人脉的。别的不说，有那位即将进阶化灵期的叔叔在，到了延坤岛之后，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汉子本性其实并不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声古道热肠。不过，卫易对于汉子的邀请，也只能只微微摇头。 如果汉子知道，他这两天喝掉的灵酒，是把他那位即将跻身化灵期的远房叔叔，卖去做修奴一百次，都抵不了其中任何一小坛子的话，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了。 卫易如今从头开始，而且走的是神力一道。之前那枚储物戒指，又被他自行捏爆，以求和那位妖族第一圣子同归于尽。如今他的身上，可没有任何储物类的法宝。当然，就算有，其实也没什么用。如今他走的是神力路线，普通的灵力法宝，包括这类储物法宝，其实他都用不了。 至于他这些天喝得灵酒，自然是从叶朝归那边拿的。而叶朝归身上的灵酒，又岂有凡俗？那些卫易拿出来的灵酒，虽然只是最低等的货色，但也有着壮大神魂，固本培元的功效。汉子连喝了好几天，虽然暂时还没什么变化，但想来日后凭此际遇，跻身化灵期是轻而易举的。 但这些灵酒的价值，就算将来汉子成功跻身化灵期，去还十辈子，大概也是还不起的。 当然，这些事情，卫易一句都不会说。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汉子倒也不傻，见卫易每次都摇头后，也就息了拉卫易入伙的念头，转而去聊聊其他事情。聊多了之后，卫易这才知道，原来汉子本身就是在东海长大的。只不过，往上捋好几辈人的话，仍是出身云莽的莽修。 事实上，像汉子这种情况的，在东海其实是占绝大多数。卫易曾听叶朝归说，天玄宗真正扎根于东海，并且开始在东海迅速壮大，甚至到后来的一家独大，也就是从七八百年以前开始的。和其他几大圣地相比，云莽毗邻东海，占了地利。当年天玄宗为了在东海发展起来，可是往东海运了海量的移民。如今的东海人，祖上其实大多都是从云莽过来的。 “说起来，我家祖上混的也一般，一直到了我这辈，都没置办下什么像样的家业来。” 汉子感慨道：“也就是我那位远房叔叔，之前寄信过来，说是之前被某位化灵后期的大人看中，拉了他一把，他这才有望跻身化灵。不过，既然我这位远房叔叔，以后也是化灵期了，那哥哥我的日子，就不会太差了。” “还有啊，老哥再教你一件事。你是不是觉得，先前老哥我跪在地上，给你那个不着调的师父磕头拜师，是脑子不太好？其实不是的！这账不能这么算！” “你想没想过，如果你师父真的是那种世外高人，兴许我这一拜，人家就心情大好，收我为徒了呢？最不济，能赐下点好处的话，那也是赚大了不是？我可听说了，有些修为顶天高的大人物，都喜欢扮做普通人，行走天下。只要能碰上一个，抓住了机会，那咱们不就一下子飞黄腾达了？” “当然，就算像这次一样，闹了个大笑话，那其实也没什么。最多不过是被人笑话笑话，不伤里子嘛！一边是小小丢个脸，一边是有可能去拜个修为顶天高的师父，你说哪头轻哪头重？” 汉子说这番话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人偷听了去。 卫易依旧沉默不语。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做苦力的时候，身边其实也有很多像汉子这样的人。没修为没背景，只能是底层修者。但就因为跟那些商行的管事巴结上，每次出去做苦力，轻活总是他们的，重活总是卫易和大个子这种嘴笨的。 这样的人，其实也不差。曾几何时，卫易还羡慕过这种人。只是他嘴笨，学不来而已。 但现在回头来看，卫易就另有一番感悟了。就比如汉子眼下这样，其实是碰上了真的修为顶天高的大人物，但问题是，叶朝归会因为他这一跪，就收他做徒弟吗？ 非但不可能真的被人家看中，自身反倒可能会丢了点什么。 是一种名为骨气的东西？ 卫易忽然喃喃自语道：“大概这就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吧？” …… 大船又航行了数日之后，这一日，终于有大片的陆地出现在视线当中。 延坤岛。 延坤岛是如今东海五百多座大型岛屿当中的一座。而且地理位置非常出众，处于几条航线的交汇之地，算是东海之上的一处交通要道。所以这座延坤岛，也是出了名的繁华。每天来往这里的修者，不计其数。 大船抵达延坤岛后，船客们纷纷下船，叶朝归和卫易这对师徒也在其中。下了船之后，叶朝归倒也没带着卫易直接入岛，而是抓着卫易，直接身化一道长虹，拔地而起，朝远方天际遁去。 这一幕，港口上无数修士，包括那些先前同在一条大船上的船客，都亲眼看到了。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这次，是真的碰上了传闻当中那种超厉害的高手了。 而那位姓郭的汉子，当时更是身在其侧，看的目瞪口呆。 良久之后，汉子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第八十二章 第二次天劫 卫易其实很好奇，叶朝归之前离开港口的时候，为何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是不是像自家师父这种顶天高的大人物，其实在内心深处，也有一些恶趣味？觉得让那些不识真人面目的家伙，捶胸顿足的遗憾一下，是一件挺爽快的事情？ 但这种话，卫易注定只会憋在肚子里。 叶朝归带着卫易，飞离了延坤岛后，并没有飞出多远，便降落在一处荒岛上。 “带你过来，主要是为了你的第二次天劫。” 叶朝归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将实情告诉了卫易。 “这第二次天劫，肯定要比之前的那次更大，而且是大上很多。虽说你如今有了修为，进步很大，但比起上一次渡劫，只怕要更加危险。” “而且，是越往后越危险。” 天劫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经过这些天叶朝归的教导，卫易算是彻底明白了。他更知道，自己如今既然已经踏上了神力的道路，恐怕以后每提升一阶，都是九死一生了。 偏偏识海中的那玩意儿，还无时无刻不在帮他增长修为。每增长一丝修为，卫易就离下一次天劫更近了一些。 卫易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修为提升的过快，也是个要命的事情。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虽说比上次要危险许多，但总的来说，以你现在的本事，倒也能艰难度过，不至于必死无疑。” “真正危险的，恐怕会是你进阶四阶以后！” 叶朝归的这番话，谈不上是什么安慰，但好歹让卫易稍稍踏实了一些。 “接下来几天，就在这荒岛上，你就学着如何将你的天赋神通发挥到极致，准备渡劫吧！你这天赋神通，比你想的要厉害的多。只要你能使用到一定的地步，想要度过接下来二阶和三阶的天劫，并不困难。” 卫易重重点头。 …… 卫易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强。但体内神力的强大，还有那门天赋神通的存在，让卫易稍稍有一些自信，觉得自己至少肯定比绝大多数的炼气期初期要强。当年卫易同样是炼气期三重天的时候，和现在比起来，差了太多。 但是，到底比其他同阶修者强了多少，卫易也说不好。 毕竟，自打跟着叶朝归修行开始，他从来没有和其他人交过手。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朝归继续教导卫易，如何更加精细的控制自己的神力，如何施展他的天赋神通。 越是学习，卫易就越觉得这门神通的不可思议。似乎只要体内的神力足够强大，对神力控制的足够精妙，自身的想象力足够，这门神通的可能性就是无限的！ 在叶朝归的指点下，接下来的几天当中，卫易学会了将藤蔓结成一张木盾。在卫易的控制下，木盾的坚硬程度达到了一个极强的地步。这张由卫易神通凝结出来的木盾，论防御能力的话，绝对不输一些上品法器了。 当然，如果是真正的法器的话，上面会布设有各种灵纹。修者用灵力催动后，法盾的防御能力，还能再提升数个台阶。卫易用神通凝结出来的这张木盾，却并没有这个能力了。 当然，修真界当中，也有类似的木盾术。而比起那些所谓的木盾法术，卫易觉得自己用神力凝结出来的这张木盾，防御力要强上许多。 如果修为再进一步，是不是能够凝结出一套笼罩全身的战甲呢？战甲的防御能力，可是笼罩全身的。那如果修为将来提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形成一座大城，顶在自己头上去进行防御呢？ 学会了凝结最基本的木盾之后，叶朝归开始教卫易，去试着以一种更特殊的方式，用生长出来的藤蔓凝结木盾。按照叶朝归的说法，不同的凝结方式所形成的木盾，防御能力也是不同的。他所教的这一种，就是暗合一定道理，防御力会更加惊人。卫易自己试了一下，发现用这种方法凝结出来的木盾，防御力确实要更上一层楼。 这就是有明师指点的好处了。 有叶朝归这种级别的师父在，卫易的修行可以省却太多的弯路。如果让他自己去摸索，估计这辈子都很做到这一步。若是能做到的话，那绝对是撞了大运了。 同样是这几天的修行当中，卫易除了对他这门天赋神通控制的更加如意之外，自身的修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一日，正午时分，在这座荒岛上空，当一点淡红色的劫云出现，卫易心生预兆。 他的第二次天劫，马上就要到了。 此刻卫易体内的三条神力，已经成长到了一个极致。三道神力流，旗鼓相当，以卫易的感觉来说，每一股都比当初他达到炼气期圆满的时候，所结成的灵力流更加强大，也更加精纯。 在第三条神力流达到圆满的时候，卫易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这似乎已经是此方天地的修者达到的极致了，是最圆满的状态。 然后，天空中那片淡红色的劫云就出现了。 像是一滴血，滴入到水中，迅速散开的颜色。 “准备好！你的第二次天劫要来了。” 叶朝归说话之间，已经直接退去，退出这道劫云之外。这是卫易的天劫，只能由卫易自己一个人来度。如果叶朝归留在劫云下面的话，只怕会瞬间让这天劫发展成堪比返虚期雷劫的地步。 在叶朝归退去的同时，头顶这片红云，也开始越发浓郁，像是真的由血水染成一样。 之前卫易第一次渡劫，劫云的颜色是金色。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变成了这种血红色了。而且，这一次的劫云，也要比上一次大出很多。之前卫易所面对的劫云，笼罩范围不过方圆三里，只能覆盖那座杏花岛的一小部分。但是这一次，劫云却直接成长到超过五里的范围。 如此庞大的劫云，即便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见。卫易所在的这座岛，虽然是一座荒岛，但因为距离延坤岛并不遥远，此地方圆百里内的修者，还是有一些的。 而这些修者，在看到这片劫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此地是不是有什么异宝要出现了？至于说天劫，就算有极少数的高阶修者，听说过天劫的存在。但看这劫云的规模，好像怎么都跟劫云挨不上边的样子。所以几乎在第一时间，有能力的修者便急急朝这边赶来，想要碰一碰机缘。 “真是麻烦。” 对于那些想要赶过来碰碰机缘的修者，叶朝归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于是他当下便握紧腰间佩刀，并未全部抽出，只是出鞘半寸。 下一刻，百里之内，一股浩然刀意，瞬间笼罩每一个修者！ 这种刀意，不是灵力威压，也不是神识上的震慑，只是纯粹的意，会让很多没有达到这个境界的修者，发自内心的产生一种恐惧之感。在这一刻，百里内那些正在朝这边赶来的修者，便是几位化灵后期修士，也瞬间灵力失去控制，跌落于海中。 震慑！ 叶朝归不想伤人，但震慑一下这些人，让他们不过过来打扰卫易渡劫，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叶朝归的这次出刀，引来了什么变故。在叶朝归出刀的瞬间，天空中那片血红色的劫云，忽然加快了成型的速度，似乎像是遇到了挑衅一样。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就变得一片鲜红。 劫雷要来了！ 卫易顿时心生一阵征兆。在这一刻，他开始疯狂催动体内的神力，以全身的神力，在头顶凝结出一张大盾！同时又化出一柄藤剑，握于手中。 一道血红色劫雷，猛然自劫云中出现，直接朝卫易砸落下来！ “轰！” 这道血红色雷光，几乎眨眼之间，就劈到了卫易头顶的木盾上。卫易瞬间就察觉到，比之当初第一次出现的劫雷，这次血红色劫雷的威力，至少提高的数十倍！ 血雷砸到卫易头顶的木盾上，顿时炸裂开来。整个木盾只坚持了一瞬间，就被这道血雷劈碎。但同时，这道血雷的威力，至少也被削弱了一半以上。 在头顶那张木盾被打碎的同时，卫易却又动了。 浑身所有的神力，早已聚集于那柄藤剑上。 重修神力一道后，卫易当初所修行的全部神通，所有的法宝，全都无法再使用。但是，当初卫易所领悟的剑意，却是保存了下来。因为那和外物无关，纯粹是他自身的一种领悟而已。 而在拥有神力之后，卫易也可以再次通过这藤剑，施展出自己的剑术来。 一剑！ 卫易将所有力量灌注其中，只一剑，迎向那血红色劫雷！ 就算是天劫，挡得住自己出剑吗？ “砰砰砰！” 在藤剑与劫雷相撞的瞬间，一阵爆鸣声顿时响彻整个荒岛。在坚持了半个呼吸后，卫易手上的藤剑被击的粉碎。连带着卫易的手臂，加上小半个身体，都近乎被霹的粉碎。但同时，那道血红色劫雷，也彻底溃散。 第二次天劫，就这样过去了。 在血红色的劫雷消散后，劫云当中，再次降下天华露来，让卫易的身体瞬间恢复了生机，同时迅速滋养卫易的神魂本源。相比第一次天劫时，这一次的天华露，明显要更多了一些。 身体和神魂在接受着天华露的滋养，变得更加强大。而卫易的意识，却再次进入了先前那个奇妙的空间当中。 卫易事后曾问过叶朝归，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叶朝归给出的答案，则让他有些不解。按照叶朝归的说法，这里并不是真正存在于世间的某个地方，而是象征着天地本源的一处所在。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种天地间的道理。 这是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卫易倒不是很能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明白，这些光点，每一个都可以让他拥有一项天赋神通。 这一次会是什么呢？ 进入这片混沌的空间后，卫易再次心生感应，一颗光点迅速朝他飞来，然后融入到他的意识当中。 这是…… 在光点纳入意识的瞬间，卫易顿时感觉到，自己又多了一种本能。 爆炸！ 没错，就是爆炸！ 卫易觉得，在那颗光点融入体内之后，自己似乎可以控制自己的灵力，直接爆炸开。 这是哪门子神通啊？ 不过，还没等卫易来得及细想，这片混沌的空间，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一种排斥的力量，让他的意识迅速脱离出这个空间，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 在天华露降下之后，天上的劫云迅速消散。不过在外人看来，已经度过了天劫的卫易，却陷入了静止的状态当中。天华露在不断滋养他的身体和神魂本源，而他的意识，则是已经超然物外，无法察觉到现实。 然而就在这时，叶朝归忽然微微皱眉。 远方的天际，一道流光迅速朝荒岛这边而来，几乎眨眼之间，就落在了叶朝归面前。 “浮鱼见过掌门！” 遁光消散之后，显现出一名老者。老人须发皆白，看上去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只是在见到叶朝归后，老人二话不说，直接就跪了下来。 “起来吧。” 叶朝归一手虚抬，示意这位老者。老者再次行大礼之后，这才敢真正站起来。 “我这次到延坤岛这边，本来是秘密出行，但刚刚有所变故。接下来，我和我这位小徒弟，要去你的延坤岛上暂住几日。” 叶朝归对老人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波动，完全是一副命令的语气。但是落在老人耳中，却十分的受用，仿佛能够被叶朝归亲自命令，是他的荣幸一般。 “谨遵掌门法旨！” 老人躬身行礼后，微微侧过头，朝卫易那边看了一眼，心中却是震惊至极。 近来，整个东海的高阶修者都听说，作为如今天玄宗代掌门的叶朝归，新收了一名资质平平的弟子。这位弟子，不但是万劫塔的传承者，甚至还和宗门内诸脉的长老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赌！ 不过，事关卫易的所有消息，在天玄宗内，都是绝密的情报。老人虽然是周天境后期的存在，但要论身份，其实也没资格对此事知道的太过详细。 第八十三章 爆 卫易从天劫当中脱离出来以后，就看到了这位浮鱼真人，对叶朝归卑躬屈膝。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这位堂堂周天境后期，当年卫易连人家脚指头都瞧不见的大高手，就朝他这边走来。 “浮鱼见过殿下。” 卫易微微有些错愕，殿下这个称呼，让他十分陌生。不过想起叶朝归之前的嘱咐，卫易却坦然受之，只是微微回礼。在礼制上来说，与这位周天境后期的大高手，竟是平起平坐。 按照修真界的惯例，殿下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用的。整个修真界，大致就只有三种人可以使用。 一种是大离皇帝陛下的几位皇子；一种大离皇族当中，那些已经封王的皇族的嫡子，而且还还得是板上钉钉将来能够袭承老爹王位的那种；还有一种，就是像卫易这种出身八大圣地的仙器继承人，有望将来担任八大圣地掌门的。 卫易接触过的年轻一代修者当中，除了当初天玄山上的那位大离三皇子，有资格被称呼一声殿下。至于天玄山上的其他几人，固然也是各家最顶级的年轻俊杰，但既然还没拿到自家的仙器传承，肯定也不能名正言顺的被称呼一声殿下。 至于卫易的情况，其实同样有些例外。 按照八大圣地的惯例，仙器传承者只要不陨落，最后一般有两种结果：一是成为圣地门派的掌门，二是成为门派的核心长老。比如天玄山，当年每六十年就会出现一位仙器传承者，这些传承者到最后，能够成为掌门的，或许也就只有三分之一。成为了长老之后，就不能再参与到掌门之位的竞争了。而那些还没成为长老，将来有望担当掌门的，才可以被称作殿下。 要是从这个标准来说的话，卫易被称呼一声殿下，合情合理。 但问题是，直到今天，天玄宗内绝大多数的高层返虚，包括卫易所在的南字一脉的很多修者，都不愿意承认卫易这个传承者的身份，所以才会有了那个三年之约！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卫易如今身份固然已经足够，但在天玄宗内，还从未有人称呼过他一声殿下。 眼前这位浮鱼真人，是第一个。 卫易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之前叶朝归曾经嘱咐过他，以后天玄宗内所有返虚期以下的修者，他都不必称呼前辈什么的，只要平等相待就行。和一位周天境后期的大高手平等相处，这让卫易觉得十分别扭。但好在这位浮鱼真人，除了过来打个招呼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打过招呼后，这位浮鱼真人便直接身化遁光，离开了这座荒岛。 卫易不禁有些一头雾水。 “这位浮鱼真人，你可以看做是我在宗门内的一个心腹。”叶朝归似乎看出了卫易的疑惑，走过来解释道：“接下来，我们要去他辖制的延坤岛待上一段时间。” 延坤岛岛主？ 卫易不禁再次朝远方遁光消失的天空望了一眼，心情不禁有些复杂。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在船上偶遇的那个郭姓汉子，之所以会来延坤岛，就是因为他家那个远房叔叔，巴结上了岛主府内的某个岛主亲卫，才能有望跻身化灵。 但刚刚，那位延坤岛的岛主，却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世事有时候真的是很奇妙。 叶朝归忽然笑着问道：“你这一路上，好像从来没问过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你就不好奇，我们接下来为什么要去延坤岛？” 卫易摇了摇头，沉声回答道：“不好奇。每天的修行就已经够累的了，想这些干什么？反正跟着师父您就是了，您又不能把我给卖了，我又不值钱？” 卫易的回答，让叶朝归先是愣住，然后哑然失笑。 “还是先说说你的修行吧！” 叶朝归扯回话题，问道：“度过了这第二次天劫，应该得到第二种天赋神通了吧？” 卫易轻轻点头，同时伸出手，本能的开始施展神通。只见一株三尺高的藤蔓，凭空出现在他们数丈外。然后卫易猛然一握拳，这株藤蔓顿时轰然爆碎，就如同一张爆炎符一样爆炸开来！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原地出现了一个五尺方圆，两尺多深的坑洞。 “师父，这神通怎么样啊？”卫易有些不确定的试探着问道：“刚刚这一手，大概消耗了我三分之一的神力，不过，瞧着好像不怎么厉害啊？这爆炸的威力，好像还比不上一枚法阶下品的爆炎符啊？” 爆炎符这种东西，卫易自然不会陌生，当初做苦力和狩妖者的时候，他可没少用那东西。一般来说，就算是一枚法阶下品的爆炎符，爆炸产生的威力，也要比他刚刚这一手更强。至于火修们拿手的炎爆术，那威力就更是远胜于此了。 最关键的是，刚刚这一手，消耗了卫易三分之一的神力。而正常来说，哪怕一名火修全力施展炎爆术，也不过只会消耗掉自己五分之一的灵力而已。从消耗上来说，卫易明显更大。 然而面对这一幕，叶朝归却只是摇头。 “我曾和前朝的那位大皇子交过手，当时因为我修为不过周天境四重天，那位大皇子却已经是九阶的修为了。那一战，我费尽了手段，才终于遁走。当年只觉得，是我修为差了一筹，将来若是能修为相平，我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叶朝归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但是看到你小子以后，我就知道是我当年想的太好了。就算那位大皇子依旧活着，我们现在可以同阶一战，估计我最后仍是会落败。而且在进阶返虚之前，我没有半点胜算。” 卫易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个问题，会让叶朝归如此感慨。但他看得出来，自己刚得的这项天赋神通，只怕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弱。 “你这门天赋神通，非但不弱，而且可以说，是非常的强！” 叶朝归的回答，直接证实了卫易的猜测。 “你这神通，看似比同阶修者施展的炎爆术还要弱，而且消耗灵力更多。但至少在目前看来，有两点要胜过太多。” “首先是施展速度，普通灵力修者，别说炼气期，就算是化灵期，想要施展类似炎爆术之类的大威力神通，都要一定的准备时间。可你施展起来，却是一念而动，这就要胜过太多了。” 卫易微微怔然。他刚刚只是按照本能去施展，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如叶朝归说的一样。 “另外，你控制这门神通爆裂的手段，也与普通灵力修者的手段不同。普通修者灵力离体后，想要控制，都是以自身的神识为引。你却是截然不同，纯粹是一念而动。你修为太低，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其实已经涉及到某种极为厉害的天地大道。” “至于使用嘛！”叶朝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说道：“像你这样去使用，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先施展出一道藤蔓术，破开敌人的防御。然后这个时候，再猛然去让藤蔓爆炸，那该有多大的杀力？这还只是最简单的应用而已！” 对啊！ 卫易按照叶朝归的思路想下去，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数种运用此神通的方式，而且每一种，似乎都杀力极强！ 天赋神通，果真没有任何一种是白给的！关键就看修者自身会不会用了。 “算了，神通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叶朝归话题一转，继续道：“刚刚我说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延坤岛待上一段时日。就算顺利的话，只怕也要待上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说，之前我指点你修行，是为了让你将来有望去做一个顶尖高手的话。那么接下来在这延坤岛上，我要教你的，就是如何去做我天玄宗的掌门。” “我当然知道，以诸脉长老们的顽固性子，将来不大可能允许你去做我天玄宗的掌门。但凡事都有例外，总归是要先做打算的。” 叶朝归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退一万步讲，如果哪天我真的不幸战死了，而当时宗门内又恰好没有第二个仙器传承者。那么到时候，就算长老们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 度过了第二次天劫，卫易也就没了继续留在这座荒岛上的必要。在叶朝归的带领下，两人快速离开了这座荒岛，朝延坤岛那边赶去。 当然，荒岛这边，并没有随着这对师徒的离开，而彻底平静下来。之前卫易渡劫时所引发的天象，可是有不少修者都亲眼目睹了。单以此次天地异象的规模来看，极少有人会真的想到是什么天劫，而是会觉得有宝物出世。 所以，在接下来的小半年里，这座原本平平无奇的荒岛，成了附近几个门派，还有很多外来高手竞相角逐的地方，甚至还酿成了规模不小的流血冲突。但哪怕大伙已经将这座荒岛给挖地百丈，仍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延坤岛那边来了人，才让事态平息下去。 但这些事情，注定和叶朝归卫易这对师徒没什么关系了。 叶朝归这次回到延坤岛，并没有再闹出什么声势来。虽是带着卫易一路飞遁到了岛上，但到了岛上之后，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如同一般的船客一样，离开港口，悄然入岛。 卫易这才终于领略到，东海之上的繁华岛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自打来到东海之后，卫易去过无涯岛，也去过自己所在的杏花岛。但是，无涯岛作为整个天玄宗的山门所在，气象固然威严，是修真界最顶级的修行之所。但无涯岛本身，绝对和繁华二字沾不上边。 至于杏花岛，在卫易入岛之前，根本就是一座荒岛。 唯有到了这延坤岛，岛上的繁荣气象，才让卫易领略到东海的真正神采。 “你可知，如今的修真界十八修炼界，是如何来的？为何我天玄宗身居东海，但在十八修炼界当中，却没有东海修炼界？” 行走在繁华的延坤岛上，叶朝归带着卫易，仿佛漫无目的的走着。叶朝归似是无意的开口，卫易摇头表示不解。 “要想形成一个修炼界，不是说有修者生活就可以，而是需要有完整的修真大道存在。” 叶朝归解释道：“你应该知道，十八修炼界当中，包括中州、河州、雷州等七界，是万年前大离开创之初，便被纳入修真界的。余下的十一个界，其实都是这万年以来，前辈修者不断开疆扩土，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要想成为一个独立的修炼界，有两种可能，一是历史上曾经有人在此界成道。比如八大圣地分辖的八界，就都是因为祖上有仙人证道，所以才开辟出来。而中州、河州、雷州等七界，则是万年之前，那位大离皇祖证道后，开创出来的。” “这其实是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叶朝归语气平淡，但目光深处，却有着一抹狂热神情。 “照理来说，一位证道仙尊，只能开辟出一界之地。但那位大离皇祖，却开辟了七界之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那位大离皇祖，是证得了七条大道的仙尊！五行分属五道，再加上风之道和雷之道！” “而且，那位大离皇祖更是开创出灵力修行之法。这万年间的天地大道，都受其影响。可以说，后世的几位仙尊证道，不管其才智能力是否超过那位大离皇祖，但本身都是在这位前人的基础上，证得仙位的。” 叶朝归微微叹息一声后，目光中的那抹狂热稍稍退去，继续道：“当然，除了有仙位证道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开辟出一个修真界。” “这种方法，可以称之为集众之法！” “所谓集众之法，需要这片地域的修者，对于自身的修行体系，有着极强的认同感。历史上用这种方法开辟出来的修炼界，你应该已经猜的出来了。” “就是两江、潇湘还有远东这三界。” 第八十四章 与掌门说天玄（上） “东海若想成为真正的修炼界，就只能从这两个方法中选择一个。” “要么我天玄宗再出一位仙尊，要么走集众之路，凝集绝大多数东海修士的努力。” “这两个办法，不管是哪个，其实都难如登天。” 叶朝归带着卫易，两人踱步在延坤岛上的某条不知名街道上，街上热闹繁华。今日恰逢岛上一件盛事，数千位附近海域的炼丹师齐聚于岛上，要进行一次炼丹师之间的切磋。其中成绩优异或是展现出不俗天赋的炼丹师，有望被前来观礼的几位炼丹大师收归门下。摘得头名之人，更是有着被某位准炼丹宗师收为弟子的机会。 如此省会，自然引得延坤岛上近来格外热闹。外来之人，络绎不绝。 只是这些繁华，对于叶朝归和卫易这对师徒来说，却未必太放在心上。 叶朝归不理会周围的繁华，继续说道：“当然，除了这两个办法，对于我天玄宗来说，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那就是从妖族手中拿回云莽。” 卫易屏气凝神，静静听着叶朝归的诉说。唯有当叶朝归说到拿回云莽的时候，卫易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第三条路，何尝不是同样的难如登天啊？ 当年天玄宗鼎盛之时，尚且被蛮荒的铁蹄踏破故土。如今被赶到了海上，想要再拿回云莽，谈何容易？ “你可知道，我天玄宗如今的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 叶朝归自问自答道：“照理来说，有些事情其实不该让你知道。但既然你做为万劫塔的传承者，这些事情将来总归你是要扛起来的，先告诉你也无妨。” “如今的天玄宗，看起来依旧是圣地门派的实力。甚至以门派的综合战力来说，一旦我进阶返虚，彻底执掌万劫塔。到时候天玄宗，甚至还可以力压圣地门派中实力最差的御灵宗。” “但实际上，如今门派的这种强大，其实不过只是无根之萍而已。大浪一来，只怕就危在旦夕了。” 这位如今已经站在修真界最高点的佩刀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十分失落。 “云莽天灾之前，宗门为了能够在东海扎下根来，培养出足够多的高手，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宗门底蕴。如今的这些门派高手，多半都是用上千年的门派底蕴换来的。宗门动用了几乎全部的底蕴，自然会培养出更多的高手。但是同时，没了这份厚重底蕴，门派的根基就彻底虚弱不堪。” “作为一家圣地门派，本该是战死一位高手，马上就有后来者能够填补上这个空缺。细水长流，这才是圣地门派的做法。而现在的天玄宗，高手是死一个少一个，根本没有足够的后来者接替位置。” “如果我们这一代人，最多在未来的五百年内，不能把东海开辟成第十九个修真界。到那个时候，等到如今门派内的返虚期寿元耗尽，又没有后来者接任的话。宗门就算依然掌控有万劫塔，依然只有彻底衰落一途了。” 卫易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但他能够感觉到，叶朝归如今身上的担子，是何等的重大。 以叶朝归的寿元来说，未来数百年内，只怕都是他担任门派掌门。如果在他担任掌门期间，天玄宗彻底没落了，作为掌门的叶朝归，又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呢？ “再说说如今修真界的大势，还有我们天玄宗的处境吧。” 身为天玄掌门的男人，长出一口气，似乎有些一吐为快的感觉，继续说道：“你想没想过，当年云莽天灾到底为什么会发生？我天玄宗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根本原因就是什么？” 这一次，叶朝归似乎是有意在考较卫易，问完之后再没有说话。而卫易略微沉思片刻后，开口道：“莲海师姑曾与我说过，当年云莽天灾之所以会爆发，是因为咸安城在幕后做推手，几大圣地又推波助澜。最后使得天玄宗不得不以一界之力，独战整个蛮荒，所以才最终失败。” “至于咸安城为什么会做这个幕后推手，我想应该是因为，当年天玄宗实力过强，咸安城害怕我们威胁到他们天下共主的位置吧？” 对于卫易的回答，叶朝归轻轻点头，但却又否定道：“也对，也不对。” “大体上的情况，就像你说的一样。不过个中细节，你就不知道了。” “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今年是哪年吗？” 叶朝归的这个问题，让卫易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太明白，叶朝归指的是什么？ “今年……不是乾安二十四年吗？” 修真界通常以大离皇帝的年号为纪年，这已经是一个通识了。就算是八大圣地所辖的修者，在此事上一样不例外。 “我说的是大衍历。” 大衍历？ 卫易微微一愣，然后回答道：“大衍历九九八六年。” 相比用大离皇帝陛下的纪年，大衍历其实才是真正的修真界通用历法。据说是自当年大离开国的时候，开始计算的。不过，大衍历所载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不便于计年，所以修真界后来才改用年号计年法。 大衍历九九八六年，就意味着自当年大离皇祖结束部落时代，开创大离皇朝开始，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九千九百八十六年。 “这就是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根本原因，也是如今修真界和蛮荒两座天下，局势波诡云谲的根本原因！” 叶朝归轻叹一口气，一个惊天大秘，被他缓缓说了出来。 “普通修者对于气数和大道之类的事情，多半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意。但真正的高阶修者，却能察觉到这些东西，对于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影响。” “当年大离皇祖结束部落时代，建立大离皇朝，开创灵力修行之法，于我等后辈修者有无量功德。这一点，就算我们再怎么痛恨如今的咸安城，一样要承认。万年岁月之前，若无那位大离皇祖，绝没有后来这万年当中，修真界的繁荣鼎盛。” “而当年大离皇祖创下这灵力修行之法的时候，也算于天地有大功德。这份功德，可护佑灵力之道，成为过去万年当中，唯一的修行大道。如你现在修行的神力道路，九阶之前还无妨。但是到达九阶之后，如果想要进阶返虚，那就是一条断头路，天地不允许你以神力成道。” “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后世修真界的八位仙尊，再加上妖族的五位仙尊，其实都算是站在这位大离皇祖的肩膀上，向前继续前行。几位仙尊的大道，相当于是在大离皇祖的灵力大道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而咸安城朝廷，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成为这一万年来的修真界正统。不是嘴上说的正统，而是天地认可的正统！” “任何一个圣地门派，就算有仙位存在，也无法取代这种正统性！” 叶朝归忽然微微摇头，感慨道：“但是，这种正统性，并非与世长存。所有能够感知到天地大道的修者，都能感应到一件事。那就是这种正统性，只能维持一万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再过十四年之后，天地大道就会出现变化。别问我是什么变化，没发生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到时候大离皇祖所创的灵力之道，将会不再是天地间的正统，而会退到和后世几位仙尊所创大道，一样的层次。” 卫易眼中尽是惊骇之色。 这可真是顶天大的秘密了。 卫易从很小的时候，其实就想过一个问题：既然历史上自那位大离皇祖证道后，陆续又出现了八位仙人。这八位仙人，为何没能如那位大离皇祖一样，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不朽皇朝呢？若说是出于对前人的尊敬，为何八位仙人又会不约而同，选择去开创自己的圣地门派。选择去取代大离皇朝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现在看来，只怕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根本就做不到！ “十四年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一旦大离皇祖所创的灵力大道失去了正统性，那么接下来，历史上每一位仙尊所创的大道，都有可能成为天地间下一个万年的正统大道！” “这个正统，有可能是出自我们修者，也有可能是出自妖族。” “这就是如今修真界所有矛盾的根本原因了，这是真正的大道之争。无关乎人情，无关乎历史，只是纯粹要去争一个大道正统。不管是对于修行哪一种大道的修者，接下来如果自身修行的大道，可以成为天地正统。这对于任何一个体系的修者来说，都是天大的诱惑。” “历史上的修真界，虽然也存在着种种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但大体上咸安城和八大圣地之间，还是保持着相互扶持和尊重的关系。毕竟，修者真正的敌人，不是修者自己，而是妖族。但是在过去这一千年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咸安城和几大圣地之间，开始离心离德，各自有了各自的方略谋划。” “比如咸安城方面，最近这千年来，不但将远东开辟成界，麾下所辖达到了十界之地，远胜其他几大圣地的总和。那么十四年之后，一旦天地大变，咸安城便可以称得上是先手无敌。还有，之前咸安城耗费那么大，修造了那条留川河防线，还有那条绵延四界的云道，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卫易听到这里，心里曾经有过的很多疑惑，在这一刻全都解开了。 如那条留川河防线，将来一旦天地大变，妖族大举入侵修真界。凭借这条防线，修真界可以占据多大的地利，自然也就不用说了。而那条云道，更是将咸安城到两江的距离急速缩短。将来若有变故，这条云道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傻子都看得出来！ 卫易蓦然发现，原来当初他亲身经历的这些，背后似乎都有极其深远的原因。 “当然，不光是咸安城，几家圣地门派，也都做了很多布置。比如我们天玄宗，最近这千年以来，开始不断朝东海扩张。尤其是最近三百年来，投入更是极其疯狂。若没有云莽天灾，只怕如今的东海，已经孕育出一界大道，成为实打实的修真界第十九界了。” “按照我天玄宗前辈当初的计划。一旦万年之期到来，天地变化。到时候我天玄宗坐拥云莽、东海两界之地，又和原陵曹家结盟。接下来便可挥师北上，直接和曹家瓜分了潇湘。至于两江，当年我天玄宗更是疯狂进行渗透。战事若起，只怕最多三年，便可拿下整个两江。” “彼时，我天玄宗将会至少拥有三个半修炼界的地盘。不管接下来天地如何变化，我们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利于不败之地。” “至于其他几家圣地，布置的手段或许没有我们这么大，但也都是留有后手。只不过，云莽天灾之前的天玄宗，在八大圣地当中，实力最为强大，这点毋庸置疑。布置的手段，自然也要比其他几家更强一些。” “当然，对于几家圣地门派的谋划，咸安城那边，也是心知肚明。但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在万年之期来到之前，这种台面下的暗斗，谁都不愿意真正拿到台面上来。毕竟，如果修真界开始内斗，蛮荒妖族马上就可以趁虚而入。几方实力大损，最终让妖族摘了果子，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这种大家心有灵犀的默契，二十多年前被一件事给打破了。” 叶朝归似乎想到了某件亲身经历的往事，脸色变得沧桑起来。 “我之前曾和你说过，在你之前，大离前朝的大皇子，同样走的是神力路线。最开始的时候，他虽然一路高歌猛进，但要说影响天下大势，那还不至于。毕竟当时他也就是一个九阶周天境的高手而已。然而后来，他力斩那位妖族返虚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以周天境的修为，战败返虚期修者，这种先例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但是周天境斩杀返虚，整个修真界万年以来，就从来都没有人做到过！就算历史上的那八位开创了圣地门派的仙尊，一样做不到！” “唯一做到这一步的，只有当年的那位大离皇祖，而且只是传闻，没有人能真的证实。” “所以当这件事发生之后，当时的八大圣地，包括妖族，都瞬间恐慌了起来。当时大家还不知道，走神力路线会如此特殊。所以在大家的猜测当中，以周天境之身斩杀返虚，就只有一个可能！” “一旦万年之期到了，这位大皇子可以没有限制的领悟大道。绝对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证得仙位！” “这是所有圣地门派都不能允许的！妖族方面，同样不能允许！” “于是当时，几家圣地门派的高层，心有灵犀的开始同时布局。打算以一个局，去废掉此人！” 第八十五章 与掌门说天玄（下） “身为咸安城那件仙器的传承者，想要做局围杀他，实在是难如登天。” “作为仙器传承者，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天地间最快的速度。就算是其他数位仙器传承者联手，也不可能留下他。” “所以当时，各派高层心有灵犀的布局，也没想着直接灭杀掉此人。包括我的师父，你的师爷在内，都是计划在这个局里面，废掉此人的修为便可。就算他能重新修行回来，也需要至少百年光景。而且单单是废掉他的修为，也不至于引来咸安城的拼命反弹。” “但是最终，那个原本应该万无一失的局，却出了问题。” 叶朝归忽然浮现出一抹阴霾之色，微微蹙眉道：“照理来说，就算是妖族准备的再怎么周全，那位大皇子最终应该也不过只是修为尽毁，最终以一点真灵逃回咸安城的结果。但是最终，那场围杀之局后，那位大皇子确实以一点真灵逃了出来，但是最后，却没能逃回咸安城，而是莫名陨落了！” “一直到今天，都没有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陨落的！” 叶朝归声音已经微微颤抖起来，“原本按照计划，那位大皇子修为尽毁，但又不至于彻底绝了希望。那么接下来，咸安城便会彻底收缩力量，以求拱卫这位大皇子，将修为重修回来。但是他最终的陨落，却打乱了所有人的布局！” “这件事，最终成为了一根导火索，彻底引爆了一切！” 说到这里，叶朝归脸色渐渐变的狰狞起来。 “当时的咸安城，已经是狗急跳墙。在那件事后，咸安城做出了一连串的反应。这些反应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更深的谋划，直到今天我们还是难以全部推断出来。先是前朝的那位嘉裕帝忽然崩殂，然后便是当年的嘉裕帝次子信王，登上了帝位，就是如今坐在咸安城帝座上的那位乾安新帝了。” “而在嘉裕帝陨落之前，更是疯狂变更咸安城朝堂之上的人事安排。如今的咸安城首辅李砚山，次辅余福，三辅庆王等阁臣，都是在那时候上位的。在嘉裕帝离世之前，宣布由这几位阁臣共同辅政。然后由原本在咸安城声名狼藉的信王，登上了帝位。” “再之后，在这位乾安新帝登基之后，对于八大圣地的报复，便接踵而至。首当其冲的，便是实力最强的天玄宗。” “原本按照咸安城和几大圣地的协定，一旦蛮荒入侵，各家必须派遣足够数量的高手，帮助和莽荒接壤的天玄宗、落霞岛抵御妖族的进攻。但是那一年，咸安城私底下和妖族沟通之后，妖族开始以整个蛮荒的力量，疯狂进攻我云莽一界。而咸安城，非但没有派遣高手救援，甚至还派高手，阻击其他几家圣地来支援的高手。” “所以，云莽天灾爆发之后，就形成了我们天玄宗以一界之力，独战整个蛮荒的局面。” “以一宗实力抵抗整个蛮荒，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必输无疑。就算搭上整个宗门，也最多能多挡住妖族十几年的时间。但那样做的代价，就是整个天玄宗，彻底灭绝。正是因为这样的局面，才使得当时宗门不得不放弃云莽，让妖族长驱直入，让咸安城下辖的两江、潇湘两界，自己去面对妖族的进攻。同时将宗门的力量尽可能向东海转移，以求给宗门留下一线生机。” “这就是我所经历的，整个云莽天灾的全部真相了。” 当叶朝归说完之后，卫易已经是呆若木鸡。 谁能想到，当年那场云莽天灾的背后，还有如此的深远的算计？ 这一切的纠葛和算计，实在是太复杂了。 卫易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当初以一个底层莽修的角度，亲身经历那场云莽天灾，是一回事。如今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更多隐藏于水下最深处的秘密，又是另一番感受。 如今看来，他忽然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或者说，当年那无数死于云莽天灾当中的莽修，甚至于整个天下，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那些死掉的莽修，到底该去找谁报仇呢？ 叶朝归沉默了很久，师徒二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之后，叶朝归才再次开口：“当年云莽天灾爆发之后，我师父作为前代掌门，注定是必须要战死的。而在我师父战死之后，我作为天玄宗的代掌门，面对的大抵就是这样一个局面了。” “宗门底蕴尽出，好不容易维持住了东海这一隅之地。而在云莽天灾之后，几大圣地并非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开始更加卖力的为接下来的变故做准备。” “而当时在东海，局面同样不容乐观。” “首先是我这个代掌门，以周天境的修为，还无法彻底执掌万劫塔，无法形成足够的威慑。对于一个圣地门派来说，有无仙器做威慑，至关重要。所以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就算宗内还有两位纯阳。但只要我一日不入返虚，一日不能完全御使万劫塔，我天玄宗就算不得真正的复派。” “掌门式微，宗门又刚刚遭逢大难。下面的人，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当年云莽天灾刚刚结束的时候，宗门面对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维持住宗门的统一，保证门派不会彻底分裂！” “再加上咸安城和几家圣地私底下的推波助澜，当时的东海，其实局面一样是危在旦夕。所以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平衡各方势力，保持住东海的稳定，让门派不至于走到分裂的那一步！” 叶朝归说的十分轻松，似乎这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卫易却知道，这背后的真实情况，只怕是极其艰难才对。至于说当年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叶朝归当年临危受命，又肩负起多大的担子来。这件事，卫易现在是不可能理解的。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卫易面对某个天大抉择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当年天玄宗刚刚出走东海的时候，叶朝归是何等的不容易。 称之为以一人之力，肩挑一个门派，亦不为过。 叶朝归忽然又问道：“当年大致的情况，就是如此。如果你是我，面对当年的那种局面，你会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明显是叶朝归在考验卫易，所以卫易也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经过好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后，这才给出了答案。 “不能怕死人。” “乱世当用重典，这话是我小时候在灵术院里就听说过的。那些跳出来兴风作浪的，或许有那种脑子拎不清，纯粹是在那儿胡搅蛮缠的。但更多的，恐怕背后还是有人在搞鬼。既然他们敢跳出来，那就见一个杀一个。杀到他们不敢聒噪，自然就天下太平了。” 对于卫易这个答案，叶朝归只是轻笑，随即摇头。 “你说的倒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问题是，当年我初登掌门之位，又是周天境的修为，如何去靠力量压服一切？再者说，如果我在东海大开杀戒，那不是更容易让人离心离德？就算那些原本心存观望的人，这一下也被我杀的心寒了，很容易就跑到另一头去了。如此一来，敌人只会越杀越多，最后只要外部有人轻轻一推，便大厦倾覆了，又该如何是好？” 卫易瞬间哑然。 叶朝归说的这些，他还真的没有想到。如今让叶朝归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根本就无解！不杀，无人惧怕，宗门便有分裂的倾向。杀，便会离心离德，宗门反倒会加速分裂。 那当年叶朝归是怎么做的？ “所以啊！我这个做师父的，才需要教教你，到底如何才能去做一个合格的掌门？执掌这么大一个门派，其实没那么容易。你现在答不出，一点都不奇怪。但将来若是哪天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上，还是只知道一味的杀或者不杀，你就等着我天玄宗的列祖列宗，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你吧！” “接下来看好我是怎么做的。我做的未必是上上策，只能给你一个参考。至于答案到底是什么，得你自己去想。” 叶朝归这次并没有直接给出，而是留给卫易自己去长考。 师徒二人这一路前进，领略这座延坤岛的风采。延坤岛虽然只是一处大型岛屿，但因为地处几条重要航线的交汇处，却是更加繁华。这一点，就连那三十六座巨型岛屿，有的都很难比拟。 但同时，在这繁华的背后，也会出现很多问题。 比如，各种势力虎踞龙盘，使得岛上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难以理清。 而且，这座岛屿，虽然属于岛屿。但好歹也有超过三千里方圆，岛上面积其实相当恐怖。卫易入岛之后才发现，原来岛上也有很多门派林立，在岛上分而治之。 这一点，倒是和两江那边很像了。 两江那边，以大离朝廷为尊，但朝廷本身，最多却只维持到府一级的辖制。再往下，基本上都是门派自治。比如苍灵府，由代表大离朝廷的城主府，辖制府城。府城之外，则是由那些大大小小的宗门开宗立派。 而在东海这边，大离朝廷就没有辖制的权力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玄宗在各岛设置的岛主府。 之前卫易见过的那位浮鱼真人，就是这延坤岛目前的岛主。 而在岛主府之外，岛上同样还有其他强大的门派。甚至于还有一个玉晟宗，更是达到了修真界一流门派的层次，宗门内有一位返虚期存在！ 拥有一位返虚期坐镇的宗门？那岂不是说，这个玉晟宗的实力，可以比得上当初雄踞两江南部的那个千帆门了！ 很多大型门派，传承日久之后，会允许门下弟子保留宗门身份的同时，去外面再单独开辟一个新门派。所以如今修真界的很多大型门派，其实都是圣地门派的弟子，在宗门之外自行创建的。于是很多门派之间，就出现了上宗和下宗的关系。时间更长一点，有可能原本作为上宗的宗门渐渐衰落，作为下宗的门派却日益兴盛，反过来变得更强，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而玉晟宗，便属此类。 卫易听叶朝归说，玉晟宗创派于六百多年以前。当年天玄宗内的某位返虚长老，在他们那一脉争权失败后，最终选择远走海外，创建自己的门派。如今那位创立玉晟宗的老祖，早已坐化多年。执掌玉晟宗的，已经是那位老祖的徒孙一辈了。 整个延坤岛，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玉晟宗的地盘。除了玉晟宗之外，还有其他几个规模不小的门派。门内虽无返虚，但周天境后期还是有的。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宗门，以及代表天玄宗的岛主府，延坤岛上的势力分布，真的是如同乱麻一般了。 当然，这些门派之所以愿意聚集在这里，而不是把山门搬到自己独辖的岛屿上去，说白了也就是因为延坤岛的繁华而已。其他岛屿，或许适宜修行，或许面积更大。但相比延坤岛这种占了地盘就能捞到大量油水的地方，自然谁都不想错过。 师徒二人入岛，走了一段路程，换乘了岛内独有的一种飞车，最终抵达位于延坤岛中央地域，也就是岛主府所辖制的那一块地方。 以叶朝归的修为来说，这方圆三千里的岛屿，其实并不算大，估计要是他自己飞过去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飞到。但是这次，叶朝归却坚持像一个普通修者一样，乘坐飞车前往。 飞车的速度，自然十分有限。所以师徒二人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后，才抵达延坤岛中部。 到了延坤岛中部之后，叶朝归也没有如何大张旗鼓，没有选择以宗主的身份，前往那座由浮鱼真人辖制的岛主府。而是继续将修为压制在化灵期，然后随意找了家客栈，让两人住下。 卫易渐渐觉得，叶朝归这些举动，恐怕都另有深意。 要知道，当时他渡劫之时，那位担任延坤岛岛主的浮鱼真人，可是亲自过来见过面的。既然叶朝归的到来，已经被他知晓，为何又不直接去岛主府呢？ 还有，除了这位浮鱼真人之外，岛上可还有一位返虚期的玉晟宗老祖，再加上数位周天境后期高手！当时卫易渡劫的时候，动静并不算小。既然连浮鱼真人都已经发现，知道叶朝归这位天玄宗掌门到来，为何又无一人露面呢？ 第八十六章 秋雪客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易总觉得，叶朝归是有意入住的这家客栈。 之所以说是有意，倒不是说卫易看出了什么。只是在如今的卫易眼中，叶朝归不但修为高的没边，智慧也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所思所言，一举一动，往往都有深意。而且个中深意，可能还不止一层！ 所以，当叶朝归似是随意闲逛，最终选择了这家名叫秋雪的客栈时，卫易下意识便觉得这家客栈非同一般。 但直到入住之后，卫易观察了好一阵之后才觉得，这好像就是一家普通的底层客栈而已。 秋雪客栈的主人，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丰腴妇人，修为堪堪到了炼气期中期。客栈规模不大，也就上下两层楼，二十多个房间。妇人还有个闺女，约莫也就是十六七岁，模样倒是挺水灵的。刚入住的时候，连卫易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而少女也没有如何介意，大约是已经习惯了。 因为客栈不大，这对娘俩也就没有再额外请什么伙计，由这对娘俩操持，便已是足够了。娘俩手脚勤快些，有这么一家客栈经营着，日子过得倒也舒服。 至于这家的男人，卫易则是没有见到。 秋雪客栈只是家底层客栈，迎来送往的，也都是底层的炼气期修者。连修为稍高些的炼气期后期，都少见的很，更别提什么化灵期修士了。而且客栈位置相对较偏，估计平时客人应该也不多。就算是最近，岛上正在举办那场炼丹师的盛会，无数外来修者涌入岛内，岛上绝大多数的客栈都人满为患。在师徒二人过来的时候，客栈依然还有好几间空房。 师徒二人，各要了一间，在这家客栈内彻底住下。 直到这会儿，卫易仍是没看出来，这家小客栈到底有哪里不同。起先卫易还以为，这家客栈是宗门内在此处的一个据点，或是一处情报地。但问过叶朝归之后，卫易才知道，原来这真的只是一家挺普通的小客栈而已。 “既然恰逢其会，不妨随遇而安。反正接下来也要在这延坤岛上，至少待一个月的时间。接下来不妨随意看看，如果前来参会的炼丹师里面，真的有好苗子，我们也不妨直接截胡。反正你二师姑那里，这种适合炼丹的苗子是多多益善的。” 叶朝归的反应，实在是让卫易捉摸不透。他可不会认为，叶朝归大老远的带着他来到延坤岛，只是为了这个什么丹会。 这场由延坤岛岛主府，和岛上几大门派联手举办的盛会，规模固然不小，周围海域数千位炼丹师，都会前来参加这场盛会。但卫易实在想不通，这种级别的丹会，如何能够让叶朝归这位天玄宗掌门注意？至于说参与丹会的炼丹师，卫易觉得这上千位炼丹师里面，肯定是有个别出彩的。但问题是，这些炼丹师，有资格让堂堂天玄宗掌门，在此逗留一个月吗？ 卫易觉得不太可能。 不过，既然叶朝归已经发了话，卫易自然也不会多质疑什么，很干脆的就在客栈内住了下来。而接下来的几天里，叶朝归每天白天带着卫易上街，去看那场炼丹师之间的盛会，看看那上千位丹师，是如何分出个高低上下。傍晚回到客栈后，便再次指点卫易修行。 不得不说，延坤岛这次举办的丹会，比起当年卫易在苍灵府参加的丹会，规模人数都要胜出了太多。当年苍灵府的那场丹会，真正下场的炼丹师其实很少。但延坤岛这一次，想要亲自参加这场丹会，起步就是炼丹师才行。 卫易打听过之后，才终于明白缘由。 原来那个在岛上雄踞一方的玉晟宗，当年的创派老祖，是出自天玄十二脉当中的望字一脉。而望字一脉，恰好正是天玄宗内部，最擅长炼丹的一脉。卫易先前和素所炼制的那种分魂子母丹，便是这一脉的独门丹药。 当年玉晟宗的那位创派老祖，自身修为已经达到了返虚中期。在炼丹术上的造诣，更是达到了炼丹宗师的层次。后来在望字一脉首席长老的竞争中落败，心灰意懒，这才在寿元将尽之前，向宗门申请远赴东海，留下自己的传承。 在天玄宗历史上，像这样的情况，其实发生过很多次。很多返虚期的老祖，对于掌门之位是肯定不能奢望的，但对于各自所在一脉的首席长老，却是有可能做到的。比如如今南字一脉的九烈真君，在宗门内的地位，其实也就仅次于掌门，甚至完全可以和掌门平等相待。 即便是天玄宗麾下十二脉当中的某一脉，其综合实力，也比一般的一流门派，要强大很多了。 而那些竞争失败，又寿元将近的长老，往往就会出于留下自己的传承和名号，选择在宗门之外，独自创立一个门派。这个门派算是宗门麾下的下级门派，长老本身亦不脱离天玄宗。 当年的玉晟宗，就是这种情况。那位返虚中期的炼丹宗师，到了东海之后，花了五十多年的时间，留下了玉晟宗这么个门派后，便寿元耗尽坐化了。再此之后，执掌玉晟宗的，是那位老祖的徒弟，在百来年前，同样寿元耗尽。 如今执掌玉晟宗的，是当年那位创派老祖的徒孙。卫易听叶朝归说，此人是返虚初期修为，准炼丹宗师的炼丹术造诣。 准炼丹宗师，那也很了不得了！须知在整个天玄宗内，炼丹宗师不超过五人，准炼丹宗师，也不超过三十人。而此次丹会的头名，有机会被这位准炼丹宗师收为记名弟子。这种诱惑，对一般的炼丹师有多大，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有一位准炼丹宗师坐镇，本身又以炼丹闻名。玉晟宗在方圆十万里内，都是首屈一指的炼丹门派，无人可与之比肩。依靠着这份炼丹的本事，玉晟宗最近这些年来，更是发展的极好。 丹会本身，并不禁止外人参观。只要缴纳一点费用，便可以观看炼丹现场的幻光。在接下来的数日时间内，卫易就跟着叶朝归一起，每天白天上街，在幻光上看过了很多炼丹师进行炼丹。等到晚上回到客栈，就继续在叶朝归的指点下修行。只是，在那些幻光当中，水平高深者有之。但能够让叶朝归眼前一亮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反倒是这几天下来，师徒二人和客栈的那位老板娘，逐渐熟络了起来。 秋雪客栈的老板娘，身材略显丰腴。因为常年操劳，在保养容颜一事上，自然就短了几分。但卫易还是看的出来，老板娘年轻时候，绝对是个挺好看的女人。而且这位客栈老板娘，还是个挺热心的人，每天他们出去的时候，都会过来打声招呼，问问要不要去帮忙收拾一下客房。有次看到师徒二人回来晚了，还特意给他们煮了两碗素面。 一来二去，双方也就熟了。 更让卫易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对于这位老板娘的好意，叶朝归也没有推辞，反倒是坦然受之。而且接下来几天当中，卫易觉得自己这位掌门师父，似乎是有意去和老板娘套近乎。有时候回来的早了，还会特意去和老板娘谈上几句。甚至于叶朝归还说，让卫易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去和这对母女聊聊。 卫易实在想不出来，一对底层开客栈的母女，如何能让叶朝归青眼相加？但既然叶朝归这样说了，卫易便只能照做。同时也想着套套老板娘的话，看看能不能从老板娘身上，找到什么不同之处。 “你这后生，倒是个勤快上进的。这延坤岛够大，机会也多一些。多赚些灵钱，将来在岛上置一份家业，保管能讨个很好的媳妇。” “可惜我们家那个丫头啊，已经给许了人！要不然的话，姨估计就要想着，能不能招你做个女婿了。” 老板娘自是古道热肠。和卫易熟络了以后，更是言谈无忌。卫易倒是不太排斥这点，事实上，这位有些絮叨的老板娘，让卫易想起了大个子留下的那位遗孀女子，徐崤的那位娘亲。都是心肠很好的人啊！以前卫易刚做苦力的时候，没少跟大个子去女子那里蹭饭。但谁又能想到，那对苦命的夫妻二人，一个死在了两位周天境的战斗余波当中，一个死于留川河上的乱战？ 一想到那个至今他都不知其姓名的女子，卫易就觉得愧疚至极，绝对对不起大个子。 说到底，当时若没有他，那女子也不会死在留川河上。 “你该不会，是真瞧上我家那闺女了吧？” 老板娘见卫易不说话，当下就有些误会，连忙打趣道：“这可不成！我家那闺女，已经有了婚约的。不过要是你真有心，回头你确定要定居岛上之后，姨倒是可以帮你说和一下，保管能找到一样水灵的姑娘。” “我倒不是想这个。”卫易摇了摇头，刚想否认。但看到老板娘脸上那抹笑意后，就知道自己肯定只能越抹越黑，连忙改口问道：“许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啊？差了可不行。” “不差不差！” 老板娘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叹息了一声，显得有些忧虑。 “这事说起来，其实得从很多年以前开始说了。” 老板娘话匣子打开，就有些收不住了，“要说起来，早几年前，我家日子其实过得真的不差。当初我家那口子在的时候，养了艘船，在附近海面上跑船。虽然苦点，但好歹攒下点家底，开了这家客栈。当年日子好的时候，有个和我家那口子关系挺好的商行老板，两人结拜做了兄弟。那位结拜大哥家里，正好有个年龄相仿的男孩，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可惜后来，我家那口子某次出海，遇上了兽群，死在了海上。倒是那位结拜兄弟，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后来还进阶了化灵期。” 卫易听到这里，便忍不住插嘴道：“怎么？他家日子过得好了，就想着反悔了？” “就算人家真反悔，我也不觉不觉得如何。毕竟以我家现在这个样子，和人家结亲，是高攀了。”老板娘再次摇头，“那位兄弟这几年不但进阶化灵期，生意做得大了。就连人家的那位公子，一样有大出息。去年年初的时候，还拜入了玉晟宗，成了玉晟宗的外门弟子。” “这样的人家，就算人家不反悔，我们都想着反悔了。” 妇人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幸福之色，道：“可是那孩子，就算进了玉晟宗，前途无量，仍是没如何变化。还像以前一样，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过来一趟。我男人的那位兄弟，这些年更是对我们多有照拂，几次想要送钱过来。只是我拒绝了，哪能好意思要人家钱呢？” “不过，两个孩子以后要是真能走到一起，那也是福份。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惜福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妇人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卫易算是将她家大致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让妇人这么一说，连卫易都觉得，妇人的运气其实真的很好。要知道，按照妇人所说，那家人家如今确实算是真的走了大运。一位化灵期，自家做了不小的生意，那孩子又拜入了玉晟宗，的确不是如今的妇人能够比得了的。 所谓世态炎凉，卫易见得并不少。像这种发达了之后，背信弃义，毁掉婚约，其实才是常态。毕竟，找一个如此身份的道侣，其实很不利于那孩子日后的修行和发展。选择道侣一事，世间绝大多数修者，除了讲究情投意合之外，还得考虑个门当户对。 反倒是如同那年轻男子一样，发迹后不改初衷，颇为难得。 “等我家闺女嫁过去，日子就更好了。人家说了，就是为了这点情分，还有两个孩子之间的这点情谊。至于说嫁妆什么的，没什么关系。” 妇人满脸笑意，又补充道：“当然，我这个做娘的，在嫁妆上肯定会尽力就是了。有没有是一回事，尽不尽力是另一回事。人家本来现在就更高一头，如果回头我这个当娘的，不尽力去准备一份厚实嫁妆，那多容易让人轻看了啊！” 第八十七章 好戏 底层修士，生活往往不易。但只要生活有个念想，日子就过的下去。 比如秋雪客栈的老板娘，所求不过是女儿将来能够嫁的好些，自己给闺女攒一份不算薄的嫁妆。比如当年的大个子，所求就是能够在苍灵城里盘下一家食阁，小点也没关系。这样的人，卫易见过很多很多。 日子过得或许累点，但不苦。 卫易甚至想着，这趟离开延坤岛之前，去求叶朝归帮忙留下两颗中品灵晶。反正以这客栈老板娘的家境，两颗中品灵晶，无异于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座钱山，日子便会过的更加有底气些，给闺女攒嫁妆的时候，也能更理直气壮。像叶朝归这样顶天大的人物，随手露出一点福缘来，可不就够普通人彻底改天换命了？ 但是，卫易的这种打算，终于是没能成功。 这一日，当卫易和之前几天一样，早早起来，等着和师父一起上街的时候。他却惊讶发现，叶朝归今日似乎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在延坤岛待了好些日子，这些天布置的也差不多了。想来今天，这场戏就该开始了。” “今天哪都不去，老老实实呆在客栈看戏。” 叶朝归的态度，让卫易更加困惑。不过他这会儿总算明白一点，这家看似普通的秋雪客栈，接下来只怕肯定是要发生点什么。 但直到现在，卫易依然没看出来，这家客栈到底有什么问题。 在客栈百无聊赖的待了一上午，这段时间卫易倒是也没浪费，一直在叶朝归的指点下，修行那门被他自己命名为爆字诀的天赋神通。客栈内空间狭小，卫易敞开了施展，本来应该闹出很大动静。不过有叶朝归在，想要隔绝环境，自然不难。这段时间以来，卫易便都是这么修行的。 但等邻近正午，客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走吧，应该开始了。” 叶朝归收回对四周环境的隔绝，让卫易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客房。 客栈楼下，此刻一片狼藉。 堂内几张桌子，全都被掀翻在地，地上有不少被砸碎的瓶瓶罐罐。而那位性子极好的老板娘，此刻正站在门口，破口大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而在她身后，那位被妇人视作性命的水灵少女，却是在啜泣不止。 客栈内外，皆有人在此地围观，一时间将客栈围的水泄不通。 “这闺女可怜了。” “别乱说！能被玉晟宗的那位瞧上，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啊！怎么能说是可怜呢？就算只是侍妾，那也是天大的造化啊！” “一看你就是个外来的吧？这里面其实另有隐情！若是被其他人看上，自是天大的福分。但被那位看上，那可就是祸事了。” “怎么讲？” “那位玉晟宗的天才，极好纳妾！据说侍妾已经有上百个了。而这上百位侍妾，被他纳为妾室后，大多因为各种原因，或突遭横祸，或离奇失踪。能平安活下来的，寥寥无几啊！” “怎么还有这种事情？难不成，那位玉晟宗的天才，修行的是什么邪功？” “闭嘴！别乱说！这可是延坤岛，你不要命啦！” “……” 在客栈楼下，卫易仔细听着附近围观修者的议论，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就在刚才，那位和客栈少女有婚约在身的玉晟宗外门弟子，忽然造访客栈。但是这一次，满怀喜悦得见情郎的少女，等到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那位年轻男子忽然明言，自己配不上少女，打算毁掉这桩亲事。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位年轻男子在悔婚之后，还提出玉晟宗内的某位年轻天才，对少女思慕已久，想要将少女纳为侍妾。 于是，便有了刚刚那一幕。 秋雪客栈的老板娘，在门外破口大骂了好一阵，犹不解气。转回身回到客栈里面，翻出了一大堆东西来，瞧着应该是当初那位年轻人送给少女的东西，一股脑扔到门外，然后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直到这堆东西被烧光之后，妇人才稍显平静，朝那对灰烬上狠狠啐了一口，这才转身回到客栈。 而那个少女，此刻已经停止了啜泣，像是丢了魂一样在那里傻站着。等到妇人去拉她的手，将她拉回到屋内，仍是两眼空洞。 至此，门外看热闹的那群人渐渐散去。客栈里头的客人们，也纷纷在老板娘的注视下，或暂时离开客栈，或各自回屋。 卫易同样想要离开，但这个时候，叶朝归却对他传音，拦住了他。 “先不忙离开，用不了多久，估计就要我们上场了。” 这是人家的家事啊？ 卫易有些错愕，没想到叶朝归这样说。对于那个年轻男子，卫易同样鄙夷。但不管怎么说，这到底还是人家自家的事情，卫易他们作为外人，其实不大好参与这种事情。 然而在卫易愣住的功夫，叶朝归已经走了过去，轻轻坐到妇人不远处，开始安慰起来。 “要说他光是退婚，我也不怎么生气。毕竟人家现在发达了，这门亲事，是我们高攀了。” “可他悔婚之后，自己又给我们闺女做媒，还要她去给人家做侍妾，那又算哪门子事啊！” “那人是个什么情况，延坤岛的人大多听说过。做了他的侍妾，那不是羊入虎口，连命都没了！” “可怜我们这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谁都敢来欺负！” 老板娘越说越委屈，骂了几句之后，竟又是啜泣起来。而她身旁那名本就已经眼睛哭肿了的少女，见到妇人哭泣，亦是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对此，叶朝归只是一个劲的安慰，说不必为了那样的人气恼。劝了好一会儿之后，妇人才稍稍止住哭泣。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却缓缓进来一名中年汉子，身后跟着那位去而复返的年轻人。 “嫂子，我来给你赔不是了。” 汉子进门之后，直接跪在地上，朝妇人重重叩头。这一幕，让人倍感费解。 要知道，这名中年汉子身上，此刻散发的赫然是化灵期的灵压。 一名化灵期修者，去给一个开客栈的穷老板娘磕头？这种事情，任谁都无法理解。 对于汉子的到来，妇人初时有些以外。但是很快，就再次怒不可遏，抄起屁股下面的板凳，怒道：“你们走！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家就是孤儿寡母，攀不上您这样的亲戚！” 面对老板娘的怒火，已是化灵期修者的汉子，仍未起身，反倒是瞪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后者面容悲苦，同样跪了下来。 “嫂子，你愿意打就打吧！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身为化灵期的汉子面容悲苦，丝毫不掩窘态。 秋雪客栈的老板娘在见到汉子这个样子后，本来已经举起来的板凳，又稍微放下了些。 “嫂子，刚刚之所以让这小子自己过来，而不是我亲自过来，不是我真的忘了本。没有，真的没有！这些年自打我哥离开，我是如何做的，嫂子您是知道的。小山对云丫头的情谊，您也是知道的！若非逼不得已，小山如何愿意自己过来退婚！” 老板娘微微皱眉，闪过一丝忧虑，但同时手里的那条板凳，也彻底放下了。 “就在前几日，玉晟宗的那个门派首徒，忽然找到小山，说看上了云丫头，让小山双手奉上。要不然的话，以后在玉晟宗内部，就要使些手腕，让小山去做那种必死的任务！” “他还说，除了要用手腕弄死小山，还要让我这商行自此从延坤岛除名，会逼得我全家走投无路。” 汉子说到这里，脸上悲愤之色更甚，怒道：“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我们也不是没骨气的人，大不了让小山退出玉晟宗，我变卖了家产。然后我们两家，自此离开延坤岛，打不起我们躲得起！可谁想到……仅仅第二日，小山他奶奶便被人在街上挟持走！人家传了话来，若我们今天不能照办此事，将云丫头交出去，最后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不光我一家要死绝，就连嫂子您和云丫头，一样逃不掉！” “那位玉晟宗首徒派来的人，如今就在我商行内，您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身具化灵期修为的汉子，本来已是有头有脸的厉害人物。但当他说完这些后，却同样是泪流满面，悲愤不已！ 至于秋雪客栈的老板娘，在听完这番话后，更是陷入了呆滞，傻愣愣的坐到板凳上，久久无语。 一时间，客栈内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些的卫易，此刻眉头紧皱，心中杀意翻涌。 没这么欺负人的！ 卫易虽然恼恨这对父子的无能，但更气愤的，还是那个玉晟宗的门派首徒。作为一派首徒，想来自是地位极高。但凭着所谓的身份地位，肆意欺男霸女，恶事做绝，这样的事情，卫易如何能忍？ 更让他恼怒的是，眼前这一幕，让他莫名想到了曾经在留川河畔，死掉的那位两江经略使亲子。 只不过，面对同样的情况，卫易选择的是奋起一搏。而这个名叫小山的年轻男子，选择的是退无可退之后的接受。 “好，我答应。” 就在客栈内气氛变得沉默的时候，那名一直不曾开口的少女，忽然轻声说道。 只是，当少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卫易分明看到，少女看向那个名叫小山的年轻人的目光里，充满了绝望。 “云儿！” 秋雪客栈的老板娘，猛地抱住女儿，瞬间哭的撕心裂肺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卫易，终于再也无法压制住内心怒火，便想着上前挺身而出。只是还没等他动弹，叶朝归却再次传音，阻止了他。 “别动，接着看。” 叶朝归声音略显严厉，然后又微微皱眉，给卫易使了个眼色，似乎对卫易有些不满。对于叶朝归的授意，卫易自然不能违背，没有继续上前。 但是同时，卫易却打定主意，如果这个名叫小云的女子真的要被带走，那他就算拼着违背叶朝归的命令，也要做点什么！ 娘俩抱在一起，痛哭不止。而那个化灵期修为的汉子，还有刚刚被夺去未婚妻子的年轻人，则是悄然起身，静静站立。 但不知为何，卫易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此刻遭遇人生重大打击的这四人，却似乎并不在意此刻就站在他们身边的师徒二人。甚至卫易有一种错觉，仿佛在他们四人眼里，师徒二人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说已经忘了他们。 这难道又是叶朝归的神通手段？ 客栈母女二人哭了很久之后，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已经哭得无法言语的老板娘，伸手指了指那位化灵期的汉子，又指了指门外。而汉子在看到这个示意后，再次向这对母女叩头，然后带着年轻人转身离去。 显然，是回去找那位门派首徒派来的狗腿子复命了。 面对眼前这样的情况，叶朝归却似乎没有半点情绪，一直是静静的看着。直到那对父子离去，叶朝归才微微侧过头，看向卫易。 “对于这样的事情，假如你现在有足够的实力，你打算怎么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自然是要拔刀相助的！” 卫易眉头紧皱，已是有了杀意：“天底下的人，谁都想自己过得舒服自在。但如果为了自己的舒服自在，而让他人生不如死，这就太不讲道理了！” “师父，如果您打算一直这么看着，那弟子就要斗胆说一句，待会儿我想试试我最近的修行成果，能不能救下这对可怜母女！” 卫易也是气急。但是话一出口，就微微有些后悔了。他刚才这话，等若是在对叶朝归发泄自己的怒火，已经是大不敬了。 只是，对于卫易的不敬，叶朝归似乎也不介意，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能想着要出手救人，这倒也不算差。若是你不这么选，估计我反倒要重新考虑，你未来适不适合做我的弟子了。既然你想出手，那你试试就好了。我这个做师父的，给你压阵。待会儿不管来的是谁，你只需往大了闹。你可以将这件事当成我给你的一个考验，能闹得越大越好。闹得越大，说明你能力就越合格。” “还有，我得提醒你一句，作为一个单纯的高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当然是很好的。但如果作为将来有望接任掌门的人选，你得记住一件事。” “你亲眼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情况！” 叶朝归最近说的话，似乎很多卫易都听不大懂。不过他还是能听得出来，对他刚刚的不敬，叶朝归并没有真的生气，而且还允许他出手。 这就足够了！ 在那对父子离开后，大概过了盏茶功夫后，父子二人去而复返。和他们一块过来的，还有十余位修士，大多是炼气期巅峰的修为。但为首的一人，却是化灵期修为。 “呦！这小丫头，果然长得俊俏。能去给师兄暖床，也是你几辈子的福分了！” 第八十八章 一巴掌拍昏周天境 在这群瞧着就是一副狗腿子模样的家伙进来之后，卫易一直在眯眼冷冷瞧着他们，已经随时准备出手。 但同时，他也有点反应过来，觉得刚才叶朝归的话，应该另有深意。 尽量往大了闹？ 闹多大？ 叶朝归的意思，若是深究起来，那就耐人寻味了。叶朝归可是堂堂天玄宗的掌门，他眼中的大，又该是多大？还有，为何要闹大？ 卫易隐约想明白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大闹一场好了！ 有堂堂天玄宗掌门在，不管闹得多大，卫易觉得应该都不是问题。开玩笑，这里可是东海，是天玄宗的地盘。整个东海，有比天玄宗掌门更大的山头吗？ 在卫易想着这些的时候，那名瞧着很狗腿的化灵期修者，已经走了进来，色眯眯的盯着水灵少女。 “别哭啊丫头！万一伤了身子，回头见了师兄，师兄岂不是要误会，是我们逼你就范的？” “再说了，能够给我家师兄做侍妾，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有什么可哭的呢？” 这个真实身份是玉晟宗内门弟子的化灵期修士，说话的时候，已经伸出手去，勾住少女的下巴，似乎是在看一碟到手的吃食。 “滚！” 就在这名玉晟宗修士，刚想继续伸手，轻薄这少女的时候，卫易已经出手。双手微微一抬，在这名玉晟宗化灵修士的脚下，瞬间有十余根地刺猛然从地面钻出，眼看着就要将这名化灵修士的脚背刺穿。 但是，就在这些地刺刚刚钻出地面的瞬间，这名化灵期修士已经察觉到了异样，身体瞬间朝后飞退，躲过了这些地刺的突袭。 然而，躲过了这些地刺，并不意味着就安然无恙了。 在这名玉晟宗化灵修士后退数步之后，刚刚稳住身体。地面之下，忽然又钻出数道藤蔓，缠向这名化灵修士的双腿。这一次，这位化灵修士倒是并没有再次躲闪。因为在他的神识感知当中，这些藤蔓并不是很强，甚至只相当于普通炼气期初期修者施展的藤蔓术，根本不需要他躲闪。但是下一刻，当这些藤蔓真正缠绕他的双腿之后，这位化灵期修士脸色陡然大变。 “砰！” 藤蔓缠绕了此人的双腿后，忽然直接爆炸开来。爆炸的威力虽然并不大，也就相当于是炼气期中期修者，施展的最简单的火球术。然而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几乎贴身炸开，加上此人之前大意，也没有御使神通防御的情况下，仍是得以建功！ 此人的双腿，直接被炸得血肉模糊！ “该死！” 一阵剧痛陡然出现，让这位化灵修士顿时一阵抽搐，同时勃然大怒起来。 在他的感知当中，卫易不过只是个炼气期中期的修士。虽说好像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确实是炼气期无疑了。 一个化灵期，被一名炼气期中期修士偷袭得手，这无疑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 “你是什么人？找死！” 这名化灵期修士恼羞成怒，也顾不得询问，当下一挥手，便要让身后之人一拥而上，拿下卫易。 “砰砰砰！” 然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下一刻，只见卫易轻轻一挥手，所有修者便如抛飞的沙袋一般，直接抛飞了出去！甚至就连那名化灵期修士，也都和其他几人一样，被卫易一巴掌给拍昏了过去！ 这一幕，让原本已是惊弓之鸟的客栈母女，彻底呆滞当场。 十几名前来寻衅的修者，只剩下一名修为最低的炼气期七重天修士，还没有被拍昏。但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后，一样直接吓傻，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回去把你们那个师兄叫过来，让他自己过来。你告诉他，如果他不来，今天这件事就别想善了。”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群已经被拍昏了的玉晟宗修者，一个个扔出门外，堆在一起。 很快，这些被丢在街上的玉晟宗修者，便引来路人的围观。当有人看清他们身上玉晟宗的标识，尤其是那名化灵修者的内门弟子的标识后，瞬间吓得脸色惨白，然后夺路而逃。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情，彻底大条了！ 卫易也不管那名逃回去的炼气期如何，将这些人丢在门外之后，自顾返回客栈，坐到那对瑟瑟发抖的母女身旁的一张板凳上。而那对原本已是如惊弓之鸟般的母女，在卫易坐过来之后，却是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卫易心里不由哀叹一声。 看来啊，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得有他来装这个高手了。 刚刚能够成功将那名化灵期修者炸得血肉模糊，卫易已经是出乎意料了。事实上，这次出手的结果，是他事先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以一个初入二阶的修为，猝不及防之下，能够伤到一名化灵期修者。虽说那位化灵期修者，在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激发了一点防御神通，让卫易的偷袭并没有见得全功。但就算这样，卫易让那名化灵修者血肉模糊的事情，仍是事实。 他如今才是初入二阶的修为啊！怎么就可能做到这种事情了呢？ 卫易刚刚查看过那位已经昏过去的化灵期修者的伤口，自己也总结过了。他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步，原因无非是三点。首先是这名化灵修者本人，修为虽高，却不善实战。比起卫易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化灵期狩妖者，经常跟妖兽玩命，战斗直觉极其敏锐。这家伙在战斗上根本就是个白痴，空有一身修为。若是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化灵修者，估计在被偷袭的第一时间，就要激发自己的护身法宝，不会给卫易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其次，就是卫易的实力问题了。虽然只是初入二阶，但不管是神力的品质，还是修为的扎实，卫易都远超正常炼气期四五重天的修为。就算比起炼气期七重天的修为，也不遑多让了。 第三，则是卫易神通的诡异程度了。 一般修者施展神通，需要有一个施展间隔的时间。这个时间虽短，但还是存在的。而且一般炼气期修者施展神通，往往会有一些定势，藤蔓术就是藤蔓术，火球术就是火球术。而卫易施展神通，则是心意一动便可以施展，而且神通相对要诡异很多。有心算无心之下，这才让这名化灵修士着了道。 但同时，卫易心里也明白，那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如果真的被那些炼气后期修者一拥而上，或者那位化灵修者反应过来，认真对待。他都必败无疑，会死相极惨。 只是，在他刚准备后退的时候，叶朝归却再次传音他，让他继续出手，装装样子就可以，由叶朝归在按照自己来出手。于是，就有了刚才卫易轻轻挥手，便拍昏了那十余名修者的壮观景象。 拍昏这些人，将他们丢在门外堆起来，同样是叶朝归的意思。 不过在外人看来，刚才却是由卫易出手的。卫易刚刚一挥手，确实是高人范十足。能够一巴掌拍昏那位玉晟宗化灵，那该是什么修为，估摸着至少也得是化灵后期吧？ 于是，客栈内还剩下的这不知情的众人，这时候看向卫易的目光，就变得既怕且敬了。 秋雪客栈的老板娘，这时候正抱着闺女，小心翼翼的看着卫易。 “你们真的不用怕，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卫易说完这句话后，便见到那位老板娘目光之中的敬畏之色稍褪。到底是之前相处过一些日子，还是要熟悉一些。所以老板娘当下便放开怀中的少女，朝着卫易施了个万福。而她身后的那名少女，后知后觉之下，反应过来以后，同样向卫易施了个万福。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会儿的老板娘，已经把卫易当成那种游历江湖，故意隐藏自己修为的高人了。毕竟从正常的角度来说，一个炼气中期的修者，如何能拍昏一位化灵修者？ “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们母女自然是没齿难忘，只是……”老板娘忽然皱起眉头，道：“公子这么救下我们，其实是闯下大祸了！” “是因为他们那个玉晟宗的身份？” 老板娘闻言之后，轻轻点点头，继续说道：“公子是从外面来的，不知道岛上的情况，也情有可原。公子不知，这玉晟宗最是护短，而且极好颜面。公子就这么将玉晟宗的人扔在门外，等于是狠狠打了玉晟宗的脸面，玉晟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公子救下我们母女，我们自是感激不尽。但是现在，可否请公子开恩，把他们从街上弄回来。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缓和的余地。” 卫易摇了摇头，故作高深道：“犯了错就要挨打，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他玉晟宗就算再怎么势大，总不至于不讲理吧？我就坐在这儿等着，等着苦主上门。我今天，要和他们讲讲道理。” 听到这话之后的妇人，明显就更加害怕了。怎么？听这意思，待会儿这位公子还要和请来的人，继续掰扯道理？万一要是那位玉晟宗的门派首徒，真的亲自来了，又该如何是好？ “公子，小妇人敢问一句，公子可有周天境修为？” 卫易笑着摇了摇头。 妇人壮起胆子又问：“那公子背后的师门或者家族，和玉晟宗相比，相差多少？” “大概……不比他们差吧？” 卫易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要直接说出来自己的身份，卫易觉得那样的话，叶朝归有可能就不大满意了。可要说比起门派的实力，玉晟宗只是天玄宗麾下的一个下级门派，好像不管怎么说，玉晟宗就算再强，也不会比一个圣地门派更强吧？ 妇人听到这话，稍稍安心了一些，然后复又说道：“那公子能否听小妇人一言？待会儿玉晟宗的人真的来了，不管是谁，公子千万不要动怒，更不要动手，只要点名见他们宗门内，和公子身份地位相当的人物过来就好。两相碰面，把话说清楚了，这事自然也就了结了，我们母女，也可以彻底得救！我们再次谢谢公子了！” 卫易没有说话，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但客栈老板娘就只当是卫易默许了，便不再多说什么。退出两步后，继续拉住女儿的手，在旁边恭恭敬敬的站着。 对此，卫易亦没有多做解释。 他明白，很多人之间，若无身份修为之间的差距，或许可以相处的很好。但只要这种差距出来了，不管双方如何平心静气，想要继续平等相处，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卫易转回头，看向门口那对不知所措的父子。先前卫易拍昏那十几名玉晟宗修士的时候，并未将他们两人一起拍昏。或者说，是叶朝归没有将他们拍昏。 留着这两人做什么呢？ 卫易这会儿明白，叶朝归的任何一个举动，看似无意，但实则可能有大用意。这两人本来该一同被扔在门外，现在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估计并不是无心之举。 大约过了半柱香之后，客栈门外再次传来一阵喧哗声。紧跟着，卫易便看到一名魁梧大汉，带着十几名修士，闯了进来。 而这名魁梧大汉身上，散发的赫然亦是化灵后期的修为！就连他身后的几人，也同样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为。 “哪里来的小贼？敢在这里撒野，打我们玉晟宗的脸面？” 魁梧大汉进门之后，看到端坐在板凳上的卫易，一下子就确定了凶手。然后不由分说，连问都没问，直接一拳砸了过来！ 魁梧大汉这一拳，势大力沉，有若大山砸来。这一拳，卫易别说闪避，就连察觉都有些困难。但是等这一拳刚刚近到他周身三尺出，却仿佛遇到一堵无形的盾牌。任由汉子如何继续拼命向前，却始终无法再动分毫！ 然后，大家便看到卫易再一挥手，这名魁梧汉子，连带着身后十余位化灵修者，瞬间抛飞出去，砸到了大街上，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再然后，卫易就如上次一样，挥挥手让仅剩下的一名化灵修士，继续回去通风报信。至于他自己，则是将那些新来的化灵修者，一个个推到一块，和先前那几人摞在一起。 这一次，客栈内的所有人，已经不是震惊那么简单了，而是彻底吓傻了。 那对老板娘母女，已经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那对父子，更是巴不得卫易再来一巴掌，让他们也昏过去的好。而那些客栈内的住客，更是悔青了肠子，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家客栈入住，和这摊子浑水沾边了。 打昏几个炼气期加一个化灵期，和直接打昏一个化灵后期，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这次那名返回去的化灵修者去搬救兵，时间明显比上一次要长了很多。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有人再次出现在客栈外。 “敢问是何方道友在此？今日可是特意找我玉晟宗的麻烦？” 这名仙风道骨，身着一袭灰袍的老人，虽然口气和善了许多，但一身灵压却是毫无收敛，赫然已是周天境的修为！ 但是，接下来，附近仅剩下还敢围观的一些修者，便看到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卫易缓缓走出客栈，站在客栈门口，一巴掌挥出。这位已是周天境二重天的老人，就和先前那些炼气期化灵期一样，如同一只破烂的沙袋，被一巴掌抽飞了出去！ 然后，所有人便看到，卫易再次上前，将已经被拍昏了的老人，像拖死狗一样拖回来，然后摞到那个人堆的最上面。 这一幕，让所有人觉得荒谬！ 第八十九章 跪下 什么叫打了小的惹出了老的？ 眼前这一幕，大概就是最好的证明。 卫易从来都没想过，一位堂堂周天境修者，也会被人一巴掌拍昏，然后像拖死狗一样，丢到街上去。 “我说了，我要你们那位门派首徒自己过来，把事情说明白。” 卫易站在门口，故作高人似的说道：“本来人只要过来，把事情说明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事情也就结了。可你们这样，一个一个来找麻烦，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 到底是谁在欺负人？ 一位堂堂周天境高手过来，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你一巴掌拍昏了过去，这也叫被欺负了？ 所有围观之人，但凡有点脑子的，这会儿都想明白了一件事。今天这位神秘年轻人，只怕根本就是来找茬的。而且瞧这架势，明摆着就是为了找玉晟宗的麻烦。 “我就在这等着，等那位事主过来，给我一个解释。如果不给我解释，这些人就继续在街上躺着吧！” 卫易在客栈外说完这番话之后，转身回到客栈，也不管暗地里有没有人回去通风报信。 反正事情已经闹的这么大，以玉晟宗在这里的影响力，不可能察觉不到此事。要是自家周天，在自家地盘上被打了之后，宗门高层半点都不知道，那玉晟宗也不用再做什么一流门派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名周天境修士被打昏之后，接连过了快一个时辰，都再没有人登门。客栈内气氛沉闷诡异，最后还是叶朝归过来，笑呵呵的说了句‘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老板娘能不能帮我们师徒煮点素面’。已经吓傻了的老板娘，这才后知后觉的起身，拉着那个水灵少女到后面的伙房里帮忙煮面。 片刻之后，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被摆到了师徒二人面前。至于那对母女，则是小心翼翼的站到旁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叶朝归刚刚开口，让老板娘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可是师徒二人啊！ 刚刚在所有人面前，是由卫易出手，打昏了连带着那位周天境高手的所有人。徒弟便已经是如此厉害，那么师父又该是多高的高手？ 不理会老板娘心里的那些小算盘，叶朝归只是自顾吃面，连带着卫易也放松了下来，大口吃面。 叶朝归一边吃面，一边以神识传音道：“说说，到目前为止，都看懂什么了？” “师父是想着，打了小的引出老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来的，应该就是玉晟宗内的周天境后期，甚至是那位玉晟宗的返虚老祖本人吧？” “但我还是不大明白，师父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卫易同样以神识传音回答。等他回答完以后，叶朝归碗里的素面，已经清了一半。 “能看出这点，说明你不傻。” 叶朝归继续传音道：“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这次的事情，既是我想解决宗门内的一些事情，也是想给你上一课。教教你如果未来你做掌门，对待某些事情，该如何解决？” “首先我们先说说这次的具体问题。” 叶朝归继续传音道：“当年云莽天灾之后，大量莽修迁入东海。在此之前，宗门已经在东海布置了千余年，根基颇深，这个迁入的过程自是顺利。但接下来，原本生活在东海的本地修者，和这些迁入东海的莽修之间，就要有所纠葛了。” “东海就这么大，忽然来了一大群外来修士，双方因为利益分配产生冲突，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其他几家圣地门派，还有大离咸安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然会挖空心思，暗地里进行离间，想要让我们天玄宗在东海衰弱下去。就比如这次的玉晟宗，大约在半年以前，宗门就暗地查探到，咸安城的通政院那边，发来了一封密信，摆到了那位玉晟宗返虚老祖的面前。” “难道玉晟宗有反意？” 卫易几乎下意识的询问，但同时，他就知道自己问的这个问题相当的愚蠢。 玉晟宗地处东海腹地，就算真的有反意，难道还能反的出去？ “那倒不至于，最多也就是想着将来如果天玄宗真的衰落，给他们自己留下一条退路而已。”叶朝归摇头一笑，“当时那封出自首辅李砚山之手的密信，通过一些隐秘渠道，到了那位玉晟宗返虚的手里。而这位玉晟宗老祖，选择的是将来人亲手灭杀，而且沿着这条线追查下去，杀了不少人。” 叶朝归忽然笑意玩味：“也亏得是当时他没有头脑一热，真的选择和通政院保持什么联系。要不然的话，恐怕今天我过来，就不是使这些手段，而是直接派战部和高手登门，直接把玉晟宗的高层全都杀绝了。” “面对这个情况，这位玉晟宗老祖并无实际反意，只是想给自己或者门派留一条退路。如果你是掌门，你该怎么处理？” 卫易略微想了想之后，就试探着回答道：“要敲打他一下？” “没错！” 叶朝归微微点头，“作为掌门，面对当下这种局面，必须尽可能的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让门派更加强大。但问题是，有些没那么忠心的，该敲打就得敲打，但又不能直接杀了。要真的像你之前说的，直接乱杀一通。那估计还没等咸安城和其他几家圣地出手，我们就自行分裂了。” “所以，怎么敲打，就得仔细拿捏火候了。” 叶朝归这番话，几乎是将眼下的时局当做一个面饼，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去给卫易分析，让卫易大开眼界。卫易终于开始渐渐明白，如何站在真正的巅峰位置，去思考和解决一些问题。 “可是……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啊。” 卫易面露难色，继续问道：“我想不明白，要敲打这玉晟宗，和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看起来没什么关系啊？” “那就继续往下看！” 叶朝归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又道：“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刚到延坤岛的时候，我曾闹出过大动静飞离这座岛？这当然不是我的什么恶趣味，而是我想要告诉一些人，我叶朝归已经到了延坤岛！” “再往后，为何只有那位岛主浮鱼真人前来见我？当真是其他几位周天后期，还有那位玉晟宗返虚没察觉到我的存在？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摸不准我过来的目的，只好装作不知道罢了。” “刚刚你演的还凑合，若无意外，下一个来的，应该就是玉晟宗老祖本人了！所以接下来，就不需要你这个徒弟接着演了，我来。” 两碗素面见底，卫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黄昏。他这会儿倒是十分好奇，消息传回到玉晟宗之后，玉晟宗的那些高层，会如何反应？那位玉晟宗的返虚老祖，今天还会不会来？或者是继续装不知道，任由这些人被丢在街上？ 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卫易的这个问题，才终于被解开。 入夜之后，延坤岛中心地区，升起万家灯火，街道上并不显昏暗。就在卫易百无聊赖的看着远方灯火，浮想联翩的时候，远方天空有数道流光，急速朝这边坠下。 几道流光落下后，显现出几名修者。为首的一人，是个身着锦衣的矮胖老者，老人手里还牵着一名年轻人。老人落下之后，直视着卫易，虽无任何灵压，但那种压迫感却有若实质。 “你是不是叫卫易？” 锦衣老人第一句话，就点明了卫易的身份。而且从老人的态度来看，似乎并没有任何忌惮的意思。 “是。” 卫易也没有任何犹豫。他虽然不好判断，这名锦衣老人是不是那位玉晟宗返虚，但想来肯定是玉晟宗内极为重要的人物就对了。 锦衣老人微微点头，然后复又道：“既然如此，便请掌门出来一叙吧！” “云桥前辈，你虽是返虚，又是玉晟宗的镇派老祖宗。但说到底，你还是天玄宗的门下。敢请掌门出来见你，是不是有点放肆了？” 锦衣老人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下一刻，天边又有一道流光闪过，光芒落下，赫然正是卫易先前见过的那位身居延坤岛岛主之位的浮鱼真人。 浮鱼真人到来后，落到卫易这一边，在冲卫易躬身行礼，口称殿下之后，站到卫易身边，几乎与卫易并肩而立。 “浮鱼，我是来见掌门的，你大可以滚一边去！” 锦衣老人声音淡漠，竟是丝毫没有将这位延坤岛岛主放在眼里！ 浮鱼真人倒是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只是继续平淡回答道：“云桥前辈，我敬你是前辈大能，这才叫你一声前辈。但如果掌门觉得，你今天的行为算是大不敬。那么今天，就算你是返虚，也是当死则死了。” 一位周天境，明目张胆的威胁一名返虚修者。 锦衣老人眉头微皱，脸色越发难看。 “算了，都是自家人，有话说开了就好了，没必要说这么狠的话，伤了和气。” 就在浮鱼真人和锦衣老人相持不下的时候，客栈内，叶朝归的声音传来。然后紧跟着，叶朝归缓缓走出了客栈，出现在锦衣老人面前。 “云桥见过掌门，不知掌门驾临延坤岛，有失远迎，请掌门见谅。” 锦衣老人只是对叶朝归微微抱拳，表情依旧倨傲，一副他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架势。 “掌门驾临我延坤岛，自是我延坤岛的荣幸。可是掌门难道就不想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锦衣老人指了指身旁那堆摞在一起的玉晟宗修者，冷声道：“掌门自是位高权重，是我天玄宗的领袖！但就算是领袖，也不能无故折辱我门人？” “今日掌门不给我一个说法，老夫恐怕就要舍去这张老脸，去无涯岛撒泼打滚，让大伙来还一个公道了！” 此话一出，叶朝归已是眉头紧皱。而身旁的那位浮鱼真人，更是周身灵压暴涨，一副直接要和这位云桥真君拼命的架势。 这已经不是不尊重，而是折辱掌门了！ 而站在一旁的卫易，此刻却是轻轻眯眼，静静看待着这一切。 对于叶朝归，他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心，觉得以叶朝归的智慧，肯定还有后招。但是从眼下的局面来看，卫易却是想不出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好的办法！ 卫易万万没想到，这位云桥真君，一过来竟然就敢直接质问叶朝归，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这个时候，卫易想不出叶朝归可以有什么万全之策。 如果动手，从双方实力上来看，叶朝归并不占优。虽说叶朝归的战力完全可以大战返虚期，但眼下这种情况，如果叶朝归动手，不管是赢是输，都跌了掌门的身份。而如果不动手，堂堂掌门被一个下宗返虚质问，日后叶朝归恐怕在宗门内更是威信全无！ 唯一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双方接下来把问题全都说开了，然后云桥真君说一句自己鲁莽了，便算了结了此事。可这样一来，叶朝归想要敲打玉晟宗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而且一样彻底没了威信！ 想到这里，卫易顿时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看来，能够执掌一个一流门派的返虚期，不光是修为厉害，智慧同样吓人。为什么只是一句话，就能将叶朝归逼到了角落里？让叶朝归精心布下的这个局，近乎直接失效了呢？ 卫易此刻仅能想到一个办法，就是马上召集来更多的高手，直接干掉这个云桥真君。让叶朝归的权威得以彰显。但那样的话，叶朝归却又要面对擅杀宗门高手的问题，只会加速门派的分裂！ 这位云桥真君，绝对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这样做！他深知在眼下这种时候，叶朝归不敢杀他，也不能杀他！ 然而在被这样质问之后，叶朝归本人，却是丝毫没有任何动怒，只是轻吐出两个字。 “跪下！” 第九十章 你们做的好事 跪下？ 叶朝归轻轻吐出两个字，落在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返虚老祖耳朵里，简直如同天崩地裂一样的声音。 他怎么敢？ 这位玉晟宗的云桥真君，顿时便恼羞成怒。按照天玄宗的惯例，所有返虚期以上的修士，将会自动成为宗门的长老。虽非那每一脉只有一人的首席长老，但地位也是很高的。就算是遇见了掌门，地位也差不了多少。而更多的时候，掌门为了表示对返虚期修士的尊重，也会尽量平等相待。 可眼下，叶朝归竟然直接当众让他跪下？ 最关键的是，在云桥真君心中，叶朝归如今还未入返虚，只是一个代掌门而已！一日未入返虚，他就不算是真正的掌门。 “怎么？我让你们跪下，没听见？” 叶朝归忽然眉头紧皱，一手微微抬起，然后猛地向下一按！ “跪下！” 就在叶朝归按手的刹那，一股磅礴至极的力量，忽然将几名玉晟宗修士笼罩。这股力量，就仿佛那座被称为修真界万山之祖的坤卢山，压在一人身上！ 几名已是周天境后期的顶级高手，瞬间被压得双膝弯曲，不得不跪了下来。 “叶朝归，你……” 唯一还能保持站立的，就是那位返虚期的云桥真君了。只见这位已经跻身返虚超过三个甲子的老人，单手做托天状，硬是顶下了叶朝归的镇压。 “先前听说你在两江那边一场大战，正面压制了两位返虚。天玄山一战，又直接废掉了那位罡黎王蝎一族族长的灵体。原本我还以为，是你暗中带去了什么高手。想不到，你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未入返虚，自身对界的感悟就已经高到这个地步，看来……” “聒噪！” 叶朝归冷哼一声，打断的这位云桥真君的老祖宗继续说话，双手猛然合什，朗声道：“天玄宗第十四代掌门叶朝归，恭请祖师法令！” “掌门敕令，跪下！” 话音刚落，有一道光芒忽然自虚空中出现，将这位云桥真君笼罩在内。而这股光芒照射先来之后，原本还能和叶朝归支撑抗衡的云桥真君，直接被镇压！整个人的身体，被压趴在街面上！ 掌门敕令！ 在场的众人当中，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而这几人在听到这几个字之后，无一不是露出骇然至极的神情。 修真界传言，修者修行到绝高处，对大道感悟渐深之后，可以拥有所谓口含天宪的能力。随口一说，便可代表着一部分的天地位格。世人所谓一语成谶，最早其实指的就是这个。 而对于几大圣地门派的掌门来说，他们的掌门位格，不单纯是被人推举出来，因为修为或者其他什么的，而被其他人信服。更重要的是，每一位掌门，都一定能够完全御使自家的仙器，那是一种位格，一种得到天地认可的位格。 在圣地掌门面前，任何自家门派的修士，都要受到约束。而这种口含天宪的能力，更是可以直接镇压门内的修士！虽然也有诸多限制，但这种镇压，却是可以无视修为高低，直接以天地位格去镇压的！ 就好像咸安城的某位皇子，哪怕刚刚出生，半点修为都没有，仍是地位崇高。就算是一般的周天境修者见到，仍是要碍于礼制，对皇子行礼。 这是一种位格！ 而眼下，叶朝归用出了这种能力，就意味着叶朝归几乎已经获得了全部的掌门位格。但问题是，按照以往天玄宗历代掌门的历史，只有跻身返虚，彻底执掌万劫塔之后，才能真正得到这种位格。但现在，叶朝归明明未入返虚，为何却能做到这一步？ “叶朝归，你怎敢如此折辱老夫？！” “你虽为掌门，却肆意折辱门下。老夫不过是想过来讨一个说法，你就直接镇压老夫？” “既如此，老夫今日就彻底脱离宗门，又当如何？传出去，你这样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们天玄宗万千修士，彻底寒心！” 已经彻底被镇压的趴在街上的云桥真君，仍是没有半点服软的迹象，反而是对叶朝归破口大骂，甚至将脱离宗门这种几乎大逆不道的话，都讲了出来。 看到自家老祖被镇压的趴在了地上，先前还信心十足的几名玉晟宗高阶修士，这会儿就只剩下惶恐了。尤其是当那位被压在地上的云桥真君，讲出了脱离宗门这话之后，几人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到叶朝归这会儿缓缓走下台阶，微微抬手指向他们，这几人就更是直接吓呆了。 修为高，不意味着不怕死。 他们几人，都是玉晟宗的最高层。今天之所以愿意随着云桥真人过来，不是过来找死的，而是想着在道理上占一个上风，能够为自家门派或者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可谁又想到，局面能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叶朝归的作为，传出去会让无数天玄宗的门人寒心，但如果叶朝归要杀他们，他们是真的想走都走不了！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当叶朝归举起手，指向他们几人的时候，却并没有下杀手，甚至没有施展什么神通，只是这么一个个指过去。 “孔星源，周天八重天。起自微寒，三百六十七年前进入玉晟宗，从此平步青云。云莽天灾之后，你曾率战部进入云莽，接应宗门撤退。曾借战部之力，力战一位大妖，最后险些战死。” “庄振海，周天境七重天，祖上三代皆是玉晟宗弟子。三代以前，属天玄宗望字一脉。云莽天灾时，去外海戍守，以防妖族从外海入侵。曾力敌两位九阶大妖，死战不退，身受道伤，至今未尝痊愈。” “……” 叶朝归就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的指过去，直接将每个人的过往都说了出来。这其中，唯独跳过了那位被云桥老祖带着一起过来的玉晟宗门派首徒。最后，指向已经趴在地上的云桥真君。 “云桥，两百二十七年前入返虚，一百八十年前执掌玉晟宗。你本无望跻身返虚，当时是宗门耗费了门派气数，最终才帮你侥幸破境。二十多年前，云莽天灾爆发时，带着大半个门派的战力返回云莽，接应莽修撤退。曾以必死之心，对杀两位同境妖王，最后险死还生。” 叶朝归说到这儿以后，缓缓蹲到这位云桥真君面前，俯视道：“这些年天玄宗没有亏待你们。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你们也对得起宗门。” “再瞧瞧现在的你们，才过去二十年啊！你们怎么就成了这个样？”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对的起你们身上的伤疤吗？” 叶朝归忽然翻手，手上多出了一把玉简，将这些玉简狠狠砸在这位云桥真君的头顶，然后返身回了客栈。 在叶朝归返身后，原本被镇压的丝毫不得动弹的玉晟宗修士，包括那位趴在地上的云桥老祖，都瞬间被释放开来。而那位云桥老祖，在起身之后，却并未做出如何出格的举动，更没有什么灵压暴涨，直接去为刚才这份折辱而跟叶朝归报仇。而是拾起地上的玉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就在几位玉晟宗高手满头雾水，不知道叶朝归所留玉简当中，到底写了什么的时候。这位在玉晟宗内几乎一言可定宗门生死的返虚期老祖，忽然勃然大怒！ “傅玉章！你做的好事！” 已是世间绝顶高手的老人，死死瞪向这位如今玉晟宗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年轻人，这位和他隔着几代但确实是血亲的后辈。年轻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身体便忽然当街炸裂开来！ 老人当街打死了自己最得意的后辈之后，满是羞愤之色，便想要离开此地。但在离开之前，老人忽然再次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客栈外。 “云桥这一生，从未背弃过宗门，也不敢！” …… 这一日之后，有个惊人至极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延坤岛。并且在接下来的短短数日之内，传遍了附近十万里的海域。 据说那延坤岛上，有座秋雪客栈，客栈的老板，是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早年他家男人曾与朋友出海，遇上了一处前辈修士的葬身之地。回来的时候，被友人算计，命丧大海。而那位曾与男人结拜并且早已定下儿女婚姻的友人，回到延坤岛后，凭着独吞了这份前辈遗泽，很快创下了一份大大的家业，并且顺利跻身化灵。 那位友人发达之后，倒也没有对那双母女灭口。反倒是出于当年的愧疚，这些年来对母女照顾有加，并且严格遵守了那份婚约。那对年轻男女，也并未因为家世差距，而生出任何间隙，反而是相互爱慕。 但谁成想，就在两人即将成亲的时候，那位已经家道中落的小家碧玉，却被得知是难得的修行炉鼎之身！ 女子炉鼎之身，对于一些修行双修类功法神通的修士，那可不是一般的重要。就算不曾修行过此类功法，道侣若是相应体质，一样会给双方带来巨大的裨益。但是这件事，却并未给两人带来任何好处，反倒是带来了一场泼天祸事！ 那位小家碧玉的炉鼎之身，不知怎的，便被如今玉晟宗年轻一代的大师兄知晓了此事。 那位玉晟宗的门派首徒，明面上是如今玉晟宗年轻一代当中，最为优秀之人，甚至还是玉晟宗返虚老祖的嫡亲后人。但暗地里，却修行着某种歹毒的双修功法。在得知此事后，直接找上门去，要那位已经定下婚约的外门弟子，自己毁掉亲事，然后要将那个拥有炉鼎之身的女子，强行那位侍妾！ 许是老天睁眼，就在这名少女即将被强行霸占去之时。天玄宗的当代掌门，忽然外出游历至此，露宿于客栈。在知道此事之后，掌门勃然大怒，派人彻底清查此事。 结果这一查，盖子下面隐藏的事情，也全都显露了出来。 原来那位玉晟宗首徒，这些年非但暗地里欺男霸女，糟蹋了上百位拥有炉鼎之身的女修，竟然还敢进行修奴买卖！那些被他从各处掳来的女子，在被他通过双休之法，夺取了全部修为之后，更是悲惨的被卖给了外海妖族，卖去做修奴！ 而在玉晟宗内，还有数位高层，为其遮掩此事，并且分得利益。 在查清了此事之后，掌门顿时怒火滔天，直接叫来了玉晟宗的老祖对峙，狠狠训斥了一番。而那位老祖，起先也是全不知情，在知晓此事之后，直接当场拍死了那位门派首徒，同时也是他的嫡亲后人。回到门派后，更是在宗内彻查此事，将所有涉及此事的修者，一律严惩。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过离奇，以至于消息刚刚传出来的时候，很多修者都嗤之以鼻，觉得只是谣言。但后来，当附近海域的各处岛主府，开始以官方的身份证实确有此事的时候，舆论顿时哗然。 堂堂玉晟宗，竟然私底下敢从事修奴贸易，还敢卖去妖族？！ 很快，便有曾经被害的女修家属，聚集到玉晟宗的山门外，哭求不公。更有甚者，直接抬棺而来，言称要与玉晟宗讨个说法。 舆论开始渐渐发酵起来。 像这种离奇的案子，本来就够引人注目，往往只出现在那些说书人的嘴里。如今真实发生，更是让人难以想象。而在那些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口中，这个故事很快又演变成了多个版本。有的说，那个妙龄炉鼎女子，长得是何等沉鱼落雁。有的说，那位玉晟宗首徒，其实根本就是妖族派来的奸细，只不过掩藏手段太好，没有被发现。还有的说，这其实根本就是玉晟宗自己推出来的一个替死鬼。真正的情况，就是玉晟宗自己在从事修奴贸易。若非被掌门发现，这个盖子恐怕永远都揭不开。 不管哪一个版本，都是在针对玉晟宗。昔日里在附近海域一言九鼎的玉晟宗，顿时臭的像一泡屎。 第九十一章 解释 短短几天时间，局面急转直下。 原本不可一世的玉晟宗，忽然变得如同过街老鼠一样。就连最底层的修士，一样敢骂上两句。就连玉晟宗自家的修士，如今也开始纷纷避之不及。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的称赞叶朝归，都说是因为叶朝归的到来，才使得这桩冤案得以昭雪。 对于这些变化，卫易一直看在眼里。 他很清楚，这背后，绝对有很多的天玄宗修士在推波助澜。 开玩笑！一般的普通修者，别说炼气期，就算是化灵期，又有多快的速度。短短几天的时间，能让这消息传遍方圆十万里海域？再说了，当时在场的，除了几位玉晟宗的修为，就只有叶朝归和卫易，再加上那位浮鱼真人。为何叶朝归说的话，会一个字不差的传出去？ 要说这背后没有天玄宗的一些人在推动，卫易是打死都不信的。 可那又如何？ 重要的是，那些事情，确实板上钉钉是玉晟宗做的，真相不容否认。 自打那一日之后，叶朝归就带着卫易，搬到了延坤岛的岛主府内。也就是那位浮鱼真人管辖的地方。而秋雪客栈的那对母女，则被叶朝归秘密保护起来，不知道送去了哪里。 至于叶朝归，自打那天之后，将卫易带到了延坤岛的岛主府，自己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留下卫易一人。卫易倒也无所谓，想来此事后续的处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想要让玉晟宗的名头彻底烂掉，估计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所以这几日，卫易就一直在岛主府内修行，学习如何使用自己的天赋神通。而他的修为，则是无时无刻不在增长着。 卫易眼下的进境，用突飞猛进三字来形容，都已经远远不够了。从他度过第二次天劫到现在，才过了二十多天，如今的卫易，却已经修行出了第六条神力流。 若是按照正常的算法，卫易如今，已经是化灵六重天的修为了，或者说，是二阶后期。 要知道，自打他在杏花岛上诞生神力开始，屈指算来，如今也不过才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这种修为进境，已经不单单是用吓人可以描述的了。 这一日，卫易依旧在岛主府内修习神通，叶朝归忽然出现。 “你的修为进阶的速度，果然够快。这才两个月，就已经时候二阶后期了？”叶朝归见到卫易后，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反正我当年的修行速度，可是远不如你啊！” “凭你这个速度，未来只要不死在雷劫之下，或许有望冲击古来最快晋升九阶之人，也未可知啊？” 让叶朝归这么一说，卫易也顿时吓了一跳。他也觉得，自己修为提升的速度，是不是有些过快了？ “无妨！一切还在掌控之内。”叶朝归倒是对此胸有成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你走神力路线，本来就是不符合如今天地的大道。所以每次进阶，你都要遭遇一次雷劫。这雷劫对你而言，既是生死之劫，又是最大的际遇。每一次雷劫，都会对你的身体进行淬炼，淬炼到最完美的地步。所以，你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扛过雷劫。至于修为提升过快，导致你修为根基不稳的问题。这个问题，其他人需要担心，你却是不需要的。” 叶朝归这次回来，并没有想要马上离开的意思，看来是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师徒二人在修行方面，进行过一番讨论之后，叶朝归终于将话题转到了这次的玉晟宗之事上。 “怎么样，到现在的话，这个局你能看懂多少了？” 卫易坐在叶朝归身前，恭敬道：“我觉得……能看懂个七八分吧。” “哦？” 叶朝归笑容玩味的看着卫易，问道：“说说。” “首先是以我的天劫，告诉大家我们来了。然后以秋雪客栈一事，揭开玉晟宗的丑事。”卫易扳着手指头一一算来：“玉晟宗的那位老祖，既然不是真的想和咸安城有所勾连，那么，借此事敲打一下玉晟宗，削弱玉晟宗的实力，也就势在必行了。” 卫易盯着叶朝归，发现叶朝归的目光中充斥着一股赞许之意，便继续道：“但是，怎么把握这个度，是个很巧妙的事情。” “因为玉晟宗并未真的有二心，所以师父不能直接动他们门派的高层。要想敲打玉晟宗，又不让他们门派的高端战力受损，这是最好的办法。而那位玉晟宗的云桥真君，当日之所以敢理直气壮的找师父您来理论，甚至还敢扬言就此脱离宗门。现在回想起来，只怕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查明了事情的经过，而且做了很多布置，想着来一个死不承认。但是师父的做法，却让他的布置全都没了用处，只能乖乖认错，舍掉那位玉晟宗首徒，给自己换一个清名。” “而师父当时说的话，同样大有讲究。提他们的功绩，是想告诉那些和玉晟宗一样心思的人，告诉他们门派没有忘了他们的功劳。但是同时，师父又说门派也不曾对不起他们，表明了宗门的底线。” “他们可以闹，但是不能闹的太过分。” 叶朝归脸上赞许之色更甚，见卫易停下，又问道：“还有吗？” “还有……”卫易略微犹豫。刚刚这些都是他能够确定看出来的，若是再有其他的，那就只是猜测了。不过，既然叶朝归这样问了，他也就知无不言，再次开口道：“师父留着玉晟宗，甚至没有借此事大肆株连，应该有两个心思。一是想着替东海保留实力，只要能不杀人，还是不杀太多的人好。二是……二是想尽量不要让这些人散掉。玉晟宗能够走到这一步，那位云桥老祖或许并无二心。但门派内部，只怕有其他心思的人，并不算少。师父给他们留一个聚集的地方，让他们在一个地方闹腾，总比打散了要好。聚在一块，将来不管是想杀还是想管，都比较容易。而且有这些人在，其他有同样心思的人，估计也会聚集过来。这对于东海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不错。” 叶朝归轻轻点头，赞许道：“能看出这么多，对你而言算是很好了。” “经此一事，至少十年之内，玉晟宗不会再闹的太过分了。至于十年之后，情况估计就另有变化了。” 叶朝归说到此处，看到卫易面有难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便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是我的弟子，没什么话是不能和我说的。想问什么，问就是了。” 卫易再次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师父，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没太想明白。之前这个局，最大的一个关键，就在于您需要有足够强的实力，能够直接镇压下他们，甚至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一番苦战才拿下他们，都做不到这个效果。说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局，最重要的，首先是要自己的拳头够大。拳头够大，道理才讲得清。” “可是……师父您如今都已经可以和返虚期打平了。以周天境的修为，去越阶战平返虚，我觉得应该是挺难的。但是既然师父都已经能做到这一步，为什么师父您自己不进阶返虚啊？您之前不是说过，如果想的，随时都可以进阶返虚吗？” “若是师父进阶返虚，能够执掌万劫塔。宗门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归圣地之位，很多事情，估计也会自行消失吧？” 卫易这个问题，让叶朝归有些出乎意料。只见叶朝归微微摇了摇头，表情十分无奈。 “倒不是我不能，只是不想而已。” “返虚期，我的确是随时都可以进阶，并不算什么难事。如你所说，一旦我成功跻身返虚，很多事情确实都不会再发生。但问题是，之后呢？” 之后？ 卫易没明白，叶朝归所谓的之后，是指什么意思？如果叶朝归进阶返虚，彻底执掌万劫塔，那天玄宗不就彻底复派了吗？还有什么之后？ “这就要说到修行的事情了。”叶朝归解释道：“你知道，炼气期修灵力，化灵期修灵体，周天境修金丹。到了周天境进阶返虚期这一步，金丹法相和尘同光，寄托于天地。” “那么，再之后，返虚期又修行什么呢？” 卫易再次摇了摇头。返虚期的事情，离他还太过遥远，叶朝归以前也没和他说过。至于卫易自己，出身底层修者，也接触不到返虚期的事情。 “返虚期修的是大道，修的是自己的界。” 叶朝归忽然一翻手，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球空间，让人惊讶的是，这圆球空间内部，似乎宛若一片微型世界。有一座高山屹立其中，继而高山又化为平原，再为荒漠，或为森林、草原、海域等诸多景象。等这些景象尽皆闪过后，叶朝归再次一翻手，手上的圆球空间消失不见。 这一幕，让卫易绝难理解。 “高阶修者所修的界，我可以给你打个比方。”叶朝归指了指已经空无一物的手心，“就好比要盖一座房子。一般的周天境修者，只要将几根梁柱立下，再加上一个简陋的房盖，这房子也就盖成了。房子盖成之日，就是他们跻身返虚之时。等到进阶返虚之后，寿元暴增至千年，便有充足的时间，继续去添置几堵墙，把这个房子装修的更加精美敞亮。” “对于返虚修者来说，这房子修的越好，境界也就越高。等四面墙修好了，就是返虚中期。等屋子里的摆设都弄好了，就是返虚后期。” “但师父我走的，却是另外一条路。” “先把房子里面修的精美无比，最后再去加一个房盖。” 叶朝归手上再次显现出那个圆球空间，又道：“若论对大道的感悟，师父我如今可能比绝大多数的返虚初期，都要更加高明。但只要我一日不去封顶，没有加上那个盖子，那就不能算是真的返虚。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这样做的话，只要我进阶返虚，一步就能进阶返虚后期。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最顶尖的纯阳大乘了。” “选择这条路，原因十分复杂，你日后修为到了，自会明白。” 叶朝归手上圆球空间再次消失，然后说道：“师父的事情，你暂时还帮不上忙，能管好你自己，就是对师父最大的帮助了。” “还是说回这个局。” 叶朝归指了指卫易的脑袋，继续道：“你觉得，现在的话，这个局算不算结束了？如果没结束，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接下来？ 卫易顿时一阵头大。瞧叶朝归这意思，感情玉晟宗这档子事还没完？ 可是，事情不是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嘛？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卫易顿时替这个玉晟宗有些担心了。玉晟宗虽然是一等一的门派，但被叶朝归这种地位实力智慧都高的没边的掌门惦记上，实在是天大的祸事。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叶朝归饱含深意的再次指了指卫易，“你的修为。” 修为？ 卫易傻愣愣的摇了摇头，没有猜出叶朝归的深意。 “笨！” 叶朝归伸出手，笑着在卫易头顶轻敲了一下，笑骂道：“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开窍的笨徒弟？” “按照你如今的修为进境，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要迎来第三次天劫了。如果说，前两次天劫，我们的那些真正的敌人，还无法察觉到的话，那这一次，我们连具体位置都显露了出来，你觉得那几大圣地，乃至于咸安城，还会无动于衷？” “该不会我渡劫的时候，会遭遇袭杀吧？” 卫易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一样，这个猜测，让他顿时不寒而栗起来。可是等他看到叶朝归点头之后，心里瞬间冰冷。 “你倒也不用怕，这次的袭杀，也都在我的计划之后，也就是有惊无险吧！” 叶朝归却是并不担心，反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道：“不过你可以想一下，天玄掌门刚刚解决了玉晟宗的事情，就遭遇了刺杀。这种事情传出去，对玉晟宗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卫易直接摇头，他这会儿那还顾得上想玉晟宗的事情？那可是天劫！如果度天劫的时候，有人过来杀他，那他不是命悬一线了？ 第九十二章 卫易的第三次天劫 接下来数日，叶朝归一直呆在岛主府内，指点卫易的修行。 在修行一事上，似乎不管卫易有什么问题，叶朝归都能很快准确回答出来。这曾经让卫易十分困惑，因为叶朝归明明修行的是灵力，而卫易修行的则是神力。 两种本质上就有所不同的修行体系，为何叶朝归仍是能够如此了解？ 对此，卫易也曾问过叶朝归。叶朝归只是笑言，到了他这个境界，一法通万法通，到底是神力还是灵力，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只有大道。 对此，卫易是不大能理解的。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也站上了同样的高度，才明白叶朝归的深意。实际上，叶朝归如今能给卫易的指点，其实已经远比很多返虚初期的强者，还要更好。因为叶朝归对于大道的感悟，已经高到了一个极其吓人的地步。 就如叶朝归自己所说，一法通万法通。到了他这个境界，看待卫易的问题，都是从大道根本的角度去考虑，自然是高屋建瓴。而这种指点，或许对于眼下的卫易而言，还只是解答他一些修行中的疑惑。但这却给了卫易一个机会，让卫易能够在低境界的时候，便从绝顶强者的角度，俯瞰整条修行之路。 就好比一个还在山脚下的登山客，却已经在别人的指点下，饱览山上的风光。 这一点，对于卫易的修行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如今的卫易，还不太能理解。 在岛主府中修行，转眼，十余日匆匆而过。 这一日，当卫易体内第六道神力流渐趋圆满，便感到冥冥之中即将有天劫落下。于是叶朝归当即带着卫易，身化一道长虹，向延坤岛外掠去。 直到飞出了上千里外，叶朝归才选定了一处荒岛，降落下来。 “就在这里吧。” 叶朝归显得信心十足，但卫易心里却十分没底。 一来，随着他修为的提升，天劫的威力也在逐渐提升。这第三次天劫，极有可能比卫易之前的第二次天劫，又大上数倍不止。 二来，先前叶朝归已经明言，卫易这次渡劫，会有人来袭杀他。 “这次天劫，倒也不用太过在意。前三次天劫，对你而言，其实压力都不算大。也就从第四次天劫开始，压力会变得大一些。但在这之前，你肯定都能轻易扛下来。” “至于说有人会来袭杀你，这件事你同样不必操心。” 叶朝归嘱咐道：“当年前朝的那位大皇子，第一个在万年后走神力路线，当时大家都比较轻视，才放任他一口气进阶到九阶，展现出那种离谱的战力后，才想着要抹杀。如今你再次走上这条道路，他们自然不会允许，会想尽一切办法，在你成长起来之前，直接灭杀你。” “不过，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前，你的头上，自然有我这位师父，还有宗门内的那些前辈，替你顶出一块大大的天。” “专心应对天劫，人劫的事情，自然有我替你挡下。” 叶朝归嘱咐一番后，快速退离了这里。天劫即将开始，如果叶朝归还留在此处，这场天劫立时就会化为返虚期修者的天劫。天劫这东西，只有修者依靠自身，外人是帮不上忙的。 卫易沉下心去，开始静静调息，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巅峰。 随着他体内的神力修为彻底完满，荒岛上空，开始出现异样的劫云。 橙色劫云。 之前两次的劫云，分别为金色和红色。而这一次的劫云，却变成了橙色。 似乎修为变化之后，劫云的颜色也会有所变化。 橙色的劫云出现后，很快开始迅速扩张。这一次，劫云笼罩的范围已经超过了十里。 在劫云出现的同时，卫易忽然双手一拍，数道藤蔓自他脚下的地面钻出，飞快向他缠绕而来。这些藤蔓在攀附到卫易身体之后，迅速以一种极为复杂的方式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套覆盖卫易全身的藤蔓战甲。 用藤蔓形成一身战甲，这种设想，先前卫易第二次渡劫的时候，受限于修为，还无法做到。如今修为到了二阶巅峰之后，终于可以做到这一步。 一般的灵力修者当中，类似于藤甲术之类的东西，其实也是有的。只不过，相对来说很少有修者使用。一来这种神通极为复杂，需要至少化灵期的修者，才能施展的出来。二来很多修者用神通凝成的藤甲，防御力要远逊色于自身使用的防御法宝。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去修行这种本来就很难施展的藤甲术，还不如去弄一套好的法衣或者灵甲来的实在。 但对于卫易来说，这个道理就不太一样了。 想度天劫，法宝倒也不是不能用。但是按照叶朝归的意思，度天劫的时候，最好还是依靠自身的力量。如果使用外力，虽然也能度过天劫，但身体就少了被天劫淬炼的过程，失去了渡劫的意义。 按照叶朝归的意思，只有每次都接受完整的天劫淬炼，卫易的身体才能达到最完美的地步。如今，将来等到高境界之后，渡劫才有一线生机。要是现在就使用法宝，底子就会变得单薄，将来就是九死一生了。 渡劫，最好还是靠自身。 在这身藤甲出现之后，卫易又一口气在头顶凝结出三面藤盾，在手中凝出一柄藤剑。饶是他有识海的中那个灵气湖泊，可以快速补充神力。但刚刚这些神通，以几乎已经耗去了他全部的神力。以他如今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支撑这几道神通了。 支撑这身藤甲和三道藤盾，也是需要消耗很多神力的。 在卫易施展出这三道神通的时候，天空中已经隐隐有雷光闪烁。 “轰隆隆！” 劫云当中的雷声，如灭世劫音一般。 在这阵雷声之后，数道雷光猛然砸下！ 之前的第二次雷劫，只不过是一道雷光，但是如今的第三次雷劫，却已经变成了三道雷光。而且，相比上一次的血红色劫雷，这次的三道劫雷，每一道都要更加粗壮！ “砰！” 眨眼之间，这三道劫雷就已经落下。三道劫雷几乎是同时落下，直接砸在卫易头顶的木盾上。 一道木盾，几乎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就在劫雷之下灰飞烟灭。三道木盾，也只是让劫雷略微削弱了一些。 不过，这三道木盾，已经给卫易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卫易体内神力疯狂鼓荡，仅剩下的神力，全部用以挥出那柄藤剑。如今他修为再次大幅提升，所能用处的剑术，同样威能增加了太多。更重要的是，在之前这一个月的修行当中，卫易还学会了一种十分重要的方法。 “爆！” 由神通凝结而出的这柄藤剑，裹挟着卫易几乎全部的神力，骤然迎向雷光，然后爆炸开来！ 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抵消。 卫易的第二道本命神通，其实一样十分厉害。在之前叶朝归的指点中，卫易逐渐发现，这项天赋，其实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依靠爆字诀，除了可以让神力显化的神通爆炸之外，还可以从细微处入手，让神力在自己体内变得更加狂暴。 就像是吃了一些短暂提升修为的丹药一样。 当时，这种事情，卫易暂时还做不到那么精细，所以也不敢用的太过。万一要是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身体全都炸碎了，那可就是作死一样了。 除了这种用法之外，还有一种用法，更加恐怖！ 卫易在修行中发现，自己施展爆字诀，不但可以让自己的神力爆炸，更可以用自己狂暴的神力，却抵消掉外来的攻击力量！ 这种事情，不但让卫易极为震惊，就连叶朝归，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种能力，本质上其实是一种对于灵力或者神力，细微到极致的控制。可以让每一丝神力或者灵力，都发挥到极致。 这原本是至少封号真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一剑挥出，三道雷光顿时变得更加暗淡，内里蕴含的毁灭性威能，也被再次抵消了许多。等到卫易的藤剑化为齑粉后，这三道已经被削弱了大半的劫雷，才落到了那件藤甲之上。 轰隆！ 卫易一边借助识海中的那片灵气湖泊，快速回复神力。一边继续用恢复的神力，去支撑这身藤甲。而从外界来看，这三道雷光，则是已经彻底降落在卫易身上。 卫易整个人，都已经沐浴在雷光之中！ 眼下的卫易，就好像是和天劫在进行一场拔河。只不过，双方比的不是谁的力气更大，而是比谁的耐力更强。就看是雷光的威能先耗尽，还是卫易先支撑不住！ 僵持的时间，足足持续了近二十个呼吸的时间后，雷光才渐渐消散。 而经过雷光洗礼的卫易，已然如同一块焦炭。 但是，仍有一丝生机！ 第三次雷劫，终于是过了！ 在雷光消散之后，便有天华露从那橙色劫云当中降下，很快便将卫易笼罩其中。 …… 整个渡劫的过程，叶朝归虽然不在卫易身边，但一直在劫云外注意着。 相比这天劫，叶朝归更加担心的，其实是人劫。 实际上，在卫易准备渡劫之前，叶朝归所做的准备，要远比卫易自己更加充分。这其中，就包括通过各种渠道，去打探这次有可能会来袭杀卫易的人！ 单单是这几天叶朝归查到的，就至少已经有四位返虚，将会出手！ 偏偏这四位返虚，每一个都有遮蔽天机的手段。就算是天机士，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准确位置。只能测算出一个大概。但这个大概位置，却并不能帮助叶朝归，真正把他们找出来。 所有的一切，只等卫易天劫结束，就会爆发！ “啵！” 一道有如气泡炸裂的声音响起，在这茫茫海上，就算离得再近，其实都很难听到。 但是，就在这一刻，叶朝归却猛然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那声如气泡炸裂的声音，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什么气泡。而是极其擅长隐匿遁法的高手，在飞遁是产生的空间涟漪。 下一瞬间，叶朝归猛然出现在附近海域的某个地方，腰间那柄佩刀以出鞘一半，一股磅礴的刀意，笼罩了附近海域。 在叶朝归身前，一个人影渐渐由虚凝实，赫然是一位老妪。 “传闻叶掌门虽是周天，但却已经完全可以战平我等返虚初期的修者。先前我只是将信将疑，如今看来，传闻还是低估了叶掌门啊！” 老妪笑容灿烂，似乎并没有要刀兵相向的意思。但叶朝归却不敢放松半分，那如天地威压一般的恐怖刀意，死死笼罩着这名老妪。 “就凭叶掌门这份刀意，对于大道的感悟，只怕要远在我之上。真要是打起来，只怕老妪我也是必败无疑啊！” 老妪说到这里，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叶掌门挡得下我一个，能挡得下我们六人吗？” 就在老妪说话的瞬间，叶朝归脸色猛然一变，随即这身刀意瞬间笼罩荒岛附近百里海域。 但是，依然是迟了！ 在叶朝归的感知当中，已经有至少三道攻击，忽然在荒岛附近出现，以一种决然的姿态，袭杀向那座荒岛。 这三道攻击，皆是出自返虚之手。任何一道攻击打中荒岛，都可以让整个岛屿化为虚无。 “当年有那位大皇子的前车之鉴，你觉得大家还会放任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老妪笑意不改，但却直接出手，挡住了想要退向荒岛的叶朝归。 “当年那一场，不正是以天玄宗为主导？如今，难道叶朝归忘了？” “轰！” 三道返虚期强者的攻击，瞬间就笼罩的荒岛。整片海域顿时天翻地覆，海水涌上高天，如同末日一般。 “咦？” 然而当这几道攻击命中这座荒岛之后，老妪却并没有任何计划成功的喜悦之色，反倒是皱起了眉头。 “诸位都是各派的名宿，六人联手，对付我天玄宗的掌门，是不是有些不妥？” “还是说，你们哪一家已经按捺不住，想和我们天玄宗来一场圣地大战？” 一个威严的嗓音，陡然响彻整片海域。这个声音所到之处，所有被震上高天的海水，瞬间被镇压而下。方圆三百里之内的海域，转眼间就变得波光如镜！ 在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老妪却是脸色大变！ “九烈真君？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第九十三章 玄平真君 在荒岛边缘，有个身穿破败麻衣，如同乞丐一样的老人。 只不过，此刻的老人，再不是那个常以破烂之身遍游东海的老乞丐，而是一位霸绝天地的纯阳大乘！ 九烈真君！ 或者，按照修真界的惯有叫法，更应该称呼为九烈魂圣！ 圣。 距离仙位只差半步的圣。 九烈真君的忽然出现，让六位或明或暗的返虚修者，统统现出身来，脸色难看至极。 到了这会儿，大家都知道，这次只怕是一个圈套。 “见过九烈前辈。” 六名返虚期当中，有三名返虚，朝老人弯腰行礼。老人辈分委实是太高，所以这几位返虚当中，就算有比叶朝归更长一倍的返虚修士，按照几大圣地的辈分，仍是要称呼老人一声前辈。 “天九宫、珈蓝寺、落霞岛、御灵宗、两剑山，还有……”老人指向其中一名面貌丑陋的妇人，问道：“你代表的是蛮荒圣城？还是吞海鲸一族？” 那位面貌丑陋的妇人平静答道：“我代表吞海鲸一族，当然，也可以说是东海妖族。圣城那边，暂时还没反应过来。” 九烈真君微微点头，但又很快皱起眉头，疑惑道：“老夫有两个问题，希望诸位能够替老夫解惑。曹家不派人来，情有可原。怎么咸安城那边，这次也没有派人来？不知几位，能否给我个答案？再有就是……” 老人目光猛然变得冷厉起来，道：“这次有吞海鲸一族的高手在，是你们几家先前联手串通布局？还是你们几家过来之后，才发现吞海鲸一族也有此意，恰逢其会？” 几名返虚期相视一眼，皆是没有率先回答。最后，倒是那位出身吞海鲸一族的丑陋妇人，第一个开口回答：“事实上，在今日之前，我吞海鲸一族的确联系过他们几家，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知这个答案，九烈道友是否满意？” “可以。” 九烈真君微微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其他几名修者。 “前辈的第二个问题，就如她所说的一样。至于第一个问题，我等恐怕都没有办法回答前辈。” “哦？” “因为咸安城这次，并没有给我们几家任何一家回应，态度不明。我们也不知道，咸安城这次打的是什么算盘。” “知道了。” 九烈真君微微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几名修者当中，其中一名背负长剑，身上却无丝毫杀气的剑修男子。 “老头子我再多问一句，这纯熟是老头子我自己好奇。”老人面带疑惑问道：“为何两剑山这次会派你来？” “相比他们几人，你的身份最为特殊。如无意外，你应该就是两剑山的下一任掌门了。怎么？两剑山派你来，是想和我天玄宗全面开战？” 九烈真君说到最后，声音明显更加凌厉，更有杀意。 “别别别！您老可别误会了！” 剑修男子笑着摇头，随即解释道：“两剑山之所以来的会是我，纯粹是我自告奋勇。这不想着如果是我来的话，万一又是个局，我好歹想走也走得掉，其他人可就难说了。瞧眼下这架势，可不就让我一语成谶了？” 剑修男子转身有看了看远方的叶朝归，道：“二来嘛，我这去年刚入返虚，这不就想着，过来和老叶打一架，看看能不能打得过他嘛？” 剑修男子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眼下这种剑拔弩张的架势，反倒显得极为轻松。 九烈真君也笑了。 没办法！谁让这人是两剑山已经定好的下一任掌门呢？ 世间几大圣地，凡是能接任掌门的，自然都是各家仙器的传承者。有仙器传承傍身，拥有天下极速。就算是九烈真君，也留不住他！事实上，对于进阶返虚期以后的仙器传承者来说，天地之大，能留下他们的地方，还真是屈指可数。就算是面对纯阳大乘，只要不是同时被三位以上从不同方向围攻的话，也是想走就走。 “想和我派掌门比试，这是你们的私事，老头子我就不掺和了。” 九烈真君脸色渐渐严肃下来，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来之前，是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算好了我们宗内的两位纯阳，还有三位返虚后期都因为各种事情缠身，无法脱身来此。详细的我就不和你们解释了，不过是掩人耳目脱身的手段而已。反正你们也看的出来，这是对你们的一个局，就是想给你们几家一个教训。” “至于如何处置你们，那就得问我派掌门了。” 九烈真君将最终的决定权，抛给了叶朝归。让其他几人都微微皱眉。都说叶朝归因为修为未达返虚，在天玄宗内没有足够的话语权。但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只怕实际情况绝非如此。 “这个局既然已经设下，自然不能善了。” 叶朝归看了眼旁边的剑修，说道：“既然留不下你，这是我布局的疏漏。你来袭杀我弟子这件事，就算抵消了。但接下来，你想找我打架，这是私事。公私不可不分，你最好留在原地，什么都别做。” 剑修男子点了点头，随即竟是飞到叶朝归身边，与叶朝归并肩而立。 “至于余下的几位，今天我的这个局，就是为了对付你们。”叶朝归露出一抹残忍笑意，道：“一定要有一人陨落在此！” 在叶朝归宣布这个决定后，余下的五位返虚具是脸色大变。同时朝后方飞退而去，开始急速逃离！ 在此之前，并非他们不想逃走。只是以刚才的情况来看，谁敢先逃，只怕谁就会先行陨落。但现在却是截然不同，谁逃得慢了，说不定就是必死无疑了。 “老夫这把年纪，还要跟你们几个计较，真是无趣！” 九烈真君冷哼一声，随即身形自原地猛然消失，朝着某个方向紧追而去！ 眨眼睛，附近海域便只剩下叶朝归和那位剑修男子，还有刚刚度过天劫的卫易。 剑修男子看了眼九烈真君消失的方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问道：“这次死的，应该是吞海鲸一族的那位返虚吧？啧啧！运气真是不好！谁让她是这里面唯一的一位妖族返虚呢？” 叶朝归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飞到那座荒岛上。而那位未来将会成为两剑山主人的剑修，也随着叶朝归一同落到了荒岛上。 不远处，刚刚被天华露修复的身体的卫易，此刻正处于木然的状态，显然是正在接受着新的天赋神通。 “老叶，你这弟子竟然还是个剑修？” 这位两剑山的未来掌门，在见到卫易之后，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又释然。“也对！当年老叶你，本来修的就是剑，后来才由剑道专修刀道。指点这小子剑术，倒是也够用了。” 叶朝归斜瞥了这位剑修一眼，依然没有说话。 “老叶你这就过分了啊！”剑修男子见叶朝归始终不曾开口，脸色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到了你我这等身份位置，这些事情哪是我们自己能说了算的？要是凭我们俩这关系，这小子我肯定好好罩着！别说杀他了，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都得一剑劈过去啊！” “你这弟子修行的是神力一道，我们几家都不可能放任他成长起来。要怪也得怪你自己不是？再说了！今天如果两剑山来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那咱们两家的脸面，只怕会更加难看吧？” 叶朝归再次看了眼剑修男子，终于开口道：“不过你来杀我的弟子，终究是事实。” “这事嘛……好说！”剑修男子一拍脑袋，随即道：“待会儿我这个做师叔的，给他些补偿就是了。” 叶朝归与这位将来铁定要接任两剑山掌门之位的剑修，关系似乎格外的奇怪。剑修男子明明是来袭杀卫易，但两人却丝毫不见任何要动手的意思，反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等到卫易从接受传承的状态中醒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立着的叶朝归和剑修男子。卫易满是怀疑的望了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顿时目瞪口呆。 之前他接受天华露洗礼的时候，就已经见到有绝顶高手，前来袭杀他。怎么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周围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难不成，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见到卫易醒转过来，叶朝归缓缓走来，也不问卫易这第三次天劫之后，得到了什么本命神通，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剑修，平淡道：“这位是玄平真君，是两剑山的下一代掌门。既是我的故交好友，也是这一次两剑山派来杀你的人。” “你称呼一声师叔即可！” “啊？” 卫易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背负长剑的男子，刚刚这几个身份，皆是令他一时间难以理解。但很快，卫易就回过神来。既然叶朝归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只能朝这名剑修男子躬身，执晚辈礼。 “这小子的修行底子，打得真扎实啊！” 剑修男子死死盯着卫易，像是看到了一块稀世珍宝，但很快，又有些诧异道：“不对！这小子似乎天生与大道的感知不强。要按照一般的说法，这小子只是个普通人，可算不上什么天才啊？” “你怎么会收了这么个弟子？” 剑修男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完这句话后，便随即又苦笑一声，道：“我问这个干什么？反正以你老叶的性子，又不会告诉我！” 叶朝归沉默无声，算是默认了下来。 名为玄平真君的男子，略微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伸手一点，一道巴掌大的剑形光芒，便凭空浮现在身前。 “老叶，这是我自身的一些剑道感悟，不涉及我们两剑山的传承，都是我自己所悟。你检查一下，确定一下我确实没做手脚。这东西，就当做我给这小子的赔礼，也算是见面礼吧！” 玄平真君的作为，终于让叶朝归脸色微变。在检查过这道剑光中的纯粹剑意后，叶朝归惊讶之色更甚。 “按你们两剑山的规矩，你这剑道感悟，不是只有你将来收关门弟子的时候，才会送出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剑修男子摸了摸头，憨笑道：“那不是一般的剑修嘛！我未来要执掌太白剑，到时候这剑道感悟会不会受到影响，还未可知。既然这样，不如拿出来，大大方方做一个人情。既算是我这个长辈给后辈的见面礼，也算是我这次过来袭杀他的赔礼。更算是对老叶你当年救命之恩的一份补偿。” 叶朝归微微皱眉之后，一指点出，也不管卫易愿不愿意，这道剑形光芒，就直接没入卫易体内，最终出现在他的识海当中。 如今的卫易，识海高空有一座巨大的灵气湖泊，在那湖泊中央，有一个巴掌大的光球，就是那万劫塔的传承。而这道剑光进入识海后，则是围绕着那个光球，静静旋转起来。 但当卫易想要以神识去接触那道剑光的时候，还未曾触及，只是刚刚动了一下这个念头，就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别动这东西，这东西还不是你现在有资格动的。” 叶朝归见到卫易的情况，同时又是一指点出，卫易先前的神魂撕裂之感，顿时消失。只是这一次，卫易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去试探那道剑光了。 在送出这道剑光之后，剑修男子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 “哎！要是没碰上这个世道，不是眼下这个局面，或者……我们能早生个一千年，那该多好？” 玄平真君转身，不再去看卫易，而是面向东海，声音无奈道：“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便每十年来找你打一场，你我二人相互砥砺大道。赢的人请喝酒，输的人回去接着练。” 对于玄平真君的话，叶朝归仍是沉默不语。 这种沉默，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终于有了变化。先前去追杀那五位返虚的九烈真君，返回到了岛上。 “既然九烈前辈已经回来了，我们就动手吧？” 对于马上就要飞离荒岛的玄平真君，叶朝归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这次既然你远道而来，我若是不和你较量一下，只怕你会失望。但眼下的局面，我确实不方便和你大打出手。” “这次较量，你我只论各自大道，不论各自修为与杀力。” 第九十四章 剑山和杀百草 只论大道，不争胜负？ 对于叶朝归的这个提议，玄平真君明显是极为不满，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但不知为何，思量片刻之后，玄平真君再次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只论大道吧！” 叶朝归亦是点头，随即对刚刚归来的九烈真君说道：“师爷，还请您护住小易。莫要让我二人的大道，伤了他。” 九烈真君同样点头，然后走到卫易身边，略微站到卫易身前半步。 “小易，接下来你看仔细了。”叶朝归又对卫易说道：“接下来我要和你这位玄平师叔，相互比拼一下各自的道理。对你现在来说，此战或许并无任何裨益。但你不妨先把它记下来，等日后你修为高了，真正踏足我们这个领域，自然就是感受到妙处。” 在布置完这一切之后，叶朝归转过身，对已经束手而立的玄平真君抱拳道：“玄平道友，请！” “请！” 玄平真君同样抱拳行礼，然后缓缓从背后抽出那柄长剑，双手持剑柄，剑尖直指高空。 下一刻，卫易只见到这柄朴实无华的长剑，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由四化八……转眼之后，就化作了漫天的剑影。 这些剑影显化出来以后，更是迅速聚集到一起，形成了一座纯粹由剑组成的剑山！ “你欲以一座剑山镇压天下，我便以一道刀河冲垮你这剑山！” 叶朝归猛然抽出腰刀，轻轻向前一斩。这一斩之后，便是一挂天河，汹涌而来。 细看之下，每一滴河水，皆是一柄柄样式不同的灵刀！ 刀河真人！ 卫易猛然记起叶朝归的那个封号。相较于其他封号真人，叶朝归往往更被大家称之为掌门，反倒是自身封号，极少被人提起。如今看来，这刀河二字，却是仿佛为叶朝归量身打造一般。 “疑是银河九天来？我辈青山相对出！” 玄平真君的声音响彻附近海域，似乎既是在质问叶朝归，也是在质问此方天地。 下一刻，那座由无数柄灵剑堆积而成的剑山，骤然显化成一座真正的大山。这座大山虽然有形，却给人一种顶天高的感觉。 就好像，卫易曾经见过的天玄山一样。 “老叶！我之前曾在河州坤卢山静坐三载，方悟出了这一剑。我亦是凭此剑，跻身返虚。如今虽然又有长进，但这一剑仍是我如今的最强手之一，你且看好！” 河州坤卢山，相传是天下万山之祖。 玄平真君说罢，这座巨山之上，竟然变得郁郁葱葱起来。有无数青草树木，在其中显化而出，将这柄剑山，披上了一层绿衣。 “去！” 叶朝归没有半句废话，一刀再次前披，那挂犹如天河一般的刀河，便猛然撞向了这座剑山。 河与山相撞，天地寂静无声。 因为，这是两人纯熟的道理之争，都未动用任何灵力。 但是，当这天河与巨山相撞之时，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生命尽皆跪服。 这种跪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要怕，且站直了，好好看看你师父的道理。” 在这股恐惧之下，卫易同样想要跪下。但就在他跪下之前，旁边的九烈真君却轻轻搀住了他，让他终于是没有跪下来。 “你要坚信，总有一天，你可以达到和你师父同样的高度，甚至于超过你师父。这当然很难，但就算再难，也不是你可以放弃的原因。” “站直了，瞪大眼睛去看！要自信你未来的道理，可以远胜过你师父！” 在九烈真君的鼓励下，卫易清了清心神，终于没有被这些恐怖景象摧垮心志。 最终，一挂天河流淌而过，而这巨山，也被摧垮了大半。 “哈哈哈！” 见到这一幕，九烈真君顿时哈哈大笑，显得极为开心。 “你的天河依然过尽，我的剑山却仍不倒！” “未必。” 叶朝归只是淡漠摇头，指了指刀河所过之处的某个位置，说道：“我还有一滴水。” “天河未必可摧山，一滴水却能压垮。” 下一刻，那一滴刀河河水，猛然砸在刀山之上。原本依旧矗立的刀山，顿时肢解为一柄柄灵剑，继而化为齑粉。 而那滴河水，却依然存在。 “接下来换我了。” 叶朝归刀身猛地一颤，那滴原本只有手指大小的水珠，骤然扩大，化为一片湖泽。虽是湖泽，又给人一种如汪洋般的浩瀚之感。 “人面不知何处去？我见沧海与桑田！” 叶朝归一声高呼之后，那片半空中显化出来的湖泊骤然剧变。只见从湖底有高山渐渐隆起，湖泊消失不见。然后高山又被催为平原，再为黄沙、沼泽、灵田…… 卫易忽然心有所感。 这一幕，可不就是先前叶朝归给他展示过的吗？当时叶朝归说，寻常周天境跻身返虚，走的是先落成屋顶，在将室内装修的金碧辉煌的路子。而他走的，则是先将室内修的最好，最后在加盖房顶的路子。 卫易渐渐明白，当时叶朝归到底所指的是什么。 最后，这片由水滴化成的世界，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灵田。卫易甚至可以看到，其中有稻谷随风摇曳，长势喜人。 “当年禅修的不空祖师有言：一沙一世界，一草一乾坤。如今老叶你，竟然也走了这一滴水可容万象的路子。” 玄平真君并不着急出招，反倒是看着这片水中世界，像是盯着世间最顶级的珍宝。 “要说一滴水可容万象，我还差得远。”叶朝归却是摇头，感慨道：“如果我真能做到那一步，我如今便不是周天境，而是纯阳大乘了。” “呦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才多大岁数？要是你现在就能跻身大乘？那我得差了你多远？” 玄平真君嗤笑一声，随即单手持剑，一剑挥出。 “老叶，让你看看我跻身返虚之后，所悟的这最强一剑！” “杀百草！” 一剑挥出，在那水中世界内，顿时出现一股白色雾气席卷而来。而随着那白雾卷过之后，原本随风摇曳的灵谷，顿时被冻成了冰雕！ 霜杀百草！ “怎么样？我这一剑如何？”玄平真人见到这一幕后，显得极为得意。“任你千般变化，万般技巧，我这一剑过去，直接寂灭了你，你又当如何？” 叶朝归微微皱眉，随即水中世界再变。由灵田化作高山，由高山化为湖泽。诸多转变之后，和这阵白雾相互抵抗。 最终，水中世界重新化为一片汪洋。而那片白霜，也只笼罩了一半。 “我输了。” 玄平真君见到这个结果之后，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无奈：“本以为我先一步跻身返虚，能够暂时压老叶你一头，没想到仍是这个结果。” “以返虚期的修为与你平手，这输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叶朝归收刀入鞘，微笑道：“输倒也谈不上。我已是手段尽出，再无余力。你却仍有那一剑之力。你两剑山修两剑，谁都知道那第二剑，才是你们的必杀之剑。若是那一剑用出，我就算跻身返虚，估计也要落败。” “屁话！” 玄平真君却忽然冷声道：“用了那一剑，我便是必死无疑的下场，那一剑怎么能算？输了就是输了，我也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老叶你用不着安慰我。” 玄平真君这时同样收剑入鞘。半空中的那些幻像，已经全然消散。 “这次别过，不知道下次再见面，又是何年何月？又是何情何地了？若是……”玄平真君一阵苦笑：“若是你我能早生千年，两剑山和天玄宗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圣地，那该多好？” 玄平真君不等叶朝归回答，忽然遥望向不远处的卫易，朗声道：“小子，你得了我的剑道传承，便算是我半个徒弟了！你我虽无师徒之谊，却有师徒之实！你心里不必惦念着这份香火情，反正我也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你师父。但是你记得，他日若有一天，我杀了你师父，你一定要找我报仇！不管是用他教你的，还是用我教你的，或是你自己悟出来的。总之，一定要给你师父报仇！” “当然，若是你师父杀了我，那就和你没关系了。” 叶朝归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哪怕先前玄平真君和他交手，他也没有这样动怒过。身形一动，直接出现在玄平真君身侧。朝这位未来的两剑山之主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要滚快滚！赶紧滚出我们的东海！” 玄平真君仍是不恼，甚至没有刻意去躲开这一脚。被叶朝归狠狠踹过这一脚之后，朝九烈真君拱了拱手，“前辈，走了啊！不用送了！” 然后玄平真君又拍了拍叶朝归的肩膀，沉声道：“他日再见，希望不是生死相向的局面。” 言罢，玄平真君，身化一道虹光，骤然冲上高天，彻底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叶朝归，显得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既如此，老头子我也回去了。” 目送这位玄平真君离开后，九烈真君轻轻开口，亦是要离开。不过此时，叶朝归却开口询问起来。 “那位吞海鲸一族的返虚，被师爷您干掉了？” “一个返虚初期，老夫出马若是再杀不掉，岂不是笑话？” 九烈真君看向卫易，这会儿又变成了那个老乞丐的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小子第一次出现在整个天下的视线中，老夫就宰了一个妖族的妖王给你壮声势。怎么样？这待遇不差了吧？” 卫易顿时目瞪口呆。 啥？合着刚刚自己渡劫的时候，还有妖族的妖王前来袭杀？听这意思，那位妖王还被九烈真君给弄死了？ 那可是堂堂一位妖王！ 不过卫易转念想想，身旁的这位瞧着像老乞丐一样的老人，可是世间最绝顶的纯阳大乘！杀一个返虚初期，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是……卫易一想到，一名妖王就此陨落，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在这位妖王的族群内部，只有这样一尊妖王，那接下来，只怕这个妖族族群的地位，就十分堪忧了。 “既然如此，接下来也就没老夫的事情了，老夫走了！” 九烈真君冲着叶朝归点了点头，后者朝老人抱拳执晚辈礼，老人骤然消失在原地，径直离去。 荒岛之上，再次只剩下叶朝归和卫易这对师徒。 “既然度过了第三次天劫，这次袭杀的局，也已经彻底结束。我们也准备离开吧。”叶朝归顿了一下之后，沉声道：“先回延坤岛，去收个尾。然后，我们还要继续往南走！” 叶朝归说完之后，便带着卫易，离开了这座荒岛。 …… 这一日后，一个惊人至极的消息，在延坤岛附近十万里海域内，爆炸一样的传开。 掌门遇刺！ 作为整个天玄宗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执掌着。天玄宗掌门，不单单是实力的象征，更是整个门派的象征。 历代天玄宗掌门，无一不是当世最强大的那几人之一。到了叶朝归这一代，虽然情况有所不同，但掌门在大家心中的分量，仍是没有任何改变。 但是现在，掌门竟然遇刺了！ 而且还是在东海！ 这就相当于，是一个人在自家床上被外人闯进来，狠狠朝脸上来了一巴掌。 至于这场刺杀的结果，很多各地的岛主府，都给出了答案。掌门无恙，而且前来袭杀的一名妖族返虚，还被彻底灭杀了。 但是，仍是无人敢掉以轻心。尤其是那些知晓如今局面细节的高层们，更是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如今的叶朝归，可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担任天玄宗掌门的人。如果叶朝归战死，那等待天玄宗的，绝对只有彻底分裂一途！别说什么宗门再次复兴，再次成为圣地门派了。就算是门派会不会因此彻底消失，都尚且两说。 而这场刺杀，很快又被人和之前的玉晟宗一事联系到了一起。 虽然没有明确的线索，指向此事和玉晟宗有关。但在玉晟宗的事情发生后，掌门就在附近遇刺，这也是事实。 一时之间，原本就已经是焦头烂额的玉晟宗，顿时被整个东海的骂声覆盖。 这一下，可真是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九十五章 道友和生字诀 从号令十万里海域，莫有不从者的东海顶尖门派。到背地里人人咒骂，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踩一脚的惨淡光景。玉晟宗只用了一个月。 一个月，便是天地之差。 据说那位玉晟宗内的返虚老祖，在听说掌门遇刺的消息后，呆滞了好久。如果不是有那份返虚期的修为撑着，说不定这位云桥真君就要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场被气死了。 云桥老祖明白，如果说之前玉晟宗还有辩驳余地的话。那么，在掌门遇刺之后，不管玉晟宗如何解释，都绝对解释不清了。 玉晟宗到底有没有和外人勾结，有没有企图刺杀掌门，这很重要吗？ 重要的是，大家需要一个宣泄口，需要一个人或者一个门派承担此事。 于是，玉晟宗就成了最好的靶子。 当然，与此同时，大家也在为叶朝归这位掌门而感到骄傲。遭遇刺杀之后，反倒是打杀了一名妖族返虚。这样的威势，对于普通修者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这一战之后，叶朝归在普通修者心中的无敌印象，再一次加重了许多。 一举数得。 至于玉晟宗，后来，有人听说那位玉晟宗的返虚，曾经亲自去岛主府登门拜访，想要找掌门按照古礼负荆请罪。可惜事情的结果，没有人知道。有人说当时那位玉晟宗老祖，在岛主府跪了半个时辰，最终掌门实在不忍心，才出面见他。玉晟宗老祖见到掌门之后，痛哭不止，只说自己这些年愧对门派，终于得到了掌门的原谅。 也有人说，在掌门遇刺之后，虽然布局杀掉了一名妖族返虚，但自身亦是身受重伤。所以在那一战之后，早就离开了延坤岛。而那位玉晟宗老祖，自然也不可能见到掌门了。 真相如何，基本上无人知晓。人们只看到，玉晟宗的威势开始迅速缩减，而那位玉晟宗老祖，在此事之后，直接宣布闭关，不再过问世事。在那位老祖闭关之后，玉晟宗在外面的很多产业，也被逐渐转手到其他的一些门派当中。 除了这些以外，大家唯一有机会看到的，就是那个作为此次事件起始点的秋雪客栈。自打这件事发生之后，秋雪客栈就成了延坤岛上一处最负名气的圣地。无数外来修者入岛之后，都会过来瞧上一眼。可惜自那一日之后，秋雪客栈便彻底关了门。那对经营客栈的母女，则是如同凭空蒸发了一样，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反倒是故事里那对曾经害死客栈老板的那对父子，依然能找得到。那位已是化灵期修者的父亲，后来不明不白的某天夜里暴毙而亡。而他的那个儿子，听说后来在玉晟宗内的某个试炼中，死无全尸。 …… 一艘大船自延坤岛缓缓起航，要驶向更南方的某个大岛。 叶朝归和卫易这对师徒，就在这艘大船上。 市井传言，其实也未必都是空穴来风。自当日袭杀一战后，叶朝归虽然没有立刻离开延坤岛。但那位玉晟宗老祖，确实是没能再见到叶朝归半面。而叶朝归，虽然多在岛上停留了几日，但也只是处理一些收尾的事情。虽说那位玉晟宗老祖过来的时候，痛哭流涕，瞧着十分可怜。但叶朝归仍是没有见他，只是让那位作为岛主的浮鱼真人，代为接见了一下。 然后，等到今日，叶朝归带着卫易，幻化了面貌之后，登上这艘大船。 大船缓缓离岛。 大船舱室内，卫易一边修习着神通，一边观察着叶朝归。自当日袭杀一战后，卫易总觉得叶朝归有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直觉告诉卫易，应该是和那位出自两剑山的玄平真君有关。 这几日以来，除了日常指点卫易修行之外，叶朝归没有说过任何其他东西。对此，卫易也不敢多问。 直到上了船之后，卫易才觉得叶朝归变得正常了一些。 “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想问，我与那位玄平真君，是什么关系？” 某个修行之后的闲暇时间，卫易瘫坐在一旁恢复体力，叶朝归却是轻轻开口。 卫易点头。 “昔年我未入周天境时，曾独自游历天下，增长阅历。在此之前，我自幼与师父生活修行，从未出过天玄山。当时我凭借天分，宗内同代中人已是无人及我，心里便多少有些自大，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如此。” “直到那次游历，途中偶然遇上了当时也是外出游历的他，大打出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那一战之后，我二人以平手告终，便有了惺惺相惜的意思，然后便是结伴游历天下，互为磨刀石，砥砺大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早年并非练刀，而是练剑。之所以后来由剑入刀，最主要的目的，是因为古来先贤，已有那位太白仙尊以剑道证仙。我不甘走他的老路，便专修刀道。”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当年我见识过他的剑术之后，觉得此生若是再走剑道，实在是无法胜过他，最多也就是并驾而驱的结果。我曾自信一生不会弱于任何人，但后来那次结伴游历后，先后在周天境初期、中期、后期，去和他打过三次，皆是平手告终。所以我跻身周天境后期之后，才会弃剑从刀。” “简单来说，他是我的道友。” 道友。 简简单单两个字，便可道清一切了。 世间修者，常以道友二字，互相称呼。但真正的道友，却是如叶朝归和玄平真人这般，惺惺相惜，相互砥砺大道的关系。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是知己。 “当年我们外出游历的时候，距离云莽天灾发生还有好些年，当时也没有任何征兆。那个时候，天玄宗和两剑山的关系，也相当不错。八大圣地当中，和天玄宗关系最好的，肯定是原岭曹家。但紧随其后的，应该就是两剑山了。” 叶朝归忽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可惜当年的云莽天灾，背后亦有两剑山的影子。这无关个人情谊，是两家圣地之间的恩怨。但既然两家门派是这个关系，我与他的身份又皆非一般。日后两剑山若是真的和天玄宗有了冲突，我们也就只能生死相向了。” 叶朝归说到此处后，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卫易道：“有句话，玄平真君说的对。既然你得了他的传承，就算他半个弟子。但我希望的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和他生死相向，并且真的分出了一个生死。到时候你不管能力如何，都不要去找他报仇什么的。我叶朝归，还没沦落到需要弟子为我这个师父报仇。况且，若是此生未能证得仙位，能死在他手里，也不差。” 叶朝归提及此事，又变得萧索了许多。 卫易下意识的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为知己，但身在两家不同的圣地门派，那种身不由己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 大概是有些话说出来之后，就会让人觉得一吐为快，心里舒服很多。在说过此事之后，叶朝归终于正常了起来，开始如同往常一样。 “记不记得，你曾在天玄山上，对一块悟道碑有所感悟？那块悟道碑，正是我当年弃剑之前所留。也正是因为你悟了我留下的悟道碑，我才决定真正收你做弟子。” “你虽走的是神力路线，但这和剑道并不冲突。而且你已然领悟了剑意，说明你在剑道上的天分，还是有一些的。这就是为什么先前你换法重修的时候，我没有费力气除掉你的剑意。” “若是强让你走我天玄山的修魂一道，只怕你反倒还没有剑道这么擅长了。虽说作为天玄宗的继承人，不修魂道好像不太合理。但这种事情，其实也没那么严格。我不就是走的修刀一路？” “你如今的修行，应该首重神通，次重剑道。至于修为的提升，对你来说，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也不妨和你直说，天劫这东西，每三次是一个大坎。接下来这第四次天劫，难度会骤然提升很多很多，若是你没有将你的天赋神通掌握到一定地步，或者在剑术上有所感悟，只怕真的有可能会死在天劫之下。” “这剑道感悟，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况且你如今走了神力一道，本就与天地不和，想要感悟剑道，更要难上数倍。所以，你接下来的修行，还是要放在你自己的天赋神通上面。 对于叶朝归这种细致入微的指点，卫易没有任何反对。相反，比之于之前自家师父那种不正常的感觉，卫易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师父。 第三次天劫，再次给卫易带来了一门新的天赋神通。 卫易将其命名为生字诀。 这门天赋神通，不是用来战斗的，而是用来保命的。简单来说，这门神通的作用，就是可以用自身的灵力，去快速转化为生机，修补自己的身体。如果在战斗当中，或者是在天劫当中受伤，卫易便可以快速御使这门神通，修复自己的身体。 换而言之，只要灵力足够，卫易只要不是被一击灭杀，就等若有了不死之身一样！ 这门神通，可着实是太逆天了！ 相比之前的藤蔓术和爆字诀，这门生字诀，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变化，只有这么一个用处。但就是这一个用处，就已经足够了。这可几近是不死之身了！是多少修者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神通？ 修真界以己身灵力修补肉身，甚至是修补灵体的身体，并非没有。但此类身体，往往限制颇多，需要消耗很多天材地宝，甚至于耗费寿元。可卫易这门神通，却完全没有这个弊病。 更重要的是，卫易的识海当中，可是有一个不断扩张的灵气湖泊的。 因为这个灵气湖泊的存在，卫易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自己的神力，甚至比使用一些丹药，还要速度更快。这个灵气湖泊的存在，配上这门生字诀，卫易简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另外，拥有这样一门神通，就意味着以后卫易生死搏杀之间，完全可以使用以命换命的打法。当年曾经从最底层的狩妖者当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卫易，自然深知这有多大的意义。 可以说，这门神通，对于卫易的改变是决定性的。 卫易刚刚得到这门神通的时候，只觉得有这门神通在，自己接下来的天劫，应该是再无威胁了才是。但叶朝归却说，就算有这门生字诀傍身，卫易在第四次天劫当中，依然胜算不大。委实是那第四次天劫，增长的幅度太过可怕，极有可能对卫易一击致命，超出了他承受的极限。 叶朝归这么一说，卫易也是对接下来的天劫更加重视，再没了之前那份轻视之心。老老实实的在叶朝归的指点下，继续修行神通。 修为在进阶到三阶之后，修为增长的速度，明显要下降了一些。以卫易如今的速度，大概要两个月之后，才能达到三阶巅峰，去接受第四次天劫。 也就是说，卫易接下来还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大船依旧在海上漂泊，这一次，叶朝归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让卫易当着所有船客的面去修行，去招来什么异样的目光。而是每次修行的时候，都将周围的隔绝开来。任凭卫易怎么折腾，都不会打扰到船舱之外的人。 于是，在其他船客眼里，叶朝归和卫易这对师徒，就真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人了。 如此，就这样在大船上过了十多天之后。这一天，叶朝归忽然带着卫易，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船。开始改由自己带着卫易飞行。 “之前这些天，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们虽然行踪隐秘，不会被人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但若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能查到我们的动向。” “但是接下来，我们必须甩掉这些跟屁虫，彻底脱离所有人的视线。” “下一站，我们去千岛前线！” 第九十六章 虎帅 自离开延坤岛之后，叶朝归带着卫易，先乘普通载客大船，后又被叶朝归相携而行。 后半段路，叶朝归直接从自己的空间法宝里，变出了一艘丈余长的微型云梭来，供两人赶路。这艘云梭，里面空间并不算大，也就只能容纳五六人而已。 虽是小型云梭，但其速度，却是极其惊人。尤其是在叶朝归的辅助下，绝对比一般的周天境修者全力飞遁，还要快上数倍！ 不过，相比这个速度，卫易其实更好奇叶朝归的储物法宝。能够一下变出这么大一艘云梭来，那意味这叶朝归的储物法宝，可要比这云梭本身大多了。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储物法宝这东西，虽然自身十分金贵，而且越大越珍贵。但叶朝归是何等人物？堂堂天玄宗的代掌门！拥有一件大点的储物法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登上这艘微型云梭之后，师徒二人赶路的速度，开始快了很多。仅仅一天的时间，便可以抵得上之前十多天的赶路速度。而赶路途中，叶朝归仍是一边分心控制云梭，一边指点卫易的修行。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甩掉一些尾巴。 而他们的目的地，则是著名的千岛防线！ 所谓千岛防线，便是指东海的内海和外海交界处，一条由无数岛屿组成的防守阵群。卫易早年在两江的时候，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实际上，在传统的修真十八界，除了当年的云莽，如今的潇湘和原陵这三界之外，其他修炼界的修者，对于东海的了解，都知之甚少。 毕竟，东海本身，并不属于十八修炼界之一，不算是传统的修真界的范围之内。 但是，当卫易到了东海之后，听说了这千岛大阵的名头，才知晓这千岛大阵的厉害。 千岛防线，是如今天玄宗抵挡外海妖族的最强屏障！单以防御能力来说，或许比不上那条倾尽大离半个国力的留川河防线。但就东海的特殊情况来说，这条防线，在很多方面其实还要远胜过留川河防线。 如果说，留川河防线是一条沿河的线，守得密不透风。那么千岛防线，则是在一条线上的很多个拥有巨大杀力的点！ 虽是防线，却是以攻代守！ 千岛防线，自千年前天玄宗涉足东海，便开始建造。前后花了上千年的时间，论代价只怕也不逊色于留川河防线了。这条防线，是由无数个岛屿连接而成。每个岛屿上面，都驻守有战部，构成了一条极长的岛屿带。 只要有妖族前来，面对的就是一支又一支的修者战部。 其实这条防线，从一开始修造的时候，就消耗颇大。据叶朝归说，当年门内为了是否建造这条防线，还曾有过很大的争论。最后还是那一代的掌门拍板，才推行了下去。 而这条防线建成之后，效果也是出乎意料。当年刚刚开始建造的时候，这千岛防线，还远没有今天这么长，只是防住了天玄宗所在海域，和外海之间的地方。但有了这条防线之后，外海妖族再想进攻天玄宗所在的海域，难度就太大了，只能转而去进攻其他地方。如此一来，其他宗门所在的海域，就要遭受更多的妖族进攻。再加上背后有天玄宗在不断下黑手，那些靠近天玄宗所在海域的门派，终于被不断蚕食，最后变成了如今天玄宗一家独霸东海的局面。 要说其他宗门，也不是没想过建造一条同样的防线。但问题是，想要建造此等规模的防线，所需消耗的各类资源，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其他几家圣地负担的起，但也只能从自家地盘上运过去。但如两剑山、天九宫这种位于修真界西部的圣地，想要将东西运过来，代价比资源本身还要多上数倍！ 相较之下，也就只有临近东海的天玄宗和原陵曹家，有这个地利。但原陵曹家，又因为自身原因，志不在于此，所以天玄宗最后才能独自占据了东海的内海。 但是……为什么要来千岛防线呢？ 卫易很清楚，以叶朝归的性子，去某地历练，绝对是有极其深刻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可能还不止一个。比如先前延坤岛一行，既打压了玉晟宗，又震慑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修士，还以卫易为饵杀了一位妖族返虚，可谓一举数得。 而离开延坤岛之后，叶朝归选择急速前往千岛防线，没有再如之前那样慢吞吞的。难道说，这次叶朝归打算算计的，是千岛防线？ 亦或者是，千岛防线有了什么问题？ 对此，卫易其实是深深的怀疑，可是叶朝归并没有对此说明什么。 云梭昼夜不停的飞行，很快，十余日的时间匆匆而过。这一日，当卫易体内的第七条神力流，已经渐趋完满的时候，云梭速度忽然减慢了下来。 “前面就是钟离岛了，我们到地方了。” 钟离岛？ 听到这个名字后，卫易顿时一阵恍然大悟。想不到叶朝归这次带他来的地方，竟然是这座钟离岛？ 千岛防线，虽然说是千岛，但实际上早就连万岛都不止了。整个千岛防线，绵延整个内海和外海的交界处，无比漫长。在这其中，自然也有很多相对重要的地方。 钟离岛，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地方。 没有之一。 因为这里是千岛防线帅部的所在！ “之前你经历云道一战，应该知道，当时留川河守军，是归那位张香帅辖制的。” 叶朝归终于有了要和卫易解释一下的意思，说道：“整条留川河防线，共分三段，每段都有一位名将镇守。潇湘那边，是由咸安城出身的毅王爷离祚辖制；两江那边，是有那位张香帅辖制；天南那边，则是由落霞岛门下唯一的名将落羽生辖制。” “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吧？” 对于叶朝归的这个问题，卫易重重点头。当初云道大战的时候，他是亲身参与过的。除了对当时留川河上战事之惨烈记忆犹新以外，卫易最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位有着名将之称的张香帅，其指挥实力的强大！ 那位张香帅，可以细致的指挥到任何一支战部头上。就算是最低等的丁字头战部，也不例外。 但凡稍稍了解战事的修者，都肯定明白，这种细致入微的指挥能力，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之前带你去延坤岛，就是想让你见识一下，身为掌门，该怎么处理门派内部的很多事情。” “这一次带你来钟离岛，除了恰好路过之外，则是想让你见识一下，一派掌门在战事方面，又该怎么做？” “这次，我要带你去见一下我们天玄宗的名将。” 天玄宗的名将！ 这个称呼，让卫易顿时肃然起敬。 众所周知，天玄宗如今只有一位名将级的战将，那就是坐镇千岛防线、有着‘病虎’之称的虎帅王虎臣！ 自云莽天灾之后，王虎臣坐镇千岛防线二十年，让外海妖族，始终没能踏足内海半步。 在东海，王虎臣的名头，绝对是顶天大的！ 名将和顶级高手不同。那些返虚期的顶级高手，往往不喜过于张扬，因此多是身居幕后。但名将则不一样，名将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震慑。其所在势力为了这种震慑，往往会极力宣传这位名将的名号。 在东海，普通修者或许不知道那些返虚强者的名头，但对于这位虎帅的名头，就算是刚刚进入灵术院修行的孩子，也一定都听说过。 虎帅！ 这两个字，重逾千斤。 云梭在靠近钟离岛之后，没有再继续前行，而是停了下来。剩下的一段路程，叶朝归将云梭直接收了起来，选择带卫易踏浪入岛。 钟离岛，是一座方圆六千余里巨型岛屿。 和内海的诸多岛屿不同，才一靠近钟离岛，师徒二人的行踪便已经被发现。卫易倒也不太奇怪，这里可是整个千岛防线最重要的帅部，若是无法预警的话，岂不是早就被外海妖族潜入进来，摘去了那位虎帅的头颅？ 很快，便有数艘战船破浪而来，从不同的方向逼近。 这些战船，每艘上面都有二十位左右的修士。每一艘战船，都是十分强大的法宝。任何一队修士操控一艘战船，都可以和化灵后期的修士抗衡。 这还是只是用来巡逻的普通战修而已。 叶朝归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腰牌，递给战船上的修士。至于他们两人的身份，则是作为信使，从后方向钟离岛护送某封密信，要交给那位虎帅。巡逻修士不敢怠慢，在确认过身份无误之后，让卫易两人上了船，这才带他们入岛。 登岛之后，叶朝归和卫易在几名战修的护送下，开始朝岛内深处进发。整个钟离岛，方圆逾三千里。而那位大名鼎鼎的虎帅所在的帅部，则是位于钟离岛中央位置。在岛屿外围确认过身份之后，很快便有专门的帅部修士前来，将两人接上云梭，飞向岛内帅部。 这一路上，卫易算是充分见识到，这条千岛防线的核心岛屿，守卫是何等的严密。 绝对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从入岛开始，哪怕他们是乘坐了帅部方面的云梭，仍是接受了超过十道关卡检查。而且越是往里，负责守卫的修士就越强。 卫易入岛的时候，其实还有些疑惑。因为叶朝归作为天玄宗的掌门，这次过来又并非悄悄潜入。到了后两道关卡检查的时候，甚至连叶朝归的伪装都被识破了。既然这样，为何那位虎帅，没有亲自前来迎接呢？ 难不成，这位天玄宗如今最强大的战将，对叶朝归这位掌门，也是口服心不服？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卫易自己打消了。 因为叶朝归的态度。 在接受这些关卡检查的时候，叶朝归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是十分赞赏的样子。而且，到了最后两道关卡，当叶朝归的伪装被识破的时候，叶朝归更是十分满意的点头。 负责最后两道关卡的高阶修士，一位是周天境六重天的厉害角色，另一位则是周天境八重天的顶尖强者。这两位高阶修士，在运用阵法看穿了叶朝归和卫易的伪装之后，自然都清楚了叶朝归的掌门身份，连忙向叶朝归执战修礼节。对此，叶朝归更是显得满意至极。 “你是不是觉得，我作为天玄宗的掌门，来到这钟离岛之后。他王虎臣非但没有出岛迎接，反倒是让我们过了这层层叠叠的关卡，又和不妥？” 对于卫易的疑问，叶朝归只是摇头，随即正色道：“但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人以极高明的伪装神通，伪装成为我的样子，想要刺杀他王虎臣，那又该怎么办？只有这样的战将，才配得上坐镇这条千岛防线，让我这个掌门对于边防一事，可以尽量放心。若是他王虎臣真的在我入岛的时候，便亲自出来迎接我，那我恐怕还真的要考虑考虑，由他执掌这条千岛防线，是不是明智之选了！” “还有一点，任何人入岛，他王虎臣都不得外出迎接。这条规矩，其实是我立的。要不然的话，这千岛防线，只怕早就乱套了。” 这倒也是啊！ 卫易仔细琢磨一下之后，觉得叶朝归好像说的还真是挺对的！天玄宗家大业大，门内以掌门地位最高，但除了掌门之外，还有很多人，比如诸脉的首席长老，或者两位纯阳，以及那些返虚，地位都不算低。如果这些人每一个来到钟离岛，这位虎帅都要出岛迎接的话，估计其自身的危险程度，就要大上太多了。 名将级别的战将，靠的是其高超的指挥能力，而不是修为。像这位虎帅，自身就只是勉强达到周天境中期的实力。如果被妖族的返虚找到机会刺杀的话，那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在通过所有的关卡之后，师徒二人终于来到了位于钟离岛核心的帅府。在帅府门外，卫易离着老远，就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身着战甲，气势惊人。而在其身后，则有着数十位强大至极的修士，每一名修士，皆是周天境以上的修为！ 而当叶朝归出现在帅府门口，包括壮汉在内的十余位战修，皆是单膝跪地，执战修大礼。 “王虎臣见过掌门！” 第九十七章 名将 进入帅府的这段路上，卫易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这位东海病虎。 好像不管怎么看，都和‘病虎’二字不沾边嘛？ 王虎臣身材极其高大，似乎是修行过某种特殊的炼体法门，身体隐隐泛着某种金光。卫易和叶朝归也不算矮，但走在这位虎帅身旁，仍是矮了将近两个脑袋。 这哪里是什么东海病虎？分明是东海猛虎才对嘛！ 卫易心中一边腹诽，一边随着叶朝归进入了这座帅府。比起之前通过的十余道关卡，帅府之内的守卫，其实更加严密，个中高手更是层出不穷。卫易甚至听叶朝归说，为了保护这位东海首屈一指的战将，宗门会常年派至少一位返虚修士，在其身边护卫。 以卫易的本事，当然无法发现那位躲藏在暗中的返虚期修士的存在。就连那些修为稍高些的护卫，其实他也看不见。所以，这座守卫森严至极的帅府，在卫易看来，反倒是有一种畅通无阻的感觉。 王虎臣作为帅府的主人，引领师徒二人，走近了帅府深处。等到最后，三人来到一座小楼，登楼而上，王虎臣挥了挥手，身后的十几名周天境护卫，没有再跟上楼。 卫易上楼之前，看了一眼那十余名护卫，或者说是死士，心中凛然。 卫易之前曾经听叶朝归说过，对于王虎臣的安全，宗门内可谓是尽了一切办法。除了派返虚期修者贴身守护，帮王虎臣派来大量高阶修者组建成亲卫队以外。其他种种奇特办法，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这十余名护卫，便是其中之一。这十余名护卫，明面上是护卫王虎臣的安全。但实际上，每个人都修有一种替死秘术！如果王虎臣被不幸刺杀，这些护卫便会立即发动秘术。这种秘术不但修行条件极其苛刻，至少要周天境以上的修为才能修习。而且还需要死士是心甘情愿去替死。如此苛刻的条件，也让这门秘术有了近乎逆天的能力。只要王虎臣没有彻底魂飞魄散，就可以以这十人的性命，去换回王虎臣的神魂。 所以，这位虎帅身边，哪怕是见自家的返虚长老，也会带着至少十位以上的此等死士。也就是面对叶朝归，可以让这些贴身死士暂且退去。 登上小楼的二层后，是个相对开阔的正厅。叶朝归落于正坐，作为帅府主人的王虎臣，却是只坐在下首位置。 至于卫易，在这座小楼内，肯定是没有坐着的份了，只能站到叶朝归身侧。 “若论宗门辈分，你该叫一声师叔。” 落座之后，叶朝归忽然看向卫易，随后说道：“先去见过你虎臣师叔。” “见过师叔！” 卫易倒是听话，走到这位东海病虎面前，恭恭敬敬执了一个弟子礼。对这位东海名将，卫易是打心眼里的佩服，因此就算执晚辈礼，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是王虎臣，在卫易执晚辈礼之后，虽然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但却站了起来接受卫易这一礼，似乎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卫易行过礼之后，退回到叶朝归身后，同时好奇打量这这位东海病虎。 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位名将级别的战将！ 当初留川河一役，虽然有那位张香帅坐镇。但当时的卫易，只不过是一个最底层的雇佣战部的统领，根本没资格去面见那位张香帅。 如今以卫易的见识，更是清楚知晓一位名将，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两座天下，修真界和妖族所有的名将级战将加在一起，都是扳着手指头就能算清楚的。 从如今明面上的情况来看，妖族那边，一共有八位名将。其中五大皇族占据了六位，因为太虚金睛猿一族有两位，其他四大皇族各一位。而修真界这边，则是有十位名将。四位归属于咸安城麾下，另外六人，则分属六大圣地。 当年的八大圣地当中，极北之地的冰雪神殿，以及雄踞西北的天九宫，是没有名将级战将的。 连两家圣地门派，都没有名将级的战将。一位名将的可贵，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值得一说的是，其实天玄宗当年鼎盛之时，是有两位名将存在的。可惜另外一位名将，云莽天灾之前已是返虚之身，无法选择逃离，只能战死。若非这样的话，如今的东海，恐怕就是有两大顶级名将坐镇的局面了。 “掌门之前传讯，需要我准备的东西，虎臣已经早已准备妥当。”王虎臣重新落座之后，又看了眼站在叶朝归身后的卫易，似乎有些犹豫道：“掌门，不是虎臣多嘴。若是虎臣没猜错的话，掌门这次来钟离岛，是想前往外海？” 此话一出，原本还十分平静的卫易，顿时被惊到了！ 外海？ 那可是妖族的地盘啊！ 卫易还没来得及多想，却已经见到叶朝归轻轻点头。 竟然真的是要去外海？ 王虎臣在得到了准确答案之后，直接摇头道：“掌门，此事实在太过凶险了。若只是为了这孩子，掌门其实不必亲自去外海。完全可以请宗内的其他返虚，甚至于是两位纯阳老祖出手。但掌门若是进入外海的话，一旦被外海妖族发现，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啊！” 王虎臣这话说完之后，卫易就更加迷糊了。 怎么？瞧这意思，叶朝归不但想前往外海，而且这里面的原因，还是因为卫易自己？ “我就说嘛！我的计划，可以瞒得过其他人，但多半是瞒不过虎臣你的。”叶朝归哈哈大笑道：“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早就下定决心，已经不能改了。” “可是……”王虎臣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道：“掌门您想去的那个地方，距离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实在太近！如果被吞海鲸一族发现，动用了他们执掌的调海令，只怕到时候您的安全就成了大问题啊！” 对于王虎臣的问题，叶朝归这次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但很显然，叶朝归并不打算因为这位东海虎将的质问，而改变自己的主意。 而对于卫易来说，叶朝归和王虎臣之间这种类似打哑谜一样的对话，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所以啊！为了让我到时候压力能小一些，你钟离岛这边，就要多承受一些压力，先把外海妖族的目光吸引过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叶朝归才继续说道：“还有，我这次前往外海，时间只怕会很长。虽然我先前已经有所布置。但接下来这几年，千岛防线这里，就要虎臣你死死盯着了。” “谨遵掌门令！” 这位坐镇千岛防线二十年的魁梧战将，猛然起身，然后单膝跪地，敬领掌门法旨。 “掌门放心，有我王虎臣在，未来十年之内，可保千岛防线万无一失！外海妖族，绝不会跨过防线半步！” 对于这位东海虎将的承诺，叶朝归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将王虎臣搀扶起来。 “有虎臣你这句话，接下来我就算在外海呆的再久，也能心安了。” “我会在钟离岛停留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就看你如何尽可能的吸引外海妖族的注意了。” …… 尽管叶朝归和王虎臣两人的谈话云山雾罩，卫易是一点都没听明白。不过他仍然看得出，对于这位东海虎将，叶朝归是绝对信任的。 看来，之前关于千岛防线不稳的猜测，应该是完全不成立的。叶朝归之所以会带他来钟离岛，目标应该不是这里，而是他们先前提到的外海。 其实，叶朝归和王虎臣的这番对话，里面隐藏了极多的信息。凭借这些信息，卫易能想到很多惊人的事情。不过，对于叶朝归到底计划如何，卫易却是连问都不问。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叶朝归曾经说过，有些事情如果说了出来，让卫易知道了，极有可能会被敌对势力的天机士测算出来。卫易修为太低，又没有混沌天机的手段。知道太多的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师徒二人就这样在钟离岛上的这座帅府里住了下来。期间王虎臣还给了卫易一块身份令牌，明言岛上除了极少数的军机重地之外，卫易都可以畅通无阻。 对此，叶朝归则是说，等到他闲暇的时候，会带卫易在岛上四处转转。看一看这条千岛防线的核心重地，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而在师徒二人住在帅府的这段时间里，那位东海虎帅，更是几乎每日都会来找叶朝归。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谈些什么，但对于这位虎帅，卫易还是渐渐熟悉了起来。 这头东海病虎，看似杀气凛然，实则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至少对于卫易而言，是这样的。 而且，除此之外，卫易还发现了另外一件惊掉他下巴的事情！ 在师徒二人入住帅府后，这位东海虎帅，直接往师徒二人居住的小院里，搬来了一个巨大的弈战沙盘！ 对于弈战沙盘这东西，卫易不算陌生。当初他刚刚组建战部的时候，离景原就曾经借给过他这种东西，目的是为了让卫易可以在弈战沙盘上，能够学习战将知识。 当然，相比王虎臣带来的这件弈战沙盘来说，之前离景原借给卫易的那件，绝对连垃圾都不如了。 而王虎臣将这件弈战沙盘搬来，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为了和叶朝归在沙盘上较量一下！ 但这个目的，却瞬间让卫易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王虎臣可是一位名将啊！两座天下都不超过二十位的名将，其自身指挥水平，那绝对高的没边了。可如果这样，叶朝归依然能在弈战沙盘上，和其进行搏杀，那意味着什么？ 那岂不是意味着，叶朝归在指挥战部方面，也是一位名将？或者说至少是接近名将的水平？！ 更让卫易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从这位东海虎帅的表情来看，两人的胜负，应该还是在四六之间。 叶朝归为六，王虎臣为四！ 这个结果，是卫易经过连续数日的观察之后，得到的结论。 虽说弈战沙盘这东西，和实际战场仍是有很大的区别。但能够在弈战沙盘上，勉强胜过王虎臣。那叶朝归的战将水平，至少也是在名将级别了。 但为什么，天玄宗长久以来，一直对外宣称，门派只有王虎臣这一位名将，而没有将叶朝归算在其中呢？ 对此，卫易觉得只怕这又是门派做的一个局。如果将来某个关键时刻，叶朝归本人也是名将的这件事暴露出来，极有可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不过，好景不长的是，在接下来的数天之后，王虎臣似乎在弈战沙盘上连输了好几次，心情便有些郁闷，这个时候，王虎臣便看到了旁边的卫易。 “小子，听掌门说，你以前也带过战部？怎么样，要不和你师叔我，在这弈战沙盘上打两场？” 然后，王虎臣也没管卫易愿不愿意，直接就把他拖入了弈战沙盘。 再然后，就是卫易在弈战沙盘当中，被这位东海虎帅虐的死去活来的下场。 王虎臣带来的这件沙盘，已经极其逼近于真实的战场，而且里面的沙盘战场极大。卫易进入沙盘之后，往往连战部的战阵都还没有组成，就被王虎臣给打的全军覆没了。 “要是哪天你能在你王师叔手底下，坚持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那你的战将水平，去带一只甲字头战部当中的精锐，都没有任何问题了。” 对于王虎臣的这种虐菜行为，叶朝归似乎是乐见其成。非但没有阻拦，反倒是每次卫易进入沙盘之后，在卫易身后帮卫易出谋划策，给他讲解战部的很多事情。 到了这会儿，卫易就算是再傻，也彻底明白了。 能够和一位名将在沙盘上对弈，这得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偏偏他眼下，能有机会跟一位名将对弈的时候，还能有另一位名将在身后支招！ 这种待遇，对于天底下任何一位战将来说，绝对都是足以令他们彻底疯狂了。 “你天分有限，指望你将来成为一名绝世战将，这件事连我都不抱什么希望。” “不过，虽然没指望你将来哪天自己带着战部，上阵杀敌。但战部的一些事情，你必须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成了我们天玄宗的掌门。就算你不能带着战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至少要做到冷静判断，别让自己的命令，成为前方战将的负担。” 第九十八章 锤子与斧子 来到钟离岛后，卫易一直在忍受着双重摧残。一方面是每天坚持不断的神通修行，一方面是和两位名将在弈战沙盘里的磨杀。前者是对他身体耐力的考验，后者是对他精神上的折磨。 毕竟，每次被那位东海虎帅，像打狗一样从驿站沙盘里轰出来，实在不怎么好受。 这种日子，过了十多天之后，算算时间，便已入腊月了。 乾安二十四年的最后一个月。 不知为何，进了腊月之后，那位东海虎帅，似乎突然繁忙了起来。出现在小院这边的次数，开始变得屈指可数。非但如此，就连叶朝归本人，这些天也渐渐变得行踪不定。除了每天给卫易布置修行课业的时候，会准时出现之外。其他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而在此同时，那位虎帅许是怕卫易自己一个人孤单寂寞，竟然还把自己的儿子派到小院这边，美其名曰陪卫易一起修行。但两天之后，卫易就心知肚明了。这位虎帅的目的，绝对不是希望他那个儿子能过来沾沾光，让叶朝归也帮忙指点一下修行。 对此，叶朝归倒也没有点破，每天给卫易布置完修行课业之后，也给这个名叫王垂志的年轻人，加以指点了几分。 这位东海虎帅的独子，名叫王垂志的年轻人，是个整天只知道傻笑，瞧着人畜无害的瘦弱年轻人。但卫易却不敢有任何小瞧。别的不说，单单作为一位名将的儿子，这身份就已经有资格去做世间最顶尖的纨绔子弟。 当然，王垂志本人，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而是绝对称得上是年少有为。刚过四十，就已是化灵六重天的修为，听说还执掌着一支乙字头战部。这些年在和外海妖族的厮杀中，死在这支战部手里妖族，那也是数不胜数了。 四十多岁的年纪，对于一般的炼气期修者来说，已是中年岁数。但对王垂志这种板上钉钉会进阶周天境以上的修者来说，这绝对是很稚嫩的年轻人，甚至还算是个孩子。毕竟，周天境修者有五百年寿元，以王垂志的岁数来说，也就只过了不到十分之一，才相当于寻常孩子的十二三岁罢了。 能够在这个岁数，拥有化灵六重天的修为，不管其修行资源如何丰富，自身的天份肯定也是不低。而能够执掌一支甲字头战部，那就证明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在战部指挥一事上，绝对有着极其过人的才能。 这样的人，卫易以往只见过一个。 就是卫易的结拜大哥离景原。 只是，时过境迁。当年的卫易，对于离景原那样的人，就已经视作天底下最顶尖的天才。但等到他历经云道大战，以及后来的天玄山一事，见识过那些两座天下的绝顶怪胎后，也就不这么认为了。卫易会认为十分厉害，但不至于厉害到天上去。 当然，对于离景原，卫易依然是有着极高的憧憬。 不论如何，王垂志过来以后，卫易算是在这座守卫森严的帅府里面，拥有了一个能够平等对话的朋友。先前不管是对那位东海虎帅，还是他师父叶朝归，卫易都做不到这一点。 “其实想想，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能够拜在掌门的门下。”两人相处之时，王垂志总是不加掩饰对卫易的羡慕。 “你知不知道，凭你的这份机缘，就算放眼整个修真界，在最近二十年内，若论机缘之好，你绝对至少能排入前五之列。” “你运气是真好！” 对于王垂志这种不加掩饰的羡慕，卫易只是笑笑，倒也没太多加在意。只是笑过之后，仔细想想，卫易却发现过往的几年当中，他确实是机缘好的太过离谱了！ 仅仅四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连活命都难的底层苦力。 如今……只要能度过接下来的几次天劫，却已经是连返虚期都能遥遥望见的光景了。 卫易忽然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如今的机缘，确实是有点好的过分了。都说世间有些天生气运浓厚之人，自身机缘可以极好。卫易十分确定，自己绝不是那种气运浓厚之人，对此，素当年也曾说过，说他气运苍白如纸。只是后来这一步步走来，直到拿下了万劫塔的传承，才变得气运浓厚起来。 既然不是天生气运浓厚之辈，为何自己的机缘，会这么好？ 卫易想不通，也就懒得再去想！只愿当做是老天爷看他太过可怜，这才愿意多赏给他一些好处而已。至于那个一直在羡慕他的王垂志，卫易又何尝不是羡慕他呢？ 一位名将独子！这种身份，只怕比当初险些逼得卫易走投无路，那个两江经略使亲子的费庸，身份也只高不低。他羡慕卫易的机缘之好，卫易又何尝不羡慕他的出身之高？ 有王垂志这位年轻俊杰的陪伴，卫易的枯燥修行生活，终于有了些改变。两人相熟之后，卫易给这家伙起了个外号，叫他王锤子。王垂志则是讥讽称卫易为斧子。两人每天修行闲暇，锤子便会带着斧子，去岛上此处转转。 “我怎么感觉，岛上最近气氛明显要肃杀了许多？好像……战部的数量也比先前更多了？” 和王垂志在岛上四处乱转的过程中，卫易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岛上的守卫明显更加森严，便是他们两个身份已经特殊至极，想要通过一些关卡的时候，仍是需要经过很严格的盘查。 最关键的是，岛上战修数量的增加，更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虽然才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可岛上的战修数量，却至少翻了一倍不止。 “怎么？你不知道？” 王垂志见卫易提出这个问题，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等他确认卫易并非装傻之后，表情更是古怪至极。 “岛上如今的这些变化，其实都是与你有关的。” “我只知道，掌门要带你去外海。为了保证安全，我爹这边会先发动一波较大的攻势，让外海妖族误以为，是我们千岛防线这边要有什么大动作。所以这些天来，我爹几乎将后方所有轮休的战部，都紧急召了回来。” 卫易瞬间恍然。 他虽不知道，叶朝归到底是在计划着什么。但叶朝归想要带他前往外海的事情，之前他确实听叶朝归和王虎臣说起过的。 只是因为师徒二人，便调动了如此多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对如今天玄宗的实力是怎么看的？” 王垂志忽然道：“反正在我看来，东海如今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尴尬局面。当年云莽天灾爆发后，从云莽撤退到东海的，九成以上都是年轻人，而且是那种天分相对较好的年轻人。到了东海之后，这批云莽遗民，后来陆续都进阶到化灵期以上，成了如今东海战部当中的中坚力量。再加上到了东海之后，宗门几乎不惜代价，将所有门派底蕴，都拿出来为大家提升实力，才有了如今这番景象。” “后来，我爹奉命镇守千岛防线，更是立下了规矩。宗门所有化灵期以上的修士，进阶化灵之后，必须要来千岛前线服役。这已经可称得上是全宗皆兵了。不管其中是不是有个别人，依仗家世背景，到前线来偷懒耍滑。但最基本的战术素养，还是有的。” “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说到自己擅长的地方，王垂志终于不再是先前那般老实巴交的模样，而是神采飞扬，他朗声道：“这意味，将来若是有大规模战事爆发，我东海可战之兵，将会远超其他门派的想象！” “那些曾经在千岛前线服役的化灵期，将来完全可以作为战部精锐，绝不会逊色那种百战老兵太多。以他们为核心，我们完全可以组建更加庞大的战部！” “而在高手方面，我的权限还不足以了解太多。”王垂志显得有些感慨，继续说道：“但我爹曾经说过，只要掌门跻身返虚，很可能会一步跨过返虚前期和返虚中期，直达返虚后期。再一步，就是纯阳！到时候掌门有万劫塔在手，我天玄宗在高手方面，应该也不会逊色于其他几大圣地多少，甚至有可能更强。” “所以，我的判断是，百年之内，东海无忧！” “但问题是，百年之后呢？” 王垂志说到这里后，终于显得有些忧虑，微微皱眉道：“再过百余年，若是我天玄宗还不能将东海开辟成界，或者是打回云莽。到时等到这一批云莽精锐寿元耗尽，纷纷死绝之后，东海便彻底没了希望！” “我私底下曾独自推演过很多次。以我掌握的信息，似乎不管怎么推算，东海最后都只有衰落一途。”王垂志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我想，以掌门那么高绝的智慧，肯定是早有后手的。” “但不论如何，我想说的是，虽然你眼下成了我天玄宗的仙器传承者，成了让我王垂志都羡慕的人。可我真的很想提醒你，一分气力挑一分担子。我王垂志作为东海病虎的儿子，将来就要奢望自己也成为一代名将。而你这个斧子，就得想想将来如何以一人之力，去担下整个宗门！” “别被眼前的繁华遮蔽了眼睛。很多时候，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对于王垂志看似掏心掏肺所说的话，卫易并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点头。 很多时候，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这句话是真他娘的有道理！ 卫易又想起了之前延坤岛的事情。实际上，直到离开延坤岛之后，卫易才彻底知道，哪怕是他最后看到的，仍然不是最真实的情况。比如，那位看似柔弱的少女，其实是宗门布置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谍子。少女其实早就知道，她爹是被那位好兄弟害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配合宗门去演那出戏，为自己的爹爹报仇。 再比如，那位表面上爱慕少女的年轻男子，其实是看上了玉晟宗内某位内门女修。为了彻底甩掉这名有婚约的少女，才主动将少女的炉鼎之身给捅了出来。更讽刺的是，那位玉晟宗的首徒，虽然确实从事修奴买卖的勾当，但确实从来都没听说过少女的事情。所谓的霸占，也不过是其手下之人，为了讨主子欢心，自作主张的勾当而已。 所以，当时那位玉晟宗返虚过来的时候，才会那么理直气壮。 很多时候，事情表面所展现出来的，和真相往往背道而驰。直到今天，那位已经被天玄宗秘密转移的秋雪客栈的老板娘，仍是不知道自家闺女是天玄宗谍子的这件事情。 “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成为像我爹一样的名将。然后带着像东海海水一样多的战部，打回云莽去。” 王垂志忽然转身面向卫易，质问道：“那你呢？” 卫易没有回答。 …… 进入腊月之后，千岛防线这边，突然向外海的妖族发动攻击。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所以当天玄宗忽然出手之后，外海的妖族一下子就有点懵了。 天玄宗和外海妖族，最近几年以来，虽然仍是偶尔爆发一些局部战事。但总的来说，却并没有太大的战事。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无疑是打了外海妖族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等到妖族那边反应过来之后，开始调集大量的妖族过来支援，千岛防线的压力顿时陡增！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千岛防线和留川河防线截然不同。留川河防线，有那条修真界第一长河作为天险，可以最大程度上，将所有妖族都拦在留川河以南。但千岛防线就不一样了。千岛防线，是由一个个岛屿组成的岛链。岛与岛之间的海域，理论上外海妖族是可以自由通过的。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毕竟千岛防线存在的意义，就是依靠这条岛链，让岛上的修者以最快的速度移动，从而实现在防线上以多打少的局面。 千岛防线的岛与岛之间，有一种类似于云道的水桥。这种水桥，往往深埋于海底，位置隐蔽至极。就算是高阶妖族，也极难发现。通过这些水桥，岛上的修者实现了快速转移。外海妖族就算能够冲到防线内部，在他们的前夫，等待他们的一定是更强大的修者战部。 对于这种刚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的战事，作为虎帅之子的王垂志，却半点担忧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信心十足，直言最近几年，防线战事不多，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战事练练兵。 相比王垂志的轻松，卫易这些天却是心情越发沉重。 因为他知道，这条千岛防线，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无数战修去死战，最根本的目的，都只是为了他们师徒二人而已。 第九十九章 军机 从整个东海来看，天玄山所在的内海，其实并不算大，大概占了整个东海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其实都在外海妖族手中。 不过，外海妖族能够占据那剩余的三分之二的海域，也未必就如何开心。因为外海之外，就是那无尽的空间乱流，是此方天地的尽头。越是靠近空间乱流的地方，灵气就越是稀少。除了地方大点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只有一些极其弱小的海族，甚至整个族群连灵智都尚未开启，才会生活在那里。 类似的情况，并不只有东海才如此。据说从云莽一路向南，穿过整个蛮荒之后，便可看到更加广阔的南海。据说那个比蛮荒还要更南的南海，面积之大，丝毫不逊色于东海。而在那个南海，妖族五大皇族之一的吞海鲸一族，是绝对的霸主。那座南海，同样也是类似的情况，据说在极南的地方，临近空间乱流，同样是灵气极度稀薄。 对于吞海鲸一族，卫易了解甚少。这一族虽是妖族五大皇族之一，但因为其生活于海域，其实极少和修真界打交道，所以消息自然也就少了很多。也就是当初在天玄山内，卫易曾经见过那位妖族第三圣子，吞海阳云，算是打过一些交道。不过其他事情，卫易就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了。 但是最近几天，卫易通过旁听帅府内的军机会议，又和王垂志聊过之后，终于了解的更多了一点。 在蛮荒妖族当中，海族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因为常年生活于海中，所以与那些生活在蛮荒当中的妖族不同。海族之中，以吞海鲸一族为尊，其下又有诸多王族。 吞海鲸一族，发源于东海。一直到今天，其祖地都位于东海。但不知为何，自七千年前，吞海鲸一族的那位吞海仙尊证道之后，吞海鲸一族便举族搬到了南海，并且在南海一家独大。而东海，则成了其他海族王族割据的地盘。如今在整个东海，也就只有在吞海鲸祖地那一带，才有吞海鲸一族布置的高手。除此之外，吞海鲸一族，基本上不涉足东海半步。对于东海的事情，也只是让那些东海海族自己解决。 吞海鲸一族不插手东海之事，对于天玄宗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事。作为妖族五大皇族之一，吞海鲸一族的实力，绝对不逊色于修真界任何一家圣地。如果吞海鲸一族插手东海，携众多海族对敌天玄宗。那么如今的天玄宗，只怕就不是这个光景，日子要难过太多了。 东海的海族，虽然暗地里也有各种争斗，但明面上，为了对抗天玄宗，也结成了联盟，号称东海联盟。东海联盟之中，并无名将级别的战将。这无形之中，又给这条千岛防线减轻了很多压力。毕竟在这种大型战事上，有无名将级别的坐镇，那是天壤之别。东海联盟内部，虽然也有数位仅逊色于名将一线的顶尖战将，但战将这种存在，差一线，那就是差的没边了。 所以，哪怕如今外海妖族来势汹汹，仿佛是要一鼓作气打垮整个千岛防线的架势。在修者这边，仍是没谁会太当回事。大家对于王虎臣这位名将，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和崇拜。 不过，自打千岛前线的战事开始激烈之后，帅府中就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尤其是王虎臣，作为坐镇整个防线的最高主官，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简直就如同海水一样多。在帅府中的那座专门处理军务的军机楼内，几乎每一息内都有不同的军令，向各岛的驻守战部传递。至于那些军机郎们，更是几乎寸步不离。 在叶朝归的指示下，卫易也开始参与一些由王虎臣主持的军事会议。当然，不是以他自己的身份，而是由叶朝归变换过容貌之后，以无涯岛使者的身份参与。美其名曰，让卫易长长见识。 卫易对此倒也没有任何反感，反倒是十分好奇。事实上，有资格让王虎臣亲自主持的军事会议，每一场肯定都极其重要。就算是旁听这种军事会议的机会，也是无数战将梦寐以求的。 军机楼内，王虎臣坐在主位，卫易则是以无涯岛使者的身份，坐在最下面的位置。一位军机郎指着墙上巨大的地图幻光，开始给前来参加这场会议的战将们讲解战局。 “妖族这次出动的战力，详细资料已经发到各位手中了。按照目前海族联军这支主力目前的动向，我们一共预测出了六个可能点。这六个可能点，接下来都有很大的可能，遭遇到妖族主力的正面进攻。” “根据我方目前的配置，在妖族方面不出动返虚期妖王的前提下，这六个可能点，每一个的军力配置，都至少可以单独支撑十天以上的时间。而一旦这支妖族主力开始进攻，我方的增援，可以在最短两天之内抵达。并且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逐渐递增至和妖族主力相当的层次。” “根据目前的初步判断，这六个可能点中，这支妖族最有可能攻击的，是第一百二十七防区。下面，我将为大家首先介绍，有关一百二十七防区的防守规划……” 这名为大家指点江山的军机郎，年龄也不算大，只是堪堪过五十岁而已，化灵中期的修为。能够进入帅府，而且担任军机郎这种重要的工作，想来除了自身在军务上颇有天分外，家世定然也是不俗。 在东海，同样有着一个又一个很强大的修者家族。比如素出身的素家，就是天玄山内，一个很强大的分支家族。卫易也是到了东海之后才知道，原来素的家族内，如今甚至还有一位关系很远的同族长辈，是返虚期的修为。 当然，这种修者家族，就算再怎么强大，肯定也是归于天玄宗辖制的。 片刻之后，当这位年轻军机郎，以最简单的话语，介绍完目前的战况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只是个年轻军机郎，能够在家族运作下，年纪轻轻进入这种级别的会议，已经殊为不易。至于最后到底如何决策，那就不是他一个小小军机郎能够插手的了。 接下来，前来参与这次军机会议的诸位将军，开始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和刚才安安静静的听那位军机郎介绍战局不同，这会儿几位将军开始争论起来，可就不怎么讲究了姿态了。讨论到激烈时，还会直接破口大骂。 能够来参加今天这场军机会议，除了那位军机郎和卫易，还有在卫易身边的王垂志以外，基本上都是各防区的实权将军。若论手中权柄之重，手上战部之多，大概和留川河防线那边，一府之地的防线将军差不多。这些人当中，大多是见惯了生死的老兵痞，一个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彼此之间十分熟悉，说起话来自然就不那么客气了。而主持这场军机会议的王虎臣，大概也是见惯了这类场面，并没有任何动怒，只是安静听他们吵着。 吵架并不是什么好事，像这种动则骂娘的争吵，更是如同市井底层的泼皮无赖一样。很难想象，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位高权重的周天境将军，看着他们争吵的时候，卫易不禁有些失神。如今他接触的高阶修者越来越多，当年那种觉得高阶修者来去如风，潇洒飘逸的观念，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如今在卫易眼里，所谓的高阶修者，其实也就是修为比普通人更高而已。至于喜怒哀乐之类的情绪，他们其实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争吵大概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虽是争吵，但结果却开始渐趋明朗。最终，当作为主帅的王虎臣一声轻咳之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再然后，王虎臣开始根据之前大家吵出来的结果，以及他自身的判断，宣布一些最终的命令。 为帅者，不能轻言。一旦命令出口，那就是军令。任何军令一旦下达，下面的战部就只能去执行，这关乎无数战修的生命。 等到王虎臣宣布完最终的命令之后，几位位高权重的实权将军，顿时肃容领命。至此，这场军机会议终于结束，几位实权将军也各自离开，返回各自的防区。 类似的军机会议，这几天下来，卫易已经参与了好几次，并不陌生。 几位实权将军离开后，负责介绍的军机郎同样离开。于是，这座军机室内，就只剩下了卫易和王垂志，以及那位东海病虎。 “这几天的几场重要军机会议，你们两个，基本上全都参加过了，大致的情况，也都了解了。” 在所有人离开后，卫易和王垂志二人，也准备离开。不过，就在他们刚刚起身之后，却被那位虎帅给叫住了。 “我想问问你们，你们对于当下这场战事，有什么看法？或者说，在你们两个人眼里，我们该如何布防，才能让我们在付出最小代价的同时，取得最大的战果？” 王虎臣的问题，让卫易一阵头大。 这几天以来，虽然他确实旁听了数场军机会议，对当下的战事情况，也了解的比较清楚。但即便是这样，要想让他真正说出点什么来，仍是觉得十分困难。 从战事的底层战修，去看待一场战事。和如今这种从最高处观察整个战局，去冷静思考，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卫易的见识和能力，还不足以让他想清楚这种规模的战事，只能试探着回答道：“这场战事的目的，既然是为了吸引海族的注意，而非正面重创海族。那么，我想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以守待攻吧？只要能守住防线，依托防线的优势去阻击妖族，让妖族无法越过防线，应该就足够了。” “足够？” 王虎臣忽然直视向卫易，看的卫易有些心里发毛。但是最终，王虎臣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其独子王垂志。 “我觉得，以我们当下的实力，不光要守，还要尽量轮换。要将这次战事，当成一次练兵，要争取让每一支战部，都能和这些海族交一次手。” 王垂志似乎也觉得卫易说的没错，不过在卫易之后，又稍稍补上了一些。 “知道了。” 这位坐镇千岛防线二十年的虎帅，听完两人的答案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若无意外的话，再过十天，千岛防线这边，战事就将会彻底白热化。到时候，整个海族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来，掌门也就该带着你前往外海了。” 王虎臣没有评价卫易刚刚的答案，却反倒是在另外一件事上，出言提醒卫易。 “对于掌门的计划，我也只能猜出个七八分，所以也不好对你明言。不过，我确实有句话想送给你。” 王虎臣忽然难得微笑起来，说道：“我当然知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面对的压力，来源更是多种多样。不过你要记住，不管你有什么压力，总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你头上，替你们这些后辈撑着。其实，掌门收你做弟子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宗门的那些长老们反对，我其实也不大同意。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掌门决定了，我自然也就只有服从的份了。” “你不是自小就在我天玄宗长大，对于宗门的认同感，或许没有那么高。但既然如今你是天玄宗的人，成了掌门的弟子，我就肯定会把你当做自家子侄一样看待。” “所以，哪怕你先前在无涯岛上，受到一些冷落和苛刻对待。我仍是希望你，不要对门派有什么负面看法。没办法，大家都只是为了这个门派而已。立场或有不同，但出发点都是好的。” 王虎臣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管卫易是怎么想的，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了这座军机楼。 离开军机楼后，卫易长久没有说话，王垂志也没有说话。直到好久之后，卫易先回过神来，发现王垂志依然是一脸深思的模样。 “我在想刚刚虎帅的那些话，你又在想什么？” 对于王垂志的这幅深思表情，卫易有些忍俊不禁。谁知当他说完之后，王垂志却是一脸正经的看向他。 “我爹刚才的那些话，有什么难想的？不过是想提醒你，别对门派有所记恨罢了。有些话，他觉得掌门未必方便说，于是便自己替掌门说了。” 卫易愕然。 “相比你的问题，我觉得我想的问题，其实更有价值一些。” 王垂志严肃说道：“自从千岛防线建立以来，所有的战部，所有的防守设置，都有一个共同的标准，那就是不把返虚期算在战力当中。这倒也正常，毕竟像这种战事，返虚期修者，基本上不大可能参与寻常战部的厮杀。一般而言，像这种大规模的战事，双方会出动的最高级别战力，也就是封号真人了。而返虚期，受限于天地规则，基本上无法出售。所以通常来说，返虚期存在的意义，震慑性多于实用性。就算是真的出动返虚期，能做的也不过是去偷袭对方的指挥官，进行斩首罢了。” “但是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返虚期可以下场参战，那么成建制的战部，又该如何对付返虚期的存在呢？” 被卫易取名锤子的年轻人，所提的这个问题，让卫易无言以对，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第一百章 出海 临近年末，千岛防线的战事，变得越来越紧张。大量妖族进攻防线，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修者，死在海族的手中。 当然，他们杀掉的妖族更多。 延坤岛这边，作为这条千岛防线的指挥核心，暂时还见不到什么血腥厮杀。那些海族，若是兵锋抵达延坤岛这里，需要先打垮海量的前线战部才行。而单个的高手，就算侥幸闯到了延坤岛外围，凭岛上的守卫力量，也铁定会被很快发现，除非是返虚期修士，才有可能例外。但这种战事，返虚期出手就等于必死，基本上没谁都这么做。 于是，在整条千岛防线都战火纷飞的时候，延坤岛这边，却难得的显得平静。 但即便这样，卫易仍是能够感受到战事的激烈。因为延坤岛上，可以看到很多从前线轮换回来的战部。这些战部的战修，几乎个个身上带伤。身上的法宝，也都残破不堪。 然而这一日，当卫易依旧在小院当中修行神通，完成叶朝归布置的修行课业时。小院外，叶朝归和王虎臣两人，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我们该离开了。” 叶朝归言简意赅，却让卫易心里颤抖了一下。 要前往外海了吗？ 卫易也不犹豫，当下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看了眼身旁的王垂志，笑着示意了一下，然后便准备离开。 “先不忙，在离开延坤岛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跟我来吧。” 叶朝归点头之后，作为帅府主人的王虎臣，将其独子王垂志留在这里，只带着师徒二人，走向了帅府的更深处。 很快，当卫易走入另一座院落之后，一个令他瞬间产生了心悸之感的复杂阵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随我入阵即可。” 卫易虽然不知道，这阵法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既然叶朝归都这样说了，他当下便缓缓走入阵中。不过，始一入阵，卫易就有了一种更加难以言明的感觉。仿佛他整个人，都被这个阵法给看透了一样。 没错，就是被阵法给看透了！ 在师徒二人入阵之后，这阵法很快灵光闪动，紧接着，有两个人形，分别自师徒二人身边出现。 光芒散去后，卫易目瞪口呆。 这两个由阵法形成的人形，赫然与师徒二人一模一样。 对于卫易心中的疑惑，叶朝归一语道破天机。 “最近这几天，我曾连续数次，在前线出手。海族已经知道，我这个天玄宗掌门，如今抵达了延坤岛上。海族的那些天机士，知道我来了以后，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测算我的位置。他们想算我很难，但想算你却非常容易。” “借此阵暂时偷天换日，可以让那些妖族的天机士们，最终误以为我们还在延坤岛上。这种办法或许未必能持续太久，但只要能坚持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卫易瞬间恍然。 修真界稀奇古怪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多。卫易曾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但现在回头想想，只怕自己仍是没有见过多少山顶上的风光。 留下了这两道阵法形成的人形后，师徒二人不再停留。叶朝归先是带着卫易走出了帅府，然后在王虎臣一个人的目送之下，身化一道虹光，然后这道虹光继而消失不见。 …… 凭叶朝归的速度和修为，若是不想让那些寻常的妖族发现，实在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也就是返虚期以上的妖族，有可能会发现。 当然，对于这些返虚期妖族，叶朝归自然也是早有准备。实际上，如今海族派来的数位返虚，各自所在的大概位置，早已被修者这边摸了个通透。所以，叶朝归只要避开这几个大致区域，自然也就不会被任何妖族发现了。 在师徒二人离开延坤岛之后，曾飞过数座战场。有修者战部依仗岛屿，防守妖族的攻击。也有修者主动出击，在海面上和妖族进行对杀。但不论是哪种局面，战事都必然极其惨烈。 以千岛防线为界，近万里海域之内，皆是大战连天。 卫易不由一阵叹息。 这些人里面，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了。 在连续飞行了半日之后，师徒二人已经不知道飞出了多远。反正，修者和海族之间的战争，是看不到了。叶朝归当下便取出了那件微型云梭，师徒二人继续以云梭前进。 “有那阵法遮蔽，我如今倒是可以和你说一说，接下来我们的计划了。” 云梭起飞后，叶朝归要比先前放松了很多。毕竟，这附近妖族的数量已是极少，茫茫海上，别说遇到那种能够看破叶朝归身份的高阶妖族，就连普通的低阶妖族，都少的可怜。 “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吞海鲸一族的祖地！” 此话一出，饶是卫易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仍是被吓了一大跳。 吞海鲸一族的祖地？那不是位于外海南部吗？要前往吞海鲸一族的祖地，等于是要横穿整个外海。 只是，等叶朝归说完后面那句话之后，卫易就发现自己惊讶的早了。 “我们不但要去，而且还要进入那片祖地！” 卫易瞬间无语了。 堂堂妖族五大皇族之一的吞海鲸一族，其祖地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那么好闯的！虽说当年吞海鲸一族，不知道何种原因，由东海迁往了南海，后来也从不曾插手东海的事情。但是，在其祖地附近，仍是由吞海鲸一族派遣高手管理。 作为吞海鲸一族最重要的地方，天晓得那里有多少返虚？ “这次去吞海鲸一族的祖地，连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但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叶朝归解释道：“世人对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只知道当年那位吞海仙尊，是从那里走出。却极少有人知道，那里其实是一处上古遗留下来的神殿。” 神殿？ 卫易听到这两个字后，便有些清楚叶朝归的打算了。看来，这次前往外海，调动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这座神殿了。 既然带了一个神字，想来肯定和卫易的神力修行脱不了关系。 “神殿这东西，在部落时代比较多，规模也大小不一。吞海鲸祖地的那一座，应该算是最大的。如今距离部落时代，已经过了近万年的时间，像这种级别的神殿，留下来的只有寥寥几座而已。反正仅我所知道的，就只剩下了四座。这四座当中，其他三座想都别想，我们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东海这座了。”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前往这座神殿……” 叶朝归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我刚刚说的这四座神殿，和普通的神殿不同。你可以将其理解成是一座特殊的洞天！” 洞天。 对于洞天这种东西，卫易其实是既听过也见过的。当年还在苍灵府的时候，素就曾经和他说过此事。如果说，此方天地就如同一盆水，那在这盆水上，就有着大大小小的气泡，可以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在这些气泡当中，最小最普通的那一类，称之为秘境。稍大一些，称之为福地，千里以上的，称之为洞天。 卫易当初在天玄山上，峰顶那片区域，其实便是一座洞天。只不过因为万劫塔的存在，那座洞天等若是半开放的。在东海的无涯岛上，其实也有一座洞天的。卫易听叶朝归说，那座洞天里面，是很多天玄宗前辈死后的坐化之地。 “这座神殿，因为是部落时代留下来的，内里的大道，便与今天的有所察觉。可以说，是在今天灵力大道大行于世的同时，保留下来了一点神力大道的痕迹。” “只有在那里修行，你的修为才能更加牢固。” “当然，这也不全是为了你。”叶朝归忽然又摇了摇头，再次说道：“能够去那座神殿当中闭关修行，对我来说，同样意义重大。接触与当下天地迥然不同的大道，可以让我的返虚境界，更加的圆满。若不出意外，我将会在那座神殿当中，进阶返虚。” 卫易下意识的点头。 这样一说的话，他的确压力小了很多。 叶朝归跻身返虚，这对整个门派来说，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只要叶朝归能够进阶返虚，重新执掌万劫塔。那么如今的天玄宗，便可以重新恢复圣地之位。 “所有的布局，我已经尽皆做好。至于最后能不能成，那就看我们师徒二人的命数了。”叶朝归飒然一笑，然后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而是话头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之前这些天在延坤岛上，可曾有什么新的感悟？” 叶朝归所说的感悟，当然不是修行上的，而是指卫易在延坤岛上的所见所闻。 见过之前延坤岛上惨烈战事的卫易，仔细想过之后，才给出了回答。 “一个门派，对内要尽量团结更多的人，尽量让门派的力量更加强大。就比如之前对那个玉晟宗，不管他们如何，师父您始终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打压归打压，但还是要尽可能的保留下更多的战力。水至清则无鱼，若是太过严厉，门派的整体力量，必然会衰落。” “但对外的话，作为一家圣地门派，必须采取铁血手段，不能怕死人！” 不能怕死人！ 卫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狠狠颤抖了一下。 曾几何时，他也是位于最底层的修者，是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当时看待很多事情，只觉得那些身居高位之人，一个个都是混蛋，应该千刀万剐。但是如今身处不同的位置，再去回头看，却发现，其实大家都有各自苦衷而已。 就比如这一次，为了吸引海族的注意，整个千岛防线，都遭遇了海族猛烈的攻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海族的注意力，从叶朝归身上转移，继而让师徒二人进入那座神殿。 一旦叶朝归能在那座神殿当中，完满的跻身返虚，那就意味着天玄宗能够真正复派。而且叶朝归本人，极有可能一步直入返虚后期，再一步就是纯阳。到那个时候，整个天玄宗的地位，都截然不同了。 说白了，那些已经或者即将在千岛防线上死去的修者，都是为了门派而牺牲。 牺牲。 牺牲少部分人的性命，去换取更多的人未来的美好。 虽然那些战修，大概都是心甘情愿的去为门派赴死，为了身后的家人而战斗。但卫易仍是不知道，这种做法，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也许，这种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只说。只不过，对于那些战死的战修而言，实在是很不公平。 “我当然知道，你觉得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无数修者战死的布局，或许过于残忍。你没错，这确实对他们很不公平。但作为掌门，我必须不得不这么做。甚至就算你将来某天，也坐到了我这个位置上，同样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个时代，面对很多抉择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人站出来，就站在那里，一步都不退。” 对于叶朝归的最后一句话，卫易觉得，自己仿佛曾经在哪里听到过。但仔细想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卫易忽然抬起头，再次问道：“师父，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卫易看向叶朝归，很严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不过他的这个问题，却是让叶朝归直接笑了出来。 “师父，我听说，那位虎帅曾经被称为东海病虎。可是我看，他好像也没病啊？而且瞧着好像比我们壮实多了啊！” 叶朝归摇了摇头后，终于开口解答了卫易这个问题。 “当年王虎臣初临东海，那会儿他还不是名将级的战将，曾经有一次被海族伏击，战部折损了十之八九，他本人也是身受重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只能以丹药续命。在此期间，他的战将水平越来越高，逐步晋升为名将。所以这病虎的称号，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不知怎的，叶朝归说到这里以后，忽然显得有些忧伤。 “不过，极少有人知道的是，那一战，对于王虎臣来说，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们的这位虎帅，昔年其实曾有四子。除了当时年龄尚小的王垂志以外，其他三人，当时皆在王虎臣麾下的战部当中。而这三人，也全都死在了那一战里。” “作为掌门，我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付出和牺牲，是值得的！” 最后一句话，叶朝归声音微不可闻，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的一样。 第一百零一章 天地之大 此方天地，到底有多大？ 关于这个问题，很多修者，可能在还是小孩子的时代，就产生过疑问。不过，等到他们进入灵术院之后，那些灵术院的夫子，会给他们解答这个问题。 此方天地，大致可以分为修真界和蛮荒两个部分。修真界共分十八界，每一界都庞大无比。北到极北冰原，南到云莽和天南，东到远东之地，西到极西荒漠。 而在修真界的南方，则是蛮荒。蛮荒其实是一个泛指，所有那些还没有被修者占据的地方，都叫做蛮荒。不过，对于妖族来说，这个概念可能要更加清晰一些。在妖族眼里，蛮荒可以分为三处，一是东海，一是南海，一是真正的蛮荒陆地，与云莽、天南等修炼界接壤。 此方天地，大致就是这个格局了。 当然，说起来似乎是容易。但实际上，对于普通的底层修士来说，别说是什么蛮荒了，就连他们所在的一府之地，往往都显得有点过大了。寻常炼气期修士，正常情况下，往往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那个府，或者就算是离开，也就是在周围几个府转悠，那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而那更加庞大的一界之地，如果普通的炼气期修士，单纯依靠双腿的话，估计要连续走上个十几二十年，才有可能横穿。 至于更广阔的修真界，乃至于蛮荒的概念，在普通修者眼里，那就真的是概念了。 不过，对于刚刚进入灵术院的孩子来说，好奇心总是最强的。每当夫子讲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或许仍会追问。在南海更南的地方，在极西荒漠更西的地方，又是什么呢？这个时候，灵术院的夫子们，往往会象征性的表扬一句，说这个孩子很有联想力。然后回答四个字：世界尽头。 没错，在东海以东，南海以南，极西荒漠更西的地方，便是无尽的空间乱流。在那里，所有空间被搅碎，甚至没有了所谓天地的概念。当然，寻常的灵术院夫子，肯定不会知道这些。他们只会知道，那里就是此方天地的尽头了。 若是这个时候，还有人继续追问，在世界尽头以外，还有什么。夫子们一般会笑着打一下孩子的脑袋，笑骂一句‘这么大的天地还不够你折腾？想知道天地以外是还有什么，就好好修行，将来证道成仙，有机会像历史上那几位仙尊一样，飞升天外，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之类的话。 很多少年，向往强者，向往修行大道之巅的梦想，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产生的。 卫易小时候刚刚进入灵术院那会儿，其实也经历过这种事情。不过，对于那个时候的卫易来说，却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和娘亲的温饱问题。是今天怎么才能多省下两个灵钱。 但是，随着卫易一步步走来，见到了那么多的风景，自己一步步从苍灵府赶到天玄山，再从天玄山出发，跨越了半个云莽和东海，抵达了无涯岛。最后用从无涯岛出发，穿过整个东海内海，然后从延坤岛前往外海之后，卫易觉得，当初夫子们问的那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 此方天地，的确很大，大到寻常修者穷尽一生，也无法探索万分之一的地方。 但对于真正的高阶修者来说，天地之大，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至少，对于叶朝归这个级别的修者来说，是这样的。 离开延坤岛之后，师徒二人一路向南飞行。虽是乘坐云梭，但叶朝归的这艘云梭，绝对是经过特殊炼制的。在叶朝归的操纵下，速度足可以达到一般周天境强者，全力飞遁速度的数倍。 当然，拥有如此恐怖速度的云梭，和一般云梭也有很大不同。一般的云梭，都是以灵晶为动力，想要飞行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晶。而眼下师徒二人所乘坐的云梭，却是以叶朝归自身的灵力驱动的。 故此，师徒二人每飞行一天之后，都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饶是以叶朝归的实力，仍是无法做到连续不停留的赶路。 在这种恐怖的赶路速度下，转眼，便是十数日的时间。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师徒二人不知道飞出了多远！另外，进入外海之后，卫易能感觉到一个明显不同：在内海当中，岛屿星罗棋布，云梭飞遁的时候，偶尔就能看到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但在外海，这半个月以来，卫易见到的岛屿，屈指可数。 能看到的，只有四面皆无边的海面。 在这种海域上，每天看着那轮大日，从东面的海面上升起，又从西面落下，每天重复。既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苍茫之感，又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孤寂。 十多天的时间，很难想象师徒二人飞出了多远的距离。但卫易估计，如果两人一直是延直线飞行的话，这十多天师徒二人所飞过的距离，大概已经超过整个两江从南到北的距离了。 外海，实在是广阔无边。 直到这一日，云梭的速度忽然减慢了下来。 “距离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已经很近了。若是在全力飞行，半日之内，便可以赶到了。” “不过，接下来我们要做的，首先是要将你的修为，提升到三阶巅峰，随时可以引来天劫的地步。” “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守卫森严。神殿本身的防御，亦是十分惊人。就算是来两三位纯阳，也别想凭蛮力硬闯进去，我自然也没那个本事。所以这一次，我们需要用个取巧的法子。” “这法子的核心，便是你的天劫。” “当然，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在云梭上呆着。不妨下去，带你去看看妖族当中，仅次于那座圣城的吞海鲸祖地，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说罢，叶朝归，轻轻起身，然后将二人乘坐的微型云梭，重新收了起来。同时伸手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了一根项链，坠子上是一颗硕大的明珠，带在卫易身上。 “以你的修为，根本无法抵达海底，只能用这颗避水宝珠了。” 紧接着，叶朝归又施展出幻化之法，将师徒二人幻化成某种半化形的海族。叶朝归是一个头顶有着长须，似乎是某种虾妖的模样。而卫易这边，则是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硬壳，本体似乎是一只螃蟹。 虾兵蟹将？ 卫易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个词来。 做好了这些准备之后，叶朝归带着卫易，直接冲入海面之下。随着师徒二人的下潜越深，海面上能够照射下来的光线就越来越少。到了最后，更是一片漆黑，只能凭借神识感知周围的环境。 但是，等到师徒二人下潜到千丈之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千丈之下的深海，不知为何，忽然变得亮堂了起来。卫易观察了好半天，也没能发现这光线的来源。除此之外，让卫易更加惊讶的是，在这千丈之下的深海当中，妖族的数量竟然陡增。 相比海面上的空无一物，死气沉沉，原来下面才是别有天地啊！ 不过，附近海中的妖族，数量虽多，品阶却不高，多为三品以下。这一路过来，卫易基本没发现四阶和四阶以上的妖族。 入海之后，卫易身上的那颗避水宝珠开始发挥作用。千丈以下的深海，但是水压之大，就足以彻底压垮寻常化灵初期修士的护身法宝。不过有这颗避水宝珠在，周围的海水却主动避开了卫易的身体，而且让卫易呼吸无碍。 至于叶朝归，以他的修为，别说是千丈下的深海了，就算是世间绝大多数的必死绝地，对他这个级别的修者来说，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在下潜超过三千丈之后，师徒二人终于抵达了海底。和卫易想象的截然不同的是，这三千丈下的深海，竟然完全没有任何黑暗，反倒是一片光明。卫易抬眼望去，发现这海底的光明，竟是来自于他们刚刚下来的头顶上方。 “世间雄奇，大抵都是如此。这海底为何自千丈之后，一片光明，其实谁都说不清楚。只能说是天地造化，大概，古来那几位证道飞升的仙人，可以看透其中的奥妙吧？” 对于这种奇景，叶朝归也是感慨。而且，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这更是让卫易感到惊讶了。 三千丈以下的海底，同样有许多低阶妖族。卫易有点想不通，为何这些修为并不高的海族，却能在水压如此恐怖的地方生活无碍，也只能将原因归结于造化雄奇了。 下潜到海底之后，叶朝归开始带着卫易，在海底继续前进。这一次，师徒二人的速度更快，仅仅不到两个时辰后，一座雄伟的海底巨城，就出现在卫易眼前！ 这是一座怎样的巨城啊？！ 当卫易看到这座海底巨城的时候，整个人震惊的无以复加。整个巨城至少有千里方圆，在最中央三百里的范围内，撑着一个巨大的阵法光罩，五彩斑斓。这座海城当中的建筑，也与卫易之前见过的截然不同，都是那种有着独特海族风情的建筑。 这座海底巨城本身，就已经犹如世间最精巧的造物。 “接下来，我们便在这座海城周围，暂时落脚。你也可以顺便感受一下，这些海族是如何生活的。最核心的地带，我们暂时还不能去。只要去闯，铁定会被发现，要等数日之后才行。” 卫易重重点头，心里却是无比的好奇。 像这种位于妖族最核心区域，又是位于深海之下的妖族巨城，修者当中，又有多少人能够有幸到此，亲自体验一下这种异域风情呢？ 别说修者了，就连蛮荒妖族之中，恐怕也没有多少，能够有幸到此一游了。 进城之后，卫易更是大开眼界。海底生活的这些海族，多半都长得稀奇古怪。能够生活在这里的，虽然都是至少五阶以上的高阶妖修，但这些妖族的化形，大都难以让人恭维。如师徒二人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算是最正常的那一类了。 不管是蛮荒妖族还是海族，到了高阶之后，都必须化形成妖族。否则的话，对他们自身的修行，就会产生极大的妨碍。但看到这座海城里面妖族的模样，卫易严重怀疑，这些妖族对于人类修者的理解，有着什么严重的偏差。 在这座海城当中逛了大半天之后，海底光线渐暗，原来海底也是有昼夜之分的。这更是让卫易感到惊奇。等到入夜之后，这座海城就如同卫易记忆里的苍灵城一样，亮起万家灯火，成了海底的一片盛景。 然后，师徒二人在城里租了一座洞府，作为暂时落脚的地方。在这座海城内，同样也有很多专门租售洞府的地方。叶朝归这次倒是大气，直接租了一套城内的高档洞府，作为两人的栖身之所。 这一天下来，卫易在这座海底妖城当中，饱览了不少独特的风光，同时也从那些妖族口中，打听到一些有关这座妖城的消息。 这其中，有两个消息，卫易最是感兴趣。 “自从海王蜥一族的那位大长老战死之后，最近海王蜥一族可是每况日下。海王蜥族就这么一位返虚，没了这位返虚坐镇，海蜥族内又没有能够在短期内跻身返虚期的存在。若无意外的话，这一族接下来百年的没落，是再所难免的了。” “听说我们吞海鲸一族的那位第一天才，如今圣子榜上排名第三的吞海阳云，这些日子就要回到祖地，来接受祖地传承了。早就听说，这位天才资质简直是齐天高！这次接受过祖地传承之后，只怕就要直接跻身大妖领域了！” “吞海阳云？那位第三圣子，这些年的声名委实是不小。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圣子榜上的排名变动，可是很大的。这次吞海阳云现身祖地，说不定也会有其他的圣子，前来挑战也说不定呢！” “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我可是听说，如今至少已经有三位圣子，已经抵达我们这边。就等着吞海阳云现身，与之一战呢！” 第一百零二章 笑了 海王蜥一族的衰落，说起来还真和卫易有脱不开的关系。 先前卫易在延坤岛渡劫之时，那位死在九烈真君手中的返虚妖王，正是那位海王蜥一族的大长老。 可以说，正是因为卫易的存在，海王蜥一族才有此一劫。 海王蜥一族，在东海海族当中，也算是排名前二十的强大族群了。其族群的整体实力，比之当初延坤岛上的玉晟宗，或者卫易曾经在两江那边接触过的千帆门之类的顶级门派，都只强不弱。 但是，随着族内仅有的一位返虚期妖王战死，这个曾经无比强大的海族族群，注定会彻底衰落了。虽说那位海王蜥妖王，当时前来刺杀卫易，肯定也不是自己的意愿，而是整个东海联盟的意思。但既然战死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其他妖族，或许会念在往日的香火情上，给海王蜥一族多留下一些地盘。可是更多的族群，还是会群起而攻之。 妖族，在这种事情身上，往往比修者这边更加残酷。 当然，对于卫易来说，除了感慨之外，肯定不会有什么可怜之类的情绪。毕竟当日那位海王蜥妖王来袭杀他，是不争的事实。反倒是另外一个消息，让卫易颇为在意。 关于那位妖族第三圣子的吞海阳云。 妖族排名最靠前的那几位圣子，卫易可以说是记忆犹新。先前在天玄山上，那几位妖族圣子，不过是以炼气期的修为，便能够和当时已是化灵中期的卫易，斗个旗鼓相当。甚至于那位第一圣子的雁宝，更有杀死卫易的能力。 从炼气期到化灵中期，这中间可是隔着两个大段位的！ 直到离开天玄山后，卫易才从素和叶朝归口中得知，原来那几位妖族圣子，论起感悟和对灵力的控制，早已是达到寻常八阶的层次。而那雁宝，更是接近九阶的层次了。 正常情况下，不管是妖族还是修者，炼气期的时候，多半只能修行法阶神通，或是自身简单的天赋神通。至于灵阶神通，则很有炼气期修者能够修成。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绝大多数的灵阶神通，对于修者灵力消耗都较大，以炼气期的修为，很难撑得起这种消耗。 等到了化灵期，修者自身修为足够，这个时候便可以修行灵阶神通了。因为自身灵力足够，加之识海开辟，诞生出神识。所以化灵期修士，修行起灵阶神通来，就相对比较容易。但若是换成玄阶神通，需要领悟某种玄奥才施展的出来，这对于化灵期修士来说，难度就过大了。而这其中的难点，主要还是源自于化灵期修者的灵体和神魂不够强大。 但等到进阶周天境，修行出金丹法相，神魂和灵体都进一步强大之后，这时候再想感悟玄奥，就要容易的多。同样，一般的周天境修者，在达到周天境后期或是九阶之前，其自身的神魂和灵体的强度，都不足以支持他们去敏锐的感悟大道。可一旦他们进阶到周天境后期之后，这个感悟的难度，就会骤然下降许多。 当然，这个难度的下降，也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其难度仍是很大。修行到周天境，仍是无法掌握任何一门玄阶神通，这样的修者也不是没有，而且很多。如咸安城那些走了取巧路线的官老爷们，治政能力一个比一个强，但在修习神通这件事上，基本就每一个能够掌握什么玄阶神通的。 卫易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此方天地的规则，是天地对于生命的一种限制。 在这种限制之下，如果能够做出超过自己正常水平的，就成了天才。而想那几位妖族圣子那般，在正常同阶妖族连玄奥都无法参悟的时候，就已经直接跳到了悟道这个层次。可想而知，在感悟一事上，双方相差多少？ 当初的卫易，也就是正常修者的感悟水平，刚刚可以感悟灵性。 “你觉得，那几位妖族圣子很强？” 在卫易对叶朝归提起那几位妖族圣子的时候，不知为何，叶朝归忽然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皱起眉头盯着卫易，让卫易一阵心慌。要知道，叶朝归虽然身为堂堂天玄宗掌门，位居天下绝顶。但对他这个唯一的弟子，还是非常和善的。至少在卫易的印象里，叶朝归极少以这种表情看他。 半晌之后，叶朝归忽然叹了口气，眉头那抹阴郁依然不消。 “这其实也不怪你。你出身底层，自身的天赋资质又属下乘。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起自微末，可以让你更能理解普通修者的艰难。若是将来你能坐上掌门之位，对我东海的普通修士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自云莽天灾之后，已经执掌了整个东海二十年的叶朝归，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转道：“但如此一来，你的眼界，同样也被限制住了！” “你觉得，身为一派掌门，最重要的基础是什么？我是说，最重要的？” 叶朝归最后重复了两遍，似乎有意让卫易多加思索。 卫易亦没有很快回答。 这一路走来，卫易也看过了不少风景，从最底层修者的艰难，到高阶修者的无奈，甚至到了叶朝归这个级数的修者，又是如何看待整个天下。 如果做一个掌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基础？ 是之前在延坤岛上，叶朝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能够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让原本不可一世的玉晟宗，被压制的一蹶不振？ 还是在钟离岛上，那一支支和妖族血战不休的战部？ 卫易渐渐明悟，明白叶朝归所指的是什么了。 “要做一派掌门，手腕、智慧、魄力、胆识……这些都很重要，也都是作为一个圣地门派的掌门，必不可少的品质。”叶朝归自问自答道：“但归根到底，最要紧的，还是自身的修为得够硬，自身战力够强！如果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支撑，再好的手腕也虚弱无力，再高的计谋也只是空谈！” “作为一派掌门，最应该有的品质，就是自信自己终将无敌于世！或许这种自信，终其一生都不会实现。除了证得仙位之外，没有谁能真的无敌当世。但若是没了这股心气去支撑，做事便少了三分底气！” 卫易没有回答，却重重点头。 的确，说一千道一万，自身的实力，才是最根本的东西。 若是没有实力，当日在延坤岛上，叶朝归根本无法让那位玉晟宗老祖臣服，又何谈后面的手段呢？ “这一代的妖族圣子，的确是比较出彩。便是在他们进入天玄山之前，相比历代圣子，依然算是十分出色的。等到出了天玄山以后，更是古往今来最强的一批圣子！从古到今，圣子榜上从来没有数十位圣子，可以在进阶七阶之前便入道。” “但那又如何？！” 叶朝归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分，朗声道：“我辈修士，若无老子终将天下第一的心气，如何能够达到至强？别说这几个妖族圣子，就算是我这个做师父的，你也得自信终有一日，可以胜过我！”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叶朝归忽然伸手拍了拍卫易的肩膀，轻出一口气。 “说起来，这次倒也是个机会。既然在你心里，这位妖族第三圣子，始终是你无法战胜的心魔。那么我这个做师父的，就很有必要帮你克服这个心魔了。” “就算当下你和他修为相差很大，难以战胜他。但你必须记住，等到你这次从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出来之后，就一定能战胜他！” …… 按照叶朝归的预计，卫易会在十天之后，达到三阶巅峰。 届时，也就是卫易引来第四次天劫，师徒二人强闯吞海鲸祖地的时候。 不过，从最近的消息来看，在师徒二人强闯吞海鲸祖地之前，那位妖族第三圣子，应该就已经抵达了吞海鲸祖地，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接下来的日子里，卫易除了等待之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了这第四次天劫做准备了。 前三次天劫，虽然都声势惊人，但实际上，卫易三次渡劫都算是有惊无险，也就是渡劫的时候惨了点而已。 然而这第四次天劫，将截然不同。 之前三次天劫，卫易所依仗的，一是自身的天赋神通，二是自身堪称完美的肉身，三是他曾经的剑意。 前两个原因，都是他自从重修神力一道后，一步步获得的新能力。如那三种天赋神通，每一种都有莫大的威能。但第三种，却是卫易当初走灵力路线时，便已经打下的底子。 但是，卫易的剑意，自从他换修灵力一道后，便再无任何进步。 这倒不是卫易不想，委实是他实在感悟不到什么。走了神力一道后，卫易本身便等若被天地大道所排斥，想要感悟点什么，那其实是相当困难的。卫易先前在叶朝归的指点下修剑，更多的也不过是学习如何控制自身的神力。至于剑意和剑道本身，则无半点精进。 卫易那点剑意，先前面对前三次天劫，还能有很大的裨益。但到了这第四次天劫，那就近乎无用了。 这就好比同样掌握了剑意，如果能够在刚刚踏足炼气期就掌握剑意，那绝对是无数剑修里面都难得一见的大才。但如果是化灵期才能掌握剑意，在剑修当中就十分常见了。 所以，对这第四次天劫，卫易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对耗！ 没错，就是对耗！凭借三种天赋神通的威能，去尽可能的消耗掉天劫的威能。尤其是第三种天赋神通，如今卫易已经可以熟练运用。只要体内还有灵力，就可以迅速恢复受伤的身体。如此一来，只要能够在天劫当中坚持不死，卫易就能成功过关了。 于是，卫易最近一段时间的修行，就变得有些残酷了。 除了继续修行藤字诀和爆字诀以外，卫易每天多了一项固定的功课，那就是受伤！ 叶朝归每天会以不同的方式，在他身上留下各种方式，用最强烈的疼痛刺激他，让卫易学会更快的去用灵力恢复自身的生机，用这生字诀修复身体。 现如今，卫易已经可以做到，一尺深的剑伤，眨眼间便被修复如初了。 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等到自己修为更加深厚，是不是便可以做到灵力不绝，便近乎不死了？ 如此被反复虐待了数日之后，这一日，叶朝归带回了一个消息。 那位妖族第三圣子的吞海阳云，已经抵达了祖地。 而且，已经传出了消息。三日之后的正午，吞海阳云将会在城外的某个地方，约战三位妖族圣子。 这倒是巧了！ 若无意外，三日之后，亦是卫易修为达到三阶巅峰，去引来天劫的日子。 …… 有个年轻人，身边跟了个光头老人。这一老一小，自咸安城出发后，一路结伴向东游历。年轻人修为稍高，走出咸安城的时候，便已是化灵五重天的修为。至于身旁的那个老光头，瞧着则很像是年轻人的老仆，修为也只有炼气期而已。 这一对貌似主仆的一老一小，一路走的并不顺遂。本有个大侠梦的年轻人，这一路上见到了很多自己之前不曾见过的风景。譬如说年轻人曾路过某个小城，巧遇城内一位高手欺男霸女，要糟蹋一位妙龄女修。年轻人愤而出手，结果却反倒被那女修破口大骂，骂他坏了自己的机缘。又比如说，曾经有个瞧着很豪气的年轻人，曾和他短暂结伴而行，两人言谈都甚是投缘。但结果在某个雨夜里，那位原本与他称兄道弟，被他视作兄弟的家伙，悄悄给他们下了毒，原来是看上了他们身上的几件瞧着很值钱的法宝。 类似这样的事情，这一老一小，见到了很多。每见一次，年轻人心里都会更加失望一次。 他曾经憧憬着的江湖，不是这样的啊？ 当然，这一路向东途中，貌似主仆的一老一小，也曾经遇到过数次危险。比如那位装作兄弟却打算下毒毒死他们的，若他们真是寻常修者，只怕孩子很要着了道。可是等到老人显露出返虚期的修为，或是年轻人的那个远东经略使之子的身份被揭开。再大的麻烦，也都不是麻烦了。 但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一路走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思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既然你想出来游历你所谓的江湖，我这个做外公的，当然可以陪你好好走走。” 那个貌似老仆的光头老人，在某次年轻人心灰意懒之后，伸手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真正的修真界，肯定不是你梦寐以求的那种江湖。但是，其实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本名乐桓的年轻人将信将疑。后来直到某个大雪天里，他曾路过一座小城。见到一个身着高档法宝的中年商行掌柜，早上开门的时候，发现有几个老乞丐躲在自家门前避寒。中年掌柜没有立刻出手赶人，而是开门之后，让伙计给这几个老乞丐准备了两壶热茶，又给他们弄来了些简单吃食后，才让他们离开。 看到这一幕的年轻人，笑了。 第一百零三章 吞海阳云的战斗 吞海鲸一族的祖地，每十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都会有吞海鲸一族的年轻一代，进入祖地接受传承。 对于吞海鲸一族的祖地核心，吞海鲸以外的妖族，永远无法得知里面是什么情况。因为这一族的祖地，只有吞海鲸一族的血脉能够进得去。而且，任何一位吞海鲸一族的成员，不管修为高低，一生只能入祖地一次。 而他们在离开祖地之后，对于祖地之内的情况，会受限于某些禁制，无法再说出任何有关吞海鲸祖地的事情。 所以，卫易其实很好奇，叶朝归到底是怎么知道，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原来是一座上古遗留下来的一座神殿？只是当他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叶朝归却只是摇头。 “对于祖地之内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我只以天机术推演出一些东西罢了。” “相传，那位吞海仙尊，其实是那座神殿当中走出。后人推测，那位吞海仙尊，极有可能是部落时代里沉睡而来的遗种。因为在那位吞海仙尊出世之前，蛮荒是没有吞海鲸这一族的。” “只不过，对于这种说法，估计就连吞海鲸一族自己，也未必知道是真是假。” 卫易听得怔怔出神。自打拜师叶朝归之后，他听过的世间隐秘之事太多，都已经渐渐有些麻木了。 “要想进入这神殿，有两种方法。一是出身吞海鲸一族，拥有这一族的血脉。二是走神力修行的道路，可以随意进出这神殿，畅通无阻。” “你如今走神力一道，这神殿本身的禁制，对你来说，只怕是形同虚设。也就是吞海鲸一族在外面设置的其他禁制，会稍微麻烦一些。不过这些禁制，自然由我来解决。” 叶朝归自信满满，卫易也就没有半点怀疑。他相信，凭借叶朝归的智慧，自己只要听他的安排就是了。 这一日，当卫易结束了神通修行，开始静静调息之后，陡然睁开了眼睛。 还差一丝！ 只差最后一丝修为，就到达三阶巅峰，可以引动天劫了。 在卫易睁眼的瞬间，叶朝归已经瞬间出手。在卫易体内，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封印，阻止他的修为继续增长。若是眼下就引来天劫，那可就麻烦了。 “算算时间，那个妖族第三圣子的擂台战，也差不过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叶朝归不容置疑，带着卫易离开了这座临时洞府。 今天，这座海底巨城内，格外的热闹。 因为妖族第三圣子的吞海阳云，要回祖地接受传承。有数位妖族圣子发声，要前来挑战吞海阳云。作为被挑战者的吞海阳云，也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这次挑战，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作为圣子间公开战斗，本就引人注目。而这次吞海阳云和其他几位圣子的战斗，还有了另外的含义。 一个脸面问题。 自从天玄山试炼结束后，随着诸位妖族圣子，返回各自族中。整个蛮荒包括东海的情况，都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那些普通妖族，或许不知道天玄山试炼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族群气运。但大家能感觉到的是，最近这一年多以来，整个妖族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各个族群当中，天资卓绝的后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如果说一个两个族群如此，大家也不会如此奇怪。偏偏这种情况，在各族当中都有出现！尤其是那些之前拥有圣子的族群，族内的天才更是层出不穷！ 什么时候，天才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非但如此，这一年多以来，大家能明显感觉到，蛮荒万族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各族似乎都在收缩力量。而这种情况，原本是某个族群将要和另外一个族群开战的征兆！ 蛮荒内排名前三百的族群，几乎都有这种趋势。难不成，那些排行前三百的强大族群，一个个都要开战了？ 那怎么可能嘛！ 除此之外，大家感受最深的，应该就是这一年来，圣子榜单的变化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圣子榜上排名变动极大，越是往后，变化就越是惊人。往常任何一个排名的变化，都会在妖族当中引起一阵轰动。但最近这一年来，那个圣子榜单，几乎是每天都在变！而且，这个变动的范围极大！ 这意味着，排名前几的圣子，或许和排名靠后的圣子，再没有那么大的差距了。 比如之前，就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某个出身小族的年轻妖修，原本连圣子榜都没进去，却去挑战一位在圣子榜上排名前二十的强大存在。原本在这一战之前，所有妖族都觉得他的疯了。但那一战的结果，却是以这位原本名声不显的年轻妖修的胜利而告终。 类似的事情，最近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次。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次吞海阳云被其他三位圣子联袂挑战，才会引起这么大的注意。 如果是在一年之前，大家只会觉得那三位圣子是疯了。因为那三位圣子，就没有一个排名在前三十之列的。排名相差这么大，几乎可以说是必输无疑。但是如今，随着圣子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谁也不敢打包票了。 那么，如果吞海阳云输了，会怎么样呢？ 毫无疑问，吞海鲸一族的脸面，会被狠狠扇一巴掌！ 最近一年来，虽然圣子榜上排名变动极大。但排名前十的变化，却依然很小，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如果吞海阳云输了，作为排名第三的圣子，被人一战打垮，结果最后会如何发展，谁都说不好。 对于这一战，祖地妖城这边的妖族，甚至私底下还开设了大量的赌局。 这一幕，让卫易实在是有些无语，看来妖族这边，好像和修真界也没什么区别嘛！ 吞海阳云和其他三位圣子约战的地方，是位于城外一处大型的斗武场。不管是吞海阳云，还是其他三位圣子，都是化灵巅峰的修为，而且都已经入道。若是全力动手厮杀，绝对是周天境的战力了。若是没有极强的防护阵法守护，绝对会殃及很大的一片区域。 这座演武场，占地很大，足够他们放手厮杀。而在斗武场外围，有专门的幻光阵法，可以将里面的情况实时映射出来。 今日这一战，吸引了无数的妖族。吞海鲸一族这次倒也大气，直接布置了大量的投影幻光，保证所有观战的妖族，都能清晰看到战况。吞海鲸一族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宣告着一种自信，自信吞海阳云，此战必胜。 当师徒二人来到城外，来到那座斗武场附近的时候，却发现方圆二十里内，早已是妖满为患。所以师徒二人在真正暴露身份之前，也只能在外围观看幻光，根本无法靠近。 很快，在师徒二人抵达后，幻光上便出现了画面。 画面当中，有两名年轻妖族在对峙。不过，这两名妖族，都已是近乎完全化形，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已经和修者无异了。 其中一方，身材高大，身穿一身纯黑鳞甲。除了额头上生有一根独角之外，就和修真界那边的一些炼体修士，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位头生独角的青年，正是卫易先前打过交道的那位妖族第三圣子，吞海阳云。 而另外一方，则是一名身材稍显瘦弱的青年。此人的化形更加隐蔽，一时之间卫易竟是看不出他本体是什么种族了。 “吞海鲸一族，在海中战斗，神通威能本就会凭空增加三分。再加上此子曾在天玄山上有所收获，这一战，其实并没有太多疑问。” 对于这一战的结果，叶朝归却似乎并不期待，直接明言，最后胜出的，一定是吞海阳云。 “可是，这三位妖族圣子当中，不是也有一位出身海族的吗？”卫易有些疑惑的问道：“同为海族，又都是入道的层次，相差应该不会太大吧？而且，吞海阳云此战是连续挑战他们三个，算是车轮战。排在最后的那位圣子，当真半点胜算都没有？” “肯定没有。” 叶朝归摇头淡笑道：“非但没有胜算，只怕还会以一种碾压的姿态结束这场战斗。” “你记不记得，当初刚刚离开天玄山的时候，我曾与你说过的布局一事？” 让叶朝归这么一问，卫易开始回忆起来。当初天玄山开启，从头到尾，其实都是叶朝归布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先行引爆蛮荒诸族积累了多年的气运。 如今蛮荒的情况，也印证了之前叶朝归的说法。那些天才，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开启了一个蛮荒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年。 “提前引爆他们的气数，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当初让这些妖族圣子，可以随意观看悟道碑，同样是我布下的另外一个局。” “我天玄宗当年同样拥有悟道碑林，为何宗门上千年的历史上，每一代能够在化灵期便入道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原因无他，单纯通过悟道碑入道，和自己感悟入道，那是完全两个概念。两者现在看似区别不大，但等到了返虚期之后，差别就会变得极大。” “通过悟道碑入道，说破大天去，也是走的别人的道，而非自己的。不管如何契合，后来的看书人，对于这本书的理解，始终无法超越写书人，自身也会出现些微的偏差。等到了返虚期之后，这一丝偏差，就会变成他们无法逾越的障碍！” “先前那些通过悟道碑入道的妖族圣子，日后进阶返虚之后，只怕大多会止步于返虚初期。想要再进一步，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不过，那几个在进入天玄山之前，便已经入道的圣子。通过参悟那悟道碑，他们对于大道的感悟，已经又提升了一个层次。虽然都是入道，但这里面的差距，也是很大的。” 对于叶朝归的这些后手，卫易除了佩服之外，还是只能佩服。 论布局之深远，实在是远超常人之想象。 正常来说，每一代的妖族圣子当中，有一半左右，将来都会进阶返虚期。而这其中，进阶返虚之后，往往还会冲击更高的境界，达到返虚中期，返虚后期，乃至是纯阳的境界。 叶朝归这一记后手，等于是干掉了不知道多少位未来的高手。这对于修真界的意义，实在是非同小可了。 就在师徒二人交流的这段时间，斗武场内，双方已经开始交手。 只见那位不知是何种族的妖族圣子，双手一拍，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于此同时，在整个演武场内，顿时出现了上百个此妖的身形。而且，这些身形，似乎竟然全都是真实的！ 在这名妖修施展出这道神通之后，卫易一下子就清楚了此妖的跟脚。 蜃楼王龟一族！ 在妖族当中，幻术类神通最有名的，当属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太虚幻境。这门神通，卫易当初也是见识过的，确实是十分可怕。而除了太虚金睛猿一族之外，蛮荒当中，还有数个以幻术神通闻名的族群。在这其中，蜃楼王龟一族，便是里面的翘楚。 可以说，整个蛮荒当中，如果幻术一道以太虚金睛猿一族为尊的话，那么蜃楼王龟一族，就算是不能排第二，肯定也能排第三了。 蜃楼王龟一族的天赋神通，除了可以变换环境之外，最有名的一种用法，就是化身万千。当然，要想做到真正的化身千万，那是需要九阶以上的大妖，才能做得到的。如眼下这位只有六阶修为的蜃楼王龟一族的圣子，能化出近百个身形来，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这些身形，介于虚实之间。有的是纯粹的幻象，而有的则是实体。并且，这上百个身形当中，实体并不止一个。 上百位蜃楼王龟一族的圣子出现，斗武场上，吞海阳云瞬间就显得势单力孤起来。 “对付这种神通，要么是以绝强的修为压制。在短时间内，将上百个身形全部破掉，直接将其本体镇压。要么神识强度远超对方，可以找出那真正的唯一真身。除了这两个法子之外，其他的办法，就要费事很多了。” 叶朝归一边在进行观战，一边也在给卫易进行分析。这原本看似近乎无解的神通，在叶朝归分析过之后，虽然还不算是漏洞百出，但破解之法，却是极多。 于此同时，那位被围在中央的吞海阳云，也终于动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观战 上百到或虚或实的身影，将吞海阳云团团围住。而且卫易跟看得出，这位蜃楼王龟圣子的上百个分身化影之间，隐隐有一丝玄妙的联系，似乎暗合某种阵法。 如此一来，原本就已经非常棘手的分身幻影，其威胁性更是大大提升！ 然而，就在这位蜃楼王龟圣子出招以后，吞海阳云却是轻轻一跺脚，四周的海水忽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形成了一个透明的球形壁障，将吞海阳云全身都保护了起来。 这就是吞海鲸一族的天赋神通吗？ 虽然之前和这个吞海阳云打过交道，但对于他们一族的天赋神通，卫易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主要是因为，当初在青云桥上，这个看似很鲁莽的吞海阳云，其实十分的小心，并没有显露出太多自己的神通。 而当时最后一战，吞海阳云对上的，是那位出自咸安城军方的温十七，然后毫无悬念的落败了。所以卫易也没机会见识他的神通。 吞海鲸一族的天赋神通，名为吞海。 只见这透明的海水壁障成型后，竟是逐步开始向外迅速扩张。仅仅眨眼之间，就膨胀到数十丈大小。而原本厚实的水墙，这会儿也变得极其单薄。 但是，当那位蜃楼王龟圣子，想要出手打破这道单薄如纸的水墙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却出现了。 只见那位蜃楼王龟圣子的身形，接触到这水墙之后，自身忽然如同遇到世间最猛烈的毒药一样，竟是寸寸碎裂，化为了齑粉！ 这一幕，让很多旁观妖族，大呼不可思议。 要知道，刚刚主动进攻这水墙的，肯定是那上百身形当中，得以凝实的身形。以那位蜃楼王龟圣子的本事，就算只是一道试探用的分身，其实力只怕也在普通的六阶妖修以上。再加上那蜃楼王龟一族，除了自家的幻术神通之外，本就以防御惊人著称。为何遇到那看似不起眼的水墙，会直接被灭杀呢？ 对于这一战，旁观者未必清，当局者也未必就迷了。至少在那道用以试探的身形消散后，那位蜃楼王龟圣子，就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有身形瞬间全部动了起来，企图让吞海阳云无法准确判断自己的方位，再寻找进攻的机会。 不过，等到吞海阳云身边的水墙，扩张到近百丈之后，情况就再次发生变化了。 近百丈的巨大水墙，就算以这斗武场的巨大面积来说，也算占地很大了。在水墙扩张到百丈之后，吞海阳云身形顿时动了起来。整个人开始在斗武场内，追逐那些幻化出来的身影。每当有幻影接触到那水墙的时候，都会直接化为齑粉。但同时，在场内的其他地方，又会有新的幻象源源不断的出现，似乎杀之不绝。 “吞海阳云的手段，并不是为了将所有的幻象全都灭杀，而是要找出这些幻象当中，所存在的那唯一真身！” 对于场上的情况，卫易瞬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而当他说出自己的判断后，叶朝归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当场上的这些或虚或实的幻象分身，被吞海阳云前后灭杀了数百道之后，吞海阳云猛然一声长啸，原本百丈方圆的巨大水墙，瞬间就凝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水团，然后朝某个幻象激射而去！ “咚！” 一阵沉闷的声音，在斗武场内响起。 只见那水团砸中某个幻象之后，场上其余的所有幻象，顿时全部消失。而那水团在砸中之后，更是瞬间化为一道由海水组成的锁链，将那蜃楼王龟圣子，彻底绑了个结结实实！ 这位曾在天玄山中以悟道碑入道，苦修一年后自信满满的妖族圣子，已是脸色如死灰。 “我认输。” 当他吐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仿佛整个身体里精气神都被抽干了一样。 第一场，就以这样诡异的战斗结果而结束了。 前来围观的妖族，其实大都没有看懂这战局的经过。至少是六阶以上的妖族，才能大致看明白发生了什么。要想看清两位圣子各自的手段奥妙，那就非得是七阶以上的大妖才行了。所以，当战斗结束之后，绝大多数妖族，都是一片沉默，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当然，他们能看得出来，作为妖族第三圣子的吞海阳云，应该是轻松获胜了。因为这场战斗，从始至终，吞海阳云甚至都没有全力施展吞海鲸一族的天赋神通。 “看明白了？” 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叶朝归轻声问道。 “他们两个所用的玄奥，我都看不太懂。”卫易摇了摇头，但很快又郑重道：“但如果是我，若是修为也能达到六阶巅峰的话，我倒是可以想到办法，去破开吞海阳云这一招。” “说说。” 叶朝归笑容玩味。早在观战之前，他就告诉卫易，让卫易仔细观战，想想如果场上对战的是他，同阶一战，他又该如何应对。 “虽然我不清楚，吞海阳云的那层水罩，到底蕴含了什么大道。但既然是以灵力支撑，我就完全可以用爆字诀和他对耗，肯定能破开他这层水罩！” 叶朝归笑容更胜，轻轻点头。 “虽然你想的还是简单了点，但这个路子，肯定是没错的。” “现在想来，这位妖族圣子，是不是也没那么难以战胜了？” 刚刚目睹了吞海阳云战斗的卫易，如今细细想来，觉得好像还真是如此。这些妖族圣子，因为原本的修为和地位，都超过卫易太多，让卫易本能就有了一种畏惧感。但自从拜师叶朝归以后，卫易的眼界早已不知道提高了多少，连纯阳大乘的修士都见过了。如今再看这些妖族圣子，好像也不过如此的样子。 之所以被称之为圣子，就是因为，他们还处于成长阶段，远不是真正的强者。就算将来能够跻身返虚，绝大多数的圣子，也不过是止步于返虚初期，和那位玉晟宗的云桥老祖差不多。 便是那位云桥老祖亲至，之前不也被叶朝归以周天境的修为，一下子压倒在地上了吗？ 这么一想之后，卫易顿时觉得，几位妖族圣子，似乎也不过如此的样子。 在那位蜃楼王龟一族的圣子被击败后，吞海阳云直接在坐于原地，静静休息。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后，这位妖族第三圣子起身。于此同时，第二位挑战他的圣子入场。 这位圣子，竟是一位女子，大概应该称之为圣女更合适了。 这位妖族圣女，同样几乎完全化形，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何种族。最后卫易还是从身旁的那些围观妖族口中，听出了这位妖族圣女的跟脚。 金虹王雁一族。 对于这一族，卫易是听说过的。要是卫易没记错的话，这一族在莽荒当中，应该排名前三十，算是极其强大的族群了。一般来说，排名前三十的族群，族内绝对至少有返虚中期的老祖坐镇。甚至就连返虚后期，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位金虹王雁一族的圣女，出场之后，向吞海阳云微微拱手行礼。随即周身竟是出现了一座金色的朦胧山影，将这位妖族圣女笼罩其中。 明明是一位柔弱女子的样子，但在这座朦胧山影出现后，却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 在这座朦胧山影出现之后，这位妖族圣女，竟是直接双手合什。下一刻，让卫易无比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此女双手合什之后，竟是开始诵念起某段不知名的经文！ 禅修？！ 卫易顿时觉得有些荒谬之感！ 这个瞧着柔柔弱弱的妖族女子，怎么可能会禅修的神通？ “这没什么奇怪的！当年不空祖师行走天下，身后亦有妖族追随者。这金虹王雁一族，当年便有强者，曾跟随不空祖师修行，后来回到了族内。因此，这一族会使用禅修的神通，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实际上，不光是禅修如此，其他几大圣地，亦有这种类似的事情。万年已降，我们修者和蛮荒，虽然大体上一直是敌对关系。但这万年以来，修者和妖族之间的联系，也不算少。将来你见得妖族多了，说不定就会见到某个妖族，可以虚空凝符，或是专精剑道，都是有可能的。不过，大多数妖族，还是自信自家的天赋神通最强。就算是入道之后，往往也会将所悟大道，融入自家的天赋神通当中。” 就在叶朝归解释的功夫，那位妖族圣女，已是开始出手。 只见这位妖族圣女，猛然伸出右手，狠狠朝下一压。于此同时，一只金色大手，瞬间出现在吞海阳云头顶。大手足有超过十亩之大，竟是想要直接将吞海阳云一掌镇杀了！ “去！” 吞海阳云亦不示弱，双手做托天状，一道透明水墙，再次出现在他头顶，和那金色大手狠狠撞击在一起。随即抽身后退，躲开了这只大手的笼罩范围。 那位金虹王雁一族的圣女，见一击无功，身形一动，竟是直接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周身被山影笼罩的妖族圣女，直接出现在吞海阳云身侧，一拳砸出，竟是打算直接近身肉搏。 很难想象，一位身材如此娇柔的女子，竟能打出如此刚猛的一拳！这一拳，只怕已经足以砸塌一座百丈高的山峦了！ 面对如此刚猛的一拳，吞海阳云没有躲闪，而是选择正面硬撼。同样一拳击出，拳头表面隐隐有水波流淌。两拳相抵之后，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让双方皆是倒退而去。 不过，在那妖族圣女飞退的同时，却又有了动作。双手猛然虚按，仅退后的三步，既停住了身体。随即秀口一张，竟是做佛门狮子吼状。一声诧喝之后，吞海阳云宛若一只抛飞的沙袋一般，被砸飞了出去。 这一退，便是百丈距离。 一个只退三步，一个却退了百丈。 这一次交手，竟是吞海阳云落了下风。 吞海阳云倒也不恼，在稳住身体之后，陡然再次前冲，竟是选择直接与这位妖族圣女继续近身搏杀。 对于旁观的妖族来说，这一战，吞海阳云明显要比先前那一战，打得更加艰难。双方你来我往，竟是一时间打得旗鼓相当。 “寻常妖族只知其形。这一战，看似比上一战打得更加激烈，但实际上，这个吞海鲸一族的小家伙，反倒是打得更加的轻松。” 对于场上的战斗，叶朝归却有不同的看法。 “先前那一战，吞海阳云看似是轻松结束战斗。但那层透明水墙，对他的消耗其实很大。而如今这一战，看似打得激烈。但他不过是在寻找对方的破绽而已，并没有真的落入下风。” “那位妖族圣女，有禅修的护身神通傍身，自身防御能力极其惊人。就算是真正的周天境，也很难做到一击破防。所以，这个吞海阳云，不得不进行游走，以求找到她的破绽。当然，这位妖族圣女，也不是白给的。她也在等吞海阳云出手。因为只要吞海阳云，没能一击打坏她的护身神通，接下来就会出现破绽。到那个时候，估计也就是双方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吞海阳云进行的第二战，不管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如何，至少在寻常妖族眼里，是足够激烈的。双方你来我往，速度都极快。普通五阶妖族，甚至都找不到他们的位置。 但是，当双方打了上百招之后，情况陡然发生了变化。 “吞海！” 只见吞海阳云一声大喝，忽然做吞吸状。于此同时，一个数亩大小的漩涡，陡然出现在那位妖族圣女身前。 吞海鲸一族的本命神通。 这道漩涡消散之后，原本笼罩在这位妖族圣女身边的朦胧山影，瞬间崩碎不见。下一刻，大家便看到吞海阳云一指伸出，已经点在了这位圣女的额头上。 胜负已分。 刚刚还打得你来我往，如今却又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结束。旁观的妖族，其实大都没看懂，最后为何那位妖族圣女会输。 但同样作为旁观者的卫易，却看出了这一战的关键。 第一百零五章 祖地 这一战，从表面上来看，双方是一直斗的旗鼓相当。但实际上，除了最开始那位妖族圣女抢先进攻之外，后面其实一直都是落在下风的。 那位妖族圣女所依仗的，不过是她的防御足够强。依仗那一手禅修神通，足以挡下吞海阳云正面的全力一击。只要挡得下一击，后面吞海阳云就必然会出现短暂的力竭，到时候就是这位妖族圣女反攻的时候了。 这位妖族圣女，所选的办法其实非常巧妙。但可是的是，就连卫易也不看不出，吞海阳云最后是用什么办法，能够一下子破开那位妖族圣女的护身神通，同时还有余力进攻的。 想不通问题的卫易，只好看向叶朝归，向自己的师父求助。 “这就是吞海鲸一族的天赋神通了。” 叶朝归缓缓解释道：“吞海鲸一族，天赋神通名为吞海，这一族的名字也来源于这道神通。这道神通，可以在短时间内，通过吞吸海水，形成一个类似界的领域。这道神通，其实和咸安城皇族的五行乾坤界，又异曲同工之妙。当然，若论单纯威力的话，还是五行乾坤更胜一筹。” “不过这吞海神通嘛，也有其独到之处。就比如刚才，这个吞海鲸一族的小家伙，明显已经修行到了一定的层次，可以在短时间内，直接无视那位妖族圣女的护身神通，直接将自身攻击递到其身前。所以，这一战的结果，看上去就好像他破开了这位妖族圣女的护身神通后，仍有余力。但实际上，只是想办法绕过了那层护身神通而已。” 卫易听得再次长大了嘴巴。看来还是自己见识低啊！这天地间的神通，果真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只有自己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啊！ 但如果刚刚是他面对这份神通呢？ 卫易不禁思索起来。有了先前的经验，卫易这会儿倒是大胆起来了，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数个方法。比如可以用藤字诀强化自身防御，就算吞海阳云的攻击到了自己身前，仍是有反击之力。再比如可以用以命换命的打法，任凭吞海阳云那一击重创自己，以生字诀保命，同时自己的一击将其重创…… 当卫易将自己的办法说出来之后，叶朝归脸上笑意更甚。 这样看来，这些妖族圣子，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嘛？卫易觉得，若是自己修为到了六阶巅峰之后，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将其正面战败呢！ 在那位妖族圣女落败之后，虽说这一战在普通妖族眼里，打得十分艰难。但终究是以吞海阳云的胜利结束了。连胜两场，让吞海阳云的威势，无形之中更增添了几分。 这还没完。 结束了和金虹王雁一族圣女的战斗后，这一次，吞海阳云竟是连休息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选择继续迎战第三位对手！ 难不成，刚刚那一战，对他来说，一点消耗都没有吗？ 第三位妖族圣子，是此次对战的重头戏，也是先前大家最看好的。毕竟，接连打过两场之后，在大家看来，吞海阳云多少要有些损耗。另外，这第三位妖族圣子，也是三位挑战圣子当中，最强的一个。至少在圣子榜上，他的排名最高，排名第十八。 这位圣子，出自妖族最强大的王族，九翅王鲨一族。 九翅王鲨一族，虽非皇族血脉，但族内却有一位纯阳老祖坐镇。在海族当中，是仅次于吞海鲸一族的强大族群。另外，这一族居于东海，亦是东海仅有的两个拥有纯阳修士坐镇的海族族群之一，是天玄宗最大的敌手。 “这位九翅王鲨一族的圣子，连我都曾听说过，实在不凡。”对于这第三位登场的圣子，叶朝归罕见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这位圣子，是九翅王鲨一族的那位纯阳妖圣的后辈，自身天赋极其惊人。更重要的是，当初天玄山开启的时候，他并没有进入天玄山。所以，也没有受到悟道碑的影响。相比其他圣子，这个小家伙，日后的成就反倒是有可能更大了。” 能够让叶朝归都稍显郑重，这分量绝对不轻了。 卫易甚至自家师父的眼界。既然能够让叶朝归如此，想必在叶朝归看来，这位九翅王鲨圣子，日后进阶返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说不定，还极有可能冲击返虚后期，甚至是纯阳大乘的境界呢！ “不过，算算时间，他们的这一战，只怕是没有时间了。” “这边有几个水平不错的老家伙，可能已经发现我的位置了！” 叶朝归话音刚落，只见以那座斗武场为核心，一个尖锐的嗓音猛地响彻整个妖城。 “叶掌门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指教？堂堂天玄宗掌门，难道连露个面都不敢吗？” 在这尖锐声音传来的瞬间，卫易猛然察觉到，四周环境出现了某种诡异的变化。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一般的普通妖族，是无论如何也感知不到的。而卫易之所以能够有所察觉，其实是源自于他识海当中，那个作为万劫塔传承的光球。 就在刚才，在刚才那个尖锐嗓音传来的时候，原本不断运转，朝那个灵气湖泊中增添灵气的光球，竟是再没了半点灵气注入！ 隔绝天地！ 卫易瞬间骇然。因为他曾经听叶朝归说起过，这是针对返虚期以上修者的手段。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可以暂时将一名返虚期修者所在的地域，暂时从整片大天地中隔绝开来。如此一来，原本返虚期修士的神融天地，以及所掌握的天下极速，就被大大限制住了。 这种手段，是用来灭杀返虚期的！对于他们这些仙器传承者，同样有抑制的作用！ “且随师父走一遭吧！” 在卫易刚刚察觉到变化的瞬间，叶朝归亦是动了起来，一手拉住卫易，瞬间消失在原地，竟是朝前方的斗武场冲去。 “砰！” 原本可以抵挡八阶妖兽全力战斗，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斗武场防御阵法，在叶朝归面前，简直连阻挡一下都做不到，就这样被叶朝归带着卫易，直接撞了进去。 但就在这一瞬间，几位原本还在仔细确定叶朝归位置的妖族老古董们，都察觉到了叶朝归的位置，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快到斗武场内的几位圣子，都没反应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下一瞬，不管是准备战斗的吞海阳云，还是先前那两位已经战败的妖族圣子，全部都昏倒在地，并且被抓到了叶朝归脚边。 “叶掌门远道而来，倒是我等招呼不周了！” 就在叶朝归刚刚做完这件事之后，有一名驼背老者，目光似乎极为凶厉，突然出现在斗武场内，就在叶朝归身前。紧接着，又有数道身形，先后落在这名凶厉驼背老者身边，并且从不同的方向，将叶朝归包围住。 “叶某不过是想带弟子出来游历一番，倒是没想到，让诸位如此兴师动众。”叶朝归倒也没有任何惧色，朝那名凶厉老者微微拱手，道：“九翅前辈，别来无恙啊。” 这位老者，赫然正是东海妖族仅有的两位纯阳大乘修士，那位九翅王鲨一族的纯阳老祖！ 而旁边几位，也都是各族的返虚名宿。 “对于堂堂天玄宗掌门，我等就算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的。”驼背老人竟是难得的笑了起来，但同时又摇头道：“不过，这次叶掌门似乎是孤身前来啊？若是你跻身返虚，我等想要留下叶掌门，估计还真不容易。如今你尚未跻身返虚，贵派的九烈、盘山两位道友，也都没有随你一同前来。今日，恐怕叶掌门就要陨落于此了。” 这位九翅王鲨一族的纯阳老祖，见到叶朝归此刻仍是没有半点惊惧之色，心中其实亦是有些不安。叶朝归虽然修为只有周天境，这份修为，在如今已是纯阳境界的九翅妖圣眼里，自然不算什么。但叶朝归自打登上掌门之位后，其智慧算计，却给东海妖族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这也由不得这位九翅妖圣不小心。 难不成……今日的局面，又是此人做的一个局？ 这个念头，始一冒出来，就被九翅妖圣自己给否决了。在这位妖圣看来，叶朝归智慧过人不假，但智慧这东西，总是要以实力做基础的。如眼下这般，有一位纯阳老祖坐镇，又有数位返虚压阵，依仗地利，若是连一个周天境都拿不下来，那就真成了笑话了！ 就算叶朝归再怎么厉害，能够战败一般的返虚初期，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下，也必然是无法逃脱的。 “既然九翅前辈都这么说了，我倒是不妨和前辈打一个赌。” 叶朝归依然不慌不忙，轻笑道：“若是我今天能够平安离开，千岛防线那边，我们双方就暂且休战如何？” “休战？” 本来就长得十分凶厉的九翅妖圣，在听到叶朝归这话后，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恐怖。他狞笑道：“可以！其他海族，老夫不敢打包票。但我九翅王鲨一族，可以答应下来。若是叶掌门今日能够走得掉，我族便撤回来！” “好！” 叶朝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于此同时，九翅妖圣却瞬间脸色剧变。 就在刚刚这一瞬间，他猛然察觉到了天劫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 九翅妖圣何等老辣？一瞬间就察觉到，引动这天劫的，并不是叶朝归，而是叶朝归身边，看似不起眼的卫易。 糟糕！ 九翅妖圣到底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仅仅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之前的很多事情，想清楚当下这个局面的前因后果。之前卫易第三次渡劫时，那位海王蜥一族的返虚，前去刺杀卫易，这件事也是九翅妖圣点头的。 漏算一步，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卫易头顶的天劫，似乎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叶朝归撤去卫易体内的禁制后，这天劫瞬间开始凝聚。于此同时，这天劫感应到下方除了卫易之外，竟然还有九翅真君这样的纯阳存在！所以几乎一瞬间，头顶的劫云，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迅速扩张开来！ 天劫这东西，遇强则强！ 若是有谁渡劫之时，外人想要插手，进入天劫范围之内。那么天劫便会根据插手之人的修为，继续增强。 卫易的第四次天劫，威力虽然大，但在真正的高手眼里，仍是过家家的把戏。如九翅妖圣这个层次，随便吹口气，估计都比卫易的天劫厉害。 但问题是，当九翅妖圣和其他几位返虚站在这劫云下方的时候，这劫云就完全不同了。 劫云迅速扩张，仿佛是要灭世一般。几乎眨眼之间，便迅速将这座方圆千里的妖城尽数笼罩。 “叶朝归！你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想和我等同归于尽吗？！” 那位九翅妖圣瞬间开始后退，于此同时开始向叶朝归传音。 “同归于尽，那自是不敢的。只要前辈不拦我，我也不想徒增伤亡。” 叶朝归在回答的同时，动作亦是丝毫不慢。一手抓住卫易，同时带上包括吞海阳云在内的四名妖族圣子，急速朝城中心的吞海鲸祖地冲去。 数百里的距离，对于一般炼气期修者而言，无疑是相当长的。但对于动用天下极速的叶朝归来说，只是眨眼便能到了。 当然，于此同时，头顶的那块劫云，也在随着卫易一块移动。而且这劫云的速度，也是丝毫不逊色于叶朝归的速度，竟是一直罩在卫易头顶上。 “开！” 在几位妖族真君四散撤开之后，这座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已是没了返虚期以上的存在镇守，只有那些原本由吞海鲸一族布置的阵法禁制，还在发挥作用。身为吞海鲸一族的祖地，这里布置的禁制，自然是极强的。所以叶朝归也不敢怠慢，一刀抽出，竟是全力劈砍下去。 这一刀下去，整座妖城，顿时地动山摇！ 但同时，原本无比结实的阵法禁制，也被叶朝归这一刀砍出了一个缺口，露出通往里面神殿的道路。 “走！” 刚刚叶朝归所做的这些，虽然看似很多，但其实也就是两息之内的事情而已。不过就在这两息时间内，头顶的劫云亦是极为浓厚，似乎下一个呼吸，就会有毁天灭地的劫雷降下一般。 “叶朝归，你想干什么！” 那位九翅妖圣，终究是不肯死心。在稍稍撤出天劫的笼罩范围后，反手便是一击，袭向刚刚一刀劈出，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叶朝归。 这一击，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叶朝归身上。 不过，叶朝归却并没有去躲闪。反倒是借这一击的反震之力，直接冲入了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当中。 第一百零六章 十年与……化海 在进入这座吞海鲸一族祖地的瞬间，卫易能够明显察觉到，自己穿透过了某种难以言明的禁制。对于这层禁制来说，他这个修行神力之人，就犹如一把钥匙。在穿过那层禁制的时候，卫易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似乎有能力携带数人同时进入祖地。同时，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哪怕有人与他同行，一样会被拦在禁制之外。 而在进入这祖地之后，原本紧随其后，仿若要毁天灭地一般的天劫，竟是瞬间消失了！ 这种变化，让卫易感到异常错愕，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进入祖地之后，便迎接自己这第四场天劫的。可是眼下进入这片祖地后，天劫为何会消失了呢？ “哈哈哈！果然如此！” 叶朝归见到这一幕后，大笑不已。 “我之前只是猜测，这座由上古遗留下来的神殿，内里大道法则会与外界不同。进入这座洞天后，你可能就不会再有天劫临身。不过，我之前从未亲身进入过这种地方，也只是猜测，只有九成把握而已。” “说起来，这次也是够冒险的！虽说我有九成把握，但那剩下的一成，万一发生了，你可就要直面天劫了！以你现在的水平，面对这威能暴增的第四次天劫。虽然说不上是必死无疑，但胜算依然没有那么大！” 卫易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着？听这意思，这又是自己这位师父的算计了？ 卫易这会儿倒是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之前叶朝归曾说过，他的天劫，每三次是一个大坎。第四次天劫，相比前面的三次天劫，威能会提升太多。这还让卫易当时一度有些提心吊胆。不过，后来叶朝归也没有再提及此事过多，让卫易误以为是自己如今的水平，度过这第四次天劫已经绰绰有余了，所以叶朝归才没有多加强调。现在看来，叶朝归分明就是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手准备，便是如同眼下这样，进入这座上古遗留下来的洞天后，根本不会有天劫临身。而第二手准备，则是一旦进入洞天后，依然有天劫临身。到时候卫易便只能凭借自身神通硬抗。虽说没有十足的胜算，但以叶朝归之前给卫易做的特训来说，倒也有几分支撑下来的可能。 “不过，我这个做师父的，倒也不是全都在拿你的命来赌。”叶朝归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在定下这个计划之前，我曾做过数次全面推演，最后才得出了这个结果。” 叶朝归这个看似有意无意的解释，让卫易心里不由一暖。他知道，叶朝归刚刚的解释，其实是怕卫易心里产生什么芥蒂，误以为叶朝归这个做师父的，是在拿自己的命去布局。 对此，卫易只是飒然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师父，刚刚被那位九翅妖圣打中？当真没有什么问题？” 相比之下，卫易倒是更担心叶朝归此刻的状况。刚刚在冲入这座洞天的时候，卫易曾注意到，那位九翅妖圣的攻击，是结结实实打到了叶朝归身上，这会儿不由的有些担心。 叶朝归就算再强，仍只是周天境而已。而那位九翅妖圣，却已经是纯阳巅峰的存在！两者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纯阳大乘，亦有强弱之分。这位九翅妖圣，算是其中比较弱的。”叶朝归无奈一笑，“他这一击，我休养一年，大概也就修养回来了。若是换成天九宫的那位，一拳之下，我就算有十条命也没了。” “当然，若是那位的话，我也不会来此冒险。” 卫易顿时就有些无语了。修养一年才能痊愈？那也就是说，眼下叶朝归绝对是身受重创了。不过到了自家师父这个境界，一般的伤势根本就不叫事。也唯有那种道伤，才能对叶朝归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在确定过叶朝归暂时无碍之后，卫易这才算放下心来，开始仔细打量这座上古遗留下来的洞天。 “这座洞天，方圆一千三百里。因为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想要进来，限制颇多。便是吞海鲸一族，一生也只能进入一次。当然，纯阳大乘带着仙兵，倒是可以强闯进来。历史上的几位仙尊，也是可以的。但若是强行闯入的话，他们的这座祖地，也会彻底崩碎。” 一千三百里的巨大洞天啊！ 卫易不由暗自心惊。如此大的一个地方，万年以来，有机会进入这里的，除了吞海鲸一族的人之外，大概是寥寥无几了，他们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 实际上，叶朝归这次的谋划，也是触及了吞海鲸一族的一个思维盲点。毕竟，万年以来，除吞海鲸一族之外，就没人能够进入过这座洞天。吞海鲸一族，大概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家这座祖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人强行闯入。 毕竟，在卫易之前，万年的历史当中，可能也就只有那位咸安城的前朝大皇子，同样走了神力道路。所以，在此之前，吞海鲸一族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修行神力的修者，强闯他们祖地的事情。 但这样一来，吞海鲸一族可就被动了。 吞海鲸一族，在进阶七阶之前，大多会回到祖地一次，接受祖地的传承。也就是说，他们族内的周天境以上高手，应该全都进入过祖地。如今叶朝归进来之后，就算是他们想派高手进来围杀叶朝归，也是做不到的，除非他们可以直接打破这座洞天，从此不要这祖地了。 那对于吞海鲸一族来说，无疑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卫易现在能想得出，得到消息的吞海鲸一族高层，此刻大概是骑虎难下。 “师父，我们两个进来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带着他们几个啊？” 卫易指了指旁边倒在地上的四位妖族圣子，也是十分好奇。 “当然是给你做陪练了！” 叶朝归无比霸气道：“既然好不容易进入了这座妖族的祖地，我们这次至少要在此闭关十年！这十年时间里，若是你连个参照的对象都没有，修行岂不是十分无趣？这十年之内，你必须将他们四个统统打赢。至少，同阶一战，必须打赢！” 十……十年！ 卫易这一次是真的吓了一大跳。他先前只知道，叶朝归打算带他来此地修行，却不知道，叶朝归打算在这里一口气待十年！ 要知道，卫易如今才堪堪二十四岁。花十年时间在同一个地方闭关，这对卫易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当然，换做叶朝归这个级别的修者，那就很正常了。修者到了高处之后，如果能通过闭关提升修为，那绝大多数的高阶修者，绝对会一口气修行到闭无可闭的地步。不触及自己的修行瓶颈，是绝不会出关的。 但十年……仍是太久了。 卫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叶朝归问道：“师父，那之前我和门派长老们的三年约定，到底该怎么办？” “若不是那个狗屁约定，我还真未必会赌这一把，强行带你来这里！” 提到这件事，叶朝归脸色猛地变黑了许多，“三年时间，不管我如何教你，你自己又是如何努力，想要胜过诸脉最优秀的弟子，仍是难如登天。或者说的更直白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当年的云莽天灾之后，我天玄宗倾尽一切底蕴，去培养后辈。如今这一代的年轻人，若论实力，其实要比我们那一代的平均水平，好上太多了。其中几个最优秀的，更是极其出色。” “所以，从你当时长老们定下这个约定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计划。若是修行十年的话，我倒是有一定的把握，让你足以同阶一战，胜过那几人。” 十年。 卫易轻叹了一口气。他有生以来，还从未如此长时间的闭关苦修过，最长的一次，也就是两三个月罢了。不过如今在这座吞海鲸祖地中修行，只要叶朝归没有跻身返虚，他们根本无法离开这座洞天。如此一来，其他诸脉的长老，也就无话可说了。 …… 进入洞天之后，因为没有了天劫，而且叶朝归也撤去了禁制，卫易的修为，便开始再次大踏步增长。 已经是三阶巅峰的修为，卫易体内九道神力，都粗壮到一个十分夸张的地步。卫易甚至觉得，以这九道神力的强大，就算比之当初他化灵一重天巅峰的时候，也丝毫不逊色半分了。 而当这修为再次有所增长，卫易便不得不面对自己修行过程中的一个大关。 走灵力一道的修者，称之为凝璇。 走神力一道，则是称之为化海！ 在和叶朝归短暂的交流过之后，卫易识海中的那个灵气湖泊，仍是在不断转化为神力，渐渐有水满则溢的迹象。所以卫易当下不得不立刻原地坐下，准备突破境界。 凝璇，卫易当初已经经历过一次。而这神力化海，卫易却是第一次经历。 “神力和灵力，虽然是在本质上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但凝璇和化海的过程，却是十分相似的。相传，当年那位大离皇祖开辟灵力修行之法，本就是参照了神力修行的过程。这化海一事，你参照当初凝璇的过程即可！” 卫易按照来斯神谱上的记述，开始进行化海这一过程。再加上有叶朝归在一旁指点，倒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九道神力，若论其粗壮程度，任何一道，都远比卫易当年炼气期巅峰时，九道灵力加起来都要更强。不过两种不同的修行道路，卫易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单纯的比较。 九道神力，在卫易丹田内渐渐汇合后，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便开始凝聚起来！ 整个过程，超乎想象的顺利！ 当初卫易凝璇的时候，是使用了丹药，才能够让他当时体内的九道灵力流，凝而为旋。如今却是直接水到渠成。这两者之间，实在是高下立判。 卫易之前的修行，实在是太过扎实。尤其是经过了三次天劫之后，更是已经到了完美的层次。不是近乎完美，而是绝对的完美。哪怕在上古时期，是否有像卫易这样雄浑根基的存在，都未可知。 九道神力融合之后，在丹田内开始凝聚出一个小小的神力湖泊。 上古时代，虽有九阶之分，但同时，一阶到三阶，亦称为神力之境。四阶到六阶，成为神海之境。六阶到九阶，则成为通玄之境！ 如今的卫易，便已经迈入神海之境的门槛了。 于此同时，当这座刚刚出现的神海，彻底稳定之后，卫易的神魂陡然一颤。下一刻，竟是又出现在了那个他之前曾三次进入的混沌空间当中。 已经三次进出这里的卫易，早已是十分熟悉。略微感知之后，便有一个光点，直撞入卫易的神魂当中。 第四种天赋神通！ 卫易略微感知之后，发现这竟是一种飞行神通。似乎卫易可以以神力化出一对羽翼，可以以这对羽翼飞行。 这天赋神通……看起来很一般啊！ 在修真界，以灵力化翼飞行的神通，并不算少。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大众，在很多规模稍大些的门派，都找得到。不过，愿意化时间去修行这类神通的修者，却并不是很多。一来这种神通的作用，实在是鸡肋，完全可以用一些飞行法宝来替代。二来，到了周天境以后，修者无需这类神通，便可以凭空飞行。 不过，卫易觉得，既然是天赋神通，想来应该还是有些特殊之处的。就比如说他之前得到的藤字诀，看上去并不稀奇，但仔细研究之后，却是威力无穷。 在得到了这门被卫易命名为翼字诀的天赋神通后，卫易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天劫，没有险死还生。 但这一刻，他确实已经是神海境的四阶修士了。 “怎么样？这一次得到的天赋神通，又是什么？” 相比修为，叶朝归倒是更好奇卫易新得到的天赋神通。 卫易也不废话，体内神力迅速调动，在其身后，陡然出现了一对丈余宽的翠绿羽翼。这羽翼一抖之后，卫易顿时冲上了高天。 咦？不对啊！ 卫易施展出翼字诀之后，却本能的想要向前突进。卫易心念一动，下一刻，卫易整个人竟是凭空自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数尺之外。 这一幕，看的叶朝归大为震惊。 破空！ 第一百零七章 神殿 然而，就在卫易刚刚闪出这几尺距离之后，卫易身后那对由神力凝结而成的羽翼，骤然由实变虚，继而消散于无形。 失去这对羽翼的卫易，直接从高空掉落了下来。若不是叶朝归伸手接住了他，只怕卫易就要重重摔在地上了。 但是，险些重伤的卫易，却并没有任何沮丧之色，反倒是陷入了沉思。 破空！ 刚刚那一招，绝对是破空！ 刚才虽然只是一瞬，只是瞬间移开了数尺的距离。但对神力的消耗，却是极其惊人的。至少卫易刚刚的那次破空，就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神力。 要知道，如今卫易虽然刚刚突破，却也是四阶的神力了。若是按照灵力标准来说，卫易如今的神力，至少已经在两百晶以上了。两百晶是个什么概念？当初卫易刚刚突破化灵二重天的时候，自身灵力也不过九十一晶！而素更说过，素当年突破化灵二重天的时候，也只有一百六十三晶而已。 眼下的卫易，单以体内的力量来说，已经比当初素突破化灵二重天的时候，还要多上许多了。但如此多的神力，却仅能支撑卫易破空数尺而已。 “想不到，你这第四种天赋神通，竟然有破空这种能力！”叶朝归也是赞叹不已，感慨道：“完美的神力道路，果真是得天独厚。你所得的这四种天赋神通，任何一种拿出去，都足以作为一个蛮荒王族的本命神通了。” 叶朝归的这种说法，其实并不算过分。卫易所得的前三种神通，已经是堪称一个比一个夸张了。这第四种天赋神通，更是堪称逆天了！ 破空是个什么概念？ 一般来说，只有达到封号真人以上的层次，对大道的感悟己身之后，只差半步便可以真正神融天地，进阶返虚的时候，才能做到破空这一步。不过，封号真人的破空能力，肯定是要比卫易夸张多了，瞬间破空百丈，也只是等闲。至于说向卫易这样，只是破空数尺便神力耗尽，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那又如何呢？ 封号真人再强，那也是封号真人！卫易再弱，他也不过只是个刚刚入四阶的小辈。双方本就隔着十万八千里！况且破空这种能力，就是绝大多数的周天境强者，都是梦寐以求的！ 想一想，如果在生死搏杀之中，通过破空这种能力，瞬间躲开了必死一击，那就等于是保下了一条性命啊！破空这种能力，在实战当中，虽然有着诸多的限制，但仍是无法遮蔽其强大的作用。 有着识海当中的那个灵气湖泊在，仅仅千息之后，卫易就恢复了全部的神力。接下来，卫易开始在叶朝归的指点下，不断重复自己的这门羽翼神通，渐渐摸清了其中的关键。 这种被卫易命名为翼字诀的神通，大致可分为两种用法。一种是以羽翼单纯的飞行闪躲，另一种就是所谓的破空。 首先，是那最为神奇的破空能力。卫易在实验了数十次之后，终于彻底摸清其中的奥妙。施展破空，大致是破空的距离越远，消耗的神力就越多。卫易如今体内神力，能支撑的最远的距离，也就不到六尺。如果卫易今后修为增加，这个距离便能够继续提升。 但是另一方面，卫易的灵体越强，破空时所需消耗的神力也就越多。也就是说，卫易日后修为虽然会提升，但只有他神力增加的速度，远超过自身神体的变强，破空的距离才能大幅提升。 另外，在进行破空之前，卫易需要短暂的时间运转灵力。而破空之后，同样也需要短暂的时间去稳定身体。在实战当中，这也是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因为那一瞬间的停滞，极有可能会成为致命的缺点。 除此之外，如果破空的路程中间，有一些特殊的阵法壁障，卫易也是无法成功穿过的。不过此类阵法，一般都是玄阶以上才行。 这门翼字诀的破空之能，大概就是这样了。 相比之下，在经过数十次的实验之后，叶朝归倒是更在意单纯靠飞行躲闪的能力。 卫易如今使用这门神通，还只是最基本的凭借本能。但按照叶朝归的分析，卫易或许可以凭借这对神力幻化的羽翼，去施展一些特殊的身法神通。有些特殊的身法神通，若是修行到一定层次，其变态程度，甚至比破空这种能力本身，更让人匪夷所思。 总得来说，卫易的第四种天赋神通，仍是十分强大。而且这种强大，随着卫易日后修为的提高，以及卫易的逐步开发，将会变得更加恐怖。 至此，卫易的进阶，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因为没有天劫，所以也就没了天华露的洗礼。这对于卫易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天劫虽然让他九死一生，但其产生的天华露，却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他的资质，并且让他的修为根基达到一个真正完满的层次。 “你的天劫，与其说是消失，倒不如说是延迟了。” 对于卫易的担心，叶朝归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如今你身处这座上古遗留下来的洞天，因为这洞天之内，和外部大天地的大道有所差异，保留了一部分上古时代的特征，所以才不会有天劫降临。但将来你离开这座洞天，回归真正的大天地时，天劫依然会到来。” “而且，那个时候到来的，应该不是一场天劫，而是你之前避过的所有天劫，同时降临！” 数次天劫同时降临？ 那该是多大的威能？！ 卫易不由暗自担心，但很多又将其抛之脑后。不论如何，那至少是十年之后的事情，现在确实还没必要考虑太多。 …… 在顺利跻身四阶之后，叶朝归开始继续带着卫易，前往这座洞天世界的中心处，也就是那座上古神殿的所在。 方圆千里的洞天，对于一般的炼气期修者而言，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但对于叶朝归来说，就算慢慢飞行，也就是盏茶功夫的事情。而且在赶往这座洞天世界中心的时候，卫易亦是看到了这座洞天内的大致情况。 整座洞天世界，灵气密度其实并不是很高。至少在神殿以外，是这样的，甚至可以说是灵气稀薄。在这座洞天内，倒也有一些低阶的妖兽。不过，以此处的灵气密度，并不足以支撑四阶妖兽的存在。就连三阶妖兽，在这座洞天当中，都是寥寥无几的。 以卫易的修为和实力来说，在这座洞天内，可谓是安全至极了。 不过，饶是如此，卫易依然惊讶了很多次。因为在这一路上，卫易见到了数种在外界据说已经彻底灭绝的族群！虽然数量也很少，而且实力都比较弱，但确实是存在的。 这让卫易对这座神殿，更加的好奇了。 盏茶功夫后，叶朝归带着卫易，来到这座洞天世界的中央。 在这里，有一座占地超过十里方圆，宏伟的让人觉得难以想象的巨大建筑！在神殿的入口处，有一个上古文字。卫易自然是不认识上古文字，但在看到这个文字的瞬间，卫易就明白了这个字代表的含义。 这个字，代表了水，或者也可以指代海这个字。 “真是不知道，当年建造这里的存在，是何等的强大？何等的不可思议？” 在见到这座神殿的瞬间，叶朝归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这座上古遗留下来的伟迹，就算以堂堂天玄宗掌门的见识，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惜我在阵法一道上，并未达到阵法宗师的层次。要不然的话，单凭这座神殿内的各种禁制，都是一座难以想象的宝藏。” 跟着叶朝归一起进入神殿内部，卫易这才感受到神殿内部的壮阔。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行走在这座神殿内，师徒二人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整个神殿，共分五层，每一层又分成了很多个小区域。有的区域，布设有强大的禁制，就连叶朝归，都需要花费大力气才能破开。这些禁制，有的是吞海鲸一族后来布置的。有的则是万年前留下的。 经过万年时间，仍然能够存在，而且威能强到连叶朝归都无法轻易打开，这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神殿内部的禁制，肯定是全都被打开过的，这点毋庸置疑。” 叶朝归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或许，吞海鲸一族的后辈，对这座上古遗留下来的神殿无可奈何。但当年那位吞海仙尊，肯定有这个能力。所以，这神殿当中真正能看上眼的好东西，只怕都被那位吞海仙尊给取走了。后面这些禁制，很多恐怕也是那位吞海仙尊打开之后，又重新封上的。” 让叶朝归这么一说，卫易的兴致也减弱了许多。也是！那位吞海仙尊，据传就是曾经从这座洞天内走出去的。就算神殿里有什么好东西，肯定也被那位前辈给搜刮干净了。就算有所遗漏，肯定也不是什么太珍贵的好东西。以叶朝归的身份，世间能够让他觉得有价值的外物，其实并不算多。再说，既然那些禁制，很多是那位吞海仙尊留下的。里面封印了什么，实在是不好说。如果是宝物的话，那倒也还好。但如果是陷阱的话，一位堂堂仙尊布设下的后手，就算是叶朝归，也绝对没实力去招惹的。 当然，神殿当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地方，没有任何的禁制，畅通无阻。这其中，就包括了二层的某个地方。在那里，有一座类似天玄山悟道碑之类的东西。这东西，就是吞海鲸一族的重要传承了。 吞海鲸一族，成年之后，会进入这座祖地。而进入这座祖地的目的，就是因为这座石碑。拥有吞海鲸一族血脉的高手，可以通过这座石碑，继承一部分先辈的血脉记忆，对于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对于这块重要的石碑，叶朝归倒也不是没有动心思，想要摧毁这东西。如果要是能够摧毁的话，那对于整个吞海鲸一族，都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奈何在仔细研究之后，叶朝归却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原因很简单，这尊传承石碑，似乎和神殿内某种强大的禁制相勾连。一旦叶朝归想要摧毁石碑，只怕就会被整个神殿的禁制针对。到那个时候，便是以叶朝归的修为，一样是必死无疑的。 另外，神殿内部的灵气，则是与外界完全不同。这神殿内的灵气密度，就算比之当初天玄山上，也丝毫不逊色了。就算叶朝归在这里修行，都完全没有问题。 “很难想象，这神殿当中的很多修行设施，明明是万年前遗留下来的，如今却依然能够使用。” “接下来的十年内，我们就在这里闭关。就是不知道，你我师徒二人，能有多大的收获了。” 游览过神殿内部之后，叶朝归带着卫易，走出了神殿。在神殿外不远处，叶朝归轻轻挥手，顿时土地翻腾，地脉升腾。仅仅眨眼之间，一座清净的二层小楼，就出现在眼前。 “以神殿内的灵气密度来说，你根本无法住在里面。再说，像这种万年前留下来的遗迹，若是住在里面，未免太侮辱那些上古前辈了，也容易产生危险。还是住在外面，较为稳妥。” 小楼的大体框架，叶朝归只是挥挥手就建造完成了。但里面的布置，却需要师徒二人自己动手慢慢解决。另外，在这座小楼内，叶朝归从空间法宝内部，取出了一座小山似玉简堆！ 这些玉简，正是当初在钟离岛上，叶朝归让那位虎帅帮忙准备的！ “接下来这十年当中，你不光需要修行，还需要把这堆玉简全部吃透！你出身一般，连灵术院都没读过多久。要想将来某天接任掌门，除了必要的修为之外，见识和智慧，也是必不可少的。” 卫易看了看那个比他还高的玉简小山，不由心底一阵抽搐。 这么多的玉简，他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啊？！ 第一百零八章 来人 直到在这神殿洞天开始修行之后，卫易这才明白，之前叶朝归选择那四位妖族圣子带进来，是何等的明智…… 因为实在是太孤独了。 虽说名义上是闭关，但这十年当中，肯定不是一动不动的打坐。整个神殿洞天内，如果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那这十年得无聊成什么样子？ 修为以至超凡脱俗，已经习惯了常年闭关苦修的叶朝归，或许没什么问题。但过了这个年才二十四岁的卫易，肯定是不行的。 而那四位妖族圣子，刚刚从被镇压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本以为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了。但等发现师徒二人也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这便有些狐疑了。作为圣子，他们几个的地位已是不低，有资格知道很多有关叶朝归的信息了。当年一场云莽天灾，蛮荒踏破了整个云莽，让无数修者惨死。所以四位妖族圣子，不认为自己如今既然已经落到了天玄宗掌门手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过，等到叶朝归亲自现身，对他们明言，自己不会取他们的性命。就算要杀他们，也是由卫易来杀的时候。四位圣子都踏实了许多，也都明白了自己扮演的角色，知道自己暂时性命无忧了。 叶朝归和这四位圣子，只定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不得在未经过叶朝归允许的情况下，和卫易战斗。若有违背，叶朝归会直接出手抹杀。除此之外，四位圣子在这座洞天当中，没有任何限制，行动自由。 至于说逃离这座洞天，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早在进来的时候，叶朝归就曾经在入口位置，布置了强大的禁制。以他们四个的修为，想要突破叶朝归布置的禁制，无疑是天方夜谭。 叶朝归定下的规矩，可以说是十分蛮横和霸道的。这就相当于，是只许卫易去杀他们，而不允许他们来杀卫易。 不过，在几位妖族圣子眼里，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在叶朝归面前，他们四个，和最低阶的一阶妖兽，没有任何区别。叶朝归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灭杀了他们。当然，就算叶朝归想要把他们留下来，作为卫易的磨刀石，也大可以对他们四个种下神魂契约，将他们变成修奴。但现实的状况是，叶朝归并没有这样做。 这已经是好的不能更好的结果了。 清楚了当下的处境后，四位妖族圣子，便暂时放下心来。四位妖族圣子，都不是心智寻常之辈。反正眼下暂时性命无忧，与其提心吊胆的或者，还不如用这些时间去修行。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他们肯定决定不了。或者他们各自的族中长辈，在知道知道这件事后，可以做点什么，也许能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至于眼下，四位圣子都恨不得抓紧一切时间，用来刻苦修行。 这次被掠了吞海鲸一族的祖地，既是生死之危，又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要知道，这里可是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天知道在那座神殿当中，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吞海阳云。在发现其他三位圣子，有想要进入神殿的意思后，立马翻了脸。毕竟，作为吞海鲸一族的圣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其他圣子，进入自家祖地的。而另外三位圣子，这次却是难得的联手了起来。反正眼下已经连生死都不在他们自己的手中掌控，谁还会怕吞海阳云啊！三位妖族圣子，当下便和吞海阳云大打出手！ 于是，堂堂妖族第三圣子，终于难得的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一次惨败。 三位妖族圣子，虽说每一个单独出手，都不是吞海阳云的对手，双方差距极大。但是三个联手，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这一战，双方都拿出了真正压箱底的本事。比起之前的比试来说，绝对要激烈太多了，看的卫易目瞪口呆。 最后，在三位圣子的联手围攻下，吞海阳云险些被直接打死。若非最后叶朝归出手阻拦，只怕这位妖族第三圣子，就要直接陨落于此了。 这一战之后，吞海阳云在无力阻止其他三位圣子进入神殿，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妖族进入自家祖地。在修养了半日之后，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的吞海阳云，便直接同样冲入了神殿，前往那尊石碑接受传承，这亦是他原本来祖地的真正目的。 在接受过祖地传承之后，吞海阳云养伤数日之后，不知是在那传承当中有巨大收获，还是纯粹的心中不平，竟是直接再次主动开始袭杀。不过这一次，吞海阳云终于聪明了起来，没有直接对杀另外三人，而是选择最弱的蜃楼王龟圣子，对其进行偷袭。不过，吞海阳云这次，却误算了三位圣子的决心。在他对蜃楼王龟圣子出手的时候，其他两位圣子，竟然也加入了战斗，三位出自不同族群，原本甚至还有所敌对的圣子，这次倒是选择了联手对敌。 本来就有伤在身的吞海阳云，这次自然更不是其他三位圣子的对手，再一次濒临死境。最后，又是叶朝归出手，拦下了双方，并且补充了一条规定。四位圣子之间，不可死战，若有违背，会被叶朝归严厉责罚。 这一战之后，双方终于消停了很多，开始踏踏实实的在神殿里闭关修行。 对于四位圣子之间的时期，卫易也不禁咂舌。照理来说，他们四个被叶朝归掳入这座洞天，本应是联手保命。然而还没等叶朝归对他们四个做什么，他们自己倒是先打起来了，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对此，叶朝归只是笑笑。 不过，等到几位圣子休战，自卫易他们进入这座洞天，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后，这一日，叶朝归忽然脸色凝重。 “终于有愿意来见我的了。” 在说完这话之后，叶朝归轻轻挥袖。小楼这边，并无任何异样。但在这座洞天的入口那边，原本由叶朝归布下的禁制，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在缺口出现的瞬间，有个刚刚达到六阶的吞海鲸，从缺口内闯了进来，然后径直朝中央的这座神殿飞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后，这位六阶修为的吞海鲸，才到达小楼这边。而在小楼外，叶朝归已是带着卫易，等候了多时。 “见过吞海族长。” 在这位六阶吞海鲸落地之后，叶朝归竟是脸色郑重至极，朝这名妖族抱拳行礼。 “老夫见过叶掌门。” 这位六阶妖修，也丝毫没有任何不妥之色，只是平等的朝叶朝归还礼。 卫易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朝其执晚辈礼，后者坦然受之。 没办法！这名吞海鲸，虽然本体修为不过六阶，但在其识海深处，却寄托了一缕分魂。 而那道分魂的主人，赫然正是如今吞海鲸一族的族长！整个蛮荒最强的一位纯阳！ 叶朝归之前曾经明言，吞海鲸一族，一定会派人来和他沟通。但就算叶朝归也没想到，会是这位吞海鲸族长，亲自以分魂来此！ “没办法啊！都被外人闯到我族的祖地，我们还半点办法都没有。叶掌门大概是不知道，你这次这么一闹，我吞海鲸一族，可是成了整个蛮荒的笑柄了。” 这名被吞海鲸族长寄身的族人，虽然语气十分平淡，但却依旧听得出其中的愤怒之意。 没办法，这种事情，换做其他几个妖族皇族，或是几大圣地门派，也都是无法令人接受的。这就好比如今已经无人镇守的天玄山，某日忽然被妖族那边的某个皇族族长闯入。而作为主人的天玄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而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憋屈的感觉，估计任谁都无法忍受。 不过，对于吞海鲸族长的怒意，叶朝归并没有理睬。反倒是十分热络的，邀请这位吞海鲸族长入小楼详谈。小楼二层，叶朝归早已准备好用以招待这位吞海鲸族长的热茶，水雾升腾，倒是有了些相谈甚欢的意思了。 “这次我进入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倒是有些鸠占鹊巢的意思了。我以茶代酒，先向前辈赔罪了。” 说罢，叶朝归先行举起茶碗，向这位吞海鲸一族的族长致意。 “到了这个份上，那些虚言，你我双方也就不必多说了。”吞海鲸族长倒也不拒绝，举起茶杯接下叶朝归的好意，复又说道：“这次叶掌门的计划之缜密，我族确实是出乎意料了。在我族历史上，也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确实是大意了。” “我亦深知，如果叶掌门自己不想走，我族似乎也没什么办法，最多也就是将叶掌门困在此处。不过，等到叶掌门跻身返虚之后。就算是想要困住叶掌门，亦是极难。除非我族可以一直将调海令镇守在此，或是自行毁掉这座洞天。这两个结果，对于我族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 “叶掌门这个算计，实在是让我这把老骨头佩服啊！” 说到这里，这位吞海鲸族长，亦是向叶朝归举杯，叶朝归则是同样坦然受之。 “既然无法灭杀叶掌门，也不能将叶掌门从此处赶出去。所以，我很想问问，接下来叶掌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对于吞海鲸族长的问题，叶朝归轻轻放下了手中茶碗，神情郑重道：“十年，我要在此地修行十年左右。十年之后，我跻身返虚，自会离开这里。” 吞海鲸老族长闻言也不恼，只是继续平静道：“我虽然无法将叶掌门从这里驱逐出去，但却可以对天玄宗下手。叶掌门虽然未达周天，但在天玄宗内的地位，却是至关重要。没了叶掌门坐镇的天玄宗，我族如果大举进入东海，帮助东海联盟冲击千岛防线，一举灭了你们天玄宗，叶掌门以为如何？” “我以为不怎么样。” 吞海鲸族长的威胁，并没有让叶朝归动怒，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且不说吞海鲸一族，这些年来一直远居南海，想要派遣足够的力量，对我天玄宗造成压力，需要费多大力气。就算你们愿意这么做，东海的海族可未必愿意让你们进来！如果贵族执意如此，恐怕，还未打到我们的千岛防线，就先和东海联盟打起来了！” 吞海鲸老族长微微皱眉，却并未反驳什么。 “那叶掌门以为，我们吞海鲸一族，该如何应对呢？” 叶朝归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个问题，恐怕要我问才是。” 吞海鲸老族长和叶朝归相视一眼之后，久久未曾开口。小楼二层，一时间竟是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当炉上的茶水已经快要干涸，这位吞海鲸族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再次开口。 “据我所知，当初天玄山开启的时候，白山族长，就曾经找过当时立于山外的那位珈蓝寺老主持。至于他们说的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是，也不难猜。”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这些年太虚金睛猿一族，和御灵宗眉来眼去。九清蝉一族，则是和咸安城方面，有些不清不楚的勾搭。还有那幽明圣象一族，更是和好几家都有联系。” 吞海鲸老族长说的轻描淡写，但每一句话，却皆是石破天惊的消息！ 自始至终立身于叶朝归身后的卫易，更是瞬间心惊肉跳。 以这位吞海鲸老族长的身份，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谎。可谁又能想到，修真界和蛮荒私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勾结？ “如今万年之期在即，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大家私底下有所动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叶朝归对此却并不感到奇怪。实际上，刚刚吞海鲸族长说的这几件事，他亦是早就知晓。 “是啊！谁都不知道。”吞海鲸族长亦是感慨，“不过，我倒是想起了当年叛出咸安城的那位姚院首。不知道他的那几句谶语，千年之后回头来看，对几何？错又几何了？” 吞海鲸族长没有等叶朝归回答，便再次摇了摇头，然后甩出一句让卫易目瞪口呆的话来！ “我可以和叶掌门结掌门盟约。三十年之内，吞海鲸一族绝不进攻天玄宗辖制的海域。等到你出关之后，天玄宗需要从千岛防线正面进攻，你我双方联手，瓜分了东海！” 第一百零九章 结盟 瓜分东海！ 这件事情，从这位吞海鲸族长口中说出，那意义绝对是顶天大的！ 这个诱惑，对于天玄宗来说，同样大的惊人。 然而叶朝归听到这个提议后，却并没有任何异色，反倒是笑眯眯的直视向这位吞海鲸族长。 “我有两个问题。” “第一，前辈所说的联手，是不是我天玄宗从千岛防线正面进攻，然后层层推进。而吞海鲸一族，则在东海联盟内部捣乱，让东海的海族自顾不暇，无法抵挡我派的进攻？最终，在我派的压力下，东海的海族，只能投身于吞海鲸一族的怀抱？” 在问完这第一个问题后，叶朝归脸上笑容渐消，而是郑重的看向吞海鲸族长，似乎在等待一个回答。 “同为蛮荒妖族，我吞海鲸一族，可以单独对某个东海的海族开战。但若是对整个东海全面开战，势必会引来其他几大皇族的干预。那样的话，我们的压力，会陡然剧增数倍，得不偿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天玄宗在正面进攻，我族在背后进攻。” 吞海鲸族长，倒也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 “前辈觉得，我会答应？”叶朝归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人我死，仗我打，所有正面压力我来扛，最后，只能和吞海鲸一族瓜分东海？” “若是没有我族在背后牵制，天玄宗想要拿下东海联盟，只怕也是难如登天！就算你突破到返虚期，让天玄宗重返圣地之位……”吞海鲸族长正想要继续说下去，却看到叶朝归再次摇头。 “第二个问题。” “相比内海，外海虽然更加广阔，资源也十分丰富。但问题是，外海的岛屿少之又少，我天玄宗，打下外海之后，守得住吗？” 这一次，叶朝归没有等吞海鲸族长回答，而是自顾继续说道：“天玄宗和吞海鲸一族结盟，没有问题。作为掌门，我今天就可以和前辈结下掌门盟约。但是，这盟约的条条框框，不能按前辈说的来。首先，三十年之内，吞海鲸一族和天玄宗，不得开启万人以上规模的战争。第二，将来对东海海族的战事，我天玄宗只会沿千岛防线一线参与。不过我保证，会牵制东海联盟三成以上的战力。对于外海，我派也没有任何兴趣。打下了外海，全部由吞海鲸一族占领，我天玄宗三十年之内，不会出千岛防线一步。” “这是我派的底线。” 叶朝归所提的盟约，虽然和吞海鲸族长所说的大相径庭。然而这位吞海鲸族长，却只是短暂思量之后，就直接点头了！ “可以！不过，我也要补充一条。”吞海鲸族长转头看向小楼外，说道：“未来十年，叶掌门在此闭关，不得对我族祖地做出任何破坏行为。” “可以。” 在叶朝归答应下来之后，叶朝归轻轻一挥手，一片玄奥至极的文字，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上面有无数的细小文字。然后，叶朝归与这位吞海鲸族长同时伸手，轻轻附在这片文字上。下一刻，文字陡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始终站在叶朝归身后的卫易，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卫易自己发下了什么誓言一样。在今日之后，他无法参与对吞海鲸一族的战事了。就算真的打起来，限制也是极多。 直到这会儿，卫易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不敢相信，天玄宗竟然真的和吞海鲸一族签下了掌门盟约？！ 如果说，其他几家圣地，和妖族之间的暗自勾搭，还仅限于台面下的暗流。那么，从叶朝归和吞海鲸一族立下掌门盟约之后，天玄宗和吞海鲸结盟的事情，就等于已经拿到台面上了！ 所谓掌门盟约，是一种以门派气运为押注的盟约，对于真正的修真界大派，或者蛮荒大族来说，这种盟约的限制，几乎没有任何违背的余地。因为一旦有所违背，就会对自家门派或者族群的气数，产生毁灭性的影响。 如果天玄宗敢违约，到时候天玄宗本身的气数，便会极具衰落下去。这种衰落，甚至可能比当年云莽天灾一役的损失还要更大！足以让天玄宗彻底没落了。 同样，掌门盟约一旦立下，对于世间很多门派或者高手来说，天玄宗和吞海鲸结盟一事，将不会再是秘密，而是很多人都能察觉到的事实。 天玄宗为何要走这一步？ 卫易怎么也想不通。 缔结了掌门盟约之后，这位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显得轻松了很多。 “既然已经缔结了盟约，可否请叶掌门高抬贵手，放我族圣子离开？” 对于吞海鲸族长的要求，叶朝归却是摇了摇头。 “这恐怖不行，我闭关期间，需要留着他们，为我弟子做陪练。不过，前辈可以放心，叶某还不至于自降身份，对几个小辈出手。当然，若是我这弟子成长起来，他们几个死在我弟子的手里，那我管不着。” 吞海鲸族长饶有深意的看了眼叶朝归身后的卫易，沉默良久之后，这才终于叹了口气。 “既然叶掌门答应，不会自行对我族圣子出手，我也就放心了。能够在祖地修行十年，也是这孩子的造化。不过，烦劳叶掌门将那孩子带来，我想叮嘱他几句。” 叶朝归轻轻点头，随即虚空轻轻一旦，一道光芒在指尖出现，随即飞入不远处那座神殿。片刻之后，四位妖族圣子，竟皆是从神殿内飞出，来到小楼这里。 吞海鲸族长原本想见的，其实只有吞海阳云一个。这会儿见四位圣子都过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缓缓走出小楼。 “见过族长！” “见过前辈！” 四位圣子见到这位寄托分魂于此的吞海鲸族长，表现各不相同。吞海阳云表现的是狂喜，而其他三位圣子，则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们三个也进入了吞海鲸一族的祖地，若是这位吞海鲸族长想杀他们，他们估计也没什么反抗了能力。 “你们三个小家伙，倒也不用怕。虽说你们都进了我吞海鲸一族的祖地，但这也不是你们的原因。对你们三个来说，倒更像是一场机缘。所以你们放心，老夫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吞海鲸族长转头看向吞海阳云，见后者身上伤势不轻，便明白了一切，安慰道：“是因为无法阻止他们三个进入我族祖地，所以被他们围攻了？” “阳云无能，请族长责罚！” 吞海阳云悲愤之色更甚，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下去。在吞海鲸一族心中，祖地是那样的神圣，被其他妖族闯入自家祖地，自己却又无能为力。这种屈辱感，是任何一位吞海鲸都无法接受的。 “这件事，责任本来也不在你，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吞海鲸族长伸手轻轻拍了拍吞海阳云肩膀，笑道：“就算有责任，也该是我这个吞海鲸族长的责任。被外人闯入自家祖地，还无法驱逐。列祖列宗的脸面，也都被我这把老骨头给丢尽了。我是不是该自裁以谢先人？” “不！族长……”吞海阳云正想争辩，但同时，吞海鲸老族长再次拍了怕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话。 “接下来十年，天玄宗的叶掌门和他的弟子，会留在我族祖地内修行。你们四个，也会留在这里。能够在祖地一口气修行十年的，在我吞海鲸一族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以往是怕在祖地内进阶七阶之后，会被此间大道同化，离开祖地后，会无法再感悟天地大道。所以，才有了六阶巅峰入祖地接受传承，但又不得不马上出来的旧例。” “但是，如今情况不同了。就算你留在此地修行，也无妨了。能够在祖地闭关十年，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别浪费了这个机会。” 说罢，这位吞海鲸族长猛然伸出手指，在吞海阳云额头轻轻一点。在这一瞬间，吞海阳云顿时感觉有海量的信息，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饶是以他的神魂修为，都不仅感到疼痛。 “这些，是我吞海鲸一族进阶七阶之后，族内才会逐渐赐下的传承。你如今情况特殊，又是我族圣子，这些传承，先给了你也无妨。该给你的都给了你，接下来十年当中，就看你自己的了。该突破七阶就去突破，不必强行压制境界。更具体的，传承里面都有，你自己判断。” “还有，我寄身于你的这位族弟，我待会儿离开之后，他无法离开，只能随你在这祖地当中一起修行。你这个做兄长的，不要吝啬指点。他还年轻，在修行一道上的所得，远不如你。” “谨遵族长令！” 吞海阳云陡然下跪，施以大礼。 在和吞海阳云嘱咐过之后，这位吞海鲸族长转身看向身后的叶朝归。 “既然如此，叶掌门，老夫就先行一步。下次再见的时候，你我就该是平起平坐的道友了。至于先前的约定，希望叶掌门不要忘了！” 叶朝归轻轻点头，复又说道：“我会以秘法向外传讯，通知宗门，履行你我双方的约定。” 这番对话，落在其他几位圣子耳中，很容易就让他们一头雾水。尤其是那两位各自族群都在东海的圣子，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自家族群，一场祸事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叶掌门，告辞了！” 说罢，身为妖族五大皇族之一的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向叶朝归拱了拱手。然后那个原本被其跻身的吞海鲸族人，便直接摔倒在地上。直到半日之后，才终于清醒过来。 至于那位吞海鲸老族长的一缕分魂，则是早已离开了这座洞天。 “师父，我们真的要和吞海鲸一族结盟？” 在师徒二人回到小楼后，卫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对于结盟一事，卫易有着太多的不解。别的不说，不管其他门派，私底下如何与妖族眉来眼去，但却始终没有任何一家，敢率先和妖族定下掌门盟约的。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会给天玄宗带来多大影响？谁都说不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 叶朝归摆了摆手，让卫易不再继续说下去，然后解释道：“你的担心，无非是因为我派和妖族结盟，在舆论上会产生很大的不利，宗门内会有很多修者反感，甚至跳出来反对我这个掌门。” “但是，有资格知道真相的，始终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对于那些更多不知道真相的人，只要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其实是假的，也就可以了。” “至于为何要与吞海鲸一族结盟……” 叶朝归目光渐渐变得悠远，仿佛看破了时间。 “第一，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作为海上的霸主，吞海鲸一族手上，并没有沾过我们莽修的血。所以，哪怕他们是妖族，我仍然愿意和他们定下掌门盟约。” “第二，你看不到的东西太多，看不到这天下大势的变化。若无意外，等我们离开这座洞天的时候，那时的修真界，会让你感到陌生，特别陌生。” “那……为什么我们不答应那位吞海鲸族长的提议，瓜分了东海？”卫易仍是面有疑惑之色。他相信叶朝归，相信叶朝归的选择，一定是出于对门派好。但对于刚刚叶朝归定下的这份盟约，卫易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在他看来，其实吞海鲸族长之前的那份盟约，对宗门才是更有利的。外海虽然岛屿较少，但资源却十分丰富。若是宗门原因的话，大可以在外海逐渐填海遭岛。千年之前，当天玄宗刚刚涉足东海的时候，东海的内海，其实也没有多少岛屿。 “你觉得，吞海鲸一族想要拿下东海，需要多久？” 叶朝归忽然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然后没等卫易回答，便自问自答的道：“吞海鲸一族，虽是妖族五大皇族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五大皇族中综合实力最强的一个，独霸南海。但是，如果他们想要涉足东海，你觉得其他几个皇族，会视而不见？” “想拿下东海，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答应了他们，最后也只会将我们天玄宗全部拖入这个泥潭，无法抽身。东海的外海，从来都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听到叶朝归的解释，卫易渐渐明白了。 天玄宗的真正目标，到底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收复云莽啊！ “我明白了。”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卫易顿时恍然大悟，“师父选择和吞海鲸一族结盟的真正原因，是想让他们牵制住东海妖族！一旦将来我们开始反攻云莽，东海妖族就无法从我们背后偷袭！我们便可以以最小的力量，守住东海，然后抽调更多的力量，去收复云莽。” 叶朝归听到这话后，只是朝卫易额头轻敲了两下。 “这不就有长进了？” 第一百一十章 各自（上） 自打那位吞海鲸族长离开后，这座吞海鲸一族的祖地洞天，就再没了任何变化。 卫易开始跟着叶朝归，继续在小楼这边修行。而那四位妖族圣子，再加上那位先前被吞海鲸族长寄身的家伙，则是在神殿内部修行。 对于几位妖族圣子来说，能够在神殿内部修行，无疑是天大的机缘。这座自上古遗留下来的神殿，里面秘密简直无穷无尽。吞海鲸一族占据此地这么多年，都不曾彻底弄清楚。别的不说，在这座洞天内修行的时候，对于大道的感知，明显要更加清晰。单凭这一点，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至于神殿内，各种奇妙之处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卫易起先也打算进入神殿内去修行。但最终，叶朝归却拒绝了他的这个念头，原因是目前的他，修为太差，就算进入神殿，也是弊大于利。 十年时间，看似很长。但对于只争朝夕的修者来说，却永远都是不够的。所以，叶朝归替卫易定下了近乎苛刻的修行计划，时间几乎精确到了每一息的时间。既能保证卫易有足够的时间修行和感悟，又能抽出一定的时间，让卫易去学习那座由玉简组成的小山。 至于叶朝归本人，每天则是在教导卫易之余，才坐在小楼的二楼打坐修行。打坐时的叶朝归，就如同一根枯木，一动不动。卫易境界太低，他也不明白，自家这位师父到底是在参悟什么。 相较之下，提升修为这件事，大概是最不用卫易操心的了。 识海当中，有那座灵力湖泊的存在，卫易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增长修为。不过在进阶四阶之后，卫易修为增长的速度，开始骤然变慢了太多。一方面，到了四阶之后，每一步的差距都要比之前大了太多。而另一方面，卫易所修行的来斯神谱，本就是以费事费力为特点。 这门当初由叶朝归赐下，据说当年连那位大离皇祖都曾修行过的神力法门，在四阶之前，并没有太多稀奇之处。但进阶四阶之后，开始变得截然不同起来。寻常的灵力功法，哪怕是卫易曾经修行过的玉虚问玄经，这种玄阶的功法，不管有多么奇妙的作用，但其过程，都是在丹田内修成九大灵旋，然后在修行的过程中，逐步将肉体凡胎转变为灵气化成的灵体。 但这门来斯神谱，则是截然不同！ 来斯神谱，在进阶四阶之后，虽然同样需要在丹田内修成九座神海。但同时，还需要在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内，各修出一座稍小些的神海！ 也就是说，一般的灵力修者，只需要修出九道灵旋，便可跻身化灵巅峰。但卫易，却是需要修出三百七十四个神海，才能将达到六阶巅峰…… 这其中的修行难度，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卫易大致估计了一下，他如今丹田内的一座神海，大概已经抵得上换法重修之前，三个灵旋的加起来那么庞大了！三百七十四个神海……如果没有识海中的那个灵力湖泊，在无时无刻替卫易增长修为的话，卫易觉得，就算自己一口气闭关到老死，都未必能够修行到五阶。 但同样，这门功法的特点，也让卫易有了更加充足的底气。 难修行归难修行。可是，如果修行有成的话，好处同样是足以吓死人的。如果卫易将来跻身六阶巅峰，相当于灵力修者的化灵巅峰时。其他灵力修者，不过只有九道灵旋，而卫易，却是有着三百七十四座神海！到时候，就算卫易用神力去对耗，也能吓死敌人了。 另外，根据叶朝归的猜测，这门来斯神谱，一旦修成之后，除了神力多的吓死人之外，恐怕还有其他的好处。毕竟，这门功法据传是当年大离皇祖修行过的，其神妙之处，自然非同一般。 修为的增长，已经无需卫易担心，只要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水到渠成。而在神通修行方面，在进入这座秘境之后，卫易更是发现了极为了不得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似乎可以更清楚地感悟到某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了。 这种感觉，很难言明。如果非要说明的话，在进入这座洞天之前，卫易的除了能够重复修行自己的天赋神通，学会用不同的方法去利用之外，根本无法感受到任何玄奥或者灵性。但进入这座洞天之后，卫易惊讶的发现，自己不但可以重新感悟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而且比之当初，这座感知能力要清晰了太多！ “经过三次天劫的洗礼，你的资质，已经要远超绝大多数的修者。百万里挑一的资质，肯定是不止了。” “另外，这座从上古保留下来的洞天，内部大道本就有些类似于上古时期。如今你走的是神力一途，自然也要更加的契合这里。” 经叶朝归这么一解释之后，卫易便更加心中有数了。这种改变，意味着卫易可以再次修行剑术，而不是只能钻研四种天赋神通。 “从今天开始，每隔三天时间，你和我切磋一个时辰的剑术。我的修为，始终与你相同。何时你的剑能碰到我的衣角，何时算出师！” 这一日后，叶朝归忽然更改了卫易的修行计划。竟是以自身为底，磨砺卫易的剑意与剑术。 “这十年时间，由我来打磨你的剑意。至于十年之后，你的剑道感悟能够到哪一步，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卫易心中满怀希望。能够以叶朝归这位真实水平已在返虚之上的存在，作为砥砺剑道的磨刀石，这种机会，估计整个修真界也没多少人有。 在这种状态下修行十年，天晓得十年之后的卫易，会达到什么地步呢？ 反正，卫易自己是想象不出来。 …… 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离景原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激动不已。 就在刚才，他的战部，干掉了一尊七阶大妖。 而且，不是偷袭，也不是这头大妖受过什么伤势，而是正面硬碰硬的围杀了这尊大妖。 从今天起，他的这支战部，是实打实的甲字头战部了。 不过……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吧？ 离景原不禁有些心神恍惚，感受识海当中，那尊光芒万丈的无面神祇的变化，心中某个猜想渐渐成为了现实。 世人传言，当年大离皇祖，一路高歌猛进，终至绝巅。大离皇祖的崛起，是一路杀过来的，是踩着无数敌人的尸首闯过来的。 所以，咸安城的那件修真界第一仙兵，也是如此。 离景原不傻，当日曾将这无面神祇送入他识海当中的那个斗笠男人，离景原大致猜得出他的身份。虽然还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但离景原至少还是有九分把握，能够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那位原本应该居于咸安城太元殿内的天下共主！ 对于那位皇帝陛下，为何当日会突然出现在潇湘，为何会找上他，为何又会将那尊无面神祇送与他，离景原也都是大致有所猜测，却又无法完全确定。当日，那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识海当中的那尊无面神祇本身。 离景原确定，这一定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机缘。 自得到这尊无面神祇之后，离景原每次大战之后，修为都会突飞猛进。不光是修为，神魂上的增长，一样快的惊人。但问题是，不管离景原怎么检查，都无法查到自己的修为和神魂增长，是从何而来的！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在他战败了敌人之后，是凭空出现的。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不合常理的增长，如今的离景原，修为早已跻身化灵八重天，并且朝着化灵九重天突飞猛进了。 修为的突飞猛进，神魂的愈发强大，这也使得离景原的指挥能力水涨船高。当他的神念修为得到提升以后，原本很多他曾经知道，却受限于修为无法使用出来的战术，如今全都能使用出来了。 正是因为这样，他刚刚才能率领战部，打垮这尊大妖。 杀掉这尊七阶大妖，给战部造成的战损亦是不小。不过，相比这样的战绩，这份战损已经可以小的忽略不计了。要知道，如今离景原率领的这支战部，若论战部个人平均实力的话，恐怕还比不上当初在留川河畔，他所率领的第十八战部呢！ 当初被调来潇湘的时候，他也只是将那些战部当中，愿意继续追随自己的精锐，一起带到了潇湘。后来，又以这不足百来号旧人为骨干，形成了如今的这支战部。 这才过去多久，就已经能够正面干掉一位七阶大妖了？ “大人，战场已经打扫完毕。” 就在离景原心情恍惚的时候，身后，一名战修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离景原这才发现，是他的副官。 此人亦是离景原的心腹，复姓尉迟，单名一个德字。当年离景原和妹妹被贬黜到苍灵府，刚开始接手十八战部的时候。曾经在某次出战当中，救下了当时濒临绝境的尉迟德。然后，尉迟德就加入了离景原麾下。再后来，离景原从两江被调到了潇湘，他仍是选择继续跟着离景原，带着家眷举家迁到了潇湘。 像他一样的，还有上百人，皆是如今离景原麾下的核心。 “我们……真的打赢了？” 离景原忽然轻声发问，让尉迟德为之一愣。 “大人，这仗不是您打的嘛？您咋会这么问呢？”尉迟德是个不太讲究的粗人，早年曾是苍灵府有名的狩妖者，也是一路血战过来，身上痞气要更重些。便是面对离景原这位主官，有时候也不太讲究。 “阿德，我问你个问题。” 离景原忽然再次开口，对面前的尉迟德问道：“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当初我说要来潇湘的时候，你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就带上家眷继续跟随我，到底是为什么呢？” 尉迟德脸色不由一变，这位身材极其高大的战修，伸手摸了摸脑袋，憨憨笑道：“这个……怎么说呢？” “因为大人对我们，确实很够意思。而且，当年若不是大人您出手相助，我早就死在沦陷区了，哪还有今天啊？阿德虽然是个粗人，但知恩图报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在这样回答过以后，尉迟德发现，离景原依然目光直视着自己，便再次笑笑，继续说道：“当初，除此之外，阿德我也有个私心。我总是有种直觉，大人您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那种顶天高的大官，或者成为那种顶厉害的大高手。反正，跟着您肯定是没错的。我尉迟德原本就是个普通狩妖者，虽然略有些机缘，但此生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成就的。只有抱着您的大腿，一直跟在您身后，才能活的更滋润嘛！” 离景原听到这话之后，狐疑道：“你确定？” 听到这个问题的壮硕汉子，突然像是被侮辱了一样，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道：“大人这话说的？当然啦！不光是我，我们这些出身十八战部，一路跟您走过来的，都是这么想的！谁要是有别的想法，阿德就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球踢！” 离景原想了想之后，复又再次问道：“那你觉得，我将来能走到哪一步？会当上多大的官？或者成为多厉害的高手？” 面对离景原提出的这个问题，尉迟德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同时心里也再琢磨，该不会是刚刚那一战，对大人神魂上造成了什么伤害？咋瞧着大人今天这么不对劲呢？不过最终，这个修为远比脑子强太多的莽汉，还是憨憨回答道：“反正我觉得，大人以后就是会很厉害！但是要说到底有多厉害，阿德我还真说不上来。” 离景原忽然笑容灿烂，然后不再说这种废话，开始下令返程。 百息之后，十余艘云梭拔地而起，开始返程。 站在云梭内，透过窗子，俯瞰窗外向后飞退的云莽大地，离景原久久沉默不语。 直到很久之后，离景原似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口中呢喃道：“谢谢你们这么信我。” “你们给我的，他日我离景原会千倍万倍还给你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各自（中） 一支商队中州东南部边陲的某个小城出发，在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进入了林州的范围。 进入林州之后，景象瞬间变得截然不同。 林州是天下木修最向往的地方，亦是乙木之道最为强势的地方。很多木灵根的修者，在修为有成之后，都会选择长途跋涉，来到林州修行。 因为乙木之道的盛行，使得林州的环境，和其他地方也大不相同。在林州，到处都是生长着百年千年的巨木，到处都是无尽的丛林。不过，这些生长了百年千年的树木，对于修者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在其他修炼界，任何一株生长千年的古树，势必会成为最顶级的灵材，可以用来炼制各种法宝。但在林州，这些自身树龄远超寻常化灵，甚至比一些返虚期还要更加长寿的古树，却截然不同。这些古树，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可以成长为修者能够使用的极品灵材。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凡木而已。 在林州无尽的丛林当中，那些自然生长而且有价值的灵种树木，就像是东海当中的一抔水。所以，针对这种特殊的环境，林州甚至还有一种其他地方绝对没有的修者职业，被称为寻木师。寻木师们常年行走在深山老林里面，他们的工作，就是寻找那些隐藏在无尽丛林当中的灵种。 只要找到一棵，他们的生活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将这颗灵种的位置，卖给那些大势力大门派。也可以自己守着这株灵种，以后世代吃喝不愁了。 在林州，从来不乏某个原本身份卑微的幸运儿，因为发现了一株灵种，得以飞黄腾达，建立起一个修者家族的故事。毕竟，那些灵种寿命往往都很长。只要能发现一株，完全可以支撑一个家族数百年的兴旺。 商队速度并不快，一方面是因为这趟生意并不着急，无需着急赶路。另一方面，行走在林州的这种老林间的官道，也是十分危险的。 这些危险，有的是来自于那些老林当中潜藏的妖兽，有的则是来自于附近的盗匪。在林州的这些老林当中，虽然不大可能出现七阶以上的大妖，但七阶之下的妖修，还是有的。七阶之上的大妖，往往会因为自身灵力波动太强，而被附近的强大门派追踪到，继而派高手前去围剿。但大妖之下的普通妖族，林州的修者则是将其完全放养。 在商队当中，有辆并不如何华贵的驼车。驼车上坐着的，正是乐桓和他那位老外公。乐桓如今是化灵五重天巅峰的修为，而那位已是返虚修为的老外公，则是继续扮演他的炼气期老仆。 这支商队，原本并不做客运生意。不过，既然这对主仆修为不低，在这种小商队里面，已经属于那种需要花大价钱才能请来坐镇的高手，自然也就没谁会计较这个。反正多个高手护持，商队的安全，也会大大提升许多。最关键的是，他们不收钱，反倒还要倒贴给商行一些。 临近正午，商队停了下来，将所有的驼车围成一圈，在当中起火做饭。商队当中，那些化灵期的修者，或许不用经常进食。但那些炼气期修者，可就挨不住了。不过这林州的老林当中，从来都不缺少低阶妖兽，随便进去打一些回来，足可以满足商队的日常补给。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林州的那些高阶修者，会留下这些低阶妖兽的原因。林州可不是云莽沦陷区，更不是蛮荒。在这里，妖族只是修者们散养的吃食和物资而已。 整个商队，大约有五百多号人，其中化灵期只有十四位，这还是加上乐桓两人之后。不过，这商队领头的，却是个化灵后期的修士，实力颇强。有他坐镇，商行本身的实力也增加了不少。 “老弟，刚刚打了个四阶的妖，老哥我也给你送来了点。” 驼车内，乐桓正在打坐静修，车外忽然传来那位商行头领的声音。乐桓当下便停止修行，打开车厢，将那位已是化灵后期的商行头领迎了进来。 “多谢老哥！” 如今的乐桓，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之后，再也见不到当初那个世家子的模样，整个人气质大变。眉宇之间，竟有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意味了。 商行的头领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按化灵期修者的寿元来说，估摸着至少一百四五十岁得有了。以他这个年纪，称呼如今不过二十多岁的乐桓一声老弟，实在是让人觉得别扭。但这在修真界，也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老汉是个十分热心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对于商队的那些炼气期修士，老汉并不如何苛刻。而对乐桓这对貌似主仆的客人，也是十分友善，有事没事经常来乐桓这边坐坐。 如果是以前，乐桓肯定觉得，此人应该是天生的热心，必然会与之深交。但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俯瞰过很多世事以后，乐桓却看的更透彻了。这位化灵后期的老汉，无非是摸不清他的跟脚，想要来试探试探他的底细。若是对商队有威胁，那就赶紧想办法打发了。可若是真的有些来头，来历不浅，那自然是要用心结交的。 可惜，乐桓表现出来的，却是十分的不上道。对于老汉的示好，只装作什么都不懂的雏儿，也没露出过什么底细来。 乐桓和这老汉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商队当中响起一声尖锐的警报声，老汉紧忙离开车厢，去外面查看情况。 然后，乐桓便看到，有数十名修为皆在化灵期以上的修者，御使各式飞行法宝急速飞来，将整个商队包围了起来。 虽然只有数十人，商行这边却有近五百人。但若真打起来，对方拼着死掉十位化灵，绝对能够把他们这支商队全灭了。 “春点开不开？” 这数十人当中，为首的一个，是个用特殊法宝遮掩住气息，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不过，其毫不掩饰的灵压，却已经在告诉大家，他已经是化灵巅峰的修为了。 而他对商行这边的喊话，则是林州这边特有的黑话。对于这种黑话，乐桓并不陌生，因为林州和远东接壤，两地的黑话也有很多类似的地方。而当年他的那位老爹，本就是以流匪的身份起家。虽说自乐桓出生以后，那位如今的远东经略使大人，就已经有了正牌的官面身份。但这些黑话，乐桓还是从小就门清的。 所谓春点，其实指黑话的意思。春点开不开，就是在问这支商队，懂不懂黑话，懂不懂这里面的规矩。 “春点开，门清！”商队领头的老汉，大声回答的同时，双手做了个怪异的手势。这手势，同样是只有精通商队规矩的人，才能做出来的。 那位遮掩了面容的化灵巅峰修者又道：“绺子口紧，支不开局子，借片儿！” 商队领头老汉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钱的意思。但同时，他又没直接拿出所谓过路钱，而是问道：“哪座山的窑？兄弟报个蔓！” 老汉的黑话，是在问这伙人是从哪来的，什么跟脚。 “倒，千斤蔓，水里的鱼！” 听到这个回答后，老汉顿时眉头一皱，脸色越发难看。同时，朝身后做了个手势，然后便有人拎过一个鼓囊囊的灵晶袋子，一看就知道数目不少，扔到那位蒙面化灵的脚下。 “项入窑！滑了！” 蒙面化灵拿到这袋子灵晶之后，朝四周大吼一声，随即数十名化灵修士先后御使法宝，迅速飞离了这里。 待到这些人离开之后，商队再次恢复了平静。那些普通的炼气期修者，一个个也像没事人一样，该吃东西的吃东西，该休息的休息，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根本没有什么倾覆之危一样。 这倒不是他们多傻，委实是这类事情见得太多了。 常年走商队，路上这种路匪，他们实在是熟悉的很。别说他们了，就连乐桓，这一路上都已经看腻了。 刚刚双方所说的几句黑话，乐桓倒是都能听明白。大致就是这伙路匪要钱，商队问他们是哪座山头哪家势力的，而路匪则回答是东面姓陈的。所谓水里的鱼，在这种黑话当中，水指的是官家，水里的鱼，也就是说这伙人身后有官家靠山。 如此一来，按照规矩，商队就需要付出比平时更多的过路钱，这也是之前商队领头那位老汉，为何会皱眉的原因。 交过了过路钱之后，老汉也不气恼，而是慢悠悠的回到乐桓他们那辆驼车，和乐桓继续闲聊。 “其实啊，最近几年的日子，已经算是很太平了。路上没跟脚的绺子越来越少，大多是这种只拿过路钱，深谙规矩的。虽说过路钱不算少，但没有那些不懂规矩的，商队本身的货物倒是安全。这样算下来，我们的成本反倒是低了。” “而且，如今这些路匪们啊，一个个收了钱之后，还他娘的真讲道义。收过钱之后，非但不会再动我们的货物和人。如果在他们的地盘内，我们遭到了那些不懂规矩的绺子袭击，他们还会负责保护我们，甚至是帮我们追杀那些人，将货物给我们夺回来！” “比起以往来说，这实在是已经好了太多了。” 乐桓不由点头。要说在这次出来游历之前，见到这种事情，他估计很难接受。但这一路走来，乐桓看见了太多，也明白了太多，心态早已和之前大不相同。 领队老汉和乐桓说了许多路上的见闻，让乐桓也是打开眼界。不过，老汉最终，还是没能从乐桓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只好悻悻然离开，继续带领商队赶路。 商队再次上路之后，车厢内又只剩下了乐桓和那位如同老仆一般的外公。 “若是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你估计就要求我出手，将这些剪径小贼一锅全端了，如今怎么不这么做了？” 光头老人饶有兴致的问起，乐桓却只是苦笑。 “杀了他们，当然容易。但问题是，我要是这么做了，非但不是帮这支商队，而是在害他们。以后，这支商队只要敢走这条路，那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这个道理，我懂的。” 乐桓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再次说道：“以前觉得，既然我身居高位，想要帮别人，其实只是举手之劳。但现在想想，这种想法其实挺幼稚的。” “就比如这支商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容易，替他们杀光这一路上的所有匪徒也不难。但是，等我们走了之后，估计那些事后的寻仇，就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既然这样，等我行侠仗义之后，是不是还要管这五百人的衣食住行，包下他们余生的吃喝拉撒？” “想要真的行侠仗义，成本其实比想象的高很多。快意恩仇快意消，这种事情，确实只存在于说书人的嘴里。” “现在想想，不管我身居多高的位置，拥有多强的修为？可我又能替多少人行侠仗义呢？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万个人，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都不值一提。再说，我的这种行侠仗义，何尝又不是再破坏规矩？最后的结果，除了能让事情更糟之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光头老人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那你想没想过，如何才是真正的行侠仗义？如何才是真正的快意恩仇？” 光头老人的这个问题，让乐桓彻底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很多年之前，外公其实和你差不多，也不大喜欢讲规矩，总觉得天地之间，所有一切都束缚不了我，那才是真的逍遥快活。所以啊，后来我才会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搅得整个西漠都不得安生。可是最后呢？非但没能护住你外婆，连自己都被流放到了远东。” 光头老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但乐桓却知道，老人这些年来，恐怕是第一次自己说出这些事来。 很多年以前，当乐桓还没有出生，连他老爹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眼前这位光头老人，曾是那极西之地珈蓝寺最闪耀的一颗星。如果老人不曾做出过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如今珈蓝寺的主持，很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位老人了。 老人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刚才那位商队头领说，最近这些年来，林州其实太平了很多。那些不讲规矩的绺子越来越少，让商队们来往越发容易了？” 老人伸手指了指东北方向，同时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何这几年以来，林州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些变化的背后，又是谁在推动这些改变？” 在老人伸手指向东北的时候，乐桓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不过，那个猜测，却让他无论如何都觉得难以置信？ “难不成，是我爹？” 光头老人轻轻点头，然后再次询问道：“那你觉得，你爹这种做法，到底算是为非作歹呢？还是行侠仗义呢？” 乐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怔怔出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各自（下） 作为天下符修圣地的落霞岛，最近迎来了一场盛事。 每十年一次的门派大考，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落霞岛的门派大考，涉及所有的落霞岛弟子。规模之大，超乎想象。在这十年一度的大考当中，凡是在大考中表现优异的外门弟子，都可以晋身为内门弟子。表现优异的内门弟子，则可以晋身为真传弟子。而最为优秀的真传弟子，则有机会成为掌门的弟子！ 除此之外，就算是表现稍差一点点，没能顺利晋身。只要在大考当中，相对出色，一样可以获得丰厚的物质奖励。以落霞岛堂堂符修圣地这种存在，门内所发放的物质奖励，既然能够称得上是丰厚，那在外人眼里，绝对是足以让人眼红到疯狂了。 比如说，在外门弟子当中，只要考核能够达到甲等，不管最终排名几何，都可以直接得到一门玄阶功法的修行资格。这可是玄阶功法啊！放到落霞岛以外，那是无数修者都要打破脑袋的！而且，这门玄阶功法，还不是随意发放的，而是根据各自情况，在落霞岛无数玄阶功法当中，挑选出来最适合的那一门！ 这还仅仅只是外门弟子而已！若是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那奖励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不过，想要得到这些奖励，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的门派，如果进行考核，多半是以门派弟子的战力，或者所在门派的特长为考核方式。比如炼丹的门派，当然要考修为和炼丹术这两方面。但落霞岛这边，作为世间符修圣地，那考核的方式，可就要复杂的多了。最简单的纯粹战力考核，早已被摒弃不用，而是采用一系列更加复杂，也更加有效的考核方式。 落霞岛的大考方式，无疑更能全方面的展现出大家的综合实力。否则的话，如果以纯粹战力来判定，那结果误差恐怕就太大了。有的弟子，身后有周天境甚至是返虚期的强大存在，随便赐下点什么宝贝，那战力就玩了命的飙升。跨阶大战这种事情，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但如此一来，那些没有长辈或者背景，却又很有潜力的弟子，多半是必输无疑了。 相比实际战力，落霞岛其实更重视门下弟子的潜力。 毕竟，作为修真界几大圣地之一，落霞岛从来都不缺那种中下层的战力。落霞岛需要的，是那种真正可以扛起门派的顶尖高手。 对于落霞岛来说，这个高手的标准，至少是周天境后期。而顶尖高手，那就一定是返虚期的存在了。 一场门派大考，让宗门无数弟子，为此疯狂。在这其中，又有许多原本并不出色，如今却一鸣惊人的弟子，如雨后春笋般涌出。一时传为佳话。而在这其中，最被人们重视的，大概就要数真传弟子之间的竞争。 上百位真传弟子的竞争，最后说不定就有谁被掌门看中，收为弟子了！虽说按照历届大考的经验，掌门一般只会收做记名弟子，而且最多只收一人。但就算这样，那也是掌门的弟子啊！现在是记名弟子，将来就有可能转为正式弟子，甚至是掌门的关门弟子，最后有望成为下一任的落霞岛掌门啊！ 所以，对于大考这件事，不光是普通弟子们上心，就连门内的实权长老们，也非常重视。因为这关系到门派未来的发展，更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 这一天，在位于翠微湖畔的一座宫殿外，有不少人聚集于此。落霞岛上百位真传弟子，今日全部到齐，无一人缺席。等到主持今日大考的门派长老，解释完规则之后，众人鱼贯而入，纷纷进入了这座宫殿内部。 在这群真传弟子当中，有个身穿红衣的少女，面容平静的走在其中，丝毫没有任何正在面对一场门派大考的紧张感。 在进入这座宫殿之后，大家的视线豁然开朗。和表面上一座单独的宫殿不同，实际上，这座宫殿内部，早已被落霞岛将一座福地固定在其中，作为门派的考核之所。这座福地，内部超过五百里方圆，已经快赶上整个落霞岛的大小了！而在这座福地空间中央， 这座福地空间内部，被落霞岛以大法力布置了空间神通。因此这上百位真传弟子，才一进入，就被分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他们每个人接受的考核，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而他们最终的成绩，则会由门中的长老们，根据他们各自在这座福地中的表现打分，最终以分数区分高低。 始终身穿红衣的少女，被传送到了一处十分奇特的所在。这似乎是一件密室，密室的墙壁上，布置有各种复杂的灵符。少女在进来的一瞬间，就有一道信息传入她的识海，让她瞬间知晓，她这次面对的考题，正是这些墙上的灵符。 接下来的六个时辰当中，她需要不断破去墙上的这些灵符，手段不限，破的越多，最终的成绩就会越好。 面对墙上那密密麻麻的灵纹，少女心中依然没有半点悸动。事实上，自打她当初从两江来到落霞岛，接受了那位师父的遗泽，改修了功法之后，她的心境，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平静。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任何波动。 在少女破除墙上这些灵纹的同时，在落霞岛上的某座殿堂内，殿门紧闭。空荡的大殿当中，有一座幻光法阵，正在映射着少女的行动。而在那张高高在上，象征着落霞岛至高权柄的座位上，有位浑身被黑袍笼罩的家伙，死死盯着幻光上的一切。 在这黑袍人身边，有几位强大至极的修者，每一位皆是返虚期的修者。但在这里，这几位返虚期的老祖，却连坐着的资格都没有。 “这丫头，天分一般，但心境修为却是上佳。” “目前门中的几个种子，虽然这丫头修为最低。但综合来看，却最是适合不过。” “是啊！当年门派花大力气培养的几个核心种子，先后都已经夭折。如今剩的这几个，都不算上佳。谁又能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年随手布置的一处小手段，竟然能给我们这么大的回报？” “看来，这次是老天眷顾我落霞岛，是我落霞岛的大气运来了！” 几位返虚老祖，看着幻光上少女的动作，纷纷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身坐殿内唯一的主位上，那位始终被黑袍笼罩全身，作为天下符修共主的人，却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然后，这位当代落霞岛掌门，就这么死死盯着光幕。整整六个时辰，一动不动。 六个时辰之后，少女的考核结束。墙上的禁制灵纹，被少女破掉了一层又一层。但每一层之下，又有新的灵纹，仿佛无穷无尽一样。等到六个时辰的时间到了以后，少女直接被传送出了密室，等待最终的大考成绩。 “告诉几位负责评定成绩的长老，这次大考，这个叫谢弦歌的小丫头的成绩，必须排名第一。然后，我会亲自现身，收她为徒。” 黑袍人嗓音沙哑，但依稀听得出来，是一位老妪的声音。 对于这位落霞岛掌门的决定，几位落霞岛最核心的长老，没感到任何意外。不过，在几位长老心中，却只是替谢弦歌感到深深的可怜。 “掌门，从这小丫头的资料来看，她倒是有些背景。她爹名叫谢希年，深受李砚山器重，之前曾奉命建造两江云道。后来云道大战结束后，被调回了咸安城……” 这位落霞岛地位至少能排名前十的长老，还欲继续说明。但很快，那位高坐主位上的落霞岛之主微微皱眉，察觉到异样的这位返虚长老，连忙闭上了嘴巴。 “一个通政院的一品执事，不值一提。若是李砚山的独女，我或许还会多加考虑。不过，就算真是李砚山的独女又如何？他李砚山不过是咸安城的一个糊裱匠，还能再活多久？” 老妪似乎并不如何在意谢希年的官场身份，就连如今被咸安城市井称作站皇帝的李砚山，似乎也不怎么看重。不过仔细想想，老妪似乎也真的有这样的资格。毕竟，身为落霞岛的掌门，她手中不但掌握了落霞岛，更掌握着修真界无数符修的气脉走向。 这座大殿当中，灯火通明，却让人觉得异常寒冷。 …… 作为名副其实的天下首善之城，咸安城以那座大离皇帝垂拱以治人间的太元殿为中心，像四处逐渐发散。而在那座皇宫的东面，有一条几乎和皇宫紧挨着的大街，名叫东临街，取东侧紧邻皇宫的意思。 街名虽然取得随意，但在离都，这条街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能够有资格住在这条街上的，皆是有资格参与朝会的咸安城重臣，没有一个是低于四品的！虽说自乾安二年后，皇帝陛下就已经不再上朝，也就没了朝会这一说。但官阶品秩这东西，可是实打实的。前些年便有一个外地来的修者，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老爹是某个一流门派的返虚老祖，就想着搬到这条东临街来住。东临街上倒是也有那种暂时无人居住的空宅子，但所有知晓跟脚的离都人，若是身份不够，谁都不会来这里作死。偏偏那家伙不知道情况，硬是砸下了一座晶山，买下了一座宅子，想着能够近水楼台，和这条街上的大人们多沟通一下感情。结果没想到，就在入住的当天晚上，那位返虚老祖的独子，就被人敲昏了过去，然后丢到了城外的某座坟场，成了离都的笑话。 非绝顶重臣，不得入住东临街，这是咸安城内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不过，最近这二十年来，东临街要冷清了不少。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陛下这二十年已经不再上朝，所有朝政都交由内阁来打理。内阁当中，又是以那位首辅大人为尊。而那位首辅大人，又是常年住在城外的潮生园里。所以东临街的这些朝堂重臣，这些年半数陆续都搬到了潮生园附近。 当然，留在东临街的，也不是少数。比如那位辗转十二院，除了通政、天工、钦天三院之外，其他九院的院首全都当过一遍的次辅余福，就住在这条东临街上。 这天早上，次辅大人闲来无事，拎着一坛子酒，在府里闲逛。逛来逛去，最后就走到了余府的门口，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余府门外的护卫，也都对此见怪不怪。在余府当值时间长了，他们大多见过自家老爷的性子是何等潇洒。虽说到了余福这个位置，随便放个屁，下面的人都想从屁里面琢磨出来点什么，可余福却从来不在乎这些，依然是我行我素。 余福坐下之后，就这么一手拎着酒坛子，一边看着大街。东临街这边，当然不可能任由普通修者穿行，所以也就难免显得有些冷清。次辅大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喝酒有些无趣，便挥了挥手，让那位自他搬到东临街后，就一直在余府当差的护卫头领过来，坐下和他一起喝酒。 这名护卫头领在余府做事多年，深知自家老爷的性格，倒也没有矫情。大大方方的坐下之后，接过次辅大人递过来的美酒，喝了一大口，然后嬉皮笑脸的向次辅大人道了一声谢。 “去年的年关，你应该收了不少礼物吧？” 余福笑眯眯的盯着这名护卫头领，后者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直接大大方方的回答道：“托大人福，去年的年关，确实送东西的人不少。我自己留了三成，过了个肥年，其他的，都给下面的弟兄分了。” 余福会心一笑，并没有任何责备。 寻常修者都说，首辅门前三品官。意思就是说那位首辅大人门前的护卫，也是权力极大的。毕竟，如果外人想要面见首辅大人，如果不去先和门口的护卫打好关系，估计连门都进不去。 余福觉得，要按这个说法的话，自己身为次辅，那自家门前的护卫头领……三品没有，从三品总是可以的吧？所以，余福从来也不要求下面的这些护卫如何清廉，只是告诉他们，该拿的东西他们可以拿，不该拿的东西不要拿。 “去年这一年，谁家出手更大方些啊？” 对于余福的这个问题，护卫头领依然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回答道：“除了远东的乐将军，依然如往年一样。三位殿下府上，这几年也都出奇的大方。京官当中，倒是和往年区别不大。不过地方官就不一样了，玉州和林州那边，有几家根本没来。还有，几大圣地从去年开始，倒是一反常态，开始派人往我们这边走动了。” 余福会心一笑，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为什么玉州和林州那边的有些人，这两年不来了呢？” 护卫统领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不好回答，但看到余福一直看着他，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因为……因为那位乐将军，同时兼任了远东经略使和远东将军？” 余福没有回答，将手里的灵酒一口饮尽，然后将酒坛子扔给这名护卫头领，自己起身回府。 他只觉得，首辅门前三品官，这句话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别的不说，但这份眼光，就不输给真正的三品官太多了！ 返回府内的余福，口中呢喃道：“三位皇子，只知帝位厚重，不知大厦将倾。” “我朝麾下直辖十界，各处豪杰峥嵘迭起，各有算计。” “几大圣地，皆有布局，敌我不明。” “那座蛮荒圣城啊，又随时等着出现变化，然后一朝变天，便可长驱直入，改天换地！” 余福忽然转头看向那座皇宫的方向，从余府这边，依稀可以见到那座皇宫的围墙。 “匹夫怀璧死，百鬼瞰高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杏花天（本卷终章） 时间就像留川河的水，滚滚而去，不曾回头。可以红了琵琶，绿了芭蕉，换个人间。 十年的时间，匆匆而过。 相比修真界上万年的历史来说，十年的时间，或许只是一朵大河里的浪花。而对于那些寿元漫长的高阶修者来说，或许也只是一次较长的闭关。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那差别就太大了。足以让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成为灵术院里夫子们头疼的学生。也足以让一个整日游荡于街头的浪荡子，浪子回头，娶妻生子，成为常人眼中的老实人。 而且，这十年，整个天下，亦有了不少变化。 在两江，随着那条云道的顺利建成，从中州的咸安城，一直到两江西南的苍灵府。云道一线，无数新兴的大世家和大家族开始崛起。最初的两年里，这条云道还仅限于军用。但很快，从乾安二十五年年末开始，这条云道正式允许民用。 虽说云梭在云道当中飞行，不但自身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晶，同时还要缴纳云道的使用费用。但因为时间的缩短，总来来说，云梭消耗的灵晶，却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运输成本大大下降！而且，从两江到中州，通过云道竟然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这种运输时间的缩短，完全可以让狩妖者在沦陷区内猎杀所得的新鲜妖兽血肉，在短短半个月内，送到离都人的餐桌上。甚至还有一些更厉害的权贵，干脆就直接抓活的了。 云道一线，四界之地的商贸往来，开始激增，也由此产生了一大批新兴势力。 不过，变化最明显的，还是苍灵府。 作为云道的尽头，原本毫不起眼的这座两江西南小府，一跃成为整个两江首屈一指的重镇。狩妖业和商业，几乎每天都在大踏步的前进。 当初云道修建之前，苍灵府有许鸣川那么一位周天境六重天的府主，都觉得是高配了。可等到云道落成之后，接任许鸣川的，是一位当年曾经在保和院做过一品执事的庙堂大佬，身后带来七八位周天境后期扈从。但这个时候，却没谁觉得奇怪了，甚至还有人觉得，这个配置对于如今的苍灵府来说，已经有点低了。 更有传言，离都方面，已经开始研究要不要将苍灵府化作大离的直辖府，从两江这边剥离出来，作为咸安城直辖的一块飞地。 苍灵府这边，短短几年之内，涌现出了一大批的新势力。当年的三宗一家，早就不可能保持那种继续在府内一言九鼎的局面了。如今的苍灵城里，周天境高手虽然不能说是随处可见，但早已不是那么神秘。有太多的周天境高手，通过云道抵达苍灵府，进入沦陷区狩妖。而且，那些后方的权贵，也纷纷派人到两江这边来分一杯羹。如今的苍灵府，水深的吓死人，谁都不敢太放肆了。天晓得得罪的某个瞧着很不起眼的家伙，背后会不会站着一位庙堂之上的三品大佬？或是某位周天境后期的绝顶高手？ 这条云道的出现，不但对于修真界这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妖族那边，其实影响更大。 因为大量的修者，以狩妖为目的涌入苍灵府。如今苍灵府对岸方圆万里之内，基本上已经连妖兽的毛都看不见了！就连低阶妖兽，都少之又少。留川河沿线战部，几乎每天都在把战线继续朝前推进。甚至于如今在留川河对岸，已经出现了一些小型的修者补给基地，让人咋舌不已。 当然，修者这边能够如此顺利的收复失地，除了云道的重要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妖族内部的动荡。 最近几年，蛮荒各大妖族部落，开始将原本派到云莽这边开疆拓土的高手，纷纷调回族内。更有甚者，甚至直接让所有在云莽这边的血脉后裔，统统撤回了蛮荒。失去了这些中坚高手的存在，留在云莽的妖族，就如同一盘散沙。原本因为那座云城的存在，妖族还可以和修者正面抗衡。但是等这些高手撤回去很多之后，这座云城本身，战力也大大下降。不得不向后撤去了很多。 对于这些变化，普通修者肯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真正知晓隐情的少数人，却是深知蛮荒那边有多大的变故。 蛮荒那边，很多族群开始剑拔弩张。尤其是一些有旧仇的族群之间，更是已经到了直接开战的边缘。虽然圣城那边，以五大皇族为核心的长老会，在极力压制着这种冲突。不希望蛮荒内部内耗太过严重。但如今的蛮荒万族，就像是坐在了一个火山口上，随时都可能爆发惊天大战。 与此同时，各族当中，新的天才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开始频繁出现。整个蛮荒，迎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年。所有妖族都看的出来，在未来百年之内，只要妖族这边自己不发生太大的内战，蛮荒的整体实力，一定会大幅提升。 对此，只有极少数修者知道，蛮荒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变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当初那位天玄宗代掌门，一举引爆了整个蛮荒的气运。有的人觉得那位天玄宗的代掌门，是在帮助妖族增长实力，是万死难赎的罪过。也有的人认为，那会造成蛮荒涸泽而渔的景象，只要过了接下来的这两百年的时间，妖族整体实力就会大幅下降。到那个时候，修者便可以大踏步入侵蛮荒了，这是大功德。 圣殿的努力，终究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蛮荒内部开始了剧烈洗牌。就连一些王族，都直接下场参战了。整个蛮荒，遍地战火。而且越往后，下场参战的族群实力就越强。到了乾安三十三年，更是传来了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 五大皇族之一，制霸南海的吞海鲸一族，竟然和东海的三个王族开战了！ 战事一开，两座天下都震惊了。虽说这次战事，只能局限于返虚期以下，返虚期以上是不可以参战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第一个亲自入场厮杀的天下顶级大势力。在此之前，大家或许暗流涌动，但妖族的五大皇族，以及修真界的几大圣地，还是处于扶持代言人的阶段。 相比蛮荒内部的剑拔弩张，修真界这边，虽说明面上瞧着还算太平，但暗地里的汹涌暗流，却是只强不弱。 因为云道的出现，导致大量的沿线新兴势力出现。中州、波州、雷州、两江四大修炼界内，这些新兴势力，和原本的老牌势力之间，一样出现了强烈的冲突。四大修炼界，基本上都开始重新洗牌。几乎每天，都有传承千年的老牌势力倒下，又有新的势力崛起。 除了这四界之外，其他诸界，亦是变化惊人。 首先是远东修炼界。在远东，自打远东将军乐北亭，奉命兼任远东经略使一职，成了远东实际意义上的权柄第一人之后，便开始对远东进行疯狂的清洗。不过，他的这种清洗，却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因为远东本就是苦寒之地，在千年之前，是整个修真界的流放之地。所以远东的本土门派，其实很少，反倒是四处作乱的盗匪极多。乐北亭上任之后，就是打着剿匪的名义，开始对远东界内进行清洗。当然，这个清洗的过程中，不光那些流匪遭了殃，很多门派，也被扣上了勾结流匪的帽子，一并清洗掉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十年。在这十年当中，那位名义上地位比乐北亭更高的远东界主，竟然直接宣布闭关了！根本就不管这些事情。大离在远东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由乐北亭一言而决。经过十年的清洗后，远东几乎再也没有那种独立的势力，全都被乐北亭牢牢掌控，成了一块铁板！ 接下来，是紧邻远东的玉州。在玉州，十几个拥有返虚期修者坐镇的门派，宣布组成了玉州宗门联盟，开始疯狂整合玉州界内的一些小门派。这种变化，来的十分突然。那些玉州本地的小门派，甚至之前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而在此之后，大离官方开始出面，对这类战事进行调停。不过，大离官方的调停，非但没有让玉州的战火消失，反倒引起了更加剧烈的反弹。 玉州宗门联盟，干脆直接指责朝廷做事不公平，偏袒那些冒犯他们的小门派。到最后，玉州宗门联盟，更是直接驱逐了玉州北部，东部和中部，所有由大离直接指派的府主，强烈要求由玉州人自己治理玉州。 这种行为，已经不是简单的冲突，而是近乎独立了！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面对玉州的动荡，咸安城方面，这次竟然选择的是尽量的忍让！哪怕玉州联盟对数十位府主进行驱逐，咸安城那边，依然没有开启战事，而是始终将局面维持在对话谈判的范围内。但这种选择，肯定更加助长了玉州联盟的气焰。玉州半独立的局面，已经是事实了。 在炎州，局面更是诡异的让人根本无法接受。在炎州东南部，出了个无比奇葩的门派。该门派不过只有一名周天境后期，和十几位周天境修者。竟然无比狂妄的，对两剑山和落霞岛这两大圣地宣战了！最开始的时候，这个门派的宣战，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天大的笑话。那可是两大圣地！随便打个喷嚏，就能灭了你好不好？但让人傻眼的是，面对这个门派的挑衅，落霞岛和两剑山竟然无比高调的重视了起来！到最后，两大圣地甚至还组成了联军，直接进入炎州，要去讨伐那个狂妄的门派。 但到了这里，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问题了。 两大圣地的联军，自然是所向披靡。所到之处，炎州的本土势力，根本无法抵挡。但他们仍是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兵临那个门派的山门所在。等到两大门派到来后，那个门派压根连抵挡都没抵挡，直接投降了。 然而在这个征讨的过程中，两大圣地的联军，相当于是打穿了整个炎州。在那个狂妄门派投降之后，整个炎州，就相当于是已经被两剑山和落霞岛给瓜分了！ 在东海，千岛防线打得如火如荼，牵制了东海联盟大量的精力。 在原陵修炼界，曹家大幅削减灵晶法宝的售出。从乾安三十年开始，整个原陵，实际上就不再往外卖任何一艘云梭，或是任何一门晶炮了。 在潇湘，当地的门派也有很多动作。但这种萌芽刚毅出现，就被那位毅王爷直接派战部给推平了…… 时间一天天流逝，两座天下，都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 相对修真界的混乱，这十年当中，东海却是相对平静太多了。 虽说千岛防线那边，始终在和东海联盟战斗。但稍微有点地位的都知道，如今的东海联盟，其实私底下已经数次提出议和，只不过被天玄宗给拒绝了而已。 千岛防线那边的战事，在绝大多数东海修者来看，更像是门派的一种练兵举措。 有那位虎帅坐镇，这十年来，千岛防线固若金汤，东海妖族根本无法过防线半步。所以，生活在内海的修者，从来都不为自己的安全操心，该吃吃，该喝喝。 而对于门派高层来说，虽然这十年来，掌门一直不在。但有长老们在，加上叶朝归早就留有后手，所以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于，很多地位稍低的天玄宗修士，根本就不知道这十年来，叶朝归不在门内。 在距离无涯岛数千里外，有一座杏花岛，岛上有一座木楼。 这一天，在木楼外，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木楼前的崖畔，看着无边的海水发呆。在发呆半个时辰之后，有位宫装女子，悄悄走到他身后，轻轻踢了他一脚。 这位宫装女子，自然就是素了。 少年缓缓回头，也不感到如何意外。因为他知道，肯定只有素才能这样。 “素奶奶，岛上好无聊啊！您什么时候才能再带我出去玩啊？” 对于少年的称呼，素没有表现出任何气氛，反倒是显得十分宠溺的瞪了少年一眼。 “小徐崤，今天的修行任务都做完了？就知道玩？你知不知道，奶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恨不得每天都打坐闭关，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修行上的！” “我可跟您比不了。”已经从婴儿成长为少年的徐崤，吐了吐舌头，做鬼脸道：“您可是堂堂返虚老祖，我怎么跟您比啊？” 素不置可否，再次宠溺的瞪了他一眼。 “素奶奶，您说，我叔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已是少年的徐崤，重新转回头，看向茫茫海面问道。 “快了！这次肯定是快了。” 素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和少年纠缠，转身打算回到木楼。 “其实，我连我叔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小时候有个人，背着我走了很远，他的肩膀很宽，让我觉得很踏实，很安全。” 少年的这些呢喃，没有让素停步，却让素不禁抬头，看向岛内更远处。 “娘的！老娘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呢！怎么就成奶奶了？” 一边说着，素一边撇了撇嘴，表情有些沮丧。 在她视线的尽头，是一片片杏林。又是一年春天，杏花岛上那些杏林，开满了杏花。偶尔有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杏花满天。 第一章 突破，六阶后期 春尚浅。谁把玉英裁翦。尽道梅梢开未遍。卷帘花满院。楼上酒融歌暖。楼下水平烟远。却似涌金门外见。絮飞波影乱。 …… 随着体内第九座神海的出现，卫易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正式迈入了六阶后期的门槛。 相对于其他灵力修者来说，就是化灵九重天。 遥想当年，一般的化灵期修者，在自己眼里就已经是高不可攀了。至于化灵巅峰的修者，那就更是高的没边了。当年在苍灵府，化灵九重天的修者，绝对是整个苍灵府都能排进前一百的高手。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建立一个强大门派，自立山头。而如果想要加入哪一家的话，同样会被那个门派扫榻以待，开出一个离谱的待遇。 毕竟，就算是当初的苍灵府三大宗门内，化灵期九重天的高手，也就那么几位而已。而像宋家那种新兴豪强，族内大概只有那位宋家族长，和两位客卿，能够达到这个层次了。 如今，卫易自己也到了这一步。而且到了这一步之后，仍是没有任何的瓶颈，修为依然在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增长。 从初入四阶到六阶后期，卫易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对于卫易来说，这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但如果被外人知道，卫易仅花了十年的时间，就从相当于初入化灵的境界，直接修行到化灵巅峰的层次，估计绝对要被吓傻了！ 因为在正常情况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一般的修者，到了化灵期之后，修为每提升一重天，都千难万难。如果能够在百岁之前，提升到化灵九重天的话，都会被人视作天才。而且，在百岁之前到达化灵九重天，就意味着将来有很大的可能，去冲击周天境。 更多的修者，还是需要一百五十岁左右，才能修行到化灵巅峰。不过，那样的修者，大都无法再更进一步，一窥周天境的虚实了。 当然，还有一些真正的天才，同样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比如叶朝归，当年就是在三十七岁的时候，达到了化灵九重天。这在当时，已经被大家觉得太过妖孽了。而几大圣地门派最优秀的真传弟子。一般也就是在四十岁左右，达到化灵九重天的境界。如卫易当初在天玄山上见过的那几位，便都是如此。 但是，相比卫易，他们所有人的成绩，全都黯然失色了！ 如今的卫易，满打满算，也才只有三十四岁而已！ 比当年的叶朝归，还要提前了三年！ 更重要的是，卫易修行的这门功法，其实是以修行进度慢而闻名的。如果是修行一般的功法，卫易估计还能提前至少五年的时间。 连叶朝归都承认，如今的卫易，单以体内的力量来说，其实要比他当年，还要强上很多。如今的卫易，体内的神力如果以灵力标准计算的话，绝对已经超过了两万六千晶！ 当年叶朝归同境界的时候，达到近万晶的灵力，已经被大家惊呼不可思议。而一般的化灵巅峰修者，哪怕到了化灵圆满，距离周天境只有一线的层次，也就只有千晶左右的灵力。 超大的神力储备，这是卫易最强的一张底牌。 除了修为的增长之外，这十年以来，卫易的其他收获，也丝毫不比修为的增长逊色半分。 “怎么样？有什么新的变化？” 在卫易破境期间，叶朝归始终守在其身边，观察着卫易的每一丝变化。 “嗯……似乎比想象的要更大。”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再次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卫易修行的来斯神谱，不光是修丹田当中的九座大神海，还需要在全身三百六十五处要穴当中，更修出一座小神海。 在此之前，卫易就曾发现，这些神海之间，似乎存在这某种联系。随着修为的逐渐提升，体内的神海越修越多，卫易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些各处穴道内的小神海，似乎需要受到丹田内九座大神海的牵引。 在他突破到六阶后期之前，原本有几处要穴的神海，根本不受控制。虽然卫易通过功法，修出了这些小神海，但这些神海当中的神力，他却无法主动去调动。但当他丹田当中，出现了第九座大神海之后，原本那些不受控制的小神海，开始自行与这第九座大神海建立了某种联系，卫易终于可以控制其中的神力了。 “感觉……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有某种控制的能力，但这种控制能力，却又什么都控制不了。” 卫易早就知道，这三百六十五处小神海之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系。大成之后，极有可能带来某种非同寻常的变化。但是，直到现在，这种变化仍然没有出现。 “或许，需要修行至大成，将所有神海全部修成之后，这种变化才能真正出现吧？” 对此，叶朝归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万年来，除了那位前朝的大皇子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人修行过神力一道。对于神力修行，叶朝归自然也不是全都清楚的。 “不过，就算没有任何变化，光是凭借你这身强横至极的神力，就已经占极大的优势了。” 对于卫易惊人的神力量，饶是叶朝归的见识，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相对于灵力，神力的品质本来就更好，施展出来的神通威力更大。我还从未见过，在跻身周天境之前，能够拥有这样强大的纯粹力量。再加上你这恐怖的神力储备，根本不用担心节省神力的问题。” 卫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考虑对力量的控制、神通的强弱以及法宝品级、个人感悟之类的东西，但以力量本身而言，如今的卫易，恐怕已经完全不逊色于一些正牌周天境的存在了！ 首先是在量的方面，一般修者初入周天境的时候，自身灵力其实也就一万多晶而已。在量这个方面，卫易已经远远胜出。 而在质的方面，卫易也不逊色太多。 实际上，随着修行的深入，卫易总算明白，神力和灵力的区别，到底在哪里。这万年以来，为何只有他和那位咸安城的前朝大皇子，走上了这条道路？ 因为信仰！ 简单来说，神力其实就是灵力加上信仰的产物。当每一丝灵力当中，都融合了一丝信仰之后，就成了所谓的神力。当然，这是叶朝归分析出来的。对于什么是信仰，卫易其实不大明白，只能理解为类似禅修愿力之类的东西。 普通的修者，通过炼化天地灵气，或者炼化各种天材地宝，得到灵气，继而将灵气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但是，这种纯粹由天地炼化的灵气本身，并不含有信仰这种东西，所以也就是只是灵力，而非神力。 但卫易不同，卫易所得的灵气，并非来自于天地，而是来自于识海中的那个万劫塔的传承光球。 传承光球提供的灵气，每一丝都蕴含着信仰的力量。 对此，叶朝归其实也不是十分明白。他只知道，这应该是因为万劫塔作为天玄宗的仙器，受到无数天玄宗修者信奉的原因。不过，就算万劫塔提供的灵气，同样蕴含信仰，对于叶朝归来说，亦是无用。因为他早已走上灵力道路多年，那些信仰在被他炼化之前，就会直接消失了。 也就是说，如今想要修行神力，首先需要满足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在尚未开始修行之前，便得到仙器传承，成为仙器传承者。但问题是，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能够成为仙器继承者的，无一不是同代当中，最为优秀的那个。他们早已在灵力修行的道路上，取得了极高的成就，根本不可能换法重修。 所以，这万年以来，能满足这种奇葩条件的，就是卫易和当年那位前朝大皇子两个人了。 至于神力修行所需的功法和神通，其实反倒没有那么难找。尤其是对于几大圣地级别的门派来说，虽然神力时代已经过去了万年。但以他们的能力，想要找到一些上古的神通或者功法，并不是太难。而想卫易所修的来斯神谱，据传是当年大离皇祖修行过的功法。但当年的那位大离皇祖，却并没有禁止这门功法，而是主动将其流传了出来。所以，如今世间一些顶级大势力当中，基本上都有这门功法。 当然，有功法是一回事，能够满足修行的条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师父，我想……” 卫易忽然起身，郑重对叶朝归说道：“我想试着和吞海阳云打一场，试试我如今的修行成果。” “也好。” 叶朝归也没有拒绝，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沉声道：“以你目前的修为层次，如果让那个吞海阳云全部放开修为，你仍是必输无疑。但若他将修为限制在六阶巅峰的话，你也未必就一定会输。” 未必会输！ 叶朝归的这个评价，让卫易无比的兴奋起来。 仅这一个评价，就足以证明，他这十年的苦修没有白费！ 因为，那可是吞海阳云啊！ 堂堂的妖族第三圣子！ 当初在天玄山上，卫易之所以能最终胜出，不是因为他比那些圣子更强，而是因为他占据了整个四个境界的巨大优势。饶是如此，当初的吞海阳云，以炼气期圆满的修为，便可以和化灵四重天的卫易相抗衡。这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天大了。 但是，经过的十年的苦修后，如今的卫易，却被叶朝归评价同阶一战，未必会输给吞海阳云，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这十年来，他前前后后，其实已经和那四位妖族圣子打了上百次。从最开始的同阶战斗被碾压，到后来可以勉强不败。而从他进阶六阶之后，更是开始真正击败对方。 四位圣子，除了吞海阳云之外，另外三位，已经全都被卫易同阶战败了。 这是难以想象的成就！ …… 在这座洞天当中，闭关十年。不光卫易取得了巨大的成绩，其他几位妖族圣子，进步其实也十分惊人。 最重要的是，在这十年当中，这四位妖族圣子，已经先后进阶到了七阶大妖的层次。 就连那位之前曾经被吞海鲸族长寄身，进入洞天时才不过初入六阶的家伙，也都提升到了六阶巅峰的地步。 同在秘境当中静修十年，双方又打了上百次，卫易如今对于这几位妖族圣子，倒是有些亦敌亦友的感觉了。虽说对方是妖族，和修者天生敌对。但这十年相处下来，卫易觉得，其实这几个家伙的脾气秉性，也不是很差。 比如吞海阳云，性子傲娇些，不愿与谁沟通。但其本心，其实也是个善良之辈。 如果他们不是妖族，不是和天玄宗敌对，卫易其实还真的很想和他们交个朋友。 卫易这会儿，渐渐可以明白叶朝归和那位两剑山的玄平真君之间的复杂感觉。作为道友，相互砥砺大道，本是最好的朋友，惺惺相惜。但身在两个不同的门派，两大圣地的关系又颇为微妙，这样一来，双方的关系就十分复杂了。 而且，这还是修者之间的关系。若是换做修者和妖族，那就更加复杂了。 这万年以来，修者和妖族，整体上肯定是敌对的。但同时，那种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凄美爱情，也从来都不曾断绝。每当卫易想到这类故事，再想想当初留川河畔的惨烈战事，都会深感世界实在是他娘的荒谬！ 又花了两天时间，彻底将境界巩固下来之后，叶朝归终于帮卫易准备好了这次战斗。 作为战斗的另一方，吞海阳云其实同样心情复杂。 这十年来，他是亲眼看着卫易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自忖这十年当中，自己进步同样极大。在吞海鲸一族的历史上，能够一口气在祖地闭关十年的，寥寥无几，这本身就是一场天大的机缘。但同时，卫易进步的速度，却要比他快了太多。 “既然你已至六阶后期，我也就可以凭六阶巅峰的修为，和你一战了。” “让我看看你破境之后的本事吧！” 第二章 平手 吞海阳云一直觉得，自己这十年来，每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浪费。在祖地闭关，这对于任何一名吞海鲸来说，都是莫大的机缘。在祖地中闭关十年，无论是感悟方面还是修为方面，他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但是，就算这样，他仍是能每天感受到，和卫易的差距在逐渐缩小。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不合常理的另类？他到底是怎么修行的？ 吞海阳云并不知道，卫易走的是神力一道。对于他们几个妖族来说，这十年当中，小楼那边就是他们的禁地。只要不是叶朝归让他们过去，他们是打死都不会靠近那里的。所以吞海阳云也十分好奇，好奇卫易是如何修行的。 在他的认知当中，整个妖族上万年的历史上，都从未出现过向卫易这样的异数！想要在十年之内，将修为提升到六阶巅峰，这不难。就算时间再短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问题是，靠这种方法催生出来的，多半都是废柴。根基不稳，神通极弱，哪会像卫易这么生猛？ 卫易每次修为提升之后，战力都会飙升一大截，绝不是那种揠苗助长的提升方法。卫易的修为根基之深厚，更是让他觉得无法理解了。在他的认知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怪胎。 这也让吞海阳云暗自心惊。难道如今的天玄宗，又掌握了什么厉害的手段？若是真有这种手段，哪怕无法真正普及开来，只要能集中培养几个，那也极为恐怖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境界低的时候消耗的时间越少，将来冲击更高境界的把握就越大。 如果说，十年之前的卫易，在吞海阳云眼里还只是一个笑话，根本不认为对自己有任何威胁。那么如今的卫易，已经有绝对的资格，让吞海阳云正视了。尤其是卫易所掌握的那几门神通，更是让吞海阳云觉得匪夷所思。 他知道，卫易绝对没有达到入道的层次。但问题是，那几门神通，绝对是道阶以上的神通，才能展现出来的能力！ 这是吞海阳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相对于吞海阳云的严阵以待，卫易其实更加紧张。在此之前，这十年当中，他曾经挑战过吞海阳云太多次了，几乎每一次都是惨败。虽说从最开始的一招击败，到后来可以勉强支撑过百招，卫易也是有了很大进步。但要说正面抗衡，好像仍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去！” 卫易轻轻一招手，数百道如手指般粗细的藤蔓，猛然自吞海阳云脚底出现，迅速缠绕向他。吞海阳云也没有以神通去硬抗这些藤蔓，而是原地一闪之后，凭借诡异的身法神通，躲开了这些藤蔓的追击。 有过之前的斗法经验之后，吞海阳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硬抗这些诡异藤蔓的。那些藤蔓，不但极其坚韧，就算以他的神通，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挣脱开。而且这些诡异的东西，一旦攀附到他的身体上以后，还可以自行炸开，泯灭他的灵体，根本无视他的护身法宝和神通。 这其实，就是卫易将爆字诀和藤字诀结合到一定程度的效果。 这样的神通，吞海阳云倒也不是不能硬抗。但问题是，如果硬抗的话，就等于是他在和卫易进行对耗。如果让他以同样的修为境界和卫易对战的话，他的灵力，是绝不可能比卫易更多的。所以，这种对耗，就等于是慢性自杀，他必死无疑。 在卫易修为若的时候，吞海阳云还可以直接凭借神通，弄断这些藤蔓。但如今随着卫易修为达到六阶后期，这些藤蔓的坚韧程度，已经达到了一般灵阶上品法宝的程度，甚至逼近一些玄阶法宝的坚韧程度了。这样的东西，就算吞海阳云，也别想一下子弄断，所以他只能凭借身法躲避。 但躲避，却并不能解决问题。 吞海阳云猛地回身，一手随意的扫过，一片密密麻麻的水珠瞬间出现。如同一阵瓢泼大雨，落向身后那些紧追不舍的藤蔓上。而那些看似杂乱的柔弱水珠，竟然精准无比的全都落到了那些藤蔓上。下一刻，这些水珠竟然如同火焰一样，迅速燃烧起来，将身后的藤蔓，迅速燃烧殆尽。 于此同时，随着卫易的攻势稍稍放缓一些之后，吞海阳云不断闪躲，同时开始发动攻击。一道道杀力巨大的水属性神通，如同滂沱大雨一般，迅速朝卫易袭来。 卫易也不躲闪，单手一招之后，大量的坚韧藤蔓迅速从地面钻出，随即结成了一道道厚实的藤墙，直接将卫易护了个严严实实！吞海阳云所有神通打在这些藤墙上，顿时打得藤墙崩裂寸断。但同时，在这些藤墙被打碎的瞬间，又有新的藤墙不断涌出。 “比以前更棘手了！” 吞海阳云冷哼一声，脸色越发难看。刚刚这一接触，他能感觉到，卫易修为再次突破之后，这藤墙的强度和修复能力，都比以往强了太多。这些由他随意施展出来的神通，根本无法彻底破开卫易外面的那层藤墙，更别说对卫易造成什么伤害了。 像这种对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能够施展出威力奇大的神通，一击打破所有防御。要么就是打消耗战，一点一点消耗对手的灵力。反正这种全方面的防守，所耗的灵力肯定要比攻击多上太多。 但这两个方法，对于眼下都不适用。 前者，吞海阳云不是没有那种可以一击打破卫易所有防御的神通。但问题在于，就算打破了卫易外面的藤墙，卫易依然可以凭借那诡异的飞行神通躲开。吞海阳云根本没有把握一击翻盘，反倒是会因为施展出这种大威力的神通之后，自己露出破绽！ 如今的卫易，已经极为难缠了。 既然如此…… 交手了很多次之后，吞海阳云和卫易对于彼此之间的神通和能力，都比较清楚。所以，对于这种局面，吞海阳云也早有准备。在身后那些藤蔓稍一迟缓下来之后，吞海阳云猛然化为一道雾气，随即四散开来！ 这种神通，却是相当克制卫易眼下的情况了。 吞海阳云所施展的这种化雾神通，卫易其实也见过类似的。当年在天玄山上，那个出身大离军方的温，就曾经施展过类似的神通。当时卫易是凭借修为的差距，以及对战空间狭小的优势，用对耗的方法取得了优势，最终胜利。但眼下的局面，肯定是不行的。双方修为相当，这里又极为开阔，若是用同样办法的话，最先被耗死的恐怕就是卫易了。 这片由吞海阳云所化的雾气，很快就弥漫开来，并且朝卫易缓缓逼近。卫易当下猛地朝后飞退，身后顿时出现一双由神力幻化出来的巨大羽翼，施展和这片雾气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卫易再次施展藤字诀，大量藤蔓在雾气中生长而出，然后迅速爆炸开来。 一时之间，云雾内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云雾移动的速度，也缓慢了很多。 对于吞海阳云的这一招，卫易曾经感到无解。他之前所掌握的四种天赋神通，藤字诀、爆字诀、生字诀和翼字诀，似乎都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卫易进阶五阶之后！ 音字诀！ 卫易的第五种天赋神通！ 随着卫易一声轻喝，一阵响彻天地的声音，陡然出现。 “哈！” 当卫易喝出这个字后，就连在千丈外观战的其他三位圣子，都感到神魂顿时一颤。已是进阶七阶，凝聚出金丹法相的三位圣子，自然不会因为一点余波而受伤。但能够让他们的神魂震颤，哪怕只有一下，也足以惊世了！ 音字诀，是一门专攻神魂类的神通。 卫易如今已是六阶后期的修为，自然也就拥有了六种本命神通。不谈之前就已经拥有的四种本命神通。在这洞天闭关的十年当中，卫易又获得了两种本命神通。第五种神通，被卫易称之为音字诀。第六种神通，则被他称之为毒字诀。 其中，音字诀为神魂类神通。音字诀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哼字诀，主神魂固守。一部分为哈字诀，主神魂攻伐。叶朝归曾对此清晰判断过，卫易虽说在神魂一道上并不擅长。但凭借着这门音字诀，则可以彻底将神魂方面的短板弥补上。可见这门神通的厉害！ 至于第六种的毒字诀，对如今的卫易来说，则有些尴尬。因为修炼这毒字诀，不但需要卫易自身，更需要外界的一些毒物。但在这座洞天当中，上哪去找那些厉害毒物？就算叶朝归，身上也没有这种东西。所以这毒字诀，对于卫易还有些鸡肋，根本无法用于实战。 不过，有这门音字诀之后，也已经足够了。 在卫易突破到六阶后期之后，神魂再次增强。就连已经凝聚出金丹法相的其他三位圣子，被一点余波殃及，都会神魂震颤。如今被叶朝归封印到六阶巅峰的吞海阳云，在被卫易正面攻击后，就更是如此了。叶朝归的封印，可不止是对于修为，也是对于神魂！ 在卫易施展出音字诀之后，吞海阳云所化的白雾，猛地一阵颤抖，在一瞬间静止不动。显然，卫易的神魂攻击，已经对其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卫易抓紧机会，一边施展藤字诀，在这阵雾气中疯狂爆炸，消耗吞海阳云的灵力。一边在手里化作一柄藤剑，一剑劈出，有数百道剑光挥洒而出，杀向这片雾气。 经过十年的苦修，卫易的剑术，亦有了长足的进步。在叶朝归的指点下，如今卫易的剑术，已经相当于是一些玄阶剑术神通的威能。虽然比之他自身的本命神通，逊色了很多。但相比一般的化灵九重天修者，已经算是极强了。 吞海阳云显然也修行过神魂类的神通。刚刚卫易这一击，虽然让他所化的雾气稍显停滞，却不会真的被卫易的音字诀重创。卫易所求的，也不是通过音字诀重创他。而是希望能够用音字诀让吞海阳云对灵力的控制力有不逮。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施展其他神通，迅速泯灭掉吞海阳云的灵体。 说白了，从一开始卫易就清楚，自己对付吞海阳云，绝不可能一击取胜，只有依仗自身强大的神力，和他打消耗战才行。 这一战，打了整整一天一夜！ 双方皆是手段尽出，打得酣畅淋漓。卫易这边，所有能用上的手段，无一藏私。而吞海阳云，除了自家的天赋神通吞海之外，亦是毫无保留。这倒不是吞海阳云不想施展，委实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卫易的神通极为诡异，拥有那种可以破空的能力。而他的天赋神通吞海，威力固然巨大，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但施展出来的时候，吞海阳云却会暂时无法移动。也就是说，只要吞海阳云没能一击成功，被卫易的破空能力闪过，接下来，就是吞海阳云必输无疑了。 在整整一天一夜之后，双方都已是疲劳到了极点。饶是以卫易那恐怖的恢复能力，和更加恐怖的神力储备，他的神力都有些见底了。 至于吞海阳云，就更是近乎彻底虚脱了。 “吞海！” 就在两人都已经近乎筋疲力竭的时候，吞海阳云猛然使出了自己的天赋神通！一个数亩大小的漩涡，瞬间出现在卫易身边。 在这洞天当中，环境不同于海底，所以吞海阳云施展出来以后，四周的空气便如同海水一样，像那个漩涡当中倒灌而去。在这漩涡笼罩的范围内，一时间环境竟然和外部脱离开来，让卫易瞬间动弹不得。 到底还是没能闪过！ 卫易心中一阵懊恼。他知道，只要吞海阳云成功施展出这种本命神通，并且成功笼罩了他，那他就再没有施展破空的机会了。 吞海鲸一族的天赋神通，不是那么容易挣脱的。这种神通本身，可以形成一种界的效果！在这个特殊的界内，卫易连半点灵力都别想调动。以卫易的如今的能力，根本无法挣脱。 下一刻，从漩涡深处，有一根手指点来，直直点向卫易的眉心。但同时，卫易却没有任何慌乱。 当漩涡溃散之后，大家看到了极其震惊的一幕。 吞海阳云一指点在卫易的额头。 但同时，在他身后，有一柄藤剑，悬浮在吞海阳云的身后，抵在他的头颅之上！ 这一战，双方平手！ 第三章 幼稚 一柄藤剑静静悬浮在吞海阳云身后，只要卫易心念一动，便会直接穿透吞海阳云的头颅。但同时，吞海阳云那最后一指，也会彻底灭杀他。 再打下去，就是同归于尽的下场了。 当然，始终在旁边观战的叶朝归，肯定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在出现这一幕的瞬间，叶朝归便以施展出大神通，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这一战，最终以平手收场。 卫易心潮澎湃，虽说打到最后，不过只是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但就算这样，也足以自傲了。毕竟，对方是吞海阳云，妖族年轻一代最优秀的那几人之一。 刚刚一战最后，卫易被吞海阳云以天赋神通定住，浑身灵力已经无法调动，看似是必死之局。而那柄悬停着的藤剑，则是他以自身纯粹剑意牵引而来的。 吞海鲸一族的天赋神通，可以定住卫易的神通和灵力，甚至就连神识，都无法离开身体。但剑意这种东西，却无法被限制。因为剑意这种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而且当剑意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和各种大道感悟相结合，就会成为真正的界。 两者是相同层次的东西，自然无法限制。 这十年来，除了修为和几种本命神通之外，在剑道方面，卫易同样有了长足的进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剑意的蜕变。 虽然相比几种天赋神通，卫易的剑术神通，显得有些威力不足，无法作为压箱底的手段。但叶朝归却一直坚持让他修行。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也是为了卫易的将来。 在卫易达到九阶之前，几种天赋神通，都是最好的手段。但九阶之后，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单凭那几种天赋神通，恐怕就不行了。因此，这十年来，叶朝归以自身为基石磨砺卫易，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比如刚才，如果没有这一招，卫易便是必输无疑的结果了。刚刚卫易这一手以剑意牵引藤剑，论威力其实并不算强，最多也就相当于普通化灵巅峰的随手一击。但在当时那种时候，双方都已经是近乎油尽灯枯的地步，这就有了一锤定音的效果了。 卫易和吞海阳云平手的结局，让旁边观战的几名妖族，内心都无比的震惊。虽说吞海阳云是压境战斗，无法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但同样，在进阶七阶之后，吞海阳云在感悟方面，亦有了长足的进步。如今的吞海阳云，就算压境一战，也要比当初他身处六阶巅峰的时候，强了太多。 那也就意味着，如果是当初六阶巅峰的吞海阳云，与卫易真正同阶一战的话，吞海阳云极有可能会必输无疑！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如今圣子榜上的全部圣子，都不是卫易的对手了？ 在这座洞天中闭关十年，当年的几位圣子，全都已经进阶了七阶。按照妖族的计算方法，他们的年龄也早就超出，不会再被评为圣子。倒是那位曾经被吞海鲸族长寄身，在这座洞天中莫名其妙闭关十年的小家伙，如今出去的话，说不定能够在圣子榜上争得一席之地。 “师父，我真的赢了！” 卫易难掩兴奋之色，对叶朝归激动道。 “十年苦修，总算是有些进展。”叶朝归轻轻点头，但同时又说道：“不过，你要切记，这对你来说，也只是一个开始。日后你要遇到的敌人，要比这几个妖族厉害了太多。而且，人家可不会和你玩什么同境界一战，但凡出手，必定是想要取你性命的。” 对于叶朝归的提醒，卫易自然也是清楚的，连忙重重点头。 然而接下来，叶朝归又说了一句话，却让卫易原本激动的心情，暂时安静了下来。 “若无意外，最多再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便要跻身返虚。到时候，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 老实说，在这座神殿洞天内闭关十年后，卫易还真是有些习惯了这种闭关的生活。如今叶朝归提出要离开，虽然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却依然让他有些不大习惯。 但这倒也很正常。 这十年来，卫易的修为突飞猛进，叶朝归始终恰在周天境巅峰，不曾跻身返虚。要知道，早在十年以前，叶朝归就已经随时可以进阶返虚，甚至以周天境的修为力压返虚修者。如今又经过了十年的闭关苦修之后，天晓得叶朝归达到了什么层次？ 在这十年当中，叶朝归虽然花了大量的时间，用来指点卫易修行。但同时，他自己也花了大量的时间，用以打坐参悟。到了叶朝归这个境界，对于他的修行，卫易其实是不大看得懂的，不明白为何这十年来，叶朝归除了静坐之外，就再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但如今既然叶朝归已经提出要进阶返虚，自然也是有足够把握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叶朝归的返虚，与一般的返虚不同。 早在十年前，叶朝归就曾明确说过，他之所以一直压制境界，没有急于跻身返虚，纯粹是因为他走了另外一条路子。他若是可以跻身返虚的话，只要成功，那就能一步迈入返虚后期！ 在这一日之后，叶朝归开始封闭了小楼，自行闭关。就连卫易，都不能再进去打扰了。 没了叶朝归的指点和监督，卫易倒也不曾懈怠。若是被叶朝归贴身教导十年之后，卫易自己连接下来怎么修行都不知道，那他还不如直接撞死自己算了。接下来这些天，卫易就如同往常一样，修行一段神通，钻研一下剑道，再翻一翻那座玉简小山，日子倒也过的轻松。 值得一说的是，这十年当中，除了修为战力方面，那座被叶朝归精心准备的玉简小山，卫易也已经彻底吃透了。 这座玉简小山当中，每一块玉简里面的内容，都是当初在延坤岛的时候，叶朝归让那位虎帅帮忙，充分准备的，所涵盖的领域极广。这十年下来，卫易不光修为战力有一个极为夸张的进步，思维和见识的变化，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日，卫易结束了一天的修行，坐在小楼外的荒地上，盯着远处那座神殿怔怔出神。这座小洞天之中，并无日月，但一样有黑夜白天之分。要按照天色来算的话，如今正是黄昏。 卫易忽然心之所动，朝神殿那边飞去。 这十年当中，虽说卫易大部分时间，都在小楼这边修行。但神殿这边，卫易也来过很多次，对于里面的大致情况并不陌生。在进入神殿后，卫易很快就找到了分别位于不同位置苦修的几名妖族。 “要不要出来喝个酒？” 对于卫易看似莫名其妙的邀请，几位妖族，都感到十分意外，还以为卫易是设下了什么圈套。 真是莫名其妙！这是又打得什么主意？ 几名妖族没谁会认为，卫易是真的单纯想要找他们喝酒。他们都觉得，卫易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但是最终，几位妖族却不约而同的走出了神殿，来到小楼不远处的一片卫易和他们约定的荒地。几位妖族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着，看看卫易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但等他们全都到了之后，却看到卫易脸色十分古怪。 “我可没想到，你们几个全都会出来。”卫易指了指身边的三坛子酒，说道：“我师父闭关了，我手头上就这三坛子酒。好像，不一定够咱们几个喝啊？” “我这里倒是有，就怕你们几个认为我下了毒，不敢喝。”倒是那位出身金虹王雁一族的圣女，很豪气的一挥手，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了十几坛子灵酒，堆在地上。 “那……坐下吧！” 卫易挠了挠头，觉得今天既然是他请客喝酒，却又要客人自己带酒，实在让他觉得别扭。 洞天世界内，这会儿已是入夜。小楼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有那些低阶妖兽的兽吼声传来。而小楼外不远处，卫易临时堆起的这堆篝火，正熊熊燃烧，火光在黑夜当中格外的醒目。 在篝火上，烤着一头卫易刚刚从远处打来的三阶妖兽。卫易并不精通此道，当年做狩妖者的时候，这种工作，一般都是狩妖小队里的姜宁负责。但这十年来，卫易无聊的时候，也会自己偶尔去打点野味解解馋，所以手艺倒是也不算太差。 几名妖族围绕着篝火，纷纷坐了下来，然后皆是沉默不语，都静待卫易说话。直到这会儿，他们仍是不觉得，卫易这次是真的单纯想找他们喝酒而已。 这种沉默，让气氛显得更加尴尬了。 “额……其实今天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家相处这么久。如今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大家一起吃个散伙饭还是应该的吧？”卫易同时又指了指旁边那座小楼，道：“这里是简陋了些，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我真实修为还是比你们差了不少。若是在神殿内请你们吃东西，万一你们趁我不注意想对我下杀手，我师父想救我都未必来得及，所以也就只能选择这里了。” 卫易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之后，气氛明显更加尴尬了。就连几名妖族之间，都明显更加戒备了起来。 毕竟，他们之间，关系也不是那么亲密无间的。 卫易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不管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或许，今天他的兴之所至，原本就是个错误？想了想之后，卫易挠了挠头，也就不再多想，转头去对付眼前篝火上的美食。 “不管你到底有什么圈套，就冲今天晚上的酒，我姑且信你一回。想来你也不至于用下毒之类的手段，若是想杀我们几个，也就是你师父动动手指的事情，用不着这么麻烦。”沉默了好久之后，又是那位出身金虹王雁一族的圣女，率先举起一个酒坛，冲卫易示意一下后，仰头大喝了一口，然后从篝火上切下一大块肉来。 “咦？”金虹王雁圣女忽然皱了皱眉头，有些惊讶的看向卫易，“想不到，你还精通制作灵食？这味道倒是不差，比你的人好了很多。” 卫易笑了起来，权当这位妖族圣女是在夸奖自己。 在这位金虹王雁圣女放开芥蒂之后，其他几名妖族，也纷纷暂时放开戒备，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在进阶七阶之后，几名妖族都已经彻底化形为修者。那位金虹王雁一族的圣女，成了个模样顶好看的女子，若不考虑其妖族身份，估计放在修真界，绝对会有大量的修者追求。而其他几名圣子，同样也是修者模样，但同时又保留了几分各自族群的审美，让人觉得与众不同。 没来由的，卫易忽然想起了当年在苍灵府，他的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虽说当时师徒两人都各自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不得不承认，许鸣川对于当时的卫易，却是做到了一个师父应尽的本分。 不过，卫易此刻想的，却是当初许鸣川在城主府的房顶上，请他吃的那顿烤串。现在回头想起来，许鸣川的手艺，可要比他强太多了。 “我从来没想过，能有一天和你们几个妖族，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卫易摇了摇头，再次朝嘴里灌进一大口酒。 “老实说，如果你们几个不是妖族，我倒是真的很想和你们几个交个朋友。你们几个虽然多少有点怪，但其实脾气秉性还都不差。”卫易摇了摇头，无奈一笑，又道：“可惜出了这座洞天之后，他日若是我们在战场上遇到，估计就只有生死相向的份了。” “若是妖族和修者能够和平相处，我们将来也有机会再次一起喝酒，那该多好？” “幼稚！” 吞海阳云忽然放下手中的酒坛，正色道：“你好歹也是出身一个修真界的圣地门派，为何会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你难道不明白，你们修者和我们蛮荒，这万年来敌对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都是为了各自族群能够活的更好罢了！” 第四章 顽石 妖族和修者敌对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卫易并非不知道答案。如果说，十年前的卫易，或许会向吞海阳云所说的那样幼稚。那么经过叶朝归十年贴身教导之后，卫易的智慧，已经足以明白这一切了。 归根到底，只有两个字罢了！ 生存！ 此方天地很大，对于一个底层修者来说，或许一生也只能在自己生活的那个府打转。一个修炼界，往往至少有几十个府。而整个修真界，则有近三千个府。再加上面积不输修真界的蛮荒，以及浩瀚无垠的东海、南海、西漠、极北冰原……整个天下的广阔，是普通修者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但是，就算再怎么大，终究也还是有个极限的。天地之间的资源，一样也是有限的。所以，当人妖两族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大家为了生存资源而战斗，这就成了无可避免的事情！ 有句话，卫易觉得吞海阳云说的很对。 都只是为了各自生存的更好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蛮荒万族，彻底从世间消失，你们修者，当真会活的更好？会永无争斗和杀戮？” “还是会……像对待我们蛮荒万族一样，相互对立，杀戮不休，甚至是……人吃人！” 吞海阳云的质问，让卫易彻底没了声音。因为他知道，吞海阳云说的，是对的。 这十年来，卫易读过了整个修真界万年来的历史。看到了无数门派的兴衰更替，无数所谓的人杰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可那些看似豪迈的故事背后，无一不是写着吃人二字！ 修者间的内部征伐，从来没有停止过。只不过，相比蛮荒万族那种赤裸裸的强者为尊，修真界这边，很多时候多披上一层仁义道德的外衣而已。 “老实说，我真的想过，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天，修者和妖族之间，可以停战。就算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至少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卫易忽然摇了摇头，苦笑道：“但等我看过修真界万年的历史，再看过你们蛮荒这万年来的历史后，我终于明白，我确实是想多了。” “就算以后哪天我真的成了仙位，大概也做不到这一点。” 那位一直不太喜欢说话，出身九翅王鲨一族，本名鲨余亮的妖族圣子，似是心有所感，忽然打断卫易道：“所以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更加强大，帮助族群活的更好。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无愧此生了。若是将来再有机会得证仙位，有机会去天外看看，那就真是无憾了。” 在鲨余亮感慨过以后，吞海阳云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应该知道，我幼年时既天分出众。至少在吞海鲸一族内，在我这一代，我从无敌手。往后几十年，我面对年轻一代从无败绩。直到后来遇上了雁宝，我才得以生平第一次败给了同代的对手。但是，即便这样，我仍是自信，将来肯定某天会超过他，然后像我们的老祖宗那样，证得仙位。” 吞海阳云忽然又笑着摇头，继续道：“但等我走过很多地方，见到过很多的妖族和修者之后才明白。不管我将来有多大成就，或许都只是这个时代中的一滴水，一粒沙，终究是要被这湍急河水裹挟，最后泥沙俱下，被后来的浪花掩盖。” 卫易忽然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口，朗声道：“但是，我们可以做一块倔强的石头，就算注定有一天会在这条长河里消失，沉没于河底，至少我们可以做到自己不被河水改变！” 吞海阳云大概是没想到，卫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卫易开口后，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着举起手中酒坛，对卫易示意了一下。 “敬你这颗倔强的石头！希望你几百年之后，还能理直气壮的这么说出这句话。” 几坛子酒下肚之后，大家虽然依然有所戒备，害怕周围有谁忽然对自己发难。但相对来说，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气氛已经融洽了太多。 “如果你真是修者的话，估计在我们修真界，铁定会被无数修者奉为仙子。想要追求你的修者，估计能排出几百里地去！” 卫易对那位金虹王雁圣女的调侃，让其他几个妖族哈哈大笑。但同时，这位妖族圣女的反击，就让卫易瞬间脸红了起来。 “你以为，姐姐在蛮荒这边的追求者就少了？在蛮荒，姐姐我的追求者，能排出几千里去！不过嘛，你要是愿意，看上了姐姐我这具身子，姐姐我今天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待会儿我们去神殿里找个僻静的地方，直接洞房如何？放心，洞房之后，姐姐也不用你负责，今晚爽过了就行，我们只做这一夜的夫妻。” 在这位泼辣妖族圣女调侃过之后，卫易顿时脸色通红。其他几位妖族，则是纷纷起哄，说什么‘卫易今晚要是不去，回头他们可就要看不起他了’之类的话。而那位妖族圣女，则是不失时宜的又朝卫易抛了个媚眼，让卫易更加败下阵来。 这个妖族娘们，还真是够放得开的！ “既然今天大家关系还算不错，我倒是不妨再给你爆个猛料。不过，这个料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敢保证。” 吞海阳云亦有些微醺。到了七阶之后，寻常灵酒想要让他醉去，自然是很难的事情。不过，今天大家摆明了是想痛快，自然也不会用修为化去醉意。就这样醉着，也是件挺好的事情。 “除了你这个修者，你们几个妖族，肯定都到过圣城，见过那尊万族圣碑。” 吞海阳云说起这话的时候，忽然脸色有些郑重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万族圣碑上，那个第一族的位置，一直都是空悬着，或者说是被圣碑本身给遮掩了。对此，从来就没有一个确切的解释。有的说，是圣殿议会为了让我们蛮荒，始终保持一个上进的念头，须知从无天下第一之说。” “也有的说，是圣殿议会为了避嫌。害怕哪一族名列榜首之后，会招来其他妖族的仇视。就算是五大皇族之一，一样会处境尴尬，甚至有可能让我们蛮荒彻底分裂，所以才空去那个第一的位置。当然，我对这个说法，一直是觉得很扯淡的。既然第一不存在，那第二不就是名义上的第一了？这千年以来，白山玄树一族做了千年老二，不是也没出任何问题吗？” “还有的说，这是上古时期被灭族的龙族所在的位置。这种说法就更扯淡了！龙族始终是个传说，就连我们家老祖宗，都不敢确定！” 其他几个妖族，再加上卫易这个修者，皆是聚精会神的听着。 关于万族圣碑上的传闻，就连卫易这个修者，也曾经听说过，实在是流传极广。但是，对于这个传闻，却从来没有过确切的答案。 “当年我曾随我家族长，一同前往圣城，路过那尊圣碑。你们知道，我家族长，是蛮荒最高议会当中的九位长老之一。我始终认为，在我们蛮荒当中，不管任何秘密，到了九老那个地位，肯定都是有资格知道的。” 几位和卫易皆是下意识的点头，默认了吞海阳云的话。圣城的最高议会，是整个万族的最高权力核心，一共由九位长老组成。这九位长老，其中五大皇族的当代族长各占一席。另外四席，则同样是莽荒最顶级的名宿。而议长一职，则只有在妖族出现仙位的时候，才会有仙尊担任议长之位，平时则都是空缺的。 九位长老，全都是纯阳修为，而且就算在纯阳当中，都是十分强大的存在。他们是整个蛮荒的顶点，在没有仙位的年代里，他们便是至尊。 照理来说，莽荒的事情对于他们九位来说，确实不应该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当时路过圣碑，我也曾问起族长，为何第一族的位置，会空悬这么多年。你们知道，当时我们族长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吞海阳云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吊足了胃口之后，这才再次开口道：“当时族长的回答是，蛮荒第一族，万年来一直都在！只不过，他们不在蛮荒而已。” 吞海阳云给出的这个答案，让几位圣子和卫易都不禁沉思起来。由此联想到的那个猜测，更是让他们无比震惊。 一直都在，却又不在蛮荒？ 不在蛮荒，那就只能是在修真界了！这样一来，那位吞海鲸族长当年的隐喻，似乎也就真相大白了。 “难道，我万族圣碑上的第一族，一直都是人类修者？”那位金虹王雁圣女，满脸尽是不可思议之色。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那对于整个，蛮荒来说，恐怕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万年来不死不休的修者，怎么可能是那个一直被隐匿不出的蛮荒第一族？ 几位圣子也同时瞬间恍然。若真是这样的话，万年来历代长老一直隐匿真相，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让底层妖族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那么对蛮荒会造成的冲击，恐怕是所有妖族都无法承担的。 “我可没这么说。” 吞海阳云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我所说的，只是我家族长随口一说的废话。我家族长，可从来都没说过你们刚才说的这句话。所以，你们就算说出去，也只会给自己招来灾祸。至于你这个修者，若是想以这件事攻击妖族，就算说出来，估计也没有哪个妖族信你。” 卫易讪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开玩笑！这种事情，对于妖族来说，有莫大的冲击。对于修者来说，何尝不是如此？他说出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况且，卫易觉得这个秘密，修真界以往不可能没有人发现。既然那些前辈大能都没有说，想来肯定是有诸多隐秘，他自然也不会多嘴。 这顿酒，难得喝得尽兴，大家聊了很多。卫易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很多妖族见闻，自己也说了不少修真界的异事。他们几个，本就身份特殊，照理来说，本该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也就只有眼下情况特殊到了极点，才会出现这样诡计的酒局了。 谁都明白，离开洞天之后，他们彼此之间，或许又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 等到所有的灵酒都喝光之后，几位圣子散去，各自返回那座神殿，继续自己的修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卫易看着那堆已经化为灰烬的篝火，没来由的，一直在想吞海阳云的那句话。 “希望你几百年之后，还是这样的顽石，可以理直气壮说出这样的话来。” …… 小楼内部，最近这段时间，叶朝归一直在闭关，在发起对返虚期的最后冲锋。 叶朝归的返虚之路，与其他寻常返虚不同。他的返虚，只要这一步卖出，便是实打实的返虚后期。虽然进阶之后，百年之内，他恐怕都要花时间在巩固境界一事上。但这一步迈出，他便直接有了世间绝顶的战力，可以省却太多的时光。 如今，终于只差临门一脚了。 叶朝归心境空灵，回顾自己以往两百多年的修行之路。从最开始被天玄宗前代掌门收做弟子，到后来展现出绝顶的修行天分，在天玄宗内笑傲同代。再到后来，他以剑入道，自创三千剑，打算用每一剑去代表一条道，最后形成自己的大道。 而等他跻身周天境后期后，当他发现自己此生剑道，无望超过那位玄平真君后，又弃剑从刀，将那三千剑转化为三千刀，开始走上返虚之路。他逐渐明悟，当这三千刀合而为一，他便是返虚后期了。后来他所走的，也正是这样一条道路。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又经历了云莽天灾，宗门远走东海等诸多变故。不得不以周天修为，担起一座圣地的重担。 在彻底步入返虚境界之前的一瞬，叶朝归忽然想起了当年他的师父，那位天玄宗的前代掌门，曾对他所说过的一番话。 “山断不了来路，水挡不了归途。” “你要规矩全无，天地自会为你让步！” “你像来时一颗顽石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后，便是万象皆空！” 这一日，世间所有绝顶强者，皆感受到天地大道的颤动。 叶朝归一步步走出小楼，面容平静，只是嘴里随意念叨了一句话。 “师父，我入返虚了！” “塔来！” 第五章 塔来 “塔来！” 在走出小楼的那一刻，叶朝归虚空一握，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在那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天玄山上，却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整个天玄山开始距离摇动，让旁边那座天玄城内的妖族，还以为是有什么泼天大祸要降临了一般。然后，这些妖族便看到，有一道光芒自天玄山的禁断大阵内直飞天顶，然后骤而向东，一闪即逝。 在这道光芒消失之后，天玄山的剧烈摇动，终于停了下来。 但在这一刻，世间所有诸多绝顶强者，却同时感觉到了异样。 “万劫塔动了？” “看来，叶朝归已经进阶返虚后期了！” 对于这些世间最顶级的强者来说，万劫塔和天玄宗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如果说，刚刚的那阵大道震动，让大家还有些摸不着头绪的话。此刻万劫塔的动向，绝对足以说明一切了。 “一入返虚，便引来天地大道震动，这是很多人跻身纯阳的时候，才能引动的异象啊！自今日起，世间只怕又多了一位绝顶高手啊！” “一步入返虚，便能引来大道震动。再一步，会不会直接就是纯阳了？” “若无意外，最多半年之内，天玄宗就要宣布复派了。” 在这一日之后，世间所有顶级大势力，纷纷对此作出了反应。一道道密令如雪花般散出，很快席卷修真界各地，掀起一股恐怖的暗流。 不过，作为挑起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刚刚突破返虚的叶朝归，此刻却并无什么异样。 在小楼外，叶朝归走出来的时候，卫易正在练剑。见到叶朝归走出小楼，连忙收了神通，落到叶朝归面前。 “恭喜师父出关，得证返虚！” 叶朝归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 返虚……真的入了返虚！ 在叶朝归走出小楼的那一刹那，卫易就猜到，叶朝归既然出关，肯定是已经成功了。但看到叶朝归亲自确认，卫易仍是激动不已！ 叶朝归进阶返虚，那就意味着，可以真正执掌万劫塔！意味着天玄宗可以正式复派，再次重返八大圣地之位了！ “我已唤来了万劫塔，一个时辰内，便会到达。”就在卫易无比惊讶的时候，叶朝归再次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卫易很清楚，叶朝归跻身返虚之后，已经有了执掌万劫塔的能力。只要身处此方天地，不管位于哪里，随时都可以招来万劫塔。而且，眼下他们身处吞海鲸一族的祖地，虽说先前那位吞海鲸族长和叶朝归签订了掌门盟约，双方有了利益关系。但是谁知道吞海鲸一族会不会有其他的心思，比如在师徒二人离开的此地的时候，出手暗算他们？ 只有万劫塔在身，他们才敢真正走出这座洞天。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原因，外人恐怕就不大清楚了。叶朝归虽然如今跻身返虚，但却只能算是不完整的返虚。因为他如今身在这座上古洞天当中，而不是在外界的大天地。因此，修者进阶返虚期需要遭受的雷劫，叶朝归并没有经历。但只要他离开这座洞天，天劫瞬间就会降临。 这座洞天之外，那可是吞海鲸一族的地盘。叶朝归就算实力大涨，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敢在这里渡劫的。只有招来万劫塔，暂时压制住天劫。等回到天玄宗的地盘，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后再做打算，才是上策！ 只是如此一来…… 卫易下意识的看了眼神殿那边，他很清楚，既然叶朝归已经招来了万劫塔。那就意味着，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要离开这座洞天了。 “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我倒是也有些疑问，想要确定一下答案。” 在卫易望向那座神殿之后，叶朝归竟然也望向了那座洞天。 “之前以我周天境的修为，这座神殿当中，许多地方我还没有能力探查。如今我真正跻身返虚后期，倒是可以试试了。” “敢不敢和师父一起走一遭？” “嗯！” 卫易重重点头，心中更是激荡澎湃。十年前初入神殿时，叶朝归便曾带他在神殿内转过一圈。里面绝大多数地方，都有吞海鲸一族布置的禁制存在，甚至还有一些上古遗留下来的禁制。以十年前叶朝归的实力，还真未必能破的开。 但如今，不试试的话，谁都说不好了。 叶朝归当下便带上卫易，进入了这座神殿，很快就来到了一间被禁制封印的密室。十年前师徒二人刚到这座洞天的时候，就曾经到过这里，只是被这禁制挡在了外面。 “轰！” 叶朝归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蛮横的开始破除禁制。眼下他的时间宝贵，不允许他耗费太多时间，反正这里也不是天玄宗的祖地，只要不违背之前的掌门盟约，没有将这座神殿整体拆掉，那就没有问题了。 破境之后的叶朝归，实力不知提升了凡几。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后，这道禁制顿时破碎，显露出里面的情况来。让卫易惊奇的是，这片禁制后面，空间不算小，但却空无一物。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当年那位吞海仙尊，曾经用以修行某种特殊神通的地方。”然而叶朝归在经过一番观察之后，却发现了非同寻常的地方，解释道：“这里的空间内，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道。若是修行水行之道的修者再次，说不定能领悟某种大威力的神通。不过，这里面的大道极不稳定，估计这禁制打开之后，也就彻底消散了。” 说到这里，叶朝归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我不是专精水之道的修者，也没时间在此参悟。这个机缘，只能被错过了。” 卫易也是觉得无比遗憾。能够让叶朝归称之为大威力神通的，那绝对是道阶以上的神通了。说不定就是吞海鲸族内某种秘传的惊世神通！但可惜的是，师徒二人无一精通此道。打开这里之后，此间的异种大道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天地同化。如果吞海鲸族内，如今没有掌握这门神通的话，说不定以后就要失传了。 在确认这处禁制后面的东西，对于自己没有什么价值之后，叶朝归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开始破除其他的禁制。而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当中，卫易终于见识到吞海鲸一族庞大底蕴的冰山一角了。 这座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当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修行资源或是法宝之类的东西。在这神殿当中，更多的是各种传承。如之前那个蕴含了独特大道的房间，便属此类。 这些传承，绝对比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灵晶或是法宝更加珍贵。 “这座吞海鲸一族的祖地洞天，因为整体蕴含了上古大道，原本不适合真正的强者修行。所以里面也没有放什么资源。若是用以存放资源的洞天，那才是真的宝贵！至于这座祖地洞天，对于吞海鲸一族来说，更像是一种象征，或者是一种传承吧……” 叶朝归打开了上百处禁制，这些禁制之后，隐藏的大多是那种无法搬运的传承，所以才留在这里。而这些传承，基本上对于师徒二人也没什么用处，实在可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禁制之后，隐藏了一些许多危险。有几处禁制，叶朝归只是略微打开之后，就再次自己封上。里面的东西，显然并非善类。 直到连续打开了上百处禁制后，当叶朝归再次打开一处禁制后，发现里面留有上百块石碑，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或许……答案就在这里？” 叶朝归轻轻呢喃，同时快步上前，将手轻轻放置在某块石碑上。 下一刻，异变陡生。 整个禁制空间内，顿时天翻地覆，竟是化作一片战场的模样。师徒二人身在其中，就如同一个过客，观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这一幕，让卫易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当年他虽素一路向天玄山逃遁，曾途径过一座炎康石林。那片石林当中，也是像现在这样，树立了很多根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面，似乎都承载了一段昔日的幻光。 但不同的是，这片石碑内出现的战斗，层次却是完全不同的。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荒芜，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整片天地似乎都被打废了一样。只有在极远处，有无比强大的战斗余波传来。即便相隔极远，而且只是感受幻象，就已经让卫易感到无比的恐惧。 最终，战斗似乎终于分出了胜负，极远处的战斗余波停了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卫易猛然感觉到一股神识撕裂的痛苦。 “退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卫易觉得自己仿佛要死掉了一样。不过好在，叶朝归一声轻喝，将他从这片幻象当中，驱逐了出来。 从幻象中脱离出来以后，卫易却没有半点轻松。因为他惊愕的发现，就在刚刚观看这幻光的一瞬间，他的神识消耗，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方。就好像一个尚未开始修行的普通人，连续三天不睡觉之后的损耗一样。 “是我大意了。”叶朝归微微皱眉，有些自责道：“这些东西，确实不是你能够接触的。你先退出去，先平复一下神魂吧！” 卫易点了点头，然后迅速退出了这片禁制空间，不敢再进入半步。 刚才那一幕，到底是什么？ 卫易也是无比心惊。要知道，他如今已经是六阶后期的修为，根基深厚的能吓死人。离开这座洞天之后，卫易甚至有把握和一些周天境的存在相抗衡，并且不落下风。而神魂方面，虽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不可能像他的神力那么夸张，但他的神魂却一样不算弱，至少也是六阶巅峰的水平。 这样的修为和神魂，难道连看一个幻光，都会受伤吗？ 那道幻光当中，相互战斗的两位存在，又该是何等的层次？ 卫易不由下意识的在心里开始对比。他见过的最强大的修者，无疑应该是天玄宗内那两位纯阳了。不过，那两位纯阳老祖，却不曾在卫易面前全力动过手，所以卫易也不知道他们的威势到底如何。至于卫易见过的战斗，显然没有任何一场，能够和刚刚那道幻光当中的景象媲美，连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威势都没有。 相比之下，就连昔日叶朝归一刀斩返虚的威势，都显得逊色不知道多少个层次了。 唯一能够媲美的，或许只有当初在炎康石林，卫易在幻光中看到的自称是朕的那位伟大存在。不过，两者的感觉又完全不同。那位被卫易一直怀疑是大离皇祖的伟岸身影，让人觉得安心，只有崇拜，而没有任何杀力可言。但这处幻光当中，却截然相反，处处充斥着毁灭的气息，两者很难进行比较。 神魂损耗极大的卫易，开始在外面静静调养。神魂方面，并非他擅长的领域，恢复起来也慢了许多。不过，在一刻钟时间后，卫易还是再次睁开眼睛，从调息恢复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因为他感知到，叶朝归已经出来了。 “师父，刚刚那到底是什么？” 卫易发现，走出了的叶朝归，脸色十分的古怪，有疑问，有惊讶，也有不解，显得十分诡异。 “你可以理解为，是两位仙尊在全力战斗。” 叶朝归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信息。 “两位仙尊全力战斗？” 卫易倒也不奇怪，因为刚刚那场战斗的层次，实在是超过了他能理解的范围，叶朝归的答案，倒也不出乎意料。不过，卫易更好奇的是，究竟是哪两位仙尊之间的战斗。既然身处这座上古神殿，应该极有可能是上古时期的事情了。可上古时期，哪来的仙尊？难道是传说中的神灵？ “大离开国之前的历史，实在太过模糊，难以考证。尤其是大离开国之前最近的那五百年，更是几乎找不到任何史料，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实际上，即便是我们天玄宗这种圣地门派，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你猜的没错，这里面记录的，就是上古时期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留存下来的幻光，倒是解答了我不少疑惑，但又让我多了很多困惑，实在是……” 叶朝归摇头一笑，无奈道：“算了，终究万年以前的事情了，于我们当下无益，没必要多想太多。” “万劫塔已经到了，我们可以准备离开了！” 第六章 重返圣地之位 有一座塔，宛若自无极中飞来，携带一方天地落下。 在这座塔出现的瞬间，整个妖城千里方圆，所有看到这座塔的妖族，心中都生出一种明悟，知道他们此刻看到的这座塔，名叫万劫塔。 这座塔本身，就仿佛是某种规则一样的存在。所有看到这座塔的妖族，都本能的臣服了下来。不管是尚未开启灵智的蒙昧妖兽，还是返虚期的顶级大能，都会有一种想要臣服参拜的冲动。 任何一件仙器本身，其实就是大权柄。虽然只是器，但却是昔日某位仙尊证道的结果，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大道了。 比如这尊万劫塔，便是世间神魂大道的代表。 在万劫塔降临的瞬间，洞天内部，叶朝归也有了感应，带着卫易离开了神殿。 至于其他几名原本在神殿内修行的妖族，早在叶朝归刚刚破解禁制，整个神殿开始剧烈震动的时候，便已经迅速逃离的神殿。要不然的话，单单是叶朝归破解禁制时带来的禁制神殿反噬，就足以将他们全部震死了。 “既然是我把你们带进来的，我也有这段因果，再将你们给带出去！” 在离开这座洞天之前，叶朝归略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犹豫要不要将几个妖族一块带出去。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带他们一起离开。 如果不带他们几个离开的话，吞海阳云自然无事，但其他几位圣子，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叶朝归这样做，其实也是想着给妖族多找点麻烦的心思。 在叶朝归的束缚下，他们迅速来到了洞天出口的位置。万劫塔作为仙器，威压无限，若是强行将其召入这座神殿洞天的话，极有可能导致这座洞天世界的崩塌。这就好比是一个小箱子，非得要去把一座山装到里面一样。 “走！” 在离开秘境的瞬间，卫易只觉得四周的天地，忽然为之一变。这种变化，并非普通的环境变化，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转变。在秘境当中，卫易能够冥冥之中感悟到的一些东西，似乎一下子就感应不到了。 卫易下意识的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万劫塔当中了。 “吞海族长，多谢这十年来的盛情招待，叶某不胜感激！今日十年期满，叶某去也！” 叶朝归一阵大笑，同时万劫塔猛然化作一道光芒，直接冲入天顶。 几乎在叶朝归出现的一瞬间，在妖城另一边，又有一道令人跪拜的气息出现。在这一刻，大家不管有没有看到，心中都瞬间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令牌形象。不过，这令牌虽然只有巴掌大小，气势却丝毫不逊色于那座塔半分。 调海令！ 吞海鲸一族的镇族仙兵，当年那位吞海仙尊的证道仙器。 只不过，在调海令刚刚出现的刹那，叶朝归已经御使万劫塔，迅速冲入天顶，离开了这座妖城，早已不知道离开多远了。 在那座万劫塔消失之后，调海令的气息同样消失不见。但是下一刻，有个身材魁梧的老人，凭空出现在这座洞天的入口位置。 “这位叶掌门，倒是小心的很啊！” 魁梧老人喃喃自语，头顶悬浮着一枚令牌，上面用最古老的神文，撰写着调海二字。 “见过族长！” 见到魁梧老人之后，吞海阳云和另外一位吞海鲸连忙行礼。在叶朝归离开洞天的瞬间，便将他们两个扔了出来。只带着另外三位妖族圣子，离开了这座妖城。 “不错！在祖地中闭关十年，修行底子打得很扎实，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在听到自家族长的表扬后，吞海阳云也不禁笑了起来。不过笑过之后，却不禁再次问道：“族长，就这么任凭这位天玄宗掌门离开了？” “有万劫塔在，我又能如何？”吞海鲸族长无奈摇了摇头，又道：“再说，今日我出现在这里，本来也不是想留下他，只是为了防止他依仗万劫塔，对我们祖地大肆破坏罢了。” “在你闭关的这十年里，天下发生了很多事情。如今的局面，就算这位叶掌门没有任何依仗，我也不会去杀他了。” 这位吞海鲸族长遥望着万劫塔消失的方向，神情肃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 借仙器飞遁的速度，是世间真正的速度极致。 从天玄山到外海深处的吞海鲸祖地，这一路上该有多少万里的距离？就算这样，在叶朝归召唤之后，依然在一个时辰内，穿过这不知多少万里的距离。用瞬息千里来形容这种速度，自然并不为过。 在小半柱香功夫之后，叶朝归已经御使万劫塔，离开了吞海鲸祖地极其遥远的距离后，这才稍稍停了下来，然后，将那三位妖族圣子扔出了万劫塔。 “缘分已尽，接下来你们自求多福。” 叶朝归这样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身为天玄宗的掌门，没有将这三位妖族圣子一巴掌怕死，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更何况还顺便出手保下了他们的命，顺路捎了他们一段？ 眼见着这三位圣子被扔出了万劫塔，卫易则是心情复杂。 今日一别，他日在战场上玉简，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这十年当中，几位圣子作为卫易的磨刀石，双方也打出了一些情分。卫易是一点点踩着他们几个，才有了今天的成绩。这种感情，实在也是有些复杂。 在几位妖族圣子被扔出去之后，叶朝归再次御使万劫塔，继续开始赶路。 “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返回无涯岛了。” 叶朝归脸色平静，但卫易却能感觉到，自家师父此刻那种激动的心情。 自云莽天灾之后，近三十年的时间里，跻身返虚，帮助天玄宗重返圣地之位，一直是他最大的愿望。如今经年夙愿达成，这种情况，任谁都要激动万分才对吧。 “师父，如今您召回了万劫塔，云莽那边，会不会……” 卫易欲言又止。他知道，昔日正是因为万劫塔镇守于天玄山内，才保证云莽气运始终凝聚不散，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被蛮荒彻底吞下。可如今，叶朝归已经招来了万劫塔，那云莽那边，会不会就有什么惊人的变化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叶朝归轻轻叹息一声，轻轻摇头道：“用万劫塔束缚云莽气运，并非一劳永逸的事情。自云莽天灾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就算将万劫塔继续留在云莽，也挡不住我天玄宗的气运流逝。” “不过，既然我成功跻身返虚，如今局面又大不相同。接下来的我天玄宗面对的情况，也会大不一样。云莽那边，也会出现诸多变数。” 对于详细的情况，叶朝归并没有多加解释，这大概是涉及到宗门某些特别机密的计划，不适合对卫易明说了。不过，见叶朝归早已有了打算，卫易自然也就放心下来。反正自家师父的谋划，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用不着他这个徒弟瞎操心。 “宗门的事情，暂时还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自己，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叶朝归忽然笑容玩味，看向卫易道：“这次回归宗门，我将正式接任掌门之位，不会有任何波折。但是，你恐怕就不会那么顺遂了。长老们多半要以三年之约刁难你。” “当真做好准备了。” 卫易轻轻点头，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 诚然，这十年当中，他的修行成果巨大，如今更是足以战平吞海阳云。而按照当年卫易和诸脉长老们的约定，诸脉各出一名最优秀的弟子，卫易只要能战败任何一人，就算是过关了。 但是，叶朝归对他的要求，却不仅于此。 “之前你只是在宗门稍稍露头，便随我远赴外海。宗门内见过你的，也只有那些返虚期长老而已。这次回门派，你则是要出现在整个门派面前。” “不光要过了长老们的考验，更要一鸣惊人，在整个宗门面前强势立威！” 叶朝归的要求，无疑要比和长老们的约定难度大上许多。要说在诸脉最优秀的弟子当中，随意战败一人，卫易在打平了吞海阳云之后，倒是有足够的信心。可要是想在整个门派面前，以一种强势无敌的姿态出现，那难度就太大了。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叶朝归莞尔一笑，又道：“等回到宗门，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之后，我撤去万劫塔的庇护，让你的天劫降临，估计就足以震撼所有人了。” 天劫？ 卫易心中阴霾更重。相比和长老们的那个三年之约，天劫的威胁，或许就更大了。要知道，卫易自从跻身四阶以来，已经连续三次因为身处神殿洞天内，没有经历天劫。眼下则是因为有万劫塔的庇护，天劫无法降临。也就是说，如果回到宗门后，叶朝归撤去了万劫塔的庇护，卫易的天劫就会瞬间降临。 不是一次天劫，而是三次天劫的叠加！ 那威力会有多大，卫易自己想都不敢想。 “也不用太灰心丧气，这十年来，你的进步，远比你想的要大得多。就算是三重天劫同时降临，你也一定能过得去。” 对于叶朝归的话，卫易也只是轻轻点头，但心中的阴霾却没有减少半分。 …… 在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急速飞行之后，师徒二人跨过了千岛防线，进入东海内海，并且逐渐接近无涯岛的位置。 这一路上，叶朝归并未遮掩气息，所过之地，无数强大的存在，都感受到了这股几乎可以齐天高的磅礴气息。 “那是……万劫塔？！” “掌门终于跻身返虚了吗？！” 所有感受到这股气息的顶级强者，在感受到万劫塔气息的瞬间，都无比激动了起来。 这是天玄宗的仙器！ 这是他们的镇派仙兵！ 自云莽天灾之后，过往三十年里，天玄宗虽有仙兵镇压气数，却无人能够真正御使这件仙兵。因此，天玄宗就成了唯一一个有仙兵在手，却非圣地的门派。 这是所有天玄宗门人的耻辱！ 如今，这个耻辱，终于被彻底洗刷了。 而当这座象征着修真界圣地权柄的塔，出现在无涯岛上空的时候，很多年老的修者，更是热泪盈眶。他们大多见证了昔日天玄宗无敌天下的盛状，也见证了云莽天灾时的大恨。 如今，万劫塔高悬于无涯岛上，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向世间怒吼，宣告着昔日的天玄宗，终于回来了！ “参见掌门！” 在万劫塔降临的瞬间，无涯岛上无数的修者，从最底层的杂役弟子，到最顶尖的返虚大能，全都跪服了下来。 他们跪的，不是叶朝归，而是天玄宗作为圣地的荣耀。 …… 在那座象征着天玄宗最高的权力的仪式大殿内，随着叶朝归的归来，再次开启，而且不断有人影出现在大殿当中。 今日能够进入这座大殿的，要么就是宗门内返虚期以上的顶尖强者，要么就是如王虎臣虽然未达返虚，重要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重要人物。不过，这些人作为整个天玄宗的中坚力量，自然要分守各地，不可能全都身在无涯岛上。 今日出现在殿内的，大多数都是通过秘法降临而来的投影。 很快，在那最高处的十三把椅子上，诸脉的首席长老全部出现。在其下方，亦有近四十人在。这四十人当中，有二十多人，是返虚期修士。其余十几人，则是如同王虎臣一般的宗门重要人物。 而在最高处的那把椅子上，叶朝归正坐在上面。 跻身返虚后，身为掌门的他，终于有了这个做下的资格。 “自今日起，天玄宗重返圣地之位。” “三个月之后，无涯岛将会举行掌门即位仪式。届时，我们将邀请天下观礼，天玄宗正式复派！” 当高坐掌门之位的叶朝归，庄严开口后，包括诸脉首席长老在内的所有人，具是抱拳行礼。 “谨遵掌门令！” 这一日，有大量的邀请函自无涯岛发出，送往天下各大势力，邀请各大势力一月后前来观礼。 已是返虚之身的素，在走出那座议事大殿的同时，已是热泪盈眶。 “爹，大师兄他真的做到了！” 第七章 内阁会议和围观天劫 天玄宗正式复派！ 这个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递到修真界各大势力的手中，堪称乾安三十五年最令人震惊的消息。 而在收到来自天玄宗的邀请函之后，各大势力纷纷派出自己的代表，远赴东海，参加天玄宗的掌门即位仪式。谁都知道，天玄宗复派一事，势必将会对整个修真界的格局，产生深远的影响。 而在咸安城，当一封来自东海的请柬，出现在通政院的手上之后。作为当今执掌天下政务的首辅大人李砚山，迅速通知几位阁臣，到太元殿开始内阁会议。 到太元殿去开内阁会议？这其实并不合乎规制。按照大离例法来说，太元殿是只有那位皇帝陛下，才有资格举行大朝会的地方。至于内阁会议，则多半是以李砚山为首，几位阁臣参与的会议。一般来说，这种内阁会议，皇帝陛下是不会参加的，地点也多半是在首辅大人的办公地。 在太元殿召开内阁会议？若是按照严格的礼法来说，这已经是严重的大僭越。单凭这一件事，身为首辅的李砚山，估计就要向皇帝陛下交一封请罪信，祈求贬官还乡了。 但是这一次，几位阁臣却无一人对此有所疑问。哪怕是最精通的礼制的司礼院院首，也不曾对此事说过一句话。 太元殿内，随着几位阁臣悉数到场，殿门再次封闭。已经三十多年不曾举行过大朝会的太元殿，显得那样的清冷幽寂。 今天几位阁臣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在那张象征着修真界至高权力的椅子上，无数光线汇聚，形成了一个无面光影。 “天玄宗的事情，朕已尽知，不必多言。” “传令潇湘，这次天玄宗的掌门登位仪式，由离祚代朕前往。另外，朕已经派定亲王前往潇湘，届时会与离祚同赴东海。详细礼制，由司礼院主办。” 几位阁臣俯首称是，但一个个心里就不禁浮想联翩了。皇帝陛下的这份安排，从礼制上来说，非但不薄，反倒是显得十分……情深义重！ 皇帝陛下所说的定亲王，就是那位三皇子殿下了。按照大离祖制，所有皇子达到周天境之后，便可封王。如今陛下三子皆已入周天，长子封为誉王，二子封永王，三子封定王。在封王之后，正式场合中就需要以三人的封号称呼了。 而按照大离历代祖制，凡八大圣地掌门登位，咸安城会派一位皇子前往观礼。若无皇子，则由皇帝的兄弟替代，这已经成了惯例。所以，皇帝陛下对于三皇子的安排，并无什么不妥。但是，除三皇子之外，派那位执掌潇湘的毅王爷离祚同时赴东海观礼，这就值得深究了！ 要知道，离祚并非陛下的亲兄弟，而是出身皇族的另外一支。所以从礼制来说，离祚这次观礼东海，并不代表咸安城，而是代表了潇湘修炼界和他自己！ 这种安排，实在非同寻常。 “另外，此次天玄宗复派，朝廷要大张旗鼓表示支持。通政院即日起草文书，要下发到府主一级，正式承认和恢复天玄宗的圣地之位。” “如无意外，此次天玄宗复派之后，会开始收复云莽。对于此事，十二院届时要再次起草文书，下发各地表示支持。另外，在实际行动上，也不要阻止天玄宗收复云莽。两江、潇湘的莽修如果想返回故土，一律放行！” 此话一出，就算是几位阁臣，也是瞠目结舌！ 皇帝陛下刚刚的这份安排，等于是在宣告，咸安城从此全力支持天玄宗复派了！ 这绝对是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操作…… 当年云莽天灾的真相，对于几位身居天下最高位置的阁臣来说，自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当年天玄宗以一界之力独战蛮荒的局面，就是他们几个在背后推动的。天玄宗和咸安城方面，早已经因此事结下死仇，这是不能化解的死仇。 那么，如今陛下忽然变脸，全力支持天玄宗复派，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希望以这种反应，去化解天玄宗和咸安城之间的仇恨？ 陛下当然不可能那么傻！至于原因，几位阁臣则是各有猜测。 当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此次内阁议会即将结束，皇座上的那个光影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这位大离皇帝陛下，却又吐出一句让几位阁老心中翻天覆地的话来。 “如无意外，半年之后，朕将会返回咸安城。” 说罢，皇族上的光影迅速散去，太元殿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殿门打开，几位阁臣先后走出了太元殿，各自离去。 “公言！” 就在李砚山打算返回那座潮生园的时候，走在最后的余福，忽然叫住了他。只是这个称呼，让李砚山觉得陌生却又熟悉。 很多年前，当他们还在闻道院求学的时候，有个年纪轻轻的小酒鬼，每次直接称呼他的字，都是想找他借钱去买酒，事后又从来都没还过。 李砚山会心一笑。 “陛下真的做的很好了，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余福不等李砚山皱眉，迅速将话题转到另外一件事上，说道：“今年冬天，估计会格外的冷。我想给你留份炭火，先送到远东。等入了冬以后，你家也不至于彻底凉了，算是还以前借你的那些酒钱了。”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 李砚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直接将这位次辅大人晾在原地，显得有些尴尬。 余福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如今正是仲春时节，阳光温暖的很，哪有半点冬日的寒意？ …… 天玄宗复派一事，在整个天下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对于卫易来说，他却无暇关心这些，而且，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他眼下需要面对的，是如何度过接下来的天劫。 三重天劫合一，其威力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自打回到无涯岛后，卫易一直在为自己的天劫做准备。因为有天劫虎视眈眈，所以他也不能离开叶朝归太远，只能留在无涯岛上的掌门府内修行。当然，除了他之外，叶朝归本人，也在为了自己的天劫做准备。 经过十年的修行，卫易在各个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短期内想要提升，卫易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去掌握一些大威力的法宝，借助法宝的力量抵抗天劫。另一种，则是修行第六种天赋神通。 前者，法宝方面，卫易并没有考虑太多。天劫这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有智慧的。渡劫之人使用的法宝越强，天劫的威力也会增加。而且，用法宝渡劫，无法对自身形成足够的淬炼，这样的渡劫，对卫易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再说，如今卫易走的是神力一道，普通的灵力法宝，对他来说，根本也没什么用处。 所以，卫易能做到，也就只有去修行他的第六种天赋神通了。 卫易的第六种天赋神通，被卫易命名为毒字诀。这门神通，是以灵力熔炼各种毒物，最终形成护身罡气的护身神通。这门神通，理论上凝练的毒物越多，所能形成的护身罡气威力也就越强。 之前卫易身处吞海鲸一族的传承洞天内，自然没有足够的毒物可供他熔炼。但回到天玄宗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叶朝归直接下令，调动整个门派的力量，帮卫易搜集来了大量的毒物！ 所以，卫易现在考虑的，不是毒物数量不够，而是如何才能熔炼更多的毒物了。 一连半个月的时间，卫易一直在熔炼不同的毒物。期间，叶朝归一直不在他身边。毕竟，叶朝归本人并不擅长此道，而且叶朝归自己也需要去准备渡劫。取而代之的，是卫易的那位二师姑韩宝芝。 韩宝芝在这十年当中，也已经将修为提升到了返虚期。而且身为炼丹宗师，卫易这位二师姑在用毒一道上的造诣，也是十分惊人的。在叶朝归提出要她帮忙之后，韩宝芝没有任何藏私，根据卫易的神通特点，很快列出了一连串的毒物清单。有些宗门暂时没有的，韩宝芝则是直接自己出手炼制，绝对是帮了卫易大忙。 这一日，在卫易熔炼到了第六十三种毒物之后，终于感觉自身灵力达到了一个极限。 就好像一个往死里去吃饭的人，已经撑的肚皮滚圆。再往里吃一口，肚皮都会爆掉的那种感觉。 “照你现在的情况来看，六十三种毒物，确实已经是极限了。” “这六十三种毒物，是我经过精心配制之后，得到的最优解。彼此之间可以相互配合，增加许多玄妙。熔炼了这些毒物之后，以后玄阶之下的毒，多半是对你没有任何用处了。” 韩宝芝是一个很肃静的女子，至少给卫易的印象是这样的。不过，每次说过炼丹和毒药这种涉及她专业领域的事情，韩宝芝则会变得极为狂热。看待卫易的目光，也更像是一个试验品。这些天来，虽然卫易熔炼的毒物只有六十三种，但韩宝芝让他尝试过的毒物，从法阶下品一直到玄阶，他已经试过上千种了。 在试过上千种毒物之后，韩宝芝这才找出最适合卫易的毒物。从法阶到灵阶，依次提升，层次分明。但卫易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韩宝芝丹炉里的丹药一样。 这让卫易心里有些毛毛的。 “来，让我试试这层罡气的威力！” 韩宝芝说完之后，也不等卫易说话，直接控制好力道，朝卫易攻击。卫易当下赶忙调动起这身罡气，进行抵挡。在连续经过十余次的试探性攻击，韩宝芝不断提升力量后，卫易这层罡气，才终于被打破。 “不错，至少已经有相当于玄阶下品防御法宝的水平了，有这层罡气在，你挨打的本事，估计就算和珈蓝寺的那些禅修比，也不遑多让了。” 韩宝芝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看待卫易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笑意。 在得知卫易已经彻底炼成了这第六种天赋神通之后，叶朝归当下带卫易离开了无涯岛，来到距离无涯岛千里外的某个岛上。方圆百里内，都被叶朝归命人先行清场。不过在百里之外，却有无数的修士，在围观卫易此次渡劫的情况。从一般的化灵期，到最高的返虚期长老都有。 之所以摆出如此大的场面，这也是叶朝归的意思。叶朝归打算将这次天劫，作为卫易正式出现在门派的一个契机。所以卫易这次渡劫，叶朝归是主动召来大家，一起围观卫易渡劫。 “准备好，我要撤去万劫塔的庇护了。” 在卫易重重点头之后，叶朝归迅速离开，撤去了万劫塔的庇护。于此同时，几乎在一瞬间，卫易头顶的天穹上，便有劫云开始成形。 这片劫云，有黄、绿、蓝三色参杂其中。劫云在短短百息之内，就扩张到了超过五十里范围！这块劫云的大小，对于那些低阶修者来说，或许还不明白意味着什么。但对于那些返虚期来说，却是给他们带来了深深的惊骇。 要知道，当年叶朝归周天境渡劫的时候，劫云的范围，也就六十里而已。而眼下的卫易，却连真正的六阶圆满，都还没有到达呢！ 如果说，劫云的出现，只是让大家稍稍惊骇的话。那么接下来出现的劫雷，以及卫易渡劫的画面，就让无数观看的修者彻底无声了！ 只见有黄、绿、蓝三色劫雷，自高空瞬间落下，犹如一道宽阔雷河冲向地面。其中毁灭性的气息，哪怕是身处百里之外的修者，也同样感到心惊胆战。而早已准备的好的卫易，则是早就在头顶结下了上千张玄妙木盾，与这劫雷抗衡。每一个瞬间，都有大量的木盾被劫雷彻底劈成虚无，但同时，又有大量木盾重新结成，一时间天劫毁灭的速度，竟是和卫易早就木盾的速度旗鼓相当，竟是有了分庭抗礼的迹象。 等到这条雷河真正冲到卫易面前的时候，卫易体表则是浮现出一层暗金色的罡气，身后浮现出一双羽翼，整个人扶摇而起，竟是反冲向那条雷河之中！ 接下来的百息之内，大家只看到有一个暗金色身影，在那条雷河之中巍然不动。 如同天神降世一般！ 第八章 是啊 在叶朝归返回无涯岛，直到卫易渡劫这段时间，东海各地的返虚修士，来了很多。天玄宗麾下十二脉的首席长老，也已经到了七位。不过，这些返虚长老，却无一人提及当年的三年之约。 倒不是说，这几位首席长老，害怕叶朝归的掌门威势，或者是干脆忘了这种无厘头的理由。而是因为，当下的天玄宗，正处在一个十分关键的位置上！如果有谁提及当初的三年之约，就等于是在宗门内部挑起纷争，不管最终结果是输是赢，都是在打叶朝归这位掌门的脸面。如今随着叶朝归携万劫塔归来，正如日中天的宗门气势，也会为之折损。 这是任何一位天玄宗的返虚长老，都绝不愿看到的事情。 但是，等到这场天劫之后，卫易以一种堪称无敌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长老们同样无人再提之前的三年之约了。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因为什么宗门气势，而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提出来，也不过是在打自己的脸而已！ 看看当时那条雷光长河吧！当下各脉最优秀的化灵期弟子，有一个能接的下来吗？没有！即便是几位由返虚长老亲自调教，被各自所在一脉视作将来有望跻身返虚的年轻天才，面对这种惊人至极的天劫，也绝对抗不下来！ 而且，几位十年前曾见过卫易的门派长老，更是心中无比疑惑。十年前他们见到卫易的时候，卫易当时还是连半点修为都没有。短短十年之内，他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这不合常理！ 几位返虚长老，就算眼界再高，也想不到任何一个办法，能够在短短十年之内，将一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修者，提升到这样的地步。若是单纯的修为境界，他们或许还可以想想办法。可像卫易这样，修为根基扎实的吓死人，战力更是绝对夸张的情况，他们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难道说，答案在那仙器传承当中？还是因为所谓的神力道路？ 不管几位返虚长老怎么想，卫易这一次渡劫，算是彻底达到了目的。当日渡劫时的情况，也本门派有意识的用幻光记载下来，迅速在门内流传开来。一时之间，卫易在门内弟子当中，更是有了天玄宗首徒的称号！这个称号，虽然并未被门派直接承认，但高层也没有谁出面驳斥，似乎是默认了一样。 天玄宗首徒？ 听到这个称号的时候，卫易只是无奈一笑。他想到了昔日在天玄山上，见到的其他几位圣地首徒。想不到如今，他有机会和他们并列了？ 不过，以那几人的资质，想必十年过去，如今都已经跻身周天了才对。 度过天劫之后的卫易，没有继续留在无涯岛上，而是跟着素返回了他的杏花岛。至于宗门内的那些事情，既然那些长老们已经不再提什么三年之约，那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早早躲开为妙，省的碍眼。 “其实，几位首席长老对你并无恶意，只是单纯无法接受连续三代掌门，同出我南字一脉而已。虽说眼下他们不再提三年之约的事情，但估计这会儿，这聚在一块商量着，怎么向你师父谏言，争取让你无法成为下一代掌门呢！” 杏花岛的小楼上，卫易坐在素的对面，听着素语气轻松的调侃着。 “不过，你师父的打算，本来也只是让你做一个掌门备胎而已。毕竟，掌门如今寿元还不足三百岁，按返虚千年的寿元来算，至少可以再做几百年的掌门。几百年的时间里，变数太多，足够出好几位仙器传承者了。所以，你将来继承掌门之位的可能，其实并不算大。当然，以你小子的性子，本来也不适合去担任我天玄宗的掌门。这件事，其实连老娘我都不太支持你……” 面对素的调侃，卫易并没有太往心里去，他甚至注意力都不在这里。至于说将来有没有可能当掌门，卫易其实不太在乎。天玄宗的掌门，地位确实是修真界的顶点，意味着无穷的权势。但同时，也意味着无穷的责任。在见过叶朝归的辛苦后，卫易觉得，自己将来做一个单纯的高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眼下所想的，是自己随叶朝归闭关的这十年当中，外面发生的这些变化。在度过了天劫，回到杏花岛后，素和他说了很多这十年当中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真正的物是人非。 卫易始终看向窗外，看着小楼外那个此刻正在辛苦修行神通的少年。十年过去了，当年卫易拼死从留川河上带回来的小徐崤，如今已经成了不比他矮多少的少年。这十年来，一直都是素在照顾他。有素的照顾，小东西自然得到了最好的修行环境，修行根基打得极为扎实。年仅十五岁的小徐崤，如今已经是炼气期八重天的修为了。 小徐崤初见卫易时，还有些怕生。不过几天相处下来之后，已经对卫易十分熟悉了。 至于素，更是在这十年当中，再进一步，成功跻身返虚。不光是素，就连他的那位二师姑韩宝芝和三师叔荣多福，同样也已经顺利跻身返虚。 杏花岛上，经过素十年来的经营，如今已经成了一处极为不凡的所在。当年被卫易带回来的那支修奴战部，如今则并不在岛上，而是被调去了千岛防线那边。这也是素的意思，因为这十年来，千岛防线那边一直大战不休，整个东海的战部，几乎都去轮战了一遍。这支战部作为卫易的私属，又有素这样一位返虚罩着，原本其实可以不用去轮战。不过，作为战部统领的朱义，主动向素请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说，如今在千岛防线那边，朱义带着这支战部，还打出了不小的名声。当年被俘时便已是化灵八重天的朱义，如今已经达到了化灵巅峰。加上其在战将方面天赋颇强，门派已经将其列入重点培养的对象了。 而如果说，杏花岛上这些变化，还只是让卫易感觉到陌生的话。那么有关另外一些天玄宗以外的人的事情，就让卫易更加觉得遥远如天际了。 这其中，最让卫易感到遥远的，是某个关于落霞岛那边的消息。 这十年当中，某个被卫易思念已久的少女，竟然成了落霞岛掌门的弟子。 还有离景原、乐桓、两江、云莽……很多人，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这一切，让卫易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个时代。 “臭小子！如今你倒是越来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老娘跟你说话的时候，都敢心不在焉了？” 正当卫易走神看着窗外的时候，素一声怒喝，让卫易回过神来。卫易连忙换上一副痞笑，如果说这十年当中，很多事情都发生变化的话，那么素的性格，则是少数让卫易觉得很熟悉的事情。 “没没没，您接着说。” 在素面前，卫易似乎很难有那种面对一位返虚期修者的态度，更像是面对一个很亲近的长辈一样。 “你小子算老几啊？你想听，老娘还未必想说呢！” 素白了他一样，没有好气的复又问道：“不过话说，你小子一口气度过这次天劫，如今你小子的资质，应该已经算是上乘了！接下来这两个多月，你师父要忙着度自己的天劫，同时还要准备掌门即位大典一事，没工夫搭理你，就有老娘我来指点修行了。” 卫易轻轻点头。正如素所说的一样，在一口气度过了三次天劫之后，卫易整个人再次被海量天华露洗礼了一遍，资质再次大幅提升。 这种天分资质的提升，很难量化出来。但这种变化，卫易却是能真实感受到的。 当年卫易走灵力一道时，修为最差。就算素借着他的身体施展神通，他也要练习上万次之后，才能侥幸掌握一种灵性。而后来度过了三次雷劫之后，虽说走神力一道，被天地排斥，仍是可以感应到一些东西。尤其是在那座上古洞天当中，更是能清晰感知到一些剑意。 如今经过这场相当于三次天劫合一的大天劫，卫易的资质再次大幅提升。哪怕身处外界，因为修行神力一道被天地针对，仍是能感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这种资质，无疑比当初强了太多。单以对天地间那种玄之又玄的大道的感应能力，如果走灵力一道的话，卫易的资质说不定已经在素的天赋之上了！ 当然，眼下卫易既然走了神力一途，受到天地大道的针对，这种天份，又被压制了很多。这样算下来，卫易如今的实际天赋，也就相当于是一般的天才而已。 这对于卫易来说，已是足够，至少不会耽误他修行了。 “你师父之前曾交代我，这两个多月里，对你不可有任何放松。”素忽然正色道：“你之前的一场天劫，虽说让宗门内的那些长老们暂时偃旗息鼓。但接下来，掌门即位大典的时候，整个天下的大势力，都会派人前来观礼。其他几大圣地的精英弟子，也会来不少。到时候，这些人少不了要像你讨教一下，你真正的压力，其实是在接下来这些外人身上。” “尤其是如今你天玄宗首徒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又是我天玄宗掌门的唯一弟子，到时候估计年轻一代的挑战，会大多冲着你来。你接下来面对的局面，并不乐观。” 听到素的解释后，卫易不由再次苦笑。 地位越高，责任越大，这句话，好像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 有个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的老人，在过去十年里，走了很多的地方，见了很多的人。 十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对这个老人留下任何痕迹。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总是脏兮兮，说话神神叨叨的老人，会是整个修真界乃至妖族公认的第一魔头。 过往的十年，虽然没有在老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不过，在其身边那个名叫范梧的小男孩，却已经成长为青年，长得有些柔弱，瞧着总是有些羞赧。 而在姚老头面前，则正是某位带着斗笠，牵着老马，真实身份是如今天下共主的那位大离皇帝陛下。 已是青年的范梧，站在老瞎子背后，偷偷打量着这位天下共主。对于传闻中这位三十年来从不上朝的皇帝陛下，范梧还是十分好奇的。 “姚先生这次大老远的来找我，我实在是没想到，实在好奇先生的目的。” 身为大离皇帝陛下的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这三十年来，他一直隐藏身份行走在外，有那份身为大离皇帝的气运庇护，在加上咸安城那件极道仙兵玉皇的遮掩。放眼两座天下，除了眼下这个天机术高的已经难以理解的老瞎子之外，便再无人能够寻到他了。 “姚某这次来见陛下，主要是想来看看陛下的修为境界。” 名为姚源的前代大离钦天院院首，在面对如今的大离皇帝陛下时，总算不再那么吊儿郎当，难得说话规矩了几分。 “此次天玄宗复派，是大势所趋。当年云莽沦陷，天玄宗被一口气赶到东海，自是折损不小。但同时，相比陛下心里也清楚，正是因为云莽天灾的发生，使得天玄宗的气运被压迫到了极点。如叶朝归这样的厉害角色，也就应运而生了。” “在我辈天机士看来，所谓时势造英雄，其实是有迹可寻的。叶朝归能够如此顺遂的进阶返虚，除了他本人的天分确实惊人外。最大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当年云莽天灾的血色气数，一部分直接到了他的身上。所以，在我看来，陛下真的没必要和他去争什么长短。” 身背斗笠的皇帝陛下，突然打断老人，开口道：“这件事不劳姚先生费心。我们这一代人，唯有我大哥当年，能压过这位叶掌门一头。而在我大哥死后，当世同代当中，能够和他一争长短的，就只剩下两剑山的那位玄平真君。我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去和这位叶掌门在修为一道上争什么高低。不过，这三十年游历天下之后，我如今也确实到了该跻身返虚的时候，这件事，和那位叶掌门无关。” “那就好。” 老瞎子点了点头，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其实陛下也不必太过在意。这次天玄宗复派，重新拿回云莽，几乎是大家都支持的事情。不过，这对于天玄宗来说，却并非什么好事。因为再往后，天玄宗就不得不面对两界之地，阻挡整个蛮荒的局面了。” 已是之身在外游历三十多年，距离返虚期只差临门一脚的大离皇帝陛下，轻轻吐出两个字。 “是啊！” 第九章 卫易的烦恼 最近这几天以来，卫易实在是有些心烦。 心烦的起因，是因为自打前几天开始，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年轻修者，风尘仆仆的赶到杏花岛，向卫易发起了挑战。 这些年轻修者，几乎都是天玄宗内较为优秀的年轻弟子。很多都是因为三个月后的掌门即位仪式，跟随师父或者长辈来到无涯岛这边观礼。在听说卫易的事情，或者当日亲眼见过卫易渡劫时的威势后，便想着能够和卫易打上一场。 还没等到其他门派的人前来挑战，自家的人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卫易还乐得有人上门挑战，这至少说明自己还有被挑战的价值。而且，切磋本身，也是一种修行的过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一下子悟了。这十年以来，卫易就只和那几名妖族交过手，缺少对其他敌人的战斗经验。 所以，当这些年轻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卫易甚至心里有一阵窃喜。每次约战之后，卫易还会和对方交流一下修行心得，然后再说一些场面话，算是交个朋友。 在卫易看来，他在天玄宗内，本就是突然出现的，除了和叶朝归等几人之外，少有什么牵连关系，能够通过这些邀战，多认识一些同龄人，和他们有些点到即止的交情，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很快，随着前来杏花岛邀战的人越来越多，卫易开始发愁了。 更令他无奈的是，随着他接受挑战的这件事传开，他忽然发现，后面再来向他挑战的，很多人的目的，已经不是和他战斗那么简单了。有的是纯粹为了过来和他攀交情，有的则是为了能够过来和卫易打上一场之后扬名立万。最近在无涯岛这边，卫易隐隐成了一个战力标杆，大家评判的标准，就是能够在卫易手里坚持几招！ 这也是卫易最头疼的问题，前来挑战他的人里面，除了最开始的寥寥几个之外，后面的人，水平大都太差了！如果他全力出手，绝大多数的人，都走不出十招！ 如果真要较真的话，这些前来挑战卫易的人，其实个人水平也没那么差。至少在天玄宗内，都算得上是好手，也担得起天才二字。可惜的是，如今的卫易，根本就是一个完全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的怪胎。跟卫易一比，他们瞬间就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这种级别的战斗，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根本不能给卫易带来任何有用的收获，却又十分浪费时间。 这让卫易十分苦恼。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真正的高手，都极少去负责这些琐事，动不动就外出游历，或者直接常年闭关了。”对于此事，卫易实在是无奈，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同时，卫易如今也更加的佩服叶朝归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家这位师父，为什么既能在修行上一路高歌，还能兼顾掌控门派，并且做得这么好？ “你师父是个另类。就算在天玄山，都是几百年才出这么一个。你别觉得这句话是多夸张，这是当年我爹的评价。而且如果我爹能看到他今天的成就，这个评价，说不定还要更高！” “在天玄宗内，你师父是公认有证道之资的。” 之前的挑战，虽然没有给卫易带来什么修行上的好处，但却让卫易清楚明白了一件事情。 如今的他，确实是有点强的超出常理了！ 在跟着叶朝归修行十年之后，如今的卫易，体内的神力比一般初入周天境的修者还要更多。虽说修者在进阶周天境之后，凝聚了金丹，结成周天法相之后，实力会一跃增加太多。但至少在神力量这一块，卫易真的半点都不逊色。 除了神力之外，在神通方面，卫易身具六种天赋神通。这六种天赋神通，皆是蕴含一丝大道，这就相当于是一般的道阶以上神通了。一般意义上的天才，在他面前确实什么都不是。 “或许……你可以不用等他们找上门来，而是主动去找他们？”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在素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卫易顿时眼睛一亮。实际上，天玄宗内并非没有真正的好手，只不过最近这些天，各脉最优秀的弟子，并没有任何一个前来挑战卫易。 各脉最优秀的弟子，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在发现对上卫易胜算极小，甚至可能会惨败的时候，他们当然不会在主动过来挑战卫易。主动挑战？嫌自己输得不够惨吗？ 但是，如果卫易自己主动去挑战，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眼下这个时候，各脉最优秀的弟子，基本上都到了无涯岛附近，要和他们约架，那也确实更加容易。 最关键的是，如果卫易将诸脉最优秀的弟子都打过一遍之后，今后再有人找上门来，卫易就有了最好的搪塞理由。想挑战我？那你还是先去成为你那一脉最优秀的弟子再说吧！ “不过，若是我这么一个一个的打过去，会不会相当于是在打诸脉长老的脸？会不会给我师父带来什么麻烦？” 这个提议虽然不差，但卫易在其他方面，却有所担心。 “无妨。”素略微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说道：“首先，你可以先从我南字一脉打起，就算是打脸，也是先打我南字一脉的脸。再说，这次你去挑战，是以你自己的身份去挑战。在宗门内，这种挑战其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倒被门派鼓励。” 既然素都这么说了，卫易自然也就不会再多操什么心。接下来的约战事宜，也是由素来全权安排。这一次素动作极快，仅仅第二天，便安排好了一切。 在素的安排下，这一日，南字一脉的银涛真君、镜花真君，还有那位九烈真君，三人联袂而至。与这三位同来的，则是一位化灵巅峰的年轻人，名叫王羽。 这场面……有点大啊！ 在看到三位返虚真君的时候，卫易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今天的挑战，竟然会引来三位返虚真君同至。在天玄宗内，南字一脉最是强大。原本就有纯阳修为的九烈真君，返虚中期的镜花真君，再加上三位返虚初期的绫罗真君、白锦真君、银涛真君。而在这十年当中，随着叶朝归、韩宝芝、荣多福和素的破境，南字一脉的返虚期以上修士，一下子膨胀到了九位之多！这个阵容，已经足够比十二脉中排名最后的三脉，所有返虚加起来还要更多了！ 南字脉九位返虚，今天加上素的话，相当于是一下子就来了四位。 不过，经素解释之后，卫易才明白。原来这位王羽，是那位镜花真君血脉后人。虽说已经相隔了七八代，但确实是其嫡系后人无疑。而那位银涛真君，则是他的师父。 至于九烈真君，纯粹是因为这两天没什么事情，想过来看热闹而已。 “小子，今天这场战斗，是我们南字一脉内部的事情，你不必留手。老夫也想看看，经过掌门十年调教之后，如今你小子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九烈真君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竟然还出言挑衅。卫易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那位镜花真君和银涛真君，发现这两位大佬的脸色，可就十分难看了。 “不用看我们。老身知道，王羽这小子，如今绝非你对手。不过，这并不妨碍你全力出手。若是为了所谓的狗屁面子，对付这小子的时候，连你真正的本事都不拿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羞辱呢！” 镜花真君冷哼一声之后，似乎也很赞同九烈真君样子。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既然这样，那就彻底放开手，打一场吧！ 有四位返虚期强者坐镇，自然不用担心战斗余波，会毁掉杏花岛的一草一木。为了方便两人大战，修为最高的九烈真君，干脆直接出手，在岛外的海面上，以大神通隔离出了一个十里方圆的独立空间，作为两人的战场。 “卫师弟，当日你渡劫之时，王某亦在场观战。不过，王某仍是自信，这些年不曾荒废半日修行，倒也有些手段，不至于输的太难看！王某自知难以胜你，但还是希望，卫师弟不要有半点藏拙，至少要让王某知道，和你的差距有多大。” 王羽倒是个很爽快的人，冲着卫易干脆抱拳，似乎没有半点芥蒂的样子。这让卫易不禁高看了他两眼，心里顿生结交之心。 “王师兄说笑了。对上王师兄，卫某其实并没有多少必胜的把握。等这一战打完了，不管谁输谁赢，若是王师兄不嫌弃，卫某倒是想请师兄多喝几杯，和师兄交流一下修行心得！” “好！” 这位在卫易出现之前，曾经在南字一脉一枝独秀的年轻人，冲卫易再次抱拳之后，手上陡然出现一双鸳鸯钺式的法宝，随即朝卫易攻杀而来。 对付这种不熟悉其神通的敌人，首先还是要以试探为主啊！ 十年的修行当中，卫易虽然对战过的对象，仅限于那几位妖族。但实际战斗经验，却并不匮乏。因为在叶朝归对他的训练当中，也包含了这一部分。 面对这位王羽师兄的进攻，卫易身后陡然出现一双羽翼。双翼一震，便冲天而起。 在卫易提升到六阶之后，这门羽翼神通的威能，也被逐渐发挥了出来。虽然在小范围内的身法依然存在短板，但稍远距离的爆发速度，却是极其惊人。在避开这位王羽师兄正面进攻的同时，卫易施展出藤字诀，一道道或粗或细，或柔或刚的藤蔓，凭空从海面之下出现，袭杀向这位王羽师兄。 …… 在两人大战的同时，几名返虚期存在，一直在旁边观战。以他们返虚期的境界，对于这种级别的战斗，自然一眼就能看穿其中的本质。 “小卫相当于是身具六种道阶神通，这在化灵巅峰，乃至是周天境初期的时候，优势都太大了。而且，这六种神通，还并非全都是用以攻伐的神通，彼此之间相互配合，实在是可怕啊！” “最关键的是，这个小家伙，还没有任何趁手的法宝！一直都是在以自身的纯粹神通战斗。若是能有适合他的法宝的话，战力还会倍增啊！” “难！这小子走的是神力一途，寻常法宝，对他没有任何用处。而上古时期神力法宝的炼制方法，早已失传，想要给他弄几件合适的法宝，难啊！” “此事虽难，但也值得一做！别忘了，接下来掌门即位大典当中，其他门派的优秀弟子，铁定是要和我们的弟子打上一场的。若是这小子的战力能够再次大幅提升，那到时候也就有了胜过他们的把握了。” “我记得，之前小荣胖子，不是一直在钻研神力法宝的炼制吗？如今不知道有多大成果了？” “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了，小荣胖子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在替这小子炼制法宝。就是不知道，如今到了哪一步了。” 几位南字一脉的返虚老祖，都知道卫易走神力一道这件事情，不算什么秘密。而根据卫易的战斗情况，他们很快也看出了卫易的长处和短板，并且对其进行分析。 “这几种天赋神通，威力也是一个比一个强啊！凭借那门罡气类的护身神通，这小子竟然完全可以硬接王羽的全力一击而无损！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神通？” “看来，掌门这十年当中，确实是培养出了一个了不得的怪胎啊！” 十里方圆的战场内，卫易和王羽打得你来我往。但是很快，随着卫易逐渐摸清了王羽的神通和能力后，开始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了。即便王羽使出了几种压箱底的本事，甚至连身上的仿制道器都用了出来，仍是无法转变这种劣势。 “若是生死相向，王羽在卫小子的攻杀下，绝对走不出百招。” 几位返虚根据战场上的战斗情况，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最终，在战斗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已是手段出尽的王羽，被卫易用藤字诀缠了个结结实实。 胜负已分。 “你们只注意到这小子了神通和修为了吗？” 整场战斗，那位身具纯阳修为的九烈真君，一直没有开口。直到两人分出胜负以后，他才第一次开口，三位返虚也同时看向他。 “相比神通和修为，这孩子身上还有一种东西，你们都没有看到啊！” 九烈真君悠悠说道：“从始至终，这小家伙一直谨慎。不管是之前的待人接物，还是后面的战斗，丝毫没有展现出任何骄狂气。当年老夫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成就远不如他，都已然是骄狂到了极点。可是你们看看，这孩子身上，有半点骄狂气吗？就算明知王羽不如他，也没有丝毫大意，一直稳扎稳打，步步压迫！” “这十年闭关，掌门真的培养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后辈啊！” 第十章 神兵 卫易自然不知道，他的这场战斗，得到了九烈真君这位纯阳老祖如此高的评价。 但在战斗结束之后，他能明显感觉的出来，在这场战斗之后，几位返虚老祖看待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了。 这种目光当中，有期待，有喜悦，有困惑，还有惊讶。 不过，卫易也懒得去想这几位宗门长辈是怎么想的，他更在乎的，是这一战的体悟。 刚刚这一战，虽然从始至终，都是他一路压着王羽打。甚至可以说，是他将王羽玩弄于股掌之中。但是在和王羽的战斗中，卫易却有了很多新的战斗感悟。 和那些之前挑战他的水货不同，王羽作为除卫易之外，整个南字一脉最优秀的弟子，实力确实是极强。按照卫易的估计，王羽的实力，至少可以和蛮荒那边圣子榜上排名七十左右的圣子相媲美。当然，这个比较，是当年那群圣子在进入天玄山之前的实力，进入天玄山之后另当别论。 虽然还没有真正悟道，但玄阶高阶的神通，却已经至少掌握七八种。也就是遇到了卫易这种异数，才会被同代人压着打！ 如今天玄宗内，所有化灵期弟子当中，能够在化灵巅峰便悟道的，似乎只有弦字那一脉，有个名叫宋牧的年轻人。而且弦字一脉，在天玄宗十二脉当中，也是仅次于南字一脉的强大分支。天玄宗的另一位纯阳老祖盘山真君，就是这一脉的首席长老。 而那位名叫宋牧的年轻弟子，亦是卫易接下来的首要挑战目标。 “卫师弟手段果然厉害，我甘拜下风。” 在两人分出胜负之后，卫易连忙解开了对王羽的束缚。王羽倒是没有因为失败而显得如何沮丧，反倒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对卫易两眼放光。 “卫师弟，你刚刚的几种神通，绝对都达到了道阶以上。单是我看到的，你就至少已经身具六种道阶大神通！委实是厉害啊！师兄我这几年一直渴求于此，却始终不得门径。师弟可不能藏私，得把你的修行经验好好和我说说！” 卫易只得无奈笑笑。他走神力道路这件事，暂时还只有宗门内的极少数返虚高层知晓，像王羽这种弟子，肯定是没资格知道的。自然想象不到，他其实只是输给了卫易的修行天分而已。 若论真实感悟，卫易就算是被叶朝归贴身教导十年，也不过只是堪堪领悟一丝玄奥的层次。距离王羽的真实境界，其实要差了很远。 不过，卫易也感觉的出来，王羽的实力，距离真正悟道，也只差那一线了。很多年轻天才，之所以强行压制境界，在化灵巅峰的层次停留数年，只求能够境界感悟更高。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那冥冥之中的气数。如果能够在化灵期就领悟一丝大道的话，冥冥之中就会有更多的气数加身。气数这玩意儿，对于普通的化灵期乃至周天境的修者，虽然不重要。但对于那些真正的顶尖高手，尤其是周天境后期以上的修者来说，那就是至关重要了！ 修者到了一定境界之后，除了自身的感悟瓶颈之外，气运的多寡，也是一个很大的制约原因。自身拥有更多气数的修者，将来突破瓶颈，也会更加的容易。这也是为什么，几大圣地的门派掌门，蛮荒那边五大皇族的族长，再加上咸安城那位天下共主，只要登位之后，略微花点心思，基本上都能至少达到返虚后期的原因所在。 这些，都是这十年当中，叶朝归一点点告诉卫易的。 “胜不骄，败不馁，你们两个小家伙，都不算差，都很好了。” 几位返虚见到两人战斗分出胜负，便撤去了对四周战场的禁锢，身为南字一脉首席长老的九烈真君，丝毫不掩饰对两人的赞许。 “这次你们二人交手，也不算你们白打，就算是一次门派任务吧。”九烈真君开口同时，看了眼其他三位返虚，后者皆是点头后，九烈真君这才继续说道：“这样，此次任务，就算是老夫发布的。至于任务的奖励嘛……王羽你小子，接下来可以入魂华洞天修行一个月。所耗的门派贡献点，算在老夫头上。至于卫小子你，回头去找你三师叔，他会送你几件适合你的法宝。所需消耗，同样算在老夫头上！” “多谢太师叔祖！” 卫易和王羽两人，闻言皆是大喜过望。魂华洞天，是天玄宗最重要的一座洞天，有点类似于之前那座神殿洞天对于吞海鲸一族的意义，是天玄宗历代高手的埋骨之地。进入其中修行一个月，绝对是莫大的机缘了。 至于卫易的奖励，王羽则感到有点意外。因为在他看来，法宝这东西，对于卫易来说，本来应该根本不叫个事！身为掌门的弟子，又是如此高的天资，手里怎么可能会缺少法宝？不过他也知道，刚才卫易在战斗当中，一直使用纯粹的神通，并没有用上任何法宝，这也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听到这话之后，卫易却是大喜过望。他自然知道，九烈真君所指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的灵力法宝，而是适合他的神力法宝！ 这对于他来说，可实在是太重要了！ …… 在和王羽打过一场之后，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卫易并没有再出去约战其他人。 这主要是因为，一方面门派需要一些时间，将他战胜了王羽的消息传播出去。另一方面，是素让卫易暂时等等，等到那几件适合他的神力法宝到手之后，再去挑战其他人。 直到十几天之后，卫易才被素带离了杏花岛，来到距离无涯岛另外一个方向，数千里外的一个小型岛屿上。 “如今宗门内有两位炼器宗师。这次帮你炼制神兵的，就是其中一位的武火真君，他亦是我们天玄十二脉当中，思字一脉的首席长老，你要称呼一声师叔祖。” “这位武火真君，十年前你刚入门的那场宗门最高议事上，也在其位。不过，你也某要心存芥蒂，毕竟当时大家都是为了宗门的传承发展。这次替你炼制神兵，武火真君可是下了不少力气。若非他帮忙，单凭你三师叔那点炼器道行，多半是最终一无所获了。” “你三师叔虽然擅长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在正统炼器的手段上，其实并不如何擅长。” 素言简意赅，将当下的情况简单说明，卫易连声称是。十年前的那次宗门议事，虽然大多数长老都反对他的出现，甚至还有人提出，要用他去填了万劫塔。但如今的卫易，对这些长老却并没有太多记恨。说一千道一万，人家不是对他这个人有什么死仇，只是出于门派传承的公事而已。 入岛之后，卫易亦是大开眼界。这座小型岛屿，是天玄宗内最重要的一个炼制法宝的地方。岛上有一座极大的火山，被天玄宗修士镇压分流之后，成为岛上炼器修士的臂助。在这座岛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普通炼器师。就连练器大师，都数不胜数。 在进入这座宗门重地之后，素直接带着卫易，进入岛上最中心处的那座火山，然后沿着一条通道，深入地下。很快，卫易就感觉四周温度开始暴涨，甚至连他都无法抵御的程度。好在素及时施展神通，才让卫易没有被周围的地火灼伤。 卫易如今的修为，就算对上一般的周天境强者，都未必会弱太多。但在这里，却连抵御高温都做不到。可想而知，此处的地火品阶，该是何等之高了。 最终，素带着卫易深入地下，来到一座庞大的地下洞窟当中。在这座地下洞窟内，流淌着一条炽热到极致的熔岩河流。在这座洞窟内，卫易看到了他的那位三师叔荣多福。在其身边，则是一位赤裸着上半身，精装至极的魁梧老人，须发皆是火红色的。卫易一眼就认出，这位老人在十年前的那场宗门议事上，曾经出现过，想来应该就是那位武火真君了。 “见过三师叔，见过师叔祖。” 在卫易进来的时候，武火真君和荣多福二人，正专心致志的对面前的这条熔岩河流较劲。在卫易向两人行礼后，那位须发皆是赤红的武火真君顿时转过头来，满脸喜色道：“就等你小子了！快点过来！要想让这几件神兵最后成型，需要你小子的神力注入！” 卫易赶忙上前，按照武火真君的吩咐，向这条熔岩河流内注入自己的神力。在注入神力的同时，卫易这才发现，原来面前的整条熔岩河流，都被布设了密密麻麻的阵法。当卫易朝其中灌注神力的时候，他顿时发现，这条熔岩河流，竟似乎有某种强大的吸力一样，似乎想要将他全身的神力吸干。 “尽量向其中灌注更多的神力！你灌注的神力越多，对接下来的成器就越有好处！” 在武火真君的吩咐下，卫易开始尽全力灌注自己的神力，同时尽全力开始炼化识海当中补充下来的灵气，将其转化为自己的神力，这样一消一补之间，卫易的神力量更是显得尤为可怕。即便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里，都消耗了大量的神力，卫易仍是支撑了半柱香的时间。 “我的天啊！你小子的神力储备，到底有多吓人？这要是一般的化灵期修者，十条命填进去也不够啊！” 卫易浑身神力已是被消耗一空，却不想他的这份神力输出，让旁边的武火真君都看傻了眼，大呼不可思议。等到卫易的神力彻底被榨干之后，武火真君猛然催动起整条熔岩河流，一时间这条熔岩河流之上，火焰大涨！ “哈哈！你小子灌注的神力，不管是品质还是量，都远在老夫的预料之上！老夫生平第一次炼制神兵，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呀！” 随着武火真君的动作，在这条熔岩河流当中，开始渐渐出现四个光团。这些光团越来越亮，当光团的亮度达到某个极致之后，终于飞了出来，落于卫易身边，静静悬浮着。 在这几个光团出现的瞬间，卫易就察觉到了不同。他仿佛有一种错觉，这些光团，每一个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他的手脚一样，只要心意一动，便可以动作了。 等到光芒彻底散去之后，卫易这才看清这几件神兵的情况。一件通体墨绿的长剑，一个正常大小的葫芦，一顶金色发冠，还有一盏像是油灯之类的东西。 这几件神兵……好像除了那柄剑之外，就没一个像是寻常法宝啊！ “某要小看这几件神兵，为了给你打造这几件神兵，老夫可是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你三师叔从旁辅助，耗费了不少好材料，才打造出来的。这些材料，就算打造真正的道器，都绰绰有余了！” 道……道器？！ 卫易这下是彻底惊到了！此次炼制神兵所需的一切耗费，都是那位九烈真君替他担下的，所以他也不知道都用了哪些珍贵的材料。足够打造真正道器的材料，那该是多大的价值？他猜到那位九烈真君出手不会小气，却没想到竟然会阔绰到这个程度！ 武火真君继续说道：“神兵的炼制，和如今的普通法宝截然不同，就算我也不会炼。多亏了你三师叔帮忙，我只是贡献了一下我的炼器经验而已。上古神兵和如今法宝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可成长性。从这一点来说，倒更像是如今修者的本命法宝。但同时，又没有性命交修这一点。” “这几件神兵，是我和你三师叔商量过之后，根据你如今修行的神通和短板，专门炼制出来的。你如今掌握的几种神通，攻防一体，甚是奇妙。不管是逃遁还是攻杀，亦或是防守，都游刃有余，无需多余的法宝。不过，在其他一些细节上，仍是存在着一些短板。” 第十一章 命名 “这件长剑神兵，用以弥补你的剑道短板。我知道，你掌握的几种厉害神通，都并不是自己修成的。唯一自己独立修行的，便是剑道。想来按照掌门的计划，将来你也应该走的是剑道一途。虽说你如今的剑术，比起你的其他几种神通，都远远不如。但修建这条路，却可能是你未来的成道根基，不能小觑。有一柄合适的好剑，对你来说，重要性毋庸置疑。” 武火真君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柄墨绿长剑推到卫易手边。卫易轻轻握住这柄剑之后，顿时有一种自己的手脚被延伸开的感觉。 “你如今的剑道尚未完全成型，所以这剑炼制起来，我也不好给你准备什么方向。所以这柄神剑，如今并没有那么多的能力。除了能够引导你，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更多的神力之外，就只有一个锋锐的特性了。” 只有两个特性，听上去似乎很一般？ 普通的法宝，需要篆刻宝禁之后，才能确定其品阶。一般来说，铭刻的宝禁越多，品阶也就越高，能力也就越强。同时，每种宝禁都代表着一种新的能力。有些法宝，追求的是多而全，一柄剑除了杀敌之外，有可能还是一件神识类的法宝，甚至有可能是一件储物法宝。而另一些法宝，则可能纯粹追求某一方面的威力，用法虽然单一，但威能却可能会更强！ 卫易的这柄神剑，显然走的是后面的路子。 只是，当卫易将神力突然灌注其中，随意向前一刺之后，顿时再次惊讶了。 在刚刚这一瞬间，他神力流动的速度，至少增加了近五成！ 五成？那是什么概念？这就好比如果卫易用的是一件普通的神力法宝，全力之下，只能发挥出十成的力量。但用上这柄神剑之后，向其中灌注的神力，瞬间提升五成！威能就算无法直接翻倍，也相去不远了！ 除了灌注神力的速度大增之外，这柄剑的锋锐程度，似乎同样让人心惊。卫易全力施展藤字诀，结成了十张木盾叠加在一起。这些木盾，单以材质来说，绝对可以媲美一般的灵阶上品法宝。然而卫易全力一剑刺出，竟是直接穿透了八章木盾！ 这威能，委实是有些强的过分了。 “至于这个葫芦，则是我为你专门炼制的养剑葫芦。”武火真君又抬手一指，那只通体火红色的葫芦，飞入卫易手中。这葫芦入手温热，就像是某种暖玉一样的材质。 “这件葫芦，和这柄神剑，其实可以算是一套法宝。你之前温养过的那柄剑，品阶虽说低了点，但经过你的温养之后，那柄剑和你的感应倒是颇强。我将其彻底打碎之后，将其融入到这两件神兵当中，所以你对这两件神兵的感应，才会更强一些。” 卫易心中恍然。当初他专修神力道路之前，身上最重要的两件法宝，就是那柄枯云剑和那件青君翅了。前者是他当年刚入化灵之时，以谢弦歌送他的那份云槐木为主材炼制而成。后来还引出了好多事情，而且他也是以这柄剑领悟的剑意。至于那件青君翅，则是当初卫易的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送给他的。这两件法宝，卫易一直随身带着，没有放在储物法宝里面。所以十年前在天玄山和雁宝的战斗中，卫易捏碎了空间法宝，身上所有东西全都被毁掉了，唯有这两件法宝留了下来。 不过，在卫易转修了神力道路之后，这两件法宝，也就成了摆设，卫易根本就用不了。两件法宝，一直被卫易留在杏花岛的小楼里，当做纪念。而那柄枯云剑，则是先前征求过卫易同意之后，被荣多福取走，想不到是用来炼制新的神剑了。 “对于正统剑修来说，一件上好的养剑葫芦，重要性丝毫不逊色于剑本身。剑葫本身就是一件储物法宝，神剑放置其中，可以更好的进行温养。温养的时间越长，剑的威力也会越强。” “当然，这个剑葫内部的空间，被我分成了好几份。一部分可以用以温养神剑，一部分可以用来装酒，还有一部分可以装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哦，对了，这只剑葫除了可以温养你的神剑之外，还可以自动吸纳外界灵气，温养其中的灵酒。回头你不妨去弄些上档次的好酒装在里面，别糟蹋了东西。少年人嘛，像你这种办事稳当，固然是件好事。但同时，也该有那梦想仗剑走天涯的志向才对嘛。十步杀一人，一步一壶酒，那才是真快活！” 武火真君在说到这几件神兵的时候，似乎话格外的多，根本不像是那位平素少言寡语的返虚老祖。这大概也是因为，卫易这四件神兵，是他此生第一次炼制神兵。而卫易在入手这只剑葫的瞬间，也感应到了其中的玄妙。 这只剑葫，里面的空间加起来，估计得有近一丈方圆了。如此大的空间法宝，本身的价值，只怕就至少抵得上一件玄阶上品法宝了，更别说除了空间之外，还有其他诸多妙用。 “不过，有件事你的注意点。这只剑葫作为一件空间法宝，本身防御能力较弱。虽说被我特意加固过，但本身还是只相当于灵阶中品的防御法宝。若是回头你打起架来，千万注意一点，别被人伤了。” 卫易再次点头，储物法宝往往都不坚固，这件事他也知道。至于说战斗中保护自己的储物法宝，这几乎是每个高阶修者的常识。就算武火真君不提醒，卫易也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柄神剑和剑葫，算是弥补你剑道上的短板。而这顶头冠，则是为了弥补你的神魂攻伐方面的短板。有仙器传承在，你的神魂防护不成问题。但是，在神魂攻伐方面，恐怕你就要逊色许多了。毕竟你走的是剑道，不是我们天玄宗的神魂一道。不过，既然是我们天玄宗的弟子，若是在神魂方面不够强，那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我听说，你也掌握了一种神魂攻伐类的神通？带上这顶头冠，试着施展一下。” 卫易按照武火真君的指点，将这顶金色头冠带在头上。很快，当他开始施展音字诀的时候，这顶金冠的神妙，便发挥了出来。 “哈！” 当卫易施展出音字诀的瞬间，他顿时就感觉到，这顶金冠，竟然可以将原本便已经十分恐怖的音字诀，威能凭空再增加一倍！ 神魂攻伐类的神通，除了神通本身的神妙之外，最依赖使用者本身的神魂强度。卫易走的是剑修一脉，神魂方面并不是特别的强大。所以，哪怕音字诀的神妙其实极为惊人，在卫易手上施展，仍是只能作为一种辅助袭扰的手段。比如在战斗的时候，可以影响对手的神魂。但同时，却又缺乏一锤定音的功效。 然而，有了这顶金冠的辅助之后，卫易的音字诀，威力瞬间凭空增加了一倍！ 如此一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原本卫易施展音字诀，或许可以对一般的化灵巅峰修者，产生很大的影响，至少可以让他们昏厥几息的时间。如今经过这顶金冠的加成之后，卫易绝对有把握凭借音字诀，一招击溃一名普通化灵巅峰的神魂。就是周天境，卫易也能产生很强的影响！ 这就等于，卫易凭空又多了一样杀手锏！ 这顶金冠，同样功效单一。除了对卫易的神魂攻击进行增幅之外，并无其他任何作用。但就是这一个作用，不但将卫易原有的短板彻底补上，甚至还变成了他的长处！ 所有仙器传承者，因为识海当中，有仙器传承在，神魂永远是稳如东海。就算是纯阳大乘的修者，也别想去通过神魂攻击灭杀一位仙器传承者。因为那不是在灭杀一个修者，而是在等于直接对付一件仙器。所以在战斗当中，卫易一直都不用担心自己的神魂安全问题。如今在神魂攻伐方面，卫易的短板又被补上了，这意义自然不需要在多说什么。 三件神兵，每一件的作用，都远超卫易的预计。这也使得卫易对于接下来的第四件神兵，充满了好奇。第四件神兵，是一件如同油灯形状的法宝。只不过灯中既无灯芯，也无灯油。 “这第四件法宝，可以说是一件控制类的法宝，也可以说是一件破禁类的法宝，你自己不妨先试一试。” 在武火真君说过之后，卫易开始尝试着第四件神兵，将灵力灌注其中。在卫易灌注神力的刹那，这盏油灯法宝，猛然亮了起来，随着卫易不断朝其中灌注更多的神力，油灯本身也变得更加明亮。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堂堂一位炼器宗师炼制出来的神兵，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自然不可能是单纯为了照明用的。 在油灯亮起来的瞬间，卫易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这件法宝的作用。 禁封！ 在这盏油灯亮起的瞬间，附近的空间似乎彻底凝结了一般！虽说范围只有周身三丈，但卫易能感觉的出来，他输入的神力越多，对这三丈空间的镇压能力就越强！ “这件法宝，虽说只有这一个功能，但用法却很多。”武火真君解释道：“比如说，在战斗当中，你可以使用这件神兵，暂时定住对手，自然可以轻松获胜。不过老实说，这法子其实也就是看上去好用而已，实战中或许未必能用的上。因为你定住对方所需消耗的力量，远比对方挣脱的力量要更多！” “我替你炼制这件神兵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让你面对一些特殊情况的时候用。比如说，如果你将来被某种厉害的阵法困住。以你的年岁，对阵法方面，肯定没有什么研究，自然存在短板，但若是将阵法内的某个空间暂时定住，让阵法出现一丝停滞。这样的话，你想要凭暴力破开阵法，或是脱身的话，那就要容易很多了！” 破阵？ 想不到这盏油灯，竟然是这么用的？而且，除了这个用处之外，只是一瞬间，卫易还想到了其他很多种方法。 卫易不禁对这位武火真君大感佩服。原本他身居六种天赋神通，已经算是攻防一体，难对付到了极点。那么如今在得到这四件神兵之后，卫易所有能想到的短板，已经全都被补齐了！ 如今的卫易，就好像是一个刺猬，不管哪个方面，都十分扎手。想对付他，除了依仗绝强的战力，正面将他打败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可乘之机了！ 最重要的是，这四件神兵，所用材料都是最顶级的。将来只要卫易修为足够，还可以继续提升品阶。成长为道器级别的神兵，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多谢师叔祖赠宝之恩！” 这一次，卫易是发自内心的向这位武火真君行了一礼。不管十年前那场宗门议事上，对方是如何刁难他。可眼下，这位师叔祖却是帮了他天大的忙！ “我也就是出了些力气罢了。”武火真君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不管是九烈师叔，还是你三师叔，他们两个付出的，其实都比我更多。你三师叔为了帮你炼制这几件神兵，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上古时期的神兵炼制方法，我也是听他的指挥。而九烈师叔，则是花了大力气，为你特意去搜集的这些材料。要说谢，你也该谢他们才是。” 卫易重重点头。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门派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了。 一个门派内部，或许存在各种争斗，或许存在各种算计和争权夺势。但同时，也会有像九烈真君和武火真君这样，一心提携后辈，为了宗门传承贡献自己所有力量的长辈在！ 卫易忽然再次拱手，对武火真君说道：“这四件神兵，都是师叔祖您帮我炼制出来的，还请几位长辈，为其赐名！” 在听到这话之后，武火真君倒也没有拒绝，只是略一沉吟之后，说道：“这样，其他三件法宝，倒是可以让我们三人一个替你取一个名字。不过，这柄神剑，未来极有可能是你的本命神兵，只有你自己取名才合适。” “我就先倚老卖老，就选这只剑葫吧！”武火真君微微皱眉，仔细想了想之后，忽然笑道：“取名字这种事，我实在是不太擅长。要不，就叫他藏剑葫芦如何？” “多谢师叔祖赐名！” 卫易朝这位武火真君再次施礼之后，转而看向一旁的荣多福和素。 身材丰满至极的荣多福，虽然如今已经跻身返虚，但身上的肥肉却还是一如既往。在被素眼神示意过之后，终于憨憨笑笑，先选定了那顶金冠，开口说道：“你既然随掌门师兄闭关十年，这件神兵，就命名为十年如何？十年冠！也取那蛰伏十年，一朝夺冠的意思！” “多谢三师叔赐名！” 卫易最后看向素。素这会儿没了选择，只能选那件油灯法宝了。 “请我给你命名法宝，那我得起个大气点的！”素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却同时不假思索道：“叫齐天灯如何？取与天同齐的意思！” 其他三件神兵，都已经被命名完毕。接下来，就只剩下卫易的神剑了。 对于这柄剑，卫易却是早就想好了名字。 “还叫你枯云剑吧！你是我剑道的开始，希望有一天，也能陪我走到剑道的巅峰！” 第十二章 叶朝归的劫数 藏剑葫芦，十年冠，齐天灯，枯云剑。 这四件神兵，彻底补齐了卫易所有的短板，让卫易变的比刺猬还要棘手！而且，这四件神兵，确实极为适合卫易！ 事实上，神兵或是法宝这种东西，还真不是越多越好。卫易昔年境界低时，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拥有一件传说中那种超大的空间戒指，然后在里面塞上个成百上千件法宝。与人对敌之时，就把这些法宝一股脑都取出来。不管对方用出什么样的神通，自己总能找到对应的法宝去破解。再说，要真有几百上千件法宝，拿出来之后都不用打，估计砸都砸死对方了！ 但随着卫易修为越高，眼界日益更高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当年这种想法，有多不切实际。别的不说，能装得下几百上千件法宝的空间戒指，这天底下不是没有，但至少也得在叶朝归这种级别的人身上。而到了叶朝归这个级别，所用法宝至少都是道阶。别说是天玄宗掌门，就算是那位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大离皇帝陛下，也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道阶法宝来。整个修真界有没有这么多道阶法宝，都得两说。 再者说，一件法宝，就等于是一种战法，不是说单纯会使用就可以了。想要将一件能够发挥出自己实力的法宝彻底掌握，并且熟悉法宝的特定战法，那是需要长时间的摸索才行的。所以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往往不会追求太多的法宝，真正随身使用的，也就那么几件罢了。一件好法宝，可不光是炼制出来，品阶够高就行了，那还需要使用者不断用自身的灵力去温养，去沟通其灵性。所以，如果法宝太多的话，反倒会对自身形成阻碍。 卫易手头上这四件法宝，便是恰到好处，而且最为合适。如果武火真君给他炼制的，是一件防御力很强的法衣，那反倒用处没那么大了。因为掌握了第六种天赋神通毒字诀的卫易，如今的防御能力已经达到一个极限。再加上一件甲衣，肉身防御或许更加出色。但是，能够一击打破卫易护身神通，并且彻底伤到卫易性命的，那绝对是七阶以上的存在。对于那种存在，就算卫易再多披上几件防御法宝，肉身防御更加夸张。可人家根本就没必要去打破卫易的肉身防御，直接用镇封类的手段镇压卫易就是了！ 在得到这四件神兵之后，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里，卫易并没有去继续挑战其他诸脉的弟子，而是在杏花岛上，不断的演练神通，熟悉这四件神兵的能力。卫易当下的修为，虽然依旧是突飞猛进，快的让人足以被吓死。但终归很难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再上一个大台阶。他如今已是六阶后期，再下一个境界，就是七阶了。不过，按照他眼下修为提升的速度来说，他至少需要到明年这个时候，才有望达到六阶圆满的境界，然后才有望去冲击七阶。 但这四件神兵的到来，却是让卫易的实力，再次凭空增加了一大截！如今的卫易，其实真的很想试试，去和一位周天境死战一次。若是那种侥幸入周天的修者，他有足够的信心打垮对方，但能不能彻底将其灭杀，在没试过之前，卫易还真说不好。 直到十数日之后，卫易算是粗略熟悉了这四件神兵的战法，这才再次出岛，去找其他诸脉弟子的晦气。 此时，距离卫易战败南字一脉的王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素的安排下，卫易轻松战胜王羽的消息，已经在门派内大范围流传开来。所以这一次，卫易主动去挑战诸脉最优秀的弟子，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三天！ 短短三天之内，卫易先后战败了六脉的首席弟子。这其中，就包括之前帮卫易炼制神兵的武火真君，所在的思字一脉。而且，思字一脉的那名天才弟子，还是卫易这次第一个找上的。当然，这不是卫易不讲情面，想要打刚刚帮他的武火真君的脸面，他可没那个胆子。事实恰好相反，这一战正是武火真君主动要求的，目的则是为了让那名修行天赋极好，但最近几年却十分狂傲的年轻天才清醒一下，省的回头摔大跟头。 所以这一战，卫易为了报答那位武火真君的赠宝之情，一上手就使出了全力。那名原本自视甚高的思字一脉弟子，虽然目睹先前那场天劫，觉得自己不如卫易，但也没觉得自己会和卫易有那么大的差距。然而交手之后，遇到开战就使出全力的卫易，这名思字一脉的年轻天才，彻底被卫易给打懵了！ 仅仅七招，这名思字一脉的年轻一代最强者，就被卫易用十年灯定在了半空中，彻底动弹不得！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双方的实力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这一战后，这位原本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在门内年轻一代当中，至少能够排入前五的年轻俊杰，险些道心崩碎。多亏当时观战者当中，有一位返虚期的门内长老。在发现其道心不稳之后，直接出手，才帮这名年轻天才稳住了道心，不至于彻底断送前程。 对于这样惊险的一幕，卫易也是十分后怕。他主要是没想到，在拿到这四件神兵之后，自己的实际战力会增加这么多。同时更没想到，这位思字一脉的年轻天才，道心会如此脆弱，连这种水平的失败都无法接受。 卫易其实并不知道，像这种自幼在门内长大，又师门长辈照拂，自身天赋又极好的年轻天才，大多走的十分顺遂，根本没经历过太多的风浪。反观卫易，一路走来，见过太多的人和事，才会觉得这种事情十分平常。 而在这一战之后，卫易又多了个心眼，没有再上来就战力全开。只是表现的尽量比对手稍强一些而已。饶是如此，卫易六场连胜的战绩，依然轰动了整个门派。 所有人都明白，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诸脉中这些最优秀的年轻弟子，只怕唯有弦字一脉的宋牧，有望和卫易一争高下了。毕竟在此之前，宋牧是天玄宗内唯一一个在化灵圆满悟道的弟子。卫易亦是对其十分重视，将其放在了最后去挑战。毕竟，能够在化灵圆满悟道，这本身就是一件太过难得的事情。当年入天玄山之前，整个妖族当中，也仅仅只有七位圣子悟道，可想而知其中的艰难了。 不过，还没等到卫易去挑战宋牧，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门内传开，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得不转移了。 掌门即将渡劫！ 和当初卫易渡劫不同，叶朝归这次渡劫，让整个天玄宗上下，都瞬间为之担心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叶朝归的存在，关系到整个门派的存亡。而天劫这件事，偏偏又是外人根本无法帮忙的，只能由叶朝归自己去扛！ 虽然在天玄宗内，叶朝归一向保持着近乎无敌的形象，但面对天劫这种事情，大家还是不禁为其感到担忧。 卫易更是如此！ 相比其他人，卫易更清楚其中的细节。他很清楚，叶朝归的返虚，和普通的返虚截然不同，等于是一步跨过了返虚初期和返虚中期两个大境界。所以他的天劫，将会和卫易一样，同样是三次天劫叠加之后的威能！ 刚刚亲身经历过这种天劫的卫易，自然更清楚其中的厉害。而除了天劫之外，卫易更担心的，其实是人祸！ 谁都知道，渡劫的时候，是一个修士最为危险的时候。如果叶朝归渡劫之时，其他门派派高手前来袭杀叶朝归，叶朝归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一日，当叶朝归忽然命人，将卫易叫去之后，卫易反倒踏实了许多。 因为他发现，叶朝归并没有半点慌张，反倒是自信满满的样子。深谙自家师父性情的卫易自然知道，这意味着，叶朝归肯定是有足够的把握，去度过这次天劫的。 “这次天劫，我确实有足够的把握平安度过。而且我这次渡劫，当下局面特殊，人祸方面，几乎可以完全不用考虑。如今这个光景，若是有机会除掉你，想必很多门派都愿意试试。但对于我，他们只会巴不得我活的更长些。所以，我只要专心应付天劫就可以了。” 卫易虽然不知道，叶朝归为何会丝毫不担心人祸。但听叶朝归这么一说，他总算放下心来。他先前最担心的，就是其他门派会趁着叶朝归渡劫的时候，派高手前来刺杀他。只是如今看来，似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 “不过，按照门派的传统，我渡劫之时，你这个做弟子，同时又是门派仅有的一个仙器传承者，必须在旁边守候。退一万步讲，若是我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如今的万劫塔，就只能由你来继承。” “当然，你也不必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出意外的可能，估计比明天整个咸安城被人凭空抹去了都要小。” 看到叶朝归自信满满的样子，卫易也是更踏实了几分。 在这一日之后，第二天一早，叶朝归带着卫易，飞离了无涯岛。足足飞了半天之后，不知道飞出了多远之后，终于到了一处十分荒凉的海域。 不过在这里，卫易却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一共有二十多人。这二十多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返虚期顶尖强者！ 在这其中，身为如今门内修为最高的两位纯阳修士，九烈真君和盘山真君，赫然都在。当初卫易在那场宗门最高议事上见过的诸脉首席长老，也在。如镜花真君、银涛真君等南字一脉的长辈返虚，还有韩宝芝、素嫆嫣、荣多福这种最亲近的几个人，亦是无一缺席。 “掌门此番渡劫，专心应对天劫就是。既然咸安城和几大圣地这次都不会动，就算有些宵小之辈敢来，也绝过不了我们。” 二十多位返虚！ 这股力量，放眼整个天下，亦是足以惊世了！若非此次掌门即位仪式近在眼前，绝大多数宗门返虚都要返回无涯岛。恐怕就算是天玄宗，也绝难凑出这么多返虚以上的高手来！ 叶朝归微微点头，朝诸位门派内的返虚高手轻轻拱手之后，忽然转头看向了卫易。 “待会儿师父要渡劫，在我渡劫期间，万劫塔就交由你暂时保管了。” “是！” 卫易重重点头，像是一个重要的承诺一般。于此同时，九烈真君带着他开始迅速朝后面飞退，直到退出了千里之外后，在略微停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你师父这次的天劫范围，到底会有多大。人劫一事，这次不用担心。但天劫方面，却是只能由他一人来扛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道光芒自远处飞来，落在卫易头上，正是那尊万劫塔。 在万劫塔落在卫易头顶的一瞬间，卫易陡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只要顶着这尊塔，便可以先天不败，举世无敌！ “不好！” 就在万劫塔飞来的同时，九烈真君脸色突然一变，迅速带着卫易，继续朝后方又退了数百里。 “你师父这次的天劫，已经不输老夫当年跻身纯阳的劫数了！看来，我们先前还是低估了这次天劫的可怕啊！” 九烈真君这么一说，卫易原本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多想，远方天空陡然变色，化为一方近乎混沌的状态！ 而天劫笼罩的范围，则是超过了三千里！ 即便有万劫塔的保护，又有九烈真君在一旁守护，在那方混沌之中隐隐透露出的气息，仍是让卫易浑身颤抖。 天劫这东西，笼罩的范围每增加一里，威力可能都增加好几成。当初卫易第一次招来天劫的时候，尚未真正开始修行，劫云的笼罩范围在三里左右。那样的天劫，便是尚未真正修行的卫易，都扛了过来。而等到卫易从一阶跻身二阶，第二次招来天劫的时候，天劫笼罩的范围扩张到了五里左右。而天劫本身的威能，却何止提升了十倍？ 就在卫易心惊胆战的时候，天劫内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条广阔至极的大河虚影，出现在了天劫范围内。 不知其始，不知其终…… 第十三章 顿悟 修者在进阶周天境之后，一身灵力会凝结为一颗金丹，以这颗金丹为核心形成一尊周天法相。这尊周天法相，是周天境修者性命交汇的结果，更是周天境修者压箱底的本事。 以法相去御使法宝或者施展神通，威力都会瞬间增大数倍不止。当年卫易在留川河畔，随着离景原战部第一次围杀那尊大妖的时候，就见识过周天法相的威力。 当时因为离景原的缜密算计，那位大妖现身之后既被偷袭重创。但即便这样，凭借着本命法相的威力，还是逃了出去。若非如此，那个时候离景原的战部，就该升品到甲子头了。 当然，如此大威力的手段，也不是能够随便用的。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每一次祭出周天法相御敌，都是在消耗自身的性命。每一次用周天法相战斗后，不但修为会退步，就连寿元也会受到影响。这种损失，是生命本源的损失。所以这种手段，往往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被用出来。 而随着周天修士修为的提升，这尊周天法相，也会变得越来越强。到了周天境巅峰之后，成长到极限。接下来若是对大道的领悟大道一定的程度，可以让自身的周天法相和尘同光，融于大道虚空之中，便可以再进一步，跻身返虚！ 返虚二字，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到了返虚期之后，一方面，因为自身法相融于虚空，修者的逃遁速度可以达到一个极限。只要达到返虚，不管是初入返虚，还是返虚圆满的纯阳大乘，在速度一事上，都是差不多的。一位返虚初期若想走，只要不是在第一时间被打伤，就算是纯阳老祖，也别想留下。 当然，所谓的天下极速之上，还有更加变态的仙器速度。那些仙器传承者，凭借极道仙兵的威力，可以超越天下极速，达到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层次。所以，一般返虚，只要不去招惹那十几个拥有仙器的世间最顶尖实力，已经可以过得相当滋润了。天地之大，尽可去得。 与此同时，返虚期的法相，依然是压箱底的手段。这一点和周天境修者无异。只不过相比之下，依仗天下极速，返虚期修者极少有需要祭出法相的拼命时候。 但今日，面对这场强的离谱的天劫，叶朝归却祭出了自己的法相。 卫易陡然想起，自家师父在跻身返虚之前，作为封号真人的那个封号。 刀河真人。 刀，说的是叶朝归善于使刀；河，则是指叶朝归的长河法相。 此刻在天劫之内，叶朝归显露出来的这尊长河法相，不知其始，不知其终。看到那道模糊虚影的瞬间，卫易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留川河。 叶朝归显露出来的法相，似乎比留川河还要更加磅礴。 “昔年你师父入周天境之前，曾经远游潇湘，在留川河入海口观百川入海，然后悟道。他日你若独自游历天下，不妨也去那边转转，看看有无什么收获。” 卫易看着天劫之中那条长河的虚影，心中已是震撼至极。但同时，这道长河虚影，又似乎让他有所触动。 这还只是开始！ 在天劫笼罩的区域，化为一片近乎混沌的状态后，各种恐怖的劫数，开始降临。 修者修行，本就是一条与天争命的路数！如果说，返虚期以下还只是蝼蚁，天地大道懒得去理睬。只有偶尔出现那种资质太好，将来铁定会成长起来的蝼蚁，大道或许才会去踩上一脚。那到了返虚期之后，就已经有了让天地主动看过来，然后想法子去伸手拍死的资格了。 天地大道伸手之后，便是眼前这诸多的劫数。有狂风要吹的你魂飞魄散，有巨石要砸的你身死道消，有天雷要劈了你化成齑粉，有道火要烧的你形神俱散，有大水要侵蚀你踪迹全无…… 这样的劫数，让人感到绝望！ 即便身处天劫范围之外，卫易仍是陷入一种近乎绝望的状态。他无法想象，面对这种天劫，修者到底该如何活下来？如果说，当年的留川河战场，让卫易见识了世间生灵的极致血腥。那么眼下这场天劫，则让卫易见识了天地对修者的威压。 有人要杀你，你可以躲！可老天要杀你，身处此方天地之中，你能躲到哪里去？ 三千里雷劫范围，指的是天劫笼罩的范围，那里是真正的绝域。卫易此刻虽然身处天劫范围之外，隐隐逸散出来的那种波动，依然足以轻易灭杀他。也亏得是他眼下身边有九烈真君守护，又有万劫塔在头上罩着。要不然的话，就算他如今是七阶八阶的修为，一样早就死过一百次了。 然而，面对如此恐怖的劫数，那条长河虚影，却并没有被压垮。下一刻，这条长河方向陡然调转，似乎由东海中而来，欺天而上！ “我有一刀，今日要问一问天地！” 混沌的天劫范围内，陡然传出叶朝归的声音，响彻数千里海域。然后，卫易便仿佛看到在那混沌天劫之中，有一人轻轻抽刀。这一刀劈出，仿佛自无极中来，劈开混沌，演化万物。在卫易眼中，仿佛有无数世界在那条长河虚影周围诞生，又被天劫毁灭，形成了一个循环！ 一刀开混沌，一刀证长生！ 眼见着此刻这片混沌雷劫之中的变化，卫易忽然轻轻一拍腰间的藏剑葫芦，枯云剑顿时自其中飞出，落在卫易手中。 下一刻，卫易就有如梦游一般，本能的挥舞起手中的剑。 一直护在卫易身边的九烈真君，见到这一幕后，非但没有阻止，反倒是面露惊骇之色。 “这小子……这就顿悟了？” …… 被修真界和蛮荒两座天下，公认为第一魔头的某个老瞎子，在见过那位大离皇帝陛下之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常态，成了一个行走在街头巷尾，只知道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 而当年那个在永子巷，为了几个灵钱便跟老人计较的小男孩范梧，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人，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不过有一点始终没变，那就是这十年来，范梧始终跟在老人身边，从未离开。 前段时间，为了见那位修真界的天下共主，老人火急火燎的带着他，赶到了玉州修炼界这边。等到见过之后，老人则再次悠哉下来，就在这座小城当中，摆了个算命的摊子。一如当年，带着那个算命招子，上写今日只算三卦。可惜的是，老人穿着打扮实在寒酸，和那些瞧着就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们相比，实在差了太远。所以，就算是这每日三卦，也极少有人问津，大多是一天到头，一个上门的顾客都没有。好在老人这些年又开发了新的业务，除了算命之外，还替一些不识字的底层苦力撰写家书玉简。收费也不贵，每次只要五个到十个灵钱不等。 当然，老人的工作，只是负责收钱。真正撰写家书的工作，肯定是由范梧代劳的。 然而这一日，当老人正趁着没有客人上门，优哉游哉的半倚着身后的墙壁晒太阳的时候，老人忽然正色起来。然后，这位当年执掌咸安城天机院的老人，神情肃穆，伸手掏出六个灵钱，看似随意的朝桌上一丢。再然后，老人看着桌上的几枚灵钱，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将身旁算命招子上的那个‘三’字布块解下来，换成一个‘两’字。 “师父，又出什么事了啊？” 自幼被老人抚养长大的范梧，深知老人的行事习惯。见到老人这个姿态后，知道老人绝非故弄玄虚，而是真的悟出了什么。 “今天，叶朝归渡劫。” 老人幽幽开口，脸色平静。 范梧听到这话后，却疑惑问道：“这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算？” 老人轻轻摇头，继续道：“我算的不是叶朝归，而是卫易。卫易这次观叶朝归渡劫，已然悟道了。” “哦。” 范梧轻轻答应了一声后，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似乎觉得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怎么不继续问了？”见到范梧这个表情后，老人倒是有些意外，似乎自己的小算计被看穿了一样。 “问什么？”范梧冷哼一声，然后说道：“反正每次问你和这个卫易有关的事情，你都只说天机不可泄露，那我还问什么？虽说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哪儿特殊，能让您这么注意他。但既然您愿意多注意他，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我问那么多干嘛？” 范梧的回答，让老人露出一脸无趣的神情。 “算了，今天师父我心情好，就来给你说些有关这个卫易的事情。”老人故作姿态的捏了下胡须，然后又道：“当然，我只能说说他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以后的事情，那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范梧闻言之后，顿时正色起来。长久以来，老人对于卫易还有另外几个人的关注，让他摸不着头脑。今日老人既然肯开口，自然是十分难得的，说不定可以解开他长久以来的困惑。 “你现在先自己算算这个卫易，看看如今他的命数如何？” 对于老人的问题，范梧先是同样扔出几枚灵钱，然后看到结果之后，脸色变得无比诡异，回答道：“很奇怪！他的命数，这些年一直都在变化。当年我初学天机术时，测算他不过是普通周天境的命数。而我十年前测算他的命数，则是最高可以达到周天境巅峰。刚才这一测，他却已经是直入返虚后期的命数了！” 范梧忽然抬头看向老人，面露惊诧道：“难不成，他这些年的命数变化，是您在背后推动的？” 对于范梧的问题，老人哈哈大笑，先是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对于我们天机士来说，一直有两条铁律。过去可定而不可测，未来可测而不可定。等你天机术再上几个台阶之后就会发现，世间万事之间，往往都有所联系。禅修们称之为因果，我们天机士则称之为命数。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就像一根根线，组成了一张大网，将天地间的所有生灵，乃至整个天地本身，都笼罩其中。” “所以啊！当你看清楚这张大网的脉络之后，便有了通过影响一些小人小事，去影响整个大脉络的能力。当然，一个人到底是什么命数，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如何去选。就比如这个卫易，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苦力命数，寿元不过百年。原本他应该留在苍灵府，在谢弦歌显露出身份之后，深感双方身份差距，然后将这桩姻缘视作平生最大憾事。最后和永子巷一个普通女子成亲，辛苦半生，好不容易攒下点家业，却被他那个败家儿子给挥霍一空，最后活活气死。” 老人一口气说了很多，似乎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觉，继续说道：“不过，老夫这一路送了他不少机缘。比如当年他和那位莲海真人的相遇，或者后来在留川河上必死的命数。这些关键时刻，都被老夫通过一些小处的命数篡改，最终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但同时，老夫所做的这一切，却只是给他在某个关键时刻，化出一条岔路来。如果他自己怯懦一些，当年在留川河上，便是必死无疑的局面。再比如说，这十年他在吞海鲸一族的那个祖地当中，稍微懈怠一些，没了深厚的底蕴积累。那么今日，就算老夫将这场观看叶朝归天劫的大机缘扔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顿悟，自然也不会有未来的命数了。” 范梧听着这些，心中却是震惊无比。如今的范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男孩。跟着老人学习了十年的天机术，如今在范梧眼中，已经可以看到另一番天地，一番常人无法看到的景象。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范梧深深明白，老人刚刚说的这些事情，虽然说的轻巧。但要想做起来，是何等的艰难！ 放眼两座天下，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而这，也是老人被称作天下第一魔头的真正原因！ 篡改他人命数！ “让他和那位莲海真人相遇，他才能有周天境的命数；让费文亮动了强娶女子的心思，他才能远遁云莽，去继承那尊万劫塔；让叶朝归当年看似无意的得到神力修行的信息，才能让他今日走上神力之路；让他今日顿悟之后，才有了未来跻身返虚的可能。” 老人似乎是说起某件得意的事情，笑容满面。 “当然，天地万物的走向，总归是有定数的。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违背的。就算没有这个卫易，当年也会有其他人遇到那位莲海真人，也会有其他人继承万劫塔。我所做的，不过是从小处篡改，最终希望，能够改变一些稍微大一些的事情了。” 范梧忽然紧皱眉头，追问道：“可是……师父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不管我怎么算，都没算出这个卫易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师父为什么要对他做这么多事情？” 范梧的这个问题，让老人稍稍一顿，略微思量之后，才再次开口。 “大概是因为，师父希望看到的世界，和很多人如今能看到的不大一样吧？其实师父也很想告诉你，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若是说出这件事来，只怕师父立时就要身死于此了。至于你，大概要等个两三百年之后，就自然全都明白了。” 范梧没有在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这次老人并没有骗他。 天机不可泄露。 世人总以为，天机士们喜欢以谶语预测未来，不过只是故弄玄虚的手段而已。实则不然。天机士泄露天机，等于是在改变未来，是在于天地为敌。这种改变越大，所引来的天罚就越恐怖。 比如这位天机术天下第一的老人。 范梧深知，老人如今之所以会瞎了一眼，瘸了一腿，就是因为当年曾泄露天机的结果。那只眼睛，是因为他当年曾向某些存在，泄露那位前朝大皇子被截杀之后的逃遁路线，最终导致那位前朝大皇子战死的代价。而那条腿，则是他帮那位已经寿元耗尽的落霞岛掌门，继续活下去的结果。 当然，这些隐秘，天地之大，除了这位老人之外，就只有他范梧知道了。 第十四章 妖劫 当年在天玄山上，卫易就曾经领悟过的叶朝归留下的悟道碑。那块悟道碑，是昔日叶朝归准备改修刀道之前，将自身所有感悟尽皆烙印下来的产物。 叶朝归昔年走剑道的时候，野心便极大，想要以三千剑分别代表一条道，最终融而合一。只不过后来在见识到那位玄平真君的剑道之后，叶朝归认为自己就算走这条路大成，将来最多也就只能和玄平真君持平，不能真正超过他。所以后来，叶朝归才转而修刀，将那三千剑尽皆转化为刀，然后再将这三千刀合而为一。 而那三千剑，虽是叶朝归当年所悟，但不管是气魄还是高度，都同样令人叹为观止。甚至可以说，是一条直入大道的坦途！ 当然，这条道路，叶朝归只是迈出了几步，便转而去走其他的路了。不过，以叶朝归的天分和资质来说，就算是轻易迈出的几步，仍是世间无数修者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大关！ 之前在秘境苦修十年，叶朝归以己身为基，打磨卫易的剑意剑术，同时也是通过这种形式，在将自己当年的这些剑道感悟，悉数传给卫易。整整十年的时间，卫易在不知不觉之中，其实已经尽得叶朝归的真传。至少那三千剑，叶朝归已经通过对练的形式，全都传给卫易。卫易虽然只是仅得其形，而未得其意。但因为这三千剑包罗万象的特性，依然使卫易的剑道修为，直追一些领悟了玄阶剑术神通的剑修。 而眼下，在观看叶朝归渡劫这一幕的时候，卫易却忽然心有所悟。眼前这一幕，让他想到了那三千剑当中的某一剑。 一往无前的一剑！ 有高山拦路，我可一剑开山；有大江阻挡，我便一剑断江；此剑在混沌中，我便一剑破开混沌，重演天地万物！ 不断重复施展这一剑的同时，卫易的剑，竟是直接跳过了灵性和玄奥这两关，渐渐有了一丝道的味道。 与此同时，陷入这种顿悟状态当中的卫易，心中也渐渐明悟了一件事情，彻底明白了叶朝归昔日曾经教他的东西。 天下万道，到底是什么？ 剑修走自己的剑道，符修走自己的符道，禅修走自己的禅道…… 但是，在叶朝归看来，世间诸般道，不管是剑道、符道还是禅道，归根到底，其实只是天地间那唯一大道的一种特殊的表述形式而已！ 或者说，天地间的大道，从来都是唯一的。只不过，后来有了一位又一位惊才绝艳的修者，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述这条大道。表述的方式不同，便有了世间的万般大道。而这万般大道，有几种大道，因为有人或者其他生灵，以此生就了仙位，所以这些道，便显得特殊了一些！ 所谓的诸般大道，不过就是前辈们通过自己的修行，各自对于天地间那唯一的大道不同的阐述而已。而返虚期修士的境界划分，也正是由此而来！能够对某种道领悟到一定层次，可以自身形成了一个完善的界，就有资格迈入返虚的门槛。而如果这个界再次提升，达到了可以虚空显化实物的状态，那便是返虚中期的境界。而如果将一条道完全悟透，或者至少将前人对大道的表述完全掌握，那就是返虚后期！ 而如果全部掌握之后，能够再进一步，彻底融会贯通，这个时候，就是纯阳大乘了。而在纯阳大乘修士当中，有的只是稍稍跳出前人的规矩，有的则是完全独立走出了另一条路，这两者之间，亦是有区别的。不过，这两者的区别，并不在于战力，而在于未来更进一步的可能。若论战力，完全自走一路的纯阳，可能还比不上那些纯粹走前人道路的纯阳。但是，前者完全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将来却有望再进一步，以己心证天心，去争一争那至高无上的仙位了。 当然，修者要想成就仙位，对道的感悟，只是其中一个必要条件而已。除了这点之外，还有其他苛刻的要求。 许久之后，当叶朝归的那片天劫有了渐趋减弱的迹象时，卫易从那种顿悟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在这一刻，他深深明白，自己已经是入道的层次了。 虽然只是入了这一剑之道。 他刚刚这次顿悟，虽然只是将这一剑提升到了入道的层次，但这就好像是一把钥匙，彻底给卫易打开了一扇门，让卫易看到了山后的风光。而且，卫易在领悟了这一剑之后，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叶朝归当年留下的这条路，其实十分的特殊，每一剑之间，其实都有紧密的联系。卫易只需将这一剑悟的圆满之后，自然就可以再去悟下一剑，水到渠成，不会有任何瓶颈。如果卫易的天分再逆天些，甚至可以在一剑还没完全悟透之前，便开始领悟下一剑。唯有在三千剑尽皆悟的之后，需要将这三千剑融而为一，走到当年叶朝归都不曾走到的境界时，会出现瓶颈。但那却已经是返虚之后的事情了。 若是能三千剑合一，卫易的境界，将会等同于叶朝归当下的境界，可以直入返虚后期！ “看来，你确实没辜负你师父对你的期望，这不就入道了？” 一直守护在卫易身边的九烈真君，见到卫易顿悟结束之后，亦是面有喜色。 卫易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微笑点头，向九烈真君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可惜顿悟这种事情，往往都是机缘巧合，很难复制。刚刚这短短一会儿的顿悟，卫易不但已经入了这一剑之道，而且还走出了很远。如果要是能经常这样顿悟的话，那卫易未来的修行速度，恐怕真的会让整个天下都吓傻的。 脱离了悟道状态的卫易，转头看向面前那片天劫。虽然天劫本身，已经有了渐趋减弱的迹象，但其威力，仍是十分恐怖。而且入道之后，卫易也对叶朝归的境界，有了一个更直观的感受。照理来说，三千剑尽皆悟透之后，便可以跻身返虚。至于将三千剑融而为一，那是返虚之后的修行。 不过叶朝归当初所走的，确实悟一刀融一刀的路子。如此一来，哪怕叶朝归已经将两千九百九十九刀融而为一，仍是无法尽皆返虚。但只要悟出第三千刀的时候，借助这天劫之威，将三千刀彻底融而为一，便有了如今直入返虚后期的盛景。这种法子，虽然十分危险，但却可以省却上百年的修行。 而且，这个修行，指的是叶朝归的修行时间。若是一般的返虚，说不定一辈子也迈不过去。 随着天劫的不断毁灭，那条原本仿佛连通天地的长河法相，也被不断的削弱。这种削弱，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长河周围不断新生的世界，出现的速度开始越来越慢。 等到卫易从顿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之后，这些世界幻象新出现的速度，已经远远抵不上毁灭的速度。那些威力无穷的天劫，开始直接作用到叶朝归的那条长河法相上。原本仿若连通天地的大河虚形，开始饱受天劫的摧残，渐渐变得残破。 卫易知道，这是真正开始拼命的时候了。 以法相本体去抵抗天劫，固然可以大大增强自身抵抗的手段。但同时，如果法相被摧毁，那修者也是必死无疑的下场了。这就好比说是一场豪赌，只不过，下场赌博的另一头，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天爷了。 “不用担心。为了这次天劫，你师父做的准备非常充足。单凭法相本体，便已经扛到了这次天劫的后期。接下来若无人劫，你师父可以说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去度过这场劫数。” “唯一要防备的，便是人劫。或者说……是妖劫！” “妖劫？” 卫易闻言顿时一愣。微微皱眉之后，试探着问道：“之前我师父说，此次渡劫无需耽误人劫一事，我一直不太明白是为什么。敢问太师叔祖，能不能帮我解惑？” “这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九烈真君冷哼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快的事情，脸色阴沉道：“当年我天玄宗经历云莽天灾，被迫以一界之力对敌整个蛮荒，本就是咸安城那边在背后捅刀子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大举削弱我们。毕竟在此之前，八大圣地当中，我天玄宗的综合实力，可以说是最强！就算相比咸安城，也未必逊色多少。即便如今遭受了云莽天灾的巨大损失，若论当下的门派实际战力，我派依然不逊色于八大圣地当中最弱的御灵宗！” “但是，眼下万年之期将至，谁都不知道，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变故。所以如今的局面，相比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就大为不同了。咸安城那边，非但不会再在背后捅刀子，反倒是极力希望我们能够收复云莽。因为如此一来，将来如果出现什么变故，蛮荒想要真正北上的话，首先需要迈过的，就是我们天玄宗这一关。” “说白了，如今的咸安城，是希望有一个站出来替他们在南边挡住蛮荒的傻子。偏偏这个傻子，我们又不能不做。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阳谋，但这个套，我们却不能不钻！” “因为这是我们真正复派的必经之路！” “至于其他几大圣地，虽然各个心怀鬼胎，但都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削弱整个修真界力量的事情。所以，如果有谁会趁着你师父渡劫，前来进行袭杀的话，想必你也猜得出来了。” 在经过九烈真君的这番解释后，卫易瞬间恍然！ 的确，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叶朝归渡劫的成功与否，关系到接下来天玄宗能否成功复派。修真界这边，咸安城和几大圣地，都没有理由出手。如此一来，有可能对叶朝归出手，或者说担心天玄宗顺利复派的势力，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有蛮荒！ “想要阻止你师父渡劫，至少需要三位以上的纯阳同时出手，再加上一件仙器才行。妖族那边，吞海鲸一族受限于十年前的掌门盟约，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而其他四家的族长，应该只会来一位。毕竟，蛮荒调来两件仙器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如今蛮荒的局势，丝毫不比我们修真界好多少。老夫甚至怀疑，他们有没有这胆子，敢调一件仙器过来！” “不过，就算真的被他们带来了两件仙器，那也无妨。” 说到这里之后，九烈真君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就此打住。但是，卫易却从这话当中，听出了很多弦外之音。 什么叫那也无妨？ 卫易相信，叶朝归对自己这次渡劫，肯定是早有准备。但是从九烈真君这话来看，深谙叶朝归性格的卫易，却开始严重怀疑，叶朝归这次是不是又布了什么局！ “天劫要结束了！若是蛮荒那边真敢出手，待会儿是最好的机会。”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前这片覆盖超过三千里的天劫，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 而那挂法相天河，也已经破败不堪，虚弱到了极致。 在天劫减弱到某个程度之后，这条长河法相陡然消失不见，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卫易知道，这应该是叶朝归觉得天劫已经快过去，无需再御使法相的关系。 若不考虑人劫的关系，到了这会儿，叶朝归的这场天劫，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过去了。 但是，此刻在附近海域附近护法的诸位返虚，却没有半点放松，反倒是更加紧张！ 天劫降临的时候，不会有谁真的出手，因为那根本就是自取灭亡。但天劫结束之后这段时间，却是最好的出手机会。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叶朝归最为虚弱的时候。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原本笼罩在附近海域的混沌气息，突然消失不见。于此同时，海量的天华露自雷劫之中孕育而出，开始迅速恢复叶朝归的伤势。如果说，卫易渡劫时降临的天华露，不过是一抔清水。那么眼下叶朝归拥有的，便是一条大江！ 只要给他片刻功夫，有这些天华露的恢复，叶朝归便会迅速重返最巅峰的状态。 “叶掌门今日渡劫，我蛮荒自然要来送一份大礼！” 然而就在天华露降临下来的刹那，在极远处的海域，陡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下一刻，一尊大印陡然出现。 蛮荒五大极道仙兵之一，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 然而这尊山河印出现之后，却没有袭杀向叶朝归，竟是直接向卫易这边镇压而来。 第十五章 四件极道仙兵 在修真界，印这种东西，往往象征着权柄，象征着无数人为之慷慨赴死的地位。 不同的印，代表了不同的权柄。 卫易昔日曾听叶朝归说起过蛮荒的五件极道仙兵。虽然都是仙器，但几件仙兵除了震慑天地的威能外，其各自的功用，也是不太一样的。当然，这一点对于修真界来说，同样适用。修真界这边的九件仙器，同样是各有妙用。 而在蛮荒那边的五件仙兵当中，这件出自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最擅长的便是调理镇压天下山河气脉，沟通天地。 在这尊山河印压来的时候，卫易甚至可以看清上面的山河图案。虽然只是一尊巴掌大的印章，但是在其上面，却似乎雕刻有无数山河虚形的样子。 既然这尊山河印出现在此地，那就说明，这次妖族来的，是那位九清蝉一族的族长了。 “别动。” 在这尊山河印出现之后，卫易头顶的那尊万劫塔忽然光芒暴涨，竟是自行守护卫易。两件极道仙兵，虽然没有直接冲突。但此刻的情况，就仿佛是两名绝世高手对峙，两人皆未真正出手，只凭气势暂时震慑住对方不敢出手。 然后，卫易便见到有一位发丝霜白如雪，面容却瞧着只像刚过四十似的女子，自远方天际款款走来。女子轻轻迈出一步，便仿若踏过千万里，很像是是禅修们所掌握的神足通一样。 “九烈，好久不见，又见面了。” 发丝霜白如雪的女子走来之后，看了卫易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反而是对身旁的那位九烈真君打起了招呼。 “是啊！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一百年吧？”九烈真君见到这名女子后，也没有任何恼怒表情，直接平静道：“我还真没想到，这次来的会是你。我原本以为，来的会是太虚金睛猿一族。” “没办法！这是圣殿最高议会的决议。我虽是九位长老之一，但也不好直接违背大家的决议。再说……”这位满头双白的女子忽然一笑，“再说，我这次过来，也不是要对贵派掌门出手，只是要阻挡住万劫塔片刻功夫而已。” “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叙叙旧？” 九烈真君冷哼一声。在这位霜白头发女子出现后，九烈真君一直一手拉住卫易，一身灵力鼓荡不已。 没办法，就算是九烈真君已是天下修者的极致，只差半步便可以证得仙位的存在，面对这名女子持山河印而来，一样没有任何底气。若无万劫塔在身侧，只怕他今日想走都走不了，更别说是保护卫易了。 不过，有万劫塔在，九烈真君通过卫易仙器继承人的权限，还是可以略微御使万劫塔，暂时抵抗住那枚山河印的。 至于那名满头霜白的女子，既然手持山河印到此，而且自身明言是蛮荒最高议会的九位长老之一，其身份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九清蝉一族的族长，如今天下最巅峰的几名妖族之一！ 卫易对九清蝉一族，了解的其实还算不少。当初素控制的那位妖族圣子，借以远赴天玄山的那个倒霉蛋，就是出身九清蝉一族。而这位九清蝉族长，若论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相貌。但论其真实年龄，绝对是和九烈真君相仿的同代高手。 而九烈真君，论辈分的话，那可是连叶朝归和素，都要称呼一声师叔祖。就算天玄宗的前代掌门，素的老爹，都需要称呼一声师叔。如今九烈真君虽然是天玄宗内最强的高手之一，但其寿元，却是已经所剩不多了。 而这位九清蝉族长，想来也是差不多的岁数。 “我今天过来，只要挡住万劫塔就行，真的不想和你动手。”身为九清蝉一族族长的女子摇了摇头，微笑道：“到了你我这个岁数，同代之中已经所剩无几。就算我们几个仅剩下的老家伙，以后也是见一面少一面。所以今天，我们不妨就坐在这里叙叙旧。至于你家掌门能不能活下去，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老夫和你这娘们有什么可说的！”九烈真君冷笑道：“要是你年轻个几百岁，老夫倒是可以考虑让你自废修为之后，过来给老头子我暖床。现在，呵呵……” “哈哈哈……” 被九烈真君如此羞辱的九清蝉族长，仍是没有丝毫动怒，反而露出一抹少女的娇羞状，轻笑道：“不要脸的老东西，每次见面就想着老身给你暖床。要是你在几百年前提出这个要求，老身说不定还真会认真考虑考虑。都这把岁数了，你这老货还想那事？也不知羞？” 两位世间最绝顶的纯阳高手，就如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叙旧一样。只不过，从始至终，九烈真君始终保持着极度警备的架势，根本没有半点放松。 “行吧！既然你这婆娘，口口声声说想跟我这老鬼叙叙旧，那今天不打就不打了。”面对这位顶尖纯阳手持山河印阻路。饶是以九烈真君的纯阳修为，也根本无可奈何。不但自己过不去，就连卫易头顶上的这尊万劫塔，都不可能送入叶朝归手中。 若是万劫塔还在叶朝归手中的话，那么以叶朝归度过雷劫之后的修为来说，当真就是天下无敌了。 “就算你挡得住我，难道你们蛮荒就有把握伤了我家掌门？”九烈真君笑着摇了摇头，自信满满道：“这次掌门渡劫，我们已经预料到你们有可能会过来袭杀。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你们今日再来五位纯阳，也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这位长得想过老乞丐似的老人，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尽显高手气度。 纯阳高手，已是世间最绝顶的存在。想要五位同至？那太难了。但是，眼下老人却明言，就算五位纯阳同至，今日也无法讨得半点好处！可想而知，此前天玄宗该是做出了何等周密的准备。 这才对嘛！ 在刚刚这位九清蝉族长持山河印而来的时候，卫易其实非常紧张。不过，等到九烈真君说完之后，他才彻底安下心来。想想也是，以叶朝归的智慧和布局能力，既然都预料到了这些，岂能不做下万全的准备？卫易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其实根本就是多余的。 “呵呵，那如果……再加上一件仙器呢？” 九清蝉族长忽然露出一抹如少女蹙眉般的表情，于此同时，一阵无比恐怖的气息陡然出现在远方。这股气息出现之后，甚至比刚刚的天劫更加令人感到恐惧。 在极远处的天际，有人持棍而来。 棍名摩云。 太虚金睛猿一族所掌握的极道仙兵！ “你们竟敢带两件极道仙兵前来东海？当真不怕我修真界其他几家联手，趁着你们蛮荒空虚，杀入你们蛮荒吗？” 在这摩云棍出现的时候，一直胜券在握的九烈真君，终于脸色凝重起来。 “想对趁着我们带出两件极道仙兵，袭杀我们蛮荒？”九清蝉族长摇了摇头，平淡道：“那至少需要出动四件以上的极道仙兵。以如今修真界的情况，就算是咸安城，能同时说动三家以上的圣地？既然不能，我们为什么要怕？” 九烈真君脸色更加难看。 先前九烈真君曾说，妖族绝不可能一下子带来两件极道仙兵。然而眼下，事实却恰好和他之前所说的背道而驰。 “不过……就算两件极道仙兵，你们就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了？” 九烈真君竟是忽然反问道：“你们这次想来杀我派掌门，也算是准备的颇为充足。但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对你们的一个局？” 就在九烈真君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又有一股冲天气息，竟是直接出现在叶朝归身边，和那摩云棍遥遥相对。 在叶朝归身侧，有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凭空出现。 吉祥宫。 原陵曹家的极道仙兵！ 在曹家的极道仙兵出现之后，原本脸色优哉游哉的九清蝉族长，终于不再淡定。 “想不到，你们竟然能说服曹家，让曹家把他们的吉祥宫都借来了？”发丝如雪的九清蝉族长摇头道：“看来，还是你们那位叶掌门技高一筹。让我想想，这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是那几位同来的大乘？算了，这和我关系不大，我的任务，只是阻止万劫塔不回到叶朝归手中即可。至于其他的，我懒得管。” 这位九清蝉族长，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竟是丝毫不在意此事的结果。 而始终躲在万劫塔下，心情已经数次变化的卫易，则是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惧。 真是个疯婆子啊！ …… 位于卫易和九烈真君千里之外，刚刚度过天劫的叶朝归，正沐浴在海量的天华露当中。原本已经被雷劫重伤的叶朝归，此刻每一个瞬间，都在迅速恢复。包括他的那尊本命法相，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巅峰状态。 在他身边，则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麻衣老人。在老人头顶，静静悬浮着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 若是卫易在此的话，只怕一下子就能认出老人。 正是当年卫易刚从天玄山出来时，他曾见过的那位宝羽真君。 叶朝归的恢复，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在海量天华露的滋润下，仅仅不过二十息的时间，叶朝归便彻底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度过大天劫的叶朝归，身上的威压猛然再次拔高了一大截！就连旁边的宝羽真君，都不禁暗自心惊。疑惑如今的叶朝归，是不是就算没有万劫塔在身，也足以战平一位纯阳老祖了？ “叶掌门既然已经恢复，老夫就要完成先前的承诺了。”宝羽真君冲叶朝归点了点头，说道：“我只负责拦下太虚金睛猿族长和摩云棍。剩下的事情，我曹家一概不参与。” “多谢道友。” 叶朝归冲宝羽真君一抱拳，心中已是战意十足。他刚刚度过天劫，如今已是实打实的返虚后期修为。他眼下倒是很想试试，自己和真正的纯阳修士，到底孰强孰弱。 在叶朝归抱拳之后，宝羽真君身形猛然自原地消失，同时迎向远方那个持棍而来的身影。 万劫塔，吉祥宫，山河印，摩云棍。 两座天下，一共也就只有十四件极道仙兵。然而今日，在这片海域上，就已经出现了四件。 吉祥宫对摩云棍，万劫塔对山河印。 但是，四件仙器却只是遥遥敌对，相互阻拦震慑，并未真个打生打死。 因为大家都知道，四件仙器火并，那结果将会是无比惨烈的结局。极道仙兵的意义，从来都是震慑多于实战。自部落时代结束后，万年历史当中，极道仙兵之间的真正碰撞，都少之又少，不超过一手之数。因为极道仙兵的力量，那是只有仙位才能掌握的力量。一件极道仙兵，就等于是一尊仙位的一只手压在这里。就算是离仙位只差一步的纯阳大成，也无法真正控制。 若是两件极道仙兵真的全力碰撞，极有可能出现两败俱伤的情况。不管对于妖族五大皇族，还是修真界几大圣地，仙器的损伤，都是他们绝对无法承受的事情。 对于持有极道仙兵的势力来说，极道仙兵的用法，更多是用以震慑其他拥有极道仙兵的势力，不会凭借另一件仙兵，对自家大肆屠戮。至于真个御使仙器去对战另一件仙器，这种事情，是任何一家圣地或者皇族，都会竭力避免的。 所以眼下，四件极道仙兵虽然同时降临，却暂时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四件仙器，都牢牢锁定了彼此，谁都不敢擅动。 但是，四件仙器不动，不意味着附近海域的其他高手不动。 “天玄大阵，立！” 就在这一刻，叶朝归陡然抽刀，一刀遥指苍穹。于此同时，附近海域其他多个方向，纷纷出现了响应。 北望南天四十二，三十三弦相思锁。 天玄宗内的十二脉，便是以当年天玄祖师留在万劫塔上的这句诗划分的，每一脉都有自己的独特神通。而那十二种当年天玄祖师留下的传承，彼此之间，又相互有所联系。若是十二脉齐聚，便可凭借诸脉神通的奇妙，联手施展出这天玄大阵。 天玄大阵，是如今天玄宗除了万劫塔之外，最重要的立派手段之一。对于这座天玄大阵，昔日天玄祖师曾留有遗言…… 若由十二位纯阳修士联手施展，可短暂对抗仙位！ 第十六章 为掌门贺 由十二位纯阳，联手施展天玄大阵，可以暂时阻挡仙位的脚步。 这种威能，已经足以震世了。要知道，就算是一件极道仙兵发挥出全力，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 如果说，这句话是其他任何一位修者说出来，那么大家只会觉得是吹牛和夸张。但是，由当年那位自创神魂大道的天玄祖师留存下来，那可就截然不同了。 身为一位仙尊，没必要去用谎言欺骗自己的后辈。 不过，对于这天玄大阵的极致威能，天玄宗有史以来，却从未真正做到过。实际上，就连当年天玄祖师在世的时候，天玄宗也不可能凑出十二位纯阳来。抛却天玄祖师在世期间，哪怕是天玄宗极盛之时，最多也就只有四位纯阳而已。 同时拥有四位纯阳，那就已经是当初修真界八大圣地当中，最强的一个了。想凑齐十二位纯阳？那实在太不现实。别说十二位纯阳，就算十二位返虚后期，天玄宗历史上都从未达到过。 对于普通的小门派来说，门内能争取到多少资源，就能大致养育出多少高手。虽说有极少数会有各自的机缘，对门派的依赖相对较少。但总的来说，这个道理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而对于天玄宗这种世间最顶尖的圣地门派，这个道理其实同样适用。只不过，相比普通门派的资源，对于天玄宗这种级数的门派来说，则是换成了气数。 就算是当年天下八大圣地之首的天玄宗，自身气运就那么多。每一个顶尖高手，都需要占据一定的气数。所以，最后能支撑的高手，数量也就只有那么多而已。别说天玄宗，就算是名义上统辖十界的大离朝廷，一样如此。 当然，如果天玄宗真想凑出十二位纯阳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说，像叶朝归之前引爆整个蛮荒的气数，天玄宗自己也可以做寅吃卯粮的事情。用几代人的气数，去造就十二位纯阳出来。但那样的话，这些纯阳，等若是占据了几代人的全部气数。在这十二位纯阳之后，整个门派便会出现严重青黄不接的现象。对于一个需要传承下去的圣地门派来说，这显然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然而，就算天玄宗自诞生以来，也从未出现过十二位纯阳，从来没有将这天玄大阵发挥到极致。这也并不意味着，这套大阵就不能成为天玄宗的压箱底手段了。 结阵之人，哪怕有的长老不过只有返虚中期的修为，这套阵法的威力，一样足以震动天下了。 至少，困住五六位纯阳，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随着叶朝归下令结阵，在附近方圆三千里海域内，陡然有十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最终落在叶朝归身上。于此同时，在这片海域上，有五道隐遁身形被逼了出来。 “九清蝉一族和太虚金睛猿一族，都是各自族长带了仙器来。” “白山玄树一族，幽明圣象一族，各派一位纯阳？” 在五位纯阳现身之后，叶朝归自然一眼看出了几位纯阳的跟脚。这次来袭杀他的，如果再加上九清蝉和太虚金睛猿两族族长的话，那就是来了整整七位纯阳，再加上两件极道仙兵！这种阵容，已经足以横行天下，扫平一切不服了。 但可惜，这次他们遇到了更善于算计的叶朝归。 实际上，在蛮荒之前的算计里，两件仙器便已经足以完成绝杀，彻底让叶朝归陨落。至于那剩下的五位纯阳，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后手而已。 可眼下，当两件仙器各自被拦住之后，他们的重要性，就立刻凸显出来了。 逃！ 几乎在天玄大阵被结成的瞬间，五位纯阳便清晰判断出当下的局面，毫不犹豫的想要逃离这里。至于说联手破敌，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情。有这座天玄大阵在，如果他们真敢联手一战的话，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二十多位返虚的围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今日全部陨落于此。 然而，他们的反应，终究是有些迟了。 “按你们逃得速度来看，我派有两次出手的机会。也就是说，今日我可以留下两位纯阳！” 叶朝归的声音陡然传遍三千里海域，让几位纯阳大为心惊。 就在叶朝归声音传出的刹那，叶朝归已经动了起来。在天玄大阵的加持下，他自身的战力大幅提升，已经有了正面强杀一位纯阳的能力。 而另一次出手，则是由天玄宗另一位纯阳，盘山真君来完成。有天玄大阵在，连叶朝归都有正面斩杀纯阳的能力。他这位正盘纯阳，自然更不在话下了。 “道友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了。” 依仗仙器传承者的绝顶速度，叶朝归轻易出现在一位纯阳妖圣的面前，拦下了其去路。这名妖族，是个身材十分瘦弱的老者，个子不高。在看到叶朝归之后，顿时面如死灰。 他顿时明白，今天的情况，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个局。天玄宗的目的，就是为了纯阳妖族的性命，来给叶朝归立威用！ 而且，今天虽然是七位纯阳联袂而至，但天玄宗可选择的立威对象，恐怕并没有什么选择。七位纯阳当中，执掌极道仙兵的九清蝉族长和太虚金睛猿族长，天玄宗自然是拿不下的。另外两位出身白山玄树和幽明圣象的纯阳，虽非这两族的族长，亦是族内仅有的纯阳高手之一。如果天玄宗干掉他们，双方等于是彻底不死不休，对于当下的天玄宗来说，恐怕绝对不愿意这么做。 而剩下的三位纯阳当中，还有一位，出身东海的九翅王鲨一族。九翅王鲨一族，拥有两位纯阳，这次来的便是其中一位。照理来说，天玄宗和九翅王鲨一族都在东海，双方沿着那条千岛防线又是对敌多年。这位九翅王鲨一族的纯阳，本来是最应该死的。 但是如今，天玄宗和吞海鲸一族已然结盟。双方结盟的消息，虽说吞海鲸一族和天玄宗，明面上都极力反驳，没有承认过。但对于他这种纯阳修为的妖圣来说，只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罢了。而从天玄宗的角度考虑，一方面需要完成和吞海鲸一族的盟约，另一方面又要让东海妖族尽可能多的拖延住吞海鲸一族进入东海的脚步。在这种时候，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东海妖族折损一位纯阳的。 如此一来，就天玄宗能选择的，也就只有他和另外一位妖圣了。 “叶掌门，我自知今日败了，但我仍是希望，叶掌门能够高抬贵手。如果叶掌门愿意，我族同样愿与天玄宗签订掌门盟约。接下来天玄宗反攻云莽，我族可以从蛮荒方面，暗中帮助叶掌门，减少天玄宗的损失！” 这位已是身处世间绝顶的纯阳妖圣，在面对这种陨落之危的时候，亦是不得不服软，一开口竟是直接求饶起来，而且开出了一个天大的赎命价码。 “我派反攻云莽，遇到的阻力自然不会小。但从眼下的局面来看，就算你们这一族愿意做内应，对我们天玄宗来说，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反倒是阁下的这条命，用来让叶某立威，最合适不过！” 这位纯阳妖圣，本以为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出如此令人心动的价码后，能够保住自己一条性命。但谁又想到，叶朝归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请阁下赴死！” 作为天玄大阵阵眼的叶朝归，此刻已有了灭杀一位纯阳的能力！不过，此刻的叶朝归，却没有再次挥刀，而是双手结出了一个玄妙至极的印法，然后一印朝这位纯阳妖圣头上盖去！ 南斗印！ 南字一脉的看家神通。 天玄大阵的加持，也并非全无限制。这大阵的力量加持，其实只是针对当年天玄仙尊留下的那十二种强大传承。简单来说，身处大阵当中，叶朝归自身的实力，其实并没有太多变化。但他在阵中施展南斗印这门绝学，却等于是十二位至少返虚中期的强大存在，联手施展！ 出身南字一脉的叶朝归，虽说自身最强的神通，并非这门南字一脉的立身神通，而是其自悟神通。但是，眼下在这天玄大阵当中，这却是他能施展出来的最强手段。 足以灭杀纯阳的一击！ 而此刻在这位纯阳妖圣眼里，则是有一手持单印向他镇压而来。这一印，让他感到避无可避，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印之下。这位已经修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纯阳老祖，一边施展出所有的护身手段，一边迅速朝后退去。只要能够挨过这一印不死，他或许就有希望成功逃出这天玄大阵，逃出生天。 然而，这一印的威力，终究是远超他的想象。 一件道阶中品的护身盾牌，在这一印面前，被一撞化为齑粉。这位纯阳妖圣身上那件防御无双的道阶战甲，就如同纸糊的一样，被一穿而过。 这位妖圣在临死之前，心中无比的不甘。他所在的族群，当年不过只是一个排名靠后的垫底王族，随着他的崛起，一路杀到了圣碑上排名前三十的位置。除了他这位纯阳老祖之外，族内如今还有四位返虚，已经算是颇为强大。 但是，随着他这位纯阳老祖的身死，他们这一族接下来的衰败，只怕是在所难免的了。 仅仅一刹那，这位纯阳就被叶朝归击杀，死的不能在死了。 一代妖圣，自此陨落。 在这位纯阳妖圣被一印打碎法相的瞬间，千里范围的海域内，天地陡然响起一阵哀鸣，似乎是在替一名纯阳修士的陨落而悲伤。到了纯阳修士这个层次，自身大道已经彻底融于天地。刚刚的天地哀鸣，其实就是他一生所修大道从天地间消散的声音。 这个声音，也是一位返虚期以上存在彻底陨落的凭证。 几乎在叶朝归这边得手的瞬间，在另外一个方向，又一声天地哀鸣响起。不出所料，在盘山真君那边，也已经得手了。 从两件极道仙兵降临到现在，还不足百息时间，但却已经有两位纯阳存在，彻底陨落了。 两座天下，一共才有多少位纯阳？ 今天的天玄宗，便以两位纯阳的陨落，作为叶朝归破境之后的立威！ 两次出手之后，组成大阵的十二位修士，都感觉体内瞬间为之一空。天玄大阵的威力极强不假，但同时，足以一击灭杀纯阳的消耗，更是极为恐怖。这种消耗，就算由十二位纯阳以上的修士来共担，一样是极其恐怖的消耗。而阵中其他三位妖圣，也趁着这段极为短暂的时间，超出了大阵的范围，逃到了那位手持摩云棍的太虚金睛猿族长身后。 “天玄宗好算计，今日不但让我蛮荒无功而返，还让我们折损了两位纯阳。” 持有极道仙兵摩云棍的太虚金睛猿族长，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全力催动摩云棍，与天玄宗正面战上一场。 “事到如今，猿族长还不想走？怎么？是想真的打一场极道仙兵之间的大战吗？” 身在吉祥宫中的宝羽真君，幽幽开口，似乎在嘲笑蛮荒此次的折损。 “若非身在这吉祥宫中，就凭你的实力，也敢与猿某聒噪？”这位以脾气火爆著称于世的太虚金睛猿族长狠狠一瞪眼，似乎当下就要发作。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极道仙兵的真正用法，从来都是震慑多过于实战。这次为了截杀叶朝归，蛮荒方面一口气拿出了两件极道仙兵，让蛮荒内部无比空虚。若是这个时候，修真界其他几家圣地，真的趁机持仙兵杀入蛮荒，那对整个蛮荒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事情。 “看来，你们曹家是铁了心想把自己绑到天玄宗的船上了。这笔账，我们日后可以慢慢的算！” 言罢，这位太虚金睛猿族长，终于手持摩云棍开始退却。与此同时，那位始终在阻挡万劫塔的九清蝉族长，也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片海域。 随着这两件极道仙兵的离开，附近的海域那种仿若要被彻底毁灭一样的气息，终于渐渐消散。同时，原本在千里外护法的二十多位返虚，纷纷来到叶朝归身边。 “为掌门贺！为天玄宗贺！” 第十七章 故交 叶朝归刚刚度过天劫，便以两位纯阳修士立威。 这个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传遍天下，让各方深深震撼。 修真界加上蛮荒，两座天下，才有多少位纯阳老祖？短短一天之内，就折损了两位？ 要知道，任何一位纯阳老祖，都是世间最绝顶的存在！就算是修真界几大圣地门派当中，一般也就只有寥寥两三位而已。天玄宗这个局，等若是干掉了一个圣地门派的全部纯阳。 这一战对整个天下的影响，意义深远。 在此之前，不管是在蛮荒还是在修真界，在那些真正的老古董们的心中，对于叶朝归的印象，始终是局限于一位后辈高手的层面。如果按寿元来说，不管是妖族五大皇族的族长，还是修真界这边其他几家圣地的纯阳，大多是已经七八百岁以上的年纪，甚至已经濒临极限的千年寿元。如果单从辈分上来说，他们都是和天玄宗内的九烈真君，以及盘山真君相当。至于叶朝归，按照返虚期修者的寿元来说，实在是太过年轻了。 按照天玄宗内的辈分而言，叶朝归在辈分上，是要称呼九烈真君一声师叔祖的。也就是说，九烈真君对于叶朝归，那是师爷一辈的前辈。他这个辈分的高手，当年纵横天下，乃至跻身返虚的时候，叶朝归可能都还没有出生呢！ 所以长久以来，大家对叶朝归的观感，也只是一个天分好到离谱的后辈而已。在云莽天灾之后，叶朝归被迫担任天玄宗的代掌门。大家仍是没有将他太过放在心上。云莽天灾之后的天玄宗，其实是个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愿意随意招惹的奇葩存在。这主要涉及到气运方面的事情，就好比一个老实人家被欺负的狠了，以至于已经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若是这时候，再有谁来踩一脚，想着让这一家人彻底死绝，那人家还不得跟你同归于尽？更何况，天玄宗好歹也是有仙器传承的圣地，手里是有仙器的！ 所以云莽天灾之后，大家默认天玄宗可以偏安东海，其实并不是想放过天玄宗，只是想通过世间的流逝，让天玄宗历经云莽天灾的那份血色气运淡化掉，然后彻底从圣地门派上跌落下去。 但是，谁都没想到，叶朝归竟然会是这么大的一个变数！ 原本在大家看来，叶朝归就算快速跻身返虚，在踏足返虚之后，想要真正跻身当世绝顶高手，依然还是需要数百年的苦修才行。这段时间，就算天玄宗可以暂时重返圣地之位，仍然免不了渐渐没落的趋势。也正是因为这些复杂的原因，在叶朝归真正跻身返虚之前，大家才没有花巨大代价去除掉叶朝归。因为在大家看来，除掉叶朝归所需的代价，实在太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 然而让所有势力都没有想到的是，叶朝归竟然从周天境巅峰，一步直入返虚后期。而且，进阶返虚后期的叶朝归，更是有了直接和当时最巅峰的纯阳高手相媲美的实力。甚至于借助天玄大阵，可以直接灭杀一位纯阳。 这让各方不禁需要重新估量叶朝归的威胁。而令他们沮丧的是，如今的叶朝归，可以说是大势已成。自身可以媲美世间最绝顶的纯阳高手，又掌控有万劫塔这件极道仙兵。如今再想杀叶朝归，已经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关键是，如今的叶朝归，才只有两百多年的岁数啊！ 若无意外，以叶朝归如今的岁数，他绝对可以耗死其他圣地门派三代人！ 如今的天玄宗，不但有了可以震慑四方的最顶尖力量，自身门派的高手，也完全是圣地级别的。而在中下层战力方面，随着这些年天玄宗内对东海防线实行轮战制，再加上当年云莽天灾之后，从云莽撤到东海的，基本上都是最精锐的年轻人。只要叶朝归一声令下，完全可以组建出一支数量可以吓死人的恐怖大军。 最关键的是，这些底层力量，几乎每个人都梦想着能够打回云莽去，能够回到故土。只要叶朝归下令，他们大多数人，都一定愿意为了天玄宗的复兴而死战。 盘点过这些之后，很多势力的高层都不禁哑然。大家实在是有点想不通，原本已经日暮西山的天玄宗，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朝气蓬勃？成了这么一把好牌了？ 不提那些谋算两座天下走向的老古董们如何想，单说在天玄宗内，叶朝归这次渡劫的事情，并没有如何隐瞒，反倒是大张旗鼓的进行宣传了起来。几乎一日之内，大家就都知道掌门已经度过了返虚大劫，而且渡劫之后，直接拿两位纯阳妖圣的性命开了刀。 一时之间，在整个天玄宗内，再次掀起了一股对叶朝归疯狂崇拜的浪潮。在大家心中，叶朝归近乎无敌的形象，再次被大大加强。 不过，作为当日唯一一个未达返虚期的亲历者，在那一天的天劫之后，卫易就再没见到过叶朝归。事实上，在当日那场大战结束之后，其他宗门返虚，好像也都没再露头。就连之前常住杏花岛的素，都没有再出现。 就连陆续抵达无涯岛的各派观礼人员，都再没有任何一位返虚出来接待。要知道，这些观礼人员当中，很多也都是返虚期以上的存在。没法子，既然这些宗门返虚没有出面，最后就只能由门内几位位置特殊的周天境出面接待了。比如那位原本镇守千岛防线的虎帅王虎臣，最近也回到了无涯岛，开始做起了接待工作。 以一位名将的身份，去接待那些前来无涯岛观礼的返虚，这规格倒也足够了。不过这场面，总是让卫易觉得有些凄惨。堂堂天玄宗名将，如今竟然都要去做迎宾这种工作了？ 这不禁让卫易隐隐有了一丝担忧。 亲身经历过当日那场天劫的卫易，虽然对当日叶朝归的无敌姿态，感受的更加直观，但同时，他也深知那场天劫的恐怖，更知道那几位纯阳妖圣的可怕。 叶朝归当时虽然凭借大阵，轻而易举的击杀了两位妖圣。但是卫易总是觉得，或许叶朝归实际上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当日叶朝归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比他看到的大得多。 不过好在，仅仅几天之后，素便回到了无涯岛，在和素聊过之后，卫易总算暂时放心了下来。 “放心吧！你师父无碍，只是之前斩杀那两位纯阳，损耗有些大而已。当日为了斩杀那两位纯阳，组成大阵的十二位返虚，损耗都不小，需要尽快恢复。这些天我们也是在帮他们护法恢复，如今也都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既然素都已经坦言无碍，卫易自然也就可以稍稍放心下来了。 “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本该由你逐一打平诸脉的头号弟子立威。但看眼下这情况，恐怕未必有这个时间了。” “距离掌门登位大典，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各派的观礼使者，也即将陆续抵达。”说到这里之后，素微微皱眉，然后说道：“如今你虽然没有将门内年轻一代所有最优秀的弟子都打个遍，但在大家眼里，你已经是我天玄宗的首席弟子了。毕竟，就算是之前化灵期弟子中，唯一一个入道的宋牧，战绩也远不如你。再加上你万劫塔传承者的身份，更是显得尤为突出。” “所以接下来，等到各派的观礼使者陆续抵达东海，你只怕也要被拉去，招待一下这些前来观礼的使者了。而且这个时候，如果你再挑战宗内弟子的话，确实也显得有些不妥。”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点头。素所说的这些，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准备。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这个道理是在哪里都通用的。如今他在天玄宗的地位，几乎已经和真正的门派首徒没有任何区别了。那么接下来，当各派的观礼使者抵达之后，尤其是当他们带着年轻一代前来观礼的时候，卫易绝对无法置身事外。 “做好准备吧！虽说你不能再和宗内弟子交手，但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战斗，绝不会少了。” “接下来的这些战斗，老娘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也可以说是宗门对你的要求。” “那就是绝不能输！” …… 对于接下来的战斗，卫易其实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而且，也有足够的底气。 这份底气，来自于他如今的实力。 如果说，刚刚从吞海鲸祖地走出来的卫易，还不知道如今自己实力到底有多强的话。那么经过几场宗门内部的切磋，尤其是得到了四件神兵之后，卫易对自身的实力，已经有了足够清晰的认识！ 卫易自信，如今的他，就算对上当年那位妖族第一圣子的雁宝，也有把握战而胜之！ 当然，那是十年前的雁宝。如今的雁宝，早已进阶七阶，不再是什么妖族圣子了。 “谁能想到，这才十年的时间，你就把我甩得这么远了？十年前在钟离岛，你连化灵期都还没有达到，真不知道这十年你是怎么修行的？” 这一日，杏花岛上，有位老朋友登岛前来拜访。在看到卫易本人，确定那些有关卫易的传闻确实属实之后，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这位老朋友，就是那位虎帅独子，十年前在延坤岛上曾经和卫易关系不错的王垂志。 “我爹最近在无涯岛那边忙得很，我就不过去讨骂了。这些日子就借住在你这座杏花岛上了，你没意见吧？” 对于王垂志的不请自来，卫易其实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在天玄宗内部的同代中人当中，他认识的本就不多，能称得上是好友的，自然就更少了。王垂志可以算一个，之前那位交过手的王羽师兄勉强算半个。 十年未见，如今的王垂志，已经是化灵八重天巅峰的修为了，随时可能跻身化灵九重天。这份修为进境，虽然比之卫易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相较于一般情况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毕竟，如今王垂志才堪堪过五十岁，想来六十岁之前达到化灵巅峰，有望冲击周天境，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成绩，或许比之卫易曾经见过的那些天才，要差了许多。但是别忘了，王家父子本来也不是以修为高低著称的。哪怕是王垂志的那位老爹，堂堂的东海虎帅，如今也不过只有周天境的修为罢了。距离返虚期，那还不知道差了多远，或许这辈子都未必能够达到了。而王垂志本人亦是如此，能够在战将领域取得巨大成绩的同时，自身修为也保持快速增长，这委实是十分困难的。 对于寻常炼气期修者来说，五十多岁的年龄，已经是快要垂垂老矣的年纪了。但对于王垂志这种将来板上钉钉会成就周天境的修者来说，却还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年纪，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年幼。 见到王垂志之后，卫易亦是有些感慨。十年前他登上钟离岛的时候，王垂志已经是化灵六重天的修为，他才刚刚都跻身三阶不久。但这十年过去以后，他的修为却反而超过了王垂志。 至于战力，卫易就算尽量谦虚些，也足可以说自己打十个王垂志很轻松了。 “我倒是觉得，这次掌门即位仪式期间，你的战斗未必会那么多。” 在讨论起接下来的战斗时，王垂志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你想啊！你如今对于宗门的年轻一代来说，相当于是最强的一个。既然如此，门派会那么容易派你上场？想和你交手，至少也得打过了宋牧那家伙才行吧？”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你就如何轻松了。你要面对的对手，估计是一个比一个棘手的。” 王垂志开始扳着手指头，给卫易分析接下来可能遭遇的对手。同时开始帮卫易搜集那些对手的信息，制定一些简单的作战计划。这不禁让卫易大敢舒服，有这个锤子在，很多问题似乎都不用他去想了。 但同时，王垂志的到来，也让卫易心中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他也从之前宗门的情报上确认过了。 接下来的这场掌门即位仪式当中，有很多人，会来。 第十八章 皆至东海 随着天玄宗请柬发往修真界各地，那些有资格得到这张请柬的势力，对此事的反应可谓是各有不同。 有资格得到天玄宗一张请柬，邀请前往东海观礼的势力，至少也得是整个修真界范围的一流门派或势力。要是连返虚老祖都没有，那根本是想都别想。 堂堂修真界八大圣地之一的天玄宗，几百年一遇的盛事，哪是一般人或者一般势力有资格参加的？ 更别说，这次天玄宗的掌门登位仪式，还有很多深层次的意义！ 在波州修炼界，这一日，有个光头老人和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正大大咧咧的坐在某个小面馆吃饭。面馆生意不错，眼下又正赶上饭点，客人倒是不少。所以这对爷孙，就只能凑合着坐到外面。 不过，就在光头老人刚刚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虚空一抓，然后便有一只传讯火鸟自虚空中出现，落到老人的手里，随即消散在老人手心。 “又咋了？” 真实身份正是那位已经游历了十年天下的远东少主乐桓，在见到光头老人收到这只通讯火鸟之后，有些微微皱眉，便好奇问了起来。 “天玄宗要举行掌门登位仪式，估摸着是要正式复派了。请柬发到了远东，不过你爹如今不方便以远东的层面派人前往观礼，就想来问问我，能不能代劳，替他跑一趟东海。” 天玄宗复派了？ 饶是这十年见过了太多事情的乐桓，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阵愕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已经足以知道太多隐秘。自然也知道，这其中代表的深意。 “你想不想去？若是不想，就让你爹自己想办法去。反正，我也不大爱掺和这些破事。” 对于光头老人的回答，乐桓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深思，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直到两碗面都吃完，和面馆掌柜结过了账，祖孙二人离开面馆后，乐桓才忽然开口。 “我想去！” “好。” 光头老人只是平淡的应了一声，也没有问先前乐桓在想什么。 反倒是乐桓，在老人答应下来以后，自言自语起来。 “外公，您记不记得，几年前我们在林州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的那对兄弟？” 当年曾有望接任天下八大圣地之一珈蓝寺主持的光头老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略微点了点头。 几年前两人在林州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一对兄弟。兄弟二人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好不容易长大之后，兄弟二人一无人脉靠山，二不是天赋异禀，三没有充实家资，最后没法子，只能去最普通的寻木师仆役。 在林州，寻木师是一种那里独有的修者职业，寻木师行走在无数老林当中，寻找那些隐没在林海当中的珍贵灵植。而有的寻木师，常年行走在林州的老林当中，喜欢带上一些做杂务的仆役。这些仆役，就好像是当年两江那边随狩妖队一起进入蛮荒的苦力一样。既危险，赚的也不多，可谓是最底层的修者职业了。 但是，这对兄弟，运气却是极好。某次在跟随一位寻木师入林的时候，运气逆天的自己发现了一株珍贵灵植，并且藏了起来。有了这株灵植，兄弟二人等若是一下子就彻底翻了身。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两人依仗这株灵植带来的财富，平步青云，竟是双双迈过了化灵期的门槛。 但是，在进阶化灵期之后，兄弟二人非但没有彻底发达，反倒是因为这株灵植的归属，彻底撕破了脸，分道扬镳。后来两人各自建立了自己的家族，当年曾是至亲兄弟的两人，后来竟然成了敌对势力，双方家族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斗了上百年。 然而更加令人无语的是，直到百多年之后，当那位哥哥已经寿元将近，即将坐化的时候，才终于想起了当年兄弟二人是何等的深情。终于在临终之前，亲自上了弟弟的家门，解开了这桩恩怨。最终，兄弟俩抱头痛哭，而后当场坐化。 这对兄弟，为了一株灵植，毁掉了一生的情分，是不是很可笑？如果兄弟二人能够继续联手合作，会不会有望冲击更高的境界？打下一份更大的家业？ 如果是十年前刚刚出门游历的乐桓，或许会这么认为。但是如今，乐桓不会。 在听说这件事后，乐桓还真的好奇心大起，亲自去查过缘由。原来当年进阶化灵期以后，那位哥哥提出，希望能够将那株灵植所得的资源，先供给自己。等到自己境界高了之后，有了更多的赚钱机会，再反哺弟弟。弟弟初时也没有反驳，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可等到哥哥修为日益深厚，哥哥那边的亲人也开始变得趾高气昂之后，弟弟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最后兄弟二人只能分道扬镳，敌对百年。 所以，如今的乐桓认为，如果再给这对兄弟重来一次的机会，这对兄弟，大概还是会重复之前的故事。 “我想将这次东海之行，当做我此次游历天下的最后一战，然后回一趟远东。” 老人虽然有些意外乐桓的选择，但依然没有拒绝，只是再次点头。 “这一路走过来，我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打心眼里真正承认的兄弟，似乎只有当初在留川河畔，傻乎乎结义的那两位哥哥。老实说，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当时好像挺傻的。”乐桓自嘲一笑，又道：“尤其是我那位二哥，要是真计较起来，我好像和他没那么深的交情。” “至于为什么唯独对他们两个打心眼里承认，扪心自问，大概是我始终认为，这些年我身边的这些人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是在和我做朋友的时候，不曾真正在乎我那个远东世子的身份。或者说，是在乎我这个人，多过于我的身份。” “所以这次，我很想去看看我的那位二哥。我总觉得，只要见过面之后，我或许就有答案了。” 光头老人知道，乐桓所说的答案，指的是当年看过那对兄弟的故事后，乐桓一直在好奇。如果他遇上了同样的事情，又该如何自处？ “我之前曾收到消息，这次咸安城方面，不但会派三皇子定亲王前往两江观礼，还会派身在潇湘的离祚一同前往。而你的那个大哥，这次也在离祚麾下的随行名单里。” “所以这次，若是你去东海的话，说不定可以一同见到他们两个。” 乐桓瞬间呆若木鸡。 …… 离景原虽然不知道，为何这次那位毅王爷远赴东海观礼，会亲自点名让他陪同。但既然王府那边发话了，军令大如天，他自然也就只能遵从了。 十年过去后，如今的离景原，变化亦是极大。这十年当中，在毅王府那边的支持下，离景原所率的那支战部，实力一直在稳步增长。再加上离景原的战将水平，这些年也一直在水涨船高。如今他所率领的这支战部，已经在整个潇湘前线打出了威名，丝毫不逊色于一些老牌战部。 再加上，谁都看得出来，毅王府方面似乎对这位年轻战将格外的关注，而且似乎是那位毅王爷本人对他的支持。如此一来，便是那些老牌的成名战将，也不敢对离景原有任何怠慢。在潇湘这边的年轻战将当中，离景原隐隐有了独领风骚的迹象。 除了战部之外，离景原个人修为的提升，亦是极为恐怖。如今的离景原，早已是跻身周天境的存在！ 当然，感受到识海当中那尊金光万丈的无面神祇，离景原不知道，自己如今应该算是周天境，还是七阶大妖？ “这次前往东海，应该可以见到小卫。只是不知道，这次见面，是好是坏啊？” 离景原如梦呓一般，身旁的洛飞飞，亦是感慨良多。有关卫易的消息，这些年他们也听到过一些。知道卫易在天玄山继承了万劫塔，后来又远赴东海，成了叶朝归的唯一弟子，然后又随叶朝归闯入吞海鲸一族的祖地。 “我的这位结拜兄弟，机缘还真是好的出奇。谁又能想到，十几年前不过只是个普通商行老板的他，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离景原忽然摇了摇头，感慨世事无常。 卫易的机缘，确实好的离谱；但这十年来，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也没想到，小卫竟能走到这一步。如今的他，我可罩不住了！”洛飞飞脸色怪异，似乎想到了很多其他的事情，隐隐有些忧虑道：“我其实有些担心。我一直在想，为何这次王爷会亲自点名，叫你陪同？在这次赴东海观礼的使团当中，你是最年轻的一个。难不成，王府那边是想让你作为年轻一代的代表，到时候和天玄宗的年轻弟子切磋？若真是那样的话，只怕……” 洛飞飞欲言又止，并没有将最后面的话全都说完。但是，离景原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忘了我之前分析出的天下局势了？如今的东海，地位特殊，不管是咸安城还是我们潇湘，都未必愿意去找他们的晦气。” “至于到底如何，到了东海，自然就知道了。” …… 天南，落霞岛。 当天玄宗的请柬，正式飞入岛内某座大殿之后，落入大殿正位上唯一坐着的那个黑袍老妪手中。老妪轻轻伸出手，在那黑袍之下，竟是一只仿若妙龄女子的纤纤玉手。但很快，等到老妪伸出另一只手后，气氛就变得恐怖起来。原来老妪的另外一只手，赫然有若枯骨，仿佛只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皮。 “叶朝归已经跻身返虚，天玄宗要正式复派了，要请我们前去观礼。” “都说说，你们是怎么看的？” 老妪声音沙哑，问向此刻大殿内站着的几位落霞岛高层长老。而在其身后，赫然有一位红衣女子站立，眼神空洞木然。 正是十年前在落霞岛门派大考当中，一鸣惊人被掌门收为弟子的谢弦歌。 只不过，眼下的谢弦歌，就如同丢了魂魄一样。在这座大殿当中，如此诡异的气氛下，如同鬼魅。 “天玄宗这次复派，收复云莽几乎已成定数。不光是咸安城朝廷和原陵曹家那边会支持，其他几大圣地，最多也只是冷眼旁观，不会再像三十年以前暗中下绊子。” “如今的问题在于，天玄宗收复云莽，需要死掉多少人，有多大的损失。” “还有，在这次天玄宗挑起的战事中，我们落霞岛能不能得到一些实际性的好处。” “……” 几位长老身居高位，看待这些事情，也是洞若观火，看待的十分透彻。对于天玄宗复派一事，落霞岛身为八大圣地之一，而且和云莽有大片的领土相接，自然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这一次，我们支持天玄宗复派。” 高居主位上的老妪，忽然轻轻开口，几位长老的声音顿时止住。 “这一次，落霞岛的观礼使团，由胡长老你带队，我也会以谢丫头的身份前往。” 老妪的命令，在落霞岛就是天大。几位长老连忙领命，没有任何质疑。 半日之后，一支规模只有不到十人的观礼使团，从落霞岛迅速出发。这其中，有一位红衣少女，修为最低。 但是，就算最低，如今也已是化灵巅峰的修为！ …… 天南以西的蜀州，有个被如今两剑山寄以厚望的女子剑修，被长辈们公认天分直追那位玄平真君，名叫韦希。随两剑山的观礼使团，远赴东海。 天下极西之地的珈蓝寺，几位在西漠名声震天的禅修，代表珈蓝寺跨越整个修真界赴东海观礼，在这支观礼队伍当中，唯有一名禅修最为年轻。令人惊讶的是，这名禅修，不是十年前曾经进入天玄山的恒如，而是一个之前在整个西漠都名声不显的年轻禅修，法号恒秀。 而在雄踞修真界西北的天九宫…… 咸安三十五年，随着天玄宗掌门登位仪式的到来，整个修真界各大势力，纷纷派出了自己的使团，远赴东海观礼。而在这其中，也不乏一些身份特殊的年轻人。 离景原、乐桓、谢弦歌、韦希、恒如…… 皆至东海！ 第十九章 曹家使团 随着各大势力的观礼使团抵达东海，同时掌门登位仪式也近在眼前，无涯岛附近万里海域内，开始变得逐渐繁忙起来。 这些来自不同势力的观礼使团，少则几人，多则上百人，规模不一。这些前来观礼的修者，自然不可能被真正放入无涯岛暂居。毕竟这次前来观礼的返虚，可不是一位两位，那是一大群！真要是把这些前来观礼的高手，都放入无涯岛内的话，那对于天玄宗自身来说，也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就算如今叶朝归已经执掌万劫塔，有仙器镇压气数，天玄宗仍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再说，无涯岛作为如今天玄宗的大本营，里面的秘密海了去了！怎么可能让这些观礼使团的人接触到？ 于是，在过往的三个月里，一座座新岛在附近海域开始出现。这些岛屿，有的原本只是荒岛，天玄宗修士向上面牵引过灵脉之后，对岛上的环境进行改造。有的岛屿，则完全就是天玄宗修士凭空造出来的。 卫易当年修为低弱时，觉得能一剑斩断山峰，已经是莫大的神通。如今回头来看，相比这种直接从海底抬升地脉，直接早就岛屿的神通，根本就是小儿科了。 实际上，从叶朝归回归宗门，宣布接下来要迎接各大势力的观礼使团开始，仅仅过了一个月，天玄宗的修士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切。在那些岛屿之上，更是建造了无数华美的洞府。当然，这些用以接待使团的岛屿，一个个都不算大。所有这些用以观礼使团落脚的岛屿，都位于无涯岛西侧一片方圆数百里的海域内。 卫易先前其实有些好奇，为什么不直接找一座大岛，让所有的使团都驻留在那座大岛上面？这岂不是能节省很多的人力物力？后来经过王垂志的分析之后，卫易才想明白宗门的打算。这些势力，有的彼此之间相互敌对。虽说是来天玄宗的地盘观礼，闹不出什么大问题。但若是有那么一两个不开眼的，到时候搅了局，那得多晦气？再说，如果同在一座岛屿上，那大家很容易为了所占的区域大小和好坏争执。因为这已经不是什么住的舒不舒服的问题，而是各大势力的脸面问题。 反倒是如眼下这样，不同的势力分出不同的岛屿，最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而当天玄宗这个庞然大物真正运作起来以后，这些看似工程量庞大的建造任务，也不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如果只是建岛和修造洞府的话，这个时间还能继续大幅缩短。不过，对于这些用来给观礼使团居住的洞府，天玄宗自然不可能一点手脚都不做。每个洞府内部，肯定都有一些隐秘的监视手段，或者是控制手段就是了。 等到这些岛屿和洞府都建造好之后，终于开始有各派的观礼使团抵达东海。期间又经历了叶朝归渡天劫，妖族来袭，镇杀两位妖族纯阳等事情，这些先到的使团，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等到叶朝归彻底度过了天劫之后，又过了十余日后，东海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圣地门派的观礼使团。 原陵曹家的观礼使团。 在曹家之前，来的多是一些修真界散修成名高手，或者一些一等门派的观礼使团。对于这些人或者使团，天玄宗需要表现出足够的敬意，比如让王虎臣这位足够分量的名将出面接待。但要说让整个门派大张旗鼓的迎接，那就不至于了。 曹家观礼使团第一个到来，这里面的意义，可就有些深了。 曹家第一个到来，其实也很正常，毕竟原陵修炼界和东海本就相接，距离最近。不过，就算这样，曹家使团第一个赶到，仍是在向外界表现一种姿态，意味着曹家和天玄宗确实关系紧密。 而曹家观礼使团的使节，正是那位之前曾持吉祥宫亲至的宝羽真君。先前叶朝归渡劫，若非原陵曹家持极道仙兵前来支援，恐怕叶朝归当时还真的就危险了。宝羽真君作为使团的首领，持吉祥宫先行抵达无涯岛。当日渡劫一战之后，宝羽真君又将那座吉祥宫送回了原陵。当然，作为一件极道仙兵，肯定不用宝羽真君自己去跑一个来回，只要那位曹家族长在五原府召唤这件极道仙兵即可。 然后，等到曹家使团正式抵达时，宝羽真君才再次以使团使节的身份出面。而对于曹家使团的到来，天玄宗也是给予了最高的礼遇！ 不但叶朝归这位天玄宗掌门，亲自出无涯岛迎接。就连天玄宗十二脉的首席长老，亦是悉数到场。天玄宗的返虚，凡是在无涯岛上的，几乎无一人缺席。而如王虎臣之类虽未达返虚，但自身重要性也不逊色于返虚的存在，也都前来迎接。 卫易作为天玄宗掌门的唯一弟子，自然也在其中。 另外，为了迎接曹家使团，天玄宗难得破例，在无涯岛上设宴为曹家使团接风。这个待遇，不管是之前来的使团，还是接下来其他几个还没到的圣地使团，都不可能有。就算是咸安城的使团，都没这个待遇。 天玄宗对于曹家如此礼遇，自然也不难理解。毕竟，在之前的一场大战中，若非曹家借来了那座吉祥宫，当时天玄宗就危险了。而且从如今曹家的表现来看，等若是和天玄宗彻底结盟，两者彻底绑在一辆战车上一样。对待这样的盟友，天玄宗不管展现出什么样的诚意，都不算过分。 而在曹家的使团当中，卫易更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昔年曾在天玄山上交手，曹家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曹慈！ 说起来，曹慈间接帮助卫易战胜雁宝，拿到了最后的仙器传承资格。这件事，卫易当时没有来得及想，但事后却觉得欠了曹慈一个大因果！ 毕竟，若非夺得了仙器传承资格，别说今日的这些成就，就算是性命，他都肯定是保不住的。 对曹家的接风宴，设置在无涯岛上的一座专门用以举办宗内廷宴的地方，卫易倒是也有资格参加这场宴席。对于高阶修者来说，吃其实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毕竟周天境以上的修者，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丝毫问题没有。不过，在修者的很多文化当中，吃喝二字，仍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志，大家都不能免俗。 当然，不管是卫易还是曹慈，都是十足的小字辈。有资格参加这场廷宴，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以他们的身份和位置，也就只配敬陪末座。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很方便两人交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天玄宗内特别安排，卫易的位置，和曹慈更是近在迟尺。 “想不到，这才十年没见，如今的你，竟然已经达到这个地步了？你如今虽然尚未达到化灵圆满，但根基之深，就算是我当初在化灵巅峰的时候，都远远不及。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修行的。” 对于卫易的变化，曹慈有着不加掩饰的惊讶。即便是在这位原陵曹家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眼里，如今的卫易，也有了足够的资格让他正视，甚至可以说是忌惮！ “说起来，曹兄当年在天玄山上于我，也算有大恩情。这情分，卫易日后肯定要找机会还给曹兄的。” 十年过去后，如今的曹慈，早已跻身周天境，修为深不可测。 对于曹慈，卫易其实同样十分好奇。当年在天玄山，曹慈等人是以纯粹神魂入山，既无灵体，也没有什么法宝。而原陵曹家，本就是以灵晶法宝著称。一位曹家修士的战力，几乎九成都在灵晶法宝上面。所以卫易也一直在想，如今身在外界可以自由使用法宝的曹慈，其真实战力到底又如何呢？ “十年前在天玄山上的事情，我也只是顺势而为，反正不可能让那传承落入妖族之手，这是底线，所以你也用不着太过在意。”曹慈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忽然轻声道：“这次来东海，我受到家族长辈的暗示。如果其他几大圣地，让年轻一代出手挑衅的话，必要时候，我会替天玄宗出面拦下。不过，看到如今的你之后，我反倒是觉得，我未必有出手的机会了。”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找机会和你同境交手一次。当然，是以我们私人的身份，不涉及天玄宗和我们曹家，你觉得如何？” 卫易倒是能够理解，曹慈的这种心态。不涉及任何宗门之间的利益，只是纯粹的看到一个令他兴奋的对手后，想要打上一场而已。 “若是能和曹兄打上一场，我也是乐意之至。不过，如今情况特殊，这种事情，我们也不好私自决定。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问问各自长辈，让师门长辈们去安排此事吧！” 卫易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眼下这个时候，他如果真的和曹慈打上一场，很容易对外界释放一些难以捉摸的信号。在这种敏感的情况下，卫易可不愿意给自家宗门找什么麻烦，还是让师门长辈去安排好了。 至于卫易自己，其实倒还真的很想和曹慈交手一下试试。卫易也很想看看，如今的他，到底和曹慈还有多大差距。 …… 这场宾主尽欢的廷宴之后，曹家使团正式入驻了一座天玄宗特意安排的岛屿。因为原陵和东海相接，距离相对较短，所以曹家这支使团的规模，也就能更大一些。整个使团以返虚后期的宝羽真君为首，共有返虚真君三位，封号真人两位，周天境后期七位。剩下的，也全都是周天境以上的存在。 当然，若是像距离东海最远的西漠，位于西漠的珈蓝寺，这次估计就不可能派出人数太多的观礼使团。毕竟，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要想从西漠赶到东海，就算是封号真人，恐怕也做不到这一步，也就只有返虚期才有这个能力。返虚修士当然可以带着周天境修士一起赶路，可以大大提升赶路的速度。但那样的话，未免太过麻烦。所以如珈蓝寺这种，注定是不可能派出上百人的观礼使团就是了。 而在那场对曹家的接风廷宴之后，卫易回到了杏花岛，对王垂志问了一个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 “原陵曹家，也是堂堂八大圣地之一，为何愿意和我天玄宗结盟？” 对于卫易的这个问题，王垂志直接给出了答案。 “这有什么奇怪的？八大圣地当中，曹家是唯一一个以家族形式存在的圣地。当年曹家那位吉祥仙尊，曾给曹家后代立过几条祖训。第一，后世曹家子孙不得争霸，曹家的势力范围不得出原陵以外。” “第二，曹家不称臣，不纳贡。这一条，也是当年那位吉祥仙尊在世的时候，就曾和咸安城方面订下过约定。你知道，除了曹家以外，其他七大圣地，包括我们天玄宗在内。不管实际情况如何，但在名义上，总归是大离朝廷的臣子。” “第三，曹家以永远以家族首要目标。这点所指的范围比较宽泛。比如说，曹家子孙一旦被蛮荒俘虏，按照曹家的家规，绝没有拿钱赎人的说法。一旦发现，曹家会自己派高手去处决这名曹家子孙。但同时，相关势力也会成为曹家疯狂报复的对象。” 对于王垂志所说的这些，卫易其实也都知道。在随叶朝归修行的十年当中，卫易增长的可不只是修为和战力，还啃下了那堆如小山一样的玉简。不过，哪怕眼下王垂志说出这些，卫易仍是不明白，曹家当年的这些祖训，和当下与天玄宗结盟有什么关系？ “笨！” 王垂志没好气的白了卫易一眼，无奈道：“对于他们曹家来说，不争霸归不争霸。但同时，为了保护自身家族安全延续下去，当然也要做些事情！而自从吉祥仙尊飞升以来，咸安城那边，就一直不曾断了让曹家称臣的念头。这是双方本质上的冲突，不可调和。因为对于咸安城而言，他们遵从的，是当年那位大离皇祖留下的祖训，必须尽量统一修真界。” “如此一来，一旦万年之期到了，万一出现什么变数？双方会不会产生更激烈的冲突？曹家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天玄宗？这点谁都说不好！再加上，当年我派祖师证道之前，就曾与曹家颇有渊源，曾问道于曹家。所以天玄宗开派之后，我们两家的关系始终就比较亲密。” “一个需要尽量保护自己的安全，一个需要收复云莽，再谋算更多。我们两家，利益关系一致，又有咸安城这个共同的潜在敌人。双方结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二十章 好久不见 随着曹家观礼使团的抵达，接下来半个月里，各大势力的观礼使团，开始陆续到齐。卫易的日子，也由先前的清净，变成了经常陪同宗门长辈，迎接这些观礼使团。 对于那些一等门派，或许他可以用不着露面。但是，如果是几大圣地门派的观礼使团，那他就不能缺席了。 没法子，谁让他现在身份特殊呢？卫易参与迎接这些观礼使团的最大原因，就在于担心有哪一家不按套路出牌。刚到东海，就让自家年轻人出手挑衅，那时就该卫易上场了。 当然，这种担心，在所有使团都到达东海后，大家才知道是多余的。那座所谓不讲规矩的使团，一个都没有。 而在曹家之后，天玄宗迎来的第二个重量级使团，却非任何一家圣地，而是来自潇湘，或者说，是来自咸安城。 大离朝廷的使团！ 对于咸安城使团，天玄宗方面的心情，其实是十分复杂的。一方面，很多宗门高层都清楚，当年天玄宗之所以会在云莽天灾当中一败涂地，就是因为大离朝廷在背后捅刀子。但另一方面，作为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他们又不得不对咸安城使团保持一定的尊重。 卫易当初第一次听素说起，云莽天灾背后的一些隐秘时，曾经生出过一个很大的疑问。既然咸安城对天玄宗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何天玄宗还要在名义上奉咸安城皇族为天下共主？本来就已经实力超然的几大圣地，为何不干脆直接划地自治，与咸安城分道扬镳呢？ 这个疑问，直到后来卫易接触到越来越多的隐秘之后，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缘起于万年之前的那位大离皇祖。当年大离皇祖结束部落时代，开创修真时代，创出灵力大道。所以这一万年当中，咸安城皇族，就是唯一的天下共主。这种天下共主的地位，不是某些人或者某些势力去推举出来的，而是天地大道承认的！ 这种承认，哪怕后来陆续出世的八位修者仙尊，或是蛮荒的五位仙尊，都无法改变。 至少，在过去的一万年里无法改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当年那位大离皇祖开始，后来的每一位大离皇帝，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皇。这万年以来，不管是炼气期的底层修者，还是那几位证道仙尊，在修行上其实都欠咸安城皇族一个大因果。所以，就算是几位仙尊在位的时候，其自身所在门派，在名义上依然算是大离皇族的臣子。或者说，历史上的几位仙尊，对那位开创了如今修真界的大离皇祖，也保持了足够的敬意。 而这，也是当下修真界纷乱时局的根本原因。正是因为万年之期将至，大离皇族这种天下共主的地位即将消失，才引来了如此多的时局纷乱。 咸安城派来的使团，规模不输曹家，只是这些使团成员，多半都是来自潇湘。观礼使团的正使，就是那位统辖整个潇湘前线，以一己之力缔造了铁血军团，在云莽天灾之后独挡蛮荒北上进攻的毅王爷。而使团的副使，则是当年在天玄山上与卫易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离三皇子，如今咸安城内的定亲王殿下。 对于这位定亲王，卫易如今亦是从情报上知道了很多。当今的大离皇帝陛下，膝下共有三子，这三子按照大离祖制，如今皆已封王。若无意外，下一任的大离皇帝陛下，也将会是这三人之一。而从眼下来看，三位皇子都算是一代人杰，修行天分一个比一个吓人。但是，要说综合实力的话，大家却公认这位三皇子殿下最为占优。因为其母族，是咸安城四大家族之首的米家，族内有六位返虚，还有一位返虚后期的老祖宗。而其他两位皇子，虽说背后的母族实力也都不弱。但比起米家，还是差了不少的。 当然，相比这位先前曾打过交道的三皇子，整个天玄宗上下更在意的，还是那位亲身至东海观礼的毅王爷。这位当下整个大离皇室之中，军功最盛的王爷，论辈分和如今的皇帝陛下同辈，却又年长了近百岁。虽然只是周天境巅峰的实力，但同时却又是一位顶尖名将！而且据天玄宗的情报分析，这位毅王爷，其实早已可以跻身返虚。只不过受限于其职责，害怕跻身返虚之后，无法再插手潇湘实际军务，所以才迟迟没有破境。 这位毅王爷，虽无实名，但却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潇湘修炼界之主！单以其身份而言，恐怕足以和几大圣地的掌门平起平坐！所以这一次，当这位毅王爷作为使团正使亲临东海，天玄宗也曾一度犯难，不知道该以何种礼制接待。最终，还是叶朝归亲自拍板，才定了下来。 对于咸安城的这支使团，天玄宗采用了和对待曹家一样的礼制。不过，唯有两点不同的是。首先，这一次叶朝归没有亲自去迎接使团，而是由天玄宗唯二的纯阳老祖之一的盘山真君，代为迎接。另外，为咸安城使团设置的接风宴，也没有办在无涯岛上，而是设置在另一座此次专门用以设宴的岛屿上。除此之外，便与先前迎接曹家的规制无异了，晚宴的时候，叶朝归还是亲自露了面的。 而对于天玄宗的这种态度，此次代表咸安城亲临东海观礼的那位毅王爷，则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叶朝归这位天玄宗掌门谈笑风生，毫无异样。如果单从这场接风宴上的情况来看，丝毫看不出天玄宗和咸安城有任何芥蒂，反倒是叶朝归和这位毅王爷离祚，两人有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 当然，对于咸安城使团，卫易最在意的，既不是那位毅王爷，也不是那位三皇子。 而是使团中敬佩末座的离景原。 “大哥！” 在看到离景原的瞬间，卫易心中就涌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从内心当中的感情来说，他对离景原是一百个尊重和信任。但同时，眼下两人身在不同的阵营，一个是天玄宗的门派首徒，一个是潇湘修炼界最优秀的年轻战将，而且还是皇族出身，这些，都令卫易感到不知所措。 除此之外，卫易在经过叶朝归贴身教导十年后，也知道了不少隐秘的事情。他知道，当年那位前朝大皇子被刺杀，可以说是天玄宗和几大圣地联手做下的。虽说那位大皇子最后身死，并非几大圣地直接动的手，但这桩因果，肯定和天玄宗脱不了关系。而当年那场刺杀当中，离景原的爹娘，便正是那位大皇子的护卫统领。后来那位大皇子战死之后，离景原的爹娘，也战死在妖族手中。若是从这件事上来说，离景原等若和天玄宗还有那么一点杀父之仇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当时咸安城皇族为了追究责任，不得不将责任推到离景原爹娘的身上。而离景原当年被贬两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卫易不知道，如今两人身在不同的阵营，天玄宗和咸安城的关系又如此微妙，再加上当年那桩旧案，离景原是否还愿意认自己这个身为天玄宗首徒的兄弟。 “十年不见，你小子倒是长进不小啊！等使团安定下来之后，我们兄弟可要好好喝一顿！” “对了，我听说，这次若无意外的话，老三应该也会来东海！到时候，我们三个倒是可以难得的聚一聚了！” 受限于当时正式接见使团的局面，离景原和卫易都不方便表示更多，只能简单以神识传音。但以他们两个的神识修为，就算是神识传音，估计在那些大佬面前也是完全不设防的。不过这也让卫易先前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别的不说，只要还认他这个兄弟，那就很好了！ 不知为何，在走过很远的路，见过很多的人之后，卫易反倒对这位已经十多年没见的结拜大哥更加敬重，离景原在他心中的地位，亦是极高。卫易扪心自问，大概是因为他和离景原相识于微末，而且当年离景原可以说是不计回报的在帮助他。 连带着，连那位只有几面之缘的结拜三弟，卫易一样在心中十分重视。 对咸安城使团设置的这场欢迎廷宴，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倒是那位已经封王的三皇子，在见到卫易之后，特意过来和他攀谈了几句，无非就是说说当年天玄山上那一面之缘，略微叙叙旧而已。等到这场晚宴之后，咸安城的使团，也被安排到一座岛屿住下。 在咸安城的观礼使团之后，第三个抵达的，是北地的御灵宗。相比之前的曹家和咸安城，御灵宗的使团规模，就要小了很多。在御灵宗的使团当中，也有一个卫易的熟人，那就是当年曾代表御灵宗进入天玄山的洛胡安。不过，这位当时的御灵宗首徒，在天玄山一战当中早早出局，所以卫易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卫易。 相比御灵宗的使团，和御灵宗同时抵达的另外一对爷孙，或许更让卫易在意。 乐桓和他那位外公。 “卫二哥，十年不见，如今你可是发达了啊！” 因为是正式场合的原因，这十年来向来不修边幅的乐桓，也难得整理了一下仪容。和十年前相比，如今的乐桓，相貌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身上那种气质，却大为改观，让卫易觉得自己都有点不认识了。 乐桓这次过来，并不是以远东少主的身份，而是以一位修真界成名高手后辈的身份前来观礼。事实上，这次掌门登位仪式当中，天玄宗不光给各地的门派发去了邀请函，也邀请修真界一些名义上无门无派的散修高手前来观礼。而咸安城麾下的十界，除中州和潇湘之外，其他几界的本土势力，有的或许不方便以该门派或者家族的名义，派人过来观礼。这种时候，就只能以高手私人的名义，过来观礼了。当然，也有类似玉州宗门联盟，这种完全不在乎咸安城脸面的，这次直接派来了一支人数不输曹家的观礼使团。出于为了恶心咸安城的目的，天玄宗对这支使团，采用了等同于咸安城使团一样的礼制。 乐桓的这位老外公，当年差一点就能成为珈蓝寺当代主持的老人，自然也有作为高手，被邀请的资格。 “大哥已经先到了，之前还说，我们三兄弟好不容易可以聚上一聚。” 见到乐桓，卫易也是十分高兴。为了迎接这对爷孙，卫易甚至连对御灵宗的招待晚宴，都找借口没有参加。这可是让门内一些负责礼制的宗门长辈，对此大为不满。 “不急不急，反正这次来东海观礼，也不是一天两天。二哥你先忙你的就是了。” 乐桓灿烂一笑，让卫易更感到久违的亲近。 御灵宗之后，第三个到达的圣地宗门，竟然是西北的天九宫。天九宫的使团，人数明显更少，毕竟从西北到东海，距离不是闹着玩的。而在天九宫的使团当中，也有一个卫易认识的面孔，那就是当年同样在天玄山上见过的天九宫首徒姜怀水。姜怀水和洛胡安一样，都是当时早早出局，所以也是卫易认识他，而他不认识卫易。 在天九宫之后抵达的，是距离最远的蜀州两剑山。两剑山使团的使节，并不是那位卫易曾见过的玄平真君，而是另一位两剑山的返虚后期高手。这很正常，毕竟在这种情况下，那位玄平真君作为即将接任两剑山掌门的人，亲身到东海来，意义太大，这不大可能。 不过，在两剑山的这支观礼使团里，卫易仍有一个熟悉面孔，那就是昔日的两剑山首徒韦希。不过，卫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位女子剑修，似乎看到他之后，就一直脸色怪异，对他有一种淡淡的敌意。 这让卫易十分困惑。 在两剑山之后，下一个抵达的，是西漠的珈蓝寺。而当珈蓝寺使团抵达后，卫易更是极为震惊。因为他原本以为，这次代表珈蓝寺年轻一代来的，应该是那位恒如和尚。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非但不是恒如，反倒是另一个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禅修。 恒秀！ 就是当初在苍灵府，曾经向他和谢弦歌化缘，并且回赠给他一套阵法的年轻禅修。 而在天玄宗的情报上，这个年轻禅修的出现，一样有些出乎意料。甚至于直到使团出现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天玄宗修士，对这位年轻的恒如和尚，都一无所知。 等到珈蓝寺的使团抵达之后，接下来还没有抵达的圣地，就只有两个了。一个是北地冰原的冰雪神殿，一个是落霞岛。而如今已经接触到太多隐秘的卫易，自然知道，这次门派观礼，冰雪神殿恐怕依然不会来。 唯一剩下的一个，就只有卫易最惦记的落霞岛了。 不出所料，直到掌门登位仪式，北地的冰雪神殿依然没有露面。而落霞岛的使团，这是在珈蓝寺抵达两天之后，到达无涯岛。 原本便已经通过天玄宗的情报，得知此次落霞岛使团名单的卫易，事先已经尽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真正看到落霞岛使团，或者准确来说，是那个他朝思暮想了十年的少女时，他仍是呼吸瞬间沉重了起来，心跳猛然加速。 但是接下来，让他近乎茫然的一幕，发生了。 从始至终，无论卫易如何去看依然身着红衣的谢弦歌，少女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而当落霞岛使团正式入驻，卫易失魂落魄的返回杏花岛的路上，他忽然喃喃自语道。 “好久不见啊……” 第二十一章 钗子 几乎短短半个月之内，几大圣地门派，再加上咸安城方面的观礼使团，悉数到达。 这些观礼使团的到来，对于整个天玄宗上下来说，无异于一场大考。而对于卫易来说，这些使团当中，某些人的到来，则是带给他太多的冲击和变化。 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 “这也难怪！当年你离开两江之后，本来有机会去天南，却机缘巧合，直接去了天玄山。再后来，你继承了万劫塔之后，又直接来了东海。到了东海之后，又被掌门直接带去了外海，闭关十年。如果我是人家姑娘，铁定也会觉得你这家伙变心了！” “再说，人家如今是落霞岛的掌门弟子。落霞岛和我们天玄宗，虽说大体上不是彻底敌对，但当年两家圣地比邻而居，小摩擦还是有一些的，怎么也谈不上好！你想没想过，如果那位姑娘当着自家师门长辈的面，对你太多热情，她会是如何的处境？” “反倒是这样装作不认识你，已经算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了。” 被寄居在杏花岛上的王垂志开导一番之后，卫易并没有任何恍然大悟的感觉，反倒是心里疑惑更多，同时也更加惆怅了。 要真是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卫易眼下其实也有些无奈。当年离开两江之后，一路抵达天玄山，继承了万劫塔，后来又直接到了东海。这一路上，他就算想给少女传个消息都不可能。后来到了东海之后，虽说通过天玄宗的渠道，可以传递消息到落霞岛，传到少女手中。但问题在于，他当时身份特殊，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被天玄宗上下视作绝密，就算他想传一个有关他的消息给落霞岛方面，宗门这边肯定也不可能允许。 然后，就是秘境中的十年闭关，更不可能传出消息来了。而在这段时间内，有关卫易的一些消息，却很自然的流传了出来。听到这些消息的少女，确实有可能产生这样的心理，觉得卫易同样是个负心汉什么的。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当下面对的情况，好像有点类似当年谢弦歌爹娘的情况！ 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不过，若真是这样，卫易觉得倒也无妨。对于这种事情，他觉得自己只要去找少女谈谈，把话说开了，自然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但关键在于，如今两人的身份，都早已今非昔比，这无形中就增加了太多的难度。 最重要的是，卫易总有一种直觉，觉得谢弦歌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卫易如今在天玄宗内地位不低，对于宗门的情报，也有较高的查看权限。当然，就算他没有足够的权限，叶朝归的权限肯定是够的。不过，当卫易回到杏花岛之后，通过天玄宗的情报系统，翻阅和谢弦歌一些有关的消息时，他当时却看得目瞪口呆。 在天玄宗的情报里，少女当年抵达落霞岛后，化名谢红衣，成为落霞岛的真传弟子。而当时少女刚刚进入落霞岛的时候，连她那位在咸安城身居高位的老爹，都不知晓此事。当令人诧异的是，少女只是在宗门内修行了两年的时间，就在后来某次落霞岛宗门大考当中，被落霞岛掌门收为亲传弟子。自那以后，那位落霞岛掌门，对其可谓是倾力栽培，几乎时时刻刻都将其带在身边。 这样的机缘，便是比之卫易，也丝毫不差了。 但是，卫易始终觉得，恰恰是这里出了问题。 卫易很清楚，自己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有多大巧合的成分在里面。如果当年他没有遇到素，如果他当年没有选择去挟持那个两江经略使独子，如果他在天玄山内稍稍踏错一步……不管哪里出了问题，他都走不到今天。同样，正是因为这些巧合全都成立，他才有了后面这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机缘。 那么，谢弦歌又是凭什么有这么好的机缘呢？ 在天玄宗的情报里，谢弦歌似乎完全没有经历任何风浪，仿佛在那次落霞岛宗门大考之后，顺理成章的就成了落霞岛掌门的亲传弟子。至于理由，则完全是一片空白。这种空白，让卫易觉得完全不能理解。他当初被叶朝归收为弟子，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继承了万劫塔。到了八大圣地掌门这个层次，是不可能随便去收弟子的。既然这样，那少女又是为何成了落霞岛掌门的弟子呢？ 唯一的可能，是少女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些事情，是宗门情报网络没有查出来的。 当然，对于少女为何被落霞岛掌门收为弟子这件事，天玄宗的那些情报修士，也不是没有给出答案。只不过，他们给出的答案，是谢弦歌在符修方面天分出色，所以才被落霞岛掌门看中。然而对于这个答案，卫易是很难接受的。因为当年他在天玄山上，曾见过当时的落霞岛首徒，那个名叫诗笑容的女子。扪心自问，卫易觉得当时诗笑容所展现出来的天分，要比谢弦歌强了太多。但就算这样，诗笑容当时也只是落霞岛掌门的入室弟子，而非亲传弟子。虽说只差了两个字，但这里面的差距，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另外，还有一个很容易的事情，让卫易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就是少女的修为！ 在之前接待落霞岛使团的时候，卫易瞬间就察觉到，谢弦歌的修为，绝对已经达到了周天境以上的层次。这曾一度让卫易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幻术。要知道，当年离开两江时，少女的修为也就是跟他差不多。而这十年以来，卫易有如此大的奇遇，才有了今天的修为。那么，谢弦歌又是因为什么，才能有这份实力呢？ 卫易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大手，在将两人推向不同的两个方向。 …… 以卫易如今的身份，想要去落霞岛使团的岛屿拜访，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的一言一行，从某种程度来说，也代表了天玄宗的一部分意志。最重要的是，他的安全，同样是个大问题。如果贸然自己去别人家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天知道人家会不会兴致一起，直接找机会废了他？虽说这里是天玄宗的地盘，但既然这种可能，并非完全不存在，卫易就必须加以小心。 如今的卫易，不是那种会傻到脑袋一热，就直接闯上门那种蠢货。为了去拜访少女，他在第一时间联系了素。素先前虽然一直常住杏花岛，但是最近随着各家使团的到来，事务繁忙，素最近也不在杏花岛上。至于叶朝归，眼下的叶朝归，作为天玄宗掌门，正是最忙的时候，卫易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去打扰叶朝归。 “不行！” 然而当素返回杏花岛，脸色郑重的和卫易说出这两个字时，卫易却感到十分意外。 在他看来，素当年看着自己一路过来，又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最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但为何这一次，会如此果断的拒绝自己的请求？ “不是老娘不理解你，但你多少也得理解一下门派吧？”素无奈道：“对于我们这些长辈来说，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但你想没想过，这个时候，如果你去拜访落霞岛，出现什么有损宗门颜面的事情，宗门会置身何处？宗门内的那些中下层弟子该如何想？说到底，你如今身份太过特殊，眼下又是非常时期。你若是想去拜访其他人，包括你那两位结拜兄弟，都没人管你，但是唯独她，在掌门即位仪式结束之前，不行！” “当然，你小子也别太蠢了！虽说这个时候，你不可能登门拜访，但并不妨碍你去托人送封信或是送些东西给那丫头……” 没等素说完，卫易竟是直接沮丧的转头离开。自打卫易和素相识以来，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 素看着卫易离开的身影，狠狠瞪了一眼，但却没有真的如何生气。她何尝不懂卫易的心思，只是当下这种局面，确实不是卫易能够随意行事的。 想到这里，素只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在得知自己无法亲身前去看望少女之后，卫易彷徨失措的好一会儿。但很快，他便再次离开杏花岛，来到当初武火真君为他打造神兵的那座岛屿。 “我是卫易，我想用我今年的宗门权限，换一件玄阶的钗子类的法宝。” 入岛之后，这次卫易没有再去打扰那位武火真君，而是到了岛上专门用以兑换法宝的地方。作为宗门最重要的炼制各式法宝的地方，随着使团的到来，最近这座岛也戒严了很多。不过，卫易还是有资格随时过来的。岛上有专门换取法宝的地方，既可以换取成品法宝，也可以委托定制。 在卫易过来之后，岛上负责换取法宝的修士，深知卫易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取来了数十件玄阶的钗子类法宝。卫易用心挑选一番之后，终于选了其中一枚，然后用自己的身份腰牌划去了一下之后，便带着这枚玄阶钗子法宝离开。 像天玄宗这种圣地门派，门内肯定是有贡献点这种东西。卫易作为掌门弟子，每天都会有一定额度的贡献点无偿下发。只是以他如今的修行来说，根本用不着消耗什么资源，自然也用不着消耗什么贡献点。就连之前的四件神兵，都是那位九烈真君替他出资。他自己的这些贡献点，反倒没了用处，如今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之所以精心挑选一件这样的钗子，是因为卫易猛然记起，自己当年好像某次对少女承诺过，送她一枚钗子。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终于没能成行。 回到杏花岛后，卫易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在玉简里写下了好多和少女说的话。第二天一早，卫易经过深思熟虑后，叫来了已经长大的小徐崤，充当这个信使的工作。毕竟当年谢弦歌也见过小家伙不少次，双方也算熟悉。 而当徐崤带着卫易的信件玉简和钗子，被卫易带到落霞岛使团岛屿，去拜访了谢弦歌，然后又出岛见到卫易的时候，徐崤笑容满面。 “叔您看，谢姨送了我好多好东西。” 卫易其实早就注意到，徐崤身上多了好些品阶颇高的法宝，而且每一件都是精品。但他不在乎这些事情，他只在乎，谢弦歌是什么态度。 “谢姨说，当年她和叔您都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而且，当年那桩婚约，也不过是为了宋家和城主府结盟而已。让您无需往心里去。”徐崤摸了摸脑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这是谢姨给您的。” 已是心沉谷底的卫易，双手微颤，接过了这枚玉简。但很快，等他看到玉简里的内容后，就彻底变得悲伤了起来。 玉简当中，只有两句话。 “昨日前尘，已如霜雪；今夕来兮，无复念兮。” “卫易，当年你我二人的婚约，自此作罢。此生我心中只有大道，再容不下另一个人。” 卫易心哀若死。 …… 在送走了小徐崤之后，身着红衣的少女，轻轻关上洞府的大门，然后再次开始修炼起来。至于那封信和那枚钗子，从始至终，谢弦歌没有看一眼，便扔进了储物法宝当中。 然而这一天，当深夜降临，子午相交的时候。少女陡然一翻手，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了这两件东西。 那封信，被少女通篇读了一遍；那枚钗子，被少女死死攥在手心里。 “不过是些俗物，丫头你又何必在意呢？”谢弦歌陡然微笑起来，像是说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想不到，你这丫头，心志倒是够坚定，这小子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坚持不被师父同化？每天还能清醒一个时辰！” 少女笑容满面。 但同时，她亦是泪流满面。 第二十二章 茶会 在得到谢弦歌的答复后，一连几天，卫易都变得失魂落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借酒浇愁。 对于他现在的样子，暂时与他同住岛上的王垂志，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好偶尔陪卫易一起喝酒。 但是，在数日之后，失魂落魄的卫易，便不得不暂时从这种状态当中，将自己强行逼了出来，原因则是一封请柬。 这封请柬的主人，便是那位大离三皇子，如今的定亲王殿下。 “茶会？” 接到这封请柬之后，卫易和王垂志皆是脸色怪异。不光是卫易受到了这样的请柬，王垂志同样受到了一封，邀请他们去参加一场由三皇子亲自发起的茶会。 这里可不是咸安城！甚至不是大离朝廷治下十界，而是东海！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三皇子以皇族身份，召开一场特殊的茶会，难免就让人觉得有些喧宾夺主的嫌疑了。 要知道，眼下他们这些年轻一代，或许没什么事情。但使团中那些真正说话算数的老辈人，这些天一个个可都是根本见不着人影的！无涯岛周围的这些岛屿，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天玄宗和各派使团在举行的密会。至于商讨的事情，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接触到的了，反正肯定都是涉及宗门之间最隐秘的一些事情。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各派使团派来的使者，大多是各自所在势力中，分量够重的角色了。也只有这种厉害角色，在代表各自势力和天玄宗交涉的时候，有较大的权力去拍板一些事情。要不然的话，堂堂天玄宗！圣地门派！还和你谈个球？浪费时间吗？ 而在这种敏感时候，那位大离三皇子殿下，却又偏偏要举办这样一个茶会，广邀各大使团中的年轻俊杰，再加上天玄宗本地的一些年轻天才……这就难免不让人多想了。 “其实，在咸安城那边，这种茶会是很常见的。离都的达官显贵，经常会举办一些类似的活动，和同阶层的修者进行交际，这也算是他们扩展人脉的手段之一。不过，这位定王殿下，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举办茶会……呵呵，我们也不用着急，想来这个时候，门派的长辈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参加与否，估计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很快上面应该就会有指示了。” 对于三皇子的这场茶会，王垂志倒是看得很开。而且，不出他所料的是，仅仅当天下午，无涯岛那边，就派人发来了掌门令。要求卫易和王垂志他们全部参加，而且不得丢了门派的脸面。 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卫易心中已然全部了然。看来这次茶会，多半是绵里藏针，到时候少不得要正面打上几场了。 既然这样，那就放开手打一场吧！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渴望酣畅淋漓打上一场的欲望。他扪心自问，大概是因为少女的事情，让他内心太多压抑。 “其实，就算这位定王殿下，不做类似的事情，我天玄宗估计也要做。”王垂志在接到宗门的命令后，依然没有太多紧张，只是平淡道：“像这种茶会上的切磋，多半是点到为止。只分胜负，不分生死。这次三皇子的举动，或许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但同时却又避免了让宗门在掌门登位仪式上，再接受他派的骚扰。从这个角度来看，倒是帮了门派一把。” “我只是感觉，这位三皇子，实在是有点多事。我天玄宗的地盘，也用得着他来主持？” 不知从何时开始，卫易已经带入了作为天玄宗门人的角色。对于这位三皇子的越俎代庖，明显感到不快。 “谁知道呢？” 王垂志亦是摇头：“或许，人家是有什么特殊的打算。再或者，是这位三皇子养尊处优已久，自幼以皇子身份行走天下，潜意识里觉得离姓是天下正统。所以这些事情，都该由他们来做吧？” 卫易呵呵一声冷笑。 …… 两日之后，茶会如期开始。 三皇子选定的茶会地点，是在无涯岛附近一处风景极盛的小岛。这里本就是天玄宗以往用来招待一些客人的地方，只不过，如今被这位定亲王包下了而已。 就连岛内的侍者，都是天玄宗的外门弟子。 这让卫易心里，微微有些不爽。 茶会办在岛上的一处崖壁上。天玄宗之前在这处崖壁上，修造了不少园林，足为盛景。从崖壁上落座，可以远望到面前的滔滔东海，景色壮丽至极。 当然，卫易觉得，这位三皇子将茶会的地点选在这里，恐怕也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切磋战斗。这位大离三皇子，早已事先请人在岛外布下了禁制，封困了一方海域，足以承受他们这些年轻高手的全力战斗。 因为是在天玄宗自家地盘上主办的茶会，所以卫易和王垂志两人，都稍稍早到了一会儿。而作为此次茶会的主办者，那位大离三皇子离景平，却是早已在此等候。 “先前的接风宴上，也不好多说什么，不方便叙旧。自当年一别，已是十年了。”三皇子离景平在见到卫易后，倒是有些故人相见的热络。卫易对他其实没有太多好感，但既然对方这么热情，他自然也只能不失礼数的还礼。 “当年初见，我们虽算得上是对手，但也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冲突。反倒是后来，我听说了卫兄的故事以后，颇为折服，总想着能和卫兄好好聊聊，可以互为知己。这次倒是巧了，能够借贵派宝地，有这样一个机会，千载难逢啊！” 不得不说，这位三皇子举手投足之间，礼数都极为周到，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而且，卫易确定他的这种令人亲近的感觉，并非修行了什么神通所致，纯粹是自身气质罢了。不过同时，这种感觉又让卫易觉得有些虚伪，和同为皇族出身的离景原截然不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位三皇子倒是和卫易聊了不少。既有中州那边的风土人情，又有各自的修行经验。这位三皇子倒是也不藏私，有什么说什么。这让卫易对他的观感，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很快，随着其他人的到来，离景平便无法再和卫易攀谈，只能去迎接其他人了。 两剑山的韦希、御灵宗的洛胡安、珈蓝寺的恒秀和尚、原陵曹家的曹慈……几大圣地使团中的年轻天才，悉数到场。 这其中，也包括代表落霞岛的谢弦歌。 除此之外，像离景原、乐桓这种特殊身份的年轻人，还有一些一流门派当中的年轻人，也陆续到来。至于天玄宗这边，诸脉最优秀的弟子，包括王羽、宋牧等人，还有王垂志这种天才战将，也都一个不落的被邀请到来。 很讽刺的一件事情是，卫易虽然算是天玄宗最优秀的年轻弟子，但是如宋牧等其他几脉的人，卫易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身为之前天玄宗最为优秀的年轻弟子，宋牧是一个完全符合卫易对年轻高手想象的这么一个人，一袭长衫尽显风流。虽然随着卫易的横空出世，宋牧虽然已经略微失色，但其本身，仍是难得的天才人物。 另外，卫易还注意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今日天玄宗被邀请前来参加茶会的年轻人当中，似乎无一人真正跻身周天境！这原本倒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毕竟能够在五十岁之前跻身周天境，这本身就已经是绝顶天赋才能做到的事情。就算其他几家圣地，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最多也就只有一两人而已。但问题是，眼下其他几大圣地当中，都有人已经跻身周天。唯有天玄宗，一个都没有！如此一来，瞬间就显出差距了。 卫易倒也知道，如宋牧这样的人，其实早就可以顺顺当当的跻身周天。之所以如今还停留在化灵巅峰，无非是为了气运二字而已。对于其他几大圣地的门派首徒来说，身为门派首徒，本就有一份多出来的无形气数加持，无需再压制境界，积累更多的气运。但天玄宗这边就不行了！如今门派本就失去了云莽这块根基之地，根本无力再赠予门下更多的气数，只能由他们自己去争。如此一来，等若天玄宗的弟子，直接就比其他几家矮了一头。 这种差距，在这场茶会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整个茶会，大概邀请了近四十多人。这其中，除了十几位天玄宗的门下之外，其他人多半都是所在势力年轻一代最为优秀之人。当然，像落霞岛的谢弦歌，还有珈蓝寺的恒秀和尚，卫易觉得是个例外。不过就算这样，这场茶会，几乎也可以是代表当世修真界年轻一代最强者之间的盛会了。 也就是这种极其特殊的情况，大家能够齐聚在一起。看到这些人之后，卫易亦是感慨良多。十年前的那场留川河大战当中，这些年轻天才，很多都在那座战场上出现过，甚至其中很多人都到过苍灵府，更有不俗的表现。不过那个时候，卫易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化灵初期修士而已，和这些人差了太多，根本不配相提并论。 但十年之后的今天，卫易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和他们并肩而立。甚至可以说，卫易已经比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更加强大了！ “今日本王能与诸位在此坐而论茶，实赖天玄宗地主之谊。这第一杯茶，我等便共敬天玄宗。诸君，饮盛！” 数十人到来后纷纷落座，不分主次。三皇子更是亲自出手烹茶，不得不说，在礼制一事上，三皇子确实是做的无可挑剔，容易让人心生亲近。这茶亦是极好，是三皇子私藏的坤卢小种。此茶产自修真界第一名山的坤卢山，数量极其稀少，向来为大离皇室贡茶。便是在坤卢山上，也只有品阶各异的几十棵茶树而已。其中那株道阶母茶，更是号称天下十大名茶之一，每年产茶不过十余斤。 三皇子离景平手里的这些私藏，自然不是最珍贵的那株母茶所产。事实上，那株母茶树每年所产的茶叶，因为具有辅助修士破关返虚的神奇作用，就算是大离皇帝，每年也未必能喝上几次，大多被赏赐给那些急需突破返虚的高手了。而离景平的这些私藏，则是仅次于那株母茶的几株玄阶高阶子茶所产，一样十分珍贵。 就算以今日参加茶会的这些年轻天才的身份，能够接触到这种品阶的灵茶，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机缘了。 卫易一口饮下，一股玄妙至极的气息，陡然在他体内散开。在这种玄妙气息的帮助下，卫易觉得，自己仿佛瞬间想通了什么。之前对于剑道的一个感悟瓶颈，竟然水到渠成被他破开了！ 难怪此茶如此珍贵！拥有这种能力，确实是堪称逆天了。 卫易也是心生感慨，但也仅限于此而已。此茶虽好，但终究只是外物。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天才来说，世间很多珍惜的外物，其实都已经可以让他们任取任求。这玄阶上品的坤卢小种虽然珍贵，但他们也不是弄不到同样效果的东西。之所以不愿多用，不过是害怕用的多了以后，反倒对自己的修为境界产生阻碍。 既然是名义上的茶会，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种灵茶。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位大离三皇子，又一口气拿出了数种珍藏。虽然比之最珍贵的坤卢小种稍有逊色，但也都是外面根本不会流传的顶级名茶，让大家大饱口福。而在三皇子这位发起者之后，接下来又有数人不甘落后，各自拿出一两种珍贵私藏，似乎是想要凭此事争一些面子。 若不考虑其他，这场茶会，能品尝到如此多的顶级名茶，倒也算是一场盛事了。 茶会先后进行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当中，大家都无人去提什么扫兴的邀战之事。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先后品尝了数十种灵茶，品茶这件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大家都知道，接下来，便是此次茶会的重头戏了。大家今日聚在一起，喝茶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不过，第一个站出来的，却是一个让包括卫易在内的很多人，都完全没有想到的人物。 “在下离景原，忝为潇湘修炼界原字部将军。久闻天玄宗垂字部大名，不知今日离某可否斗胆，请王兄下场，切磋一下战将之能？” 第二十三章 沙盘上的战斗 对于参加这场茶会的众多年轻俊杰们来说，离景原这个名字，他们其实是有些陌生的。 一方面，离景原常年归属于大离军方，对于外界来说，军方的消息本就相对保密。就算是几大圣地，也未必知道太多。 另一方面，在这次赴东海观礼之前，离景原或许也算是个天才，但远远达不到让大家注意的地步。然而当他以周天境的修为，决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大家却发现，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总之，相比韦希、洛胡安等年轻一代当中，成名已久的年轻高手相比。离景原只是最近两年才崛起，时间太短。加上出身大离军方，大家对他了解较少，自然也很容易理解了。 事实上，在各家的情报当中，有关离景原的情报，更多的还是关于他的战部指挥能力。至于他的个人实力，其实反倒是没什么人注意。 当然，今天之后，只怕离景原这个名字，就会传遍各大修真界了。 离景原第一个出头挑战，着实是出乎了太多人的意料。大家更没想到的是，离景原主动挑战的，竟然不是天玄宗某个成名的年轻高手，而是邀战所谓的战将之学！ 对于离景原的邀战，王垂志也是不由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轻轻点了点头，轻笑道：“我对原字部也是久仰大名。今日能够和原字部的将军切磋一番，也是一件幸事。” “就是不知道，这切磋要以何种形式进行？弈战沙盘？还是你我各去调一支战部，真刀真枪的演示一下？” 王垂志这话说的，可谓是绵里藏针。谁都知道，这东海是天玄宗的地盘，想去调支战部过来？没有天玄宗的允许，就算是大离军方，能调的过来？ 不过，对于王垂志的挑衅，离景原同样是轻声笑道：“王兄说的哪里的话？你我切磋，自然直局限于弈战沙盘。” “在下最近正好炼制了一件新沙盘，可以与王兄一试。” 说罢，离景原一挥手，一件三尺见方的石盒出现在面前。紧接着，这支石盒开始迅速变化，竟然快速扩展成一个足有丈余的巨大沙盘战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对于那些不懂战将之学的年轻天才们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件普通的法宝而已。但是，身为一位名将独子，深谙战将之道的王垂志却明白，离景原拿出的这件弈战沙盘，绝对是咸安城天工院内的某位炼器宗师的手笔。在弈战沙盘当中，算是最顶尖的那种了。 “也好，请离兄入阵！” 王垂志已是盘膝而坐，坐在这方沙盘的一角，神识迅速沉入沙盘当中。离景原微微一笑，随即也进入了沙盘内。 当两人进阶进入沙盘中以后，在沙盘上方，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幻光。整个沙盘战场内的情况，一览无余。沙盘中的战场迅速被选定生成，大家很快看到，两人所选的战场，是一片十分复杂的丘陵，而且战场极其广阔。 越是复杂的地形，变数也就越多。至于为何要选定一个如此大的战场，想来两人是要打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战了。 不是寻常意义上，单独战部之间的战斗，而是一座战场的角逐。这种战斗，往往更加考验战将的指挥能力，同时难度往往也更大。 要知道，在真正的战场上，想要指挥这么大的战场。按照大离军制，至少也得是将阶以上的战将才有希望。离景原虽说如今已经执掌了一支甲字头战部，但因为年纪太轻，资历和战功都不太够，所以目前仍然还是校阶。至于王垂志，那差的就更远了。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在沙盘上打上这么一场。 看着眼前沙盘上的变化，卫易心情十分复杂。 这场战斗的双方，一方是他的结拜大哥，一方是他在宗门内的好友。这场战斗，连卫易都不知道，自己该支持谁了。 随着战场的选定，接下来两人开始迅速选择兵士。离景原选择的，是最为中规中矩的三分流。大约三分之一的生产战修，三分之一的防御兵种，三分之一的进攻兵种。而王垂志这边，则是显得十分另类。防御兵种和进攻兵种都选择的极少，反倒是生产战修，占了三分之二都不止！ 这是什么打法？ 周围观战的年轻天才们，看到王垂志的这个选择后，纷纷感到不解。如果不是因为，王垂志是那位赫赫有名的东海病虎之子，恐怕大家都会认为，这家伙是不是根本不懂战将？ 不过，深谙王垂志性情的卫易，却看出了一些端倪。当年在钟离岛的那段短暂时间里，他曾经和王垂志在弈战沙盘上打过很多次，虽说每次都是卫易被虐，但好歹对这家伙的战斗风格也有一定的了解。 最关键的是，在王垂志的选择当中，发现了一个很细微的不同。王垂志所选的战斗兵种，既不是以杀力著称的剑修，也不是王垂志最熟悉的魂修，而是以防御挨打著称的禅修！ 用以进攻的兵种，却去选擅长挨打的禅修？这种选择，委实是让人看不明白。 当然，所有的这些变化，场外这些观战的天才们，看的是清清楚楚。但对于此刻身在弈战沙盘中的两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他们谁都看不到对方的选择，更不知道，对方接下来打算怎么打。 “王师弟的布置，你看得懂吗？” 当双方选定兵种，正式开始战斗后，同为天玄宗弟子的几人，聚集到卫易身边，脸色阴翳。其中出身弦字一脉的宋牧，更是直接对卫易悄悄传音。 “能猜到一点点，但是不可能看懂。”卫易摇了摇头，但同时又说道：“不过，以我对这家伙的了解，这家伙不会无的放矢。” 其他几人相视一眼后，不再说话，但大家心里却都多少有些忐忑。 谁也没想到，第一场挑战，竟然是挑战战将方面。他们这些人，虽说都是各脉最为优秀的弟子，但从小宗门对他们的培养，就是冲着顶尖高手去的。所以对于战部这类东西，他们也不太了解。 不光是他们看不懂，其他门派的那些天才，其实也大都如此。 弈战沙盘内。 随着两人战局的真正开始，离景原这边，开始有条不紊的组建出成建制的战部。于此同时，两人各自麾下的生产类战修，开始迅速修造各种防御工事。 这片丘陵，逐渐开始出现成规模的防御体系。 不过，两人的开局，同样大有不同。离景原的开局，依然是中规中矩，可以说是最稳健的开局打法。生产战修迅速打造出一片阵防体系。与此同时，负责防御的战修，开始就地结成战部，布置防御。而进攻兵种则是分化成两类，一类以个体的形式，开始对整个战场的情况进行侦查。一类则是开始组建成真正的进攻战部，开始快速利用生产战修提供的资源修行，以求尽快提升战部的战力。 所有的这一切，都完美的无可挑剔。就算是再老辣的老辈战将，看到离景原的这番布置，也会挑大拇指称赞。离景原的指挥和布局方法，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完美案例，出现在很多战将府的战将教材里面。 反观王垂志这边，打法则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因为选了三分之二的生产战修，王垂志这边防御工事的修造，要比离景原这边快了太多，在战场附近搜集资源的速度也更快。但同时，王垂志这边，却没有组织战部开始修行，没有利用资源的优势，迅速拉开和离景原战部的修为差距。反倒是将剩下的所有战部，不管是用以防御，还是用以进攻的，全都撒了出去，直接开始进攻！ 这是什么打法？ 王垂志的打法，简直比初入门的战将还要不如。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都觉得王垂志这种打法根本不讲道理。如果说王垂志一上来就打算决战，那为何还要招募那么多的生产兵种？如果是打算走精兵路线的话，为何又会将所有用以攻杀的兵种，一开始就全都撒出来？ 这不合常理啊！ 王垂志撒出来的战部，很快就开始在战场上横行无忌。此刻离景原那边，还处于建设工事的阶段，根本没有派出什么战部进入战场，只是派出少量侦查探哨。而那些防御兵种，则全都布置在防御工事附近。 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王垂志的战部，用不了多长时间，绝对是必败无疑的下场。 组建成战部后，没有任何发展，直接就这么一股脑的冲上来。就算能够在战场上，侥幸找到离景原的指挥部所在。等待他的，依然是无比强力的防守，根本不可能突袭成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实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用不了多久，离景原这边的实力，就会呈现出彻底碾压的形式。 到了这里，即便是观战的众人，丝毫不懂战部之事，也都纷纷觉得，王垂志是必输无疑的下场了。 “放心，这家伙没有看起来那么傻，说不定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对于场上的局面，略微看出了一些端倪的卫易，却丝毫没有任何着急的意思，反倒有了些乐得看戏的架势。在他心里，离景原在战部指挥方面，一直是绝世天才那种水平，让他无比敬佩。但同时，王垂志这家伙也不傻，自幼跟在一位名将身边耳濡目染，怎么可能弱了？ 不过，接下来占据的发展，却和其他人料想的一样。虽然王垂志的战部，在战场上横行无忌，抢夺了不少资源。但总的来说，双方的实力增长，依然不在一个水平上。很快，当离景原这边的防御工事彻底成型，情况瞬间逆转！ 这条防线，或许并不算十分完美。但用来挡住王垂志战部的进攻，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随着整条防线的成型，已经修行多时的进攻兵种，开始走出防线，正式集结成战部。大家很快发现，离景原选择的，是一种大离军方最为擅长的大五行明光阵！此阵需要五支战部相互呼应，彼此支援。五支战部之外，又可以和其他战部再次结成此类五行阵法，最终形成一张战部大网！ 结阵的战修和战部越多，此阵的威力就越强，从理论上来说，此阵威力叠加到极致，甚至可以与仙位媲美。当然，这种极致，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要想达到那种威力，需要指挥的战修数量，将会是一个无比恐怖的数字。就算是一位最擅长群战的名将，也远不可能达到这个层次。 不过，眼下在弈战沙盘上，这个阵法的威力，却被离景原发挥的淋漓尽致！ 所有战修，在走出防线的之后，迅速结成了战阵，然后开始稳步向前推进。而战部推进的目标，赫然正是王垂志的防线所在。 刚刚双方在发展的时候，离景原洒出的探哨，虽然大多被王垂志给干掉，但却依然探清了王垂志的老巢所在。毕竟，王垂志也没有太过掩饰，那条比离景原这边更加雄伟的防线，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到了这个时候，似乎胜局已分。 离景原的战部，开始稳步推进。大五行明光阵在他的指挥下，开始缓缓旋转，逐渐形成一道道光轮。所到之处，那些从战场各地赶来，似乎想要阻止他们的战部，就像雪花一样，在夏日的照射下迅速消散，根本没有造成半点阻碍！ 离景原的战部，几乎就这么一路横推过去，直接冲到了王垂志精心修造的那条防线面前。 尽管这片防御工事，论单纯的防御能力，远比离景原那边更加出色。但是，场外观战的大家，却无一人觉得，单凭这些防御工事就能挡下离景原的战部。原因很简单，因为此刻在这道防线背后，几乎已经没有了专门配合防线的战修，只有三分之二还多的生产战修。 这些生产战修，自身战力极其低下。就算是拼命去防守，也根本挡不住离景原的战部进攻。 而接下来沙盘中的情况，也正如大家预料的一样。随着离景原战部的进攻，这条看似很唬人的防线，开始迅速被攻破。离景原的战部一路长驱直入，直指王垂志这边的中军大营！ 第二十四章 锤子的骄傲 沙盘战场内，由战阵形成的五色光华，如同一道洪流，直接开始冲击王垂志这边辛苦建造的防线。而且，王垂志这边费了好大力气才建造出来的防御阵地，因为没有足够强力的战部驻守，只坚持了短短片刻之后，就开始沦陷了！ 任何一条防线，最关键的，永远都是战部本身。强如号称天下第一的留川河防线，同样需要无数战部去戍守。若是单凭防线本身的力量，那留川河防线估计早就被妖族打穿几百几千次了。 胜负已分！ 在王垂志防线开始沦陷区的时候，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若真是在现实战场上，仗打到这个地步，那就已经不是失败那么简单了，而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然而，看到场上这一幕的卫易，却是忽然微笑起来。 “这家伙，果然够坏的！看来要反击了。” 卫易虽然只是喃喃自语，但今日来参加茶会的，哪个不是修为高深莫测？就算卫易只是随口一说，也足够让他们听的清清楚楚了。 难道……看似已经是兵败如山倒的王垂志，还有什么后手？ 但是，这个想法只是在众人心中一闪过后，便被彻底丢掉了。因为就在刚刚这片刻功夫，离景原指挥的战部，不但已经冲破了王垂志组建的防线，而且也已经开始逐步占领他的防御工事，彻底对其中军大营合围。如果不是离景原喜欢扎扎实实的打，一步一步的清扫占领，而是直接冲击指挥营地的话，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弈战沙盘当中，判定胜负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种。而在这其中，主帅被对方干掉，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种失败。 然而，就在离景原即将驱使战部，彻底占领中军大营的时候，异变陡生！ 整个阵地工事群内部，忽然泛起一阵红光。这红光面积极大，几乎将王垂志的整条防线覆盖。正当大家还在困惑这红光的作用时，令人极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在这片营地内，开始迅速爆炸起来。而那些原本已经被离景原派遣进入工事内部，去占领工事的战部，迅速被这些爆炸席卷。整个营地，瞬间就毁于一旦了。 同归于尽！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沙盘上的战斗，最后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一幕。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能够和离景原的大部分主力同归于尽，可是王垂志仍然是必输无疑的下场，因为他的中军指挥部，也已经在这场自毁中同时毁灭了啊。 不对！ 当沙盘上的同归于尽发生后，场外观战的修者，很快发现了一件事！虽然王垂志的中军大营已经彻底毁灭，但奇怪的是，沙盘上的战斗却并没有结束，仍然在继续着。 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王垂志的指挥部，不在这座守护最森严的中军大营内。 就在大家还没来得及震惊的时候，沙盘战场上的另外一处，忽然再次出现了惊变。 在距离离景原防线很近的一个地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小支精锐。整个沙盘上，如今王垂志一方，就只剩下了这最后一点力量。那么毫无疑问，这支规模极小的精锐，就是王垂志的指挥部了。大家此刻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仗还有这么打的？还能把自家的指挥部，直接送到对方眼皮子底下？ 而在这支精锐出现之后，原本已经同归于尽的王垂志一方的战部大营，忽然生出丝丝血线，然后凭空出现在那支精锐附近。下一刻，随着这些血线和这支精锐结合，这支原本规模极小的战部精锐，气息陡然暴涨。几乎在一瞬间，就膨胀了至少十倍！ 此刻观战众人的心中，陡然出现了两个字。 血祭！ 以自家整个营地，再加上离景原的大部分精锐为代价，将所有战修的性命为筹码进行血祭，换取这支精锐在短时间内实力的大幅提升。 最关键的是，就算这支精锐最后可以成功斩首，自己也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如果是现实当中的战斗，绝对不可能有人会用这种打法。 随着这支精锐战部接受了血祭的力量，自身实力暴涨，然后，这支早已埋伏多时的精锐，便开始直接冲击离景原的防线。因为速度太快，离景原甚至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先前布置的防御工事，在这支精锐面前，虽然不能说是指挥，但也只能是略微阻挡之后，就被轻易突破了。 至于离景原的大部队，因为此刻正在围攻对方的防御阵地，距离太远，根本就来不及回防。于是，接下来的大家就只能看着沙盘上这荒谬的一幕。这支精锐就像是刀切豆腐一样，迅速冲过重重守卫，直至离景原的大营。 而这支精锐在攻入离景原的大营之后，几乎同一时间，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一片火光。原来离景原在布置防线的时候，也在中军大营附近，布置了自毁的手段。 这一战打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够让人无语的了。两人之前的战斗厮杀，可谓一正一奇。离景原这边打得规矩至极，从始至终在指挥战部一事上，几乎没有犯半点错误。而王垂志那边，则是始终打得乱七八糟。但若是有真正精通战将之道的修士在此，便会惊讶发现，王垂志的指挥，其实是乱中有序！先前的看似是胡乱将战部撒出去，但实际上，却是摸清了离景原的大营虚实，同时借着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调动，将那支最后的精锐彻底藏了起来！ 就算以离景原的高明，都没能发现这支战部的存在，更没发现这支战部已经到了自己防线的眼皮子底下！王垂志的指挥能力，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但是，这场战斗带给大家的震惊，并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大家以为双方已经同归于尽，以平手告终的时候，弈战沙盘内显示的结果，却是离景原胜了！ 这怎么可能？ 离景原的中军大营，明明已经被王垂志给拼的同归于尽了啊！ “离兄果然厉害，竟然将指挥部设在了最前线，离兄的指挥奇正相合，佩服。” 正当大家感到疑惑的时候，已经从弈战沙盘当中脱离出来的王垂志，为大家彻底解开了疑惑。 原来，离景原这边的指挥部，同样不在中军大营内，而是设在了最前线的战部当中。但是在刚刚突破防线的时候，又不曾真正进入王垂志那边的防御工事，所以活了下来。 这一战，离景原胜了！ “这一战，我也是胜得侥幸。王兄采用这种打法，想必是忌惮我修为更高，神魂强度高过王兄。在分析战局，指挥沙盘战斗的时候，更有优势。若是王兄也是堂堂正正的和我对决，确实只会输得更惨。”离景原这话说的极为自负，但接下来，他却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弈战沙盘不管再怎么真实，到底还是和真正的战场不同。若是真正交手的话，王兄修为不足的这个缺点，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弥补。到时候，恐怕输的就是我了。” “而且，以王兄当下的修为境界来说，神魂之强，就算我化灵巅峰时，亦是不及。如果王兄与我境界相同的话，神魂之强只怕远胜于我，计算能力我更是远远不及。到那个时候，恐怕就要换成我剑走偏锋了。” 对于离景原的赞扬，王垂志只是轻轻笑笑，然后说了一句：“那等将来我进阶周天，希望有机会可以和离兄再打上一场。” 这话，说的柔中带刚。 再打上一场？到时候就不知是在弈战沙盘上，还是真正的沙场点兵了。 卫易其实很能理解王垂志此刻的心情。卫易深知，王垂志平时虽说嬉皮笑脸的表现居多，但实际上在其内心深处，仍是有着一份独属于他自己的骄傲。在修为上，王垂志可以输；但是在战将方面，王垂志绝不能败！而这次失败，虽然其根源在于修为上的差距。但对于王垂志来说，只怕仍是难以接受的耻辱。 更别说，眼下这场看似只是切磋的沙盘战斗，实际上关系到整个天玄宗的脸面。茶会上的第一场战斗就输了，这对于天玄宗这边来说，无疑是一个很糟糕的开头。 要知道，后面的单人切磋，可是更依赖修为的。而天玄宗这边，本就在这上面存在着差距，情势自然更不容乐观。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既然这第一场打输了，接下来，他觉得自己就该主动上场了。 未必要赢，但至少不能输！ “这场战斗，着实是让我等大开眼界！”然而就在此时，站在卫易身边的宋牧，却是率先开口。 “这一战看的宋某热血沸腾，今日机会确实难得，宋某也是一时技痒，想切磋一下神通。不知哪位，愿意和宋某入海一战？” 主动邀战？ 宋牧的邀战，让在场众人一时间有些错愕。 今日这场茶会，虽然大家来自不同的门派势力，但却心照不宣，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联手对天玄宗施压！所有人都清楚，今天天玄宗败得越惨，对于天玄宗复派的打击就会越大。先前叶朝归跻身返虚，携万劫塔归来，而后又在宗门面前，展现出了那样恐怖的天劫。而且在渡劫之后，更是直接斩杀了两位妖族纯阳祭旗。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使得天玄宗全宗上下的士气，彻底高昂了起来。这种气势只要保持下去，不管天玄宗接下来有什么动作，都大有裨益。同时，对于其他门派来说，天玄宗复派的过程顺利，也绝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如果在这场茶会上，天玄宗的年轻一代，在各场比试中都输的一败涂地。那对于整个天玄宗眼下正处于鼎盛的气势来说，无疑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说白了，绝大多数宗门，并不希望看到天玄宗真正复派。就算有几个希望天玄宗复派的，也不希望天玄宗接下来能够多么顺遂。最好是拿回云莽，但自己的气数也彻底消耗干净。 只是在这种时候，尚未等到他们挑战，天玄宗当代最为优秀的一名年轻弟子，却反倒率先站出来挑战，这就让大家一时间有些吃不稳了。作为天玄宗之前最优秀的弟子，实力自不用说。这个时候，不管宋牧找上谁，对于那个被找上的人来说，都不是好事。打输了，自己所代表的门派大失颜面；打赢了，估计接下来就要和天玄宗结下大仇。身后的势力能不能扛得住天玄宗日后的‘回礼’，那可就两说了。 “久闻天玄宗弦字一脉的宋牧神通不俗，今天既然宋兄主动邀战，看来隋某可以得偿所愿，领教一下宋兄的神通了。” 宋牧邀战之后，茶会上众人沉默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接下来，便有一名高大年轻人，故作爽朗的大笑，挺身而出，走到了宋牧面前。 “在下玉州宗门联盟，隋右安，还请宋兄，多多指教！” 玉州宗门联盟，隋右安。 作为最近这十年来，修真界最新兴起的一个大势力，玉州宗门联盟，是由数个玉州本土的一等门派牵头，很多玉州二三流门派加入，所组成的一个新兴大势力。虽然只是一个看似松散的门派联盟，但作为联盟组成核心的几个一等门派，却是难得的团结。这十年来，在玉州发生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如今的玉州，已经彻底呈现出割裂之势。玉州宗门联盟几乎统辖了一半的玉州地界，实力颇为强大。就连咸安城方面，似乎都对其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而这位隋右安，正是玉州宗门联盟内部，最近几年横空出世的一位年轻天才。其自身实力，赫然已经达到了周天境的层次！ 要知道，如今年轻一辈当中，整个修真界范围内能够达到周天境以上的，也就只有十几人而已。如天玄宗内，更是一个都没有。 然而面对隋右安的应战，宋牧却并没有点头，反倒是十分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就凭你一个走了捷径进阶周天境的家伙，也配和我交手？”宋牧冷哼一声，随即说道：“一边去！要是等我进阶周天，一刀就能灭了你，我对你没有兴趣！” “你！” 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隋右安，根本没想到宋牧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没等他暴怒，宋牧早已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边。 “定王殿下，久闻你的五行乾坤已臻至妙境。要不，今天就请殿下活动活动筋骨，和宋某试试招？” 第二十五章 宋牧vs离景平 宋牧的邀战，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大家既没有想到，宋牧在这个时候，敢主动站出来。而且，竟然还主动挑战三皇子离景平？ 离景平显然也有些错愕，不过很快，他就笑容和煦的点了点头。 “好！” 不过，就在离景平刚刚点头的时候，却又有一人周身灵压大涨，勃然大怒！ 赫然正是回过神来的隋右安。 “天玄宗的弟子，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隋右安也是心气极高之辈。这些年在玉州修炼界的年轻一代当中，少逢抗手。尤其是自去年进阶周天境之后，更是风头一时无两。便是很多成名已久的老辈高手，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但是刚才，修为明明还只是化灵圆满的离景平，却对他如此轻视，这如何能让他忍下这口气？ “我天玄宗如何待客，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如果你不服气也可以，要不，我们先签来一场卸甲战，生死不论。我允许你以周天境的修为战斗，你这种周天境，我是真的不放在眼里。” 宋牧语气平淡，就好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他越是如此气度，隋右安就越是难以忍受。因为这足以证明，宋牧根本半点都没瞧得上他！ “好！那今日我二人就来一场卸甲战。”隋右安脸色阴翳，阴恻恻道：“这可是你说的，隋某可以放手一战！待会儿若是隋某真的打死了你，可别说我们这些客人不给你们天玄宗面子。” 隋右安这话，已是威胁之意十足。不过就在这时，旁边身着蟒袍的三皇子离景平，忽然走到了隋右安对面，与宋牧并肩而立。 “隋兄，这里到底还是东海，又是天玄宗正逢喜事。若是真的来一场卸甲战，闹出了人命，恐怕不妥吧？我们今日的茶会，本来也就是以切磋为主，隋兄这么做，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隋兄若是真想打上一场，要不，本王陪你过过招，接下这场卸甲战？” 全场哗然！ 谁都没想到，对于隋右安的挑衅，已经贵为定王殿下的离景平，竟然主动站到了天玄宗那头。谁都知道，今日的切磋，看似只是比试而已。但其实不管他们哪一个人，都代表了背后的势力。刚刚这个隋右安主动站出来，估计也是存着想要帮玉州宗门联盟，扬名立万的心思。那么眼下，离景平站到天玄宗那边，是不是同样有许多深意呢？ 是因为在玉州那边，咸安城辖制的玉州朝廷，和玉州宗门联盟已经势同水火？还是说在天玄宗复派这件事上，咸安城方面会给予更多的支持？ 然而，正当大家各自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又一个声音自隋右安背后响起。 “我说隋右安，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你想出来扬名立万，替你背后的玉州宗门联盟打打名气，这大家都能理解。但是你现在最好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事。要不然的话，他们几个我不敢说，但下一场我肯定会主动上场，把你打出屎来！” 隋右安脸色已是铁青，但面对这个说话之人，他却只能隐忍不发。 曹家的当代年轻魁首，曹慈！ 曹慈站出来以后，情况就真的完全不同了。这等于是他代表的玉州宗门联盟，被两家圣地再加上咸安城联手针对。就算玉州宗门联盟这几年风头正盛，也绝不敢同时招惹三家就是了。 而且，隋右安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曹慈的弦外之音。曹慈所指的其他几人，指的自然是另外几个出自圣地门派的年轻人。曹慈瞬间就明白，眼下恐怕是天玄宗和咸安城以及其他六家圣地较劲的时候。这个时候，双方都不太喜欢让外人插手，因为这等于是在对他们地位的挑衅，他刚刚显然是有点犯了众怒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隋右安只能冷哼一声，暂时退了回去。但他刚刚退后一步，就又后悔了。因为他这一退，等若是在承认玉州宗门联盟的退步，这一退的意义，可就大了。 “隋兄其实也是求战心切，毕竟遇到宋兄这样的好手，谁都难免想要上场切磋一下。” 离景平的快速接话，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下。此时恰好进退两难的隋右安，便正好借此机会，彻底退了下去。 “宋某也是这么想的。”在对待三皇子离景平的时候，宋牧态度截然不同。瞬间变得笑容和善，仿佛是在面对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 “不过，这场比试，本王实在是占了太大的优势。就算将修为压制到化灵巅峰，可终归是占了周天境的境界之利……” 离景平话还没说完，却见宋牧笑着摇头打断道：“殿下不用多说，宋某未必会输。” “烦请入海一战。” 离景平听到这话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平静道：“好。” 两人几乎同时闪身，飞掠到了海面上。于此同时，四周早已布好的禁制，陡然封闭起来，将附近十里范围内的海域，彻底合围。 宋牧对离景平。 卫易脸色凝重，心情忽然有些紧张。 对于这位在他出现之前，一直是天玄宗当代年轻弟子当中，最为优秀的宋牧，卫易了解并不多。甚至于是直到今天这场茶会上，卫易才第一次见到他。对于宋牧的神通和战力，卫易也只是听说过一点点。但是，对于如今已经跻身周天境的离景平，卫易却是深知其厉害的。 毕竟十年前在天玄山上，卫易是亲眼见过离景平和其他几人，战力是何等夸张的。 在卫易看来，即便是十年前的离景平，只怕也足以轻松扫平天玄宗年轻一代当中，除他和宋牧之外的所有人了。如今又过了十年，离景平早已跻身周天。就算不谈修为，单是神通境界上，肯定也提升了太多。这样的离景平，就算是将修为压制到化灵巅峰，一样可怕至极。 宋牧当真能够打的赢？ 而如果宋牧输了。那么天玄宗这边，就等于是连输两场！这对于天玄宗一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两人入海之后，间隔百丈浮空而立，皆是绝顶风流。一个身着蟒服，温和之中尽显王霸之气；一个白衫如雪，却横道而来，有若传说中的仙人之姿。 宋牧的模样，让卫易一下子想起了身为天玄宗宗主的叶朝归。两人气质十分类似，看到如今的宋牧，就仿佛能看到叶朝归年轻时候一样。 “殿下，请！” 宋牧刀身一抖，下一刻，成百上千柄由海水形成的刀，突然自离景平脚下的海面上腾跃而起，直接斩向离景平的身体，仿佛要将离景平活剐了一般。 “在这海上战斗，本就是我得了地利。宋兄用这种手段试探我，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离景平依然垂手而立，但在其周身，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水界。这水界看似只有薄薄的一层，但其防御能力却是惊人至极。那成百上千柄水刀，每一柄的威势只怕都足以轻易斩杀一名化灵中期的修者。但是当他们触及到这水界的时候，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出现，竟是直接重新化为海水，继而融于那层水界当中。 五行乾坤！ 大离皇族的不传之秘！亦是天底下唯有大离皇族才能修行的强大神通。 卫易脸色愈发凝重。早在十年前的天玄山上，他就曾见识过这位三皇子施展这门神通。当年的卫易，或许还无法清晰感知，这门神通到底有多么强大。但是如今随着卫易境界的攀升，却是可以深刻体会到这门神通的可怕之处了。 这门神通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可以让修者在境界极低时，便施展出一种类似于界的手段。要知道，正常来说，这种界的手段，只有达到周天极致的封号真人们，对大道的领悟达到足够高的程度后，才能做到这一步。 而能够施展出界这种手段，也意味着这位封号真人，有望再进一步，进阶返虚了。 但作为大离皇族，却可以在化灵期的时候，就施展出这种类似界的手段。哪怕这种界本身，威力远不及真正化界神通的万分之一，仍是足以让大离皇族出身的年轻人，轻松做到所谓的同阶无敌了！ “五行乾坤，五行流转，生生不息。殿下已经修到了癸水生木的地步，厉害啊！” 对于离景平施展出来的化界神通，宋牧亦是赞叹不已。他早就听说过五行乾坤的威名，但却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五行乾坤是大离皇族的天赋神通。大离皇族在这件事上，倒是和妖族十分类似。不过，宋牧这些年也对战过不少妖族，其中不乏五大皇族当中的成名之辈。但在他看来，即便是五大皇族的天赋神通，似乎仍是比这五行乾坤逊色一筹。 那层薄薄的水层，宋牧并非破不开。但问题在于，就算他的神通破开了最外层的水层，进入法界之内，仍是会有瞬间衰弱至少一半！这样的威能，根本不足以对这位三皇子造成伤害。 而如果是采取宋牧最擅长的近身战。那就意味着，宋牧需要亲身进入这道神通法界内。一旦入界，宋牧自身的实力亦会被压制许多，同时离景平在界内施展的水属性神通，却会凭空增加几分威力。 凡是高阶修者都知道，要想抵抗界这种手段，唯一的方法，就是同样用自身的界，去抵抗对手的界。真正封号真人以上的战斗，其实也可以看做是双方界的战斗。但眼下的问题在于，除了大离皇族血脉，可以在低境界时施展这种界的手段。其他所有人，都无法拥有类似的能力。也就是说，一般修者想要拿下离景平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纯粹的修为去碾压。即便是远程攻击手段，进入法界后被削弱过半，仍是可以对其造成伤害。 “除了这五行乾坤之外，殿下可还有别的手段？可否先攻过来试试？我只有一刀，有把握打破殿下的五行乾坤。不过这一刀出了之后，就要立分胜负了，实在是无趣。” 面对如此糟糕的局面，宋牧却仍是丝毫不急，反倒是显得信心十足的样子。 “也好，接下来，就换本王进攻了。” 三皇子离景平点了点头，随即单手覆后，一手朝前轻轻一压。 “镇！” 仿若真正的口含天宪一般。一道纯粹由灵力凝结而成的画卷，陡然出现在宋牧头顶。画卷之上，人影绰绰。有人持剑而立，有人单手拎刀，有人一拳挥出，有人头顶宝瓶……在这幅画卷之上，似乎有千万人一样，而且每一个人，在这道图卷展开的瞬间，都仿佛真正活过来一样，纷纷朝图下的宋牧攻来，仿佛想要将他直接镇压一样。 “这是咸安城皇室的秘传神通，飞仙图卷，据说是只有历代大离皇位继承人才可以修行的神通。” “没错！这道神通，据说是需要通过观想，在自己的神通图卷中，凝出千军万马。每一个观想出来的人形，手段都各有不同。一道神通，等若是千万道神通了。” “你们弄错了一点。不是只有历代皇位继承人，才有资格修行这门神通。而是有资格修成这门神通之后，便可以直接成为皇位的顺位继承人！我曾听说，要想修成这门神通，除了对资质和悟性的要求十分夸张之外，更需要冥冥之中一些气数的配合。只有那种将来有望登临天下共主的人，才有资格修行这门神通。” 观战众人，眼界都颇为不俗。在离景平施展出这道神通之后，大家瞬间就看出了他的跟脚。 飞仙图卷，这道神通，卫易也听叶朝归说起过。这道神通，看似只是一道神通，但实际上却可以包含千万道神通。因为那些被观想出来的人形，实际上都是离景平自己在施展神通。也就是说，那些被观想出来的人形所施展的神通，需要离景平自己先去修成这门神通，然后才能用出。 刚刚这道图卷落下的瞬间，大家清晰看到画卷之中，至少有三百道身形由虚凝实。而且每个人施展的神通，都隐隐蕴含着一丝玄奥，甚至有一丝道的意味。这就说明，离景平至少掌握超过了三百道不同的玄阶神通！ 这个答案，让在场的很多天才，都瞬间懵了！ 三百种玄阶神通？若是修行起来，那得要多么复杂？一般的初入化灵期的修者，能够掌握一种玄阶神通，已是不俗。而如离景平这般，那可就太过恐怖了。最关键的是，离景平今年才多大？修行每一道神通，都是需要时间的！以他的年龄，就算资质再好，如何能修出如此多的神通？ 然而，面对离景平的这一击，宋牧却是丝毫不惧。身形猛地自原地消失，开始利用身法，在战场内四处游走。而那些自图卷中显化出来的观想人形，则开始纷纷在其身后追逐。宋牧则是连连挥刀，每一刀斩出，都有一位观想人形，就此灰飞烟灭！ 整个战场内，顿时白浪翻滚，海水逆卷冲天。 不过，就在宋牧和离景平疯狂交手的时候，大家却没注意到，此刻正在观战的卫易，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呆滞状态。 第二十六章 不完整的五行乾坤 在看到宋牧和三皇子离景平大战的场面后，卫易瞬间明白，自己之前出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宋牧，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之前卫易连续挑战过好几位诸脉最优秀的弟子，就算是其中最强的王羽，也远远谈不上对卫易有什么威胁。尤其是卫易获得四件神兵之后，自信更是可以轻松获胜了。 所以，连带着卫易在做横向比较时，也很自然的认为，宋牧并不是很强。说破大天去，也就只比王羽强上一筹而已，绝对不可能和他战力相当就是了。 但是，在看过宋牧的战斗后，卫易赫然发现，自己不但错了，而且是错的十分离谱！ 宋牧的战力，绝对不逊色于他。 作为之前天玄宗年轻一代的扛鼎之人，宋牧如今虽然尚未入周天，但这并不意味着，宋牧的天份就比其他几大圣地的首席弟子逊色了。宋牧之所以如今还滞留在化灵期，无非是因为气运二字。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是天玄宗拖累了宋牧。如果他出身于其他几家圣地，肯定早已跻身周天境了。 虽未至周天，这几年来宋牧一直强行压制自己的修为，但在悟道感悟方面，宋牧却不曾拉下。对于他们这种年轻天才来说，最难的其实是入道。就好比说走一条通往山顶的路，找到这条路的起点，往往是最难的。但找对了路之后，真正开始登山，则只是个努力的问题而已。 宋牧如今对于道的感悟，绝对不逊色于离景平等几人。这种强大，直接体现在其神通上面。宋牧一身的本事，至少八成都在这柄刀上。从刚刚战斗中也可以看出，宋牧每一刀挥出，都是那样的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滞涩之感。这说明宋牧施展神通的时候，已经不拘泥于神通本身，而是暗合大道了。 事实上，对于修为较低的修者来说，一门好的神通，可能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是他们对敌时最大的依仗。但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虽然也会去学习前辈们留下的强大神通，但却往往不会照搬，而是加上自己的领悟。这就好比一本书，看书的人，永远不可能比写书的人对这本书了解更多。就算你能倒背如流，也是一样的。最好的办法，永远是把这本书读完之后，自己再将这本书的内容，按照自己的方式再写一遍！ 而宋牧，眼下已经踏上了这条道路。 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深知这位三皇子如何强大的卫易，并不看好宋牧。但此刻，宋牧的表现却在证明，他确实有和离景平正面一战的能力！ 到了这会儿，双方最终谁会获胜，卫易也说不好了。 不过，真正让卫易陷入呆滞状态的，却并非两个人激烈的战斗，甚至不是宋牧的输赢问题。 而是离景平所施展出来的乾坤水界。 如果算上当年离景原施展那次，这已经是卫易第三次见识到这种独特神通了。这门只有大离皇族才能修行的强大天赋神通，其强大程度毋庸置疑。卫易扪心自问，此刻就算换他上场，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最稳妥的法子，也不过是依仗自己的雄厚神力，和对方打一场消耗战而已。但那样的话，最终谁胜谁负，尚且两说。 这门神通，攻防一体，几乎没有任何弱点。卫易虽然身负六种天赋神通，再加上四件神兵和已经入道的剑术神通。但是这些，似乎都无法破解这五行乾坤。 在之前的十年闭关当中，叶朝归给了卫易全方面的教导。在这其中，叶朝归就曾给卫易灌输过一种战斗思想：天底下的神通或者手段，有强弱之分，但却从来没有哪一种神通是最强的。因为就算是再怎么强大的神通，一定都会有其不足之处，可以被另一种神通克制。卫易刚刚就是顺着这种思路，去观察这场战斗。但无论他怎么观察，最终好像都只有一种结论。这五行乾坤，好像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 这倒也正常！毕竟是大离皇族压箱底的手段。要是能被他轻松破解，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名了。 然而，随着卫易对离景平施展的五行乾坤，观察的越来越细致后，他却觉得自己隐约有一种熟悉之感。 只是，这种熟悉之感，到底是什么，卫易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呢？ 如今的卫易，修为和眼界，都不再是昔日可比。这五行乾坤虽然神妙，但是在卫易面前，却也不再是如当年那样，一点细节都看不出来。这也是之前十年闭关之中，叶朝归刻意帮他培养出来的能力。毕竟在真正的生死厮杀当中，能否一眼看穿对方的神通跟脚，关系到最终是生是死，这可马虎不得。 可是眼下，当卫易以如今自身的高度，再去看这门神通的时候，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是灵力的运转吗？ 在经过仔细观察之后，卫易很快发现，离景平以己身灵力支撑法界时，灵力在法界内的运转方式，让他觉得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对于五行乾坤这门神通，因为当年曾接触过离景原，所以卫易还是知道的比较多的。这门神通，大体上是修者先炼化一些天地奇物。在战斗的时候，将这些已经炼化的奇物布及周身，以奇物所在的点与点之间，形成灵力运转的线路。这些线最后再组成一个灵力面，最后形成一个彻底封闭的法界空间。 在卫易的观察中，离景平施展出来的这道法界的节点，至少有上百个。这也意味着离景平至少炼化了上百种水属性的天地奇物。这当然也没什么出奇的。天地奇物虽然难寻，但对于离景平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寻找起来肯定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那一个个节点之间，灵力的快速运转，却让卫易感觉特别的熟悉，但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熟悉在哪里！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到底是什么呢！ 卫易竭尽全力去观察离景平的施展，这种熟悉之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卫易脑子里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瞬间想出了问题的答案！ 这种灵力节点的运转方式，似乎和他体内的灵力运转方式，极为相似！ 卫易如今修行的，是得自叶朝归手中的来斯神谱。在修行这门神力功法的时候，卫易不但需要在丹田内修出九座大的神海，还需要在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内，各修出一座小的神海。然后以丹田内的九座大神海为核心，体内神力流转不息。 而眼下，离景平的施展这五行乾坤的时候，上百个灵力节点之间的灵力运转方式，和卫易运转自身神力的时候高度类似。只不过，卫易是以丹田内的九座大神海为轴，去调动那三百六十五处小神海内的神力。而离景平，则是以自身为轴，去调动那上百个遍布体外的奇物！ 那上百个奇物的位置规律，和卫易体内的一部分神海，简直是一模一样！ 卫易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据叶朝归说，这门来斯神谱，是万年前那位大离皇祖曾经修行过的功法。而这五行乾坤，也是那位大离皇祖昔日留给子孙后代的手段。既然这样，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实际上，卫易在修行功法的时候，就曾经感受到，那些神海之间，隐隐有什么联系。如今看到这五行乾坤之后，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在卫易心中出现。 既然大离皇族血脉的人，可以通过这些奇物，在体外形成诸多节点，类似体内的那些神海，继而形成一个神通法界。那他如果同样顺着这个思路，按照体内神海的位置，在体外布置出一些类似的节点，能不能实现和五行乾坤一样的能力呢？ 这个想法，在卫易心中始一出现，就如同野火一样，瞬间燃烧了起来。 在想到这件事后，卫易下意识的开始控制自身的神力，想要在体外凝结成点，和自己体内的某座小神海遥相呼应。 开始的时候，当卫易试着布置下寥寥几个节点后，并无任何变化。但是，随着他所布置的节点越来越多，在他周身三丈防御内，异变陡生！ “嗯？” 此刻正在观战的众人，虽然大部分精力都被海上正在战斗的两人吸引。但当卫易身边产生异变的时候，他们还是瞬间注意到了卫易的变化。 “这是……这不可能！” “这是……界的力量吗？”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这家伙看了眼五行乾坤，就自己悟出界的神通了？” “这绝不可能！万年以来，除了大离皇族血脉之外，绝不可能有人在化灵期，就悟出了界的神通！” 在卫易身边展现出异象的瞬间，周围所有观战之人，都瞬间将注意力从海上的战斗，转移到了卫易身上。今天能来参加茶会的，没有任何一人眼界会低了。他们自然认出，卫易身边的异象，隐隐有了一种界的味道。 这种味道虽然还只是雏形，但确实是界的神通无疑！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近乎生出一种荒谬之感。这万年以来，除大离皇族的年轻人以外，还从未有人在化灵期，便能够领悟出界类的神通。要知道，正常的化灵期修者，能够领悟一两种玄奥，已是不俗。能够悟道的，那便是整个天下都屈指可数的厉害角色。而要想形成界，对于道的感悟，需要达到一个极其夸张的地步才行！ 虽说卫易展现出来的界，还只是一个雏形，距离真正的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气息，确实是界无疑了。 这个事实，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这些年轻人，大都在自己所在的势力一骑绝尘，自信自己将来必将是真无敌。然而眼下，卫易所做的事情，却是正在打他们所有人的脸。在化灵期施展出界，这种事情，是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对于卫易的异样，很多人在察觉的同时，心里也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想着要不要冒着必死的风险，现在对卫易出手。毕竟，一个在化灵期就能领悟界的年轻天才，若是将来能够成长起来的话，天知道有多大的威胁？不光是他们，就算是一些隐藏在暗中观察这边的返虚，同样开始蠢蠢欲动。只不过在他们刚刚生起这个念头的同时，便被周围天玄宗的返虚给死死盯住了。而卫易身边，其他天玄宗弟子，也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将卫易围在当中。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不过，就在大家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卫易身边的异象，陡然消失不见。然后，他便看到此刻身边这怪异的一幕。 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而他身边，则是被那十几位天玄宗弟子围了起来。 卫易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却没有点破，而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次开始观看海面上的战斗。 这个时候，如果把事情挑破了，对于大家都不是一件好事。这一点，卫易是很清楚的。 卫易的决定，显然是最正确的。在他若无其事的继续观战之后，茶会上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而隐藏在暗中的那些返虚，也终于收起了对卫易出手的心思。 大家都明白，这里到底是天玄宗的地盘。想对卫易出手，难度太大，代价也太大。 而刚刚引起一场波动的卫易，此刻其实内心更加的惊骇。除了这个猜测被印证之外，更重要的是，就在刚刚支撑的这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体内那堪称庞大至极的神力，竟然一下子就消耗了超过一成！ 那是个什么概念？ 就算卫易全力施展一百次藤字诀，都未必能够消耗这么多神力！ 看来，这界的神通，果然不是他眼下能掌握的！不过，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如离景平这种皇族血脉，又是如何长时间支撑五行乾坤战斗的呢？ 难不成，是因为血脉？还是因为炼化的奇物？ 卫易心中顿时又有了许多猜测。 卫易身上的这些变化，其实时间极短，总共也不足百息时间。而这百息时间当中，海面上的战斗，却是更加的激烈了。 那些自飞仙图卷中显化出的人形，就算被宋牧干掉了，接下来仍是会再次从图卷中出现，生生不息。而宋牧这边，只能借助身法不断在海上躲避。 谁都看得出来，宋牧的消耗，远比离景平大得多。若是再这么打下去，宋牧迟早要被耗死。 “殿下的手段，果然厉害！宋某佩服！” 然而就在大家越来越不看好宋牧的时候，宋牧的声音，陡然自海上传来，竟然是大笑了起来。 “宋某也有一刀，也请殿下试试！” 第二十七章 暴打天骄 随着宋牧施展神通，一尊足有百丈高的海水巨人，陡然自海面下浮现而出。 这尊海水巨人，体型极其庞大，面容与宋牧一般无二。在这片不过十里方圆的战场内，这尊海水巨人显得更加巨大，而其面前的三皇子离景平，却显得如同一只蚂蚁。 三皇子离景平，本就是水灵根的资质，在海上战斗，先天就占据优势。而宋牧则是土灵根，海上似乎并不是他的主场。 但大家往往却容易忽视，五行轮转之中，土克水！ 宋牧身后的这尊海水巨人，虽是由海水组成，却蕴含了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意味。 而在这尊高大巨人出现的瞬间，众人一下子就明白，宋牧的这尊巨人，应该是其修行的法相类神通。 修者入周天境之后，会将自身的根本，融为一颗金丹。以这颗金丹为核心，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周天法相。周天法相，也是周天境修者压箱底的拼命手段。而随着修真界的不断发展，很多修者在通过研究周天法相之后，创造出了很多法相类的神通。这类神通，往往可以在周天境之前，就形成一尊强大的法相。但同时，法相本身又和真正的周天法相不同。有的地方远不如真正的周天法相，而有的方面，则是比真正的周天法相更强！ 具体情况，还要视神通的强弱区分。 卫易也曾见过这类神通。当年在苍灵府的时候，那位当时出身苍灵府最强大宗门玉山派的赵儒山，在和离景原战斗的时候，就曾经施展出过这种法相类的神通。不过，当时赵儒山不过只是化灵五重天的修为，所化法相也仅仅只有十丈。 比起眼下宋牧施展出这这尊法相，恐怕只有被轻轻一脚踩死的份了。 “不对！” 在宋牧显现出这尊海水之后，岸上观战众人当中，忽然有人惊呼起来。 “这不是简单的法相神通，已经蕴含了一丝大道！这是宋牧的自创神通！” 所有观战之人，脸色更加难看。 修行前人创造的法相神通，和自己创造一门法相神通，这两者的区别，绝对不可同日而语。最关键的是，法相之中蕴含宋牧所修的大道，这意味这，宋牧所创的这门法相神通，绝对已经可以达到道阶的层次了！ 原本大家对宋牧已经是十分忌惮。但这门法相神通出现后，大家骤然发现，原本对宋牧的估计，还是太低了。 “接下来这一刀，我如今也只能施展一次，控制不好力道，王爷小心了。”宋牧同时嘴角又轻轻翘起，心中闪过一句无法明说的话。 你可别死了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尊海水巨人，缓缓从海面下抽出一柄刀来。这柄刀同样是用纯粹的海水组成，整个大海就如刀鞘一般。而这柄海水大刀，始一出现，就让观战的众人更加惊骇！ 这柄巨刀，同样蕴含了一丝大道的意味。而且和法相巨人所蕴含的大道，截然不同。更可怕的是，在众人的感知当中，这两种大道，似乎隐隐还有一种可以相互配合的感觉。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宋牧出刀的刹那，不光是岸边观战的这些人，感受到了这一刀的可怕威势。正面面对这一刀的离景平，对这一刀可怕程度的感知，更加清晰！ 在离景平的感知当中，他仿佛是被这一刀锁定了一样，根本避无可避。而且，这一刀里蕴含的可怕力量，更是让离景平感到心惊。 这一刀，即便是他解开全部修为去硬接，都有可能受伤！而如果按照这场比试的规则，他只能以化灵巅峰的修为去接的话…… 这绝对是周天境的一刀！ 离景平确定，如果是同境生死之战，宋牧这一刀之下，他绝无接下的道理。不过，离景平也清楚，在宋牧出刀之后，自身已是毫无防范能力。他这一刀，等若是在以命换命！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同时杀掉宋牧！ 也就是说，如果是同境生死之战的话，两人最后极有可能是互换性命的下场。 可眼下，这场战斗终归不能真正杀人，所以在宋牧这一刀落下的瞬间，离景平便有些迟疑了。他不敢在这里杀宋牧，所以也就不能用同归于尽的手段。而等到离景平下定决心的时候，这一刀却已经近在咫尺，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再做下一刻打算了。 于是，在宋牧一刀及身的刹那，离景平身上灵力威势猛然暴涨，竟然已是恢复了全部修为，以周天境的修为，去硬接这一刀！ 然后，由海水组成的巨刀，落在了那道透明水界上。途中所有想要阻拦这一刀的观想人形，尚未靠近这一刀，便被刀中蕴含的磅礴气息给震散了。而等到这柄巨刀落到离景平以周天境修为施展的水界上时，战场上陡然一阵寂静。 下一刻，这柄巨刀顿时轰然爆裂，重新化作海水。 非但这样！这股反震之力，还传递到了那尊海水巨人身上。整个法相巨人顿时剧烈颤抖，然后彻底崩溃。 至于宋牧，在这尊海水巨人崩溃的瞬间，宋牧身上已经攀升到巅峰的气势，陡然降低下来，而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腰斩。大家一下子就明白，想来是这一刀强大的反震之力，太过惊世骇俗的缘故。这一战之后，宋牧估计需要休养好久，才能伤势尽复了。 不过，对于宋牧的重伤，大家却没有任何小觑。因为在那一刀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亲眼见到，这一刀不但破开了五行乾坤最外面的水层，最终距离离景平的头颅，甚至只有不足两尺！ 这可是离景平以周天境修为，全力施展出来的五行乾坤啊！ 如此威势，别说是化灵期，就算是在场的几个跻身周天境的存在，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究竟要使出多少力气，才能做到这一步了！ “本王输了。” 离景平望着气息已经衰弱了一大截的宋牧，心中一时间生出了很多念头。他刚才甚至在想，要不要趁着宋牧气息衰落的瞬间，再次果断出手。不求一击要了宋牧的姓名，至少也要半废掉他才行。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是暗中观察这里的返虚期修士，也未必来得及救援。 不过最终，离景平还是放弃了这种念头。说到底，他还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在这场茶会上，一战废了天玄宗当代最优秀的弟子，这固然会对天玄宗产生巨大的打击。但是接下来，会对天玄宗和咸安城的关系，造成哪些不确定的影响，谁都说不好。最关键的是，离景平也不愿意亲身涉险，冒着得罪整个天玄宗的风险，去做这件事情。 这里到底还是东海，离景平不愿去亲身涉嫌。 既然不能亲手干掉宋牧，离景平稍稍平复一下心情之后，就再次恢复了笑容，做出一副大战尽兴的姿态。 “刚刚这一刀，本王若是以化灵巅峰的修为去接，实在是没什么把握，说不定就要受伤了。不过，以周天境的修为去接，这已经违反了此战的约定。这一战，本王是输的心服口服了。” “不过，宋兄的这一刀，确实惊艳，让本王不得不感到佩服啊！” 离景大大方方承认下自己的失败，反倒是给人一种坦荡的感觉了。 “以宋某如今的本事，最多也就只能出这一刀而已。比起王爷，实在是不值一提。”宋牧在气息陡然衰弱之后，便已经开始抽身后退，打算离开这座战场。显然，他也是怕离景平不讲规矩，对他下杀手了。 这也看得出来，如今的宋牧，只怕战力早已所剩无几。 战场的禁制打开后，两人回到观战崖壁上。不管怎么说，这一战的结果，是以宋牧的胜利而告终了。虽说胜的有些取巧，只是逼迫离景平展现出了全部的修为。但好歹也算是给天玄宗这边，扳回了一局。 “放心！我问题不大！”面对几名同宗修士的询问，宋牧只是点了点头，同时神识传音道：“不过接下来，我恐怕就无法再上场了，下面要靠你们了。” 宋牧说到最后，直接看向卫易。 他很清楚，今天接下来的战斗，恐怕其他人都未必有什么胜算，唯有卫易，或许可以为天玄宗挺一挺脊梁。 “师弟，请壮我宗门！” 宋牧陡然朝卫易抱拳拱手，以神识传音。 卫易没有回答，只是同样抱拳，然后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真正觉得，自己真的是天玄宗的一份子。卫易始终觉得，自己和天玄宗最大的关系，无非是和叶朝归的师徒关系，还有素的性命之恩，以及其他几位长辈的亲近。 但是今天，卫易却忽然明白，自己确实是一位天玄宗的弟子。 而且卫易打心眼里觉得，做一名天玄宗的弟子，真的很好！ 然后，在大家还没有从先前一战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卫易却已经直接伸手，指向其中一人。 赫然正是之前曾主动邀战的隋右安。 “隋师兄，接下来，我们下场切磋一下，如何？” 卫易的主动挑战，并没有让大家觉得太过意外，反倒是让大家觉得理所应当。 在他们各自的情报当中，卫易这个名字，都重点标注过。而对于那几个出身圣地门派的年轻天才，卫易修行神力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就算他们再蠢，刚刚看到卫易施展出类似界的力量之后，也不会掉以轻心了。在他们看来，卫易的威胁，远比宋牧更大！ “既然你主动邀战，隋某陪你就是了。”出身玉州的隋右安虽然内心凝重，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轻佻的姿态，又道：“正好，我也想领教一下，传说中的神力，到底有多厉害？” 瞬间哗然！ 对于几位出身圣地的年轻人来说，卫易修行神力，其实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至少，几大圣地还有咸安城，都知道这件事。不过，对于那些出身普通一流门派的年轻人来说，这仍是一个秘密。毕竟，那些普通的一流门派当中，可没有厉害到足以通过天机术，便推演出这些的厉害天机士。 而眼下，隋右安的开口，却直接将这个问题给挑明了。很多出身普通一流门派的年轻天才，都对此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就算天玄宗内的几名弟子，都不禁下意识的看了卫易一眼。 大家不由纷纷猜测：难不成卫易如此强大的秘密，就是因为他走了神力一途？ “你家大人就没告诉过你，你的话真的有点多了？”卫易只是斜瞥了隋右安一眼，然后就飞身入海。同时对身后朗声道：“我允许你用周天境的修为和我一战。如果你以化灵期的修为和我战斗，太没意思了。” “这可是你说的。” 隋右安古怪一笑，竟是真的按照卫易所说，以周天境的修为下场。他的这种做法，自然招来岸边观战众人的鄙夷。就连几位出身圣地门派的年轻人，都不禁彻底皱眉了起来。 随着海上的禁制再次封闭，卫易和隋右安两人，浮空而立。 “对于神力，我也是仰慕已久，今日若不能全力一战，确实无法尽兴，也辱骂了神力的威名。” 隋右安周身威势缓缓攀升，逐渐到了极致。虽然隋右安今天主动挑衅天玄宗，但他也不傻，不会在战斗的时候，如何小觑对方。更不要说，卫易刚刚展现出来的界的神通，让他无比忌惮了。 如果将修为压制在化灵期，隋右安还真没有太多的把握，能够胜过卫易。 “师弟看好了，这是师兄我苦修多年的实力，师弟可千万小心了。”隋右安说话的时候，周身陡然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黄钟光影。这并不是什么法宝，而应该是某种特殊的护身神通。而且，这层护身神通的威能，更是让岸上观战的众人，都暗暗心惊。 这个隋右安，绝不是那种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就凭这道护身神通，恐怕就足以硬撼在场绝大多数人了。而在场众人当中，有把握正面破开这层护身神通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不过接下来，更让大家觉得哑然的是，隋右安在撑起这道护身神通之后，身边竟然一口气浮现出数件威力强大的防御法宝。而且，还是以周天境的修为，在御使这些法宝！ “这家伙，脸皮够厚啊！” 看到这一幕后，大家几乎不约而同生出了这个念头。 不过，还没等到大家开始嘲讽隋右安的脸皮，在这方战场当中，又出现了让他们无比震惊的一幕。 “我去你大爷的！” “玉州首徒是吧！脸皮够厚啊！” “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做人吗？” “就你话多！” “老子今天要不抽你个半残，都对不起你这个玉州首徒的名声！” 众人只见到，在隋右安施展出这些防护手段的时候，卫易身后陡然出现一道巨大光翼，然后骤然前冲。仅仅刹那之间，就冲到了隋右安身边。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情况下，卫易就突然出现在那层大钟光幕之内，直接近身隋右安。紧接着，在卫易头顶，陡然升起一盏油灯法宝，油灯陡然大亮起来。 再然后，大家就看到隋右安撑起的那层护身黄钟，直接碎裂不见。几件大威力的法宝，亦是被定在了当空。 最后，大家便看到卫易抡圆了巴掌，照着隋右安脸上抽了过去！没抽一巴掌，都痛骂一句。就这样连抽了十几巴掌之后，卫易最后一巴掌的力气显然最大，竟然直接一巴掌把隋右安给抽的跌入海里了！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觉得荒谬！ 第二十八章 屠狗 此刻观战的众人，包括离景平、宋牧等人，都彻底看傻了眼。 这怎么可能？ 在今日参加茶会的这些年轻一代当中，隋右安或许比不上离景平、曹慈、韦希等几人。但不管怎么说，隋右安仍是已经达到了周天境的修为。这在年轻一代当中，已然是最拔尖的层次了。就算是今日茶会上的这些人当中，除了那几个圣地门派出身的人，或者离景平这种将来有望继承大离皇位的特殊存在之外，修为在周天境以上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这其中，除了隋右安之外，便是像离景原这种身份极其特殊的人物了。 所以，隋右安的弱，也只是相较于几大圣地最优秀的年轻弟子而言。而且，就算隋右安较弱，实力也仅仅只比那几人弱一线而已，绝不会很多。 可眼下，隋右安却被卫易连抽了十几巴掌？最后那一巴掌，还给他直接抽到海里了？ 这不可能啊！ 崖壁上观战的众人，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想要向卫易这样暴打隋右安，至少要等他们修为比隋右安高上两重天，达到周天境初期巅峰的时候，才有望做到。可是眼下，卫易明明只是化灵巅峰的修为啊！ 虽说卫易那雄浑的修为底子，同样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但卫易的修为境界，确实是化灵巅峰无疑。 那可是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差距！ 在场众人，对于越阶挑战这件事，其实都不陌生。他们每个人在化灵巅峰的时候，依仗各自手段，都可以和周天境抗衡，甚至斩杀周天境。但是他们面对的周天境，只是一般的周天境而已，不可能是隋右安这种级别的周天。 难道……这神力一道，真的如此厉害？！ 崖壁上的众人，顿时变得脸色复杂，神情肃穆。 而在战场上，就在卫易将隋右安一巴掌抽到海里之后，仅过了眨眼之后，便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大家便看到愤怒至极的隋右安，从海里一跃而起，一声长啸。 看来，似乎战斗并不像他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堂堂天玄宗掌门的弟子，就只会玩这种偷袭的小手段吗？卑鄙！” 隋右安怒目而视，目光如火，仿佛想要将卫易彻底烧成灰一样。 卫易则是开心一笑，不做解释，但同时，心里却在庆幸。 刚刚这一击，他确实是取巧了。隋右安的起手，其实打得中规中矩，上手就布置了好几手防御手段，显然已经是对卫易极为重视，并不像他展现出来的那么鲁莽。不过，这家伙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卫易的手段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卫易刚才这一击，是以翼字诀的破空能力，穿过了隋右安的外围防御手段，瞬间近身。然后以齐天灯力量，暂时定住隋右安，这才完成了刚刚那看似荒谬的一击。 所以，刚刚那几巴掌，看似像是一个高手在暴打孩童。但实际上，卫易的成功，是有一定运气成分在里面的。而且，这手段卫易如今也只能用一次。因为破空这种能力，也是有限制的，那就是使用之后有一定的停顿和蓄力。卫易近身之后，能做到以十年灯暂时禁锢住隋右安，却做不到一击彻底重伤他。而下一次，卫易如果再用这种手段的话，已经被偷袭一次的隋右安，肯定有了准备。等到卫易再破空到他面前时，等待他的恐怕就是雷霆一击了！ 当然，就算这样，卫易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卫易和隋右安一战，最大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踩着隋右安上位，用隋右安的出丑，给天玄宗壮壮声势。眼下，这个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还有什么比直接抽对方几个耳光，更加直接的呢？ “自己技不如人，就只会说别人使诈？”卫易轻轻眯起眼，尽显高手风度。而其他人，哪怕包括隋右安在内，因为不知道卫易刚才是如何做到那一幕的，看到卫易这个气态之后，也坚定认为，卫易是真的强的可怕！ 这样也就够了。 卫易偷偷瞧了瞧崖壁上观战众人的反应，觉得十分满意。叶朝归曾经教过他，有的时候，修者之间的战斗胜负，并不在于场内，而在场外。眼下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不过，接下来，估计还是得正面以实力打垮这家伙，才能真的服众啊！ 卫易心里倒是无比清醒，并没有因为刚刚的顺利偷袭，而如何轻视了这位玉州首徒。 “你想让我正面打垮你？也好，我今天就把你那点傲气彻底打掉，替你家师门长辈教教你，这世上什么叫人外有人。以后修行，也别太张扬了。” 卫易随即轻轻抬手，藤字诀同时发动，成百上千条藤蔓，瞬间从海面下逆卷而上，场面一时间蔚为壮观！ “单从他这一手来看，他的这门藤蔓神通，绝对达到道阶。再加上之前所展现出来的，这家伙到底掌握了多少门道阶神通啊？” 场外观战的人们，看到那成百上千的藤蔓自海中出现后，脸色更加诡异。 不过，在面对这些藤蔓的隋右安，却并无任何惧色，周身再次浮现出十余件法宝，皆是用以攻杀的刀剑之类。如果再加上那几件防御法宝，隋右安同时御使的法宝数量，就已经接近二十了！ 这也是玉州修士的可怕之处。 用法宝砸死人，这种念头，大概每个修者都曾经有过。但是，到了修为高处，真正将这种想法变成现实的，就只有玉州修士，已经原陵曹家的灵晶修士而已。不过，这两者之间又有区别。后者是因为家传，最擅使用灵晶法宝。而前者的玉州修士，则是以御物为专长。或者说，是以御使金铁类的法宝为专长。 玉州修炼界，以金属性大道为尊。所以玉州修士，也大都是金灵根为主，玉州亦是天下金灵根修者最适合修行的地方。因为这种独特的情况，使得修为到了高深处以后的玉州修者，在御使金铁类法宝的时候，往往可以只凭心意去御使，而无需使用太多灵力。若非这样的话，单凭这二十多件品相极高的法宝，恐怕就足以把隋右安给耗死，哪还有余力战斗？ 面对卫易以神力激发出的藤蔓，隋右安开始御使这些法宝，直接将其斩去。不管是以柔韧性见长，还是以坚硬至极的藤刺，都被直接劈砍碎裂。所以一时间，场上竟是出现了一副对耗的画面。卫易在不断召出新的藤蔓，而隋右安则是将这些藤蔓全部劈断，却又暂时没有直接进攻。 因为他不敢！ 在经历刚刚那几巴掌之后，隋右安对于卫易的忌惮，早已到了极致。隋右安也分析不出，卫易到底都掌握了哪些古怪的神通，所以眼下只能以守代攻。 至于卫易，其实同样有些觉得棘手。 眼前的隋右安，对他而言，就仿佛是顶着一个厚实的乌龟壳。他如今最强的攻击手段，除了藤字诀之外，就只有自身剑术了。至于其他五种天赋神通，要么如翼字诀、生字诀和毒字诀这样用以保命，要么是如爆字诀这样纯粹用来辅助，要么就是如音字诀一样侧重于神魂方面。总之，卫易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的手段，能够砸烂隋右安的防御。 当然，这也是卫易修为不行的原因。若是两人修为相平，卫易也跻身七阶周天境的话，到时候估计单凭一个藤字诀，就足以直接将其镇压了。 剑术方面，虽然卫易如今已经入道，又有枯云剑这种神兵在手，但仍是不敢轻易出剑。没办法，说到底，隋右安的防御，实在是太过变态了。单单是他周身那一层黄钟光罩，单以防御能力而言，恐怕就不逊色卫易如今的毒字诀多少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要不……试试新悟的五行乾坤？ 面对这种对耗的局面，卫易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始一出现，便再也无法抑制了。 为什么如离景平和离景原这种大离皇族出身的人，施展五行乾坤的时候，可以长时间战斗？可是到了他自己，只是略微施展一下，就耗费了那么多的神力呢？ 血脉？卫易觉得可能性不大。大离皇族的血脉，虽然十分特殊。但这种事情，似乎和血脉的关系并不算大。相较而言，卫易倒是更愿意相信，是他们炼化的奇物在起作用。 因为卫易自己没有炼化奇物，所以才会如此。 如果真是因为奇物的原因，为什么炼化了奇物之后，施展五行乾坤的消耗，就会大大降低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奇物本身，是代替了大量的灵力所构成的节点。至于说节点之间的神力运转，其实消耗反倒没有多大。 这就好比卫易在修行的时候，那些神海当中蕴含的神力才是大头，至于他经脉中流转的神力，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极小一部分。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可不可以用这些藤蔓，来代替那些神力节点呢？ 卫易瞬间眼睛一亮！ 通过藤字诀召唤出来的这些藤蔓，其实也是由纯粹的神力构成。既然是由卫易自身的神力构成，那就很有可能去足以去作为这个神力节点！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卫易便再也无法遏制。反正当下也是相斥无果的局面，试一试这个法子，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卫易便开始有意识的将召唤出来的藤蔓，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布置好位置，暗合卫易体内那数百个神海的位置。 有效！ 随着卫易不断的尝试，开始真正找准了藤蔓准确的位置之后，卫易试着在其中调动了一下神力，发现神力的消耗，比之刚才却是下降了近九成！ 这样的消耗，对于一般修者来说，虽然仍是十分恐怖。但以卫易那雄厚到变态的神力储备来说，却依然足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既然这样…… 卫易嘴角陡然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随着卫易定下的藤蔓数量越来越多，隋右安也察觉到了异样。虽然卫易还未真正借此攻击，但隋右安能够感知到，自己似乎正在和外界脱节，仿佛是被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内！ 这家伙，竟然真的掌握了界的神通？ 隋右安脸色越发难看，对战同代中人，他还从来没有接触界类神通的经验，所以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应对。但随着卫易布置的藤蔓越来越多，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空间对自己的压迫感越发强烈！ “卫某有一剑，想试试能不能教你做人！” 就在这时，卫易的声音陡然传来。紧接着，他只看到那盏古怪的油灯，再次出现在他身前。不过这一次，却是出现在他的护身神通之外。 隋右安当下便全力激发所有法宝，那道黄钟虚影更是被催动的有若实质！然而这一次，卫易的攻击，却让他再次出乎意料。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破空到他面前，反而是全力激发起那盏油灯。 于此同时，周围那种古怪的界的力量，也被卫易催发到了极致。两者配合之下，隋右安的灵力和法宝，都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再也无法运转的圆满如意。 “卫某这一剑，名为……”卫易的声音陡然出现一丝停顿，但很快又继续道：“名为屠狗！” 一剑！ 这卫易出言的刹那，隋右安便看到一抹璀璨剑光，向他袭来。这一剑的剑名，虽然近乎侮辱，但其威力，却让人惊讶至极。 在看到这道剑光的时候，隋右安仿佛看到了有那劈开混沌的一剑，逢山开山，遇水断水，一往无前。而他在这一剑面前，仿佛就成了一块顽石，除了被劈开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若是平时，依仗自身的法宝和护身神通，隋右安有足够的把握接下这一剑。 但眼下，隋右安却只来得及御使一枚玄阶中品的盾牌，尽量护在自己身前。 “轰！” 这一剑，直接落在隋右安身上，所过之处，数件品相极高的法宝，都被彻底斩开。而当这一剑落在隋右安身上之后，众人只见到刚刚还在叫嚣的隋右安，被一剑斩入海中！ 生死不知！ 第二十九章 两剑山的剑，天九宫的拳 如果说，刚刚卫易抽出的那几巴掌，还有取巧嫌疑的话。那么刚刚这一剑，直接将这位堂堂玉州首徒劈进海里的这一剑，威力之大，那可就是有目共睹的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看到这一幕的同时，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想：如果把隋右安换成是自己，那么自己有把握抗下卫易这一剑吗？ 绝大多数人的答案，都是绝不可能。而且，大家更不会忘了，刚刚这一战，卫易是以化灵修为，去硬撼隋右安的周天境界，并且战而胜之的。若是他们和卫易同阶一战呢？结果又会如何？ 毫无疑问，今日之后，卫易将会一跃成为整个天下的年轻一代当中，最为优秀强大的那几人之一。 在隋右安落水之后，足足过了近十息的时间，海面下才再次传来动静，隋右安再次从海底浮了上来。不过这一次，隋右安却再没有任何张扬之色，有的只是深深的忌惮。 而且，任谁都能明显察觉到的是，隋右安身上的灵力气息，明显弱了一大截。这意味着，眼下隋右安已经是身受重伤，再无力和卫易继续战斗了。 “承让！” 卫易见到隋右安没有再出手之后，收起了手中的枯云剑，周围那成百上千被他召唤出来的神力藤蔓，也纷纷溃散，重新归于天地。然后，卫易径直离开了这座战场，回到了崖壁上。 至于隋右安，则是脸色极度复杂。这位玉州当下最为优秀的年轻人，在经历过这场战斗后，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了。 “下一场，谁来？” 回到崖壁上，见到已是沉默无言的众人之后，卫易并没有暂时休息一下，回复一下神力，而是直接决定再次挑战！ 这家伙，在经过刚才那么激烈的战斗之后，竟然都不需要回复一下神力吗？ 卫易这次邀战，并没有很快得到回应，而是面对了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隋右安败了，而且是以周天境的全盛修为，惨败于卫易。这就很让人深思了。在场的这些年轻天才当中，绝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如隋右安。而少数几个出身几大圣地，实际上要比隋右安更强的人，同样是进退两难。 让他们拉下脸来，和隋右安一样以周天境修为上场？就算他们自己可以不要这个脸，可他们身后所在的圣地门派，也丢不起这个人。 而若是以化灵巅峰的修为上场……在看过先前卫易的战斗后，几乎没有任何一人有把握胜过卫易！甚至，就连能不能平手不败，都尚未可知。 万一他们要是输了呢？ 今日这场茶会，他们都是代表各自门派来的！如果输了，就等于所在门派输了天玄宗一筹。这种结果，同样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卫易见到暂时无人迎战，心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当下的他，在经历和隋右安的一场大战之后，虽然称不上是外强中干，但损耗也着实不小。而且，在刚刚那一战中，他也算是手段出尽了。接下来若是那几位出身圣地门派的年轻人应战，他恐怕就要打得十分艰难了。 而今天这一战，目的不在杀人，而在立威。 看眼下这个局面，他的目的应该算是达到了。刚刚这一战之后，那位玉州首徒，甚至都没好意思返回崖壁上，直接便离开了此处，看来是打击不小了。 “既然大家都不打算上场，那下一场，就由我来吧。” 卫易才刚刚稍微松了一口气，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卫易心里顿时一沉。 两剑山，韦希。 这名两剑山的女子剑修，主动站出来，卫易瞬间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如果是那些其他出身一流门派的年轻天才，卫易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轻松力压。但是韦希……若是如韦希这样的圣地首徒，也敢不要脸的以修为压制卫易的话。那么接下来，恐怕就是卫易要接受一场惨败了。 “在下韦希。”这位出身两剑山的年轻女子，向卫易微微拱手行礼，“韦希只有一剑，想问剑于阁下。阁下也请放心，我会以化灵巅峰的修为，全力出这一剑。” 韦希的话，让卫易稍稍放心一些。 如果只是一剑的话，倒也无妨。 卫易虽然消耗很大，但接下韦希一剑，还不是什么难事。最关键的是，韦希会以化灵期修为出这一剑。如此一来，卫易就把握大增了。 韦希说完之后，便直接飞下崖壁，也不管卫易应战不应战。对于这名女子剑修的古怪脾气，卫易只是讪讪一笑，然后也跟着入海。 海面上，禁制再次封闭。 “我只出一剑，但是会出我的最强一剑。除此之外，我希望还有一个要求，你也能做到。” 韦希入场之后，与卫易相隔十余丈。不过，她却不曾直接出剑，反倒是悬浮当空，和卫易聊了起来。 “我希望，你能以纯粹的剑修身份，用你的最强一剑，来和我比拼！” “今日我问这一剑，既是要替两剑山出头，也是想替我自己看看，继承了我师父剑道感悟的人，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 卫易瞬间一阵头大。 他陡然想起，当初两剑山的使团，刚刚抵达东海的时候，韦希看他的目光曾经十分特别。当时他还十分纳闷，自己并没有和这名两剑山女修有过什么交集。就算当初在天玄山上的那一役，两人也不曾直接交手，谈不上什么恩怨。 现在，卫易总算明白，双方之间的因果了。 当初卫易在渡第三次天劫的时候，曾有数位返虚前来袭杀他，其中便有那位和叶朝归交情莫逆的玄平真君。后者在离开之前，曾经将自己进阶返虚的全部剑道感悟，都赠予了卫易。那柄由玄平真君剑道感悟所化成的小剑，如今还在卫易的识海当中。只不过，就算卫易经过十年修行之后，实力大涨，仍是远远没有达到接受这传承的资格。 而韦希，便是那位玄平真君的入室弟子。 卫易当下便觉得有些难办。那位玄平真君，将自己半数的剑道感悟，都传给了卫易，这无疑是大因果。对于剑修来说，一般只有在自己临终之前，才会将自己毕生的剑道感悟，传给自己最得意的后辈弟子。身为玄平真君的弟子，韦希当然会以继承玄平真君的衣钵为目标。而卫易的出现，却等于是抢走了玄平真君返虚初期以前，全部的剑道感悟。以后就算韦希得到了玄平真君的承认，所得到的也不过是玄平真君跻身返虚之后的感悟而已。 卫易扪心自问，如果同样的情况换到他身上，他大概也会有所不忿。 只是…… 对于韦希的莫名怨恨，卫易又实在是觉得自己有些冤枉。毕竟，当初玄平真君给他这份剑道感悟的时候，也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啊！当然，这话卫易眼下肯定不会说出来。真要是说出来的话，估计肯定会惹得韦希暴怒。卫易真正在意是，自己如何以纯粹的剑道修为，挡下韦希的最强一剑。 如今他的剑术，虽然已经到了入道的层次。再加上枯云剑的加持，威力不容小觑。这也是为什么，刚刚他能够一剑将那位玉州首徒削入海中的原因。但是，相比身为纯粹剑修的韦希，比拼纯粹剑道的话，卫易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师弟请接好。我这一剑虽是以化灵巅峰的修为施展，但你若是不出十二分力气的话，只怕是接不下这一剑。” 从始至终，这名自蜀州远道而来的女子剑修，似乎都没有问过卫易答不答应，只是单纯的以自己的意愿，来进行这张战斗。 真是个蛮横的娘们啊！ 卫易还没来得及回到，便见到韦希一剑出剑，只好硬着头皮，再次从藏剑葫芦里唤出了枯云剑，紧紧握在手中。 “我这一剑，剑名藏针！” 韦希身上一股磅礴剑意，陡然冲天而起。还未真正出剑，便已是让卫易心中大震！ 在这股剑意的覆盖下，方圆十里的战场内，陡然有一种漆黑入夜的感觉。而韦希手中的那柄剑，便犹如黑夜中的那轮皎皎明月一般。而当韦希一剑横握手中，准备出剑的刹那。周围环境又瞬间变得光芒大盛，变成了白昼。此刻韦希手里的剑，却又变成了高悬天顶的大日。 改天换地，搬运日月。 卫易早就听说，某些强大的剑修，可以单凭剑意，便改变周围的环境。这种改变，并非实际意义上的改变，而是意这个层面的变化。也就是周围环境实际未变，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大变，有点像幻术类神通，但本质上又截然不同。 剑修的剑意，如果能够提升到这一步的话，已经算是极为了得了。再往上提升两个境界，便有望形成真正的界了。 起剑已是如此不凡，这一剑的真正威力，又该是何等令人惊惧？ 韦希终于一剑挥出。 在这一瞬间，在卫易的感知当中，周围的战场内，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细针凭空出现。这些细针后面的丝线，便是韦希的剑意。而这无穷无尽的细针，如同组成了一个针的世界，仿佛是一个女子持着绣花针，要将整座战场都缝在一块绣布上！ 好恐怖的一剑！ 这一剑的立意，让卫易心中惊惧，当下手中枯云剑一剑挥出，施展出他所能施展出的最强一剑。 屠狗。 这一剑的剑名，是他刚刚对敌那位玉州首徒时，临时想出来的。如今想来，实在是有些草率。 一个是银针封天地，仿若将整个战场当做一块绣布；另一个则是逢山开山，遇水断水，勇往直前…… 最终，当这两剑交击之后，天地间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下一刻，大家便见到卫易身前出现了成百上千的藤蔓盾牌。韦希这一剑，不但击败了卫易的剑术，还一剑破盾逾九百！ “剑道一事上，我和师姐委实是相去甚远，我输了。” 卫易干净利落的收剑入剑葫，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而那名刚刚一剑改天换地的女子剑修，同样收起了自己的剑，脸上骄傲之色不吝于形。 刚刚这次交手，她保住了自己作为剑修的骄傲。 同时，卫易虽然在剑术上败给了韦希，却并不代表自身的实际战力，就比韦希差了。刚刚韦希那一剑，虽然破了他的剑术神通，却并没有真正近身卫易。 卫易本来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剑修，所以这一战，他虽认输，但实际上却并未真的分出了胜负。 高傲的女子剑修，终于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看着卫易的目光也多了两分善意。当然，这两分善意当中，还有那么一丝轻蔑。在卫易认输之后，两人再次回到了崖壁上。 这一战，卫易认输，却没有真输，算是同时保住了天玄宗和两剑山，这两家圣地的颜面。 “我姜怀水，也有一拳，想要问问师弟。只有一拳，如何？” 在韦希之后，大家似乎心有灵犀一般，都想和卫易问一问各自的最强手。卫易虽然连续大战，但若是只有一招的话，却也不算欺负人。 “请姜兄入海一战。” 对于这位天九宫如今年轻一代的领头人，卫易同样不敢放松。天九宫久居西北，而天玄宗却在东海，两家圣地之间，其实冲突并不算多。 雄踞西北的天九宫，最擅体修之道，是天下体修的圣体。而且，当代天九宫的那位宫主，亦是天下公认的拳道第一人。当年曾从西北一步一拳，花了近百年的时间，从西北打到东海。而姜怀水，正是那位天九宫主人的弟子。 “我虽只出一拳，但亦是我最强的一拳，师弟小心了。” 姜怀水人如其名，似乎随意笑笑，都让人觉得肚子里在淌着什么坏水。对于这位以拳法著称的年轻天才，卫易亦是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打算闪躲，而是打算倾力硬接这一拳。 然后，姜怀水身形一动，陡然出现在卫易身前，一拳递出。 这一拳，看似普普通通。 但最终，在卫易施展出所有防御手段之后，仍是直接砸到了卫易胸口，让卫易飞出了近百丈远！ 第三十章 谢弦歌的符 在那一拳触及胸口的刹那，卫易便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小觑了这位天九宫的年轻天才。 剑出西南，拳出西北。 哪怕卫易已是用上了全部的防御手段，仍是被姜怀水一拳穿过。就连他最为信赖的毒字诀护身毒瘴，都被姜怀水一拳砸穿。 如果说，两剑山的剑修们，信奉的是一剑破万法，自信手中有剑便是无敌。那么天九宫的体修，则是认定自己一拳递出，从此身前无人！ 卫易之所以会小觑了姜怀水，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当初在天玄山上，姜怀水并未杀入最后的八强之列。但是如今仔细想想，卫易却觉得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初在天玄山上，除卫易之外，所有人都是以神魂虚度入内。而姜怀水作为最正宗的体修，在失去了自己的肉身之后，战力自然是大打折扣，远不及其他人了。 姜怀水的这一拳，不但破开了卫易的全部防御，更是直接将卫易砸出了百丈距离。等到卫易重新稳住身形之后，大家这才看到，卫易的胸口，已经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凹陷。 不过，更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在接下来的短短十息时间内，这个足有半寸深的拳头凹陷，竟然直接缓缓复原了！而且，卫易身上的威压，也没有如何衰弱。 这意味着，卫易并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势。 这家伙……恢复能力很强啊！ 看到这一幕的姜怀水，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起来。直到看到卫易彻底复原之后，这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我这一拳，虽然破开了卫兄的护身神通。不过，卫兄是以自身纯粹的防御手段，硬接我这一拳，并没有躲闪。若是在生死搏杀的时候，自然不会有这种事情。” “而卫兄挨打的本事，也真是……很可以。”姜怀水再次恢复了最开始的那种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的笑脸，笑道：“若真是同阶生死一战，恐怕我和卫兄的胜负，就要三七开了。我有三分胜算，卫兄七分。” “侥幸挡下姜师兄的拳头而已，师兄谬赞了。” 对于这个姜怀水，卫易一样不太喜欢，但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刚刚这一拳，他先是以藤字诀结下了无数藤盾，又以毒字诀发动了护身毒瘴。两相叠加，仍是让姜怀水将他砸退了百丈远。而且，姜怀水的拳头，蕴含了一层十分强大的拳意。这使得卫易在运用生字诀修复自身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阻碍！ 仅仅是用生字诀恢复，卫易就又消耗了大量的神力。这种消耗，甚至比先前和韦希的大战，还要多少一倍不止。 一拳之威，由此可见一斑了。 不过，归根到底，卫易还是正面接下了这一拳。虽然按照先前约定的比试规矩，两人是平手的局面。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卫易正面接下这一拳，似乎都更占优势的样子。 回到观战崖壁上，卫易虽然神力已经消耗过半，但仍是战意盎然。 输人不输阵，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卫易一眼望去，看向剩余了几个出身圣地门派的弟子。在刚刚的战斗中，宋牧打过的代表咸安城的离景平，卫易打过了两剑山的韦希，和天九宫的姜怀水。 如此一来，接下来就只剩下三人而已了。御灵宗的洛胡安，珈蓝寺的恒秀，落霞岛的谢弦歌。 至于代表原陵曹家的曹慈，今日是不会出手的。就算出手，应该也是帮着天玄宗，对抗其他几大圣地。不过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没什么必要了。 “洛某不善切磋，长于群战。不过，以眼下卫师弟的状态来看，若是洛某这个时候出手，难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这一轮，洛某就算了。” 当卫易看向代表了御灵宗的洛胡安之后，洛胡安却是十分出乎意料，拒绝了卫易的示意。这倒是让卫易十分意外。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这倒也并不是太难以接受。 毕竟，对于御灵宗的门人来说，一身本事，至少一半是在于豢养的灵兽身上。对于洛胡安的战力情报，卫易之前还是查探的比较清楚的。这位御灵宗首徒，如今身上至少有七头以上的周天境灵兽。若是和卫易上场一战的话，那要不要唤出这些灵兽？若是用的话，等于是带着几个周天境围殴化灵巅峰的卫易，未免太过不要脸了。而若是不用这些灵兽，洛胡安纯粹以自身战力上场，恐怕又是必输无疑的结果了。 既然这样，那还打什么？ 当初在天玄山上，洛胡安和姜怀水一样，都未曾进入最后的八强之列。这也是因为，他们两人的本事，在天玄山内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姜怀水失去了肉身，洛胡安失去了灵兽，双方的战力都至少减半。但若是真的在外面死战的话，几人之间的胜负排名，恐怕就截然不同了。 至少在卫易看来，这位御灵宗首徒，在几大圣地的传人当中，绝不是最弱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是隐隐有些靠前。 几大圣地的传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既然洛胡安已经明言不会出战，接下来，卫易便转移了目光，投向了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恒秀和尚。虽然不知道恒秀和尚如今为何会代表珈蓝寺出战，对于这位年轻禅修，卫易却是本能的警惕了。 “小僧的本事，不过是挨打抗揍而已。既然洛施主都不出手，小僧这点本事，自然也就没必要拿出来献丑了。” 让卫易再次感到错愕的是，这个在天玄宗情报上都十分神秘的年轻禅修，竟然同样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卫易当然明白，这和尚的说法，其实只是自谦罢了。身为禅修，在挨打抗揍方面擅长，这很正常。不过，要说这位年轻禅修只会被动挨打？卫易自然不可能那么傻！ 禅修的手段，同样是十分厉害的。尤其是那诡异的愿力，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既然恒秀也不出手，卫易心里的担子，就又放下了许多。对于这名年轻禅修，卫易原本是最为忌惮，同时也是最看不透的。眼下能够不用和对方交手，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如此一来…… 卫易环顾四周，始终不愿意将目光落在最后一个身影身上。 几大圣地的传人当中，仅剩下最后一个没有表态的，就是代表落霞岛的谢弦歌了。 卫易无论如何，也不想面对的人，更不愿意真的和她动手！ 但是最终，不管卫易如何不愿意，少女冷冽的声音，终究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 “既然这样，那下一场，就由我们落霞岛来吧？我落霞岛也有一符，要试试卫兄的神通。” 卫易瞬间心沉谷底。 他收回视线，直接凝视着少女，后者却只是笑意温醇，仿佛丝毫没有看懂他的目光一样。少女的目光，就如同当年在永子巷的时候，某天多赚了两个灵钱，回家时欢欣雀跃的样子。 凝视良久，卫易终于不得不点头。 “好。” 两人飞掠入海。 随着战场的封闭，卫易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仍想尽力解释，连忙神识传音道：“这十年没去看你，是我的错。但等会儿茶会结束之后，你听我解释一下还不行？” “解释什么？” 少女脸色的笑容，依旧天真烂漫，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卫易的心凉的有若寒冬里的冰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真的很没有必要。十年前的那桩婚约，不过是情势所逼。十年前我的确很喜欢你，但如今不一样了。” “这十年我在落霞岛，见过了很多很多的人。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当初对你的感觉，不是喜欢，只是感激。谢谢你，以前在永子巷的时候，对我还挺照顾的。但是以后，婚约什么的，就此作罢，不要再提了。” 从始至终，少女一直脸色平静，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 少女越是平静，卫易就越是哀伤。 “好，我知道了。” 卫易轻轻点头，同时周身神力鼓荡，对少女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让我看看，这十年没见，你的修为进步了多少？” 谢弦歌微微点头，随即一身红衣飘摇，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支符笔。随着少女的动作，笔尖一抹灵光闪动，在半空中笔走龙蛇，勾勒出一道复杂至极的图纹。 这就是正统符修的手段！ 卫易当下虽然心哀若死，但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随着半空中那道灵符被少女勾勒而出，灵符中蕴含的恐怕威能，便是卫易都感到心惊！ 绝不能让这道灵符彻底成型！ 这是卫易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是在真正的生死搏杀当中，对付一名正统符修，最应该做的，就是阻止他成符。这当然并不容易，因为对于一名真正的符修来说，身上的各种符篆，往往会多的吓死人。对敌之人想要阻止符修凝符，首先便需要躲过那密密麻麻的符篆轰炸。 而眼下，既然卫易已经答应了接下少女这一符，自然就不能先手干扰。而少女这边，也免去了耗费那许多灵符去阻止卫易的麻烦。 于是，卫易便只能看着这一道灵符，自少女笔下彻底成型！ 整道符篆的绘制，大约耗费了近十息的时间。若是在实际战斗中，这种招式的准备时间，恐怕就会成为符修的致命缺点。但同样，这道灵符的威力，也是可怕至极的。 “卫易，你且看看我这十年，修为进境到底如何？” 在成符的刹那，少女陡然高声厉喝。紧接着，这道威能强大到极致的符篆，便朝卫易镇压而来！ 这一符所蕴含的威能，绝对比韦希的全力一剑，或者姜怀水的拳头更加恐怖。 卫易当下战力全开，身前无数藤蔓瞬间出现，袭杀向这道灵符。卫易自己亦是早已在周身布下了毒字诀的护身毒瘴，同时，手中再次出现了神兵枯云，一剑全力挥出。 卫易的准备，不可为不周全，甚至可以说是手段尽出。但是，对于谢弦歌所绘的这一符，卫易仍然是低估了。 在这一符落下的瞬间，有无数金光蔓延而出。这些金光出现之后，竟是逐渐相接，彻底将卫易封困了起来。而那些金光的威能，更是让卫易感到惊惧！就连他的全力一剑，也不过只能泯灭几道而已。而这一符所蕴含的金光，至少有近千道！ 不能力敌啊！ 卫易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托大了。少女这一符，虽是以化灵期巅峰的修为施展，却不是他能够随意轻视的。卫易当机立断，决定以翼字诀破空离开这片封困空间。若是继续和这金光纠缠，今天他就算不死，恐怕也是重伤无疑了。 然而，正当卫易身后那对羽翼虚影大展，准备施展破空之法的时候，一道看似和其他金光毫无区别的金光，突然调转方向，激射向卫易。 在上千道金光的掩护中，这道金光，显得毫不起眼。 但是，当卫易在身前的防御手段，被这道金光轻易泯灭，尤其是连毒字诀的毒瘴都被瞬间洞穿之后，卫易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念头！ 周天！ 支撑这道金光的修为，绝对是周天境的修为！ 然而，卫易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却终归是已经晚了。这道金光，不但轻而易举的洞穿了卫易的护身毒瘴，而且正中卫易胸口！ 一道金光，横穿而过。 卫易的胸口，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洞！哪怕他后知后觉，开始疯狂施展生字诀，将体内庞大的神力转化为生机。自身生机的转化速度，仍是无法超过伤口毁灭的速度。 卫易这才发现，刚刚那道金光，似乎有某种古怪，穿过他的胸口之后，有一种毁灭性的力量，附着在他的伤口处，让他的生字诀难见全功。 事实上，若非卫易有生字诀傍身，单单是这一道金光，恐怕就足以要了卫易的性命了。 谢弦歌……是想杀了自己吗？ 卫易全力施展生字诀保命的时候，已是无力再去抵挡周遭的其他金光，眼看着这些金光已经彻底合流，形成了一根巨大的金色光柱，似乎要将卫易一击撞杀当场！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袭白衣，一闪之间，出现在卫易身前。挥挥手之后，周围的无数金光顿时消散一空。 “小丫头，刚刚这一符，你可是用了周天境的修为。若是为了杀自己的老情人，倒也无妨。可你若是想在我天玄宗的地盘，杀我天玄宗的弟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真当老娘不敢在这里一巴掌拍死你？” 一道犹如天威一般的强大威压，瞬间笼罩了整座战场。 是素。 第三十一章 伤 在素出现的同时，又有一道身形，出现在谢弦歌身前，赫然正是此次带领落霞岛使团的那位使节老人。 返虚后期修为。 “呦？怎么？想在我天玄宗的地盘，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 素面对这位灰袍老人，素虽然修为不过初入返虚，却没有任何惧怕。说到底，这里是天玄宗的地盘。就算老人是返虚后期的修为，也翻不了天。 “莲海真君哪里的话，两个年轻人切磋，稍微下手重了些，自然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 老人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直接带着谢弦歌，迅速退去，并没有想要和素继续对峙的意思。 “小姑娘，我奉劝你一句。” 不过，就在老人带着少女离开的时候，素的声音忽然在整片战场内响起，没有任何的掩饰。 “当初在苍灵府的时候，我也算是是看着你一路过来，更知道这小子对你的情意。所以，就算你今日是落霞岛的门人，我还是得多一句嘴。” “女子这一辈子，能遇到个真心喜欢自己的男子，没那么容易。就算你不想要了，也别把这份情意亲手丢到地上。那可不光是糟蹋别人，也是在作践你自己！” 瞬间哗然。 卫易和谢弦歌的关系，虽然并不是太过隐秘，各家的情报网都可以查到。但是在此之前，因为两人都是刚刚崭露头角，相当于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在此之前，大家也无人注意过两人有什么特殊关系。 可眼下看来，这位落霞岛首徒，似乎和天玄宗的首徒之间，还有什么隐秘的关系？ 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在素说话的同时，那位落霞岛的使节长老，已经带着少女，彻底离开了此处。至于大家的议论，人家似乎也不太关心。 素望着那位落霞岛长老遁光消失的方向，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卫易，发现卫易已是心哀若死的表情。再看看卫易胸口那个至今仍是无法复原的打动，便不得不再次叹息一声。 “罢了！你小子也不容易。今天这几场架，你也算给我们天玄宗露了脸。接下来，就交给其他人吧。老娘先带着你去疗伤。” 在自家地盘上遭遇重创的卫易，此刻只是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哀大莫过于心死。 卫易此刻身上的伤势极重，但相比身上这些看起来很重的伤势，其实他心里的伤更重。 然后，素带着卫易，一闪而逝，离开了这座战场。 被两位返虚大能突然插了这么一杠子，茶会众人的心思都各有不同。大家其实都明白，这场茶会，虽然只有年轻一代参与。但实际上，暗中那些老辈返虚，估计全都盯着这里呢！不过，至少在明面上，这场茶会是不该由老辈人出面的，除非有谁下了杀手，准备在切磋过程中除掉对手。 就比如刚才。 来参加这场茶会的，都是各派最杰出的弟子，若是折在这里，谁都承担不起这种损失。不过，大家心里也十分好奇，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使得这位落霞岛首徒，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开罪于天玄宗，也要当场杀掉卫易？ 也多亏了谢弦歌没有得手，要不然的话，天玄宗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还真不好说。 在卫易和谢弦歌各自离场之后，茶会继续进行。只不过接下来，上场切磋的战斗，就显得有些平淡如水了。天玄宗这边，卫易和宋牧都打过了一场，剩下的则相对要弱上许多。而几大圣地的传人，要么就是被卫易打过了，要么就是如珈蓝寺的恒如和尚，已经明言不会出手。 所以接下来，就成了天玄宗的其他弟子，和其他一流门派传人的切磋战斗了。虽然也打得你来我往，互有胜负，但总的来说，还是以天玄宗这边输的居多。 但是，就算这样，大家心里依然清楚，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在最开始的几场战斗中，天玄宗已经足以证明，自家传人不逊色于其他几家圣地，甚至可以说是更强！如此一来，大家想要压制天玄宗的心思，就算是彻底告吹了。 今日这场茶会，反倒成了天玄宗对外证明自己年轻一代的好机会了。 整场茶会，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直到黄昏的时候，大家才各自散去。今天之后，大家对于年轻一代彼此之间的实力，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接下来的各家的动作，就各有不同了。 …… 不提茶会上的战况，以及茶会之后各大势力的反应。 卫易被素带离战场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无涯岛上。在这里，卫易见到了他的那位二师姑韩宝芝。 “虽然有点棘手，但还不算太麻烦。” 韩宝芝在检查过卫易的伤势之后，很快给出了结论。这让旁边一直担心着的素，稍稍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啊！” 素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竟是轻声对韩宝芝致谢了一句。而素的这个反应，也让韩宝芝有些错愕。但最后，这位享誉天玄宗内的炼丹宗师，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素顿时又郁闷了。 “以你的神通来说，像这种程度的伤势，本来是可以轻松自愈的。只不过，这位落霞岛的女弟子，所施展出来的神通，蕴含了一丝极其高明的毁灭之道。也多亏了你掌握了那种转化生机的神通，可以保证自身伤势不再恶化。要不然的话，这会儿你可就真的危险了。” 韩宝芝身为炼丹宗师，在医道上的造诣亦是极高，可以在天玄宗内排入前三。所以，卫易的伤势，在她眼里，并没有任何秘密。 “毁灭之道？” 听到韩宝芝如此说之后，素微微皱眉，问道：“你确定？毁灭之道，乃是极高深的大道。凭这么一个小丫头，当真能领悟了？我虽然知道，这丫头的神通不俗，当初也是看着她一路成长。若她领悟的是枯荣之道或者腐蚀之道什么的，倒也可以接受。但若是毁灭之道的话……” “信不信由你。”韩宝芝虽然如此说着，但脸色却也变得略微凝重了一些，沉声道：“你若是对我的医术信不过，大可以自己多检查几次，看看我是不是判断错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小子眼下的情况并不容乐观。如果因为你的拖延，给这小子留下了什么暗伤，你自己承担后果。” “哼！” 素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再次变得目光阴沉起来。她本想说几句狠话，至少不能落了下风。但看看卫易的伤势之后，她还是不得不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真是个不讨喜的娘们！ 堂堂的天玄宗炼丹宗师，在看到素难得吃瘪以后，会心一笑。不过很快，如今被外界称呼为煌炎真君的韩宝芝，就开始专心医治起卫易的伤势来。只见韩宝芝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了一颗丹药，并未让卫易直接服下，而是直接放到卫易的伤口处。然后便施展一连串的玄妙神通，帮助卫易化去了伤口上的那一丝毁灭气息。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韩宝芝取出的那颗品阶高达道阶的丹药，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而卫易伤口上的那些毁灭气息，也被彻底消耗干净了。 到了这会儿，卫易再施展生字诀，便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生机，再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直接被打穿了的胸膛，缺失的身体部分，也在逐渐恢复。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以后，卫易身上那个恐怖的伤口，竟是已经全部愈合了，完全看不出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小子，你这恢复生机的神通，也够霸道的啊！” 见到这一幕后，韩宝芝亦是感到颇为惊讶。 “刚刚为了给你疗伤，师姑我耗费了一颗道阶丹药，你小子记得，欠了我一个人情！这人情可以以后再还，不过，作为利息，回头你小子记得要过来让我研究一下。你这恢复生机的神态，就算是我，也是生平仅见。若是等你修为再高一些，岂不是可以媲美某些妖族的不灭之体？甚至比那些不灭之体还要更加难缠了？” 对于韩宝芝的要求，卫易只是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韩宝芝倒也没有怪罪卫易的无礼，知道卫易眼下心若死灰，不会真个和他计较这些事情。 不过，就在卫易刚刚伤势尽复之后。韩宝芝的洞府外，忽然又有人到来。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而是一群！ 卫易一眼望去，瞬间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十余位返虚联袂而至。十二脉的首席长老，便来了十位！除此之外，身为掌门的叶朝归，还有卫易的三师叔荣多福，以及几位南字一脉的返虚长老，悉数到齐，无一人缺席！ 这是什么情况？ 在看到这些返虚长老的时候，卫易便已经是心中大为震惊，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些长老们一个个眼神炽热，仿佛是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而长老们注视的目标，赫然正是他自己。 “怎么样？受伤严重吗？” 一行人进入了韩宝芝的洞府之后，卫易发现，韩宝芝和素都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样。而在这些返虚进来以后，身为掌门同时也是卫易师父的叶朝归，更是有些急迫的直接开口问道。 “算是很严重，伤口蕴含了一丝毁灭气息，那丫头绝对是打算直接要了这小子的性命。不过，被我治好了，只要再静养些时日，就能完全复原。” 韩宝芝轻描淡写的说完情况，但这些长老们却不会真的以为如何轻松。尤其是在听到毁灭气息这四字之后，更是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不过，等到他们听到卫易已经无碍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落霞岛的这个丫头，胆子倒是不小。不管是出于私情还是公怨，这一遭，我天玄宗算是记下了。” 身为天玄宗两大纯阳之一的盘山真君，忽然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卫易重伤这件事，感到极为不快。不过，卫易却是顿时心头一紧，害怕宗门真的会对少女做出什么报复的举动。 “其他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你先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 叶朝归似乎看出了卫易所想，拦住了卫易，没有让卫易多问什么，反倒是自己率先开口，继续道：“刚刚那场茶会上，我们都发现，你似乎领悟了某种类似界的神通？来！施展一下，让我们看看。” 叶朝归的吩咐，卫易自然不敢质疑，只能听令行事。下一刻，卫易便召唤出大量藤蔓，再次形成了一道法界。 “果然是界！是真正的界啊！” 在卫易施展出这一招的时候，其他长老们顿时呈现出一副狂喜之色。那表情，甚至近乎狂热，让卫易觉得都有些害怕。 “天佑宗门！天佑宗门啊！” “合该是我天玄宗大兴！” “化灵期便领悟了界？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啊！” 诸位长老连声感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不过这也让卫易瞬间明白，看来长老们在意的，应该是他施展出界的能力。 “这道界的神通，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对于卫易施展出来的神通，叶朝归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算是吧！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只不过，刚刚观看那位三皇子施展五行乾坤，偶然发现和我所修的功法有关。” 既然叶朝归在场，卫易也就没有任何隐瞒，将之前自己领悟这门神通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不过，随着卫易逐渐说明实情，长老们的狂热神情，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 这表情当中，有遗憾，有不解，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对应体内的周天大穴？” 在听完卫易的解释后，叶朝归也是呈现出一抹疑惑之色。不过很快，叶朝归便微微调动灵力，在他身边，开始逐渐浮现出上百个灵力节点。这些灵力节点，赫然和卫易施展出来的一模一样，暗合体内诸多大穴。 然而，当这些灵力节点浮现出来以后，让卫易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叶朝归施展出来的这些灵力节点，与他分毫不差。 但是，叶朝归的这些节点，却并没有结成界类的神通，根本没有任何异状，仿佛只是上百个点而已。 第三十二章 可以 同样的手段，为什么又卫易和叶朝归分别施展出来，结果会完全不同？ 这个问题，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五行乾坤，号称是咸安城皇族的压箱底绝技，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外人模仿。这万年以来，有多少才智高绝之辈，都不曾破解。小易能够破解，只能说是机缘巧合罢了。” 叶朝归在比较了一番之后，终于放弃了自己模拟出五行乾坤的念头，周身所有灵力节点，尽数消失。 “想来，应该是这孩子走了神力一脉的原因吧？那五行乾坤，本就是由那位大离皇祖创造出来的，和神力有关，自然也不稀奇。” “这个可能倒是很大。这万年以来，能够修成神力的，除了这小子之外，就只有那位前朝的大皇子。不过，他出身大离皇族，本就掌有五行乾坤，自然也不容易被外人发现异样。” “或许，是那些奇物的原因？”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和这孩子所修的功法有关。这孩子修行的功法，可是当年那位大离皇祖的功法。”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 在众多返虚期的研究下，卫易简直没了半分秘密，完全被他们看透了。不过，对于卫易施展出来的这种界的能力，大家却始终没有真正研究透彻，只是提出了一大堆的猜想。 “算啦！这五行乾坤，到底还是大离皇族压箱底的本事。能够侥幸被这小子误打误撞到，也算是得天之幸了。” 九烈真君一番话，算是给大家的议论，下了一个定论。 “只可惜，照这样看来，这界的能力，就只是取巧而已，并不是这小子真正自己悟到的。多少有些让我等空欢喜一场啊！” 天字一脉的首席长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听到九烈真君的定论之后，脸色变得多少有些遗憾起来。不光是他，其他几位长老，多少也有些遗憾之色。 “其实，这也没什么。”盘山真君却是摇头道：“毕竟，整个修真界万年历史内，最夸张的天才，也不过是在周天境五重天的时候，才领悟了界的奥妙，可以施展出最基础的界。就算是掌门，当年不也是周天六重天圆满的时候，才第一次接触了界的奥妙？这小子悟不出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反倒是如果他真的悟出了界，那才是真的让人难以接受呢！” 盘山真君的话，让众人一起点头。 的确，一般的化灵巅峰，能够领悟一丝玄奥，便已是难得的天才。能够入道的话，那便已是整个天下有数的年轻俊杰。可若说是想要达到，比入道还要更高好多的化界，那就太离谱了。 要知道，就连很多周天境九重天的修士，可能都无法做到这一步。 卫易听着诸位长辈的谈话，倒是也听明白了大家的意思。看来，今天诸位长老联袂而至，应该就是因为他刚刚施展的化界神通了。 “不过……在其他宗门的眼里，如今的小易，似乎和真正领悟化界，没有任何区别吧？” 叶朝归忽然开口，然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诸位返虚，都是老谋深算之辈，自然听得出来，叶朝归的弦外之音。 刚刚那场战斗当中，卫易展现出来的化界神通，带给了大家太大的冲击。莫说是那些明面上参加茶会的年轻晚辈，就算是他们这些老辈返虚，甚至是盘山真君和九烈真君这样的纯阳大乘，都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来。 若非卫易说明，任谁都会觉得，卫易是真的领悟了界。 “如此一来，你小子展现到台前的天分，就有点过于惊人了。这对于我们天玄宗的声名来说，固然是一件好事。不过接下来，几大圣地还有妖族那边，恐怕就都要杀你而后快了。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倒是宁愿你刚才多输几场，也不要展现出这种界的能力。”叶朝归忽然叹息一声，显得有些无奈道：“这也是我棋差一招。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当年那位前朝的熹王爷，要一口气九阶以后，才真正出世行走。” “若不是这样，恐怕大家早就会发现了他的异样，哪会给他真正成长起来的机会？” “而眼下，你的天赋，已经算是彻底暴露在大家面前。所以你接下来要面对的针对，恐怕要比当年那位熹王爷更加残酷。” 叶朝归所说的熹王爷，便是那位前朝的大皇子。说起来，这位熹王爷也是个狠人。前朝嘉裕帝共有两子，长子熹王，次子信王。当年熹王在咸安城以贤明著称，却唯独不曾显露出任何武力。直到跻身周天境后期或者说九阶以后，才出来行走天下。出世之后，便是连番大战。但这个时候，却已是返虚都留不下他了。 至于信王，早年在咸安城则是以荒淫无度著称。可谁又能想到，最后竟然是他登上了帝位，成了如今的乾安新帝呢？ 叶朝归的话，让大家都感到十分压抑。若真如叶朝归说的这样，只怕卫易接下来几十年里，都不可以再离开无涯岛半步。 “若真是这样，接下来你的事情，还真是需要从长计议了。”宗门两大纯阳之一的盘山真君说道：“贸然外出，多半会有危险。可若是接下来一直久居无涯岛，对你自身的修行来说，只怕也是十分不利的！” …… 一场看似简单的茶会，背后所发生的事情，其实远比想象的复杂的多。 在这场茶会上，各大势力年轻一代最为优秀之人，基本上都先后出手。虽是以切磋为名，但实际上却都是手段尽出，展现出了最强的势力。 年轻一代最强者的实力，虽然未必能完全体现出一个宗门势力的强大。但同时，却足以体现出一个门派未来的发展潜力。 茶会结束后，在属于咸安城使团的那座小岛上，有人开始讨论之前茶会上的情况。咸安城使团中的几位返虚，赫然全都在场。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两人不是返虚修为。 一位是那位大离三皇子离景平。 另一位，便是此次咸安城使团的使节，以周天境修为统辖整个潇湘前线的离祚。 “此子展现出来的神通，应该是化界的手段无疑。万年已降，能够以化灵期修为化界的，此子是第二个。” “或者说，是第一个才对！毕竟当年的熹王殿下……” 一位返虚在提到当年的熹王之后，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对于咸安城方面一些足够强大的存在来说，这个名字，其实近乎于是一个禁忌。 “此人能够在化灵期领悟界的奥妙，我自认为是远远不如。更可怕的是，他走的也是神力道路。我甚至怀疑，他能领悟界的奥妙，也是与此有关。” 离景平身为小辈，但身份却十分特殊，也是有说话资格的。而离景平的适时开口，也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能不能想想办法，找机会灭杀掉他？若是让他成长起来，威胁恐怕有点过大了。” “不要轻举妄动。” 从议事开始便一直未曾说话的毅王爷离祚，忽然开口，直接打断了三皇子离景平的念头。 “此子天分虽然不弱，但要想真的成长起来，还需要很多的时间。就算将来他真的成长起来，对我们而言，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还有，此次出使东海观礼，陛下已经对我明旨，不可多生事端，陛下另有打算。” 提到了那位大离的天下共主之后，众人明显神情一凝。尤其是离景平，更是颇为差异。 自乾安三年开始，咸安城的那座天元宫，就已经彻底封闭。哪怕离景平身为那位陛下的儿子，这三十年来，也从未见过那位陛下任何一面。 离景平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哪怕身为儿子，这三十年来，他也不曾接到过任何一道自己那位父皇的旨意。 “这次东海观礼，我们非但不要多生事端，反倒要在暗中协助天玄宗复派。详细的旨意，接下来等诸位返回之后，自然会从通政院那边下发。” 离祚并没有理会几位返虚高手的异色，更懒得搭理离景平这位所谓皇子是如何想的。在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之后，直接大踏步离去。 …… 在属于落霞岛使团的那座小岛上，当那位返虚带着谢弦歌返回之后，并无任何异样。几位随行的返虚，并未过来有任何指责。就连那位返虚后期修为的使节本人，在落霞岛内足以排入前五的高手，最终也只是将少女带回小岛后，自己离开了。 然后，身着一身红衣的少女，独自返回洞府，没有任何异样。 刚刚的大战，仿佛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而那个被谢弦歌一击打穿胸膛的男子，似乎也不是什么曾经与她有婚约在身的挚爱，而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大敌。 回到洞府之后，少女便直接开始继续静修，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临近子时，少女身上的气息忽然开始变得越发狂躁。哪怕谢弦歌全力镇压，仍是无法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 最后，少女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嘲讽笑意，下一刻，一道虚幻的身形，陡然从少女身上浮现而出，出现在少女对面。 谢弦歌脸色陡然大变，一声凄厉的大吼，瞬间将整座洞府震动。少女死死盯着面前那道虚幻身形，状若癫狂。 “师父，为什么？” 谢弦歌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曾于她有大恩，曾让她一度觉得是自己又一位至亲的女子虚影，死死吐出五个字来。 而半空中漂浮的那道神魂虚影，恰是一位妙龄女子的样貌。女子盯着谢弦歌，笑容嘲讽。 “世间男子，有何不同？看似至情至性，但骨子里有几个不是天生凉薄之辈？你小的时候不懂事，定下了这种愚蠢的婚约。师父如今亲自出手帮你斩断，怎么不感谢师父？” “他不一样！” 谢弦歌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却又似乎并非底气十足。 她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做，但她不愿意接受。 十年前的那场落霞岛宗门大考当中，谢弦歌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态，成了那场大考当中的头名，被这位落霞岛掌门收为弟子。当时的谢弦歌，也是胜的一头雾水。但很快，她就明白，自己到底为何会胜出了。 因为她的存在，不过是这位落霞岛当代掌门，继续活下去的手段而已。 这位落霞岛掌门，掌控落霞岛已经逾四百年，如今已是寿元将近。不达仙位，修者就算修行到纯阳大乘，寿元最多也只能达到千年而已。但这位落霞岛掌门，却掌握了一种秘法，可以将自身神魂记忆移植到后辈身上。 这并非简单的夺舍。如果是夺舍类的秘术神通，一样有寿元的大限存在。大限一到，必死无疑。 整个修真界，已知的能够打破这一铁律的手段，只有禅修一脉的转世。禅修达到大乘之后，寿元将近之时，可以试着自行坐化，然后转世重生。不过，这种手段，却只是存在于典籍当中。这种手段本身，传自当年创立禅修的那位不空祖师。但是，这种转世之法，历史上却从未真的完整成功过。首先，施展此法之后，能够重新转世而生的，十个里面都未必有一个。第二，就算转世成功，也要遭遇胎失之迷，失去全部的记忆。失去全部记忆之后，就算成功降生，也与一个新的生命无异。 至少在禅修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大能成功转世的。 但是，如今在这位落霞岛掌门身上，却出现了第二种方法。 这种方法，便是将这位落霞岛掌门的一生记忆，全部与少女相容。等到大限一到，这位落霞岛掌门便会坐化，但同时，两人的记忆也会彻底重合，形成一个新的人格。这个人格，同时继承了谢弦歌和落霞岛掌门两人的记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是成功转世了。 谢弦歌拥有这位落霞岛掌门的全部记忆，包括她近千年的修道经验。这也是为什么，在短短十年之内，少女便可以一路高歌猛进，跻身周天的原因。 同时，少女也看到了这位掌门师父早年的一些经历。其中的某一段记忆，几乎与她进入落霞岛之前，一般无二。 掌门早年，也有那样一位订过婚约的男子。只不过，后来就如同她和卫易一样，身居两宗。再后来，当她不惜背叛宗门，悄悄去找对方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只是被彻底擒下，关在深不见底的怨煞囚牢中十年，每日被怨煞之气洗涤，生不如死。 直到十年之后，她才被落霞岛花了大代价，赎了回来。 “他不一样！他真的不一样！” 谢弦歌忽然泪水夺眶而出，但在这一刻起，她忽然再也无法分清，那段被镇压在怨煞囚牢中的记忆，到底是属于她师父的，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面前虚影，见到这一幕后，缓缓融入少女的身体，少女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又过了片刻之后，少女忽然脸色郑重道：“师父，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对他出手。就算是落霞岛，也不要对他再出手了。” 说完这番话后，谢弦歌脸色陡然浮现出一丝笑意，自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可以。” 第三十三章 小和尚和老和尚 在那场其实十分‘惊心动魄’的茶会上，有两个人，自始至终，从未出手。 一个，是出身御灵宗的洛胡安。 另一个，是代表珈蓝寺的年轻僧人恒秀。 前者，并非不想出手，委实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身御灵宗的洛胡安，一身本事，大半都在灵兽身上。对敌当时已经消耗大半的卫易，不管洛胡安用不用灵兽，似乎都十分为难。而等到卫易和宋牧都打过了之后，剩下的那些天玄宗的弟子，则没有了让洛胡安出手的资格。 就算打赢了，或者说碾压了，又能如何呢？身为御灵宗当代首席弟子，只要没真正跟卫易或者宋牧两人交手，都未免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 所以最终，洛胡安并未出手。 至于后者，那位身份来历都十分神秘的僧人恒秀，则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之所以说琢磨不透，是因为不管在哪一家的情报上，有关这位年轻禅修的信息，都少的可怜。 大家只知道，这名年轻禅修，出自禅修八脉之一的圆台寺。除此之外，关于他的情报，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没有人知道，这个恒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当然，这绝不意味，大家就会轻视恒秀。毕竟，恒秀周天境的修为，那可是做不得假的。而且，恒秀也绝不是那种单纯用资源堆积出来的周天，自身根基无比扎实。所以，大家都怀疑，这位年轻僧人，应该是禅修内部隐藏培养的厉害角色。直到最近，才允许出来行走天下。 至于他的本事到底如何，因为当日不曾出手，所以大家也无从判断。 不过，很多有心之人却注意到。在珈蓝寺使团当中，这位年轻禅修虽然修为最低，但其他禅修却颇为尊重他。几位返虚期的禅修，在他面前也没有如何威严，反倒是有点平等相待的意思。如果是只有其中一位两位，那还可以用佛法高深四字解释。但几位返虚禅修皆是如此，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茶会结束之后，这位年轻禅修，返回了珈蓝寺使团所住的小岛。然后，便一直坐在岛上的某片礁石滩涂上，很随意的坐下来参禅打坐，就这样坐了一夜。 第二天，拂晓时分，有个光头老人自天边而来，最终落到了恒秀对面。 在老人出现的刹那，岛上其他几位返虚，顿时如临大敌。但很快，等到年轻禅修恒秀摇了摇头之后，几位返虚这才各自收起神识，不再关注这边。但同时，几位返虚却联手将岛上禁绝。 这位身穿麻衣，赤足光头的老人，自然就是乐桓的那位老外公，昔日曾经差一点成为珈蓝寺主持的老人。当老人发现，几位珈蓝寺返虚如临大敌的时候，只是会心一笑，并未真个在意。 然后，那位年轻禅修，同样看向这位光头老人，轻轻咧嘴，笑容灿烂。 “自上次珈蓝寺八脉辩佛一别，已经快四百年了吧？” “这次能够再见到你，师父真的很开心。” 一个是纯阳修为，昔年曾差点坐上珈蓝寺主持位置的老光头。 一个是周天修为，来历神秘的珈蓝寺佛子。 但是后者，却自称是前者的师父。 看到恒秀笑意盈盈后，老光头同样笑了起来。然后双手合十，执弟子礼。 “宝静见过师父。” 对于老和尚的行礼，小和尚恒秀坦然受之。再然后，当年法号宝静的老光头，坐在小和尚对面，两颗光头对视无言。 许久之后，小和尚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朝着面前老和尚的那颗光头上，抬手轻敲了一下。 “痴儿啊！” 小和尚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四百年没见的弟子，想到了很多。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眼前这颗老光头还只是个刚入门的小和尚，而他当时已经是禅修八脉之一，净土一脉的周天境巅峰的大德高僧，不由感慨世事无常。 很多很多年以前，当时连前朝的那位嘉裕帝，还只是个年少无知的皇子。各派压箱底的老古董们，还曾亲眼见过那位立下符修大道的落霞仙尊。那一年，如今的小和尚恒秀，当时则被人尊称为解空大师。不但修为超凡脱俗，佛法更是高深莫测，而且还最擅因果之道，被视作是将来铁定会继承净土一脉主持的大德罗汉。 在西漠，修为达到周天境后期，便可以被尊称为罗汉。返虚以上，被称之为菩萨，纯阳大乘则被尊称为佛。 那一年，净土寺内，收了一个小和尚。小和尚的修行天分很好，在佛法上的参悟更是让很多高手都自愧不如，很快就成了净土寺内最优秀的年轻禅修，被当时的解空和尚，收做了弟子。 这个小和尚，法号宝静。 接下来的百年里，作为师父的解空和尚，不出所料，顺利跻身返虚，成了一位佛门菩萨。而小和尚宝静，则是一样顺利跻身周天。然后按照净土一脉的规矩，走出佛寺，成了一名佛门行走，要往其他修炼界传法。 然后，便又是百年。 这百年当中，宝静去过北方无边无际的草原，到过汹涌澎湃的留川河上，也去过那座号称天下正统的咸安城，更去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村寨城坊。甚至就连蛮荒，宝静一样也去过。他曾远远望见过那座圣城的伟岸，更见过南海的一望无垠。 当然，他还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妖。 然而，就是这百年行走当中，曾经被视作净土一脉最为优秀的年轻弟子的他，却开始渐渐对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佛法，逐渐怀疑了起来。 他曾见过，一名身怀六甲的妖族，在吃人之后，将那人的尸骨掩埋起来，立下一个坟冢； 他曾见过，有女子自己卖身烟花之地，做那皮肉生意。然而所赚灵钱，却只是为了养活自己那刚刚满月的孩子； 他曾见过，某位在咸安城身居高位的大官老爷，为了自己的清名，心甘情愿亲手打杀了自己当街杀人的儿子； …… 于是宝静渐渐发现，那些自己能够倒背如流的佛家经典，似乎可以解释这些事情，却不能解决这些事情！ 终有一日，宝静疯了。 当时的宝静，已是周天境后期的修为，一位真正的佛门罗汉。但是，却疯了！ 最终，老和尚解空找到了他，然后亲自将他带回了珈蓝寺。 回到珈蓝寺后，半疯半傻的宝静，便坐到了寺内一株菩提树下，一坐就又是百年。直到枯坐百年之后，宝静忽然睁开了眼睛，再然后，便一步入了返虚，成了一位佛门菩萨。 但是，成了佛门菩萨的宝静，却与当年大不相同。他悟出了一套专属自己的佛法，与禅修八脉的思想，都背道而驰。当时净土一脉，无数大德高僧，包括解空和尚本人，都无法在辩佛一事上胜过宝静。甚至有几位禅修，在和宝静辩佛之后，自身道心崩溃，竟是信奉其宝静的佛法来。 成为菩萨之后的宝静，成了寺内很多禅修眼中的异端。至于他的那套佛法，更是被大家视作歪理邪说，一度扬言要镇压了他。 被寺内禅修如此对待的宝静，当日只是哈哈大笑，然后离寺而去。 自此之后，净土寺内少了一位菩萨，西漠多了一位妖僧。他杀生、贪财、嗜酒，甚至还娶了个媳妇。如果只是这些，他最后的结果，或许只是被西漠某位真正的大能前辈，直接以大神通镇压，自此之后，再也无法见天日。甚至有很大可能，出手镇压他的，就是他的师父解空和尚本人。 但是！ 宝静和尚，每次犯戒之后，都会留在原地，只等有大德禅修前来与他辩佛。而最终，每次辩佛之后，总是以宝静和尚的佛理更胜一筹。在那百年当中，西漠不知道有多少大德高僧，被宝静辩的陷入疯魔。更有很多禅修，在听过宝静和尚的辩佛之后，竟是直接改信了宝静的佛法！ 这是整个西漠，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宝静虽然将佛门五戒犯了个遍，却无任何一位高僧，能够通过辩佛将他驳倒，证明他是错的！ 明明犯了戒，但他却是对的？如果不将宝静和尚驳倒，那么就算珈蓝寺动用不空禅杖将其镇压，也一样是徒劳无功。而在辩佛一事上，却始终无人能真正胜过他。这就使得当时的整个西漠禅修高层，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这期间，身为师父的解空和尚，每年都会去找宝静辩佛。但是结果，往往都是以宝静胜出而结束，解空和尚从未胜过一次。 再然后，就到了当年那场著名的八脉辩佛。 在那场辩佛当中，宝静以妖僧的身份，进入那座禅修祖庭，独自面对八脉的禅修，与之进行辩论。那场辩佛，整整持续了十天十夜。最后的结果，仍是以宝静的胜出而结束。当时几位参与辩佛的高僧当中，甚至有人直接当场坐化。 但是，就在那场辩佛即将结束的时候，当时的前代珈蓝寺老主持，开口问了宝静一个问题。 “昔有二僧，一贫一富，欲往珈蓝而朝。贫者，托钵持杖，之身而来。富者，耗亿万资财，先置己身，再置一路所需之物。此二僧，孰先至珈蓝？” 对于这个看起来和佛法很没有关系的问题，向来辩无不胜的宝静，却是在枯坐了三日之后，也没能够给出答案。 最终，宝静和尚只得下拜认输。 那场辩佛，也成了禅修历史上，最为有名的几次辩佛之一。至于那场辩佛之后的结果，那位提出了问题的前代主持，在那场辩佛之后，不知是何原因，直接坐化于当场。而那位妖僧宝静，据说则是被珈蓝寺镇杀了。再之后，随着那位前代主持坐化，如今执掌珈蓝寺的那位好好禅师，便成了当代的珈蓝寺主持。 只是极少有人知道的是，当年那位宝静和尚，其实并未真的被直接镇杀，而是自行流放到了远东，然后在远东界内开始传法。只传佛法，却不传神通。 再之后，就是远东的故事了。 至于那位曾经对宝静和尚百般呵护的解空大师，后来执掌了净土一脉，自身也成了当时西漠仅有的几位佛陀之一。直到数十年前，坐化于净土寺内。 最后，解空和尚施展轮回转世之法，度过胎失之迷，保留了昔日作为解空的七八分记忆，成了如今的恒秀。 “这些年，你在远东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小和尚恒秀，再次身后，摸了摸老和尚的那颗光头，说道：“自转世之后，这些年我以恒秀的身份，将你这个弟子当年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师父我现在只能说，你的佛法佛理，未必全对，但却是不能说是全错。”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佛法佛理，归根到底，总是一种智慧。既然是智慧，便无高下之分。我想就算是祖师在世，对于我的这句话，应该也是赞同的。” “能够在远东这等末法之地，别开生面，让更多的人心存善意，这就很好了。” 已是暮年的老光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却看到恒秀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师父我不想和你辩佛，也自认辩不过你。但那又何妨？我到底还是你师父，这就很好了。” “我们师徒今日能再见面，本就是一场缘分……要不……小和尚恒秀摸了摸自己的那颗光头，有些犯难道。按照俗世的规矩，是该喝些酒的。要不，你喝，师父我看着？” “好嘞！” 已经几百岁高龄的宝静和尚，笑容灿烂的像个孩子，一如当年刚刚入寺一样。他随手取出一坛子酒，拍掉上面的禁制，不再正襟端坐，而是侧过身，和小和尚恒秀一起，一边看着初生的朝阳，一边大口饮着美酒。 许久之后，当灵酒被喝光之后，老光头起身，朝恒秀和尚再拜，然后离开了这座小岛。 望着如今在禅修内部，早就可以被尊称为一尊佛的弟子，恒秀忽然呢喃道。 “神瑞肇兴，如有高贤当胜起；运光再耀，实缘久暗必重明。” 第三十四章 即位 随着掌门即位之日逐渐临近，整个无涯岛万里海域内，都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喜庆祥和的氛围。 对于到了一定程度以上的高层修者来说，或许还需要应对一些门派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需要考虑去做很多很多事情。但对于那些普通的天玄宗弟子来说，恐怕就只剩下喜悦了。 自云莽天灾之后，近三十年的时间里，天玄宗都算是有圣地之实，却无圣地之名。这种尴尬的处境，让每个天玄宗人都难以接受。而如今，随着叶朝归跻身返虚，重掌万劫塔，天玄宗也就理所应当的重返圣地之位了。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掌门登位仪式，绝对只是一个开始！ 在天玄宗重返圣地之位以后，是不是就要将反攻云莽一事，提上日程了？ 对于那些远离故土，当年曾跋山涉水从云莽远道而来的莽修们来说，这才是最让他们激动的。 没有什么，比让他们在有生之年重返故土，更让他们感到兴奋的了。 在这种氛围下，无涯岛上，有关掌门即位大典的准备，也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天玄宗的掌门即位，这可是顶天大的事情，不比咸安城的大离皇帝登基逊色多少了。而且，所谓的掌门登位仪式，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给外人看的花架子。除了昭告天下、祭拜祖师这些事情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祭天！ 这里的祭天，和寻常意义上的祭天，还不一样。作为八大圣地的掌门，登位之时，需通过特定仪式祭天，可以理解为是在告诉世间大道，一家圣地门派换了新的领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每一位圣地门派的掌门，其实都有一定的大道权柄。就好像咸安城的大离皇帝，拥有所谓天下共主的权柄，是整个修真界真正意义上的人皇。而八大圣地的掌门，在各自修行体系内，也相应拥有这种权柄。 就拿叶朝归来说，他的权柄，就是在所有走神魂一道的修者当中，拥有天下神魂修者共主的权柄。 而掌门登位仪式，便是获得昭告天地，获得天地承认，继而得到这种权柄的一个仪式。 至于说这种权柄的用处，那就太多了。比如当初在延坤岛，叶朝归单凭一丁点权柄，便可以凭周天境的修为，将那位玉晟宗的云桥真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权柄的用处，那可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想要获得这种权柄，相应的祭天仪式，也是十分麻烦的。实际上，叶朝归回归无涯岛之后，之所以将掌门登位仪式，定在了三个月之后，除了给各派使团过来的时间之外，也是为了给宗门内部，留下一个充足的时间，用以准备这个祭天仪式。 然后，就到了这一天。 乾安三十五年，六月二十四。 叶朝归正式即位的日子。 这一日，无数天玄宗高手，纷纷从各地赶了回来，齐聚无涯岛。就算是千岛防线那边，只要不是恰好轮值或者因为种种原因，实在脱不开身的高手，基本上也都回到了无涯岛。 身为天玄宗掌门的弟子，又是天玄宗年轻一代当中，如今最为优秀的一个。而且还是天玄宗内部，除叶朝归以外唯一一个万劫塔传承者，卫易自然不会被礼官们忘记。被礼官们以年轻一代首席弟子的身份，安排到了祭台上边，有资格近距离见证自家师父即位。至于其他有资格登上祭台的那百余人，要么就是各派的使节，要么就是天玄宗自家的返虚，或者如虎帅王虎臣这种宗门名将。那身份就远不是他能比的了。 今天这座祭台上百余人，至少有一多半，都是返虚以上的修为。 整座祭台，高达九百九十九丈，再加上最终登上祭台祭天之人的身高，暗合去天三尺之意。从远处望去，这座祭台更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巨柱，仿佛支撑着天地一般。在祭台周围，雕刻了无数的图纹壁画，记录了天玄宗自诞生之日起，无数可歌可泣的事迹。 卫易看了眼祭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不免有些心潮澎湃。 自茶会结束之后的几天，他便留在韩宝芝那边养伤，同时也在黯然神伤。直到今日，到了叶朝归登位仪式的正日子，他才不得不走了出来。身为小字辈，他必须得早些登上祭台， 然后，他看到了难得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九烈真君，看到了身材魁梧的盘山真君，看到一位又一位宗门返虚登台…… 向来喜欢一副老乞丐打扮示人的九烈真君，今日难得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但看着仍是没什么仙风道骨的风范，最多像是某个乡下小城里面，家境稍殷实些的吝啬富家翁。在他身边，有资格与其并列的，自然唯有那位宗门内另一位纯阳的盘山真君。 相比之下，盘山真君显得要更有高人风范。 九烈真君登台之后，望了眼祭台之下黑压压的人群，未免有些感慨，转头朝身旁的老友盘山真君咧嘴一笑。 “接下来反攻云莽，若是我最终不幸战死，到时候还请你帮我唤魂。哪怕只有一丝，我也希望最后可以葬入天玄山。” 身材魁梧的盘山真君只是斜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再说，你寿元比我还长！就算战死，轮得到你？” 两位纯阳相视一笑。 似乎两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接下来宗门打回云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在其后，是其他几脉的首席长老，都是卫易熟悉的面孔。 再然后，则是其他返虚长老，有韩宝芝，有素，有荣多福，还有更多更多的人。 卫易甚至还见到了，那位曾经被叶朝归用来立威的云桥真君。后者在十年前那件事之后，并没有对宗门离心离德，反倒是更加向宗门靠拢了。而天玄宗高层的返虚们，对其仿佛也没有任何芥蒂，对其反而更加重用。这让一些原本不看好玉晟宗的人不由感慨，原本一堆被人尿了好几回的死灰，竟然还真能让他等到复燃的这一天。 云桥真君望着不远处一字排开的那十位首席长老，再看看最前方的九烈真君和盘山真君，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在他们眼中，大概是真的很像一个跳梁小丑了。 当年云莽天灾爆发之后，原本几大圣地当中，最为强大的天玄宗，一下子从圣地之位上跌落下来，整个宗门都被赶到了海上，可谓凄惨至极。所以，云莽天灾结束之后，很多天玄宗直属的下宗，心中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天玄宗今后会不会没落，直至消亡？ 如果天玄宗注定要消亡的话，那么他们这些执掌下宗的人，就算自己愿意追随天玄宗慷慨赴死，但对于自家的那些后辈和传承，总是要有所考虑的。所以，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不光是他，其他很多天玄宗的下属门派，暗地里都有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但是…… 看到今日这一幕之后，云桥真君坚信，那几个如他一样，原本心有迟疑的下宗返虚，今后不会再有任何犹豫。哪怕让他们去替天玄宗战死，他们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因为，今日的天玄宗，崛起已是近在眼前了。 云桥真君忽然觉得有些疑惑。遥想三十年钱，当时刚刚经历了云莽天灾的天玄宗，被举派赶到了海上。连祖师爷留下的山门重地，都落在了妖族的手中。但是，谁又能想到，才过去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天玄宗便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宗门如今直属返虚的数量，便已经超过了三十位。如果再加上他们这些下宗返虚，更是直接过四十位了！ 至于战部，因为东海这些年的轮战政策，使得绝大多数的天玄宗弟子，都深谙战事，全都是那种只要给他们一个编制，极短时间内就能形成足够战力。如今的天玄宗，完全可以组织起一支数量恐怖的大军！其他几大圣地，只怕也少有能够比拟的。 天玄宗的牌，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好了？ 连云桥真君这个亲身经历了这三十年变化的返虚，似乎都很难想明白。 如果说，像云桥真君这样的下宗返虚，在这座祭台上，感受到的，是那份属于天玄宗的荣耀的话。那么此刻，在王虎臣心中，以及其他几位有资格登上这座祭台，虽非名将但也不过只差一线的战将，心中感受更多的，可能就是压力了。 他们都清楚，在先前的宗门议事当中，天玄宗高层已经决定，在叶朝归即位仪式之后，开始组织战部，反攻云莽。 如今的局面，比之当年云莽天灾时候的情况，确实要好了太多。 一方面，如今的蛮荒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随着吞海鲸一族进军东海，双方互有折损，而且战事渐趋白热化。其他四大皇族之前，一样有所间隙。虽然还不曾亲自下场，但早就有不止一个代理王族，替他们开始角力。 这种局面下，关于压力更大的云莽这边，各族所能派遣的力量，便都不会太多。毕竟，蛮荒才是他们的老家，是他们的根本。就算他们举全族之力，能够在云莽打下一片大大的基业。可万一到时候天玄宗或者其他修者反攻云莽，只要几大皇族不出面，其他哪个族群挡得住？最后不但会丢掉所有在云莽的地盘，反而会因为抽调力量过多，在蛮荒内战中，连老窝都守不住了。 从天玄宗的情报来看，最近两年以来，很多妖族的强大族群，都开始从云莽撤回力量。甚至有的族群，根本就是直接放弃了云莽这边，直接全族撤退。当然，在撤退的同时，肯定是能拿的好东西，尽量全都拿走，拿不走的就尽量全都毁掉。当年堪称十八修炼界中最为富饶的云莽，将来就算天玄宗能够拿回来，只怕没有个几百上千年的恢复，也恢复不到云莽天灾之前的水平。 而修真界这边，为了抵御妖族将来可能的进攻，也会尽可能的支持天玄宗复派。至少咸安城方面，会尽最大的力量。 这种局面，比之当年云莽天灾之前，确实要好了太多太多了。 王虎臣扪心自问，这些年叶朝归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能明白其中的深意，自己也做的到。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由他坐上掌门之位，绝对无法造就今日这番局面！ 如果当年云莽天灾之前，是由如今的叶朝归执掌宗门，那场史无前例的大兽潮，会不会就可以成功避免了？ 王虎臣摇了摇头，丢掉了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战事当中，尽可能的在死人更少的情况下，打出更多的漂亮战绩，最终拿回整个云莽。 这件事，很难。 但他不得不做！ 在这座祭台上，每个人的想法，或许都不一样。不过，当时间临近正午，有一袭大黄华服，头顶一尊小塔降临在祭台上的时候。祭台之上，所有天玄宗修士，全部单膝跪地。包括盘山、九烈两位纯阳老祖，亦是如此。而在祭台之下，那无数的天玄宗门人，更是如同潮水一般，全部单膝跪下。 这一幕，蔚为壮观！ 身着正黄衮服的叶朝归，缓缓走上祭台。他今日穿的这身衮服，除了极细微处外，已经与大离皇帝陛下所穿的那件皇袍别无二致。但这身衮服，本身却无任何逾礼之处。因为几大圣地的掌门，本就有这样的资格！ 在叶朝归登上祭台之后，盘山、九烈两位纯阳，亲自走到一旁，擂响那两架战鼓，鼓声传遍了整个无涯岛。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生激荡。 这两架鼓，当年天玄山陷落之前，那场无数宗门前辈陨落的大战之前，也曾被这样擂响。 当年的鼓声，是天玄山陷落的哀歌。 如今的鼓声，却是天玄宗再次兴起的怒吼！ 叶朝归走到祭台中央，点燃了三株告天礼香。这一刻，天地法则降临。 天玄战鼓天下闻！ 天玄宗今日有新掌门，叶朝归！ 第三十五章 夫妻之名 这次掌门登位大典，大概是云莽天灾之后，整个天玄宗最盛大的一次盛典，没有之一。 整个登位大典，其实颇为简洁。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步骤是多余冗杂的。不过，相比隆重的大典仪式，真正让各方势力关注的，其实另有其他。 首先，是天玄宗如今的实力问题。 各大圣地的使团，这次前来东海观礼，除了表面上的礼数不得不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看看天玄宗真正的家底，到底有多厚！而此次大典上，天玄宗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同样让大家深感震撼。 这才刚过去三十年，天玄宗如何就能恢复到这个地步了？ 要知道，当年那场云莽天灾之后，很多老辈的天玄宗返虚，都战死于云莽界内。最终到了东海并且活下来的，不过只有十余位而已。这十余位，多半也是各脉留下的香火，是如今各脉的首席长老。就算再加上那些散于东海的下属门派的返虚，也才堪堪不过二十多位而已。 可是如今，天玄宗返虚的数量，却已经近乎直接翻了一倍，除了返虚后期和纯阳修士的数量之外，已经不逊色于云莽天灾之前多少了。 于是大家便不禁扳着手指头算起来，如今的天玄宗返虚，到底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在挨个数过去之后，大家惊讶发现，如今天玄宗的返虚，非但数量惊人，而且也没有明显的断档迹象。最老的一辈当中，如九烈、盘山这一辈的五六人，估计还可以再坚持个百年左右。而次一辈当中，就是前代天玄宗掌门那一代的高手，如今正是当打之年。各脉的首席长老，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一辈的。再往下，便是叶朝归他们这一代。抛去叶朝归这个另类不算，也还有韩宝芝、荣多福、素嫆嫣等几人，年纪轻轻便已跻身返虚。而除了他们几人之外，这一代已经跻身周天境后期，将来有望冲击返虚的人，也为数不少。 至于最年轻的一代，则稍稍显得有些不同。 天玄宗内，最年轻的一代弟子，便是卫易他们这一代。其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有近百岁了。进阶周天境的倒也为数不少，只不过因为年龄关系，他们已经不能参与年轻一代的争斗了。另外，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蛮荒那边，曾经和修真界这边暗中下手，对天玄宗的年轻一代实行过定点清除。所以天赋最拔尖的那些人，全都被各方花费大代价之后，清除的差不多了。卫易之前的那位万劫塔传承者，便死于当时各派的定点追杀当中。 这也使得天玄宗之前的年轻弟子，出现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一般意义上的天才，能够从云莽远遁东海的，很多；但是真正的绝顶天才，很少！甚至几乎没有。 但是这次观礼之后，大家恐怕又要对此重新估量了。 因为卫易的出现！还有宋牧，以及其他代表天玄宗出现的年轻弟子。 他们很强！ 尤其是卫易，能够在化灵期自行悟界，这绝对是让各方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而除了卫易之外，以宋牧为首的天玄宗其他年轻弟子，同样展现出了不俗的天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批弟子，和叶朝归那一代人，只差了两百年左右的时间。相比返虚期修者的千年寿元，根本不算什么。也就是说，随着这批弟子的出现，天玄宗年轻一代的断档，也将被彻底弥补。 而除了高手之外，普通的常规战力，恐怕一样不会弱了。这些年天玄宗通过轮战制度，不但培养出来海量的底层战修。就连那些统领战部的中上层战将，也一样磨砺出了一大批。 唯一的短板，或许就是在资源和后备补给上，天玄宗会稍稍显得有些弱势。当年的天玄宗，号称是八大圣地当中，家底最厚实的一个。但历经云莽天灾，然后又倾尽宗门底蕴去培养出这些高手。天玄宗几千年来攒下的家底，几乎已经被挥霍一空了。所以资源方面，天玄宗可以稍稍弱势一些。 但是，就是这样的天玄宗，在那场掌门即位仪式，即将结束的时候，正式昭告天下。 自即日起，天玄宗将开始正式发起对云莽的战事！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却比大家想的要来的更快。 这个早已被各大势力预料到的消息，在这一日，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同时，也传到了蛮荒。 一时间，各方再次哗然。 不说那些大势力的反应，单说东海，在身为掌门的叶朝归，正式宣布之后，整个天玄宗上下，彻底沸腾了。很多当年从云莽一路逃难到东海的修士，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热泪盈眶。 这一天，他们等了太久了。 在叶朝归的即位仪式之后，整个天玄宗，在这种狂热之下，直接进入了疯狂备战的状态。无数修者纷纷请愿，希望自己能够加入反攻云莽的战部当中。 谁都明白，接下来，天玄宗或者说整个东海，恐怕就要进入一种大战连天状态当中了。而且毫无疑问，接下来天玄宗对云莽的战事，将会无比惨烈。 除了天玄宗自家修士之外，另一方面，那些前来观礼的各派使团，在大典结束之后，也开始纷纷准备返回各自的门派了。既然叶朝归的即位仪式已经结束，他们这些使团，自然也就没了留在这里的必要。 不过，就在大典结束的第二天。这一日，卫易早早在杏花岛上等待，并且令人准备好了不少灵酒。卫易思忖半晌之后，又令人在木楼外面，准备好了篝火和烤肉。 如此，到了黄昏时分，终于有人登岛而来。 是离景原和乐桓。 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卫易长出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在这个时候送去请帖，会不会不太妥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叶朝归登位大典之前，几人身份特殊，实在是不方便见面。而在大典之后，各家使团又都要离开。这样算起来，好像也就只有今天比较合适。 两人到了之后，卫易将小楼附近所有的杂役弟子，全都赶走。整个小楼一里范围内，除了他们兄弟三人之外，便只剩下了小徐崤一个。卫易这样做，其实已经算是有点犯忌讳了。他很清楚，这些杂役弟子当中，肯定有宗门派来监视他们这次喝酒的人。毕竟不管怎么说，三个人身份都很特殊。不过卫易还是很反感这种监视，宁愿冒着被宗门责罚的风险，也要将这些人全都赶走。 对于卫易的行为，乐桓会心一笑，离景原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道：“这些事情很正常。我这次过来之前，也被明确交代，希望能够从你嘴里套一些，有关接下来天玄宗战力动向的消息。当然，事先说话，喝酒的时候，我不会套。至于明早之后，你会不会说，那是你的事情。”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赶走了那些宗门布置的杂役弟子之后，三人开始自己动手，收拾篝火上的烤肉。经过先前秘境十年的修行后，卫易除了修为之类的进步外，烤肉的手艺也大有长进。期间卫易又将小徐崤叫过来，介绍给两人认识。 对于卫易来说，这个让他从小看到大，当年曾被他怀抱着穿越了半个云莽的小家伙，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在卫易心中，他是真的将小徐崤视作自己的子侄一般。而离景原和乐桓两人，见到如今已经个子不输他们多少的徐崤后，也是有些感慨。当年留川河一别的时候，徐崤还只是个卫易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如今却已是这般模样了。 这十年过去后，他们三个人的变化，又何尝小了？ 真正的时过境迁。 当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小楼前面的崖壁上，篝火显得格外明亮。三人围着篝火坐下，说了些彼此这些年身边的趣事。在这当中，说的最多的是乐桓，因为这十年当中，他一直在各地游历，见得人和事都要更多。卫易则基本上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这十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喝酒的时候谈如何修行，好像也挺煞风景的。 至于离景原，则是说的最为谨慎。 这倒不是离景原如何防着两人。委实是作为一支精锐战部的战将，再加上出身皇族，离景原知道的秘密实在是太多。所以很多事情，受限于一些规矩，他确实是不能说。 而当三人提到这十年来，彼此不同的经历时，总是会唏嘘不已。 随着空掉的酒坛子越来越多，三人皆是微醺，那种因为十年不见而产生的生疏感，终于彻底消失。 “算算日子，我和二哥，今年都是三十四岁。至于大哥你，过了这个年，可就是恰好年过半百的老人啦！” 乐桓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搂着离景原肩膀，随即问道：“啥时候准备和大嫂成婚？千万记得，事先给个信。我们两个就算身在千万里之外，受限于局势不能亲身前往，但礼物总还备足的。要不然，回头大嫂还不说我们两个小气了？” “少来！” 离景原狠狠瞪了一眼之后，笑骂道：“真要有那个心，你直接现在就把份子钱备好了给我不就得了？先说好，礼物什么的，我们就不用讲这个虚礼了。像我们这种关系，直接给钱就好！我最近正好手头有点紧。不过可先说好，以你们两个现在的身份，出手可能不能小气了。份子钱的数要是小了，回头可别说我不认你们这两个兄弟。” “你可拉倒吧！”乐桓翻了个白眼，随即说道：“大哥你手底下养着那么大一支战部，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啊！你手头能有不紧的时候？我们俩随多少份子钱，你说了可不算，得回头嫂子说了才行。” 三人哈哈大笑。 对于卫易和乐桓两人，离景原也毫无顾忌，只要不是涉及到一些战部机密的事情，基本上都可以说。而在接下来，随着离景原表情无奈的说了好些事情之后，卫易和乐桓瞬间脸色怪异至极。 好大一个瓜啊！ 原来就在几年之前，某次离景原换防回来休整的时候。洛飞飞竟是直接给他下了猛药，直接把离景原给迷晕了！等离景原醒来之后，便发现…… 未有夫妻之名，便有夫妻之实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离景原是一脸的无奈，乐桓和卫易却是笑的直接把酒都喷了出来。 卫易脑子里，不由出现了那位洛女侠的形象。当年在苍灵府的时候，洛飞飞就给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要不然也不可能从咸安城一路远道而来，不惜叛出家族，也要去找离景原了。 “按照规矩，我得先去他们家里提亲，再经过一系列繁杂的程序，才能真正和她结为道侣。可惜当年飞飞便已被逐出家族，我那位准岳父大人，这些年虽然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在暗中护着她。可是明面上，还是没有半点要让她回归家族的意思。”离景原摇了摇头，无奈道：“所以我琢磨着，恐怕就只能是等到几年之后，时机成熟了，我和飞飞一道返回咸安城，再去洛府提亲了。” “至于这几年，就先这样吧！” 离景原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绯红，竟是难得害羞了起来。 什么叫先这样吧？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未婚同居？ 卫易笑出了眼泪。 聊过了离景原之后，三人又聊到了乐桓。乐桓的婚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牵扯颇多。卫易和离景原，都曾通过不同的渠道，知晓过这件事。 “说起来，对于那位郡主，我其实心里挺愧疚的。” 乐桓狠狠灌进一大口酒后，沉声道：“凭心而论，我觉得她很不错，但是又没到喜欢她的程度。而且，打心眼里，我确实反感这种联姻类的婚事。大哥这话你别不爱听，说真的，我是真羡慕你和大嫂这段姻缘。” 离景原听到这话后，只是伸出了大拇指，然后笑道：“其实吧！这段姻缘，我自己也挺羡慕的。” 第三十六章 钢刀归钢刀，兄弟归兄弟 三兄弟之间的言谈无忌，让人不由忘却了眼下三人的身份，仿佛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当年在苍灵府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卫易，初出茅庐，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还十分浅薄； 那个时候的离景原，虽然执掌了一支强大战部，但身份特殊，同样郁郁不得志； 那个时候的乐桓，作为质子远赴两江，看着笑容满面，背地里的心酸却少有人知。 所以，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称之为相较于微末。如果是今天的话，还是他们三个人，再来一场结拜什么的事情，恐怕谁都会觉得是另有所图。 “说起和你定亲的那位郡主，我倒是也见过几面，但是并不算熟悉。而且，若是严格算起辈分来，我恐怕还要称呼她一声小姑。” 提到乐桓的事情后，离景原无奈了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乐桓是占了天大便宜一样。 乐桓的那位岳父，如今在咸安城堪称是呼风唤雨的庆王爷，论辈分的话，就算当今的皇帝陛下，也要叫他一声叔叔。所以，庆王爷的小女儿，论年龄其实是与那位皇帝陛下同辈的。至于离景原，则要矮上一辈。但要说年龄的话，离景原恐怕要比那位郡主大将近二十岁了。 这倒也不奇怪。大离皇族传承万年，如今在皇族内部，辈分最高的，能高出离景原十几个辈分去。而辈分低的，恐怕比离景原小个七八个辈分，也很正常。 “那位女子，确实是性情顶好的。如果不谈双方的关系，这其实是一桩挺不错的婚事。”离景原很认真的说道：“以你的身份，想要来一场相交微末的情谊，恐怕很难。就算你愿意，你背后的远东恐怕也不答应。” 离景原说的话，乐桓自然是懂得。不过，在离景原说完之后，乐桓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坏笑，说道：“本来我对这位郡主其实观感一般。但经大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兴趣，和大哥你这位小姑发生点什么了。” “滚蛋！” 离景原笑着将手里的酒坛扔向乐桓，乐桓轻轻躲过，酒坛直接被丢到了海里。 “我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如何难办。”乐桓笑着摇了摇头之后，随即看向卫易，试探着问道：“倒是二哥你……似乎有点难办啊？” 乐桓的这句话，一下子触及了卫易的伤心事，让卫易轻轻叹息一声后，不知作何回答。 “嗨！世间缘分，本就奇妙。虽说那位谢姑娘和你无缘，但是以老二你如今的身份地位，真要是想找道侣的话，那前来应征的女子，还不得绕着无涯岛好几圈？” 离景原见卫易不说话，便适时打了个哈哈。卫易也只是笑笑，同时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当日那场茶会上，谢弦歌在他胸口打出来的那个大洞，虽然早已经彻底愈合。在卫易强大的生字诀下，甚至连半点疤痕都没有。 但是，那一击给卫易带来的心伤，却是没那么容易愈合的。 卫易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接受。当年自己愿意为之死战，同时也愿将自身托付的少女，如今为何打穿自己的胸口时，目光之中，连半点波动都没有？ 没来由的，卫易忽然想起十多年以前，在宋家的那座主峰上，少女外公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你如今还不满二十，却已经是化灵期的修士，寿元至少能达到两百年。至于先歌，将来化灵期是板上钉钉，周天境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以你们两个将来的漫长寿元，现在你们两个最多只能算小孩子。你如何能保证，未来百年甚至更长的岁月里，你依然能像现在一样喜欢她？而她也一定喜欢你？！” 当年面对谢弦歌的那位老外公，卫易敢挺起胸膛，自信自己一生不变。 但如今的一切证明，老人的所思所想，其实真他娘的有道理。 卫易狠狠的朝嘴里灌了一口烈酒。 “其实，这位谢姑娘，也未必就对你半点情谊都没有。只不过，你们两人身份都太过特殊。若是寻常的落霞岛子弟和天玄宗的门人，或许还不是绝对的不可能。毕竟，圣地门派之间的联姻或是交流，以往也出现过很多次。但作为两个门派的首徒，你们的关系，牵扯了太多太多，不是你们自己就能够决定的。”离景原轻声安慰道：“就算她真的还是那么喜欢你，难道这结果就会更好？到时候两家门派在其中作梗，你们之间的伤心，只会变得更大。” 卫易轻轻点头，但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盯着面前的篝火摇曳。 说到底，他们如今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其实，莫说是你和谢姑娘，便是我们三个，又何尝不是如此？” 离景原一声苦笑。 “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现在这身修为，老老实实呆在苍灵府，守着一家小商行安稳过日子。”卫易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够做大事的人，这点我早就清楚。如果我没有这身修为，只是普通的炼气期修者，按我如今的年纪，估计也该在苍灵城里娶妻生子了。” 乐桓忽然打断道：“但是二哥你想没想过，如果你没有现在的修为和地位。很多事情，你可能更加的身不由己？修为弱者，之所以憧憬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强者，无非是因为拥有更多的力量后，自己对生活的把握可以更强。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炼气期修者，会不会在当初苍灵城的那场动乱中，早就已经死了？” 卫易轻轻点头。 世间之人，不管修为强弱，地位高低，似乎都有很多无奈之事。 卫易忽然抬头，问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今的世道和局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今天我们的困境，种子到底是从哪里埋下的？是当年的云莽天灾？还是更早些的那些明争暗斗？” “大概是从万年前大离开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离景原仔细想了想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今天修真界的格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当年我离家的老祖宗定下的。当年那位老祖宗建立大离之后，我大离的皇帝就等于是天下共主。但如此一来，老祖宗亦担心，这样的制度会阻碍后世修者的成长。担心我离氏一族，有一天活成为整个天下所有修者的公敌。毕竟，这天底下不可能永远是我离姓一族高居天顶，所以才会出现允许后世的几位仙尊出现。要不然，以我大离当年的能力，在那位继皇祖之后第二位证道的太白仙尊成道之前，完全有能力直接将其扼杀。” “有了一位证道仙尊，就有第二位第三位。事实上，历史上的几位仙尊在世时，对咸安城都十分尊敬，愿意尊其为天下共主。但就是这样，到了最近千年以来，情况才有了变化。” “说白了，如今的混乱局面，归根到底，就是人皆有私心。不同的修者，为了自己所修大道而抗争，没什么对或者不对。” 离景原的这番话，让卫易和乐桓深感赞同。两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修者，很多修真界的隐秘，在他们的眼里并不算秘密。 “我忽然想到一个故事。” 乐桓开口道：“在我之前十年游历的过程中，曾见过一对兄弟，本是相互扶持的一对孤儿，好不容易彼此长大。穷的时候，兄弟两人感情极为要好，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对方。但是后来，兄弟二人机缘所致，发现了一处宝藏。就是因为这处宝藏，兄弟二人不惜反目成仇。后来各自建立了家族后，更是敌对了上百年。直到暮年，哥哥即将去世的时候，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派人去找弟弟。弟弟到了以后，两人抱头痛哭，说若有来生，兄弟二人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然后双双在病榻前病逝。” 说到这里，乐桓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我一直在想，如果真的能够让时间倒流，让他们重新活一次，遇到相同的情况，他们还会不会重复一样的故事呢？” “多半还是会的。” 卫易想了想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同时说道：“问题的根本，其实不在那处宝藏，而在兄弟两个人的本性。人想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这没有什么对错。而且，人性本贪，只要两人拿不出一个合理划分的方案，就算再给他们一万次机会，结果还是一样的。” 对于卫易的答案，离景原亦是点头称是。 “所以，在来东海之前，我一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乐桓忽然笑道：“如果我们三个，也遇到和那对兄弟同样的情况，我们会如何呢？” 乐桓的这个问题，让卫易和离景原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扪心自问，他们知道，自己似乎也不会比那对兄弟做的更好！ 以他们的身份，或许不会为了些许财货，或者一些机缘之类的事情，反目成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三个就和那对兄弟有什么不同。只能说，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没有没有必要去计较的程度。 但若是将所谓的财货，换成各自所在势力的未来呢？ 涉及所谓的大道之争，恐怕就没有谁会真正退后了。 “这个问题，在来东海之前，其实我也没什么答案。但是，见到两位哥哥之后，我就有答案了。” 乐桓脸上笑容更盛，平静道：“首先，当年我曾在游历过程中，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钢刀归钢刀，兄弟归兄弟。不管将来我们三人各自所在的势力如何，为了各自的大道，该做过一场的时候，我们不必留手。但同时，我们兄弟三个的这份情谊，多半可以保持不变。” “其次，若是有一天，我们能够真正说了算的时候。我相信，我们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去合理分割各自的利益。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联手从别人嘴里，抢下更多的蛋糕。” “后者多半很难。但前者……我觉得很好。” 离景原觉得眼前一亮。乐桓的这个提议，也让他长久以来难以言喻的一个心结，彻底打开了。 “钢刀归钢刀，兄弟归兄弟。” 卫易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心里却仿佛推开了一扇窗一样，骤然明亮。 一个出身大离皇族，如今又是潇湘前线最有名的年轻战将，同时还有某个不可告人的隐秘身份；一个是如今天玄宗的门派首徒，又是掌门的唯一弟子；一个是堂堂远东经略使兼远东将军的亲子，外公又是当年差点坐上珈蓝寺主持的人……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三人的未来，似乎都注定不会平凡。 而今天乐桓提出来的这个建议，无疑会成为三人之间关系的重要准则。 不管世事如何变幻，有些情分，总归是不变的。 三人再次围坐在篝火边，一口气饮尽各自坛中酒。 “大哥，我有个请求。” 卫易忽然看向离景原，开口道：“自我认识大哥起，大哥就是我心里最大的一座山。所以今天，我们能不能打一架？” 卫易的请求，让离景原微微皱眉，并没有很快回答。直到片刻以后，离景原却是摇了摇头。 “照理来说，这不算什么问题。但是，此事放在你我身上，却有些特殊了，我不能答应你。我只能告诉你，第一，你这十年的努力，让我这个做大哥的，瞠目结舌，绝对没有白费。第二，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哦？” 卫易有些诧异。离景原不管是应战还是不应战，他其实都有心理准备。刚刚他提出这个请求，其实也多半是兴之所起。不过，离景原说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这就让卫易有些疑惑了。 难不成，离景原的自身战力，比那位三皇子离景平还要更强？ 这不可能啊！ 长久以来，在卫易心中，离景原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这点毋庸置疑。但是，随着卫易一步步走来，见识到世间最绝顶的风景后，就知道自己对于离景原，其实是有些高估了。因为不管怎么看，离景原虽说已经跻身周天，但肯定不可能比那位三皇子离景平更强啊？ 若是真的如此，他恐怕就是整个修真界的年轻一代当中，最强的一个了。 “不管你信与不信，都无所谓。而且，我希望今天这件事，老二你不要外传。实际上，告诉你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有很大风险了。”离景原转头看向远方漆黑的夜幕，沉声道：“至于你想和我交手，以后机会肯定还有，不必急于在这一时。” 已是有些醉意的卫易，对于离景原的话，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就再次笑容满面。 有兄弟，有美酒，这就已经很好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 哪管明日是与非？ 第三十七章 一醉三天与宗门惩罚 因为有意灌醉自己，这一觉，卫易睡了整整三天。 到了卫易这个修为，普通灵酒想要灌醉他，已经很困难了。对于高阶修者来说，千晶难买一醉，并不是什么虚言，而是真实存在的。只有那些高品阶的灵酒，喝了很多之后，才能稍微醉一下。当然，如果需要的话，修者也可以轻易用修为化去那股醉意。但是，好不容易灌醉自己，若是再用修为化去，未免就显得太多余了。 至于卫易，之所以灌醉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欢这种感觉，只是本能的不想面对那种离别的伤感而已。 按照之前各大使团的消息，这三天当中，大家会陆续离开。 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沿袭，但看着离景原、乐桓他们离开又不能去相送，而且下次又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再见，总归是让人很伤感的。 而且，最让卫易不愿去想的，是落霞岛使团的离开。 等到第三天下午，卫易这才睡醒。醒来之后发现，乐桓和离景原理所当然的早就离开了。而从徐崤口中得知，在他睡过的这三天里，各大使团也开始陆续离开。如今还没离开的，除了几家有别有用心的一流门派外，圣地门派当中，就只剩下了原陵曹家的使团了。 曹家的使团，之所以最后离开，倒不是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委实是需要借此表达一个态度，表现出曹家和天玄宗休戚与共的决心而已。 醒来之后的卫易，刚开始的时候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点什么。等到他漫无目的的走出小楼，看到楼前那堆还没被打扫的篝火余烬后，心中便觉得更加怅然若失了。然后，卫易吩咐那些宗门派来的杂役弟子，将这里打扫干净，自己则是做到崖壁上，继续看着海面发呆。 如此，一直到了临近黄昏，卫易这才再次起身，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宴席结束之后，每个人生活，都还要继续。 一直到死。 心绪彻底恢复过来的卫易，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徐崤叫过来。徐崤开始还以为卫易又有什么吩咐，等到卫易说完之后，不由暗暗叫苦，原来卫易竟然是记起了这三天以来，自己趁此机会稍稍偷了个懒，将素布置的修行任务给大打折扣了。于是，在这个夜晚，徐崤就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在卫易的监督下，继续开始完成素布置的修行课业。 卫易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心血来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感到了很大的危机感。 随着叶朝归正式继任掌门之位，天玄宗接下来要开始正面进攻云莽。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当中，天玄宗所面对的，必然是连天大战。在这种局面下，实力越强，也就越有自保之力。 如此被折腾了一个晚上之后，就在卫易醒来之后的第二天，王垂志回到了杏花岛上。 “早知道会这样，之前在茶会上，我就该继续装孙子！” 一见到卫易之后，王垂志就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这几天各家使团离开，我还得被抓了壮丁去送行。还是你聪明啊！知道提前喝醉了，就不用去掺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 王垂志一脸的无奈，显然对于宗门的要求颇为无感。在送各家使团离开的仪式中，每次也是要有一位年轻一代较为优秀者参与的。原本若是卫易没有醉过去的话，他估计也要被拉去。这也是为什么，卫易会特意喝醉的原因。 “不过你这次醉酒，再加上先前把宗门的情报弟子都赶走，估计是难辞其咎了。就算你是掌门的弟子，这次肯定也不能免俗了。就是不知道，宗门内的那些负责刑罚的老古董们，会怎么处置你了。” 王垂志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卫易却不太当回事，反正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至于宗门的责罚，最严厉的也就是监禁他一段时间。就算没有这些责罚，他的接下来的生活估计也相差不多，没什么太多区别。 在经过先前的一场茶会之后，卫易这个名字，如今已经上了天下很多大势力的必杀榜单。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卫易倒是也很关心王垂志，照理来说，王垂志这家伙在掌门即位大典之后，应该也即将返回千岛防线那边才对。 然而没想到的是，王垂志却是直接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是估计这次留在无涯岛附近的时间，不会太短。” “为什么？” 卫易却是十分好奇。在他看来，身为那位虎帅之子，王垂志理应和那位东海病虎一块返回千岛防线才是。至于防线那边，作为天玄宗阻挡东海妖族的重地，王虎臣这个主帅离开了这么久，已经有很大隐患了。万一东海妖族趁着这个时候，对千岛防线大面积开战，又该如何？ “在没得到准确命令之前，我也给不了你什么答案，只能说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王垂志却是语气轻松的举起手来，扳着手指头算道：“首先，我爹作为千岛防线的直接指挥者，在掌门即位这段时间内，不光他回了无涯岛。其他几位身居要位的将军，竟然也一块回来了。如果你是东海妖族那边的指挥者，会不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进攻千岛防线？但是，直到今天，千岛防线那边，依然是一片太平。小规模的战事不断，但大规模的战事一个都没有。” “第二，对于当下的宗门来说，除了防备东海妖族的进攻外，最重要的攻略方向，就是云莽那边。相比防守，进攻的难度无疑要大上太多。放眼整个宗门，有谁比我爹更适合坐镇指挥这场战事吗？” 说完这两个猜测之后，王垂志会心一笑，卫易则同样是瞬间秒懂。 前者，恐怕是因为宗门最高层，已经秘密和东海妖族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协议，所以才敢大范围抽调千岛防线那边的战将。后者，接下来宗门对云莽的这场战事当中，除了王虎臣之外，确实无人更适合坐镇指挥了。 当然，在想通这些的时候，卫易心里还有一个人选，那就是叶朝归本人。只不过，叶朝归拥有名将级指挥能力的这件事，多半会作为天玄宗的一个杀手锏。直到某些关键时刻，才会真正拿出来。 “不过，我爹没让我马上回千岛防线，而是继续让我留在这边，估计还有第二层意思。”王垂志继续说道：“掌门登位仪式之后，已经有很多人返回了钟离岛。若是需要的话，我爹大可以让我和他们一起回去。之所以让我留在这边，我估计是因为在接下来的战事当中，我爹很有可能想将我调到云莽前线那边去。” “这……倒也很正常。” 卫易附和着点了点头。对于那位东海病虎，他是充满敬意的。王虎臣虽然位高权重，但却可以称得上是一心只为宗门。当年王家的几个儿子，在云莽天灾当中战死一事，便是最好的证明。以王虎臣的地位，想要护住自己的儿子们，并不算难。但是，当年那场战事当中，他却依然让自己的儿子坦然赴死。 据说当年王虎臣曾经公开说过这么一句话。 “就我王虎臣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都是捡来的？” 这样的一个人，没办法让人不去发自内心的尊敬。 “对我来讲，这就不一样了。”王垂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如果要去云莽那边的话，问题会很大。首先，参与过之前那场茶会之后，我估计也上了各家的必杀名单。如此一来，以王垂志的身份参与云莽战事，那可就太危险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我爹会给我换个身份，让我以一个新的身份参与战事。另外，我的老战部，肯定也不可能被调过去，不然就是直接暴露身份的蠢事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接下来我爹会帮我重新组建一支战部。” 说到这里，王垂志会心一笑，然后说道：“我爹那个人，虽然名声不错，但肯定称不上是一碗水端平的铁面无私。我好歹是他独子，接下来帮我组建战部的时候，多半要尽量抽调一些高手，或者是潜力很大的年轻天才。这支战部，以后的成长性会很高。加上我爹回头帮我争取更多的资源，日后真正成长起来，战力会十分恐怖。这支战部，也将成为我真正迈向名将层次，最重要的一个臂助。” “所以啊，接下来这些日子，我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无涯岛这边的年轻天才们，多沟通沟通感情。要是他们愿意的话，直接跟我爹打个招呼，回头征召他们就是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让我自己选人啊！” 王垂志越说越兴奋，仿佛一支强大战部，已经近在眼前了。 卫易却是不由心中暗自感慨，佩服王垂志的脑子。单单从这么一点信息，就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来。单单是这份本事，卫易肯定是做不到了。 “要不要我帮忙？”卫易略微思索了一下，沉声道：“所说我在宗门内认识的人不多，但如宋牧他们几个，还是能替你说几句话的？另外，我师父那边……” “打住打住！” 当卫易提出要主动帮忙的时候，王垂志却是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卫易的好意。 “你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可你就没想过，你这么干，其实根本就是在帮倒忙？”王垂志撇了撇嘴，无奈道：“之前参加茶会的那些，都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是准备将来往返虚修士这个方向培养的，你觉得宗门会允许他们参加战部？再说了，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万一要是他们有谁死在我的战部里，就连我爹估计都得承受很大压力。我脑子又没坏掉，当然是招那些将来有望跻身周天，自身家世背景又不是特别过硬，然后想去前方捞取军功的家伙们了。” 卫易不由愕然，但仔细想想之后，发现好像还真如王垂志说的一样。 “有空替我操心，你还是替你自己操心一下吧。”王垂志继续换上了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笑道：“以掌门的行事风格，就算为了做给别人看，估计这次也不可能庇护你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顺利过关吧！至于你这杏花岛，接下来王某就准备常住啦！反正我是不打算和你客气的。” …… 不出王垂志所料，这天下午，宗门便派人过来，让卫易前往无涯岛。而且，来人所执并非叶朝归的私令，而是门派的诏令，让卫易立即前往无涯岛。 没法子，卫易当即只能跟着这名传令的周天修士，前往无涯岛。最终，当他见到叶朝归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和王垂志预料的一样。 这一次，叶朝归并没有私自见他，而是直接让他去了位于无涯岛上的执法堂总部。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门内数位返虚修士，再加上不少负责刑罚的周天修士。 “好大的胆子！” 叶朝归脸色阴沉，冷冷注视着卫易。自打卫易被叶朝归收做弟子之后，叶朝归还从来没这样动怒过。所以，卫易这一次，还真是有些害怕了。 若是其他刑罚长老出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卫易，倒也不会怕什么。但是眼下叶朝归自己坐在主位上，卫易心里就真的有些发虚了。 “私会其他使团成员，还把宗门派去的人跟赶走了？对于宗门给你的任务，更是一醉了之，险些坏了宗门的大事！” “难不成，你觉得身为我的弟子，就能恃宠而骄了吗？” “按你所犯，宗门就算直接废去你的修为，也不过分！” 听到叶朝归这么一说，卫易心里还真是有点害怕了。他虽然想到，叶朝归会明面上严厉责罚自己。但怎么也没想到，会直接提出要废去自己的修为啊？ 而在叶朝归说完之后，旁边的几位刑罚长老，也开始接连呵斥卫易，仿佛卫易犯了什么背叛宗门的大罪一样。但是同时，几位返虚长老又纷纷开口，向叶朝归替卫易求情。 “也罢！念你是初犯，这次就先不重罚你。着你在无涯岛海狱内圈禁五年！好好反省一下，胆大妄为！” 说罢，叶朝归冷哼一声后，直接自主位上消失。然后，其他几位返虚长老，同样也消失不见。卫易还没缓过神来，便已经被旁边的执法修士擒住，然后压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异种 无涯岛海狱圈进五年！ 这个责罚，不是太轻了，而是太重了！ 所谓的无涯岛海狱，是一座位于无涯岛之下，海底万丈下的一处密闭牢狱。这座海狱，一般只有犯了大罪的天玄宗弟子，而且是周天境以上修为的，才有资格被关入这里。 在海狱内部，被关押在其中的修士，不但每时每刻要经受万丈海水的压迫，还要忍受海狱内一种独有的煞气。这种煞气，会像无数刀子一样，割过修者的每一丝灵力。距离生不如死，也相去不远矣。 被镇压于海狱内部，这种环境会在最大程度上淬炼修者的灵体。如果挨得住的话，便是一场大机缘，对日后的修行大有好处。但同时，那种痛苦，也不是谁都忍受的住的。若是连续在此镇压五年的话，卫易自忖就算自己心智再怎么坚定，恐怕也未必能够挨得住。 在深不见底的海底，整日不见天光，不闻人声，只有无尽的孤寂。最关键的是，还要忍受那海水的压迫和煞气伐体。这种圈进，想要承受下来，难度太大了。 到了这会儿，卫易心里也有些打怵了。他虽然料定，叶朝归这次会狠狠责罚自己，就算是为了做给外人看，也会这样做。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叶朝归会罚的这么离谱！ 在几名执法修士的扣押下，卫易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直接被带出了无涯岛，然后将其带入海中，不断下潜，最终来到了那座传闻当中的无涯岛海狱。 这里，没有任何阳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只有在一些特定通道里，才会有一些照明法阵存在，仍是显得尤为昏暗。沿着这些通道，卫易被几名执法修者一路压到某座单独的水牢当中，然后直接丢了进去。 始一进入，卫易就感到一个恐怖至极的压力。同时，那种特殊的海狱煞气，开始侵蚀他的身体。整座水牢之内，没有半点光亮。就算卫易以自身神力激发出一点微光，依然只能覆盖周身几尺的范围，根本传不出多远。 难不成……师父这次要来真的？ 卫易盘膝坐下，开始梳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之前犯得这两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果叶朝归愿意替他遮掩的话，甚至连执法堂都没必要去走那么一遭。 既然如此，为何这次叶朝归会雷霆大怒？给予卫易这么重的惩罚？ 最大的可能，就是叶朝归想要借此机会，将卫易从接下来对云莽的战事当中，名正言顺的摘出来。卫易如今身份特殊，在各家台面下的必杀榜上，基本都名列前茅。若是他参与到接下来这场对云莽的战事当中，估计肯定会有门派不惜代价来暗杀他。 但同时，如果他不去参与战事，老老实实的留在无涯岛，又很容易引来非议。 身为如今的天玄宗首徒，堂堂天玄宗掌门的弟子，可能这样置身事外吗？就你自己的命更金贵，其他人的命都不是命？ 叶朝归身为掌门，或许可以阻挡住宗门的执法堂对卫易追责。但这个消息只要传下去，绝对挡不住下面的悠悠之口，叶朝归的威信，也必然会大打折扣。 相比之下，眼下这种处理方式，无疑是最为妥当的。 一方面，将卫易关在海狱当中，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他无需参与接下来对云莽的战事。而且，借助海狱当中环境，卫易还可以更快的修炼。另一方面，叶朝归如此严厉的责罚卫易，对外也足以立威。在这种时候，连自己的唯一弟子，犯了错都责罚的如此严厉。那么其他人，犯错之前自然也要掂量掂量了。 这个逻辑，并不难想通。 不过，卫易却有些暗自后悔。自家这位师父也是的，就算真想这么处理自己，为何不事先通知一声？自己也好稍稍做些准备不是？而像现在这样，卫易被关入海狱之前，根本就不曾有半点准备。接下来的这五年当中，那可真就有些难熬了。 不过……五年啊！ 在这期间，自己应该足以跻身七阶了吧？ 卫易不由开始计算，如果接下来这五年当中，自己真的是一直被关押在这里，自己该怎么制定修行计划。有了之前吞海鲸祖地秘境的十年闭关经验，卫易再熬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倒也不是太绝望。 至于四周的庞大水压，再加上那无时无刻不再侵蚀身体的海底煞气，对卫易来说，影响反倒没那么大。若是其他囚犯，被囚此地之后，受限于此地稀薄的灵气，估计会过的特别艰难。但对于卫易来说，有识海中的那座灵气湖泊在，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 一片漆黑的环境中，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卫易静坐调息，参悟叶朝归教给他的剑道时，水牢忽然被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师父。” 卫易见到来人之后，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这个打开水牢的人，自然就是叶朝归了。 “嗯。”叶朝归只是稍稍点头，但却又没有多说什么。而且捏出一连串的灵决，似乎是在施展什么神通。下一刻，在卫易身旁，便出现了一个和卫易一模一样的假人。其逼真程度，竟是连卫易都吓了一跳。 “先跟我出来吧。” 叶朝归声音平淡，对卫易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了水牢。卫易倒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只能灰溜溜的跟着叶朝归，一路离开了海狱。 离开海底之后，叶朝归竟是再次施展神通，彻底遮掩了卫易的身形。接下来，叶朝归竟是直接带着卫易，回到了无涯岛上那座专属于掌门的府邸内。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回到府邸后，叶朝归带着卫易来到一座静室，端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 “弟子知错。”卫易也不敢顶嘴，对于叶朝归这位师父，他是敬多于怕。虽说叶朝归身为整个天玄宗的掌门，但在教导卫易的过程中，却少有动怒的时候。所以卫易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尊敬。 “你如今身份非比寻常。若是一般的弟子，这事反倒不算什么。但你不一样。我当然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不公平。但你总归将来注定是要成为我天玄宗最高层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整个天玄宗的命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以啊，我这个做师父的，这次也不得不关你三天，对你略施惩戒了。” “是，师父。”卫易再次行礼，但同时，他一下子就回过味来。 什么叫不得不关三天？ 还没等卫易仔细琢磨明白，叶朝归脸色就缓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吓人，平静道：“说说，对于我这次明面上圈进你五年时间，有什么看法？” “师父多半是想，以这样一个合理的理由，将弟子从接下来的云莽战事当中摘出来。毕竟，如今想杀弟子的人很多，如果我前往参战的话，非但不会给宗门出力，反而会添乱。而用这种法子的话，则可以堵住其他人的悠悠之口。” “嗯。” 叶朝归轻轻点头，但很快便复又说道：“不过，不仅于此。” “以你现在的身份，如果去正面参与这场战事，肯定会被各大势力派高手针对。到时候，我天玄宗的压力，反而会更大，得不偿失。用这个方法瞒天过海，借此将你圈进在无涯岛海狱之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作为我叶朝归的弟子，在整个宗门都要死战的情况下，自己却要做缩头乌龟？这种事情，就算你小子想做，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不答应。” 叶朝归站起身来，走到卫易身边，轻轻拍了拍卫易的肩膀，正色道：“先前的事情，于宗门来说，你算是有过。但对师父我而言，却不算什么大事。甚至师父觉得，你其实做的很对。” “至于这次惩罚，除了要做给别人看以外，我更要给你一个金蝉脱壳的机会！” 叶朝归正色道：“接下来，我不但要你亲身参与到这场对云莽的战事当中，而且要你真正去为我天玄宗出力！把你留在无涯岛，虽然能够最大程度上保护你的安全。但是，常年在宗门庇护下成长，总归是不可能真的长得多么强壮。一般情况下，我天玄宗弟子达到化灵中期或者化灵后期以后，就会被宗门派往各地完成各自的任务，经受各种历练。” “跟我过来吧。” 叶朝归再次一摆手，面前顿时出现一个漆黑的空间通道，不知通向哪里。但是毫无疑问，这间密室，已经是叶朝归府邸内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在这座密室内隐藏的空间，无疑会更加的重要。 跟随叶朝归穿过通道，卫易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奇异的空间内。才一进入，卫易便被眼前奇异的景象给惊呆了。 整个奇异空间内部，并不是很大，也就只有一里方圆，四周皆是一片混沌。唯有在最中央的位置，生长着一棵十丈高的大树。这颗大树，直接扎根于混沌当中，给人一种生命本质上的震撼感觉。 “此树便是我天玄宗最重要的一个底蕴了，是当年祖师留给我们这些不肖后辈的大礼。”走进之后，叶朝归轻轻抚摸着这棵巨树，神色肃然。 天玄祖师留下来的重要底蕴？ 在看到这棵巨树的瞬间，卫易就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接触到什么宗门内部最了不得的隐秘了。 “此树是昔日祖师虚空中捕获到了一株异种，并非此方天地之物。若无意外，整个修真界再加上蛮荒，估计也就只有这一株而已。而在我天玄宗内，知道此物存在的，也极为有限。各脉的首席长老知道，我这个掌门知道。除此之外，便是王虎臣或者你素师姑，也只是知道此树所产之物的妙用，而不知道这棵树的存在。” 叶朝归说的无比确定，显然是有足够的信心。而他的这种解释，则更是让卫易心中骇然。 如此重要的东西，到底有何妙用？而且，这样高级别的秘密，就连素都不曾知道，为何叶朝归会告诉他？ “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件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接下来，需要用到此物。当然，离开这座小秘境之后，我会施法封印你这部分记忆。除非你将来跻身返虚，或者是我主动帮你解开封印，要不然的话，你根本不可能再获知此事。” 叶朝归一边说着，一边背靠这株异种巨树坐了下来，面对卫易，说道：“记不记得，当初在延坤岛的那一战当中，我们是如何干掉那位妖族返虚的？” 卫易下意识的回忆起来。当年延坤岛一战当中，来自人妖两族的数位返虚，想要在延坤岛附近围杀他们师徒。当时，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卫易。不过，那一战当中，身居纯阳修为的九烈真君忽然出现，情势瞬间逆转。不但保住了卫易的性命，还干掉了一位妖族的返虚。 但实际上，那一战，其实是有着诸多的疑点。 首先，几位分别来自人妖两族的返虚，在行动之前，肯定是做下了万全的准备。对于宗门内的两位纯阳，还有三位返虚后期，都花了极大的代价，通过天机术测算出他们的位置，确定他们不会前来救援之后，才会出手。但就算这样，当时九烈真君却依然躲过了他们所有势力的天机术推演。 九烈真君，虽然是纯阳修为，但到底没有仙器傍身，要想做到完全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在其他势力的天机术推演过程中，不漏一丝马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年卫易修为低弱时，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毕竟他当时对于返虚期以上修士的手段，还不大了解，只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经过这十年闭关，随着卫易了解的越来越多，他也发现，当时这个局，几乎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 在这个时候，叶朝归伸手指了指背后的这株巨树。 “这棵树，会结出一种果子，我们取名为替身果。此果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帮修者炼制出一具近乎完美的分身。不管是最弱的炼气期，还是最强的纯阳修者，全都没有问题。” “当年延坤岛一役的时候，你的九烈太师叔祖，就是靠此物先炼制出一具分身，然后以那具分身承载自身的气数和因果，这才造成了当时他身在无涯岛的假象。然后，才能轻松屏蔽天机，真身出现在延坤岛那边。” 第三十九章 你名木维 在叶朝归一番解释后，卫易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当年延坤岛那一战，对于卫易来说，至关重要。那一战，相当于是卫易以神力修者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大家面前。在那之后，卫易便和叶朝归开始在吞海鲸一族的祖地中闭关十年，然后直接返回了无涯岛，又有了接下来的种种事情。以至于后来各家就算想除掉卫易，也根本做不到。 “不过，这替身果的产量，却是极低。这株异种，每百年才能成熟一次，每次得果不足两百，相当于每年不足两枚。对于我天玄宗而言，也算是异常珍惜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虽然此物珍惜，却总归是外物。而且，此物在云莽天灾时，并没有消耗多少，毕竟当时的局面，也用不上此物，所以还有一些存货。所以我决定，这次给你用一颗。” “帮你弄一具分身，代你被囚于无涯岛海狱。如此一来，就算其他门派想要推算你的踪迹，也只会得出你身在无涯岛海狱的结果。我再通过其他手段，彻底改变你的容貌和气息，你便可以放心出去行走了。” “另外，我给你做了一个假的身份，相应的资料，都在这枚玉简当中，回头你自己背熟，不要露出破绽。”叶朝归随手取出一块玉简，将玉简递给卫易，然后继续说道：“至于这一次要给你的任务，同样有些特殊。” “任务的地点，在苍灵府。” 苍灵府？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卫易心里就瞬间一颤。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了。 “这次要你回苍灵府，一方面是因为你对苍灵府较为熟悉，另一方面也有灯下黑的原因。其他几大圣地，就算怀疑到我用什么特殊手段，遮掩了你的气息，帮你屏蔽天机，也绝想不到我会让你重新回到苍灵府。当然，这次回到苍灵府，也不是你一个人，还有其他高手。另外，这次你回苍灵府，主要需要做的，是接手宗门在当地的一些潜藏势力。” “当年一场云莽天灾，宗门在两江的各种埋伏，基本上被摧毁殆尽。所以在苍灵府那边，宗门也是最近十年，才逐渐恢复了一些力量。不过，这力量肯定不强就是了。你们的任务，便是到了苍灵府之后，暗中在当地积蓄力量，同时为将来门派在云莽的战事，提供足够的臂助。” “这颗替身果，可以帮你维持三年分身。也就是说，你有三年的时间，留在苍灵府。三年之后，估计到时候云莽战事已经有了些眉目。而且，你到时估计也达到了六阶圆满，要渡劫进阶七阶才对。到那个时候，宗门自然会给你下一步的指示。” 叶朝归一番解释后，卫易彻底明白了叶朝归的打算。 去苍灵府负责当地的一些布置？ 这个任务，既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卫易的安全。又能借助卫易对苍灵府的熟悉，为宗门贡献力量，绝对算是一举两得了。 最关键的是，卫易自己也明白，常年闭关苦修，或许可以提升修为。但是，就这样被人一路庇佑成长，终究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强者。说到底，卫易还是需要自己经受足够的历练才行。 “另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让你知道。”叶朝归停顿了片刻后，这才继续说道：“这替身果的作用，自然是无比神奇，世所罕见。不过，想要使用此物，也不是一点代价都没有的。” “世间万物，皆是有舍有得。这替身果的作用，实在是太过逆天。所以，想要使用它，代价也是极大，需要消耗寿元！” “由替身果所凝成的分身，虽然除了伪装成修者的本身之外，再无任何用处。但这具分身，却需要同时消耗修者的寿元。也就是说，这具分身存在一日，便需要消耗你一日的寿元。接下来你要在苍灵府待上三年，也就是说，你要平白丢掉三年的寿元。” “你可愿意？” 消耗三年寿元吗？ 也对！如此逆天之物，若是代价小了，反倒显得不正常了。 “我知道了。” 卫易轻轻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随即道：“能为宗门出一份力，我愿意。” “好。” 叶朝归没有多表示什么，当即挥了挥手，一枚巴掌大的果子，出现在他手中。下一刻，叶朝归直接将这颗果子拍入卫易的身体，紧接着这颗果子又透体而出。在这一刹那，卫易只觉得自己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被这颗果子给带走了。而且，他很快就感觉到了，自己和那颗替身果之间，有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接下来，叶朝归又取出了大量的材料，扔下那枚替身果。从这些材料上隐隐散发出的波动，卫易确定，这些材料恐怕全都是道阶以上的材料。 为了凝聚这尊分身，叶朝归的消耗堪称巨大。不过，作为师父，叶朝归除了说明寿元一事外，却再没有说明任何事情。这让卫易心中不由生出一阵感动。 如果只是为了省事的话，最好的法子，其实就是将卫易关在无涯岛内。但是，叶朝归却愿意花费如此大的代价，让自己可以走出无涯岛，出去经受历练。 卫易很清楚，相比之下，自己接下来能够去苍灵府出的那点力气，其实微不足道。叶朝归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只是为了让他能够走出无涯岛，去得到一个接受外面风雨的机会而已。 这就是师父！ 随着叶朝归施展神通，这颗无比珍贵的替身果，开始逐渐成长，渐渐变得和卫易一模一样。等到这尊分身彻底成型之后，卫易更是惊讶的发现，这尊分身他竟然可以完全随心控制，就仿佛是自己有了第二具身体一样。 而且，按照叶朝归所说，这具替身果凝练出来的分身，除了没有本体的真实战力外，一旦成型，修为便不会再增长，也无法自行修炼。但所有的气息、外貌之类的一切，都与本体无异。而且，本体和分身之间，哪怕是隔着几个修炼界，都能一念同步。这种伟力，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在修真界，一些修炼分身的法门，并非没有。不过，这些分身，往往都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在天玄宗内，就有这样的法门。这类法门，往往需要修者神魂两分。而且分身的神魂，若是常年脱离本体的话，还极有可能会自己生出灵智，形成一个独立的人格，反而对本体形成掣肘。 像这替身果，不但能够在天机术上代替本体，甚至还能在让分身和本体，在本体在相隔无尽距离的情况下，直接控制分身。这种情况，绝对超乎了绝大多数修者的认知。 能够作为天玄宗压箱底的宝物，自然非同一般了。 在这尊分身形成之后，叶朝归又取出了一件近乎透明的面皮，附在卫易脸上。再之后，叶朝归又继续显化神通，卫易的身形亦是大变，最后竟是变成了一个身材一般的中年马脸汉子。 “这张面皮，是当年宗门的一位前辈，猎杀了一位返虚期的千面猿所制。如今千面猿一族，早已没了返虚期的妖王坐镇，这东西也算是暂时绝迹了。”叶朝归略微感慨一声后，继续道：“有这张返虚级的千机面皮在，除非是纯阳大乘，不然绝不可能看穿你的伪装。” “从今天开始，你名叫木维。” …… 再次离开无涯岛后，卫易百感交集。 从今天开始，他又可以随意行走天下了。 只不过，是以这个名叫木维的天玄宗弟子的身份。 至于卫易，则是随着那尊分身，早已被叶朝归再次关入无涯岛海狱当中。接下来几大圣地或是妖族，不管是用天机术推演，还是亲自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去探查那座海狱，得到的都只会是这个答案。 按照叶朝归给卫易的那份资料，卫易如今化名的这个木维，早年曾是云莽天灾中的流落出来的野修，原本所在的家族和门派，早已在云莽天灾中毁灭，没有任何亲人故旧。后来被天玄宗的情报部门收入，并且加以培养。木维这个身份，所有的一切，都被天玄宗塑造的完美无瑕。 唯一的缺点是，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离开了无涯岛后，卫易下意识的想要返回杏花岛。但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转变。如今的他，是那个天玄宗情报部门的木维，而不再是身为天玄宗首徒的卫易。所以，他也不能再和之前的杏花岛众人有什么交集。否则的话，极易暴露身份。 想了想之后，卫易只能按照叶朝归所给的那份材料当中的记载，前往木维的住处。 从今天开始，卫易将彻底改头换面，以木维的身份继续行走天下。对此，叶朝归亦是明言，整个门派内，有资格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叶朝归这位掌门，以及九烈、盘山两位纯阳老祖。其他高层，不管是诸脉的长老，还是素这种和卫易最亲近的长辈，都不知晓此事。这倒不是叶朝归有意如此，说到底，知道的人越少，对卫易的安全就越有帮助。叶朝归也是为了卫易好。 卫易不由心中一阵无奈。 想要快速转换身份，看来还真的要用点心了。 …… 作为一个化灵巅峰的情报修士，这种身份，在天玄宗最为核心的无涯岛海域附近，算不上如何低，但也绝对算不上高。 在无涯岛这边，不达周天，连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小岛的资格都没有。当然，像卫易之前那种身份，算是特例，不能以常理论之。 按照叶朝归给卫易的这枚玉简所载，卫易很快找到了木维的洞府所在。作为化灵巅峰的修者，在无涯岛附近拥有一座自己的洞府，这还是可以的。只不过，当卫易进入洞府之后才发现，这座洞府，出奇的简陋。这倒也难怪，木维作为一个情报修士，本就很少在无涯岛这边生活。洞府什么的，自然也就不太在乎了。 当然，这对卫易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反正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在叶朝归的布置当中，他的任务已经下发，两天之后，就必须要离开东海，前往遥远的两江苍灵府了。 找到了这座洞府之后，卫易开始沉下心，细细琢磨叶朝归给他的这份资料，力求记住里面的所有信息。叶朝归花了如此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帮他成功改头换面。若是卫易因为自己的原因暴露了身份，那真是太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了。 在这座洞府当中，卫易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将叶朝归所给资料的每一个细节，都认真记了个清清楚楚。两天之后，卫易这才走出洞府，前往无涯岛附近的一处十分机密的云梭场。在这里，他将独自以木维的身份，搭乘云梭，前往两江修炼界。 云梭缓缓起飞。 卫易看着渐渐消失的岛屿，心中百感交集。不得不说，无涯岛这个地方，虽然他呆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卫易内心深处，却早已将其当成了归属。尤其是那座杏花岛，卫易更是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家。 就是不知道，下次本体再回无涯岛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在卫易所乘的这艘云梭，极速消失在天边后，在无涯岛上，有个中年男人，正远远望着云梭消失的方向。 男人目光深沉，像是一个父亲，望着要出去远游的儿子，背影逐渐消失在大路尽头。 而在男人身边，有个重新换上邋遢装束的老乞丐，与他并肩而立。 “我教了这孩子十年，这孩子如今情况，其实远比他自己认为的强大的多。” “能不能闯出来，归根到底，还得看他自己的！若是他就此夭折，那只能说，他没这个命！就算我护着他，也不过是让他夭折的日子，往后推迟一些罢了。将来对上那些真正的强敌，还是一个死字！” 男人自然就是身为天玄宗掌门的叶朝归，在云梭彻底消失在他神识范围内之后，缓缓说道。 “他在你眼里是孩子，你在我们几个老家伙眼里，何尝又不是个孩子了？别太累了，至少在我们这些老家伙全倒下之前，宗门虽然需要你来扛，但却不需要你扛下全部。” 两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九烈真君似乎并不愿意在尊称叶朝归为掌门，反倒是更像是一个长辈。“在吞海鲸祖地当中教了这孩子十年，这份师徒之谊，恐怕已经近似于父子之情了吧？不过说起来，我记得这孩子当年在天玄山上，是嫆嫣那丫头，以自身神魂为引，帮他重塑肉身的吧？这样算来，嫆嫣那丫头，是不是算这孩子半个娘亲了？” 老人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坏笑，道：“要不，老夫给你说个媒？嫆嫣丫头或是宝芝丫头，你就挑一个嘛？要是实在不好选的话，干脆就两个都收了。反正只要她们两个丫头愿意，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没什么意见的。” 叶朝归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自己对这位师叔祖翻白眼的冲动，直接转身离开。 “宗门不立，无以为家！” 第四十章 离都第一纨绔 天玄宗的复派，以及接下来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就像往一座原本已是暗流涌动的湖泊里，连着砸下了好几块大石头，搅得整个天下开始动荡了起来。 不过，在咸安城这边，除了那些真正身居高位的大人们，会关注此事之外。更多的升斗小民，还只是将这件事，当做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天玄宗，什么叶朝归，虽说都是天底下了不得的大事，可到底还是发生在东海，远在天边。 生在离都的修者，总会不自觉的有一种唯我独尊的自豪感，认为天底下就数这座咸安城最重要。所以，天底下再大的事情，也大不过咸安城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不是？ 再加上高层有心淡化此事的影响，所以，绝大多数的离都修者，只是听说过这件事之后，也就算了，并没有深究什么。 大家最近最关心的，离都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一件大案。 某个年轻人，在离都最著名的烟花之地飞狐楼里，为了争抢一名头牌女子，和一名世家公子起了冲突。结果，这位身份来头都吓死人的年轻公子哥，竟是在灵晶一事上输了一筹，没能抢过那位老爹在吏枢院担任副院首的公子。 然后，这位身份来头其实都要更大的年轻公子，竟是当场打死了这位老爹是吏枢院副院首的竞争者。 若单单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以这位年轻公子哥的身份，说不定也就是吃几年牢饭，或者被流放出去几年，避避风头。甚至于如果这位年轻公子哥的老爹愿意的话，他连出去避风头都不用。那位被打死了儿子的吏枢院副院首，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反正他也不止这么一个儿子。但问题是，这位姓李的年轻公子，在打死了那位竞争对手之后，竟是直接带着那位被他打死的年轻公子的尸首上车，然后绕着咸安城跑了一圈！ 游街示众！ 如此一来，这事可就瞬间闹大了。 虽然全离都的修者，都晓得这位年轻公子的跋扈性格。但他这么做，还是让大家出奇的愤怒。当然，大家倒也不是为那位被他打死的年轻公子鸣不平。在普通升斗小民眼里，反正都是一路货色，不是什么好饼。但是，光明正大的打死了人，然后还满城游街示众，搞得全离都人都知道这件事，那就不同了。 大家愤怒的，是他敢光明正大的藐视离都的法律。 如此一来，就算原本打死都不愿意掺和这档子烂事的刑罚院，也不得不派人出来，暂时将那位公子关入大牢。但是，当这位年轻公子被关入大牢之后，刑罚院的几位大佬，反倒是更加头疼了。 他们怎么处理？ 于是，在这件事发生后，刑罚院的那位院首大人，直接称病在家。而几位副院首，更是一个比一个溜得快，谁都不愿意沾染上这档子烂事。可这样一来，下面几位负责此案的一品执事，就成了背锅的倒霉蛋。几位副院首还有院首大人可以躲，但他们这些一品执事，被下令彻查此案，根本躲无可躲！ 至于普通的离都修者，在那位公子被押入大牢之后，反倒是更加关注此事了。当然，大家关注此事的原因，纯熟是为了吃瓜看戏，想看看刑罚院最终，会如何处罚这位号称离都第一纨绔的年轻公子。 即便被押入了刑罚院大牢，大家依然不认为，这位公子就真的会被如何严罚，更不可能会真的以命抵命了！说破大天去，流放外面几年，这就已经很给那位吏枢院副院首大人面子了。保不齐事后那位吏枢院副院首，还要亲自登门赔罪呢！ 没办法，谁让这位年轻公子姓李？ 李砚山的李！ 当朝首辅大人，在民间有着二皇帝之称的通政院院首李砚山的小儿子！ 李砚山共有三子，长子、次子都是一表人才，早早入朝为官。虽说不如他们老爹那样官位和离都的天一样大，但也都做到了正四品以上的高位。要说这里面没有李砚山的原因，大家是不信的。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毕竟就算李砚山没有暗中运作，那些为了巴结首辅大人的十二院高官，还不得玩了命的给两位公子抬轿子？而且，首辅大人的长子和次子，都是出了名的贤明，不管是为官还是做人，都是名声在外，令人心生佩服。 唯有老三李崖不同。 首辅大人的这位独子出生时，当时李砚山已经坐上了首辅的位置，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尤其是进入乾安年间后，那位‘一人’还不再上朝以后，李砚山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权倾朝野。 所以，李崖自出生以来，便有一个做首辅的老爹。性子嘛，自然也是跋扈的不行了。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身为闻道院学子却常年不去上课，每年大考的时候便从其他学子那里买来文章，整日养着一群恶奴招摇过市，还有一群世家纨绔给他捧臭脚。更有甚者，前些年甚至传出了李崖打着老爹的旗号，进行卖官卖爵的勾当！ 用荒淫无度来形容李崖，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对于离都的老百姓来说，每次提到李崖，总会不由一阵叹息。想那首辅大人李砚山，一生两袖清风，为官极正。长子和次子，亦是官声极好，是离都庙堂上的一道奇观。怎的到了李崖这儿，李家就出了这么一个败类？ 荒淫无度，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所有的此类词汇，放在李崖身上，都是再合适不过的形容词。 然而这一天，就在李崖案发几日之后，有个身着便衣，却烫着那个标志性花卷头的老人，缓缓走入刑罚院的大佬。刑罚院的几位一品执事，在听说这位在朝堂上身份仅次于李砚山的次辅大人大驾光临之后，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赶来，向老人请安。而等到次辅大人提出，要提走李崖的时候，几位刑罚院的一品执事，非但没有任何为难之色，反倒是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一个个连半句官话都没说，老老实实的打开了牢门，将这位刚刚在离都掀起滔天大浪的年轻人给放了出来。 虽说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合规矩。但既然次辅大人出面了，这锅自然不需要再由刑罚院来背，所有人自然都乐得如此。 等到李崖走出刑罚院的大牢，看到前来捞他的余福后，连忙笑嘻嘻的说了句‘余叔叔早啊！这会儿都快中午了，您老早饭吃了没呀’之类的废话。余福只是不动声色的踹了他一脚，然后便带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刑罚院的大牢。 至于那几位一品执事，余福连看都没再看他们。 离开了刑罚院之后，余福带着这名刚刚从牢里捞出来的年轻公子，上了自己的飞车。不过，飞车并没有将这位公子送往那座首辅大人居住的潮生园，而是回了位于东临街的余府。 回到余府之后，余福让下人去备上了一些吃食，自己进了书房。至于那位年轻人，则同样没大没小的跟在余福后面，一路进了这间整个余府只有次辅大人一人能进的书房。 进入书房以后，余福只是平静坐下，继续看着某封先前没有读完的玉简。因为书房里只有一把椅子，次辅大人既然已经坐下，那么李崖自然就只能站着了。不过，李崖倒也不在意，只是随意靠着墙壁，席地而坐。等到下人们把做好的吃食送来，李崖也不出书房，直接把东西端进来，在余福的书房里大快朵颐。 要不怎么敢号称是咸安城第一纨绔呢！ 放眼整个咸安城，除了他李崖之外，有谁敢在次辅大人的书房里吃饭？就算那三位已经封王的皇子，大概也没这个胆量吧？ 这期间，次辅大人瞥了他好几次，每次瞧过之后，都再次收回视线，重新看着手里的玉简。片刻之后，李崖一抹嘴，然后朝次辅大人笑嘻嘻的作了一揖，便要直接推门离开。 “回来！” 正当李崖前脚已经迈出书房门槛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余福，却难得将视线放到了李崖身上。 “吃完了就走？越来越没规矩了！当老夫这里是你那飞狐楼？” 余福佯怒瞪了一眼，李崖却没有任何害怕，一路小跑着跑到余福身后，一脸谄笑着轻轻替余福捶打肩膀，说道：“余叔您说，小子这儿不听着呢嘛？” “滚滚滚！” 余福没好气白了一眼，但任谁都看的出来，这是对最亲近后辈才有的那种宠溺。而且，这份宠溺，就算余福自家的几个后人，都不曾享受过。 “过来，老头子我今天跟你说点正事。” 余福将李崖拉到身前，欲言又止，直到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忽然开口道：“若无意外，到了明年开春，陛下就要上朝了。”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人不知所谓。 但是，在李崖心中，却如同一颗巨石，将他的心湖砸出了滔天的大浪。不过，李崖一直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那抹惊慌只是一闪即逝，就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 “别跟老夫扯什么狗皮，老夫是一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弯弯肠子，真以为在我和你爹眼里，还有什么秘密？” 李崖渐渐收起那份玩世不恭的笑容，面容有些僵硬，甚至渐渐变得有些惨白。 他忽然想起那个作为自己爹的男人，在他记忆里，随着他慢慢长大，和他说的话便越来越少。尤其是自十几年前，他搬出了潮生园以后，父子相见的机会就更少了。大概只有每年的三节两寿，他和两位哥哥回潮生园问安的时候，那位首辅大人才愿意多看他们两眼。 不光对他，对他的两位哥哥，其实也是如此。 李崖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自己的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自己慢慢长大？还是他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最后近乎扛下了整个大离？ 李崖其实知道答案，但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你小子，应该是当年搬出潮生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这些年来，你才会在明面上惹出这么多是非来。想着既然你爹不愿自污，那你这个当儿子的，就给你爹身上泼泼脏水，希望着将来还有一线生机？” “果然啊！” 被朝野上下戏称为果然翁的次辅大人，忽然怒道：“你李崖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是觉得你爹看不到这一点？还是觉得你两个哥哥，都是只知清名的白痴？！” 说到这里，向来以胆大妄为著称的李崖，身体竟是渐渐颤抖了起来，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你这孩子，心底里到底还是善良啊！这些年虽然明面上做了不少坏事，但从来不曾欺负那些普通人。就拿这次事情来说，你小子真的是为了那个花魁动怒杀人？当然不是的！你小子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还不是听说最近在朝堂议事上，这小子的老爹公然上书，扇阴风点鬼火，向你爹进行攻讦？” 余福说到这里，被点破心思的李崖，已是泣不成声。 “都说阴风起于地底，若是任其发展，等到一场邪雨当头落下，还有救吗？” 面对李崖哽咽着说完这些话之后，余福只是平淡问道：“但若是雨中之人，自己就没想活呢？” 李崖顿时止住了泪水，双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的看着余福。 “这就是你不如你两个哥哥的地方了。”余福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的两个哥哥，也看清了这件事，但他们比你看得更远。所以，他们宁愿去做一个好官，去做一个像你爹那样的清官。别的不说，至少将来那天到来的时候，你爹可以走的清清白白。” 这一日，在余府的书房内，一老一少聊了很多很多。 而最后，身为首辅大人小儿子的李崖，只对余福说了一句话。 “余叔，我想再回一趟潮生园，去看看我爹和我娘。” 第四十一章 虎毒不食子 对于小公子李崖的归来，潮生园的管事杂役们其实并不是如何意外。 虽说先前的事情闹得很大，但潮生园里的下人们，却并不觉得小公子会因此受到如何严厉的刑罚。 说到底，潮生园里的这些下人们，对于自家的这位老爷，有信心到近乎盲目的地步。整个乾安年间，除了那位隐居于宫内的陛下之外，庙堂之上还有哪座山头比自家老爷更大吗？没了！这些年在咸安城，李砚山二皇帝的名号，早已流传开来，大家非但没有觉得如何僭越，反倒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妥帖。 毕竟这三十多年来，自家老爷就像这座天下的裱糊匠一样，兢兢业业的打理着整座天下。 而且，等到下人们看清，送小公子回府的，是那位次辅大人府上的飞车后，就更不觉得意外了。对于这么一个亲爹是当朝首辅，却又被次辅大人宠爱有加的年轻人，大家严重怀疑，就算他把那座太元殿一把火烧了，或许也不会有事吧？ 回到潮生园以后，李崖并没有任何回到家里的轻松，反倒是规规矩矩的向园里的大管事晁玉打过了招呼，然后等着自己老爹的接见。 回自己家，见自己的爹，还得让人通报？ 在很小的时候，李崖觉得这是一件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但是如今，他却觉得理所当然。 让李崖觉得意外的是，今日他的那位首辅老爹，公务似乎并不是特别多的样子。才等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大管事晁玉就回来，告诉他可以进去了。于是李崖穿过某片竹林，见到了那个当他过来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在那张躺椅上闭目养神。 在进入竹林之前，曾有着一肚子话想说的李崖，在看到自己的这位首辅老爹后，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李崖经过先前在余府内的那番谈话之后，却对这番话难得开始质疑了起来。 若真是虎毒不食子，眼前这个真正意义上权倾天下的男人，为何非要给自己全家送上一碗断头饭？ 李崖忽然想起，自家大哥两年前才刚刚有麟儿降，小东西今年才刚会说话啊！ 父子两人，就这么相互沉默着。等了好一会儿，正当李崖刚想说话的时候，李砚山却缓缓从那张躺椅上站了起来。 “陪我走走吧！有话快说，当我绕回到这儿的时候，你就可以走了。” 李砚山说完之后，便一个人在湖畔开始踱步。李崖犹豫了一下，仍是缓缓跟上前去。 “爹，这次我当街杀人，真不是意气用事。”李崖思忖片刻后，终于找到了话头，沉声道：“我听说，之前的朝廷议事上，那位孙副院首曾主动向爹您发难，好一位骨鲠清流！儿子不傻，最近大家都在传言，您这位首辅大人，在朝中说话已经越来越不管用了……” 李砚山忽然摆了摆手，鄙夷道：“所以你就来了个当街杀人？想证明我这个首辅大人，如今依然权势滔天？我李砚山做大离的首辅做了快四十年，难道是靠儿子撑起我这个首辅的？如果你只想说这些，可以走了。” 到了这会儿，李崖也豁出去了。对于往日里异常惧怕的爹，今日也敢出言顶上几句。 “爹，儿子从来都不傻！这些年您的所作所为，儿子都看在眼里。可今天儿子只想问您一句，这些年您替大离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下来吗！就算您自己一心求死，难道给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那一碗断头饭，就那么舒服吗！” 对于李崖的质问，李砚山一阵恍惚。自打年号由嘉裕变成了乾安，尤其是那位陛下名义上再未上朝之后，他李砚山在庙堂之上，便是真正的说一不二！在过往的近三十年里，整座庙堂上，除了一个余福之外，还有谁敢如此责问他这位首辅大人？ 李崖的责问，已经可以称之为不孝。 但是，李砚山并不觉得自己这个自长大之后，便始终畏惧自己如虎的儿子，今天有什么做的不对的。 当爹得都要亲手把儿子送上死路了，难道当儿子的，就不能跟爹忤逆一回？ 就算儿子给爹几记老拳，好像也不为过吧？ 在李崖这番质问后，李砚山许久没有回答。而作为儿子的李崖，仿佛也在刚刚那番话当中，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勇气，彻底颓然下来。 于是，父子二人，便继续沉默着向前走。 这一次，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李砚山忽然取出了一枚玉简，递给了李崖。 “这是最近闻道院那位曾经被你以晶山买文的才子，新作的一篇诗文，如今已经传遍了离都，不知你读了没有。” 李崖不知道自己这位首辅老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只是下意识接过玉简，读起里面的那篇诗文。这篇近来传遍整个离都的大作，他自然也是读过的。而这篇诗文的作者，则是当年他以灵钱买诗文的一名士子。 不得不说，这位士子所写的诗文，确实是大气磅礴，难得的上佳文章。但是这人品嘛，恐怕就欠奉了。 李崖一声冷笑。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李砚山轻轻念叨其里面的两句诗文，感慨道：“多好的诗啊！当年爹在闻道院求学的时候，可做不出这等文章来。就算你余叔做的文章，在这篇文章面前，一样是狗屁不通。而且爹敢打赌，这篇文章，将来铁定是要流传千古，让后人称颂了。” 说到这里，李砚山忽然也是一声冷笑。 “但那又如何？这名士子的策论，我一样看过！什么集天下之力，先定云莽，再平蛮荒？什么天下宗门尽朝于咸安，所有掌门不得出咸安城半步？他说的这些，真的是爹这个首辅做梦都想做的事情。但问题是，做得到吗？” “若是这种人真让他身居高位，甚至有一天让他坐上爹这个位置。能不能平定蛮荒，降服那些宗门不说，估计就按他这么搞，最多十年，妖族之祸必然殃及内地。那条留川河防线再坚固，挡得住这些人从后面下刀子？” “当然，爹也明白，这些士子写出这些策略，未必是他们心中真实所想，多半只是为了附和闻道院里面那些清流夫子，希望能博一个清名，将来入仕之后，能够走得更顺遂些。这种人若是没有，朝堂上却也无趣。但若是多了，这座咸安城估计就再难有什么安稳日子了。” 说到这里，李砚山再次停了下来，似乎想给自己这个小儿子一点思考时间。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这样的文章，爹当年作不出，也不屑去作。天底下总需要有那么一些人，写那种不和人心的文章，做那种不和人心的事情。这种人当然不讨喜，但后来的历史会证明，这些人是对的。” “爹就是这样的人。” 李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自他有记忆一来，李砚山似乎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就算在朝堂上，李砚山也从来都是以少言寡语著称，不然也不会有李寡妇这么个外号。 李砚山今天说的这些话，似乎比过去他几年里和儿子说的，加起来都还要多。 “爹和你说这些，倒也不是想和你说，爹有多么厉害，或者有多么光明无私。世人皆有私心，爹也有。若是既能做一个太平首辅，权倾天下，又能回家之后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爹当然也愿意。但问题是，就算爹如今被市井百姓们称之为二皇帝，这件事一样不是爹说了算的。当然，就算宫里那位真正的天下共主，一样也是如此。” “自乾安年间以来，爹成了明面上的天下第二人，成了大离的裱糊匠。至于原因，这些年你接触的隐秘也不少，应该也猜到了。当年先帝本不该那么早坐化，本来还有百余年的寿元。然而自当年那场刺杀之后，原本不该继承大统的信王殿下，成了可以继承那尊玉皇的唯一继承者。先帝没有办法，只能尽早坐化，将毕生修为传于陛下。” “但是，就算如此，陛下想要将先帝的毕生修为全部转化，仍是需要很多时间。毕竟，在当年那场刺杀之前，谁都不认为当时的信王殿下，有机会继承大统。就连当时的信王殿下自己，也为了避嫌，不得不进行自污。” 李砚山今日没有半点遮掩，他所说的这些，任何一件事传出去，都势必要引起整个天下的巨震。而对于这些事情，李崖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听自己的首辅老爹说起，仍是显得尤为震撼 “但如此一来，却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李砚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自万年前皇祖开国以来，大离历代皇帝，从未有任何一人在周天境继承帝位。就连返虚后期之前，都不曾有一人。以周天境继承帝位，就意味着无法完全掌控那尊玉皇，我大离天下共主的位置，便坐不安稳。所以自前朝嘉裕末年开始，便有了这个计划。我如今也不怕泄密，实际上在过往的这三十年里，陛下并非躲在宫里不愿上朝，而是一直在外游历天下！只为了尽快破境如返虚而已。” “至于朝堂上的日常运作，便需要再挑选出一个人，来代替陛下主持。这个人，要有主持天下的大才，要有足够的手腕，而且还不能是皇族中人。”李砚山忽然伸手指向自己，“你也猜到了，这个人，就是你爹我了。” “所以啊！爹自打当上这个是首辅那天起，其实就已经注定最后的结局了。”李砚山忽然变得神色黯然，说道：“自八千年前，辅政大臣制度诞生以来，历代首辅，都是协助陛下的辅官。唯有你爹我不同。在过往这三十年里，你爹我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把持朝政。以周天境把持朝政，而且让天下见识到了我的手腕，给了后世修为低弱者一个辖制高位的希望！这个口子，是我李砚山打开的，也必须由我李砚山关上！” “如果任由这个口子打开，以后的大离陛下，该如何以君威慑领天下？尤其是万年之期将至，等到陛下归来，将一个权倾朝野三十年的首辅，说杀就杀，自然可以快速立威，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掌握朝局。” “若是爹不想死，就算是陛下，难道就真的能杀得了我吗？”李砚山摇了摇头，笑道：“但爹若不死，以后的天下，就会开一个坏头。除了如今虎视眈眈的几大圣地宗门外，会有更多的人在心里觉得，大离朝廷不算什么。那张天下共主的座位，自己也可以去坐一坐。你算没算过，到时候要死多少人？！爹就是真正的千古罪人！” “乾安年间的这道门，被我李砚山亲手打开，再用我一家的性命去关上。”李砚山不由感慨道：“一个权倾天下三十年的首辅，尚且说杀就杀，我李砚山这个名字，会不会成为后世某些人的一记清凉散？” 李砚山今日的这份言语，对于李崖而言，无异于是一声晴天霹雳。 但同时，也让他之前生出的那个念头，彻底坚定了起来。 “其实这些年，爹一直很想和你们几个，好好坐在一起，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李砚山伸手摸了摸李崖的脸庞，柔声道：“但是爹不敢，爹怕这样做了，心就狠不下来了。” 李崖已是泪流满面。 …… 这一晚，李崖留在了潮生园，和李砚山难得的吃了顿饭。非但这样，李砚山还让人请来了另外两个儿子的一家，还有那位陪伴他多年却从未计较什么的妇人。一大家人坐在春兴湖畔，享受了一顿多年没有享受过的温情。 而在这一晚之后，极少有人知道的是，李崖竟然在那位次辅大人的安排下，再次返回了刑罚院的监牢。 数日之后，一个惊人至极的消息，如同一声春雷，响彻整个离都！ 首辅李砚山之子李崖，当街杀人之罪，被判轰杀，当日执行。 消息传出后，满城哗然。 谁也没想到，叱咤风云多年的离都第一纨绔，背后有着朝中最大的两座山头支撑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死了。 这一天之后，离都再没了李崖的消息。 只是同样是这一天，很多有心人注意到，身为次辅的余福，拎着酒前往潮生园登门拜访。 潮生园内。 余福看着这位已经很多年滴酒不沾的老友，今日破天荒的比自己还能喝，竟是会心一笑。 “老三这孩子，真的是很孝顺啊！他是真的很想给你留个后，所以才答应我的计划，以死换生。” “我给他布置了四条路，东海的天玄宗，原陵曹家，蜀州的两剑山，还有那极北之地。未来的天下，或许会乱的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但只有这四个地方，会是乱一时而稳一世。” “别问我老三到底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他自己选了新的身份以后，便是如游鱼如海，今后我们谁也找不到他了。” “至于老大老二，其实我也找过他们。但他们两个，性子终究更执拗些。就算猜出了真相，也宁愿最后和你这个当爹的死在一起。” “你运气真好，生了三个儿子，都这么好。” 明明没有喝醉的余福，却仿佛是在醉酒乱语。而已经醉的瘫倒在躺椅上的李砚山，这时却仿佛完全清醒一样，朝余福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别谢我，其实这是陛下的意思。” 李砚山瞬间愕然，半晌之后，笑容灿烂，然后看向远方一望无际的春兴湖湖面。 既像是远望着那位即将归来的天下共主，又像是望着那位此生不会再见的小儿子，离开时的背影婆娑。 第四十二章 战事开启 在后世的史书上，乾安三十五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年份。这一年，以天玄宗复派为起点，整个修真界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大世序幕。 而随着天玄宗重新崛起，仅仅在叶朝归登位一个月之后，天玄宗的战部，便在东海近岸地区集结，然后开始向云莽方向，发起全线的试探性进攻。 光是这波试探性的进攻，天玄宗就直接调动了超过两千六百个战部！而这些战部当中，至少有五百个以上，是乙字头甚至甲字头的战部。 没有侧重于哪个点。 而且沿着整个云莽和东海的交界处，肆无忌惮的开始朝陆上进攻。 消息传出，再次让整个天下失声。 两千六百多个战部。这个战部的数字，已经是十分夸张了。要知道，这里面至少有五百个以上，是人数至少超过万人的乙字头战部！大家粗略估计了一下，光是这次试探性攻击当中，天玄宗就投入了至少近百万的战修！ 如果说，光是这近百万的战修，其他诸多修炼界，倒也不是拿不出来。对于其他几大圣地门派来说，更是十分轻松。但问题是，这些战修，几乎全部来自于东海最靠近云莽这部分海域。稍远些的地方，几乎都还在整体动员的过程中。 以一界之力，想要发动如此多的战修，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是想在不足十府之地，而且还是海域当中，在一个月内调集如此多的战部，那可就太可怕了。 最关键的是，在此之前，各大势力的情报系统，几乎都没有在云莽近海的这片区域内，发现大规模的调兵行动。 这意味着，调兵之人的指挥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水平。 从叶朝归正式归来，到天玄宗正式从海上发动攻击，这期间持续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那些留在云莽的妖族，也不是傻子。纷纷开始朝东海沿线调集力量，试图将天玄宗的攻势，尽量拦截于海上，阻止他们登陆。然而在接下来的战事当中，天玄宗的那些战部，却展现出了极其夸张的战力。所有战修，完全就是悍不畏死。两千多只战部直接全线进攻，云莽妖族仓促之下构建的沿海防线，就如同纸糊的一样，直接被天玄宗摧枯拉朽，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殆尽。 仅仅半个月之后，天玄宗的这些进攻战部，就在沿海一线站稳了脚跟。 而且，随着这一战的情报，逐渐出现在各家大势力的手里以后，大家瞬间发现了一个很令人吃惊的事情。 天玄宗这次进攻，总揽战部统辖大权的，竟然并不是那位声名赫赫的东海虎帅。事实上，直到天玄宗的战部，在云莽沿海地区已经站稳脚跟之后，那位东海病虎王虎臣，依然还呆在无涯岛上，根本没有离岛。 指挥这次进攻的，是一个之前声名不显，甚至在各大势力的情报网当中，大家都没有注意太多的战将。 此人名叫田卓。 很快，有关这个田卓的情报，被大家迅速给扒了出来。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在此之前，田卓只是一支普通的甲字头战部的统领，一直戍守在东海与云莽的交接海域内。 事实上，在这场天玄宗主动发起的云莽战事之前，天玄宗和云莽的妖族，并非相安无事，而是大战几乎没有，小战几乎不断。双方沿着云莽沿海一线，自打天玄宗被赶到海上那天起，便一直是如此。 而这个田卓，自打三十年前，便已经是一支甲字头战部的战将，负责对云莽进行袭扰。这些年来，他所率领的战部，一直在云莽沿线进行袭扰。只不过，这些年此人展现出来的战将水平，并不是特别夸张，只是一般的甲字头战部统领的水平。 但是这一战之后，当田卓这个名字，在各大势力心中的重要性极速提升的同时，大家都明白，这恐怕是天玄宗布置的一个后手。 先前天玄宗战部，能够那么悄无声息的迅速集结，恐怕就是出自此人的手笔了。 一时之间，各大势力开始纷纷对这场战事进行分析，想要判断出此人的真实战将水平。 如果是名将级的话，那大家对于这场战事的一些谋划，恐怕就要推倒重来了。毕竟，一位名将在这种大规模战事中，可以发挥出来的作用，那是不可估量的！ 要知道，修真界八大圣地当中，也不是每一个都有名将级战将坐镇的。比如西北的天九宫，就没有名将坐镇。而八大圣地当中，最为神秘的极北冰雪神殿，则同样没有传出过任何有关名将级战将的消息。 整个修真界，如今公认的名将，也就只有十位而已。这其中，大离朝廷独占四位，其他六大圣地各有一位。而如果天玄宗忽然多出一位名将级战将的话，那对于天玄宗整体力量的提升，都将意义重大。 不过很快，大家就放弃了这种调查。 因为还没等大家调查清楚，这个田卓，便以自己的实际战绩向天下宣告，修真界第十一位名将，正式登场！ 在之前的战事当中，田卓率领本部，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根本没有任何妖族能挡得住这位新晋名将的步伐。田卓不光是居中调度的能力很强，在指挥战部正面厮杀方面，一样十分惊人。在短短十日内，田卓就已经接连突进四府之地。 这种突进速度，实在有些过快，以至于其他方向的友军，根本跟不上田卓的速度。但如此一来，田卓也犯了真正的兵家大忌，那就是孤军深入！ 没有友军从旁支援的孤军，就算战力再怎么强悍，也一样只是一支孤军。妖族方面，不可能抓不住这个机会。 但是很快，田卓接下来发起的战事，就显露出了他真正的战略意图。 田卓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些杂牌妖军。而是被妖族圣殿调来的另一位妖族名将，出身幽明圣象一族的幽道成。 两军接触之后，战斗瞬间陷入白热化，然后一战就是三天！ 在经过一番激烈至极的厮杀后，原本以逸待劳的幽道成战部，竟然没能吃下田卓率领的这支孤军！而且，两军的战损比例，竟然只有不到六比五！ 田卓是六，幽道成是五。 这已经近乎是相等的损耗了！而且别忘了，这一战当中，幽道成战部，是真正的以逸待劳。而田卓战部，则是一路长途奔袭而来！ 在连续大战了三天的过程中，双方的援军，也在不断抵达。天玄宗一方增援的战部数量，很快就超过了八十个。而妖族方面，援军数量同样惊人。等到双方援军到达之后，双方便开始就地对峙，互有袭扰。而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双方都有增援战部陆续抵达。 在小小的一府之地，短短一个月，抵达的人妖两族战部数量，便超过了三百个。 至此，天玄宗之前疯狂的攻势，总算是被暂时遏制住。而其他方向，也逐步推进到以这条战线平齐的位置。 而天玄宗的新一位名将田卓，也以这种无敌的姿态，第一次出现在整个天下之前。 不过，天玄宗的攻势，虽然被暂时拦下。但妖族在云莽方面的局势，却开始变得愈发恶劣。因为在天玄宗从正面发起攻势以后，潇湘、两江、落霞三界，皆有修者战部开始主动出击，仿佛是在给天玄宗分担压力一样。 一时之间，云莽妖族的压力，开始骤然增加。 …… 在天玄宗方面打出一连串漂亮战事的时候，卫易正在按照天玄宗情报系统的布置，一路向西，自潇湘修炼界登陆，然后横穿整个潇湘，赶往苍灵府。 苍灵府的位置，位于两江西南部。也就是说，卫易从无涯岛出发，需要穿过半个东海，一整个潇湘，还有大半个两江，才能抵达，这无疑是一段相当长的路。哪怕卫易走的是天玄宗布置的隐秘路线，每到下一个地方，都会有天玄宗部署在当地的修士接应，可以一路用最快的速度赶路。但是，想要走过这段路，卫易至少也近三个月的时间。 所以，当天玄宗的那位新晋名将田卓，和妖族的那位幽道成正面开战的时候，卫易刚刚走到潇湘南部。等到卫易听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潇湘西南部，即将进入两江修炼界了。 收到这个消息，卫易并不是十分吃惊，反倒觉得很正常。 天玄宗准备了这么多年，一朝爆发，若是还能被云莽这些早就心生退意的妖族挡下，那才是怪事。 不过……田卓…… 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卫易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联想到曾经的一些事情，卫易心中忽然有了一些猜测。 一位名将，是那么容易出现的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一名战将，从最开始接触战将之学起，要接受多少训练，多少苦难和折磨，才能达成战将当中的至高层次？ 战将的能力划分，其实并不像修者的修为划分那样，全天下都通用一套标准，都是炼气、化灵、周天、返虚这四大境界。不同的大势力，不同的修真界，对于战将水平的划分，往往也不尽相同。现行修真界最广泛的一种划分方法，是根据军阶进行划分，分为士尉校将四阶。大离的军功系统，往往也是按照参照战将的能力来授予其军阶的。 天玄宗使用的，也是这套划分方法。 在这套划分方法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统率力。统率力这个东西，可以大致理解为一个战将能够领导的战部力量极限。而这个极限，往往是由战修数量和战修的平均修为两方面组成。一个战将，能够完美率领多少名战修，是最重要的事情。在麾下战修平均实力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自然是能率领更多战修的一方，实力更加强大。 比如当年留川河大战时的离景原，身为少校军阶，最多可以统辖过万战修。单以统率力来说，已经逼近中校的水平了。 而名将级的战将，所统辖的战修数量，起步就是十万。 这就要求，名将级的战将，个人修为也不能太低。同时，又不能太高，更不能跻身返虚。因为到了返虚期以后，就不能参与返虚期以下的战事。一位不能统兵的名将，基本也就算了费了。哪怕是在背后指点，一旦因果缠身，同样会引来天劫镇杀，而且这天劫，是会随着抵抗力度的提升而增加，只要降临，根本无法抵挡，肯定是必死无疑。 除了统率力之外，还有其他诸多方面的要求。毕竟，一位真正厉害的名将，自身指挥能力肯定更是出类拔萃。正是因为这些苛刻至极的要求，才使得名将的数量如此之少。整个修真界，加上新晋的田卓，也不过只有十一人而已。 而据卫易所知，天玄宗并非没有名将。除了王虎臣之外，其实是有一个人，极有可能达到名将层次的。 这个人，就是叶朝归。 叶字，是由一个口和一个十字组成，如果把十字放到口字里面，那不就是田字吗？而卓字，不就是叶朝归名字里面那个朝字的一半吗？ 卫易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猜出了真相。 那位在前线所向披靡的新晋名将田卓，极有可能就是叶朝归本人。 或者说，是叶朝归的一个分身。 当然，因为被封印了有关替身果记忆的原因，卫易并不知道替身果的存在。他只知道，宗门存在某种手段，可以帮助修者制造出一个分身，就如他现在这个样子。 而那个田卓，应该就是叶朝归的分身。而且叶朝归的本体，此刻则应该正坐镇于无涯岛，进行其他谋划。 不过，为什么宗门会让叶朝归化身的田卓出面统兵，而不是本身就是名将的王虎臣直接统兵呢？难道说，宗门还有什么隐藏谋划？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如今的他，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两江，赶到苍灵府，去完成宗门的任务，替宗门出一份力。同时尽快提升修为，增加自己的个人战力。 大家都在努力啊！师父更是在前方拼命啊！ 自己怎么能够懈怠呢？ 卫易心中，顿生一股豪气，一股想要和天玄宗同生共死的念头。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天玄宗了。 两日之后，卫易穿过潇湘和两江的边界，正式进入两江修炼界。 第四十三章 什么是大离皇帝？ 就在天玄宗战部全线推进，继而和妖族方面展开正面对峙期间。在中州修炼界与波州修炼界相接处，那座号称修真界万山之祖的坤卢山，迎来了一名牵着老马、头戴斗笠的汉子。 汉子缓缓登山，走的不急不缓。 反正已经走了三十年的路，终点已是近在眼前。快点慢点，似乎也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汉子会心一笑，然后摘下了斗笠。 露出一张笑容灿烂的面庞。 像是多年游离在外的游子，今日终于回家，已经看到了家门一样。 真实身份正是大离皇帝陛下的男人，就这样笑着开始登山，一步一步，走的不急不缓。 据大离史书记载，万载之前，那位曾开创灵力大道，建立不朽大离的大离皇祖，曾登临此地，在坤卢山山顶封禅祭天。在那场祭天仪式之后，大离正式立国。 直到今日，当年大离皇祖在此山封禅时，所用的那座五色祭坛，仍被完整保留着。在这万年以来，除最开始的大离皇祖之外，后世陆续有九人，先后登山封禅。 其中有两人，是大离历史上功绩最盛的两位皇帝。一位曾亲手结束了修奴制度，在位期间做了很多改革，奠定了如今大离的朝政基础。还有一位，则是在对蛮荒的战事中取得巨大战果，奠定了两江、潇湘二界的出现。 而其他七位，则是除极北冰雪神殿之外，其他七大圣地的开派仙尊。 非于修真界有大贡献者，不得登顶坤卢封禅。 这是自万年前开始，便存在的一条铁律。这条铁律，不是某个人规定的，而是一条近乎于大道的天地规则。若于修真界有大贡献，登临此山进行封禅，可得到相应的位格和天地权柄。若是没有足够的贡献，强行登山封禅的话，除了会折损自身气数，甚至会引来天地的排斥。 如果说，大离皇帝的那张座位，是全天下无数修者最憧憬的权柄。那么登临坤卢进行封禅，就是大离历任皇帝的最高梦想了。 斗笠汉子也是如此。 身为大离当代皇帝，他自然也希望，自己将来能有资格登临山顶，进行封禅。而且如今在他看来，这个目标，或许并非完全不可能。 这也是他将这次漫长游历的终点，放在这座山山顶的原因。 作为修真界最高的一座山，坤卢山历来有着万山之祖的称号。这个说法到也不完全是夸张，坤卢山先天可以衍生地脉，而这些地脉被牵引或是自行流转到别处的时候，便是一座座新的高大山峰。 故老相传，早在万年之前的上古时期，坤卢山乃是上古神灵的居所。 身为大离当代皇帝的离祯，缓缓登山，一走便是三天。这三天当中，他仿佛重走了一遍自己这些年的全部道路。从早年离都有名的第一纨绔，到后来的信王，再到后来长兄意外身死，他临危受命坐上了这张椅子。登临帝位之后，为了执掌那尊玉皇，不得不遍游天下三十年…… 第三天，拂晓时分，这位大离皇帝陛下，终于缓缓登顶。 在山顶，有十数人早已在此等待。有宫里某位假扮了皇帝陛下三十年的大貂寺，有被称为离都看门狗的咸安城四大豪阀的老祖，有某个自嘉裕年间便开始执掌影卫的影子首辅，有大离皇族内几位深不可测的老王爷…… 整个山顶，一共有十数人。 这些人，便是站在咸安城武力最高处的那些人。 如果说，这三十年以来，庙堂上有李砚山和余福等人坐镇，保证了大离在没有皇帝陛下治政的时候，也能够政令畅通。那么咸安城的高层武力威慑，就是靠这些人的存在了。 等到离祯出现之后，这十余位已经站在修真界最顶点的大能，齐齐朝大离天子离祯抱拳行礼，而离祯同样抱拳还礼。 前者，是身为臣子面见皇帝陛下的礼数；后者，是身为大离皇帝的离祯，对于这十几人在过去三十年里，镇守天下的感激。 登顶之后的离祯，缓缓走到那座位于山顶中央的五色祭坛旁边，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要吐出这三十年心中的积郁。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吞并天下八方气数。 “朕走了三十多年的路，有些道理，要和天下讲一讲了。” 这一日，在咸安城的太元殿上空，一尊仿佛无穷高的金甲神祇虚影，猛然出现，然后又缓缓消失。看到这幅奇景的修者很多，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 玉州某个小城。 这一日，当那位大离皇帝陛下，登顶坤卢山，咸安城那边又同时出现了那尊金甲神祇虚影的时候，某个老瞎子，也在同一时刻察觉到了这些变化。 “我们的皇帝陛下，已经跻身返虚了。” 真名姚源的老瞎子，难得露出一抹深思的神情，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师父，我一直有个问题啊。”老瞎子身旁的范梧开口问道：“既然……” “你想问为什么当年嘉裕先帝寿元尚未耗尽，便由如今我们这位陛下登基了？而且，还是以周天境修为即位，不得不游历天下三十年，跻身返虚？” 老瞎子打断了范梧的问题，然后一语中的，范梧便只有连连点头的份了。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师父得想想，从哪儿开始跟你说。” 老瞎子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回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再次开口。 “要说起来，这件事就得从当年我还没出走咸安城的时候说起了。” 老瞎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神情，似是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情来。 “好些年以前，那会儿我还是咸安城钦天院的院首，被尊称为修真界第一天机士。你不知道，那会儿啊……” 就在老瞎子满脸缅怀之色，又想把那些范梧早就听过不知多少遍的陈芝麻烂谷子，再说一遍的时候，范梧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愠怒道：“老头子，直接开正题！” 对于范梧的不假辞色，老瞎子倒是一点都不往心里去，只是撇了撇嘴，然后继续说道：“在回答你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真正的大离皇帝，到底是什么？” 老瞎子的这个问题，看似有些没头没脑。但范梧听到后，却不禁陷入了深思。 “你暂时不用给我答案，而且你如今的见识和天机术，也给不出我想要的答案。只是接下来我说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不妨带着这个问题去听。” “当年嘉裕先帝在位时，也算是一位明君了。不过，当时大离高层，已经意识到万年之期将至以后，大离可能会面对分崩离析的局面。这不是人力所能至，而是天道使然。自万年前大离皇祖创出灵力大道以来，灵力之道，一直都是天地间最正统的大道，没有之一，这也是大离皇族可以作为天下正统的根本原因。” “但是，天底下没有真正长生不死的人。就算历史上的几位仙尊，最后也只是飞升天外，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仙位到底能活多久。大道亦是如此，世间大道，不可能永远有某一种大道，永远居于其他大道之上。而灵力大道一旦跌落，变成和其他大道相同的地步，那么届时，大离皇族也会失去天下共主的地位。而且到时候，各大势力为了争夺那个虚无缥缈的大道之主，都想将自己所修大道，变成接下来万年当中，那个高悬天顶的一。唯一的可能，就是整个修真界彻底分裂，然后打一场史无前例的修真界内战！” “非但如此，到时候，就连蛮荒那边，一样会参与到这场战争当中。谁在这场战争当中胜出，就将会决定出下一个万年，哪种大道会成为真正的天地正统。” “对于这个可怕的未来，大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 “一方面，离家皇族将会彻底失去天下共主的位置，这是很多离家人无法接受的。当然，对于一些真正继承了大离皇祖意志的后辈来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到时候一旦陷入那种最糟糕的局面，两座天下都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混战，到时候要死多少人？而且更可怕的是，在这场混战当中，修者未必就一定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人族很有可能会跌落到和蛮荒万族中，某一族差不多的位置。而那个胜出的族群，在接下来万年里，将会等同于今天的我们。到那个时候，整个修真界，还能保存下来多少？又会有多少修者还能活下来？” “所以在嘉裕初年，当时的咸安城高层，便提出了一个计划。在这个计划当中，先帝的儿子将会走神道一途。你知道，如今的灵力时代，想走神力一道，限制太多。首先需要在修行开始之前，便得到仙器传承，可以借助那些蕴含信仰的灵气修行，达到和当年神力修行相同的效果。” “在这个计划里，这位皇子将会继承大离的全部气运，而且因为走的是神道一途，还会继承神道的气运。事实上，当年那位大离皇祖在开国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万年之后，可能会发生这类事情，所以预先留下了一些后手。当然，这个后手，除了大离历任皇帝之外，恐怕就只有老夫通过天机术得知了。” “继承了大离的全部气运，又继承了神道气运和大离皇祖的后手。等到三年后，万年之期真正到来的时候，没了灵力大道高居天顶的束缚，这位皇子完全可以凭借神道，一步跻身纯阳。而到了那个时候，有着神道气运和大离气运双重加持的他，便会成为接下来百年当中，最有望冲击仙位的人。” “而且你知道，在这万年里，因为那位大离皇祖留下的一些规矩，后世只有为修者创出一条新路的存在，才能够真正的成仙。而蛮荒那边，则没有这个限制。万年之期到了之后，这条规矩也会作废。到时候这位皇子，便可以凭借神道一途，直接证道。只要争得了仙位，下一个时代的大道，也就彻底定为神力大道了。而到那个时候，大离依旧是天下共主，修者依旧是万年昌盛。” “这就是当年的全部计划了。” 听到这里之后，范梧恍然大悟，便要开口询问。不过同时，老瞎子再次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问题。 “你想问，在这个计划里，老夫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或者说发挥了哪些作用？别问了，老夫现在没法子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你。你只需知道，正是因为这个计划，才导致老夫当年选择出走咸安城就是了。至于原因，等你到了老夫这个岁数，自然会明白。” “说完了这些，再说说如今咱们这位陛下。” “当年这个计划开始之后，先帝的长子裕王殿下，自出生之前，便成了这个计划的关键人选。然后嘛，就是近百年的培养了。在这期间，我叛出了咸安城，成了各大势力恨不得活剐了的第一魔头。再之后，就是几大圣地布局，这位裕王殿下意外陨落的事情了。” “因为裕王殿下的意外陨落，导致当年大离皇祖留下的诸多后手，近乎全部失效。整个计划，也被迫全部废止。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开始另一个预留计划，便再无其他可能了。” “这个计划，就是尽量扩大大离如今的优势。一旦万年之期到来，天下分裂，坐拥半个修真界的大离，依然是整个修真界最强的一个势力。便是以大离自身的力量，直面整个蛮荒，实力也不会落下多少下风。” “而在这个计划当中，如果嘉裕先帝寿终正寝。到时候两任皇帝交替之时，大离势必会出现一个短暂的虚弱期。这个虚弱期，以往倒也无妨。但在这种时候，就会成为整个大离的致命伤。所以，嘉裕先帝便不得不早早坐化，将一身气数尽快传于如今的乾安新帝。以期新帝可以在万年之期到来以前，彻底掌控整个大离。以新帝的寿元来说，完全可以在位八百年时间。如此长的时间，整个天下乱局，也该分出一个胜负了。” “但是这样的话，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老瞎子忽然显得有些感慨，说道：“咱们的这位陛下啊，当年在离都可是有着第一纨绔之称。倒不是他真想如此，只是他知道那个计划，无意去和自己至亲的长兄争夺气数而已，这才会荒废了太多的时日。而等到前朝裕王殿下战死的时候，当时还是信王殿下的皇帝陛下，才不过周天境初期的修为，距离执掌那尊玉皇，实在差的太远。” “于是啊，就出现了这三十年来，乾安皇帝假居深宫，实则游历天下，吸纳天下气数，同时提升修为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这三十年来会出现，李砚山以周天境修为执掌大离朝政的奇观！万年以来，有过这样的先例吗？没有！这种局面，只不过是大家都无奈的选择而已。” “而李砚山在当上首辅之前就知道，他从坐上这个首辅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无法善终了。” “陛下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才从周天境初期，修到了周天境圆满。直到今天，才真正跻身返虚，足以掌控咸安城的那尊玉皇。” “现在你再好好想想，大离皇帝这四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范梧并没有回答，而是听完老瞎子的这番话之后，陷入了深思当中。 “我好像想明白，您当年叛出咸安城的原因了，是因为您觉得，如果大离的计划成功，并不是最好的结局！”直到过了好久之后，范梧才猛然眼睛一亮，惊讶的看向老瞎子，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您之前的一些布局，我应该能看懂三分了！天玄宗、叶朝归、卫易、离景原、落霞岛掌门、谢弦歌、乐桓、远东、妖族那边的诸多布置……若是按照这个思路串联下去的话，就全都连上了！” 老瞎子听到这话后，只是会心一笑，既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而得到这种回应的范梧，眼中却是惊骇之色更甚。 这一日，在玉州这座小城上方，一直阴云密布。仿佛是有一阵惊雷在酝酿，但最终却又散去。 第四十四章 再履苍灵 虽说卫易真身已经离开了东海，远赴两江。但他的那具分身，却还被叶朝归关在无涯岛海狱里面。 这一个多月以来，来到海狱内探视卫易的人，就就从来没停过。这其中，有已经跻身返虚的素，或者如今更应该被尊称为莲海真君；有韩宝芝和荣多福；有王垂志带着已经是个半大小子的徐崤；有宋牧和王羽这种和卫易交好的年轻一代；还有很多卫易先前被打过太多交道，但是这会儿却主动送上门的人…… 先前卫易被关入海狱，实在是太过突兀，以至于大家连一点风声都没得到。就算是素，先前也没收到任何消息。不过，既然是叶朝归这位掌门亲自下的命令，自然也就没谁敢再去求情了。而且大家也知道，虽然名义上是将卫易圈进了起来，但实际上这却是对卫易的一种保护。 不过，前来探望卫易的人，目的可就多种多样了。 如素和王垂志、徐崤等人，应该是真的挂念卫易，来探望卫易的时候，还不忘给卫易带些修行之物。而如韩宝芝和荣多福这两位最亲近的师叔师姑，挂念卫易是肯定的，要不然两位返虚也不会先后来海狱这边。不过，卫易严重怀疑，除了挂念之外，他们更感兴趣的，或许应该是他的神力，还有那种界的能力。至于王垂志，肯定是在第一时间就猜透了很多，除了想过来看看卫易之外，那张嘴肯定也没忘了损一下卫易。 不过，除了这些和卫易有交集的人之外，剩下的那些卫易以往从未打过交道的人，目的恐怕就值得思量了。 这其中，绝大多数肯定是为了所谓的雪中送炭。卫易在天玄宗的身份，如今越发特殊。虽说明面上卫易如今接受了处罚，似乎被宗门有意识的打压，算是暂时落了难。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宗门这种处罚，更像是在保护卫易。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前去探望一下卫易，不正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吗？ 所以，卫易虽然身处海狱圈进内，但是这段时间下来，这些络绎不绝的探视者，给他带进来的好东西，却堆成了一座小山。有的是美味的灵食，有的是灵酒，有的是可以阻止海狱煞气侵蚀的法宝……等到一个多月之后，卫易的这座海狱牢房，已经快被他改造成一座上佳的洞府了！ 在无涯岛海狱过的这么舒服的犯人，卫易不敢说是前无古人，但这种情况肯定不多就是了。 对于这些貌似想要雪中送炭的朋友，卫易没有任何拒绝，反倒是来着不惧，照单全收。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想趁此机会交好他的心思，但是他不介意。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卫易是明白的。如今他虽是门派首徒，但在门内的各种关系其实非常少，对于这些送上门来的关系，只要名声不是太坏，卫易便不会有任何拒绝。 但是，在这其中，卫易还有一种怀疑。 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人是各大势力的探子，想要查明卫易被圈进的真实情况？ 卫易觉得，肯定是有的。 就算这些人里面，没有各大势力的探子。但他们离开之后，估计也被各大势力，从他们嘴里得知很多有关卫易的消息。 这应该才是关键。 因为自打卫易被圈进之后，海狱这边的守卫，对这些前来探视卫易的人，几乎没有任何阻拦。这显然不符合无涯岛海狱的一贯风格。要知道，这座海域，可是曾经连返虚强者都关过的。卫易认为，这应该是出自叶朝归的授意，是有意让那些势力知道卫易的实际情况。 果不其然，等到一个多月之后，这一日，上面忽然下令，接下来再不会允许外人探视卫易。 卫易这边，瞬间就清静了下来。 当然，这个外人，指的倒也不是所有人。在此之前，海狱的守卫就曾经让卫易自己拟出一份名单。名单上的这些人，还是可以进来的。卫易毫不犹豫的将徐崤、王垂志等人的名字加了上去。 然后，又过了些日子后，正当卫易的本体已经穿过了潇湘，开始进入两江境内的时候。这天，王垂志忽然来访。 “我的战部已经组建的差不多了，如无意外，三日后就会正式开拔。” 对于这支战部的实力配置、战修数量、以及接下来要前往哪座战场，卫易一概都没有问。王垂志这支战部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他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不过，卫易倒是也十分惊讶，王垂志这支战部的成建速度。要知道，王垂志这次招募的，看都是宗门内部年轻一代的精英。要想招募他们，而且同时说服他们的长辈，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一个战部从招募战修，到真正形成战力，这里面时间可不会太短。尤其是对于王垂志这种级别的战将，所掌握的战阵和战术，都多的要命。训练起战部来，肯定也需要花费比较长的时间。 想来在这其中，那位东海病虎，应该是给自己这位独子开了不少的小灶。 “这次出战，千万要小心。”对于王垂志这个朋友，卫易还是很挂念的。“你手底下都是些年轻天才，估计里面也有好些少爷秧子。想收拾好他们，难度也不小。所以出战之后，千万别直接去和那些成名战部硬碰硬，记得由弱到强，慢慢来。” 卫易的这番嘱咐，自然是有些多余的。以王垂志的本事，不可能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作为朋友，卫易还是要多说这么一句。 “这次来，除了和你告别之外，还有一件事。” 王垂志忽然脸色郑重道：“我想跟你要一个人。” “这段时间，我住在杏花岛上，便抽空教了徐崤那孩子一些战将的学问。连我都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一个天生的战将，在战将方面竟然是天分极高！” “如今你被囚海狱，莲海师伯也已经离开。这孩子就算留在杏花岛上，也无人指点，多半还是要去正式拜个师父。所以我就想着，接下来能否让他和我一起走，进入我的战部。至于安全方面，这小子修为太低，也就是跟在我身边跑跑腿而已。只要我不死，他的安全便不会有什么问题。来之前我已经问过这小子，这小子很愿意，但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王垂志忽然提出的这个要求，着实是让卫易一阵诧异。但同时，他仔细想过之后，却又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对于徐崤这小子，卫易是真的当做自己的子侄后辈看的。 而眼下，身为返虚期的素，在这种关键时刻，自然不可能留在杏花岛上，肯定是要出去执行宗门的各种任务。这一点，先前素来探望他的时候，也曾和他说过了。 素不在杏花岛，卫易自己又被圈进在海狱内，这样来看，将徐崤交给王垂志，或许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而且，卫易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往事。当年在苍灵府的时候，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位年轻禅修恒如，对方便将一门不完整的不动尊王战阵，交给了他。不过，当时那个恒如和尚所说的，并不是要给卫易，而是要给徐崤，想要和徐崤结下一份善缘。 这次在使团当中，最让卫易看不透的，也是这个恒如。禅修的因果之道，是一种和天机术很类似的东西。卫易严重怀疑，那个年轻禅修，或许看到了什么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或许，这小子还真的很适合做一名战将？ “这小子修为太低，上战场的话，太过危险。接下来，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了。” 卫易除了恳求王垂志以外，如今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 “放心放心！用不了多久，或许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那时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位年轻战将了。” 王垂志打了个哈哈，双方又聊了一些后，这才彻底告别。 下一次再见面，或许就是云莽战事有眉目的时候了。 有可能是大胜，但也有可能更糟。 …… 杏花岛上。 徐崤看了眼背后的小楼，心情多少有些惆怅。 当年在苍灵府的时候，徐崤年龄太小，还记不清太多事情。他如今只能隐约记得，有个女子的怀抱很温暖，那是他的娘亲。 娘亲是个厨娘，所以身上总是有各种灵食的香味。 除此之外，徐崤便再也记不清别的了。更多的，还是这些年他从卫易和素的口中得知的。 对于他来说，这座小楼，其实才是他的家。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有位很年轻漂亮的女子，就开始照顾他，但女子却却非得让自己管她叫奶奶。然后，这个素奶奶在岛上照顾了他十年，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直到几个月以前，他的那个叔叔归来，然后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改变了整个天玄宗，也改变了他的生活。 而今天，他即将离开杏花岛，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对于战将的学问，徐崤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之前王垂志在岛上，曾经无意中向他提过一些战将方面的学问。没想到从未接触过战部的徐崤，竟然能够触类旁通，想到很多和战将有关的东西。 另外，徐崤算是正统的天玄宗出身。他和卫易不同，自打开始修行起，素教他的就是最为正统的天玄宗的神魂修行之法。再加上这些年来，素用了不少天材地宝，帮徐崤巩固根基，这使得徐崤的神魂强度，远比一般的修者强大了太多！ 对于战将而言，神魂越是强大，好处就越是明显。 或许……自己还真是一个天生的战将？ 徐崤没有太多东西可收拾，不过，他身上的法宝，却都是一等一的。都说一个家族内部，总是有着隔代亲的传统。对于卫易，素总是不假辞色，喜欢出言挖苦。但对于徐崤，素却很舍得下本钱，完全将其当成了自己的血脉后人一样。所以徐崤身上，真的不缺什么大威力的法宝或者保命之物。 如今的徐崤，虽然还只是炼气期修者，但若论身家的话，恐怕未必就比当年的费文亮在炼气期时，逊色太多了。 这一日，徐崤离开了杏花岛，正式开始走上了他的战将之路。 …… 在进入两江后，卫易依然没有任何停留，一直在全力赶路。 他这次远行，不是为了游历，而是单纯为了赶往苍灵府。所以，路上基本就没有任何停歇。若非如此，他倒是很想看看，那留川河的东海入海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那威名赫赫的潇湘铁血军团，到底有多强？还有当年大离皇祖在留川河上的凭吊遗址，某些上古时代的遗留…… 但是，既然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感到苍灵府，这些肯定就别想了。 而且，若是路上横生事端的话，也容易暴露卫易的身份，这是卫易绝对不敢赌的。 如此，在进入两江境内后，又过了二十多天，这一天，在苍灵城郊外的云梭降落场上，一艘云梭缓缓降落。 已经改头换面，以一个行脚商人身份到来的卫易，心中百感交集。 苍灵府，终于回来了。 这座云梭降落场，卫易其实相当熟悉。早在十多年以前，这里当时曾是留川河战部所用的一处军用降落场。不过如今，这里却被改成了民用。 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因为如今的苍灵府，前线战事已经极少了。 随着云道的修成，苍灵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从其他修炼界赶来的狩妖者，就如同蝗虫过境一样，疯狂清扫留川河对岸的妖族。经过十年的清扫后，留川河对岸万里之内，早已不见任何妖兽。有些修者，甚至干脆在对岸建了一些小城，作为狩妖者们的补给基地。 这在十几年以前，是完全不敢想象的。当年若是敢这么做，估计城还没建完，就已经引来妖族的兽潮袭击了。 卫易掐指算了算，自当初离开苍灵府算起，到今天的话，自己已经离开了十二年。 十二年不见，再履苍灵，物是人非。 第四十五章 幽绵宗 如今的苍灵城，早已不见当年那场云道之乱的乱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云道大战开始之前，更加繁荣的苍灵城。 在两江西南部，苍灵城如今已经算是排名前三的大城了。因为地处云道尽头的缘故，大量其他修炼界修者的到来，让这座原本只是两江西南一个小府的苍灵府，在过往十年当中，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开始迅速发展起来。 十二年过去以后，今天的苍灵府，已经比当年至少扩大了两倍。而且，这种扩张的趋势，如今仍是没有丝毫减弱。 入城之后，卫易并没有急着去找线人接头，而是在苍灵城里闲逛起来。反正路上都已经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 今天的苍灵城，对于卫易而言，已经十分陌生了。 这十二年里，苍灵城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很多卫易当年熟悉的地方，如今都已经截然不同。卫易在城内走了好久，这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苍灵城，已经和他记忆里的那个苍灵城截然不同了。 就连卫易当初的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如今也早就不在苍灵府，而是返回咸安城高升了。如而如今苍灵府作为一个高配府，府主也变成了一个周天境后期的修士。 卫易一阵茫然。 苍灵城，曾几何时，就是他的家。但谁又能想到，今天他回家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卫易当初住的那套大宅子，是由城主府拨给他的，如今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被收回去了。至于商行，则是交由老池他们打理，不知道今日如何。就算还在，卫易也不愿回去，一来有可能会暴露身份，二来……他也不愿意回去。 至于永子巷，他同样不想回去。 卫易想了想之后，终于有了计划，先是去坊市买了些东西，然后带着东西，一路出了城。卫易如今显露出来的修为，是实打实的化灵巅峰修为。虽说如今苍灵府高手众多，但肯定还比不得无涯岛，化灵后期的修为，也不至于像是田里的杂草那么不值钱。所以卫易倒是也可以稍微享受一下，化灵后期修为带来的便利。 出城之后，卫易施展翼字诀一路远遁。当然，这翼字诀肯定是经过伪装的。有叶朝归先前留下了一些手段在，除非返虚期以上的修士，其他修士根本看不穿卫易的异样。就这样，卫易一路飞遁，最后来到苍灵城百里外的一处墓园。 十二年前，这里还只是一处远离苍灵城，无人问津的地方。但这些年，随着苍灵城的扩张，这里已经越来越接近城的边缘了。 卫易按着记忆，很快找到了一处已经近乎快要彻底平掉的小土包，坟前也没有立碑，然后将买来的贡品摆上，自己轻轻跪了下来。 当年在刺杀费文亮之前，卫易就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事情可能会很麻烦，所以预先做了准备，将娘亲的墓迁到这边来。卫易爹娘先前的那座墓，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被卫易搬了之后，就更是只剩下卫易一人知道了。 卫易这样做，倒也不是多余，只是纯粹的小心而已。他很担心，事后那个费家疯狂报复自己的时候，自己可以一走了之，爹娘的墓会被他们派人给糟蹋了。虽说人死如灯灭，而且里面其实只有娘亲，老爹只是衣冠冢。但这样的事情，卫易肯定无法接受就是了。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卫易当时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等这次离开苍灵府的时候，还是把爹娘的墓一起迁走吧？迁到东海那边，自己也安心。 卫易点燃了红烛和烧纸，按照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教他的规矩，一步步用心祭拜。然后又站起身，开始一丝不苟的填土。所有的这些事情，卫易都做的很用心。 心诚则灵。 做完所有的一切之后，卫易跪在坟前，低声说了这些年的经历。既是在对爹娘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等到临近黄昏，卫易这才离开。 走出这片墓园之后，卫易没有返回苍灵城，而是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在刚刚上坟的时候，卫易忽然改了主意，原本卫易还想接下来返回苍灵城，要不要路过永子巷，或者路过那家已经不属于他的易弦商行，去顺道看一眼。但是现在，卫易忽然只想去找天玄宗的人接头，先立住脚再说。 按照天玄宗的布置，这次负责和卫易接头的，是一个名叫幽绵真人的周天境修士。当然，此人的名号，虽然很像是那些封号真人，但自身其实只是个周天境一重天的修士而已。 事实上，到了周天境以后，修士自身自成周天，便可以以真人二字自居了。不过，这种普通的周天境真人，和最顶尖的封号真人，差距无疑是相当大的。普通的周天境真人，名号可以是以自己的姓名、法宝为名，或者自己随便起一个也行。如果愿意，就算你愿意给自己起名叫灭天真人，也没人管你。当然，事后有没有人会因此找上门来，因为这个名号抽你巴掌，那另当别论。 而且，越是一些小的地方，周天境修士就越喜欢给自己起一个听起来比较唬人的名号，这样比较能吓唬人。不过，这种随便起的名号，肯定也会有很多重复的现象。比如说这位幽绵真人，既然是自己起的名号，那么天底下还可以有很多为幽绵真人。但封号真人不同。真正的封号真人，其封号往往是大离朝廷或者几大圣地敕封的，具有唯一性。如果有人敢叫某位封号真人的名号，那估计很快就会被大离朝廷，或者某个顶级门派教育做人了。 说起这位幽绵真人，刚刚知道要和此人接头的时候，卫易还真是有些诧异。因为此人并不是什么外来修士，而是土生土长的苍灵府本地修士。在卫易小的时候，此人就已经是苍灵府内成名已久的化灵修士了。而等到云道大战开始之前，此人更是苍灵府内最顶尖的几位化灵期好手，颇具盛名。云道大战以后，此人便开始闭关，然后一举跻身周天。 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天玄宗布置的一记暗手。 此人当年也算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进阶周天境以后，倒是自己建立了一个门派，名叫幽绵派。照理来说，若是放在以前，这幽绵派有周天境修士坐镇，那便是苍灵府的第四大门派了。当年整个苍灵府，周天境修士的数量也不超过十位。宗门势力当中，则是只有玉山派、拂水宗、麦芒宗这三家有周天境修士坐镇，被称为苍灵府三大宗门。只是后来，那麦芒宗被叶朝归和荣多福两人强闯山门，直接打杀了那位麦芒宗宗主赵新诚。自此之后，麦芒宗便迅速衰落，在这十年当中，直接消失了。 而如今的苍灵府，有周天境修士坐镇的门派，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十二个！只有一个周天境一重天修士坐镇的幽绵宗，只能敬佩末座而已。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如今苍灵府明面上最强的一个势力，是一个卫易既熟悉又陌生的势力。 云槐岭宋家。 宋家因为谢弦歌的缘故，再加上地处苍灵城这种要地，自然得到了落霞岛的倾力支持。落霞岛所在的天南修炼界，本就毗邻两江西南，对于宋家的支援，自然要容易很多。再加上当年云道大战期间，宋家几乎不遗余力的购置各种地产。如今苍灵府的灵田，几乎十分有九分都姓宋。地盘之大，产业之多，就算比之城主府，也丝毫不逊色。 宋家如今名义上的掌控者，又变成了那位宋家老祖宗宋师行。不过，其族内却又招揽了数位周天境客卿，不乏有周天境中期的存在。甚至就连周天境后期的强者，都曾经在宋家短暂出现过。任谁都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落霞岛派来的。不过既然宋家明面上没有承认，那么大家自然也就懒得去理会了。 刚刚看到这些情报时的卫易，更是感慨万千，感叹世事无常。 幽绵宗的山门，位于苍灵府西北面，只是一座并不大的山头。这也没办法，毕竟幽绵宗名义上崛起的时间太短，根基不可能太深。卫易一路飞遁，等他来到幽绵宗山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在下木维，是贵派掌门的旧交，烦请通报一声。” 来到幽绵宗山门后，卫易没有隐藏自己的修为，一身化灵巅峰的灵压显露无疑。幽绵宗山门外，那些负责看大门的修士，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回去报告。卫易原本以为，此时正是深夜，自己或许要多等一会儿。却没想到，才等了短短不到半柱香时间后，便有一位中年汉子出来，一身周天境的灵压尽显。 此人，便是那位幽绵真人了。 “木老弟，老哥我这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盼来了！这一晃，可是好些年没见到啦！”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位幽绵真人见到卫易之后，却是如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显得极为热情。卫易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因为按照先前宗门发放的资料来看，他这次来幽绵宗，是以幽绵真人当年在外游历时，结交的生死兄弟的身份。只有这种身份，卫易接下来才好名正言顺的加入幽绵宗，成为幽绵宗的客卿。 “啧啧，没想到啊！老哥你如今都打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这次过来，可是要好好在你这儿蹭吃蹭喝啦！” “哈哈哈……” 两人的这番作态，其实都是演给下面的那些弟子看的。毕竟，这位幽绵真人是天玄宗的人，可他下面的那些人，却并不知道此事。将卫易迎进山门后，幽绵真人连忙让人去准备酒宴，自己则是带着卫易进入了他的洞府。 进入洞府后，幽绵真人将洞府的禁制全部打开，彻底隔绝了外界的感知。 “木老弟远道而来，可否先将灵力标识，给老哥看看？” 幽绵真人笑眯眯的询问，但同时，身上灵力却隐隐运转不休，似乎下一刻就要准备对卫易出手一样。卫易不禁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这是天玄宗用以严查自家人的一种手段。搞这种潜伏工作的，往往需要更加小心。卫易这种前来接头的人，说不定半路上就被敌对势力给截杀，然后获知了任务内容，继而冒名顶替。 对于这种情况，天玄宗的情报部门，自然也早有准备。这灵力标识之法，便是其中之一。用这个法子，返虚期以下，是没办法冒充的。而真到了返虚期那个层次，也不会来盯着这种边边角角的小事。 在看过卫易身上的灵力标识之后，幽绵真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原本我以为，老弟还要至少再过半个月，才能抵达。没想到，老弟动作倒是快！有了木老弟帮忙，接下来我这边做起事来，就更加轻松了。” 幽绵真人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木维，其实是卫易伪装的。他所知道的，只是宗门派来了一个叫木维的化灵巅峰修者帮助他。 “明日我便宣布，木老弟你以客卿的身份，正式加入幽绵宗。”对于卫易的到来，幽绵真人竟有一种喜不自胜的感觉，感慨道：“老弟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整个幽绵宗内，只有我一人是天玄宗的修士。有些事做起来，还真不能让下边的人去做，必须由我亲力亲为。木老弟你来了以后，倒是可以替我分担很多工作了。” “最近宗门都下发哪些任务了？有没有比较要紧的？” 面对卫易的询问，幽绵真人摇了摇头，轻笑道：“宗门给我们的指令，是暂时储备更多军用物资，以备将来使用。不过就目前来看，宗门还用不上我们这枚暗子，也就是定期搜集一些情报，积攒实力罢了。” “至于木老弟你，我希望接下来可以替我，负责苍灵城那边的一些事情。至于我嘛，则是负责山门这边。” 幽绵真人的这份安排，卫易并没有任何质疑。因为按照宗门的任务，这位幽绵真人，不光是他的接头人，还是他接下来的顶头上司。所以卫易接下来的行动，其实是要受此人辖制的。 就这样，卫易开始和这位幽绵真人，继续了解情况。等到酒席准备好了之后，两人又不得不走出洞府，去给下面做一个样子，显示一下两人感情极好的这个设定。 第二天，幽绵宗正式向外宣布。有一位化灵巅峰的修者木维，正式加入幽绵宗，担任幽绵宗的客卿。 第四十六章 齐先生 虽说门内有着周天境修者坐镇，但因为创派时间太短，幽绵宗其实人数很少。除幽绵真人之外，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显得十分凄惨。 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幽绵真人创建这个门派，其实也是为了受到上面的指示，为了在苍灵府建一个据点而已，方便办事罢了。而幽绵真人本人，又是出身散修，对于管理门派之类的事情，并不是太在行。再加上幽绵宗招人，又必须得严格审查。万一要是把其他势力的探子给招进来，泄露的机密，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在卫易加入之前，整个幽绵宗，化灵后期的修者，只有两人而已。这两个人，还都只是化灵七重天的修为，而且还是那种野路子出身的化灵后期，自身潜力十分有限。估计化灵巅峰就是他们这辈子的顶了，此生根本不可能奢望周天境。 整个门派内，化灵期也就数十人，再加上不足千人的炼气期后期，这就是卫易加入之前的幽绵宗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样的幽绵宗，让卫易想起了当年的云槐岭宋家。宋家当时的情况，好像也类似于此。都是顶尖的老祖宗很厉害，下面的人却不堪大用。这种问题，大概是每一个初创势力的通病了。 幽绵真人对外宣称，卫易是当年他外出游历时，结交下的生死好友。这次加入幽绵宗担任客卿，也是应他的邀请。这种事情在修真界十分常见，所以大家也没有觉得如何意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卫易见过了门内一些重要的化灵，算是初步将幽绵宗的情况给掌握了。 彻底了解幽绵宗情况的卫易，不由暗自咋舌。他虽然也不是什么精于门派管理的人，但是，就连他都看的出来，幽绵真人在这方面，实在是压根一窍不通。整个幽绵宗内部，根本就没有什么条理，运作起来乱七八糟。 卫易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了。 在吞海鲸祖地闭关的这十年里，卫易啃下的那一座玉简山，可不是白看的。在这十年当中，叶朝归也系统的教授过他很多管理门派的知识。所以，卫易很快就制定出一整套详细的计划。说是制定其实也不太对，根本就是照玉简上扒下来的。但就算这样，当那位幽绵真人看到卫易拿出来的计划时，仍是彻底震惊了。 “没想到，木老弟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看来，打理门派的事情，以后可以交由老弟来做啦！今后我可以直接在旁边吃干饭了。” 幽绵真人这话，并不全是调侃。本就是野路子出身的他，能够跻身周天境，都是因为榜上了天玄宗这棵大树。至于管理门派之类的事情，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打算将门派在苍灵城里的生意整合一下。整合之后，规模扩大了，以后办事也能方便许多。” 卫易早已有了相应的计划。至于这位幽绵真人，虽说名义上是他的上线，卫易的一切行动，都需要由他指挥。但实际上，对于卫易这种从东海来的修士，幽绵真人还是要保持足够的尊重。而且，卫易在天玄宗情报网内的权限，可是要比幽绵真人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所以，只要两人之间没有绝对的分歧，幽绵真人是不会拒绝卫易的。 “那接下来，就辛苦木老弟了。” “只是，我需要在门内选一些人手，过来帮忙。” “这倒无妨，反正山门这边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情。宗门的人手，木老弟你随意挑就是了。” …… 在幽绵宗内滞留了五六日，卫易摸清了幽绵宗内的情况，又定好了接下来的发展规划，选定了人手之后，这才动身前往苍灵城。 幽绵宗成立时间太短，自身又没有足够的特长，所以根本谈不上如何富庶，也就是勉强做到自给自足而已。若非天玄宗出手帮助，幽绵宗宗内根本谈不上任何底蕴。 经营一个宗派，其实就和一家一姓过日子是一样的。一个小家有出有进，而且需要进大于出，这才能慢慢攒下些家底。时间越长，家境也就越殷实。一个门派也是如此，门派需要有所进项，然后进大于出，才能逐渐增加宗门的底蕴。 在卫易来之前，幽绵宗只能勉强做到进出相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幽绵真人是野路子出身，自身也不是什么强大的生产修者。早年幽绵真人赚钱，还是靠进入沦陷区狩妖。这条路子，如今来钱也越来越慢。因为随着沦陷区内妖族的不断后撤，想要去猎杀妖兽，往往就需要跑更远的路程。幽绵真人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那些普通的幽绵宗修士就做不到了。 所以，幽绵宗内部，如今有几支规模不大的狩妖团，有数量不多的灵田，再加上一些商行、丹坊之类的，幽绵宗的日常开销，便由这些产业的进项来维持。 当然，对于幽绵宗来说，赚钱也不是他们的最大目的。 幽绵宗存在的真正意义，还是为了天玄宗提供情报和资源。 本着这个根本目的，卫易做了一个非常系统的规划。如今幽绵宗在苍灵城里的产业，会被他最终整合成一家商行。这家商行的规模越大，每天吞吐的货物量越多，就越容易掩盖他们私底下的一些行动。 这还只是卫易的第一步。 从宗门的角度来讲，卫易只要能帮幽绵真人经营好幽绵宗，就已经算完成任务了，这也是木维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但若是以天玄宗首徒的身份，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卫易想做的更多。 替天玄宗做的更多。 苍灵城这边，幽绵宗的产业并不算多，再加上卫易先前做了足够多的功课，卫易接手倒是十分顺利。在卫易的安排下，幽绵宗的产业开始迅速整合。同时，幽绵宗对外放出话来，要大量招收狩妖者，组建大规模的狩妖团。 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让苍灵府的内的诸多势力，迅速开始注意。 苍灵府就这么大，幽绵宗又是最顶尖的大门派之一。要想悄无声息的做这些事情，难度太大。所以，卫易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有任何遮掩，干脆大张旗鼓的进行。很快，苍灵府这边的各大势力，就收到了准确消息，知道是卫易这位幽绵宗新任客卿在搞事情。 查明之后，大家便不再关心这件事了。对于幽绵宗这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大家并不看好，甚至基本上都认定，卫易是一个门外汉。只是仗着自身修为不错，和那位幽绵宗掌门又是生死之交，所以才有这些动作。 但是，如今的苍灵府，想要组建大规模的狩妖团，是那么容易的？ 今天的苍灵府，和十多年以前，可是天壤之别的。随着大量外地修者从云道进入苍灵府，在云道大战之后的两年里，各种狩妖团，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开始遍地出现。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市面上经验丰富的狩妖者，早就是各有所属。现在想在苍灵府招狩妖者，要么就是那种根本就没参与过狩妖的新手，需要一点点培养。这种新手，往往死亡率极高。随便死掉一个，那都是要赔钱的。而另一方面，如果要招收老手的话，那价格往往也会贵的惊人。 再加上，如今想要狩妖，往往都需要跑出很远，需要非常深入沦陷区才行。这就使得如今狩妖团的经营成本，变得异常高昂。所以按照卫易这个搞法，最后幽绵宗非但赚不到钱，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巨大的亏损。 要真是那么容易，幽绵宗之前岂不是早就做了？ 卫易的这番操作，不光其他势力不看好，觉得卫易是在瞎折腾。就连幽绵宗内部，都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只不过，因为卫易身份特殊，修为够高，再加上那位幽绵真人不遗余力的支持，卫易的这些做法，倒也顺利开展下去了。 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证明，大家的预测是正确的。幽绵宗大张旗鼓的招收狩妖者，但前来报名的人，却寥寥无几。就算有一些想要来碰运气的，修为往往都很一般，根本就是各家都不要的那种货色。偏偏对于这些人，卫易竟是照单全收了。这让大家更加确定，卫易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如果幽绵宗的这支狩妖团，都是由这种货色组成的话，那接下来，相信用不了多久，幽绵宗那点本就薄的可怜的家底，就会被卫易彻底糟蹋完了。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不管外面如何看笑话，内部又出现了多少反对的声音。作为幽绵宗真正掌舵人的幽绵真人，却始终站在卫易这一头。而卫易本人，也是毫无顾忌，就像没听到那些议论一样，依然我行我素。 真是奇了个怪哉！ …… 随着一段时间的整合之后，幽绵宗在苍灵城内的生意，开始被卫易收拢到一处。幽绵宗虽然立派不久，家底不厚，但好歹还是有周天境坐镇的门派。这个家底不厚，也只是相对于其他门派来说。卫易将绝大多数能够迁移的生意，都迁到了一条街上。最后，整个这一条街，就都是幽绵宗的了。 至于狩妖团，也逐渐有了起色。虽说招来的都是根本不懂狩妖的修者，但卫易还是将幽绵宗内一半的化灵修者，都派入了狩妖团里。如此一来，狩妖团能不能赚到钱不好说，但至少安全性大大提升了。只要狩妖团不是作死一样的非得往沦陷区南边冲，基本上不会出现太多伤亡。 但这样的安排，却使得这些幽绵宗的化灵修士，更加怨声载道。狩妖团收益差，这可是直接关系到他们个人收入的。卫易这么一通乱搞之后，他们个人的收入，也会大幅下降。就算门派愿意给他们保这个底，可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样的狩妖团，出去的次数越多，亏损就越大。长此以往，非得把整个门派都赔进去不可。于是，其中一些对幽绵宗还有些感情，不想看幽绵宗破产的修士，便联名找到那位幽绵真人，要求卫易不要再这么乱搞下去。但结果不出所料，那位幽绵真人，仍是坚定站在卫易这头。 照这么看，幽绵宗彻底破产，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然而作为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卫易却不慌不忙，在做完这件事后，反倒是显得更加的优哉游哉，竟是开始以幽绵宗客卿的身份，设宴邀请苍灵城里一些足够分量的商家，美其名曰‘和这些商家打好关系’，但结果，除了好了不少钱吃吃喝喝之外，一个灵钱都没给幽绵宗赚到。 这一日，当卫易再次给出名字，幽绵宗的修士，却有些迟疑了。 “木长老有所不知，这位齐先生，虽然是这家商行的东家。而且，这家商行的规模，在城内确实也排的上号，但是……” 负责帮卫易跑腿的这名化灵修士，忽然变得有些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此人明面上的身份，是这家商行的东家。但实际上，此人的真正身份，其实是苍灵府地下势力血狼帮的帮主。” “木长老刚到苍灵府不久，对这苍灵府内的一些事情，想必还不太清楚。这血狼帮，虽说是一处地下势力，但却也算得上是十分厉害。而且，这位齐先生，早年曾经因为一些事情，投靠到城主府的麾下，算是城主府的人。而这处商行，其实就是他们的一双白手套而已，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商家……” “我知道。” 对于这名化灵修士的苦心规劝，卫易却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反倒是笑呵呵说：“我布置的事情，你只管去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由我来担着。” 这名化灵修士见卫易心意已决，只能摇了摇头，下去开始按照卫易的吩咐进行准备。等他离开之后，卫易却不禁摇了摇头。 齐先生？ 这个称呼，听着很像是某个灵术院的夫子啊？ 卫易想到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秃头齐四，再想想如今被人尊称为齐先生的男人，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自己真的是离开太久了。 第四十七章 忽然哭了 虽说在普通底层修者的眼里，那些修真界的地下势力，神秘而又强大。但在真正的修真界大派眼里，那些地下势力，其实就是可以随便碾死的小虫子。 这些地下势力，其实多半都是那些大势力的代言人。真正的地下世界，其实并没有普通修者想的那么大。 说起来，血狼帮能够榜上城主府这根大腿，还是和卫易有关。当初卫易在赌坊里赌钱，和那个秃头齐四有了些交情。后来云道大战期间，借着卫易这根线，血狼帮攀附上了城主府。虽说在城主府眼里，区区血狼帮连一个小虫子都不如，翻手就可以弄死。不过，在云道大战期间，苍灵府太过混乱。像血狼帮这种地下势力，反倒是如鱼得水，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所以，当时的城主府，或者说府主许鸣川，便选择扶持血狼帮，让血狼帮变成城主府的代言人，去做一些城主府不方便去做的脏活。 而这个秃头齐四，也趁此机会，迅速发展血狼帮，同时又开始尽快洗白自己，给血狼帮增加了许多正当生意。后来许鸣川回离都述职，新任府主上位，大概是觉得血狼帮这条狗比较好用，非但没有将其舍弃，反倒是拿出更多的力量来扶持。 如此一来，血狼帮在苍灵府内，就更加如鱼得水了。而那个秃头齐四，也成了城主府那边的红人。甚至有人说，如今的血狼帮，已经可以称之为是苍灵府的第十三大门派了。 前十二个，全都有周天境修士坐镇。 能够以一个地下势力，成长到这一步，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奇迹了。要知道，血狼帮内，并没有太厉害的高手。就连秃头齐四本人，如今也不过刚刚跻身化灵后期。在如今的卫易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是，卫易真正佩服的，是这个秃头齐四打理血狼帮的手腕。 厉害至极啊！ 当年就和齐四打过交道的卫易，深知这位齐四爷的性情和手段。卫易明白，接下来自己要想实现所有的计划，这个秃头齐四是最好的帮忙人选。而卫易的手段和条件，相信以这位齐四爷也是无法拒绝的。 招待酒宴，设在苍灵城里最豪华的一座食阁。 “齐先生，久仰久仰！” 作为晚宴的主人，卫易自是早早到场。等到齐四到了以后，卫易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让齐四不免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单以身份来说，卫易是幽绵宗内仅次于掌门幽绵真人的客卿长老，又是化灵巅峰的修为，其实要比齐四稍稍高上一些。而且，出身地下势力的齐四，虽说如今麾下势力不小，又有城主府做靠山。但在这些有周天境坐镇的大门派眼里，还是不太看得起他。尤其是玉山派和拂水宗，当年齐四本来是他们扶持出来的，如今却只比他们矮半个台阶，这让他们更是难以对齐四表现出什么好脸色来。 所以，卫易这种表现，算是对他极其礼敬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卫易的那一声‘齐先生’，让他十分受用。 “我对木长老亦是仰慕已久。早就听说木长老来了之后，大有作为。本想早些拜访，但又怕扰了木长老的清净。” 不管双方内心到底是如何想的，至少在晚宴上，双方是谈的非常尽兴。 卫易倒也没有露出任何问题，只是和这位齐四爷说些场面话。毕竟双方只是第一次接触，若是贸然说出自己的全部企图，反倒会显得有问题。 最好的法子，还是双方有了业务来往之后，然后再慢慢开展自己的计划。 所以，在这场晚宴当中，卫易只是提出，双方在一些生意上，可以多多合作。这倒也符合卫易作为幽绵宗新任客卿长老，以及他之前一些胡乱操作的人设。 整个晚宴，宾主尽欢。 对于卫易提出的合作，齐四并没有全部答应，只是答应了对他最有利的一部分。不过，卫易也不在意，反正最重要的是，齐四已经入局。接下来，他会一点一点让齐四放下所有防备心思。 最后，乖乖成为他的一枚重要棋子。 …… 晚宴结束之后，齐四起身告辞，卫易也没有多留，自己也离开了这座食阁。 夜晚的苍灵城，依然是记忆里的那么繁华。或者说，比卫易记忆里更加的繁华。 在勾搭上齐四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顺风顺水了。实际上，卫易先前见了那么多商家，其中大部分，其实都没什么用，都是卫易为了做掩护用的烟幕弹。他想掩饰的，就是自己和齐四的这场会面。 至于他的最终目的，其实也不复杂。 迫使齐四倒向自己。 齐四是个聪明人，再加上其莽修的身份，当年便对莽修多有同情。整个血狼帮，九成以上也都是由莽修组成，这是卫易最看重他的一个地方。卫易相信，等到齐四看到，天玄宗收复云莽已经是大势所趋的时候，以他的性格，为了莽修这个身份，以及更上一层楼的可能，绝对会毫不犹豫抛弃城主府，倒向天玄宗这边，成为天玄宗的一颗棋子。 要想让齐四听话，这其实并不难。光是卫易知道的各种神通，就有超过百种。比如说，可以将齐四变成他的修奴。如此一来，齐四就必须听命于他。其中最高级的一些手段，返虚期以下，绝对无法发现齐四的异样。但问题是，这种办法收服的齐四，愿意出几分力，那就不好说了。 这种事情，不像是动手打架，下不下死力气，一眼就能看的出来。齐四最珍贵的地方，不在于他的修为，或者打架的本事，而在于他的管理能力。 如此，就注定卫易无法单纯用这些神通类的手段，只能慢慢去攻心。 卫易相信，以齐四的聪明，到时候绝不会拒绝自己，反倒是会全心全意的倒向自己。 至于他为什么要费如此大的功夫，去做这样一件事……其实就更简单了。血狼帮是苍灵府最大的地下势力，几乎掌控着整个地下世界。这种势力，一般明面上的大势力看不起，但在某些关键时刻，却会异常的好用。 比如，接下来天玄宗反攻云莽。 如果借助血狼帮的力量，卫易可以轻松在苍灵府内，藏下超过一万名修者！ 一万名修者，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到时候天玄宗完全可以在苍灵府这个方向，藏下一支精锐战部！ 一支精锐战部，在整个云莽战场上，或许仍是微不足道。但在某些关键时刻，恐怕就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了。尤其是在苍灵府这么个关键的地方，诱惑更是不容小觑。 这就是卫易的真正目的。 一方面，血狼帮是地下势力，生活在阴影下，想要掩盖一些东西，本就比较容易。另一方面，血狼帮如今是城主府麾下的势力。所谓灯下黑的道理，在哪里都通用。到时候，最该发现此事的城主府，说不定反倒是最难发现。 在苍灵府，收服血狼帮这样一个势力，好处太多了。而且，借助血狼帮巨大的地下渠道。卫易想要掩盖很多东西，轻而易举。 当然，这至少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 天玄宗那边，这段时间依然没有传来太多的消息，依然在和妖族进行对峙。不过，卫易对自己那位师父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他相信，自己那位师父，肯定在筹划着什么。早在他真身离开东海之前，叶朝归就已经和他交过底。宗门此次对云莽的战事，将会尽量把时间缩短在两年以内。在万年之期到来以前，宗门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得彻底拿下云莽。 而在卫易赶来两江的路上，便已经是过了年祭，如今已是乾安三十六年，大衍历九九九八年。 距离万年之期，还有不足两年的时间。 留给天玄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此次云莽战事，事关整个天玄宗的命运。在这场大势当中，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力而为。 除了对接下来天玄宗命运的感慨之外，刚刚和齐四的这场会面，也是让卫易感触良多。 十多年未见，身为化灵的齐四，面貌上倒是改变不大。但是当年的那位齐四爷，却已经成了人们口中的齐先生。 那么其他人呢？ 实际上，卫易这段时间以来，除了以幽绵宗客卿长老的身份，做了这许多事情之外。他还借助幽绵宗的渠道，查过很多有关当年那些老朋友的事情。 物是人非。 当年在百灵房对卫易颇有照顾的那位韩婆婆，在那场云道大战当中，连续打了好几场架，受了不轻的暗伤，寿元大损。就在卫易回到苍灵府一年之前，便坐化于家中。 对此，卫易深感遗憾。对于那位老人，卫易是真的心存感激，只可惜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当年卫易入百灵房时，负责给卫易引路的那个孙胖子，如今倒是成了百灵房内的副房主。听说如今的孙胖子，似乎更胖了。 而韩婆婆的那位孙女，当年韩婆婆还有意撮合给他，特意住在他隔壁的羊角辫少女傅安然，也是心愿达成，和卫易的那位好友施清海成了亲。 说起双方成亲，倒是还有一个小故事。 那位施清海公子，原本是苍灵城成名高手文铁散人高徒。不过，在那场殃及整个苍灵府的内乱当中，身为化灵巅峰的文铁散人，竟是被人偷袭，意外身死。文铁散人一死，施公子的地位顿时大不如前。再加上在那场乱战当中，施公子的家族，同样受损极大，可谓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土里。 但是，就算施公子遭逢大难，身份大不如前，羊角辫仍是没有任何怨言。反倒在施公子最需要人的时候站了出来，和施公子成亲，以韩婆婆的地位，保住了施家，让施家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再后来，人生峰回路转的施公子，仅此一事之后，竟是性情大变，不再是当年那个流连于青楼的花间老手，变成成熟稳重起来。在过去的十年里，施公子借助韩婆婆的力量，将家族的生意彻底恢复过来，甚至还有很大的成长。等到韩婆婆坐化之后，施家的生意已经尽由施公子掌控，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如今，两人的孩子都已经六岁了，是个男孩。 而那位当年同样和卫易关系不错的叶公子叶凡，运气就没这么好了。叶家在苍灵府的那场内乱当中，损失惨重。而叶公子本人，也在随后突破防线的兽潮当中，丧命于此。 而除了以上这几个人之外，卫易原本感情最复杂的狩妖小队的几个人，命运更是截然不同。 当年狩妖小队内，除卫易之外共七个人。队长老池、弓手韩秋生、医师赵阳、阵修老马、火修姜宁、曹家兄弟曹文曹武，这七人，原本被卫易视作生死之交。但是，当年那场刺杀费文亮的事情之后，却让卫易有所怀疑。 因为当年卫易准备的时候，明确告诉过小队几人，徐家母子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此一来，当初离景原接他们几个离开，要庇护他们的时候，他们没可能不带上那对母子！就算不带上那对母子，费家又是如何在极短时间内，就查到了那对母子，并且将其给扣住了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小队几人当中，出了内奸！ 这件事，卫易一直不愿意去想，但却始终是他心里最大的一个结。这次回到苍灵府，卫易原本想着慢慢去查，但结果，当他通过幽绵宗的渠道，去查小队几人的行迹时，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当年那件事当中的内奸，是医师赵阳。 但是，卫易已经没理由恨他了。 按照幽绵宗得到的情报，当年经略使府派出的人，虽然晚了一步，没能扣住小队几人。但是他们在抓人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赵阳的孩子。为了换自己孩子的命，赵阳不得不把那对母子的事情交代了出来，只求换自己孩子的性命。但最终，赵阳非但没有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等到卫易在留川河上干掉了费文亮，一击远遁之后，赵阳这时上门去讨要孩子，等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信守承诺，而是雷霆般的怒火。 赵阳夫妇和他的孩子，都被费家给当场杀了。 这件事，当时很多人都知道，离景原恐怕也知道。只是，或许离景原先前不想让卫易伤心，或者是离景原真的忘了，所以在无涯岛的时候，就没告诉卫易。 至于小队其他几人，曹家兄弟选择离开了苍灵府，去向不明。老马姜宁夫妇，后来在离景原的庇护下，躲过了费家的追杀。等到风头过了以后，变卖了家产，后来通过那条云道去了北方，同样不知所踪。 唯有老池和韩秋生还在。 当年老池本来是最方便离开的。因为当初在卫易的战部当中，那位被卫易招揽来的化灵后期修者老江头，已经收老池为徒。所以云道大战结束后，老池本来可以和老江头离开，加入老江头的那个宗门。但是，最终老池和韩秋生，都选择留了下来。选择在卫易的那支战部解散之后，收拢了一些原来在商行做事较久的狩妖者，又组成了一支狩妖队。 老池的意思，是替赵阳赎罪，想要替卫易看好仅剩下的这点家当。若是将来卫易还有某天能够回来，他还会将这支狩妖团还给卫易。因为从最开始，卫易就将狩妖团交给了他。 依仗着当年指挥过战部，本身拥有不错的战将才能，这些年来，老池将狩妖团带的不错。后来，听说甚至府军战部那边，都开出了不低的价码，想要招揽老池这位战将。但是，却被老池给拒绝了。 更为让卫易惊讶的是，韩秋生后来竟然和老池成了亲。说起来，韩秋生也算是被老池养大的，两人差了十几岁。不过，对于化灵期修者来说，十几岁的差距，并不算什么。两人如今还在苍灵府，经营着那支狩妖团。只不过，最近听说去了沦陷区，暂时还没回来。 在得知这些之后，卫易马上派人，去和老池这支狩妖团接触，以幽绵宗的名义。当然，接触的目的，还是以合作为主。接下来，幽绵宗在卫易的安排下，会竭力帮助老池。这也是卫易暂时没法露面的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至于那座易弦商行，当年便以被查封，后来几经转手，如今连整条街都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 卫易就这样，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哭了。 第四十八章 大朝会（上） 如果说，乾安三十五年已经是多事之秋，从年初到年尾，一直是大事不断的话。那么乾安三十六年，恐怕就是真正的翻天覆地了。 而对于咸安城的修者来说，这一年才刚刚开头，便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事情。 已经三十多年不上朝的陛下，竟然准备上朝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咸安城顿时炸了！小到市井百姓贩夫走卒，大到足以参与那场大朝会的庙堂公卿，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原本大家还以为，这或许只是一个谣言。毕竟，过往的三十多年里，几乎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消息传出，但同样每次事后都证明是假的。所以，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但是，等到某位身着大红蟒衣的宫内大貂寺，亲自到十二院的衙门口宣旨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经是确认无疑的了。 按照大离礼制，正常官员在年祭期间，会有半个月的休假。从年祭前一天开始，到年祭半月之后的上元日结束。上元日这一天，既是有名的上元节，同时也是那座太元宫召开大朝会的日子。这一天，京城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吏，都要走入那座太元宫，去朝觐那位天下共主。 而在此之前，因为陛下已经连着三十多年不曾上朝露面。就算是这每年一次的大朝会，过往的三十年里也被取消了。以至于最近三十年来新晋提拔到五品以上的很多离都官吏，压根就没见过那位天下共主。 那位自宫里走出的大貂寺，是正月初三到十二院的衙门里宣旨。消息传出之后，在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里，整个离都都在议论这场久违的大朝会。一些所谓的骨鲠清流，开始玩了命的熬夜撰写奏章，多半是规劝君王不可沉迷于后宫，要勤勉政务之类的事情。不过，很多奏折还没等到呈上去，里面一些佳句妙段便已经传遍了离都，也不知是从那道口子流出来的。 当然，在此之后，撰写奏章的那些清流，自然也就名声大噪，为人称颂。 在皇帝陛下决定重新上朝之后，通政院负责传送奏章的作用，在时隔三十年之后，终于再次变得明显起来。通政院，顾名思义，这一院其实是负责协助大离君王，处理奏章打理政务的地方。但是，在过往的三十多年里，因为陛下久居深宫不上朝。所以，大家送上去的奏章，就相当于是直接送到了首辅大人手里，根本到不了陛下那边。 一时之间，通政院收到的各路奏折，堆积如山。而且，这种情况，还有愈演愈烈之势。非但离都的官员在上疏，就连离都之外的很多官员，在得到消息之后，也开始纷纷参与到这场运动当中。谁都不知道，这场乾安三十六年年初的大朝会，到底是不是陛下心血来潮。万一等到这场大朝会之后，陛下又变得再不上朝了，那他们哪还有这种机会？所以一时之间，大家在写奏章这件事上，都变得异常勤奋。离都官员如今见面，往往说过了拜年话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问‘你今天又写了几份奏章啊’之类的话。 咸安城正中央，太元殿内。 已经换下那身远游的行头，重新穿上那件皇袍的大离皇帝陛下，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不禁摇头一笑。 令人惊讶的是，在他身旁，竟然站着一位换下战甲穿上蟒衣的男人，赫然正是那位统领潇湘的毅王爷离祚。 原来，不知何时，这位毅王爷竟然也悄然返回了离都。而且，事先并未传出任何消息。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也会掀起一阵大浪。要知道，自打当年离祚出京远赴潇湘开始，这些年就一直待在潇湘那边，从未回京一次。 离祚的回京，让接下来本就已经显得十分特殊的大朝会，变得更加特殊了。 “如果朕接下来不小心死了，没能做出太多成绩。以后的史书上，会不会将朕记载成一个大离万年以来，前所未有的昏君？” 皇帝陛下离祯的这番言语，自然是在开玩笑，是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有感而发。不过，在他身旁的离祚，却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随口吐出几个字：“应该会的。” 皇帝陛下斜瞥了他一眼，然后表情无奈。 这家伙，还是像很多年前那么不讨喜啊！ 按照大离皇族中的辈分，离祚和皇帝陛下是同辈。不过，离祚却要比皇帝离祯大上百余岁。当年皇帝陛下还只是初封信王的时候，离祚就已经远赴潇湘，统领那支让两座天下都震撼的潇湘铁血军团了。 “今日叫你过来，除了想问问你先前叶朝归即位的一些细节外，也要和你说说接下来大朝会的事情。”想起离祚性格的皇帝陛下，也懒得再兜什么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先说说接下来这场大朝会。” “北地韩药师，已经在回京途中，如无意外，两日后就能抵京。至于两江的张香涛，相信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再加上常年驻守离都的米晟，我们大离直辖的四大名将，算是到齐了。” 整个修真界，如果不算最近新冒头的天玄宗田卓，共有十位战将。这其中，咸安城麾下独占四位。 首先是毅王爷离祚，常年坐镇潇湘，这场那支潇湘铁血军团。 然后，是两江的张香涛。四大名将当中，张香涛资格最老，年龄也最大，若是不进阶返虚的话，最多就还能再活个五六十年。张香涛老成持重，以擅守闻名。这也是为什么由他坐镇两江，执掌两江地区防线的原因。 再然后，便是出身离都米家的米晟。米家被誉为离都四家之首，族内有返虚后期的老祖，有米晟这样的名将。更重要的是，有位米家出身的女子，在宫内最是得宠，是那位三皇子离景平的生母。而且，当今皇帝陛下离祯，虽然已经即位三十余年，但却始终未尝册封皇后。米家的这位女子，向来被视作是最有望被册封为本朝皇后的后宫女子。 米晟虽是外戚之身，但皇帝陛下却似乎对此丝毫不避讳，反倒是自登基之后，一直让米晟驻守离都，恩遇颇重。 最后，是北地的韩药师。相比其他三位名将，此人最是声名不显。嘉裕年间曾参与过几场大规模的对妖族的战事，并在此期间成为名将。不过，成为名将之后，韩药师便被直接调到了北地草原驻守。在那之后，便几乎没有任何战绩。四大名将当中，此人也最是神秘。 四位名将，齐聚咸安城，这在整个乾安年间，都是没发生的事情。哪怕是当年离祯登基，毅王爷离祚和北地的韩药师，都不曾归来。 “哦，对了！”离祯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忘了算乐北亭这个不是名将的名将了。我们这位乐将军，朕还从未见过的。不知道李砚山、余福他们挑的这个人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朕倒是十分好奇。算算时间，乐北亭这会儿，估计也应该到了林州西部，快要进入中州了吧？”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这次来参加大朝会的，还有各界的将军。到时候该做什么，你心里有数吧？” 皇帝陛下这种云里雾里的说辞，并未让离祚感到疑惑。相反，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位天下共主的心思，郑重点了点头。 无非是让他唱个黑脸，然后再由皇帝本人来唱歌白脸罢了。 事实上，放眼整个咸安城，有资格唱这个黑脸的，还真不多。皇帝想要敲打一下这几人，此时最适合唱黑脸的，还真没谁比离祚更适合了。 这次大朝会，在整个乾安年间，都是前所未有的。不光是各地将军，就连大离治下直辖十界的界主、经略使，也要来咸安城述职。虽说各界距离咸安城往往都极远，但若只是界主、经略使这个层次的人过来，倒是可以让返虚期携带着赶路。而且，各界的界主，本来也就是返虚修为。以返虚期的天下极速，赶到咸安城，不是问题。 “第二，影卫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御灵宗和天九宫，私底下似乎达成了某项协议。西北那边，以后恐怕会更加棘手。我打算让米晟外调西北。反正如今朕已经回来了，咸安城里有没有这位名将坐镇，影响都微乎其微。” “不过，朕不懂战将之事。米晟给朕做了一份有关西北的防守疏略，你待会儿就在这里，帮朕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三，这次朝会，朕要封恭妃为后。到时候，你代表群臣进表。” 三件事，每一件传出去，都势必要震动朝局。 替皇帝陛下唱黑脸，敲打各界将军，甚至是几位名将。就连坐镇咸安城三十年的米晟，所做的防务计划，皇帝都让这位毅王爷离祚帮忙过目。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对离祚到底信任到了何等程度。 至于第三件事，册封皇后。 恭妃，便是那位三皇子的生母，米家的女子。这些年来，皇帝陛下不在宫中，宫内事务其实多半是有这位恭妃娘娘在打理。再加上米家的家世背景，如今被封为皇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从始至终，毅王爷离祚只是点头。 在潇湘的铁血军团，一直有这样一则铁律。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 乾安三十六年的这场年初大朝会，大离麾下直辖十界的界主、经略使、将军，再加上各地的一些朝廷要员，都携带着各自的隐势大势，来到离都。 这些人当中，每个人都是所在地区的一方大佬，跺一跺脚，整个修炼界都要乱颤。这些人就如同一条条汹涌的洪流，而当他们一同汇入咸安城这座深不见底的池塘时，池塘水位自然暴涨。 不过，对于这些人的到来，最先感到头疼的，其实还不是那位高坐太元殿中的皇帝陛下，而是司礼院的那些小吏们。对于如何安排这些各地大佬入住，司礼院也忙的焦头烂额。咸安城很大，别说这几十个人，就算是几十万人，也不过是一瓢稍多些的水，倒入一座池塘而已。但问题在于，这些大佬，每一个的地位都高的吓死人。对于安排他们的礼制问题，司礼院也不得不慎重。再加上那场大朝会召开在即，这场大朝会的规模，更是过去近百年里从未有过的。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准备过大朝会的司礼院，工作更是多的要命。 在年后的这十几天当中，司礼院大概是十二院当中，最忙的一个了。那些原本指望着年祭期间能够好好休息一下的司礼院官员，也被纷纷找了回来，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唤。 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正月十五上元日这一天。 这一天，从清晨卯时开始，便有一位又一位官位至少在五品以上的大佬，出现在那座太元宫外。 辰时三刻，大朝会开始。 在司礼院的安排下，各界大佬从大安门鱼贯而入。不过，因为今日前来参加大朝会的人太多的缘故，有资格走入那座太元殿，就只有二品以上的角色了。至于二品以下，则只能按照官位品阶，由近极远，从太元殿台阶地下，一路跪到大安门那边了。 从大安门到太元殿内，每往前走一步，都是天差地别。但是，绝大多数人，或许这一辈子，也往前走不了几步。更别说走入那座太元殿，去亲眼在大朝会时见一见那位天下共主了。 已经换上了崭新皇袍，高高坐在那张椅子上的离祯，这时本该轻轻抬手，说一句‘众卿平身’。 但是他没有。 离祚缓缓看着下面那些跪服着的人们，一个一个看过去。 李砚山、余福、庆亲王、陈谨言、刘十晋…… 离祚、米晟、张香涛、韩药师…… 大离直辖十界界主、经略使、将军…… 还有那殿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 皇帝陛下坐在那里，最后就这么一直往南看着，视线仿佛穿过了大安门，穿过了整个咸安城，继续向南，中州、波州、雷州、两江。 两江再往南，是那条留川河；留川河再往南，是原本属于天玄宗的云莽；云莽再往南，就是更加浩瀚无垠的蛮荒、南海之滨…… 离祚嘴角忽然微微翘起。 ‘不知道几千年之后的史书上，朕到底是大离历史上最大的一个昏君？还是功大于天的中兴之主？’ 第四十九章 大朝会（下） 一场自乾安二年以来，三十年未曾召开过的大朝会，不光牵动着咸安城修士的心，也让整个天下为之关注。 很快，等到各项有关这场大朝会的消息流传出来，天下震动。 出身京城米家的恭妃，被册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米家的绝世战将米晟，即日离京，外放丰州。 早年曾出身李砚山门下的陈谨言，由原本的通政院副院首，擢升为玉州巡阅使，巡查玉州，择日离京。 各界的将军、界主，亦有大量的人事调动。 …… 一条条政令，每一条放在平时，都是足以彻底改变离都的庙堂走向。但是，当这些政令同时发出来以后，大家却感觉有些麻木了。 难不成，陛下是打算将之前三十年都不曾展现出的勤勉，在这一天全都展现出来吗？ 问题是，陛下难道就没想过，如此大规模的人事调动，对离都乃至整个大离直辖十界，到底会有多大的冲击吗？要知道，皇帝陛下这次提到的人事变动，至少也是正三品以上。这些官员，不管是在地方还是在京城，哪一个不是身兼要务？一下子调动了这么多人，会涉及到多少人和事？事后又会引来怎样的变化？ 没有人知道。 不过，当这场大朝会结束之后，人们开始细细反复琢磨这些政令的时候，大家渐渐发现，这些看似乱七八糟的人事调动背后，似乎每一个调动，都不是心血来潮的随意调换，而是另有深意。 而且，这其中的深意，深不见底。 随着一声尖细嗓音的响起，一声‘无事退朝’，这场乾安年间有史以来最特殊的大朝，终于正式结束。同时，大家还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接下来的时间，会暂时恢复往日的廷讲和朝议。这意味着，皇帝陛下连续三十多年不上朝的记录，将会就此终结。 大朝会结束以后，朝臣们沿着那条咸安城中轴线一路步行，通过大安门离开宫城。在这一路上，大家相互扎堆。这个时候，扎堆的地方就很有讲究了。 不说那些远道而来的诸界界主、经略使、将军，单说这些离都官员，彼此之间关系便错综复杂。如今的离都庙堂之上，以首辅李砚山为首的这座山头最大。朝中很多年轻官员，皆是被首辅大人提拔栽培出来。这些官员，自然以李砚山为首，被称之为李党。李党之外，次辅余福因为早年曾担任过闻道院的院首，很多出身闻道院的学子，则是以余福这位座师为首，也可以称之为余党。 除此之外，以庆王爷为首的一干宗室勋贵，则可称之为庆王党。其他几位阁臣，亦是皆有朋党。 话说回来，官做到他们这个位置，不管想不想做事，手底下都会聚集一堆人。就算大佬没有结党营私之心，下面的人为了自己的礼仪，往往也会相互勾连，形成一张谁也逃不脱的关系大网。 当然，结党，未必就要营私。 比如这些年来除了儿子一事之外，一直极受人尊敬的首辅大人。虽然手底下依附者众多，但首辅大人却从不偏私。哪怕是身为李党最得意门生，如今已经外派玉州的陈谨言，以往只要犯错，首辅大人一样重罚。 然而，以几位阁臣为首划分的山头，其实只是一种粗略划分而已。离都朝堂上的真正脉络，远比这些要复杂太多。比如说，以三位皇子各自为首的几大皇子党，以京城几大家族为核心的几大世家党，还有以是否早年入学闻道院的院派和非院派…… 许许多多的关系，将整个离都朝堂罩在其中。便是皇帝陛下，也逃不出这张大网。 在这场大朝会之后，大家走出宫城时，那种三三两两的抱团离开，无疑便是最好的写照。 远道而来的十界界主、经略使、将军，虽然是地方上的大佬，但并不意味着在朝中没有关系。比如身兼远东经略使和将军两职的乐北亭，便和他那位亲家庆王爷走在一起。让人觉得耐人寻味的是，那位远东界主，论辈分当今陛下都要叫一声叔爷的离姓王爷，竟然也站在乐北亭身边。更为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连那位原本被门生簇拥离开的次辅余福，竟然也快走两步，和他们三人并肩离开。 按大离吏制，各地界主，皆需由离姓皇族担任，而且需要返虚期的修为才行。在皇族内部，想要找出十位返虚期的皇族，并不算难。不过，这些王爷到了地方上之后，因为返虚期无法太过干预红尘，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帮大离镇压一界气运，或者处理一些封号真人以上的事情。所以，对于一般的修士或者大离官员来说，界主府就显得尊贵却又略显神秘。 而处理政务的经略使府，以及负责军务的将军府，大家打交道的机会更多一些，则相对更加熟悉。 在远东，这种情势则更加明显。因为乐北亭是同时身兼经略使与将军两职，而身为界主的这位离姓老王爷，则是根本不太喜欢管事。如此一来，乐北亭就像是真正的远东之主了。 有关乐北亭的这个布置，大家原本就没太看明白，因为这本就有违惯例。如今看到这位远东界主都和他并肩而立，双方关系又显得极好，这就更让大家摸不清脑袋了。 这不合常理啊！ 走出太元殿好远之后，乐北亭忽然回头望了望。这座太元宫，占地其实并不算大，只有方圆十里而已。便是在寸土寸晶的离都，家里比这更气派的，也是比比皆是。但实际上，这座太元宫，也就是看起来很小而已。在那宫城之内，其实隐藏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秘境、福地、洞天。其中最大的那座玉皇秘境，更是被称为修真界第一洞天，内部空间近三千里。 皇帝的后宫，便位于这座洞天当中。而这三十年来，明面上皇帝陛下也一直呆在里面。 “这应该是北亭你第一次来参见大朝会吧？”旁边那位一直笑呵呵的老王爷，那位远东界主，见到乐北亭回头以后，笑呵呵的道：“别说是你啦，就算是老夫，上次参加这种估摸的大朝会，也是百来年以前的事情了。不过没关系，北亭你还年轻，以后想来还有的是机会。” 乐北亭憨憨一笑。 刚刚走过来并肩而立的余福忽然开口道：“在咸安城官员当中，从大安门到太元殿的这段路，被称为天路。意思是一步一阶，一阶一层天。绝大多数京官，走一辈子之后，或许也只能在其中走出几步而已。不过，我当年情况特殊，是没这样的感受，两位王爷就更是如此了。至于北亭你啊，也没这样的机会喽！” 四人皆是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乐北亭再次回望一眼，看了眼那座太元殿。正如余福所说，他如今还十分年轻，便已看到了大离官场上最高的风景。那么以后的几百年里，自己会不会有望更进一步，再上一个台阶呢？ 如今他已是身兼远东经略使和将军两职，若是再上一个台阶，又该是什么层次？ 人的野心，总是没有止境的。 相比朝臣们离开这座宫城时，三五成堆的景象。首辅大人却如同往常一样，之身走出，形单影只。 若是以往，大家只会觉得，是首辅大人风霜高洁，不屑与他人为伍。放眼庙堂之上，又有几个真正有资格和李砚山并肩而立呢？ 但是近日，独自离开的首辅大人，却给人一种日落西山的感觉。仿佛这轮已经照耀咸安城三十年的大日，终于开始有了西落的迹象。 孤立无援。 这并不是什么错觉，从近来的一些迹象来看，首辅大人的位置，似乎真的没那么稳了。比如在今日这场大朝会上，李党最得意的后辈陈谨言外放玉州，便是一个明证。实际上，自从去年年中开始，李党的一些骨干成员，便开始因为各种原因，纷纷被外调到其他修炼界，或者平掉如其他几位庙堂大佬的各自山头。原本当时大家还以为，是首辅大人不满足于当下的权势，想要进一步让门人占领整座庙堂的举动。但现在看来，事情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 欲杀大树，先除其枝，再废其根。 若是李党的这些中坚骨干，全都被调离京城，或是平调入他院。那么李砚山这棵乾安年间庙堂上最大的参天大树，接下来会如何？ 会不会彻底枯死？ 谁都不知道，那位刚刚重开廷议的皇帝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很多大佬都离开的时候，三位皇子离开的相对较晚。这主要是因为，大朝会的时候，皇子是站在最前面的。当今陛下共有三子，大皇子年龄最长，修为最高，但其母亲，只是当年皇帝陛下还是信王的时候，信王府上的的一个侍女，在某次信王殿下醉酒之后被宠幸。后来因为有了这位大皇子，这才母凭子贵，被正式纳为妃子。但总的来说，家世背景什么的，近乎于无。 不过好在，大皇子本人十分宽厚，修行天分又极好。在这场大朝会之前，一直也和其他两位兄弟势均力敌。 二皇子的母亲，是云州那边一个强大的一等门派掌门的独女。所以，论起母亲那边的背景，二皇子要比大皇子强上很多。但是，二皇子的母族势力，毕竟多在云州那边，在咸安城这边能够起到的臂助作用，实在是有限。 至于三皇子，母族为京城米家，母族臂助最大。只可惜三皇子年龄最小，不管是修为还是用心经营的势力，都比不上两位哥哥，这也是三皇子最大的弱项。不过，在这次大朝会之后，随着那位米家女子被册封为后，这场皇子之间的暗斗，可以说是彻底宣告结束了。 因为那位米家女子成了皇后之后，三皇子离景平，就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嫡子了。 离景平离开太元殿的时候，身边只跟着一个人，那就是米家的那位名将米晟。论辈分，离景平要喊米晟一句舅舅，只不过米晟和那位米家出身的皇后，只是同族，血脉关系较远，离景平和这位米家名将也就只是名义上的辈分，但这并不妨碍整个米家，站在三皇子这一头。 至于其他两位哥哥，走出太元殿的时候，身边簇拥着更多的人。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位皇子的未来，应该也就止步于一界之主了。而两位皇子身边的这些人，虽说没有在这场朝会之后，马上背弃旧主，但他们的分量，加在一起，或许也不如三皇子身边一个米晟。 在走出大安门之前，三皇子同样富有深意的回头，看了眼身后雄伟的太元殿。 将来的他，应该也会坐到那个位置上去了。 米晟见到三皇子离景平的动作后，心中瞬间明了全部，忽然开口道：“这次大朝会之后，我就要离京前往丰州，去震慑御灵宗和天九宫。至于殿下，米晟在先前的奏对当中，已经提到了殿下，希望殿下能够和米晟一起前往丰州。不过，陛下只说了等等看，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 离景平转头看向自己的这位族舅，目光中尽是深意。 …… 这场大朝会之后的散朝，每一个离开的人，心里都想着不同的事情。而这些人，几乎就等于是整个大离最高处的权力场了。 若是能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分析清楚，那也就掌握了整个大离高层的权力脉络；若是这些人死掉一半，那估计明天蛮荒就能攻破留川河，祸乱内地。 在所有朝臣们都离开太元殿之后，有一个男人，最后离开。 自然就是皇帝陛下本人了。 大离皇帝离祚，在这场大朝会结束之后，一直坐在皇座上。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太元殿，他才缓缓走出殿门，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些离去臣工们的背影，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最后，皇帝陛下的目光，落在了即将走出大安门的那位首辅大人的背影上。 “衮衮诸公，各得其所；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第五十章 一切为了大离 春兴湖上，一碧万顷。 今天，潮生园内清晨来了一位怪客，一身粗布麻衣，双脚赤裸，头发披散，活脱脱一副从穷山恶水里熬出来的难民模样。要不是昨夜大人便下令，明言此人是一位贵客，园府的大管家晁玉，是无论如何而也不敢把这么一位放进潮生园内的。而这位怪客进了潮生园后，似乎对园内极为熟络，根本不听他们这些人的招呼，径直朝往日里大人小憩的那片竹林行去。最后这怪客一屁股坐到那块大青石上，又招呼他们帮忙弄来几碟当下离都最和时令的小菜，弄得几个下人只翻白眼。 自家大人是谁？当今天下舍陛下之外，还有谁的权势地位能比大人更高？没了。这潮生园内，天下多少人眼巴巴的奢望能踏进一步，哪怕只有一步，那也是一步登天了不是？可在看看这位怪客，看人家这意思，还真把这潮生园当自家炕头了？ 炕头，是最近离都很时兴的一个词。据说前些日子，远东乐北亭殿前述职时候，在陛下面前提过的，打那以后不知怎么，便突然流传开来。至于这个词到底什么意思，大概就是跟自家床榻差不多？ 好在这位怪客倒也没再过分，要了几碟时令小菜之后，便坐在大青石上，静待离都八景之一的‘春兴旭日’。不过跟其他下人不同，园府的大管家倒是瞧出了几分端倪。这怪客能叫得出离都的那几样时令小菜，说明对这咸安城绝对不是一般的熟悉。而个中小菜的细节，更是从皇城里流传出来的，没进过那座皇城而且在里面吃过的，绝对说不上来这样的细节。 要这么说……这位怪客，八成也是离姓？潮生园的大管事晁玉，自忖这些年离都官场上的离姓王爷，他全都认识。便是那些不怎么出名的边边角角，晁玉也能记得住。在过往的三十年里，潮生园就等于是第二座举行大朝会的太元殿，来了太多重要客人。 不过……离姓又如何？ 皇族难道就能在大人的潮生园内放肆了？真正让大管家晁玉没有派人把这位怪客轰出去的原因，还是昨夜大人的那一声‘贵客’而已。 能让大人称呼一声贵客的，那可就不一般了！那不至少也得是一界界主、经略使或者将军？再不就是八大圣地里面哪一家的宗主？ 只是晁玉脑子里过了几遍，觉得印象里好像并没有哪位的形象，能和眼前这位对上号。 辰时刚至，大人醒来。问及左右，知道这位怪客已经到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典阅了一批公文后，便让下人把这些公文送去竹林，然后自己先行一步。 竹林里，怪人坐在大青石上，一动不动。等到李砚山到的时候，著名的‘春兴旭日’，恰好结束。 旭日当空。 李砚山如同往日一样，坐到那把竹椅上，示意下人们退去。不过很快又挥挥手，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件方桌，桌面上刻着十九道的棋盘，以及两篓棋子。 “老师留下的园子，你还住的惯？” 怪客突然发话。 “摆一盘？” 李砚山撇过头，没有答话，而是对大青石上一动不动的怪客轻轻说道。后者翻了个身，从大青石上下来。随意从旁边搬来一块稍小些的青石，坐在李砚山对面。 “臭棋篓子。” 如果眼下晁玉在此，听到这话，肯定会大为惊讶。大人喜好围棋十九道一事，知道的人极少，晁玉有幸算一个。只是大人下棋，从来不与人下，只是一味的打谱。自打晁玉进入这潮生园以来，大人自己打谱见过了许多次，但与人下棋，这还是头一遭。更何况，这人怎么就敢如此‘大逆不道’的叫大人一声臭棋篓子？ 还有……老师？ 出身皇族，被李砚山称之为贵客，他晁玉还不认识，似乎还与李砚山有同学之谊。 晁玉瞳孔陡然微缩，想起当年某个传闻，心中对于这位怪客的来历，就猜出了七八分。晁玉随即不再停留，迅速转身离开。 “玩呗，解解闷。” 怪人也不说话，直接从棋篓里取出棋子，便开始行棋。只是稍稍有些不太一样的是，与时下国手手谈开局不同，两人对弈之前，先加上了四枚势子。稍稍对十九道有些了解的都知道，这种先定下势子的下法，至少也是一千多年以前的规矩了。 行棋刚至中盘，李砚山便显得气力不支。怪客一手下去，李砚山苦心经营的一条小龙便要被吃去。接下来，李砚山便做出了一个传出去，会让无数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悔一手，这一手我悔一下。” 怪人撇了撇嘴，并不说话，然后李砚山便从棋盘上拾起两子。只是接下来，两人下了不足十手之后，李砚山便又要求悔棋。 这要是让外人看见，当今天下第二人的‘李寡妇’是这个棋品，恐怕明天整个天下就会轰动了。 只是此刻，见到两人行棋的，只有两人身后微微摇晃的竹林，以及一望无际的春兴湖水了。 行至收官，李砚山早已不知悔过了多少手。最后收官完毕，李砚山一条大龙依旧被怪客杀的七零八落，死得凄惨。 “输给你这搅屎棍，不丢人，嘿……” 李砚山此刻倒是丝毫不见生气，反倒似乎极为尽兴的模样。而怪客则瞪了他一眼，说道：“臭棋篓子。” 李砚山没有反驳，只是重新看向涛涛的湖水，沉默了半晌，然后突然话题急转，说道：“这次你来，其实已经算是犯了大忌。今天我之所以愿意见你这最后一面，不是像和你叙旧，而是有话要交代你。” 对于李砚山，世人大多只知他早年曾被先帝压制，然后一朝擢升为首辅。后来，当年号由嘉裕变成乾安以后，随着如今坐在皇座上的那位隐世不出，整个大离中枢，便等于是由他这位首辅大人一人独掌了。 但是，世人往往不知，在很多年以前的闻道院，有位被人们称赞为才学顶天高的夫子，夫子门下，教出过成百上千位学生，却唯有三人最令他满意。这三人，分别是当今的首辅大人李砚山，次辅余福，以及眼前这位怪客。 至于那位夫子，后来则成了大离的前代老首辅。 怪客闻言，明显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的意思，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但是离家皇族之人，不得进入十二院任职，这是祖制！就是一个小小的行文也不行！你李寡妇如今权势再盛，难道还能违背大离的祖制？” “违背大离祖制，我不能，但是你能！” 李砚山低沉道：“怎么？你害怕？你在潇湘治军，一屠就是一府之人。如此人屠，难道还怕一个通政院院首的位置烫手？“ 人屠。 大离万年岁月，能得此称呼者，寥寥无几。而当今时代，能当得起人屠二字的，只有一人。 一手打出如今潇湘铁血的威名，镇守潇湘修炼界过百年，昔日曾经一声号令，将潇湘修炼界渊糸府全部屠杀一空的刽子手，论辈分甚至当今陛下也要称呼一声皇兄的人…… 武毅王离祚。 武毅，肃将天威曰武，强而能断曰毅。 李砚山眼神微眯，只觉得当年先帝定下的封号，果真一语成谶。 在潇湘军中，离祚一直都是军容整洁，从来都只穿战甲。这次回京，面见皇帝陛下，则是换上了久违的亲王衮服。唯有来潮生园，离祚换上了当年在老师门下学习时的装束。 那个时候的离祚，还没有被人们称呼为庆王爷，反倒是因为很多事情，被大家尊称为离都第一搅屎棍。 “人屠？”武毅王忽然哈哈大笑，道：“跟你比，我能算是人屠？这两个字，你不觉得你更合适？” “当年一手策划了云莽天灾，反手之间灭掉一个修行圣地，让一个修炼界的人口灭绝。能够定下这样计划，你不是更担得起这两个字？” 离祚哈哈大笑之后，然后，却又面容悲伤。 他知道，在以后的史书上，会记载三十年前那场席卷整个云莽，造成整个云莽被屠的云莽天灾，会是李砚山一手策划。他李砚山，以后也注定会成为遗臭万年的大奸臣。 虽然如今那些知道云莽天灾真相的人，每一个都明白，当年那场云莽天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如今大离朝廷需要一个背锅的，皇帝陛下需要一个背锅的。 李砚山无疑最适合背锅。 “以后的史书上，到底会如何记载我李砚山，其实我很好奇，但这不重要。”李砚山突然话锋再次一转。“但是大离，下一个万年，必须屹立不倒！” “在李砚山之前，历任首辅，虽说官品不低，位极人臣，但到底还都只是帮助皇帝陛下做决定。唯有从我李砚山开始，是首辅开始乾纲独断。我以周天境的修为，在首辅的位置上压制了整个天下三十年。以后的天下，便会觉得皇帝陛下的权威其实也不过如此。所以，接下来陛下必须杀我立威。同时，下一任首辅必须由你来担任。返虚以上无法插手过多的红尘事，返虚以下，只有你这位名将威慑最大。由你担任首辅，就算其他人依然对首辅这个位置心存忌惮，但后人也会觉得，大家不是在畏惧首辅本身，而是在畏惧一位名将。” “在你担任首辅期间，必须将我这三十年来建立的首辅威信，尽数摧毁！我不管你用多么荒唐的手段，在你之后，首辅这个位置，不管由谁坐上去，必须重新变成陛下的传声虫！” 李砚山的这番话，让离祚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当年前朝老首辅最优秀的三个学生里面，大概只有你李砚山，最像老师吧？ 最像老师那么一心为公。 当年师出同门，后来志同道合，并肩作战了太多年的好友。这种感情，难以言喻。 “一切为了大离。” 李砚山重新站起来，然后坐下，继续道：“我若善终，陛下势必无法顺利掌权。如今的境况，陛下手段必须够血腥，借着杀掉我的机会，彻底将离都甚至整个中州都清洗一遍。如此，才能最快速的掌权。如此，才能保证未来少死人，少死很多人。” 毅王爷离祚此刻颓然，仰头向天，半晌之后说道：“公言，你说是不是当初皇祖立国开始就是个错误？世间哪有真正的不朽？大离万载不灭，全靠当年皇祖一场封神大战积累下的气运支撑，本身便是逆了天数。就算我们成功了……下一个万年，大离是否又会延续今日的糜烂？这样的大离，对于人族又是福是祸？” 离祚忽然沉声道：“老实说，如今的大离，我很不喜欢。我甚至想说，大离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李砚山听到这话之后，则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猜皇祖当年立国的时候，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日后的事，自有后来人解决。” “若是皇祖没有开创大离，人族坐拥一万年的天地共主，内部又四分五裂，势必相互征战不休。那样的话，死在人族自己屠刀下的人族，又有多少？” “有些账，不是这么算的。”武毅王轻轻摇头。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任务。”李砚山沉声说道。“老师他们那一代人的任务，是定下了如今这个计划。我们这一代人的任务，就是完善并且完成这个计划。能够帮大离延命万年，以后可以少死很多很多人。而且，这个计划，或许还能够一举解决七大圣地，可以让后人不再面对分崩之危。” “可就算你解决了七大圣地，也成功帮大离延命万年。你有没有想过，下一个万年，会不会再出一个七大圣地八大圣地，或者八十大圣地。只要我们沿着以前的老路前进，过去的恶果，我们总会重蹈。” 李砚山忽然微微一笑，弯下腰，一个一个拾起刚刚被武毅王打落在地的棋子，道：“我说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 “这个问题，是后来者要面对的问题。” “我们需要做的，是相信他们的智慧，相信他们能解决好这一切。” “就如同当年皇祖立国之时，相信今日的我们一样。” 李砚山终于说完，两人也终于相顾无言，只有沉默。片刻之后，李砚山重新将棋子全部放入竹篓内。只留下一颗黑子，在手中反复摩弄。 “手谈一事，我天分远不如你，要论棋力，我自己也知道，实在一塌糊涂。可这些年我不断打谱，总算还有所得。” “就好比几千年前的棋谱，当时手谈只有十七道。便是一些当时有名的定式，拿到今天的十九道上，也就不过尔尔。” “可我有一件没想明白啊……” 李砚山声音越发低沉。 “往前推个一两千年，还要下做下势子的年代里，都是白子做第一手啊？” “怎么到了今天，就成了执黑先行了呢？” …… 这一日，当离祚走出潮生园之后，咸安城还没从先前大朝会的事情中恢复过来，就又传来一个天大的消息。 云莽方面，天玄宗的老牌名将王虎臣，忽然率军出现在妖族防线背后，打得妖军措手不及！ 虎出东海！ 于此同时，原陵曹家的唯一名将曹若夫，不知何时竟是也出现在这座战场，从天玄宗的新晋名将田卓手中，接过了一般的天玄宗战部指挥权。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三位修者名将，联手合围妖族的局面！ 这一战，打得极为惨烈！ 半个月之后，妖族全军覆没，妖族名将幽道成，仅以身逃。 第五十一章 幽绵宗的传承 有关天玄宗和妖族的交战结果，这个消息，卫易其实是听到了两次。一次是他位于无涯岛海狱的分身，听到的比较早。另一次，是在苍灵府的真身，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乾安三十六年的二月底了。 这没有办法，从云莽对峙战场，到卫易所在的苍灵府，路途实在太过遥远。再加上卫易他们这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中枢，所得得到消息的时候，往往比当地其他势力快不了多少。 这是件很无奈的事情。 不过，在收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卫易就已经瞬间了然。联想到他之前的一些猜测，再加上这一战的结果，很多有关这场战事的细节，以及天玄宗当时的战略目的，似乎也就没那么难猜了。 首先，天玄宗从海上全面进攻。全线突袭之下，本就已经妖心浮动的妖族，自然吃了一个大亏。所以，天玄宗很顺利的就在云莽南部沿海登陆，站稳了脚跟。 接下来，由叶朝归化身的天玄宗新晋名将田卓，率军突袭，直接冲去和妖族派来支援的幽明圣象一族名将幽道成对峙。在两位名将的对峙过程中，双方全都大幅增兵，前线双方都聚集了海量战部。 天玄宗之所以会造成这个局面，自然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难度，而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等着妖族大量的战部都来支援后，将其一战击溃。 在双方对峙期间，天玄宗的另一位名将王虎臣，则是用了某种不知名的法子，将大股战部带到了妖族防线的后边，等待时机。至于王虎臣或者说天玄宗，是如何做到这一点，将大量战部调到妖族身后，而没有被妖族发现，卫易不得而知。但是显然，这个代价，肯定不会小。 当然，就算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因为在此之后，天玄宗又请动了曹家的那位绝世战将曹若夫，接管了田卓手里一半的战部。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三位顶级名将，联手围杀幽道成的局面。 若只是两位名将，幽道成拼着麾下战力大损，或许还有带领一部分妖族战部逃出来的希望。但三位的话，这些妖族战部除了被全歼，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这一战之后，天玄宗方面的先头部队，固然损失惨重。但是，妖族在云莽南部的主力，几乎也被天玄宗一战扫平！ 这一战之后，整个云莽南部，再无任何阻力。接下来天玄宗要做的，就是派大量的修者登陆云莽，彻底将这个地区给占领了。 真正的一战之功。 卫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无比激荡。原本他最担心的，就是接下来的云莽战事，彻底陷入一个泥潭。经过近三十年的筹划，天玄宗现在不怕打硬仗，更不怕死人。唯一怕的，就是妖族主力闭而不战，在整个云莽的土地上兜圈子。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那样的话，就算天玄宗最后能够平定云莽，代价恐怕也会无法承受。 如今的天玄宗，不光需要考虑收复云莽，还要考虑打下云莽之后，能不能守得住。潇湘、两江、天南这三个方向，会不会有人跳出来摘桃子。 这一战的胜利是巨大的。 但同时，伤亡也是惨重的。 就算三位名将联袂出手，想要将同等规模的妖族主力全部围歼，代价怎么可能小了？这一战之后，天玄宗的先锋部队，恐怕至少折损了一半。 按东海近陆海域先前派出的战修密度来说，这一战之后，这个东海近陆海域，恐怕要岛岛皆缟素了。 真的是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在真身收到消息这一天，卫易特意从苍灵城回到了幽绵宗山门，找到那位幽绵真人，两人躲在洞府内，喝得伶仃大醉。 既是为天玄宗取得的这场大胜，也是祭奠那些死在这场血腥战事当中的人。 坦白来说，两人其实并不算是很熟，更谈不上如何深厚的交情。但是，此时此地，两人是仅有的能够敞开心扉，对彼此说话的人。 “给你讲个有点沉重的故事。” 两人喝得醉眼朦胧之后，幽绵真人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何会加入天玄宗，成为天玄宗在苍灵府的一处暗线吗？” 同样醉意憨憨的卫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幽绵真人继续说道：“当年我本是苍灵府一个小家族的成员，族内最高的也就是个化灵中期。可惜，后来家族得罪了人，被敌对家族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化妆成流匪给屠了。我当时还是个炼气期中期的年轻人，靠躲在地窖里逃了一命。为了报仇，我不得不离开苍灵府，外出远游。一个炼气期修者外出远游，这期间的苦，你应该能想象到。不过，我很幸运，出去之后不久，就遇到了我的师父，一个当年天玄宗派来潜伏在两江地区的修者。” “在师父的引导下，我一步步走到了化灵期，并且加入了天玄宗。可惜后来啊，大离朝廷开始不惜血本，在两江界内清扫所有的天玄宗暗桩。我师父为了掩护我，被人当场钉杀，就死在我面前。” 卫易沉默。 小时候觉得，周天境就是顶天高的大人物，肯定是从小到大，一路高歌猛进，一路顺遂。但等他看到天底下最高处的风景以后，这才明白，其实那些所谓的高手，也不过是修为稍高一些的普通人罢了。 世间人，谁还没点伤心事啊？ 幽绵真人继续说道：“如果说，我师父死之前，我是为了我师父，才帮天玄宗做事的话。那么之后，就是为了我师父的仇怨了。当然，这些年里，当年杀我师父的那几个直接凶手，已经被我找机会一一干掉了，算是替我师父报了仇。有时候我也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后来我发现，我想不明白。” 卫易依旧沉默。幽绵真人的这个问题，他也无法解答。要解释这个问题的前因后果，估计说上十天十夜也说不完，牵扯的人和历史，都太多太多了。 如今的局面，不是一件事两件事造成的。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除了我师父的知遇之恩，还有天玄宗对我在资源上的栽培之外，还有一个优点，远胜大离朝廷。” 幽绵真人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看到的大离，虽然是修真界共主，但却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普通修者想往上走，太难了。或许是我见到了太多大离朝廷内部的黑暗，或许只是我的偏见。但相比之下，天玄宗内部，则要好很多。至少，宗门可以给大家一个更加公平的机会！给所有门下弟子一个晋身的通道。只要你足够努力，你至少还能看得到希望！” “所以，我其实很想看看，如果有一天，天玄宗辖制了大半个修真界以后，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在此之后，幽绵真人便因为喝得太醉，说话有些不成体系了。多是对以往的一些事情发发牢骚，绝大多数是关于大离朝廷，也有极少的一部分，是关于天玄宗。 当然，后面这些，卫易是半句话都没往心里去。 像他们这种潜伏在非己方地盘的暗桩，和同僚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其实是个大忌。不过，卫易今天却很能理解幽绵真人。 毕竟，他独自呆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想要找一个能够敞开心扉的人，太难了。 这一夜之后，卫易和幽绵真人，都没有再提醉酒时说过的话，继续开始他们在苍灵府的潜伏工作。 天玄宗在和妖族的正面对决当中，取得了较大的战果。卫易他们这边，最近也是一帆风顺。 苍灵府的生意，在卫易的安排下，彻底整合了起来，占据了一条街。最近在苍灵城内，这条街已经小有名气，被称之为幽绵街。 幽绵街上，几乎全都是幽绵宗的产业，生意做得也比较杂。如此一来，也好掩饰幽绵宗搜集一些物资的手段。在卫易的安排下，最近一段时间，虽然幽绵宗这边，依旧在严重亏损，门内反对的声音，始终就没有停过。但至少，幽绵宗每天的交易量，已经至少翻了一番。 交易量越大，以后隐藏很多东西就越方便。 除此之外，这半个月以来，卫易还做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自打到了幽绵宗以来，卫易就一直在想，幽绵宗的优势到底是什么？ 如宋家，有宋师行那么一位灵植大师在，可以将灵植业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如拂水宗，以女修最为有名，在某方面有难以言喻的优势。其他宗门，大多也是如此。 相比之下，幽绵宗就差了很多。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毕竟幽绵宗成立时间较短，又有诸多限制，身为掌门的幽绵真人，又并非生产修者。至于卫易，他倒是懂一点炼丹术，但却仅达到了普通炼丹师的水平，根本派不上大用。 但就算这样，卫易还是想到了幽绵宗最大的一个优势。 那就是他自身啊！ 身为天玄宗掌门的弟子，卫易在宗门内部，权限高的吓死人。如此一来，卫易能够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卫易首先想到的，是各种功法、神通的传承。 身为天玄宗首徒，天玄宗内的各种功法或是神通，除了极少数涉及到道阶以上的机密之外，一般的玄阶功法或是神通，卫易只要提申请，基本上都能直接批下来，而且几乎没有数量限制。哪怕是如今卫易被关在海狱内，其实也是一样的。当然，道阶以上的东西，卫易只要去和叶朝归说一声，估计问题也不大，只不过没这个必要而已。 于是，卫易当即便提出申请，弄来了大量的天玄宗各类传承。因为分身和本体几乎是一念而动，分身这边接受了传承，本体那边也可以同时获悉。不得不说，这又是替身果的奇妙之处了。据卫易所知，修真界几乎所有分身之法，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靠着这样的本事，卫易分身那边，阅览了大量的传承。而本体这边，则将这些传承重新誊印到玉简当中。如此，仅仅几天之后，卫易手头上就多了大量的各类传承。 有了这些功法和神通的传承，卫易顿时底气大增。 而当卫易拿着这些传承，出现在幽绵真人面前时，饶是幽绵真人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仍是吓了一大跳！ 卫易带来的这些传承，如果再加上几门道阶传承的话，那已经是一家准一流门派的底蕴了！ “我们眼下唯一的优势，就是这些传承。在其他方面，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卫易冷静分析道：“这些传承，我们可以作为吸引门派成员出力的成本，以后只要多发任务，让大家用门内的贡献点来换这些传承就好了。至于门派发布的任务本身，则可以倾向于资源类，如此一来，门派短期内的收支，应该可以彻底平衡了。” 卫易的这个办法，其实并不复杂。但能够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比如幽绵真人，就算他能够想到这个办法，也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因为他在天玄宗内的权限不够。宗门不可能一口气拨给他这么多传承。 而一个门派，最吸引人的地方，无疑就是这些传承了。 “对外我们可以宣布，是我当年游历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宝藏，里面有很多这类的传承，如今我既然加入了幽绵宗，自然也要拿出来，填补门派的空缺。” 对于卫易和幽绵宗来说，光拿出这些传承还不够，还得想个合适的理由，解释这些传承的来源。要不然，幽绵宗凭空出现大量传承，任谁恐怕都要起疑了。 “有了这些东西，今后宗门对下面弟子的发放，也可以全都改成门派贡献点。相信到时候，愿意换取资源的弟子，肯定为数不多。绝大多数人，恐怕还是愿意用贡献点来换取各类传承。” 幽绵真人也不得不佩服卫易的手段，如此一来，幽绵宗眼前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至于卫易是如何弄到这些传承的，幽绵真人则压根不会问，因为这也是他们这些暗桩的规定。 这一日之后，苍灵府忽然开始流传出这样的消息。 幽绵宗的新任客卿，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年在沦陷区内得到了大量的各类传承。如今加入幽绵宗后，这些传承，便全都纳入到幽绵宗的典藏塔当中了。 而那些突然增加出来的传承，对于很多苦于寻找合适自己传承的修者来说，无疑是一道甘霖，吸引很多成名散修，纷纷申请加入到幽绵宗来。 第五十二章 秘境再开 因为卫易弄来的那些传承，幽绵宗最近成了苍灵府内的大热门，前来报名的人，一直络绎不绝。 甚至于，有些原本属于其他门派的外围成员，都纷纷离开了原来的势力，申请加入幽绵宗。 卫易和幽绵真人都清楚，在这些人里面，肯定有各家门派派出来的探子，想要打探一下幽绵宗内部的实际情况。 但是，卫易并不在乎这些，反倒是让门派敞开了收人，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只要能够通过幽绵宗的入宗考核，基本上都能进入幽绵宗。 对于这些可能存在的探子，卫易却是一点也不担心。 反正他们也接触不到幽绵宗的核心。 在卫易的计划里，接下来幽绵宗的运转，将会变得无比复杂。幽绵街那边每天的商品吞吐量、幽绵宗内部的人事调配，都会被他弄得一团乱麻。别说是那些探子，就算幽绵真人这个掌门，只要没有实际经手，一样是雾里看花，根本看不明白。 这样的人，来了也是多多益善，反正最后也是幽绵宗做苦力的命。 在卫易的有意暗示下，幽绵宗招人的门槛，再次放开。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幽绵宗门下的正式弟子，人数就翻了一番。至于那些普通的杂役弟子，那就更是涨了好几番了。 幽绵宗要扩张了。 苍灵府内，几乎所有大势力，都对此达成了共识。 不过，对于幽绵宗接下来能够走到哪一步，大家却并不看好。原因很简单，幽绵宗除了立派时间较短之外，宗门内真正的顶梁柱幽绵真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周天境一重天的修者。在如今的苍灵府内，这种初入周天境的修者，虽然依旧算是最顶尖，但想要支撑起一个超大的门派，恐怕就力有未逮了。 如果不出所料，用不了多久，幽绵宗恐怕就要遭到大家的联手打压了。 果不其然，在幽绵宗频频动作一个多月之后，这一日，一直坐镇山门的幽绵真人，忽然传讯让卫易回去。 “城主府下辖的那座秘境，又要开放了。” 幽绵真人的话，让卫易一阵恍惚。 城主府的那座秘境……真是个很让人怀念的地方啊！ 卫易不禁想起自己当年的一些事情来。十几年以前，他曾和谢弦歌、离景原等人，一起进入过城主府的秘境。当时他的身份，还是以城主府治下修士的身份。在那场秘境大战当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卫易至今记忆犹新。 而当年进入秘境的很多人，如今也是大不相同。 卫易、谢弦歌、离景原这些人，就不用多说了，如今已经是整个修真界最顶尖的那一批年轻人，地位非比寻常。而其他一些人，玉山派的赵儒山，当年达到了化灵五重天，如今已经达到了化灵八重天。而拂水宗的孙芽儿，如今则是刚刚跻身化灵七重天。至于麦芒宗的首徒封业，据说当年在麦芒宗覆灭之后，死在了那场席卷苍灵府的动乱当中。 当然，这些人，如今都已经年近五十，已经不能再算是年轻一代了。不过，以他们的寿元来说，他们仍是十分年轻。而且，将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跻身周天境的。 “城主府的这座秘境，说起来也实在是了得。当年前任府主许鸣川，曾经以秘境藏了三支精锐战部，其他势力愣是十几年都没有发现。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动乱里，这三支战部，可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幽绵真人忽然露出一抹小心神色，说道：“而且，对于这座秘境，我还知道一个秘密。” “你自东海而来，应该知道宗门那位新晋的门派首徒，掌门的唯一弟子卫易吧？听说早些年，此人便是从苍灵府走出的，而且还在城主府麾下待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的，惹上了当时两江经略使费庸的儿子，一击远遁，然后逃亡，这才认识了我们掌门。” “这个卫易，当年就曾经进入过这座秘境。” “除此之外，还有宋家的那位女子，如今落霞岛的门派首徒，当年也曾进过这座秘境。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后来迅速崛起，是不是和此事有关了。” 卫易一阵哑然。 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自己曾经的故事，这种感觉……好像是挺怪的。 幽绵真人大概也不知道，他引以为机密的这些事情，其中的某个主角，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那些传闻暂且不说，只说这座秘境本身。”幽绵真人继续道：“自云道大战之后，这座秘境，虽是城主府拥有，但几大门派也有往里送人的名额。不过，这名额多寡，就看门派本身的实力了。最近这几年，除城主府对自家的保留名额之外，获得最多的，往往就是那云槐岭宋家。宋家本身实力不差，又有落霞岛在背后支持作为上宗，这些年可是涌现出了不少年轻天才。他们拿最多的名额，倒也不甚意外。” “至于我们幽绵宗嘛，往年也就只有一两个名额了。” 卫易一边听幽绵真人介绍，一边同时看着幽绵宗整理出来的一些资料。对于这座秘境，卫易并不陌生，幽绵宗给的这份资料里面，很多东西他也较为熟悉。不过，随着云道大战的结束，这座秘境也没了之前的藏兵之用。秘境当中的灵气，也无需再支持那么多战修的修行，灵气更加充裕了。所以，如今的秘境，基本上可以做到常年对外开放，被城主府改造成了一个超大的修行房和灵植园。唯有里面的那些灵元兽，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城主府之所以还对外开放这些功能，原因其实也不难猜。首先，通过秘境当中的一些战斗，可以判断出各大势力年轻一代的真实水平，这对城主府来说，意义重大。其次，这些城主府以外的势力，要想进入秘境，可是要付出不少代价的。城主府相当于是用一些灵元兽，来换取相应的资源，等于是一笔血赚的买卖。 除此之外，在云道大战以前，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隐藏作用，那就是向外界证明，这座秘境并无异样。但实际上，当年许鸣川不但用这座秘境藏了几支战部，而且还在秘境当中，布置了牵引云道的大阵。 如今这座秘境，不光是一座秘境，更是那条云道在苍灵府的一个节点。 “按照往年的经验，这座秘境一开，里面三分之一的名额，会被城主府自身保留下来。另外三分之二，会被其他势力，以及那些外来的修者争夺。而在这次的名额争夺当中，我们幽绵宗，必须展现出一定的实力，才能避免被打压的太狠。简单来说，就是小卫你，得上场打一架了。” 卫易瞬间恍然。 在这种分名额的过程中，除了勾心斗角之外，最有用的就是实力了。实力强，说话的分量就重，能够得到的秘境名额就更多。 而这次秘境名额的分配当中，情况又有所不同。先前幽绵宗实力大涨，其他势力，包括城主府在内，自然要打压幽绵宗一下。所以在这个时候，幽绵宗最好表现的尽量强势一些，才能占据更多的利益。 最好的办法，就是卫易出手打一架。 在卫易来苍灵府之前，幽绵真人就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卫易自身的战力，是足以媲美一般周天境的存在的。比之幽绵真人这种侥幸才跻身周天境的，战力也差不了太多，至少可以短时间内不败。这对于幽绵真人来说，无疑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既然卫易来自东海，那么卫易就算表现的再怎么夸张，也是可以接受的了。 如果这个时候，卫易能表现出一个超强的化灵巅峰的战力，甚至可以匹敌一般的周天境存在。那么对于幽绵宗的处境，无疑将会起到巨大的改善作用。 “我知道了，那到时候，我便出手打一架吧！” 卫易心中了然，知道这一战恐怕无法避免。不过，他也明白，在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当中，自己必须得控制好力道才行。 他如今表现出来的，是化灵巅峰的修为。若是横扫同阶化灵，甚至是对战周天境勉强不败，都还算合适。毕竟，这种事情虽然极其罕见，但还在大家的接受能力之内。 不过，若是卫易表现出的太过惊人，比如以化灵之身，轻松战败一名周天境，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要想做到这种战绩，恐怕至少也得是各大圣地真传弟子一级的人物了。 那样的话，虽然会让大家无比忌惮，但同时也会让大家对他的身份起疑，得不偿失。 这一次，恐怕又要见到很多熟人了。 …… 在距离苍灵府极其遥远的云莽东部，随着妖族精锐被一战歼灭，整个云莽东部，对于天玄宗来说，再无任何阻碍。 海量的战部，就像是潮水一样，涌入了云莽东部地区，开始迅速清剿当地的残余兽群。 在这些战部之后，大量的生产修者，也开始逐步登陆云莽。很快，在这些生产修者的努力下，一座座修者城市开始恢复出现。 无数当年流落东海的莽修，如今再次回到故土，皆是热泪盈眶。 而在和妖族厮杀的最前线，这一日，有一支刚刚组建不久的战部，再经过一场绞杀战斗之后，开始原地驻防。他们打下来的，是一座原本规模不小的城池。云莽天灾之前属于修者，后来落到妖族手里，被改造成了一座妖城。而当这支战部拿下这座妖城的时候，因为动作太快，使得妖族还没来得及破坏这座妖城，便已经被尽数歼灭了。 因此，这座妖城，被几乎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王垂志四处巡查了一番，看到自己刚刚打下来的这座妖城，心里难免有些得意。 这座妖城，能够完善保存下来，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至少，接下来生产修者接管这里之后，恢复城池的时候，会容易很多。 在眼下这种时候，能够节省任何一分力气，对于天玄宗来说，都有很大的意义。 最终，王垂志来到这座妖城最核心位置的城主府，登上了一座高楼，俯瞰整座妖城。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啊！ 王垂志挥了挥手，在这座高楼下面，马上就有个背着一支巨大酒葫芦的年轻人，乐呵呵的爬了上来，给王垂志到了一碗酒，然后站在王垂志身后，俯瞰着整座妖城。 这个背酒葫芦的年轻人，自然就是先前被王垂志特意要来的徐崤了。 在组建成战部之后，王垂志将徐崤放在自己的亲卫队里，专制给自己背酒。在整个亲卫队当中，王垂志是唯一一个修为还在炼气期的小修。这原本让大家很瞧不起他。不过，当某次王垂志有意和大家泄露了一下，徐崤和卫易的关系之后，大家顿时态度大变，对他也多有照顾。 “如果你是这场战事的指挥者，接下来的仗，你想怎么打？” 王垂志忽然开口，问了徐崤一个问题，这明显是在考较徐崤了。而徐崤也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郑重思考了一下。 “先前那场歼灭战当中，妖族在云莽东部的精锐，已经被歼灭了七七八八。所以接下来，在云莽东部，很难再有大的战事了，我们只需要跑马圈地即可。” “但是，到了云莽中部以后，情况会截然不同。” “已经吃了一次大亏的妖族，不会再犯第二个错误。如果我是妖族的指挥官，我会下令让妖族接下来在云莽中部全境进行骚扰战，避免和我们去打主力决战。这也符合妖族内部的一些局面，云莽这边，消耗的更多，妖族那边就有某一方得利越多。” “如果接下来，妖族真的铁了心和我们打消耗战的话，情况就真的麻烦了。就算拿回了云莽，我们天玄宗也必然实力大损。将来潇湘、两江、天南方面，一旦跳出来摘果子，我们就会十分被动。” 徐崤忽然面色凝重道：“如果我是这次战事的指挥者，接下来的战斗，我会尽量避免硬仗，驱而不打。只要妖族肯将地方给让出来，我们可以让他们轻松离开。妖族那边，情况也不简单，谁都想保存实力。我们驱而不打，他们便只会不断往南逃窜。如此，我们既能逐步收复云莽，又能避免较大的伤亡。” “但问题是，如果在这期间，两江、潇湘等方面，派战部出来攻城略地，到那个时候，整个云莽北部，恐怕都会被他们拿下。对于这个可能，我始终没有想好如何解决。难不成，最后将妖族都驱逐出云莽以后，我们还要和大离官方正面打一架吗？” 在徐崤说着这些的同时，王垂志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果然是个天生的战将啊！ 王垂志心里也不禁暗暗感慨。刚刚徐崤所说的，其实正是天玄宗接下来的大致策略。对于妖族，驱而不打，以求在收复云莽的同时，尽可能的保存实力。 至于北边的那些邻居嘛…… 王垂志忽然会心一笑。 虽然直到今天，他还没有得到上面的准确消息。但是，他敢断定，早在这场战事开始之前，门派高层恐怕就早已做好了全部的打算。 掌门啊！那可是个智慧比天高的厉害角色呢！ 第五十三章 苍灵府的周天境们 当年卫易进入城主府秘境那次，因为秘境藏了好几支战部在里面，灵气消耗巨大，所以，能送出来的名额，也就只有三十个左右。 而如今，没了这个隐藏战部的作用，虽说需要支撑那条云道基阵的日常运转，但能够富裕出来的灵气，仍是多了很多。城主府这次放出来的名额，便足有六十个之多。而且，卫易那会儿是每两年开启一次，现在却是每年都要开启了。 这还只是城主府放出来的名额，按照往年的规矩，城主府自己还会留三分之一。要是这么算的话，名额总数就达到九十个了。 这六十个名额当中，大概会有四十个左右，落在苍灵府本地势力手中。其余二十个左右的名额，则有可能被那些旅居苍灵府的周天境抢到手。一般而言，一个周天境修者，只要身在苍灵府，愿意付出一定代价的话，往往就可以拿下一个名额，给自己的后辈在此修行。 从名额上面，也看出幽绵宗此前的窘迫了。 要知道，幽绵宗可是本土宗门。但拿到的数量，却只是一两个而已，几乎和单独行走的外来周天境差不多了。而在苍灵府本土势力当中，实力最强的宋家，这几年每年拿到的名额，都在六个以上。 名额的多寡，也反应出门派的整体势力来。如果宋家拿六个，幽绵宗拿一个话，那就证明了，在大家眼里，六个幽绵宗，也未必抵得上一个宋家。 这倒也确实是如此。 如今的宋家，宋家自身的周天境高手，虽然还是只有那位宋家老祖一人。但是，除了宋家老祖之外，宋家周天境的供奉客卿，却已经达到了七人之多。而且这其中，还有两人是周天境中期的修为。若真是看纸面上的实力，确实是六七个幽绵宗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宋家。 很快，分配秘境名额的日子，便到了。 如今的规矩，和十年前有所不同。十几年以前，苍灵府不管是周天境的数量，还是大势力的存在，都比较少，关系也比较简单。大家坐下来，安安静静说几句，基本上也就能把名额给分干净了。但是如今的话，大家恐怕就要好好较量一场，才能决定各家占据的名额数量了。 说白了，还是看哪一家明面上的实力更强，看各家能露出多少家底。 “往年争夺名额，我基本上都是只凭周天境的身份，拿下一个名额，然后便不再去争了。少有几次拿到两个名额的，也是城主府那边有意示好，想要多给我一个。至于今年，既然已经料到大家可能会打压我们，能保住一个，估计就算是很不错了。” 瓜分秘境名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确定各家的实力。就算秘境名额本身不看重，但这个排名却异常重要，因为这意味着方方面面的利益。 这一日，到了分配秘境名额的日子，卫易跟着幽绵真人，离开山门，一路往南飞去。飞过了留川河防线，飞过了汹涌的留川河，进入了对面的云莽地界。 这也是历次分配名额的惯例了。 在分配名额的时候，大家难免要切磋试探一下。不过，参与战斗的，可大多是周天境的存在。这些周天境的修者动起手来，那战斗声势可就大了。在苍灵府内，也没有能够让周天境修者放开手厮杀的禁制战场。所以周天境若是真的放开手战斗，难免不会殃及无辜，唯有在云莽这边，大家才能真正放开手。 渡过留川河后，又飞了两个时辰，以幽绵真人和卫易的本事，已经算是十分深入沦陷区了。当然，如今的沦陷区，临近留川河这边，妖兽已经越来越少了。卫易和幽绵真人最终降落在一座小山头上，他们赶到此处的时候，此地已经有近十位周天境存在，先抵达这里了。而像卫易一样的化灵巅峰的修者，更是多达近三十位。 今天这场聚会，注定会聚集苍灵府所有顶尖强者。 在降落下来之后，幽绵真人开始和几位相熟的周天境打过招呼。看得出来，幽绵真人在苍灵府内周天境修者的这个圈子里面，其实人缘不差。当然，在涉及到各自宗门利益的时候，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在打招呼的过程中，幽绵真人也将卫易介绍给大家。这也算是卫易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苍灵府高阶修士圈子的面前了。几位和幽绵真人交好的周天境存在，对卫易也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似乎都想将卫易给看穿了一样。 事实上，对于幽绵真人，大家也真是羡慕至极了。在他们看来，游历过程中能够交一个生死兄弟，而且还愿意把自己的私藏拿出来，填补好友门派的底蕴，这种事情，简直和出门捡到一座晶山差不多。哦，不对！用晶山来比喻，好像还差了点意思，应该说是一个源源不断出产灵晶的晶矿，这才比较合适。 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种好运？ 当然，对于卫易的身份，大家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能够拿出如此多的传承，大家也会怀疑，幽绵宗会不会是某个大势力的分支？但是，等到大家按照一些幽绵宗公开的消息，去查探一些卫易底细的时候，发现这些底细，确实都能查到，这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卫易的这个身份，是天玄宗精心布置的，自然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我观木道友你的面相，应该没有用过什么定颜之术，想来木道友寿元应该还尚未过七十岁吧？木道友将来跻身周天境，应该是稳了。而且将来的成就，估计远在我这个糟老婆子之上啊！” 在这些周天境当中，有一位周天境老妪，卫易还真的比较熟悉，那就是玉山派的那位太上长老。这名老妪，当年卫易进秘境的时候，玉山派便是由她出面。只不过，当年她是以周天境绝顶强者的形象出现，卫易只是一个后起之秀。如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已经算是同等层次的身份了。 而当老妪说出这话之后，大家更是一阵心惊。在苍灵府周天境这个圈子里面，大家都知道，这位玉山派的老妪，曾经修行过一门秘术，能够看出修者的真实修为和年龄等等。以老妪的修为而论，看穿一个还在化灵期的修者，自然不成问题。也就是说，他们眼前的这位木道友，确实还没有到七十岁。 七十岁以前，便达到化灵巅峰，这绝对是很妖孽的资质了。如无意外，能够在这个岁数达到化灵巅峰的修者，将来踏足周天境，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这位已经周天境四重天的老妪，愿意称呼卫易一声道友的原因。 “我确实未达七十岁，但要说将来能不能跻身周天境，木维实在是没什么把握。至于将来成就超过前辈，那就更是妄语了。” “那要不，你来我们玉山派试试？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包你将来顺利跻身周天，哈哈哈哈……” 这位玉山派的老妪，竟是丝毫没有掩饰，当场招揽起卫易来。她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但同时也未必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真要是能招揽到卫易这种人，玉山派等于是提前招揽了一个周天境高手，而且还是将来有极大可能跻身周天境中期的存在。这种高手，玉山派就算花再大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一阵寒暄当中，越来越多的强者抵达这座山头。 在此期间，宋家的各位高手，也抵达了此处。其中领头的，正是那位宋家老祖宗宋师行。今日宋家依旧只来了宋师行这一位周天境，其他几人则都是化灵巅峰的修为，有那位宋家族长，还有两位宋家化灵巅峰的客卿。 再次见到这位宋家老祖宗，卫易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如今的苍灵府，除了那些经过此地游历的周天境以外，大致可以分为三方势力。城主府和麾下一些依附势力为一方，势力最强。紧随其后的，是由宋家领衔再加上其他几个门派组成的势力。再之后，就是玉山派、拂水宗、幽绵宗这种名义上没有严格上宗的本土宗门，在三方当中，实力最弱，只能抱团取暖。 说起来，这些年宋家的崛起，也着实是一个奇迹了。 宋家本是落霞岛在苍灵府这边的一个暗桩，宋家与落霞岛之间的联系，本无人知晓。但是，自从谢弦歌晋升为落霞岛的门派首徒之后，宋家的地位就再无法遮掩了。 十年前的宋家，本是和城主府结盟的势力。但是如今的宋家，却成了城主府一系代表大离官方最想拔除的一颗眼中钉、肉中刺。偏偏宋家有落霞岛的支持，坐镇的高手一直不缺。两江西南部，本就离落霞岛所在的天南修炼界极近。如果城主府想对宋家做点什么，估计落霞岛的高手很快就能赶过来。至于打压宋家，那就更别想了。因为在当年的云道大战期间，宋家几乎是跑马圈地一样，占领了苍灵府内极多的灵田地盘。有足够高手坐镇的宋家，是足以和城主府分庭抗礼的。 只要大离朝廷一日不和落霞岛闹翻，城主府就一日不敢真正动宋家，只能用一些小手段暗中打压而已。 如今的苍灵府，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宋师行的到来，让很多周天境为之侧目。如今的宋家，在苍灵府无疑是炙手可热。而且最关键的是，以周天境的寿元来看，宋家老祖宗的寿元，还比较充足，在周天境里面算是很年轻了。有落霞岛的支持，将来说不定连周天境后期，都可能一窥虚实。这更是让众多周天境心情复杂了。 没办法，谁让宋家出了那么一个妖孽，成了落霞岛的首徒呢？ “宋某亦是对木小友久仰大名。听说木小友才刚到苍灵府不久，便做了很多事情。如今的幽绵宗，委实是蒸蒸日上啊！今后若是有时间，小友不妨来我云槐岭坐坐。” 宋家老祖宗的这番话，虽然说的更加含蓄。但比起先前玉山派老妪的话，其实招揽之意更加露骨。但是幽绵真人对此，却只能充耳不闻，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 如今的宋家，实在是不容小觑了。 在宋家之后，唯一还没有到的，就是城主府方面的。 卫易心里也不禁好奇起来。自许鸣川之后，苍灵府的规格极具提高，如今的府主，已经需要周天境后期的修为才行了。卫易曾听说，这位现任苍灵府府主姓顾，是两江中部那边的修者听说和经略使费家那边，牵扯颇多。而且据说此人上位之后，明里暗里没少贪墨城主府的利益。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坐上苍灵府府主这个位置的了。想来在这背后，肯定又有许多的利益交换存在。 在宋家抵达之后，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代表城主府的一群高阶修者，才终于姗姗来迟。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结白的老人。卫易先前看过幻光，知道此人便是那位顾姓府主了。而且，此人身上庞大的灵压，也将他的修为显露无疑。 而在这名老人身后，还有近十位周天境存在。这里面，有城主府麾下的，也有一些路经苍灵府的周天境散修，要过来拿下一两个名额。 “大家今日倒是来的早啊！” 这位顾府主降落在山顶之后，环视四周，表情倨傲不屑。给人一种天老大他老二的感觉。这种感觉，自然让大家不喜。不过，受限于他的身份，还有他周天境后期的修为，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 “既然来的人已经差不多了，那就开始正题吧。”这位顾府主说到这里，突然转过身去，伸手介绍起身后一名中年修者来：“在此之前，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这位是祥云城费家费擘真人，费擘真人这次莅临苍灵府，也是我们苍灵府的一件幸事。这次秘境名额分配，我看不妨就由费擘真人，代我主持吧！” 第五十四章 费家 祥云城费家，费擘？ 这个名头，让众人不禁心神为之一凛。尤其是那些苍灵府本地修者，更是瞬间皱起了眉头。 这不合常理！ 祥云城费家，放眼整个两江，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尤其是当代家主费庸，晋升两江经略使之后，费家在两江的威势，更是一时无两。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就希望费家人随意出现。 对于苍灵府如今的这位顾府主，大家之所以愿意对他敬畏，除了他个人强大的实力之外，也有他代表大离朝廷的原因。一府之主，毕竟代表的是大离朝廷，谁都无法轻易忽视。但是，如果单以城主府的威信而言，如今的城主府，虽说下辖的战力提升了许多，但威信却远不如当年许鸣川在的时候了。 这个顾姓府主，自上任以来，便极力贪渎。当初许鸣川为苍灵府好不容易立下的一点威信，在这位顾府主手里，早已彻底荡然无存。 非但如此，这位顾府主，早年似乎还是那个祥云城费家的客卿。他能坐上府主这个位置，似乎也是因为费家的极力举荐。所以他上任之后，对费家有所谄媚，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但是！ 你自己愿意给人家当狗是一回事，可你若是想让这么多人一起给费家当狗，那试试？ 费家虽说如今堪称两江第一世家，但是对于苍灵府的这些本地势力而言，仍是属于外来者。没谁希望一个外来者，主持本地人分果子的事情。 于是，大家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位宋家老祖宗宋师行。 宋师行本人虽然修为尚未达到周天境中期，但其背后的势力，却比一个费家强了太多。眼下这种局面，也只有这位宋家老祖宗，最适合出面反驳了。至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要畏惧费家的权势。 但不知为何，宋师行只是微微皱眉，却并未真正开口，似乎有种悉听尊便的意思了。 而卫易这边，则是轻轻眯起眼，心情复杂。 祥云城费家啊！ 好熟悉的名字啊！ 对于这个费家，卫易并不陌生。毕竟当年那件事，费家逼得卫易远遁云莽，卫易也干掉了费文亮，双方算是结下了死仇。所以后来，卫易在无涯岛的时候，也曾动用过自己的一些权限，去查有关这个费家的一些情报。 费家如今，共有三位返虚，一位是返虚中期，两位是返虚初期。返虚之下，有一位费家本族的封号真人，以及两位封号真人级的供奉。这两位供奉当中，就有那位当年亲身抓捕卫易的五牙真人。封号真人再往下，费家明面上直属的周天境后期，一共十六人。这其中，便有那位担任两江经略使的费家家主费庸。 而这个费擘，亦是费家那十几位周天境后期之一，周天境八重天的修为，与家主费庸平辈。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么接下来的秘境分配之事，就由本真人代为主持了。” 出身祥云城费家的费擘，神情倨傲，似乎根本不把苍灵府这些本地周天境放在眼里一样，只是自顾说道：“本真人这次也是恰逢其会，游历到了苍灵府，恰好遇上了这次盛事。这进入秘境的名额，对于各派后辈的成长，都十分的关键。所以这座秘境的名额，绝不能胡乱分配，一定要用的物有所值，最大程度提升我们苍灵府后辈的修为，才最是值得。” 在场二十余位周天境高手，除了城主府那边的之外，此刻全都各有盘算。 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事实上，如果这位费擘真人，身后不是仗着城主府和祥云城费家的威势，或者自身修为差一些的话，估计在场众人，早就群情激奋，哪还会这么安安静静听他在这儿乱说话？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如果这位费擘真人，最后提出城主府秘境的名额，一个都不让出来，大家估计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了。 事关根本利益，谁都不会让步。 “不过嘛，依本真人看来，这往年的分配办法，却是有些偏颇。依我看，今年我们不妨改一改规则。” 重头戏来了！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都不禁心思阴沉。虽然不知道，这位费擘真人到底要干什么。不过，这规则一改，恐怕后面很多东西，就都有所变化了。不管对谁有所影响，谁都不会轻易罢休的。 “最近，我们费家，刚刚发现了一座天然洞天，还处于未开发的状态。所以，这次大家分配名额的办法，不妨就改成清理这座洞天！最后，根据在福地当中的贡献高低，分配这名额如何？” 原来如此！ 在场众人谁也不傻，听到这里便瞬间恍然。看样子费家这次，是打算将众人当成免费的苦力了。 一座刚刚发现尚未来得及开发的洞天？ 那价值可就不好说了。 一般而言，像这种特殊空间的话，内里面积越大，价值也就越高。三十里以下，一般称之为秘境；三十里到百里方圆，则称之为福地；百里以上，千里以下，则称之为洞天；千里之上，则称之为小世界。 如先前卫易进入的那座吞海鲸祖地，面积便超过千里。虽然叫做洞天，但实际上其实是一座小世界。而小世界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内部往往有着相对独立的大道法则，与外界大天地迥然不同。 这也是叶朝归非要带卫易进入那座吞海鲸祖地闭关的原因。 “一座刚刚出世未曾开发的的洞天，价值无法估量。费真人当真敢拿出来，让我等进入？而且，若是在这座洞天当中有所收获，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宋家老祖宗宋师行，此刻突然开口质疑。而他的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其他人心中的最大疑惑。 那可是一座洞天啊！就算是最小的百里洞天，价值一样吓死人。而且，这座洞天若是任由大家进入，以后岂不是没了秘密？若是有所收获，又该怎么算呢？ “这座洞天，是我费家的秘境，自然归我费家所有。至于其中得到的东西嘛，自然也是我费家所得的，与诸位无关。所以，进入这座秘境，大家都不能带储物类的法宝。最后凭所得之物的价值，换取此次进入城主府秘境的名额。” 这费家，好不要脸！ 众人此刻皆是表情难看至极。费家既然让这么多周天境或者化灵巅峰的存在，去进入这座秘境探索，想来里面肯定是有一些危险的。让如此多的高手给费家做苦力，所得之物还全都归费家所有，这费家的生意，真是赚到家了。 “当然，我费家从不仗势欺人。若是谁不想参加的话，我们也完全不介意。不过，既然不愿意做出相应的贡献，那么这次城主府秘境名额的分配，自然也就不要想了。” 霸道！ 费家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极为霸道的。城主府的这座秘境，照理来说，是城主府所有。但是，被费擘这样一弄，等于是在公器私用，几乎等同于费家所有了。 原本大家为了得到名额，或许还要付出一些资源给城主府，这些资源，最后也是归整个城主府所有。但是像眼下这种情况，费家不但白捞了一众高手，给他们免费打工。这次城主府秘境开启，也无法再带来任何其他资源上的收益，城主府等于是亏大了。 但是，这位顾府主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虽说城主府是亏了，但他这个府主，背后就不知道能拿费家多少好处了。 “真人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不妥？这秘境乃是城主府所有，费真人这样做，未免有公器私用的嫌疑吧？” 面对费擘的提议，很快便有人提出了质疑，却是那位拂水宗的宗主女修。此人也是周天境三重天的修为，算是代表一众苍灵府本地宗门提出了质疑。 “聒噪！” 费擘脸色猛地一沉，冷哼一声，下一刻，那位拂水宗宗主竟是忽然受到一股庞大的神魂冲击，差一点就瘫倒在地。 这个费擘，竟然真敢当着众人的面出手？难道就不怕大家群起而攻之吗？ “我费家做事，需要你一个小门派的掌门说三到四吗？我刚才说了，若是你们不愿意，可以自行离去，我费家不会阻拦。但若是再敢多言，不要怪本真人不讲情面。” 这样的费家，实在是太可恨了！ 众人不禁看向那位宋家老祖宗宋师行，在场众人当中，唯一有资格正面和这位费擘真人较量的，也就是这位宋家老祖宗了。不过，众人很快就看到，这位宋家老祖宗，竟然是直接点头。 “我宋家没有异议。” 随着宋家老祖宗的表态，众人瞬间一阵颓然。 面对费擘和这个顾姓府主，若是大家团结一致，或许还能够和他们抗衡。但是这其中，前提是得有个人带头，让大家拧成一股绳。而眼下，似乎也只有宋师行有这个资格了。他一旦点了头，那么其他人谁都没了这个带头的资格，自然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好。”费擘在看到宋师行点头后，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满意笑容，说道：“我再说一遍，如果有谁不接受这种方式，现在可以离开。反正这次进入洞天，我们费家也没有逼迫谁，各位自便就是了。” 在费擘说完这话之后，众人再次露出了纠结之色。然后很快，便有人冲周围人示意之后，径直离开了此处，显然是不打算加入这次进入洞天的队伍了。 在这其中，本来便有那位幽绵真人。不过，当幽绵真人示意卫易离开的时候，卫易却摇了摇头，示意幽绵真人留下。见到卫易态度坚决，幽绵真人也只能留下了。 最后，还愿意留下的，仍是占到最开始修者的三分之二。显然，对于这个进入城主府秘境的资格，大家并不想轻易放弃。让卫易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先前被针对的拂水宗宗主，竟然也留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来，那接下来，请大家受本真人节制。进了洞天之后，若是因为不听号令，出现了什么意外，我费家可是概不负责的。” 费擘这样的话，自然再次引来大家的反感。但同时，也让众人心中生出了警惕。 现在看来，那座洞天当中，只怕还是有一些危险存在的。而且，那些危险，说不定可以威胁到他们这些人。 “接下来，还请大家收了六识，这座洞天的详细位置，我们费家还是要保密的。” 费擘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众人，进入先前城主府众人开来的那艘云梭。卫易原本还好奇，这些城主府的修者，一个个修为都不算低，为何这次要乘坐云梭而来。现在看来，八成就是这个作用了。用云梭将众人带入那座洞天，如此，众人也就无法得知那座洞天的详细位置，保证了费家新发现的这座洞天的安全。 这费家虽然狂傲，但做起事来，倒是滴水不漏啊！ 进入云梭之后，众人很快就发现，云梭内布置了特殊的阵法，将大家的神识感知，全部限制在云梭之内，根本无法感知云梭外面的情况。 若是费家这时起了坏心，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带去一处险地的话，那他们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费家就算再怎么狂傲，这种疯狂到极致的事情，肯定还是不敢做的。 云梭缓缓起飞。 因为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大家也无法得知云梭飞行的速度，更不知道飞往何处。不过，在云梭飞行了近六个时辰之后，大家忽然感觉到一阵明显的空间波动，然后云梭便停了下来，显然是已经进入了那座洞天。 “已经到了，大家可以离开云梭了。” 费擘这时打开了云梭舱门，众人鱼贯而出，走出了云梭。然而在走出云梭的刹那，卫易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座洞天内部，似乎对修者的神识，有极大的限制作用！ 卫易试了一下，他眼下的神识覆盖范围，竟然只能覆盖周身两丈方圆。他走的神力一道，虽然在神魂方面并不是最为突出，但比之一般初入周天境的强者，神魂强度也不差太多了。如今只能局限于周身两丈，这座洞天对于神识的压制，可就太可怕了。 卫易转头看向身旁的幽绵真人，看到幽绵真人只是无奈的对他笑笑，显然也是这种情况。 第五十五章 空间裂纹 这座洞天，比想象的恐怕更加棘手！ 在走出云梭的刹那，卫易便已心中有数。这座洞天当中，存在着某种不知名的限制，对修者的神识限制极大。 暂时，卫易还无法判断，这种限制到底是来源于什么。如果真按先前费擘说的那样，这里是一座刚刚发现的洞天。那么这座洞天的大小，恐怕已经逼近千里之上的小世界了。这种限制神识的力量，完全不逊色于一些小世界里的法则限制。 而神识的压制，对于高阶修者而言，无疑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高阶修者，早已习惯了以神识感知天地。不管是施展神通，还是防范危险，都要凭借神识。而眼下，神识在此处受到极大的限制，那情况可就棘手了。 比如说，无法再像先前那样，清晰感知周围的异样和危险。一旦真有什么危险临身，说不定要等到临近周身两丈才有可能发现，那样的话，能不能反应过来，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这座洞天，看来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次探索洞天的时间，为期三日。三日之后，诸位可以将储物法宝放在云梭里面，用自家的独门禁制秘术封印。这一点我可以凭我费家的声誉担保，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费家的这个要求，固然是极为苛刻的，因为照理来说，储物法宝这种东西，等若是修者的全部身家，怎么可能轻易离身。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次过来之前，城主府先前就已经通知大家，让大家不要带空间法宝。当时卫易和幽绵真人还觉得奇怪，但却还是照做了。卫易的那枚藏剑葫芦，也被他留在了幽绵宗山门那边，如今倒是省却了许多麻烦。 至于那些先前没有在乎城主府的通知，依旧带来储物法宝的，就只能暂时将自己的储物法宝放下了。当然，这样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因为苍灵府的周天境们，在周天境的这个圈子里，本就算是一般，真正拥有储物法宝的，其实并不算很多。 “这里还给诸位准备了一些幻光法珠。若是搜集到了宝物，诸位也不必着急带回来，只要记录下幻光，便算是得手了。事后我们会去查探，只要坐实了宝物的存在即可。当然，若是一处宝物被两位以上修者发现，那我们就只能根据幻光刻录下的时间，先录幻光者得之。” “除了得到宝物之外，记录这座洞天当中的地图，也是诸位的任务之一。能够探索更多的地方，绘制出详细的地图交给我，也是可以相当于一些宝物的。” “大致规则就是这样。本真人这里唯一要提醒诸位的是，为了保证足够的收获，诸位最好分头行动，以保证最快的效率。若是三日之后，没有足够收获的话，那这次诸位可就算白来了。” “现在，诸位可以各自行动了。” 这个出身费家的费擘说完之后，便和那位顾姓府主一起回了云梭上，竟是不管众人接下来如何分组和方向了。 这个姓费的，很阴啊！ 卫易对身旁幽绵真人点头示意后，两人快速离开了此地，并没有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事实上，除了那位宋家老祖宗之外，其他周天境修者，大多是只带着自己门派的修者一起行动。至于两位周天境一起，则是极少。 一座刚刚被发现的天然洞天，内里确实可能存在着一些危险。但既然还不是小世界，那么其中蕴含的危险，对于周天境这个层次的修者来说，便还在承受范围内。 到了周天境修者这个层次，只要不是和人生死搏杀，其实陨落的几率已经极小了。至于天地间的一些天然险地，能够对周天境这个级数的修者造成威胁的，更是少之又少。 缓缓飞出大概数里之后，卫易和幽绵真人便落了下来，并没有选择继续飞行赶路，而是选择徒步。 “我曾修行过一门预警类的神通，能够强化一些冥冥之中的感应能力，对危险的感知可以更强。”幽绵真人说道：“这座秘境，给我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这种危险的程度，完全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这也是我先前为何不愿进入这座秘境的原因？” “不过，小木你为何要执意进来呢？一个城主府的秘境名额，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太重要吧？” 卫易有些惊讶的看了幽绵真人一眼。倒不是惊讶于他的询问，而是惊讶于他曾修行过的这种预警类的神通。能够强化对自身对危险的感知，甚至在心里生出一种对于危险的预兆，这种神通，已经是近似于天机术神通之类的东西了。 想不到，这位看似普通的幽绵真人，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卫易不禁暗自自责了一下，看来确实是他小觑天下英雄了。能够修行到周天境这个层次，不管有没有足够硬的后台，自身肯定都有一定的特殊之处，每一个周天境压箱底的本事，都不容小觑啊。 “我只是单纯认为，这费家如此大费周章，这座洞天相比并不简单。若是能探知到详细的信息，说不定能够对宗门起到一些帮助。而且……”卫易略一沉吟后，继续说道：“从刚刚云梭的飞行时间来看，我敢打赌，这座秘境，极有可能还在云莽境内，最远也不可能过留川河。接下来宗门既然要收复云莽，这座新出世的洞天，也合该是宗门所有才对吧？” 卫易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是他心中的全部想法，只不过剩下的那些，他无法对幽绵真人明说就是了。 这可是费家发现的洞天啊！ 卫易和费家之间，已经算是结下了死仇。既然这座洞天，对费家格外重要。那么对于卫易来说，若是有机会能够破坏费家的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而且卫易总觉得，这次探索洞天，背后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费家并不是什么小势力，像这种普通的周天境修者，乃至更往下的化灵巅峰修者，那绝对是一抓一大把。如果费家真的需要探索这座洞天的话，为什么不用自己人来探索？若是这样的话，不是更方便保密吗？尤其是在云道贯通之后，从两江中部的祥云城到苍灵府这边，最多也就只需要三天的时间而已。三天时间，让祥云城那边的费家高手过来探寻秘境，并不是什么难事才对啊！ 既然如此，这个费擘为何要半逼迫的让大家进来，去给费家做苦力呢？ 若说这里面没什么隐情，卫易是打死都不信的。而且，他们出的那点苦力，比之这座洞天信息暴露的风险，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此刻卫易心中，有着很多种猜测，但目前却还无法真正确定。 “既来之则安之，这座洞天当中，天生对神识有着压制的作用。而我却修行了感知危险的神通，这样算下来，反倒是我们更加占优势了。至于最后能拿下多少名额，反倒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我一定要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探知这座洞天的情况了。” “而且，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仇家想突然出手袭杀，可是要比外边容易了很多。最近你冒头太快，想要干掉你的人，只怕不是一个两个。待会儿开始探索，你我二人可万万不要分开！” 卫易和幽绵真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然后，两人开始徒步继续向前探索。这种速度，自然要比平常的飞遁慢了太多。但在神识被压制的环境下，如果两人继续保持平时飞遁的速度，一旦遇到危险，恐怕根本来不及反应，得不偿失。 时间一点点过去。 由飞行转为徒步的卫易，此刻竟有了当年那种身为低阶狩妖者，在荒野中寻找妖兽，并且时刻防备妖兽进攻的感觉。 自进阶化灵期以后，卫易便再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不对！” 在徒步走出近十里之后，幽绵真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刚刚我试了一下，越往某个方向走，那种对危险的感知就越强烈。而往其他方向走，则没有这种感觉。从方向上来看，那边应该是位于这座洞天的中心地带。看来，这座洞天真正危险的地方，应该在中心那边。边缘地带反倒是较为安全。” “而且，小木你不觉得有点太过安静了吗？” 卫易轻轻点头。的确，在进入秘境之后，他也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整个冬天，就如同没有任何生命一样，完全是一片寂静。这本来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里是一座单独的洞天，又不是一座小世界，又是刚刚出世，以前没有任何人经营过，里面没有生命，也是很正常的。 而卫易当初去过的那座吞海鲸祖地，因为是一座小世界的关系，里面反倒是有一些低阶妖兽存在的。 “这座洞天里面，安静是正常的。但我们这一路过来，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活动的迹象。若是这座洞天里面孕育了生命，就不该半点声音都没有，好歹应该有点生命迹象吧？” 两人一路行来，这种诡异的感觉，显然两人都注意到了。 在这座洞天内，有明显最近变化过的痕迹。但问题是，洞天当中有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生命。整个洞天内部，灵气密度并不算高，也就只相当于二品修行房的水准。而附近生长的一些灵植，也多半都是一些无人打理的普通灵植，和外面的灵植并无不同，再就是一些杂草之类的玩意儿。 没有生命迹象，周围却有近期某种存在活动过的痕迹。 这不禁让卫易细思极恐啊！ “外围这些杂乱的灵植，品阶最高也不过法阶中品，没什么价值。看来，不管是要探知洞天的真实情况，还是获得什么宝物，都得往洞天中心区移动了。” 两人分析过目前的情况之后，开始更加小心的向前方前进。 至于方向的问题，两人则完全不用担心。反正只要跟着幽绵真人的感知前进就可以了，哪个方向更危险，他们就往哪个方向前进。 就这样，两人继续向前前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幽绵真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小心！” 在幽绵真人提醒的瞬间，卫易当即浑身神力流转不休，自身对周围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极致。不过，在两人全神贯注观察四周好一会儿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可能！我的这门神通，迄今为止还从没有失效过。在我的感知当中，前面明明就十分危险！” 幽绵真人的判断，卫易是很相信的。可是眼下，四周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就是一片寂静。 除非…… 幽绵真人单手一指，一道由神通凝成的巨型冰锥，陡然成型，然后激射向前方。 下一刻，异变陡生！ 只见那枚原本威力无穷的冰锥，在进入前方十几丈外的地方之后，忽然凭空出现一道极其细微的丝线，在冰锥表面一扫而过。然后，这枚足以对周天境修者造成伤害的恐怖冰锥，就瞬间被切成了两半，直接掉落在地上！ “空间裂痕？！” 幽绵真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脸色难看至极，惊声道：“这不可能啊！这里明明是一处稳定的洞天，怎么可能出现空间裂纹这种东西？” 在听到空间裂纹这四个字的时候，卫易也是瞬间惊讶了起来。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他亦是完全清楚。 空间裂纹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是太稀奇。尤其是在此方天地的尽头，更是极为常见。那里是世界的尽头，空间已经极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出现裂痕。而在修真界或是蛮荒，除了一些险地之外，这东西就不大常见了。不过，一般周天境后期以上的存在动手，威能过大的话，还是可以撕裂一些空间，让周围空间形成一些空间裂纹的。 空间裂纹这种东西，越大就越恐怖。像刚才这种水平的空间裂纹，并不足以灭杀周天境以上的存在。但这东西胜在于无形，若是在外界，凭借敏锐的神识，周天境修者很轻易就能够躲开。但在这里，神识遭到强烈的压制，想要避开就困难很多了。 而如果被一道空间裂纹正面切割的话，周天境修者虽然不会当场陨落，但造成一些严重伤势，也是比较容易的。 第五十六章 拂水宗掌门 但问题在于，一座稳定的洞天内部，怎么可能存在空间裂纹呢？ 卫易当年第一次接触秘境的时候，素就曾经给他做过一个很形象的比喻：如果说，此方天地是一个大水塘的话，那么这些秘境、洞天之类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些浮在水里的气泡，有大有小，各有不同。 这些气泡想要存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内部需要足够稳定。若是产生了空间裂纹之类的东西，就证明这座洞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是一座已经快要崩溃的洞天，怎么可能承受的了这么多人一起进来？ 这太不合理了！ “若是在外面，想要避过这种空间裂缝，自是十分容易。但是在这里，就没什么好办法了。绕行吧！不知道其他方向，是否也都有这种空间裂纹存在。”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修炼了特殊神通的幽绵真人，却是起了巨大的作用。卫易索性就一直跟在幽绵真人身后，一直缓缓前进。最终，在绕行了半里路之后，幽绵真人那种致命危险的感觉终于消失两人才继续向前。 “难怪费家不肯让自己的人过来。这些空间裂纹，若是一个不查，就算是周天境的存在，也有陨落的可能。而且，照这个探索进度，三天的时间，我们能够探索多远的路程，一样是个问题！” 的确，如果按这个进度下去，确实谁都不知道，三天的时间，大家能够探寻多少。不过，相比这个，卫易却更在乎另外一件事情。 在刚刚的那些空间裂纹当中，他感受到了一丝神力的气息。 神力和灵力之间，差别其实并不是很大。关键其实就在于，一个内涵信仰，而另一个没有。如果不是封号真人以上的存在，拥有了界的力量，可以依靠界的能力察觉出异样。封号真人以下，基本上察觉不出神力和普通的灵力有什么区别。当然，如果是卫易这种同时修行过两种力量的特殊修者，还是能够感知到其中细微不同的。 这更不合理啊！ 神力这种东西，不是天成地就的东西。而且如今天地大道与上古时代已经不同，神力已经很难再修行。既然这样，这座洞天当中，为何会有神力的存在呢？ 卫易宁愿相信，是自己感知错误造成的。但是很可惜，他确信，自己绝对没有感知错误。那些空间裂纹背后，确实有神力的存在。 而且那些空间裂纹，就好像是被人为操纵的一样。 如果有神力存在的话，那就证明这座洞天绝不可能是未曾开发，极有可能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 两人继续向前，这一次，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就又遇到了先前一样的情况。凭借幽绵真人的感知，两人险而又险的再次避过。 “这里有战斗的痕迹，而且从周围的灵气波动来看，应该刚离开不久。” 在这处空间裂纹附近，卫易和幽绵真人找到了一些战斗的痕迹。而且经过辨认之后，幽绵真人甚至还看出了，这极有可能是那位拂水宗掌门的神通，所留下的痕迹。 “拂水宗也是传承了很多年的老牌宗门了，那位宗主更是周天境三重天的修为。从此处打斗的激烈程度来看，这位拂水宗掌门，似乎还处在下风啊？” 两人相视一眼之后，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拂水宗这次，一共来了三个人，包括拂水宗掌门和另外两位化灵巅峰的门派长老。而这秘境当中，似乎又没有什么土著生灵存在。 答案显而易见了。 对那位拂水宗掌门出手的，应该是和他们一起来的这些修者。 “天色太晚了，还是先不要继续赶路了，就在这附近休息一下吧。”此刻洞天内部已经是光线昏暗，近乎入夜了。在这洞天内部，虽然不像外界一样有日月存在，但依然还是有黑白之分，甚是奇妙。 眼下这种情况，双眼要远比神识更加可靠，一旦入夜之后，视线受阻，危险当然也就大幅增加了。 于是，两人当下在附近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然后施展神通，在地下挖出了一个隐蔽的地窨，两人直接躲了进去。 这种体验，还真是和当年狩妖的时候极为相似了。 …… 入夜之后，整个洞天内部更加寂静。 卫易和幽绵真人两人，抓紧一切时间恢复，早已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了巅峰。尤其是卫易，有识海中的万劫塔传承光球在，不管身处何地，都不用担心神力匮乏的情况，只要稍稍恢复一下即可。 “咚！” 一片漆黑寂静当中，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动。这种颤动，在这种环境下格外引人注意。 “有人在交手！” 幽绵真人和卫易瞬间就明白了这种波动的缘由，两人短暂交流过以后，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悄悄离开地窨，朝波动传来的方向缓缓赶了过去。 这倒不是因为，两人对动手的人如何好奇，委实是在这座洞天当中，情况太过诡异，能够多掌握一份情报，说不定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就越有价值。很快，当他们足够靠近那处战斗波动的时候，便发现了交手双方的身份。 其中一方，正是那位拂水宗掌门，那名风姿犹存的妇人。而另外一方，则相对面生，卫易记得应该属于先前跟随城主府一起过来的那些修士。不过此刻，他们却是两人同行，而那位拂水宗的女子掌门，却是孤身一人，而且身上有很重的伤势。 至于先前和这位拂水宗掌门一同进入的两位化灵巅峰长老，则是早已不见了踪迹。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说不定早已是凶多吉少了。 “我与你们两人无冤无仇。若是为了些许财货，想要杀人夺宝，干掉妾身，两位道友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费事。妾身愿意立下神魂重誓，离开洞天之后，我愿双倍补偿两位道友。反倒是两位道友在此杀了妾身，除了妾身身上这几件法宝之外，恐怕就要一无所得了吧？” 听到拂水宗掌门的话，两位不知来历的周天境强者，只是轻蔑一笑。 “夫人这话说的，未免太幼稚了些。杀了贵派的两位长老，我等与贵派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就算夫人出去之后，受限于神魂誓言，愿意将财物双手奉上，事后还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与其如此，夫人今日还是乖乖陨落于此好了。至于夫人所说的那些财货，拂水宗没了夫人这位周天境坐镇，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杀人夺宝！ 赤裸裸的杀人夺宝！ 这种纯粹为了财货而杀人的事情，在修真界其实非常常见。当年卫易做苦力的时候，就曾经见过很多次。只不过，随着他身份的逐渐变化，这种事情已经越来越少在他身边发生了。一方面，是因为他身份太过特殊。另一方面，对于周天境以上的高阶修士而言，就算打不过，想走也是比较容易的。如果跑都跑不了，那双方的修为差距一定是大的离谱。修为高到那个程度的高手，估计也懒得在乎这点杀人夺宝来的财货。 也只有在如今这种极特殊的环境里，才会在高阶修士身上发生这种事情了。 截杀拂水宗掌门的这两名修士，一个是周天境三重天的修为，一个是周天境一重天的修为。这要是放在外面，想留下这位拂水宗掌门，无疑是痴人说梦。但眼下，这位拂水宗掌门身受重伤，而且神识受到极大压制的情况下，那结果可就不好说。 “妾身眼下虽然有伤在身，但自忖拖一个周天境一重天的一起赴死，还是有把握的。两位若是真想舍命不舍财，那就来吧！” 话说到了这一步，这位拂水宗掌门也豁出去了。此刻她虽然无比懊悔，后悔自己不该进入这座洞天。但事已至此，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 然而就在此时，这位拂水宗掌门，却突然脸色微微一变。下一刻，妇人竟是率先出手，两道神通分别打向两位大敌。同时迅速飞退，竟是直接朝卫易和幽绵真人两人躲藏的方向退去。 “幽绵道友，今日妾身遭逢劫难，还望道友看在贵我两派昔日的情分下，援手一二吧！离开这里之后，妾身定有厚报！” 该死！ 在这位拂水宗掌门退过来的瞬间，卫易和幽绵真人已经发现，自己的踪迹暴露了。虽然不知道，这位拂水宗掌门，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察觉到两人的存在。但毫无疑问，两人的踪迹，是彻底暴露了。 不过，这位拂水宗掌门请求的态度，可着实算不上好。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强逼幽绵真人出手的意思。 “嗯？竟然还有人？” 原本占据优势的两位外来修者，并没有发现卫易和幽绵真人的存在。直到这位已经濒临绝境的拂水宗掌门指出来，两人才发现这附近竟然另有人在。 不过，等两人发现，是一名周天境一重天和一位化灵期之后，之前紧绷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了下来。 只要不是能够反过来威胁到他们的安全，那问题就不算太过严重。 被点破身份的幽绵真人和卫易两人，脸色则是布满了阴霾。先前两人已经极力收敛气息，照理来说应该是绝难被发现才对，为何会轻松被看破了身份呢？ “今日的事情，与道友无关。道友若是此刻愿意退去，我二人可以装作不曾见过道友。你我双方井水不犯河水，道友觉得如何？” 两名外来周天境当中，其中那位修为稍高的矮胖老者，率先开口。不过，他的这个威胁，却只是引来了幽绵真人的一声嗤笑。 “道友刚刚还说别人幼稚，这会儿怎么自己就不自知了？” “且不说我们两派之间的情谊，亲眼看到两位截杀我苍灵府的道友，等到两位收拾了拂水道友之后，会放过我？” 幽绵真人再次冷笑一声，同时周身灵压大涨，俨然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同时，卫易也是灵压大涨，虽然并未显露出全部实力，但其灵压也比一般的化灵巅峰强了很多。 一个周天境三重天，再加上一个周天境一重天？ 这两个修者，明显都是那种普通水准的周天境。要不然的话，对付一个受伤了拂水宗掌门，哪还用拖延这么长时间？对付这两人，那个初入周天境的家伙，卫易若是全力一战的话，绝对可以将其轻松击败。至于那个周天境三重天的家伙，能不能打赢不好说，但若是加上幽绵真人的话，绝对不会输就是了。 故此，虽说行迹暴露了，但卫易还真没有多少忌惮之心。 两位外来的周天境，此刻显然也是陷入了犹豫当中。一个受了伤的拂水宗掌门，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固然有着巨大的诱惑。但若是在此地拖延时间长了，再遇上其他周天境过来，那情况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还不如趁着现在，带着先前得手的两位化灵巅峰的身家，就此退去。那两位拂水宗的化灵巅峰修者，自身也有两件压箱底的法宝，算是很大收获了。 “我记得你，幽绵真人，苍灵府的幽绵宗是吧？我二人记下了！”为首的那位矮胖老者冷哼一声，随即示意一下身旁另外一人之后，两人很干脆的就退去了。 一场大战，就此消泯于无形。 不过，在两人退去之后，卫易和幽绵真人仍是不敢放松。此处环境可是极为特殊的，万一这两人去而复返，躲在黑暗之中对他们再次发动突袭，一样是十分棘手的。所以，在他们退去之后，卫易和幽绵真人，还有那位自己跟上来的拂水宗掌门，借着黑暗迅速退去，直到确定没有了追兵，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妾身在此谢过幽绵道友援手之恩。救命之恩，妾身没齿难忘。先前所说的厚报，妾身不会食言。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妾身定会履行承诺的。” 面对这位拂水宗掌门的感谢，幽绵真人和卫易，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幽绵真人更是直接脸色一黑，冷声道：“厚报什么的，就不必了，反正我们也是恰逢其会罢了。不过，道友难道就不想解释一下，是如何看破了我二人行迹的吗？我二人自忖敛息之法也算高明，道友能够发现我二人，该不是在云梭上趁我们不注意，在我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吧？” 此话一出，双方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的确，正如幽绵真人所说，两人的敛息之法都不算弱。尤其是卫易，因为来斯神谱的一些奥妙，当他将神力全部收敛之后，便是近在咫尺的幽绵真人，都根本无法察觉到卫易的气息。如此情况下，这位拂水宗掌门还能发现他们两人，说不定真的是在两人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了。 “道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拂水宗掌门却只是嫣然一笑，解释道：“两位的敛息之法甚是神妙，我自然是无法发现的。不过，我们拂水宗有一门秘术神通，名为识香。这门神通的名头，道友相比也是听说过的。这门神通修行到极高深处后，可以分辨出不同修士身上气味的些微不同。我曾与道友见过数面，对道友的气味还是有印象的。刚刚正是闻到了道友的气味，所以才确定道友就在这附近。当然，至于道友的详细位置，其实只是我赌出来的。如果刚刚这里只有道友的一件丢弃的法宝，我可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第五十七章 煞魂 正如这位拂水宗掌门所说的，拂水宗的神通识香，确实是一门极为有名的神通。 只不过，这门神通的名声，有点奇怪就是了。 这门名叫识香的神通，是拂水宗女修们的秘传神通，据说是一种护身罡气类的神通。这种神通，可以将一些独特的丹药、灵草之类的东西，熔炼到自身的灵力当中，使得自身可以散发一些独特的香味，增强魅惑的功效。 这样一门神通，估计就算白给卫易，卫易都懒得去修行。 但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门看似不起眼的神通，关键时刻能够救了一位周天境强者的性命呢？ 拂水宗掌门的这番话，幽绵真人和卫易都没有任何怀疑。因为在这种事情上，这位拂水宗掌门根本没必要撒谎。卫易也不禁再次感慨，像这种活了很多年的老牌周天境强者，自身战力或许未必有那么夸张，但各种手段却可能多的吓死人。而这些手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几百年的岁数，到底不是白活的。 “此番若无幽绵道友，妾身肯定是在劫难逃了。”拂水宗掌门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同时说道：“这座洞天当中，实在太过凶险。我拂水宗内的两位化灵巅峰，更是早已陨落。单独行走的话，妾身是没什么把握了。接下来的两日探索时间，妾身与道友同行如何？也好有个照应。” 不得不说，拂水宗女修的魅惑之术，确实十分了得。由这位周天境三重天的中年女修施展出来，仍是让人觉得心神摇曳。而且，此女施展魅惑神通的时候，根本就是无声无息。若非卫易识海当中，有那万劫塔的传承帮忙镇守神魂，恐怕在此女施展神通的时候，就早就着了道了。 至于幽绵真人，明显是在神魂一道上并不擅长，很容易就中了招。在此女楚楚可怜的说完之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直到卫易以神识为刃，轻轻敲击了他一下，幽绵真人这才清醒过来，脸色则是一阵骇然！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幽绵真人顿时勃然大怒，脸色极其难看。刚刚不知不觉之间着了道，这无疑让幽绵真人吓出一身冷汗。若是没有卫易提醒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要是在战斗中出现这种情况，幽绵真人此刻哪还有命在！ 这种无声无息的魅惑能力，也是拂水宗最强的一门手段了。 拂水宗掌门显然也没想到，卫易能够有这种本事，竟然似乎可以完全无视自己的魅惑。当下便想要开口解释。不过显然，她刚刚这种魅惑手段，已经是犯了大忌。这会儿不管她再说什么，幽绵真人肯定都不会听就是了。 “道友好自为之！” 幽绵真人冷哼一声之后，当即带着卫易离开，再不管这位拂水宗掌门了。两人身形一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在两人离开之后，此地只剩下了这位拂水宗中年妇人。 实际上，拂水宗的这位掌门，如今也是近四百岁的年纪了。比起玉山派的那位老妪，其实也就小个几十岁而已。不过拂水宗历来都以驻颜有术闻名，所以此女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看来，幽绵宗的这位新晋客卿，有点本事啊！” 此刻这位拂水宗掌门，已是脸色冰冷，哪还有之前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过，今天倒真是要感谢幽绵真人了。若非他们，恐怕今天还真要付出些大代价，才能脱身了！可惜这两人没有答应与我同行，若不然接下来探索这座洞天，就更有把握了！” 这位拂水宗掌门身形一动，同样消失在夜色当中。 …… “这女人有古怪。” 在和那位拂水宗掌门分开之后，幽绵真人和卫易交换过意见，觉得情况更加诡异了。 “刚才这女人的反应不对！”幽绵真人分析道：“若真是那种险死还生之后的人，哪还会有心思继续探查洞天？还不早就灰溜溜的滚回云梭那边，等待三日期满，然后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了？” 现在细细想来，刚才那位拂水宗掌门的反应，确实是很有问题的。 卫易十分赞同幽绵真人的猜测。相比普通的炼气期或是化灵期修者，周天境修者修为更高，同样往往也会因为活的时间很长而更加惜命，没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一个差一点死掉的周天境，还执意要继续参与这场探索活动，答案只有一个！ 这座洞天当中，或许有什么让这位周天境足以豁出命去争夺的东西！ “城主府秘境的那些进入名额，虽然也算是珍贵，但最大的用处，无非是培养宗门后辈，帮宗门内天分最好的后辈，节省修行时间。相比一个周天境修者的性命，实在是不值一提。” “那也就是说，问题还是出在这座洞天内部了。” 卫易和幽绵真人，越想越觉得复杂。两人其实很想就这样退去，但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到中心区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心里总还是觉得有些不敢。 能让费家如此大费周章，能够让一位老牌周天境不惜性命去冒险，可想而知，这秘密绝对不可能太小。 两人又找了处隐秘位置，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到了拂晓时分，洞天内部出现了朦胧微光，两人这才继续向前赶路。 随着两人逐渐向这座洞天中心处进发，两人也有了新的发现。第一，似乎越靠近洞天中心区域，那些空间裂纹的存在就越多。第二，越往中心区域进发，灵气密度似乎也就越高。 灵气密度更高，导致周围的环境也大为不同。在两人赶路途中，两人甚至已经开始逐渐发现了灵阶以上的灵植。普通的灵阶下品灵植，还不入他们这些存在的法眼。为了节省时间，两人甚至都没有去随手采摘下来，生怕再有什么陷阱。 不过这也让两人更加惊异。要知道，这些灵植明显就没人打理，完全就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又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两人再次停下了脚步。只不过，这次两人停下的原因，不再是先前那些危险的空间裂纹，而是一片废墟！ “这不可能！” 眼前的一幕，让幽绵真人和卫易两人，具是眼睛瞪得滚圆。在他们面前，赫然是一片十里方圆的废墟。 “这座洞天，不是第一次出世！以前曾被人占据过！” 眼前这片废墟，明显是人为造就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天然形成。如此一来，也就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座洞天，其实是有主人的！ “这座废墟给我的感觉，远比那些空间裂纹危险的多，仿佛只要踏足其中，就必死无疑一样！” 幽绵真人声音颤抖，显然这片废墟，给他带来了强烈的恐惧感觉。 但是，就如同先前那些充满空间裂纹的区域一样，这片废墟，就如同寻常废墟一样。一眼看过去，根本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两人根本不敢踏足遗迹内部，只敢围着这片废墟绕了一圈。 “从这片废墟留下的蛛丝马迹来看，这里倒似乎很像是一座军营。” 在围着这片废墟绕过一圈之后，卫易和幽绵真人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但是显然，这个结论，对于两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这座洞天，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因为不敢真正进入这座废墟内部，两人也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除了方圆十里的断壁残垣之外，卫易就只远远发现了一尊石碑，位于这座废墟的中心区域。不过，那尊石碑的上半部分早已损毁，下面又有好大一部分被废墟掩埋。所以只能看到，上面有一个与当今修真界完全不同的字。 这个字，卫易认识，是苗字。不过，这个苗字，却是万年以前的苗字。 在吞海鲸祖地闭关十年的过程中，叶朝归教给卫易大量的东西。这其中，便包括一些上古文字。万年以前的文字，如今还能被修真界辨认出来的，也就千余个而已。其他很多文字，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失传。卫易当年学这个的时候，心里还在抱怨，觉得学这东西没什么用，只是在浪费时间。没想到今天便用上了！ 一个万年前的文字。 一个超大的神秘洞天。 再加上先前遇到的那些空间裂纹当中，卫易总是感觉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神力气息。 真相似乎已经浮出了水面。 这座洞天，应该是万年前存世！后来不知为何，又彻底隐匿起来，直到今天才再次出世！ “我想验证一个猜测。” 卫易忽然看向幽绵真人，沉声道：“我想试试，对这片废墟内部攻击一下，试探一下里面的虚实。不过，在此之前，老哥可否先退去一些，我们随时准备跑路。” “这……” 那种强烈的恐惧感，让幽绵真人不敢有任何大意。如果是他自己的话，眼下恐怕早就掉头离去了。这座洞天，实在是太特娘的危险了！可是看到卫易坚定的目光之后，幽绵真人思忖半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老哥退的再远些，待会儿这里的动静说不定有些大！” 在卫易的再三嘱咐后，幽绵真人足足退去了两里开外，这才终于停下。见到幽绵真人已经退出足够距离的卫易，转回身重新面对这片废墟。 若真是如自己猜测的那样，这座洞天，可就来头甚大了！ 卫易暗暗运转神力，手中枯云剑猛地一挥，一道百丈长的剑芒凭空出现，直接落在身前这片废墟上。 “轰隆！” 这一剑，虽非卫易全力一击，但也绝对不容小觑。所以这一剑落下后，剑芒所到之处，顿时尘土飞扬。 “退！” 就在这一剑刚刚劈出的刹那，卫易便同时运转起翼字诀的破空能力，直接从原地一闪消失，然后破空出现到了百丈之外的地方。几乎就在他刚刚破空离开的刹那，在他原本所在的位置附近，顿时出现了大量空间裂纹，竟是直接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空间风暴！ 老天爷啊！ 卫易不禁为自己的机智而庆幸，若是他还留在原地，此刻绝对死的不能再死了。空间风暴之下，周天境后期以下的修者，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在庆幸自己活下来的同时，卫易不顾体内神力的空虚，依然在不断向后飞退。 而就在卫易这一剑落下之后，那座原本一片平静的废墟当中，也开始出现了异变。 之间在废墟当中，一股股灰色雾气凭空出现，然后聚集成一个个人形。仅仅眨眼之间，在那片废墟上，便出现了数千这样的灰色人影。 我的妈呀！ 在看到这些灰影之后，卫易更是下的面无血色，在逃离此处的同时，拽起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幽绵真人，直接玩了命的向后面逃窜。 事实证明，卫易的决断是正确的。 因为就在他疯狂退后的同时，那些灰色人影已经开始集结，并且走出了废墟。这些灰色人影，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造成的那种压力，却无比的恐怖。 这次逃命，卫易和幽绵真人是按着之前已经探清的安全路线撤退，所以两人没有再步行，而是直接以最快速度飞离此处。大约飞出了五十里之外，这才终于停下。 “看来我猜的没错。” 卫易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说道：“刚刚那座军营废墟当中，已经孕育出了战魂。但我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卫易一边和幽绵真人开始解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另一边，同时在东海海狱那边，卫易迅速行动了起来。 “我要见掌门！或者是见南字一脉的镜花真君、九烈真君！请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有重要事情要禀告。” 虽然身在海狱内部，但卫易的这具分身，却并没有遭到太苛刻待遇。连这里的看守都知道，卫易之所以被关在这里，其实也是掌门为了保全这位弟子的一种手段罢了。所以，当卫易提出这个要求后，负责看管海狱的看守，开始迅速层层上报，汇报给天玄宗高层。 身为海狱的看守，肯定是周天境以上的存在。但这些看守，其实也没有直接面见叶朝归或者其他返虚的权力，这样层层上报，已经算是很快了。 再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以后，卫易终于等来了一位足够分量的存在。当然，不是此刻无比繁忙的叶朝归，而是南字一脉的另外一位返虚，那位曾经让卫易很怕的镜花真君。 “臭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身为南字一脉的三号人物，镜花真君是知道一些有关卫易的情况的。当然，对于此刻卫易真身的所在，为了保证卫易的安全，就连这位镜花真君都不知道了。 “启禀师叔祖，我在云莽北部，发现了一座超大型的上古洞天。从规模上来看，极有可能逼近一般小世界的大小！” “什么！” 饶是镜花真君见多识广，此刻听到卫易说的这些之后，也不禁感到一阵惊讶。 “而且，这座上古洞天，情况极为复杂，里面孕育了大量的煞魂！” 第五十八章 诡异神殿 “所谓煞魂，就是指在一些极特殊的地方，拥有灵智的生命死去之后，和附近的煞气结合，从而产生一种没有灵智的存在。” “要想形成煞魂，需要至少三个极其苛刻的条件。首先死者临死之前，必须有着极大的执念。凭着这种执念，死后才能聚集煞气，形成煞魂。” “其次，煞魂所在的地方，必须要有足够多的煞气。天底下煞气有很多种，煞魂的形成，对于煞气的种类倒是没什么要求。不过，不同的煞气，对煞魂的实力影响倒是很大。其中对煞魂最有帮助的，便是以血煞之气为首的几种恶煞。” “第三，煞魂的形成过程，往往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至少也需要三百年以上的时间。三百年以内，若是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那煞魂也会被破坏，无法真正成型。而且，煞魂因为不具备完整的灵智，并不算是真正的生灵。所以没有什么寿元限制，可以长存于世。煞魂存在的时间越长，其实力可能也就越发的强大！” “正是因为这三个原因的存在，导致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蛮荒，煞魂都很难形成。除非是一些绝地，或者是某个大势力有意培养，才有可能诞生。在东海无涯岛那边，便有大型煞魂池存在。你应该知道，我们宗内的天字一脉，便是以御魂最为出名。煞魂之类的东西，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卫易将自己对于煞魂的所有了解，毫无保留的全都解释给幽绵真人听。当然，对于煞魂，卫易的了解其实也极为有限，多半都是叶朝归教过他的一点常识。 “第三个条件，在这里倒是相对简单。不过前两个条件，就值得深究了。” 幽绵真人脸色极其难看，刚刚的那场煞魂冲击，简直差点直接吓死他了。那些煞魂，几乎每一个都有堪比化灵后期的恐怖力量。光是暴动起来的煞魂，就已经超过上千个。就算是周天境后期落入其中，恐怕也是必死无疑的下场了。 好在，那些煞魂没有灵智，速度又不是特别快，而且似乎无法离开那座军营废墟太远。所以，两人这才能顺利脱身。 “从我们进入的边缘地带开始算，也就只前进了不到两百里，估计距离这座洞天中心还远着。再往前，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呢。” 幽绵真人这时已经不敢在继续向前了。探知这座洞天的秘密固然重要，但自身的小命，肯定是更加重要的。 “先在此处休息一下吧，恢复一下灵力。状态不好，在此处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卫易当下决定，和幽绵真人在此就地休息。但同时，他心里还有另一个打算，那就是先等等东海那边的结果。眼下这种环境，已经不允许他再贸然行事。 东海，无涯岛。 在得知问题的严重性以后，镜花真君当即把卫易提了出来。身为南字一脉的三号人物，镜花真君还是有这个权力的。很快，卫易的这具分身，被镜花真君带到了无涯岛上的掌门府邸内。在这里，叶朝归早已等候在此。 “说说洞天内部的情况。” 在见到卫易之后，叶朝归没有半点废话，直接开始询问了起来。而卫易也不敢耽搁，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复述了出来。 听的越多，叶朝归就越是皱眉。 “这座洞天，应该就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隐世不出了。” 叶朝归所知道的东西，自然要比卫易多了太多，自然也想到了很多卫易想不到的东西。 “上古时期，也是有战部存在的。当时的战部，大多喜欢在军营当中，留下一尊丰碑，记载战部的名号和战绩。那个苗字，应该是战部名字当中的一个字。” “万年前的历史，失传的实在太多，想通过一个字，很难查出太多东西来。” 叶朝归说话的同时，直接打出数道传讯法诀，化为几支传讯火鸟，飞离了此处。片刻之后，便有人送来了一枚玉简。 “这是我天玄宗天字一脉的秘术，修行之后，可以自由行走在那些煞魂之间，而不会惊动那些煞魂。你走的是神力一道，无法修行这门秘术。但是，你却可以让幽绵修行此术，便可以轻松打探到更多情报了。” “这次进入洞天，虽然是一个意外。但按照你的描述，这座洞天如今应该已经是无主之物了。” 叶朝归忽然语重心长的说道：“一座位于云莽北部的隐藏洞天，若是能够落到我们天玄宗手里的话，意义无比重大！甚至可能对接下来整个云莽北部战局，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接下来你的行动，算是宗门发给你的任务，你要负责探清这座洞天内的情报。” “是。” 卫易也深知这座洞天的重要性。对于天玄宗这种世间最绝顶的庞然大物来说，一般所谓的宝物，其实根本无足轻重。就算是几件道器法宝，都算不上有多么的重要。但这座洞天不同。尤其是在眼下的这种局面当中，重要性更是毋庸置疑！ 想象一些，在接下来的战事当中，如果天玄宗能够瞒天过海，将大量的战修，藏到这座洞天内部，然后在关键时刻放出来，那对于整个云莽北部的战局，说不定就有着一锤定音的效果！ 原本卫易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通过幽绵宗的存在，能够藏下一两只战部而言。但若是有了这座洞天的话，那结果就彻底不一样了。 一座数百里方圆的洞天，能够藏下多少人？ “当然，在执行任务期间，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安全。云莽的战事，我天玄宗最后是一定会以胜利告终的，区别只在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接下来，我会留一缕分魂在此。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马上向我汇报。有麻烦，师父帮你想。” 如果说，刚刚发布任务的叶朝归，是以一个圣地掌门的身份，在为了门派的复兴而做事。那么眼下的叶朝归，就是一个疼爱弟子的师父，生怕卫易出了什么问题。 “接下来，你有两个最重要的任务。第一是保住你自己的性命，第二是探知到这座洞天的实际位置！只要能找到实际的位置，接下来我便可以派宗门的高手前去支援你！” “是！” …… 有了叶朝归的支持，卫易心里瞬间就踏实了。 在卫易心里，叶朝归总是给他那种只要他在，一切就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得到了那门天字一脉的秘术之后，卫易迅速将其复述了出来，让幽绵真人就地开始修行。幽绵真人虽然感到诧异，但眼下也不是问这种事情的时候，便开始在原地就地修行起来。至于卫易自己，则是假装修行此术，以免被幽绵真人看出太大的问题。 这门秘术，本就是他拿出来的。若是他自己都无法修行，那岂不是说明秘术本身有问题？ 这门天字一脉的秘术神通，并不算特别难，只不过是天字一脉的不传之秘，所以才显得较为珍贵。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幽绵真人便掌握了其中的要领。卫易也就借口自己不得要领，放弃了修行。 有了这门秘术在，接下来，便可以稍稍深入一些废墟遗迹，进行一些探查了。 幽绵真人倒也小心，并未真敢上来就进入废墟，而是先再次惊动那些煞魂，让卫易又玩了一出逃命的把戏。在这期间，幽绵真人终于发现，在他施展这门秘术的时候，这些煞魂确实不会再攻击他，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敢于真正走入废墟。 至于卫易，虽说无法进入这片废墟，但幽绵真人依然可以用另一种幻光之法，让卫易看到他在废墟当中看到的一切，两人更可以随时保持交流，就相当于是卫易亲身进入一样。 接下来，幽绵真人开始进入废墟，并且在废墟当中探查起来。 “这片废墟，很多地方已经彻底糟损了，估计很难再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幽绵真人一路走到最中央的那尊石碑附近，发现在那个苗字下面，还有一个古怪的字符。幽绵真人自然是不认识，但卫易却清晰辨认了出来，这是一个‘部’字。 苗部。 卫易觉得，叶朝归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在这尊石碑完好的时候，上面应该还有一个字，和那个苗字连起来，就是这支战部的名号了。 可惜，这尊石碑也已经彻底损坏，幽绵真人只是轻轻一碰，便化为一阵烟尘，轰然坍塌了。 在这之后，幽绵真人再没有了什么发现，只能从废墟遗迹当中，退了出来。 “从里面的一些废墟情况来看，我总觉得，这里的煞魂生前，似乎是被突然袭击，然后迅速灭杀的。而出手的存在，相对来说修为应该很高。” 两人交流了片刻之后，觉得这里已经再没什么价值了，便选择离开此处，继续向前。 这时，已经是两人进入洞天之后，第二天的下午了。 随着两人继续深入，先前那种被空间裂纹充斥的区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废墟遗迹。 而且，越往中心区域前进，这些废墟就越多。到后来，更是近乎直接连成了片。为了继续深入，幽绵真人不得不先自己探出一条安全路线来，然后再让卫易前进。 更让卫易震惊的是，后来出现的这些废墟，似乎已经不止局限于军营之类的玩意，还有很多生活设施。如果将所有的废墟连起来看的话，卫易仿佛看到了一座超大型的补给基地，简直和留川河沿岸的补给基地，没有任何区别。 在漫长的岁月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遗迹的增加之外，越往中心处，煞魂的数量也就越多，而且实力也越发强悍。 就这样，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人再次前进了百余里。终于，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以前，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 神殿！ 在看到那个朦胧黑影的时候，卫易差一点惊讶的叫了起来。因为眼前这座雄伟的建筑，和当初他在吞海鲸祖地看了十年的那座神殿，实在是太像了。 当然，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这座神殿，建筑风格截然不同。而且实际大小，也要比吞海鲸祖地的那座，小了太多。 吞海鲸祖地的那座神殿，占地超过十里方圆。而卫易眼前的这种神殿，最多也就三里方圆而已。 “我的天啊！这……这是……” 幽绵真人被眼前的这座庞然大物惊呆了，显然他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建筑。如今的修真界，建筑风格似乎和万年前已经迥然不同了，不再推崇单纯的大，更加注重实用性和功能多样性。所以哪怕是苍灵府内最大的城主府，在这座神殿面前，也只能算是一个小不点。 神殿啊！ 卫易心里也不禁骇然。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叶朝归当年说过的话。神殿，在上古时期，一般都是神灵的居所。神殿越大，神灵的身份和地位也就越高。 “不行！这座宫殿，给我一种恐怖到极致的感觉，绝不能再继续前进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敢进去，我就是必死无疑！绝无生还可能！” 到了这里之后，幽绵真人是死活都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当然，卫易也是这个意思。 当年吞海鲸祖地的那座神殿，可是给了他极大震撼的。 神殿当中，多半有各类禁制的存在。当年叶朝归突破返虚之后，已经拥有了返虚后期的实力，都没能将神殿里面一些最核心的区域打开。当然，这也是当时叶朝归时间比较紧，没时间去和那些禁制耗时间的原因。不过尤其也可见，这些神殿内部的禁制，是何等的恐怖。 但是，就在卫易准备转头回去的时候，内心却忽然产生一种悸动。 似乎……神殿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 实际上，在卫易刚刚进入这座洞天的时候，卫易就隐约感觉到了这种召唤。不过，当时这种召唤太过模糊，让卫易难以判断来源于何处。如今卫易却是可以确定，这种召唤的感觉，正是来源于这座神殿当中！ 第五十九章 有灵智的煞魂 在这座诡异的神殿附近，灵气已经极度充沛，完全可以比拟一般的五品修行房了。可想而知，在这座恢宏神殿当中，灵气密度一定会更加的惊人。 面对这座神殿，卫易却罕见迟疑了。 那种被召唤着的感觉，似乎只有他才拥有。和他同来的幽绵真人，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这种召唤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在靠近神殿之后，这种被召唤着的感觉，开始变得无比清晰，就仿佛前方有一座巨大宝藏一样。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卫易自然不敢单纯去跟着感觉走。在发现了神殿的同时，就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叶朝归。但是，即便以叶朝归的智慧和见识，似乎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你和幽绵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你走的是神力一道。而这座洞天，极有可能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所以，对你产生召唤的东西，也极有可能是和神力修行相关的东西。” “但是，这只是一种猜测。我没有身临其境，也不好妄下定论。” “如果是拥有神殿的上古洞天，照理来说，这座洞天的控制核心，应该就在神殿当中。按你的描述，显然这座洞天，如今已经是无主之物了。只要进入这座神殿，掌控了其中的控制核心，也就可以真正掌控这座洞天。不过，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打探清楚这座洞天的准确位置。至于这座洞天，有神殿外的禁制在，想必短时间内也没那么容易被破解。” 叶朝归的分析，对于卫易眼下的处境，其实并没有太多帮助，反倒是让卫易更加纠结了。 到底要不要进入这座神殿？ 毫无疑问，整座洞天内，这座神殿是最重要的地方。而且，按照叶朝归的分析，控制这座洞天的核心，也在这座神殿内部。掌控了这个核心，就可以轻松掌握整个洞天，意义重大。 到了这会儿，卫易已经有点明白，为什么费家这次要让这么多苍灵府高手，一起参与到这座洞天的探索当中了。 整个洞天，光是外围就已经遍布空间裂纹，稍微靠近核心区域，更是有大量的煞魂存在。便是周天境强者，一旦落入其中，也是非死即伤。费家用的法子，无非是想让苍灵府的一众高手探探路，先将这里的大致情况摸清楚。如此，便可大幅减少费家嫡系高手的伤亡。 如果费家开始攻略这座神殿，到时候便有很大可能，迅速控制神殿核心，继而掌控整个洞天。要是那样的话，天玄宗就再无半点可能得到这座洞天，等于是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思忖半晌之后，卫易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进！ “这座神殿，实在是太过危险。所以接下来，我打算独自去闯一闯这座神殿，道友还是先原路返回吧！” 在听到这话之后，幽绵真人顿时露出了骇然之色，沉声道：“你疯了嘛？这座神殿，里面明显比外面还要更危险！就算你修为底子再强，可以媲美一般的周天境，在这里面，也是必死无疑的下场！难不成，你有意想要求死？！” 幽绵真人也是关心则乱。虽然他和卫易相处时间不长，甚至直到今天，他连卫易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但是，对于身边唯一一位知其跟脚的道友，幽绵真人是真的将卫易当成了自己的朋友。眼下卫易摆明了是想要去送死，幽绵真人焉能不急？ “道友不必多虑。我敢进这座神殿，也是因为我有一些手段罢了。最不济，保命还是有足够把握的。反倒是道友，若是留在此处，说不定会让我束手束脚。”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座洞天，如果能够落入我天玄宗手里的话，其意义之重大，道友不会猜不到吧？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赌上一赌！” “这……” 幽绵真人还想多加解释，但看到卫易坚定的目光之后，已经到嘴边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既然这样，道友便小心行事吧！不管宗门任务如何，我还是希望，道友能够以保命为主。” “这趟回去之后，我定要再好好和道友多喝上几杯！” “几杯？那可不够！几坛子还差不多！” 卫易哈哈大笑之后，对幽绵真人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径直朝神殿内部行去。而幽绵真人，在看到卫易进入神殿之后，亦是不再停留，转身开始沿原路返回。 …… 卫易之所以敢进入这座神殿，自然也不是完全鲁莽，而是真的有压箱底的底牌傍身。 身为天玄宗唯二的仙器继承人之一，叶朝归之所以允许卫易外出远行，除了想给卫易一个历练的机会，让卫易不至于常年在宗门的庇护之下，无法得到成长。 所以，在离开宗门之前，叶朝归自然也给过卫易一些保命的底牌。比如说，叶朝归曾经在卫易身上埋下过一道自己的刀术神通。 凭借这道神通，卫易就算在神殿内遇到了某些凶险，也能最终劈开神殿的外层禁制，将他给直接带出来，甚至可以直接带他脱离这座洞天。不过，没了这道神通傍身之后，卫易的安全就成了大问题。而且，这道神通的威势会无比惊人，到时候他铁定会被人注意到。万一来个高手截杀他，那就真的很危险了。 不到万不得已，卫易不敢用这道神通。 但他觉得，眼下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神殿的入口，极其宽阔，足有近百丈高。穿梭其中，卫易就犹如一只蚂蚁一样。神殿的入口似乎没有什么太过强大的禁制，并未阻碍卫易通行，但就算这样卫易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从刚刚在神殿外面的情况来看，卫易和幽绵真人，应该是最早抵达这座神殿的人。所以此刻，卫易也应该是第一个进入这座神殿的人。 卫易没有察觉到的是，在他踏足神殿的那一刹那，神殿内部的某个隐秘地方，忽然有了变化。 在神殿入口的通道墙壁上，绘制着极其繁复的壁画。卫易很仔细的大致看了一遍，发现这些壁画上面，描绘了一场场大战的画面。 但凡这种刻印在神殿当中的壁画，绝不是随意刻制的，一般都是记载了神殿主人的一些事迹。不过，卫易看过这些壁画后，发现除了描绘了一场场大战之外，却似乎找不出其他更关键的信息了。 此刻时间并不充足的卫易，也没办法花过多时间在这些壁画上面，只能将这些壁画暗暗记下之后，继续向前。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死胡同。在通道尽头的墙壁上，却摆放着几面类似镜子一样的东西。 这些看起来像镜子一样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镜子，而是空间通道。卫易曾听叶朝归说起过，上古时期的神殿，很多都喜欢这种布置。这些看似镜子一样的东西，背后往往连接着其他地方。 真正的危险，应该就在这些镜子的后面了。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很容易就选出了其中一面镜子。因为在这几个通道入口当中，就数这个入口，对卫易的召唤感觉最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卫易迈步进入这面镜子当中，下一刻，卫易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到这种天地变化的感觉消失以后，卫易所在的环境已经大变。 这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约莫有一里方圆。地面仿佛是某种巨树的根系一样，凹凸不平，有一根根半浮在地面上的树根存在。在整个空间的中央处，有一尊仿佛是由某种不知名的藤蔓交织而成的王座。 王座极其巨大，按照卫易的估计，他要是长三丈高的话，坐这张王座大概正合适。在那王座之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具甲胄，像是穿着在主人身上一样，坐在那尊高大王座上。 这是什么地方？ 卫易能够感觉到，那种对他产生极强召唤感觉的来源，应该就是眼前这尊王座，或者说，是王座上的战甲。 这尊战甲，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吗？ 王座上的这尊战甲，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金属锻造而成，除了那种强烈的召唤感觉之外，更隐隐散发着一种恐怖的威压，显然绝非凡品。 如今的法宝，到了一定的品阶之后，便会孕育出足够的灵性。如果到了道阶以上，度过了法宝自身的雷劫，甚至还能孕育出器灵来。所以，高阶法宝除了威能极其恐怖之外，有的还能自行择主。 然而，就在卫易刚刚踏足这片诡异空间之后，异变陡生！ 只见有无数灰蒙蒙的煞气，自地面上的那些根系当中冒了出来，迅速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形！ 煞魂！ 海量的煞魂！ 卫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因为仅仅眨眼之间，在这片诡异空间内部，便已经出现了近万灰色人形。这些煞魂，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诡异空间都尽数占满！ 麻烦大了！ 卫易脸色越发难看，同时开始暗暗催动体内的那枚神通烙印。这些煞魂，每一个都有堪比化灵后期的恐怖威压，上万个聚在一起，就算是封号真人来了，估计都要脱一层皮。然而让卫易感到绝望的是，在这些灰色煞魂出现的瞬间，他体内的神力，竟然变得无比滞涩，竟然连快速催动叶朝归给他的那枚神通烙印，都做不到了！ 大意了。 卫易瞬间脸色惨白。他敢进入这座神殿的依仗，无非是叶朝归的那枚神通烙印。但从眼下这种局面来看，只要这些煞魂马上开始攻击，他估计连激发那枚神通烙印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会横死当场！ 不过，正当卫易感到绝望的时候，又一个诡异的场面，出现在他眼前。 上万煞魂，竟然迅速集结成队，然后一个个单膝跪地。而且，这些煞魂还主动在卫易面前形成了一条通道，通往那尊王座。 这是什么情况？ 眼前的一幕，让卫易彻底惊呆了。不过同时，他也暗暗收回了神力。从刚刚这一幕看来，这些煞魂似乎并不打算攻击他的样子。 与此同时，在这些煞魂分开两队的时候，卫易看到在那尊王座下面，同样站立着一尊灰色人形。 相比其他煞魂，这个煞魂明显更加强大，身上散发的那种压迫感，卫易只在那些强大的返虚期存在的身上感受过。这个煞魂的面容，也无比的清晰。如果不是身体完全由灰雾组成，卫易甚至要以为，这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邯苗部族长邯青，参见殿下！” 这个实力强大的煞魂，竟然可以说话？！而且……似乎还有灵智的样子！！ 卫易再次被吓了一大跳。拥有灵智的煞魂？这不可能啊！卫易曾听叶朝归说过，煞魂这东西，本就为天地大道所不容。想要成型已是千难万难，想要诞生灵智，那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放眼整个天下，天玄宗的天字一脉，应该是玩煞魂这东西的祖宗了。然而就算是天字一脉，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培育出这种有灵智的煞魂。 煞魂一旦孕育出一丝灵智，便会引来天地大道的强烈排斥，继而引来天劫的降临。煞魂的天劫，往往比修者的天劫还要大上十倍！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度过的。 “殿……殿下？” 此刻这个拥有灵智的煞魂，此刻一样单膝跪地。而他的称呼，却让卫易感觉大有深意。 在如今的修真界，殿下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叫的。虽说卫易现在的真实身份，也有资格被称呼为殿下，但这个煞魂这样称呼他，显然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原因。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的殿下？” 卫易不敢触怒眼前这尊强大至极的煞魂，但还是试探性的询问起来，希望能够从这个煞魂口中得到更多的东西。 “殿下修行的，是陛下所创的大道之法，自然是陛下的孩子。” 这个强大的煞魂，竟然难得笑了起来。然后紧接着，这个煞魂的笑容再次消失，然后单膝跪地，右拳抵左胸，向卫易执重礼。 “殿下此来，是呼唤我等去参加最后一战吗？邯苗部已做好战斗准备，请殿下下达战斗指令！” 第六十章 邯青 最后一战？ 卫易微微皱眉，这位有灵智的煞魂，刚刚说的这句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说的最后一战，到底是指什么？煞魂要形成的基础，就是必须生前必须留有一丝强大的执念。而这座洞天当中，却形成了海量的煞魂！这些煞魂形成的执念是什么？难道就是这所谓的最后一战？ 还有……殿下？ 卫易所修的功法，是得自叶朝归手中的来斯神谱。这门功法，据说是当年那位大离皇祖创造出来的。 那这个强大煞魂口中的陛下，是不是指的就是那位大离皇祖？那他所说的最后一战，难道是上古时传说的那场封神大战？ 卫易已经站到足够高处，但对于上古时期的事情，仍是知之甚少。不光是他，其实如今整个修真界，都是如此。因为在大离开国之前，有一段长达五百年的历史空白。这段时间的历史，似乎没有任何记载。再往前，很多都只是神话，根本无法考证是真是假。 甚至于，如今的修真界，只知道大离皇祖推翻了众神，开创了修者的时代。但对于到底是如何推翻的，期间又发生了那些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 卫易想了想之后，同时也在和叶朝归飞快交流。最后，他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将真相全部告诉眼前这尊煞魂。毕竟，这个煞魂的强大，可是直追返虚期存在的。如果发现自己欺骗他，那就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最后一战是什么。不过，你可能已经沉睡了太久，如今已经是修真时代了。” “修真时代？” 这尊强大的煞魂，微微皱眉，似乎在对卫易的话感到困惑：“修真时代？那是什么时代？如今的最高议会，人族占了几席？” “最高议会？” 这下，倒是卫易满脸错愕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说如今的世界。”卫易见眼前这尊煞魂似乎并没有太多恶意，便耐心解释起来：“如今的天地，分为蛮荒和修真界两大部分。修真界是我们修者的地盘，哦，就是人类的地盘。一共分为十八个修炼界，以大离皇朝为尊，又有无数强大的门派。至于蛮荒嘛，和修真界差不多大，是所有非人种族的地盘。” “这种局面，已经持续近万年了。” “哦？” 这尊强大的煞魂，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疑惑起来，陷入了沉思当中。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看来，我们是胜了啊……” 这尊煞魂喃喃自语，卫易见状，再次试探着问道：“前辈所说的最后一战，是指那场封神大战吗？” “封神大战？” 在听到这个名头之后，煞魂顿时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封神大战是什么。” “那前辈的敌人是谁啊？” “敌人？”强大煞魂再次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再次露出了无比困惑的神情：“对啊！我们的敌人是谁啊？” 这叫什么话？ 卫易表情一僵！这尊沉睡了万年的煞魂，口口声声要参加什么最终一战，结果却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事不是有点太扯了？ 不过，就在此时，卫易再次脸色一变。因为在东海那边，叶朝归忽然给了他一个让他十分惊讶的答案。 东海，无涯岛。 叶朝归一缕分魂，寄托在一个精妙的傀儡身上。在卫易一边和那尊煞魂交流，一边将他和煞魂交流的东西汇报给叶朝归时，叶朝归寄身的这具傀儡忽然开口。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天地大道的原因。” “上古时期，大道与如今不同，那个时候的煞魂，说不定或许还有机会开启灵智。不过，如今的大道，却是绝不允许此类煞魂拥有灵智。你所遇到的这个强大煞魂，或许是在万年前开启了灵智。后来又在这座洞天当中沉睡至今。这座洞天，已经逼近小世界的规模，大道已经开始和外面有了些微的不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的灵智保留至今。” “不过，既然他已经醒来，估计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虽然身处洞天内部，不会立刻引来天劫。但灵智逐渐流逝，重归蒙昧，恐怕是在所难免了。最大的体现，就是他会逐渐失去自己的记忆！” “趁着他还有灵智，快！按照我说的询问，然后看看能不能尽快掌握这座洞天！” 叶朝归当机立断，命令卫易转述自己的话。卫易也不敢耽搁，连忙按照叶朝归的吩咐去做。 神秘神殿内部。 卫易开口问道：“前辈所指的陛下是谁？可是一位离姓前辈？我恐怕并不是前辈所认识的那位陛下的后人，只是机缘巧合，恰好修行了他的功法而已。” “陛下……” 强大煞魂再次露出了困惑之色，半晌之后，才终于说道：“陛下是谁？我怎么好像忘了？” “我只记得，我们邯苗部遭遇了强敌的袭击。临死之前，我立下大誓，愿以残魂等待陛下召唤，参与那最后一战。” “照这么说来，我错过了最后一战，是吗？” 这名强大的煞魂，忽然喃喃自语，似乎是想要流泪。但已经是煞魂的他，却早已没了泪水。 一万年了。 太久了。 一万年，红颜已逝，白骨风消。当年守护的部落早已不在，连天地大道都已改换。万年之后，再次从沉睡中醒来，整个世界孑然一身…… 卫易心中忽然也生出一种苍凉之感。在这个煞魂身上，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我虽然不知道，前辈所说的最后一战，到底是什么？”卫易忽然有感而发，自行说道：“但至少这一万年来，修者其实还算过得不错。” “也对。” 卫易无意间的有感而发，竟然让这尊强大的煞魂心生释怀，竟是展颜一笑。 “咦？” 强大煞魂忽然神情一变，随即看向卫易，说道：“此间大道，似乎与我那个时代的不同，我能够明显感觉到，大道对我的压制。我生前乃是下位神巅峰的境界，如今天地的大道，似乎对我格外敌视。无时无刻不再侵蚀我的大道，甚至在磨灭我的记忆！” “照这个速度来看，我最多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记忆全消，重归蒙昧了。” 强大煞魂的话，完全印证了叶朝归的猜测。强大煞魂的存在，果然是被如今天地所不容。 然而，下一刻，这个强大煞魂的话，却让卫易大惊失色。 “殿下，邯青的时间不多了。我邯苗部虽然已经尽数战死，但好歹还留有这座祖地洞天，请殿下收取，为我人族贡献出一分力量。” 这是…… 卫易看着眼前强大煞魂的样子，绝非作伪，竟是真的想将这整座洞天送给他的样子。 老天啊！ 卫易虽然对这座洞天图谋已久，但此刻，当洞天的前主人，真的将洞天本身交给他的时候，他却感到无比的不真实。 这可是一整座洞天啊！ 而且，还是洞天当中极大的那种，已经快比得上最小的小世界了！ “我邯苗部生前效忠陛下，全部上下，皆愿为陛下死战。如今既然错过了最终一战，那么我们便继续追随殿下。希望我们这些煞魂，也能够助殿下一臂之力。我邯苗部，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魂！生生世世，永不背弃陛下。” 面对这样的强大煞魂，卫易觉得自己的欺瞒，似乎都是在对这位人族先辈的侮辱。他想了想之后，终于还是再次说道：“我也不知道，前辈您效忠的陛下，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位。如果是的话，我肯定不是他的后代。之所以能够修行这门功法，也是因为机缘巧合而已。但如果前辈想以后世相托的话，晚辈愿意接受。” 听到卫易这番话后，煞魂只是摇了摇头，再次笑道：“这一点殿下不用自谦。我虽然已经逝去，甚至连陛下的名号都已忘记，但恰好有关陛下功法这件事，还是记得的。陛下所创之法，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奇法。不是他的后人，根本无法修行。而且，殿下非但修行了这门功法，甚至还修行到了完美的层次。这在陛下的后人当中，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似乎只有陛下本人修行到了这一步。” “毫无疑问，你就是陛下的后人。” 强大煞魂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认定了卫易，就是他所效忠的那位陛下的后人。卫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殿下，这尊王座，就是整个神殿的控制核心，同时也是整个洞天的控制核心。殿下请上座，我将这尊王座的认主权限，转交于殿下，殿下便可以控制整个洞天了。” 强大煞魂一挥手，王座之上，那具战甲轻轻飞落下来，竟如一个战士一样，竖立在强大煞魂的身边。 “殿下，请！” 卫易郑重点了点头，随即缓缓向前，最终做到了那张王座之上。 犹如新王登基一般！ 下一刻，所有煞魂尽皆俯首，像王座上的卫易行大礼参拜。而那张原本巨大的王座，竟是如同有灵性一般，直接缩小，继而变得正好适合卫易的身材。 于此同时，卫易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海量信息。饶是以他如今的神魂强度，都觉得有些神魂阵痛的感觉。 这些信息，都是有关这座洞天的。 卫易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整个洞天，超过八百里方圆。此刻卫易脚下的那些看似是树根一样的东西，绵延包裹了整个洞天，让卫易可以感受到洞天内部的所有细节。 而且，那些先前他们遇到的空间裂纹，其实也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东西，而是洞天内部守护阵法的一部分。如果有人操控，全力运转的话，便会形成极其恐怖的空间风暴。到时候，返虚期以下，绝无生还之理。只不过，这些空间裂纹，如今没有人来控制，才相对安全一些。只有返虚期的存在亲身来此，这些空间裂纹才会开始被动运转起来，进行防御。 卫易不知道，正是这些空间裂纹大阵的存在，费家此次才没有派决定性的高手前来。 在发现这座洞天之后，费家花了巨大的代价，让麾下天机士测算此事。结果得出的结论是：返虚期前往，会有很大危险，甚至可能会陨落。而返虚期以下前往，则有很大可能将这座洞天收入囊中。而且，派遣的高手数量越多，陨落的高手也会越多。 于是，在族内其他几位最强大的周天境存在，都各有要务的时候，费家才派这位周天境八重天的费擘只身前来，负责这座洞天的探索事宜。然后才有了让苍灵府的高手们做炮灰，进来探索这座秘境的事情。 此刻在卫易的感知中，只要他的神力足够，他完全依仗这座洞天内部大阵的威能，将洞天内所有高手全部绞杀！不过，以他如今的修为，却是远做不到这一点，最多也就是将所有的高手都排斥出去而已。 没想到，这座洞天，会如此轻易的到手了！ 见到卫易已经掌控了整座洞天，强大煞魂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然后再次说道：“殿下认主了这座洞天之后，洞天内所有的东西，殿下想必已经是一目了然。不过，唯有我身上这件将甲，不在殿下的掌控当中。此甲乃是陛下昔日赐予，极其强大。邯青希望，能够趁仅剩下的这点时间，将残魂注入这件将甲，随殿下继续征战四方。” “请殿下答应。” 生为其战，死亦不舍吗？ 卫易肃然从王座之上站立起来，像这个名叫邯青的前辈煞魂，深鞠一躬，表达自己的敬意，同时答应了邯青的请求。 “前辈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只要晚辈能够做到，他日一定会替前辈完成心愿。” “心愿？” 邯青露出一抹怀念之色，继而说道：“邯青希望，将来以身入甲，殿下可以穿着这身将甲，多多斩杀敌人，壮我人族！若是有一天，殿下能够穿着这身将甲，回到我们邯苗部的家乡去看一看，邯青就心满意足了。” 说罢，邯青化作一缕灰蒙蒙的雾气，进入了身旁那件被他称为将甲的甲胄当中。 凭着对这座洞天的掌控能力，卫易知道，这一刻，邯青彻底逝去了。 老兵永不死！ 只是渐凋零。 第六十一章 扔人 随着邯青将最后的一点残魂，化入那件被他称呼为将甲的甲胄当中之后，原本高大的战甲，忽然像是有灵性一般，迅速缩小，变成正好适合卫易身材的样子。 卫易伸手一招，这身战甲顿时自行穿戴在他的身上。 在这一刻，又有大量信息涌入卫易的神魂当中，赫然正是有关这件将甲的一些信息。 将甲。 顾名思义，将军穿的铠甲。 名字虽然起的随意，但此甲的能力，却让卫易瞬间呆若木鸡！ 神兵！ 这具铠甲，赫然是一件神兵铠甲！！！ 这具铠甲是一件神兵，倒也不是卫易最意外的。毕竟，此甲是万年以前流传下来的东西，万年以前神力当道，此甲自然肯定是神兵无疑，不可能是如今修者们使用的灵力法宝。真正让卫易感到意外的，其实是此甲的能力。 这具神甲，不但对神体有极强的防御作用，甚至还能守护神魂。而且这种守护，堪称是全方面的。 不过，最变态的，还是此甲的神力增幅能力。 这具神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曹家的灵晶法宝有些类似。只不过，曹家用的是灵晶，而这具神甲使用的，则是使用者自身的神力。使用者可以将神力充斥其中，一旦充满，穿上这件战甲之后，使用者便可以依仗此甲发挥出九阶巅峰的实力来！ 太逆天了！ 卫易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一座万里晶山砸中了一样，瞬间就觉得自己发达了。 真的发达了。 对于卫易而言，想要完全用好这具神甲，确实还太过困难。就在得手神甲的时候，他便开始向这具神甲当中灌注神力。结果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神力，哪怕是全力施为，估计也至少要半个月以上，才能将这具神甲内的神力充满。而且在充满之后，如果长时间不用的话，这些神力还会逐渐逸散。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卫易便不得不重新向其中再次灌输神力。否则的话，这具神甲便会逐渐失去神力，威能减弱。 除此之外，就算他将这具将甲全部充满神力，最多也就只能支撑三十息左右的巅峰战力。也就是，真正要动手打架的话，卫易只能拥有三十息的九阶巅峰的修为。 当然，这具将甲，真正的用法，并不是这么用的。 将甲的真正用法，其实应该是统辖战部。 从这具将甲所传的一些信息来看，在将甲之下，应该还有校甲、尉甲和兵家三个档次。而将甲之上，还有更高层次的帅甲存在。 将甲一般由战部的战将穿着，统辖战部的时候，麾下战修会通过战阵，将神力源源不断的注入这具将甲，保证将甲的威力。至于穿着这具将甲的战将本人，其实根本不用往里面注入多少神力。 可惜的是，卫易如今手上只有这一件将甲，可没有什么其他的校甲、尉甲、兵家之类的东西。就算有，如今他又能去哪里找那么多神力修者，来御使这些神兵呢？ 卫易忽然恍然大悟，这具将甲，当年恐怕根本就不是用来对战之用的，应该是战将用来统辖战部的东西。有了这具将甲，就算战将本身的修为低弱，也是无妨。凭着战甲的能力，足可以等同于九阶巅峰的修为。而且，只要身后的战修们还在，将甲的神力来源就等于是源源不断，永不枯竭。再加上战将一般都在战部的重重保护之下，自然就更难受伤了。 如此一来，战将哪怕在修为上相对弱势，只要在指挥战部上能力够强，一样可以在战场上纵横无敌。 不过，如今这具将甲在卫易手里，作用恐怕就完全不同了。在卫易手里，这具将甲发挥出来的，恐怕更多的还是实际战斗的能力。 能保证三十息的九阶巅峰的修为，这在绝大多数战斗当中，绝对有一锤定音的效果了。若是稍稍节省一些，动用低一点的修为，这具将甲还能支撑更长的时间。 以卫易如今的修为，想要控制九阶巅峰的神力，自然是难于登天。但毫无疑问，这具战甲的出现，对于卫易的战力，将会有质的改变。 从这一刻起，卫易至少可以算是三十息的九阶巅峰强者了。 这件将甲的神妙之处，自然不仅限于这些。不过，卫易眼下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琢磨这件将甲的神妙。因为在他的感知当中，此刻已经有人开始接近神殿了。 在认主了这座洞天之后，只要坐在这张王座上，洞天内的一切变化，都逃不过卫易的感知。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整个洞天当中，那位费家的费擘真人，以及那位顾姓府主，压根就留在云梭附近没动过，根本不愿涉险进入洞天深处。而他们这些前来探索洞天的高手，却是已经伤亡惨重了。那些化灵期的高手，至少已经死了近半。周天境的强者，也已经陨落的两位。其他周天境，绝大多数也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势。目前还完好的周天境高手，已经寥寥无几了。 可以预料到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苍灵府的高阶修士，恐怕要集体闭关养伤了。 除此之外，卫易还发现了幽绵真人。在这次进入洞天的周天境修士当做，幽绵真人的战力，或许比较靠后。但凭借着自身奇特的手段，竟是至今都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在和卫易分开之后，幽绵真人直接远远找了处隐秘所在，彻底躲了起来。 而在剩下的这些封号真人当中，此刻已经有人接近了神殿。而这个接近神殿的人，赫然正是那位宋家老祖宗宋师行。 看来，这位宋家老祖宗的手段，也远比想象当中的厉害的多啊！ 不过，他也仅能止步于此了。除了卫易不可能让他接近神殿之外，他也没那个实力，像卫易那样直接进入神殿内部。 卫易也是彻底掌控了这座洞天之后才明白，原来他先前之所以能那么轻易的进入神殿，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便能够一路闯入这座神殿的核心。其实并不是神殿的各种禁制坏掉了，而是因为他修行的来斯神谱之后，神殿的禁制根本不会攻击他。 若是换做他人的话，只要在踏足神殿的一刹那，便会遭遇一场空间风暴的洗礼。 既如此，那便救下这位宋家老祖宗一命吧！ 卫易调动起洞天内的阵法，以他的修为，想要调动全部阵法无疑是痴人说梦。但依靠阵法的力量，阻止这位宋家老祖宗继续前进，还是很容易的。 随着卫易在王座之上轻轻一扣手，神殿内部的核心阵法，迅速运转了起来。 下一刻，在十余里外的那位宋家老祖宗身前，大量的空间裂纹突然凭空出现，并且形成了一片小型的空间风暴。 正在快速赶路的宋家老祖宗，差一点就一头扎进这片空间风暴当中。好在他及时停住，总算没有受伤。宋师行也是一阵后怕，以他的修为和手段，若是陷入这片空间风暴当中，或许可以逃得出来。但身受重伤，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该死！ 宋师行遥遥望着远方那座神殿，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无名之火。傻子都看得出来，那座无比雄伟的神殿，一定极为重要，说不定就藏着掌控这座洞天的核心。万一要是能够侥幸控制了这座洞天，那日后宋家便有了立身的根本！ 这种可能性就算再小，宋师行也愿意去赌一赌。这一路上，他耗费不少保命的底牌，才一路快速赶到了这里。可眼下，这座神殿已经近在眼前，却似乎又根本进不去，这让宋师行如何能够不恼羞成怒？ 挡住了这位宋家老祖宗之后，卫易便收回心神，开始继续研究这座神殿。同时，东海那边，他也在和叶朝归飞快的交流，决定着接下来的计划。 东海。 “好！好！好啊！” 在得知卫易顺利掌控了整座洞天之后，饶是以叶朝归的心性，都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身为天玄宗的当代掌门，一座八百里方圆的洞天，虽然无比珍贵，但如今天玄宗内想找出个十几座来，还是很容易的。 但问题是，如果是一座位于云莽北部的超大型洞天，那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一座八百里方圆的洞天，能够藏下多少战部？这些战部，又能在接下来的战事当中，发挥多大的作用。 “这件事，我自己也无法快速定下全部的计划，需要细细思量，反复讨论之后，才能真正定下计划。不过，我已经下令，调集宗门在附近的高手前去支援你，应该很快就能够赶到了。” 对于这座洞天，叶朝归竟是也罕见的没有立刻给出详细计划，而是决定要再三思量。 “如今你已经控制了整座洞天，有没有能力借助洞天内的阵法，将他们暂时排斥出洞天，然后再暂时将这座洞天隐匿起来？” 将这些周天境修者，全都暂时移出洞天？ 卫易略微操控了一下阵法，发现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将整个洞天内的高手们，完全移出这座洞天。不过，以卫易的修为，只能一个一个的慢慢进行。至于将整座洞天隐匿起来，那倒是不难只要斩断费家搭建的临时通道，然后将洞天隐匿于虚空当中即可。不过，这样做的话，返虚以下或许找不到洞天的所在。但返虚期的修者，只要知道大概位置，还是有很大把握能够将洞天的所在给找出来的。 要想让返虚期修者也找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座洞天从这片区域移走。不过，这种浩大的工程，卫易是肯定没有能力的，只有返虚期的存在，才有这个能力，而且也十分费力。 “那我开始了！” 在得到叶朝归点头之后，卫易开始调动整座洞天的力量，开始将一个个将洞天内部的强者扔出去。 在卫易开始行动之后，洞天内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很多强者，不管是完好无损，还是身受重伤，在这一刻，开始一个个忽然从原地消失，被排斥出了这座洞天。绝大多数强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感受到身边忽然出现一阵空间波动。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外面了。 “这还真是个力气活啊！” 卫易在扔出去第一个周天境高手之后便发现，刚刚这种操作，足足耗去了他体内至少十分之一的神力。想把洞天内部的所有周天境高手全都扔出去，估计没有一天的时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或许，可以先将距离神殿较近的高手扔出去，如此一来，他们说不定会误以为是触发了这座洞天的保护禁制。” 一念及此，卫易接下来也开始这样做。不过，他很快就又察觉到，把人扔出去的难度，似乎是和修为有关。修为越高，卫易想要将其排斥出去就越困难。 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随着一位又一位高手在洞天内凭空消失，大家终于察觉出了异样。 “怎么回事？为何刚刚他们会突然消失？” “难不成，进入这座洞天，是有时间限制的？” “有这个可能！要不然，费家干嘛要费这么大力气，把我们给弄进来，替他们出苦力？”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卫易开始逐步将越来越多的高手扔出洞天。同时，在扔出去的时候，卫易还特意长了个心眼，专门将这些高手挪移到外界的同一个区域当中。而那个区域，恰好正是费家花大力气搭建的空间通道的所在。 如此一来，费家的全部布置，也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不好！” 等到守在通道入口的费擘真人，发现通道外面的异样时，已经太迟了。因为这个时候，卫易已经将绝大多数的高手都扔到了洞天之外。而且这时候，卫易也开启了洞天的防护阵法，再想从外面进入，难如登天。 最后被扔出去的，是那位苍灵府的顾姓府主，以及费家的那位费擘真人。 这两人，都是周天境后期的修为，卫易需要耗费的力气也最大。扔这两个人的时候，卫易不得不稍作休息，将体内神力全部回满，然后才动手。而等到将这两位高手也扔出去以后，卫易体内的神力则是点滴不剩，彻底虚脱了。 第六十二章 养伤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苍灵府的很多修者突然发现，府内绝大多数的周天境高手，几乎全都不约而同的开始闭关了。 有小道消息说，这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苍灵府的高手们，联手组织了一次大行动。然而在这次大行动当中，这些高手们却遇到了很大的危机，所以一个个都身受重伤，如今闭关，其实都是在疗伤呢！ 在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很多修者的第一反应，都是嗤之以鼻，觉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这次闭关的周天境高手，那可不是一位两位，而是几乎整个苍灵府的大半周天境存在。这些周天境高手，每一个都是堪称镇压各自宗门气数的存在。若是他们真的联手去做什么事情，怎么可能会失败？然后还全都身受重伤？ 难不成，他们去袭击妖族的那座云城了吗？ 一时之间，苍灵府内对于这次诡异的闭关，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不过，周天境修者，本就是一般修者无法接触到的存在。在各大势力纷纷开始出手辟谣之后，这些流言迅速从府内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是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件事或许未必全是空穴来风。 因为就在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不久，作为苍灵府内顶级大派之一的龟指宗，忽然传出了门内周天境老祖陨落的消息。虽然龟指宗对此极力辩驳，但仅仅数日之后，苍灵府内其他宗门，便联手找上了龟指宗。最后，龟指宗竟然直接被大伙给瓜分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整个苍灵府都傻了。 要知道，龟指宗虽然并非苍灵府内的老牌宗门，门内也只有一位周天境修士。但其镇派老祖龟指真人，却是一位周天境三重天的强大存在。如此强大的一个门派，竟然在一日之间被人瓜分了？ 显然，那位龟指真人，肯定是彻底陨落无疑了。 而在那些传闻当中，这位龟指真人，正是先前那次行动当中，不幸陨落的高手之一。 当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大家就算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了。看来，苍灵府的这些高手们，先前确实是联手进行了某种活动。结果在这场活动当中，绝大多数高手都受了伤，甚至还有不止一位周天境高手陨落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行动，能够给这些往日里高不可攀的高阶修士们，造成如此大的损失？ 坊间修士们虽然对此无比好奇，但是在那些大势力心照不宣的联手之下，这些消息，竟是慢慢开始被淡化了。很快，苍灵府就又爆出了一件惊天秘闻。据说府内某位成名已久的仙子，竟然在私底下豢养了诸多面首，私生活极其混乱。这件事情的发生，很快转移了大众的视线，再也没多少人去考虑先前那些传闻了。 就算是真的，那又能怎么样呢？ 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修者来说，这些事情，肯定都是他们接触不到的，也就是看看热闹而已。 当然，对于那些真正能够接触到内幕，地位足够高的修士而言，情况可就不是这样了。 只有那些地位足够高的人，才能感受到最近苍灵府的局势，是何等的微妙。 而作为这次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卫易最近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在这次洞天之行当中，卫易是唯一的赢家，而且，是赢大了！一具将甲的存在，让卫易的战力发生了质的变化。而得手了那座洞天，则是对整个天玄宗意义重大。 当日在将所有高手都扔出来以后，卫易在将那座洞天隐于虚空的同时，也将自己扔了出来。没办法，如果所有人都离开了洞天，这时发现卫易非但没死，而且还活在那座洞天当中，恐怕瞬间就会发现问题。卫易一旦暴露，整个幽绵宗也会瞬间暴露。那样的话，卫易先前的布置，就全都化为泡影了。天玄宗日后各种计划的执行，也会有很大难度。 所以，卫易当日离开洞天的时候，还不得不自己在身上留下一些伤势。为了让人不起疑心，他甚至不敢用生字诀恢复。就算这样，当日离开那座洞天的时候，场面还是一度十分紧张。毕竟，那位费家的费擘真人，还有那位周天境后期的顾姓府主，可是战力极强且并未受损的。当时双方一度剑拔弩张，费家怀疑是这些外来周天境，在那座洞天当中做了什么，才使得整个洞天彻底隐匿了起来。而那些受了伤的周天境高手，则是坚定认为是费家在背后使坏。 不过好在，双方都有所顾忌，最后总算是没有大打出手。 再之后，大家便分为两拨，一拨是以城主府为尊的那些高手们，人数较少。而剩下的其他高手们，因为几乎人人带伤的缘故，在回去的路上根本不敢分开，生怕被人暗算。直到回到苍灵府内，这才各自返回各自的势力，迅速开始闭关养伤。 至于卫易，在和幽绵真人返回幽绵宗之后，明面上开始闭关养伤。但实际上，卫易身上这点上也就是看上去很重而已，仅仅花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被卫易用生字诀彻底恢复过来了。 剩下的时间，卫易全都是在给那具将甲灌注神力。 如此，直到半个月之后，卫易才终于出关。 “怎么样？伤势全都恢复了？” 见到卫易出关之后，幽绵真人连忙过来询问。如果说，先前两个人只是工作关系的话，那么在这场洞天之行以后，两人已经有了一点生死之交的味道了。 “先前受的伤，其实并不算重，有半个月的时间来恢复，自然是足够了。” 为了保密的需要，先前卫易认主了那座洞天的事情，连幽绵真人也没有告诉。所以，幽绵真人当日见到的，只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卫易。而且，当时卫易表现出来的伤势，可是极其凄惨的，甚至可以说，足以让一般化灵巅峰丢掉半条性命的那种。 在返回苍灵府后，幽绵真人本想迅速通知上面，或者找一位医术高明的医道大师来为他疗伤。然而最终，卫易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是开始自行闭关。这曾让幽绵真人一度十分担心，但眼下见卫易已经无事，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这半个月以来，苍灵府可有什么变化？” 卫易闭关的这段时间，对于东海那边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而苍灵府这边，反倒是两眼一抹黑。如今将甲既然已经彻底充满了神力，便是面对周天境巅峰的存在，在不动用那些保命底牌的时候，卫易也有了逃命的可能。如此一来，底气才真的足了。 “在你闭关的这半个月里，苍灵府内还真发生了不少大事！” 幽绵真人开始娓娓道来，在幽绵真人的解释下，卫易也大致清楚最近苍灵府的情况。 首先，苍灵府内极其强大的龟指宗，彻底被大家瓜分。作为一个曾经有周天境坐镇的强大门派，龟指宗的门派势力，还是颇为强大的。而龟指宗的灭亡，也让苍灵府内的局面，开始重新洗牌。 对于这位龟指真人，卫易还真有点印象。说起来，此人的陨落，也是因为自不量力。当时卫易调动洞天内部的防御阵法，形成一个个小型的空间风暴，想要阻止这些高手继续接近神殿。而这位龟指真人，在已经看到神殿的情况下，自然不愿罢手，最后竟是想要依仗自身不俗的防御能力，硬闯卫易布置出来的空间风暴。 结果显而易见，当时这位龟指真人闯阵的时候，面前的空间风暴，或许他还承受的住。但等到卫易发现，并且特意加大了空间风暴的规模以后，这位龟指真人自然就抵挡不住，彻底陨落在了神殿外不远处，连法相神魂都没能逃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龟指宗的灭亡，卫易才是真正的元凶。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能够算是大事的事情，就是有关于费家了。这半个月以来，费家调集了大量高手，通过云道抵达了苍灵府。虽然做的十分隐秘，但还是难免露出一些蛛丝马迹，让苍灵府的本地势力察觉。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费家调集如此多的高手前来苍灵府，自然很容易让大家误会。大家都认为，费家是想趁火打劫，趁着苍灵府内诸多高手受伤闭关，趁机扩大费家在苍灵府的势力。苍灵府的这些本地门派，高手或许不如费家那么强，但不少门派上面，也是有强大后台的，哪会坐视费家如此？所以在费家的高手抵达之后，很多门派开始向自己背后的势力求援，又有不少高手纷纷抵达苍灵府。一时之间，让苍灵府的气氛更加的诡异了。 谁又能想到，先前一场看似无关大局的名额分配，竟然引出了如此多的事情。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易倒是对此满不在乎。显然，费家派来大量高手抵达苍灵府，绝不是冲着苍灵府本地修士来的，而应该是冲着那座秘境。对此，其他势力也并非没有想到。只不过他们也怕费家迁怒于自己，搂草打兔子，顺便将自己也收拾了而已。 如今这个时候，相比费家的高手，已经聚集在那座洞天附近了。说不定，连返虚期都已经出动了。 如此一来的话…… 若无意外，天玄宗的高手，如今也应该到了吧？ 卫易一边听着幽绵真人的介绍，一边在内心深处酝酿出某个想法。 扪心自问，卫易和费家之间，已经是解不开的死仇。只要费家的费庸还做经略使一天，还在担任费家的家主，费家就不可能和卫易善了。 既然这样，这次能不能借宗门的力量，狠狠坑费家一次？ 那座洞天的位置，无疑将会是接下来天玄宗的最高机密。而眼下，费家派来了大量高手，想必也正在那座洞天附近探索。非但这样，因为先前卫易将所有高手都一个个扔了出来，使得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座洞天的大概位置。如今知道这座洞天的势力，如今恐怕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费家这次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的调集高手过来，恐怕也是存了先占领这座洞天，然后将其移走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想真正得手这座洞天，并且将其作为接下来宗门屯兵的关键。那么费家这些高手，就成了必须除掉的对象。 如果，能够一战将这次费家派来的全部高手，都一并除掉呢？ 天玄宗这次派来的支援，绝对有这个实力！ 天玄宗在云莽北部，高手并不算少。就连返虚期，也肯定不止一位两位。但若想无声无息的移走这座洞天，而且估计还需要相当远的距离，一般的返虚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只有纯阳老祖出手才行！而且，纯阳老祖出手的同时，还需要有数位返虚高手在旁边辅助！ 如果只是想调集一些周天境过来，以天玄宗的能力，估计一天之内就能够做到。但如果涉及到纯阳老祖，再加上数位返虚的话，那就需要一段时间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卫易这半个月以来，才敢安心留在幽绵宗养伤。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卫易便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直接在东海那边，找到了叶朝归陈说此事。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叶朝归何等老辣，自然一眼看穿了卫易的心思，笑道：“是不是想借这次机会，狠狠报复一下费家？” 在叶朝归面前，卫易没有必要做任何解释或是隐藏，直接点头称是。 “若是平时，我还真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别说是你，就算是我这个掌门，也不能单纯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做出过于有害宗门的事情来。不过嘛……这次例外！” 叶朝归脸色渐渐变得冷冽起来：“费家高手的存在，对我们威胁太大。这座洞天的位置，事关宗门在整个云莽北部的战事，绝不能泄露半分！而且，费家在对待我天玄宗的态度上，也持敌对意见。就算我们将来收回云莽，两江费家的存在，对我们也是有害无利！” “这次前往两江主持此事的，是你盘山太师叔祖！对费家高手的这一战，也将由他主持！” “这一战，我们务必要将费家的所有高手全部除掉，一个不留！” 第六十三章 费家，完了 在两江中部的祥云城，费家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即便放眼整个两江修炼界，也找不出一个有资格和费家平起平坐的修者家族。 费家如今的威势，其实主要由两方面组成。一是最顶尖的那些高端战力，包括一位返虚中期，两位返虚初期，再加上三位封号真人，和十六位周天境后期的存在。 其二，则是如今担任两江经略使一职的费庸。 身为家主的费庸，修为其实并不是特别的高，只是勉强达到了周天境后期而已。但是，若论对费家的重要程度，恐怕比之那三位返虚期的老祖，还要更胜一筹。 返虚期的老祖，是家族的底蕴，是费家保证家族香火绵延不绝的关键。但另一方面，返虚期不得插手红尘。有这条大道限制存在，使得这三位返虚高手，能够为费家做的事情，其实非常有限。 不光是费家如此，天底下任何一个大势力，都是这样的。返虚期以上的存在，除了身居咸安城的那位天下共主，再加上几大圣地的掌门，以及妖族五大皇族的族长。其他返虚期高手，全都要受天道限制。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返虚期的存在，对于一个大势力就不重要了。实际上，一个势力只有拥有了返虚期以上的存在时，才会被大家公认为是顶级的大势力。比如一个门派，若无返虚修者坐镇，就算门派麾下实力再强，大家一样不会认为它是一个一流门派。 这主要是因为，返虚期修者，可以替门派凝聚气数。修为越高，替门派能够凝聚的气数就越多。而气运的多寡，对于真正的顶级大势力来说，至关重要，有着诸多无形的好处。除此之外，返虚期已经开始参悟大道，走出了自己独特的道路。那些普通的法阶、灵阶的神通和功法，完全可以信手拈来。就算是玄阶的东西，只要花些时间，也是可以轻易创造出来的。 所以，有了返虚期坐镇以后，门派就不怕再缺少合适的传承。至少在门内返虚老祖所走的道路上，门内的后来者会走的极为顺遂。而且，有返虚期修者的指点，后辈修者的进步，往往也可以更快更大。如此一来，也就能保证了门派后继有人，实力会越来越强。 除了这些好处之外，返虚期修者的战力威慑，一样至关重要。返虚期修者虽然受限大道，不能大规模向低境界的修者随意出手。但是，对于那些封号真人级别的存在，返虚期就没什么限制了。若是敌对势力最高只有封号真人级别的高手存在，返虚老祖完全可以直接出手，将对方的封号真人尽数斩杀，然后再让门内的修者，去击杀对方其他修者，最后自然也能大获全胜。 所以，对于真正的顶级大势力来说，返虚期的存在，已经拥有多少返虚期坐镇，这点至关重要。 但是，一个大势力，若是只有返虚期，也是不行的。 说到底，对于真正的红尘琐事，返虚期还是不能直接插手，必须扶持起一个合适的代言人。很多时候，这个代言人对自身势力所能做出的贡献，甚至比返虚期老祖还要大。 比如如今的费家，便是如此。 身为两江经略使，费家家主费庸的权力，在整个两江，都是数一数二的，也就比那位两江界主稍低而已。但谁都知道，大离麾下十界，界主皆是由大离的返虚期皇族担任。既然是返虚期，自然就要受大道压制，不能做太多事情。 所以一般来说，一界之内，将军往往辖制界内军务，而经略使则是辖制战部以外的诸多事宜。这份权力，可就太大了。 比如在地方上，虽说各府的府主，往往都是由咸安城那边直接任命。但各府的府主，却是由经略使辖制的。府主之下的各级官员，都可以由经略使一言裁撤。若是经略使大人愿意，将一位咸安城指派的府主直接架空，将其麾下全都换成自己的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最重要的是，经略使和将军不同。一界将军往往没十年轮换一次，而经略使，则往往由本土势力的修者担任，其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管辖本土势力。 在两江经略使这个位置上，费庸已经坐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的身居高位，让费庸在整个两江范围的各处要位上，安插了大量的费家嫡系。这些嫡系，也无时无刻不在反哺费家。当年费家花了天大的代价，才将费庸推上了两江经略使的位置。所耗费的代价，就算再给费家培养三位返虚，都已经绰绰有余了。当初大家还认为，费家是发了疯，才肯做这种亏本的买卖。但如今回头来看，一个费庸，可比三位返虚对费家的好处大多了！ 当然，被费家孤注一掷推上来的费庸，本人也并不是什么庸才。事实上，费庸本人的修行才能，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达到周天境后期，还是费家下了血本硬堆上去的。但在家族管理和做官方面，费庸却有着妖孽一般的天赋。 这一日，在祥云城的经略使府内。身材微胖的经略使大人费庸，正脸色铁青，看着手头上刚刚得到的一些情报资料。 在他面前，是一位形容消瘦的枯槁男子。 此人修为不高，但却是费庸身边最为得力的谋士。当年费庸还未成为费家家主之前，他便已经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成了费庸的修奴。这些年来，因为修奴的这层隐蔽身份，再加上近乎妖孽的谋算，不知道帮了费庸多少，更代替费庸执掌经略使府麾下那庞大的情报网络。 然而今天，费庸和这枯槁男人，却罕见的意见相左，并且相持不下。 “云莽北部新发现的这座洞天，对我费家实在是太过重要。只要拿下这座洞天，接下来不管时局如何混乱，我费家都有了一张足够分量的底牌。不说稳操胜券，至此无忧，但家族绵延不绝的本钱，却是彻底厚实了起来。在几位老祖宗动身之前，我已经和他们打过商量，他们也有了心理准备。为了这件事，哪怕我费家这次要陨落一位返虚，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费庸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难得显现出了一抹狂热。但他的这份狂热，却让眼前的枯槁男人更加忧心忡忡。 “单从对费家的作用来看，这座洞天，确实比一两位返虚更加意义重大。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三位返虚老祖宗尽数为此陨落，又该如何？若是家族的大批高手，全都因此而折损，费家又会怎样？” “先前天机士的推演，已经给出了明确答案。这次行动，若是返虚前往，也会有很大可能陨落。而周天高手，派的越多，损失的也可能越大！这你不是不知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情况真的糟糕到了极点，这个后果，我们根本承担不起！” “没有万一！” 对于枯槁男人的质疑，费庸却是罕见的摇了摇头，直接说道：“既然那座洞天的位置已经暴露，若是再步步为营，慢慢谋划的话，只会引来更多的高手前来争夺。唯有趁其他大势力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以雷霆手段拿下这座洞天，才有所胜算。至于说，想让我费家的高手尽数陨落，那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这次我费家堪称倾巢而动，想要让三位老祖宗尽数陨落，再干掉我费家的诸多高手，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家势力能做得到？” “除非有纯阳修士出手，再加上六位以上的返虚高手围杀，再动用超过二十位周天境后期的存在，或许有这个可能。亦或者，是某个圣地的掌门，携带仙器降临？如今云莽这一片，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无非就是天玄宗、妖族以及界主府那边。妖族和天玄宗不可能，这两家正在死磕，怎么可能派出如此多的高手，前来对付我费家？至于界主府那边，我已派人查过，几位返虚最近动向都尽在掌握，根本不可能出手。” “这座大型洞天，合该就是我费家之物，成为我费家今后立身的根基所在！” 枯槁男人见费庸如此，只能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再争辩。 半个时辰后，枯槁男人辅助费庸，将此次夺取洞天的详细计划，一一制定出来。这次费家几乎出动了全族的力量，不惜代价想要夺取这座洞天，三位返虚老祖也全都参与其中。但返虚不得插手红尘因果的铁律，还是需要避免的。 在此之后，费庸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枯槁男人一人在此。 在费庸离开之后，枯槁男人静坐了很久，然后忽然起身，离开了屋子，走到外面想要去晒晒太阳。 对于这个枯槁男人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感受着久违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枯槁男人轻轻伸了个懒腰，表情慵懒，然后一种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费家，完了。” …… 卫易虽然早已知道，宗门这次行动，是由盘山真君牵头，然后又出动了数位宗门返虚，再加上数量不明的周天境后期高手，统一行动。但是，等到卫易真的按照叶朝归告诉他的地点，见到一众天玄宗强者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位纯阳。 一位返虚后期。 一位返虚中期。 五位返虚初期。 八位返虚，其中更是来了四脉的首席长老，再加上二十五位周天境后期的强大存在…… 这份阵容，委实是太可怕了！ 返虚期以上的这些存在，卫易大多还都能认得出来。因为他权限够高，知晓如今天玄宗内部到底有多少家底，以及都有哪些成名的返虚。不过，当这一众高手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他彻底被吓到了。 不光是他，估计费家的那些高手，也要吓傻了吧？ “小子，听说你和费家有仇？”盘山真君笑着以神识传音问道：“像这种公报私仇的事情，老夫历来都十分反感。但这次既然是顺道，你又替宗门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老夫倒是心甘情愿给你当这个打手！” 在场众人，出于安全考虑，只有盘山真君知晓卫易的真实身份。其他高手，则全都不知道卫易的真实身份。而且纯阳以下，也很难看穿叶朝归亲手给卫易布下的伪装。 所以眼下，哪怕卫易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依然不知道，这次为宗门立下大功的，竟然是如今天玄宗的门派首徒。 “小子，那座洞天当中，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多的煞魂存在？” 这次前来支援的高手当中，便有最擅养魂一道的天字一脉的首席长老，那位返虚后期的囚蒙真君！ 实际上，若真只是为了这座洞天，由盘山真君出手也就足够了，犯不上再出动一位返虚后期的囚蒙真君。但是，这位天字一脉的首席长老，在听说这个消息后，却主动自告奋勇前来。 因为他很清楚，若是这座洞天内部，真的像卫易说的那样，拥有海量的煞魂存在。那对于天字一脉来说，绝对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就算对于囚蒙真君自己，说不得也是天大的机缘，说不定就以此顺利晋身纯阳了！ “事关宗门大事，晚辈自然不敢妄言。” “好！好！” 囚蒙真君喜色更甚，甚至不顾宗门内的某些规矩，直接说道：“若真是如此，老夫事后便直接收你为徒，让你此生返虚之前，再无任何瓶颈！” “咳咳！” 盘山真君看到这一幕后，不禁轻咳了两声。他可是知晓事情真相的，自然不愿看到囚蒙真君被卫易戏耍。 “事不宜迟，小子你还是快带我们前去那座洞天的所在。早早将这座洞天收入囊中，免得再生出什么是非！” 盘山真君一把拉住卫易，将其紧紧护住，然后在卫易的指引下，前往那座洞天的所在。 这一日，在云莽北部的某个地方，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不过，这场大战，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周围强者闻讯赶来的时候，除了看到一片已经近乎化为绝域的战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发现了。 然而，在这时候，又过了几天，另一个让人震撼至极的消息，忽然被爆了出来。 被誉为两江第一家族的祥云城费家，不知道是何原因，三位返虚老祖突然全部陨落，麾下周天境的顶尖高手，更是死伤惨重。 费家，完了。 第六十四章 封神大战 曾经号称两江第一家族的费家，就这么完了。 虽然眼下费庸还身居两江经略使之职，仍然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但这种权力，无疑只是空中楼阁罢了。只要一股微风吹过，费家这座万丈高楼，顷刻间就会垮的稀里哗啦。 没办法，因为支撑起那座高楼的那些费家高手们，一天之内，被人近乎斩尽杀绝。最关键的是，直到现在，大家连动手的是谁都不知道。 没了家族中坚力量支撑的费庸，不可能再继续担任经略使一职。因为这时的费庸，等于是一头没了牙的老虎。现在大家最好奇的，就是咸安城方面的命令什么时候会来，下一任两江经略使又会花落谁家？ 一时之间，随着费家的倒下，整个两江范围内，很多排名靠前的强大势力，一时间暗流涌动，都想坐上费家腾出来的这把椅子。甚至于，连下手除掉费家众多高手的神秘势力，到底是哪一方，大家都没那么上心了。 没有人能够猜到，不久之前还如日中天的费家，之所以如此快的灭亡，其导火索竟然是先前某次探索活动。 天底下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开始的时候，往往都是由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不过，大仇得报的卫易，却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少兴奋。曾经他想过无数次，自己带着一帮顶天高的高手，杀到费家去，灭了费家全族，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可如今他的这个愿望，以这样一种略有不同的局面实现以后，他却没太多感觉了。 那个曾经逼得自己放弃苍灵府的一切，不得不远遁云莽的费家，真的就这么垮了？ 卫易总是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当日那一战，卫易是全程参与的，亲眼见证了费家的那些高手，是如何被天玄宗雷霆出手，杀的一个不留。费家三位返虚，包括那位返虚中期在内，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被尽数灭杀于原地，连神魂都没能逃出来。至于封号真人以下，则是被那二十余位天玄宗的周天境高手屠杀殆尽。 在费家高手尽数战死的时候，卫易已经明白，费家接下来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了。 费家确实很强，但同样，这些年费家在发展过程中，也得罪了很多人。如今费家骤然失去几乎全部高手，这些昔日费家的敌人，肯定会一拥而上，不会再给费家任何机会。所以接下来的费家，都不用卫易再操心了。 但是，卫易却没有任何报仇的快感。 卫易觉得，这应该是因为自己最近实在太忙了，还来不及为此事感到兴奋。 在天玄宗的众位高手，以雷霆手段灭杀了费家高手之后，卫易再次进入那座洞天。同时，在天玄宗众多高手的帮助下，将这座洞天快速转移。 想要快速转移一座八百里方圆的大型洞天，难度无疑是相当大的。像这种洞天之类的东西，内部空间每增加十里，转移难度都是成倍增加的。一座几十里的秘境，普通周天境后期修者就能搬运的动。而一般百里左右的福地，对于返虚期修者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像这种八百里的大型洞天，就只有纯阳老祖才行了。 而如果想快速转移，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洞天转移的痕迹，那就需要一位纯阳带着数位返虚才行。 事实上，卫易先前也曾设想过，为什么不直接将大量战部先藏于洞天当中，然后再由高手推动一座洞天，从而无声无息的快速转移战部。如今他终于得到了答案，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一方面，如果返虚期高手真的这样做的话，相当于是过多干涉红尘，必遭天劫。另一方面，如果一支万人战部藏在一座空间洞天内部的话，其增加的难度，几乎等同于一座千里方圆的小世界一样！人越多，推动的难度就越大。若是超过十万人的话，哪怕让如今天玄宗内所有返虚期一起出手，也根本不可能推动。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这座八百里方圆的大型洞天，很快就被转移到距离原来位置万里之外的地方。这一路上，身为纯阳修士的盘山老祖，一直在极力消除身后的空间波动，以保证不会被人察觉。等到大家将这座洞天转移到先前预定好的位置之后，又迅速布置大量隐匿禁制，将这座洞天彻底隐藏于虚空当中。 如此一来，除了卫易这个洞天主人之外，其他人除非掌握有准确坐标，想要找到这座洞天的所在，无疑是千难万难。就算是来几位纯阳修士，也很难将其找出来。 “有了这座洞天，接下来宗门在云莽北部的战事，便多了很多选择，可以少死很多人了！” 作为宗门内唯二的纯阳老祖，盘山真君自然无比清楚这座大型洞天的价值。至于宗内的其他高手，包括那位返虚后期的囚蒙真君在内，在进入这座秘境的时候，也全都惊呆了。 “竟然真的有如此多的煞魂？！” 囚蒙真君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开始变得极度狂热起来。 “你小子有所不知，你囚蒙师叔祖，修行的功夫比较特殊，等若是在体内组成一座煞魂大阵，对煞魂的需求极大。原本以天字一脉的能力，根本无法承担他进阶纯阳的需求。然而这座洞天内的煞魂，却是能弥补这个缺憾了。” “你囚蒙师叔祖，说不定可以借此成就宗门第三位纯阳！” 如果天玄宗内能够出现第三位纯阳的话，那对于整个天玄宗来说，无疑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如今八大圣地当中，还从未有任何一家，拥有三位纯阳！当然，这也是因为，纯阳修士本身需要占据大量的宗门气数，一个圣地门派，支撑两位纯阳是最合适的。若是超过两位纯阳，就有可能占据了宗门后辈的气数，等于是涸泽而渔。 所以，囚蒙真君若想进阶纯阳，除了炼化这些煞魂之外，还需要得到海量的气运。若是宗门能够顺利收回云莽，倒是足够了。 当年的天玄宗，之所以在八大圣地当中，隐隐居于最强。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天玄宗除了占据云莽之外，还掌有半个东海。如此，天玄宗的气数，便可轻松支撑起三位纯阳老祖，以及更多的返虚高手。 “晚辈有一个想法，希望囚蒙前辈能够答应。” 面对狂热的囚蒙真君，卫易忽然开口，让囚蒙真君脸色郑重起来。 “这次你算是为宗门立下了大功，更是送了老夫一个大人情。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就是。只要老夫办得到，一定会竭尽全力！” 囚蒙真君倒是爽快，完全一副任由卫易狮子大开口的意思。其实囚蒙真君，原本想直接收卫易为徒的。囚蒙真君这样做，倒也不是没有私心。如果卫易成了他的弟子，那么天字一脉说不得就可以在这座洞天当中，占据更多的份额。不过就在刚才，东海那边，叶朝归却已经放话，对于卫易所化名的木维另有任用，不允许囚蒙真君收徒，囚蒙真君也只得暂时作罢。 “我希望，接下来不管是前辈您，还是天字一脉的任何一名修者，在动这些煞魂之前，能够保证对这些煞魂足够尊重，不要将他们当成纯粹的死物。最好在炼化之前，能够有一个简单的超度仪式之类的。” 对于卫易的这个请求，囚蒙真君倒是有些意外，他可没想到，卫易会用这么一个宝贵的机会，来替这种要求。 “这……好吧！老夫以后会下令，凡是我天字一脉的修者，在来此地收取煞魂的时候，都要对煞魂先行超度。”囚蒙真君顿了一下之后，沉声道：“其实，你的要求也十分合理。我天字一脉的煞魂池里，所豢养的多半都是兽魂。对于那些妖兽煞魂，我们自然可以将其当成纯粹的死物对待。但对于这些生前明显是人类的煞魂，我们确实应该足够尊重。毕竟，这些人都是万年前的人，也算是我们的老祖宗了。” 囚蒙真君的话，让卫易彻底放下心来。既然身为一脉首席长老的囚蒙真君都发话了，相比以后这条命令，一定会被不打折扣的执行下去。 卫易再次看了眼洞天当中的那些煞魂，心情有些复杂。 在成功认主了这座洞天之后，卫易对整个洞天已经了然于胸，知道在这座洞天当中，所有煞魂加起来的数量，应该在十四万左右。 对于这些煞魂，卫易是心存敬意的。 生前为那位陛下血战，死后为不屈的意志仍然永存。即便全部死掉，依然自愿化为煞魂，等待着他们的陛下前来召唤他们…… 对于盘山真君这种纯阳老祖来说，秘境当中的那些危险，就有若无物了。而且，卫易如今已经认主了这座洞天，那些危险也不会攻击他们。在卫易的控制下，那种神魂压制的力量，也不会再对天玄宗的高手们产生什么压制。所以很快，盘山真君就将整座洞天都探查了一遍。除了最中心处的那座神殿之外，整个洞天的情况，已是了然于胸。 “怪了！” 盘山老祖微微皱眉，沉声道：“从这座洞天内部的一些遗迹来看，这些煞魂，生前实力应该都在化灵期以上。而从倒塌的废墟来看，他们似乎根本经历过什么太剧烈的战斗，仿佛是一瞬间就被杀死了。” “要想做到这种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至少要我这个级别的修者出手，或者十位以上的返虚期同时出手。难不成……那个传闻是真的？” 盘山真君看了眼身旁的囚蒙真君，以及其他一些返虚高手，大家目光当中，均涌现出了一抹复杂之色。 “难道……这些煞魂的死，有什么蹊跷吗？” 卫易看到这一幕后，也是神色一凛，显然，盘山真君看出了什么他先前没有看出来的东西。 “传说在上古时期，修行是从低到高，从一阶到九阶，就像如今蛮荒那边的境界划分一样。而九阶之上，现在大家是统一称之为返虚，上古时期却是直接称呼为神！” “而在上古时期，等同于我们今天这些返虚期的神，是可以随便向普通人出手的。” 说到这里，盘山真君宛如亲眼目睹了上古年间的情况一样，悠悠说道：“我甚至曾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当年大离皇祖领导的那场战争，之所以被称之为封神大战，就是这个所谓的封神，其实就是让返虚以上的存在，无法随意对那些普通生灵出手！” “很难想象，如果返虚期可以对返虚以下的存在，随意出手的话，那这个天下，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听了盘山老祖的解释之后，卫易也不禁沿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不过很快，他觉得这里面蕴含了大恐怖！ 细思极恐啊！ 返虚期以上的存在，和尘同光神融天地，自身已经达到了灵力无穷无尽的层次。所以，返虚期以下的存在，哪怕是最顶尖的封号真人，也是可以用人海战术耗死的。只要肯牺牲，再强的周天境，总有灵力耗尽的时候。但返虚期就不一样了，就算战部的规模足够大，大到连返虚期都不敢正面硬撼战部的攻击，那又如何？返虚期完全可以依仗自身的速度，对战部进行袭扰。人海战术，在可以随意出手的返虚期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返虚期真的可以随意出手的话，那这个天下，很多事情，都将截然不同了。 “算了，这些事情，距离我们太过遥远，没必要去多想。” 盘山真君摇了摇头，继而看向卫易，说道：“还是先彻底处理好这座洞天，最为紧要。接下来，老夫就陪你逛一逛这座神殿，看看你小子这次的机缘，到底有多么惊人！” 在真正进入这座洞天之前，叶朝归就已经下令，除盘山真君以外，其他高手哪怕是那位返虚后期的囚蒙真君，暂时也不允许进入这座神殿内部。 神殿内部的情况，就只允许卫易带着盘山真君，这两人去探知。 第六十五章 邯苗部落的宝藏 卫易虽然已经认主了整个洞天，但这座神殿当中，仍然有很多地方，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老夫曾听闻，上古修士修行成神之后，都会建造自己的神殿。对于神道修士而言，神殿似乎是极为重要的。” “在历史上，我天玄宗也发现了数座神殿。这些神殿无一例外，都是一座座宝藏。可惜的是，以往我们没有走神道一途的修士，这神殿的真正妙用，我们也发挥不出来。如今有你小子在，我们倒是可以看看，这神殿到底有哪些神妙之处了。” 卫易和盘山真君，一路沿着通道进入神殿。对于这座神殿，盘山真君也是赞叹不已。 “你这次掌控了整座洞天，对你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老夫也要提醒你一二。” 在研究那些通道壁画的时候，盘山真君忽然说道：“以你如今的修为和地位，不管是你化名的身份，还是你真正门派首徒的身份，其实都不足以掌控整座洞天。老夫猜得出，在你内心深处，总觉得这座洞天既然是你发现的，就合该归你所有。这个道理，当然也没错。不过同时，你也得想到另外一件事。若是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手，你可还能真正保住这座洞天？” “而从门内一些老家伙的角度来看，更会觉得，这座洞天由你掌控，是不合规矩的。如此重要的一处宗门重地，怎能交给一个尚未进阶周天的弟子掌管？” “尤其是天字一脉的几位返虚，包括刚刚你见到的囚蒙，更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所以，掌门先前才下令，整个洞天以外，由宗门管辖。唯有这座神殿，算是你的私产，可以由你自行决定。” “掌门做出这样的考虑，一方面是为了照顾你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希望这座神殿将来能够对你的修行有所裨益。只不过这样一来，将来你恢复身份，大家知道这座神殿是由你这位掌门弟子所有，难免就要腹诽两句，觉得是掌门偏袒你。这会对掌门在门中的威信，产生很大的影响。” “老夫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掌门作为你师父，真的为你付出了很多。” 卫易原本倒也想到了许多，也确实如盘山真君所说，多少有些觉得不公。但经过刚刚盘山真君这么一说，卫易心里就瞬间豁然开朗，同时也对叶朝归更多了三分愧疚。 “其实啊！有的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看到掌门如此，也难免觉得有些心疼。” 盘山真君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你小子在老夫眼里，就是一个尚未长成的雏儿，是老夫需要倾力去庇护的宗门后辈。可实际上，掌门在我们几个老家伙眼里，何尝又不是如此？若论辈分，掌门还要叫我一声师叔祖！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看着掌门几乎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门派的大势，也总是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不过没法子，掌门如今已经是返虚后期的存在，又有那么妖孽的智慧。如今我天玄宗的大势，基本上可以说大半都是你师父的功劳，是由他一手造就的。所以，他想将这座神殿给你，老夫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不只是因为他的是掌门，更是因为这几年来，老夫看到了你的努力。老夫很想看看，若是你小子成长起来，会不会也能成为和你师父一样的人？不说像你师父那样妖孽，至少也能为我们天玄宗，撑起一片天。” “说到底，小子，别辜负了你师父。至于老头子我，反倒不是太在乎这些了。” 两人一同来到通道尽头，面对着眼前几个镜子通道。 这几个通道，尽皆通往神殿内不同的区域。卫易如今虽然已经成了整座神殿的主人，但有些地方，他还是无法打开上面的禁制。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盘山真君出手了。 “去！” 在卫易的指引下，盘山真君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一座镜道，随手一抬之后，整个神殿顿时轰隆隆作响。卫易这个神殿的主人，瞬间就感觉他掌控的阵法禁制，仿佛是被某种强大力量给生生按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再继续流转。 “这上古的阵法禁制，倒是和今天截然不同，甚是巧妙。”盘山真君得意道：“不过，万变不离其宗。这禁制对于返虚中期以下的修者，都甚是麻烦。但对老夫来说，倒是无碍了。” 说话之间，盘山真君已经护着卫易，穿过了这条镜道，来到了镜道另一头的空间当中。在这片空间当中，卫易见到了许许多多似乎是由人工建造出来的小池子，只是池中的水却似乎已经干涸，一时间倒是看不出是做什么的了。 “这东西叫做炼神池，以往宗门发现的几座神殿当中，倒是也曾出现过。你可以理解为，是上古时期的修行房。不过，神力和当下我们所修的灵力不同，这点你应该很清楚。这炼神池也有着诸多的奥妙。不过，此地对你没什么用，你修行又不需要这个东西。倒是你的三师叔，那个小荣胖子，最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对他很有用处。” 盘山真君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已经干涸的池塘的作用。卫易在听到炼神池这三个字之后，也和先前接受洞天时所得的那些信息对上了号。 “我倒是也听我师父说起过炼神池的名头。不过，从此处炼神池的规模来看，这座神殿昔日鼎盛之时，恐怕还真是很了不得啊！” 神殿内部，能够支撑的炼神池数量，往往也是极为讲究的。 “这不稀奇，从规模来看，这座神殿，应该是这个邯苗部落的根本。这个部落，历史上或许出现过一些更加强大的存在。这座神殿，或许也是那位最强大的存在修建的。不过在我们曾经发现过的神殿遗迹当中，你所得的这一座，确实是最大的。” 在和盘山真君一番沟通后，卫易又知道了不少东西。比如，上古时期，神的境界，是分为上位神、中位神和下位神，对应今天的返虚后期、返虚中期和返虚初期。这邯苗部落的遗赠，大概就相当于一位祖上出过返虚中期，在灭亡时依然有返虚初期坐镇的一流门派，所遗留下来的山门遗迹。 那位以身入甲的邯青，便是下位神的修为。而且，似乎是在临死之前才突破到下位神的境界。 找到了炼神池所在的位置之后，接下来那些镜道背后的东西，也就能够一一对应上了。 不得不说，一座神殿，真的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宝藏。在这座神殿当中，各种修行用的地方，一应俱全。修行用的炼神池，锻造神兵所用的特殊空间，存放各种宝物的藏宝阁等等，都能在神殿内找到。 不过，遗憾的是，那些神殿当中储藏的宝物资源，似乎都被当年的入侵者给尽数抢走了。卫易和盘山真君进入的时候，只看到一片杂乱，并没有发现太多的宝物。 当然，万年前遗留下来的东西，除非是品阶极高的东西，否则根本不可能保存下来这么长时间，卫易对此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再说，这些宝贝再好，如今能够用这些神力时代遗留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没多大意义。 不过，在这其中，有一座镜道背后的东西，却对卫易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这里应该是邯苗部落存放一些传承法门的地方。” 在一处宽阔空间内，眼前仍是一片废墟，卫易这次终于肉疼了起来。因为按照神殿信息所载，这里应该是类似于典藏室的存在，存放了邯苗部落积攒多年的各类传承。 只可惜，当年那场邯苗部落覆灭的灾难当中，这里似乎也被掠夺殆尽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卫易如今不缺各类资源，缺的就是神力时代的一些法门。他如今修为很高，但是能够施展的神通，却仅限于几种天赋神通而已。这几种天赋神通，强则强矣，却仍是让卫易的手段显得少了些。而在天玄宗内部，这种上古时代的神力法门，同样少的可怜。 “咦？” 就在卫易已经有些心灰意懒的时候，当他按照神殿信息，去沟通其神殿内某座特殊阵法的时候，整个密闭空间，忽然轻微颤抖了起来。紧接着，一根青黑色的石柱，从地下缓缓浮现出来。 “这……这难道就是邯苗部落的传承晶柱？” 卫易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尊石柱，脸色瞬间变得狂喜起来。因为按照神殿信息所载，这邯苗部落，最核心的传承，就藏于这尊石柱内部。卫易原本以为，当年那些敌人肯定将这最珍贵的东西给抢走了，没想到却似乎是留了下来。 不过想想倒也不奇怪。因为这尊石柱，委实是藏得有些过于隐秘，完全和神殿融为一体。若非卫易这种掌控了整个神殿的主人允许，其他人除非毁掉神殿，否则根本无法拿到这尊石柱。 卫易快速走上前，伸手将手附在石柱表面，体内神力迅速流转，和这尊石柱进行沟通。 下一刻，卫易只觉得有大量的东西，涌入自己的神魂当中。 “怎么样？可有什么大的收获？” 盘山真君见到这一幕后，也是十分好奇。等到卫易从石柱上拿开手掌之后，他很快就看到，卫易露出了狂喜之色。 “这收获，比我先前想的，要大得多啊！” “这传承晶柱当中，不禁记载了邯苗部落的神力功法，还记载了很多巧妙的神力操控之法。相比那些神力神通，这些神力操控之法，才是真正的根本啊！” “邯苗部落的功法，我虽然修行不了，但却可以拿来参考，同样对我有大用！” 这些神力操控之法，都是邯苗部落历代前辈，经过摸索之后，得到了最根本的东西。在天玄宗内部，也有类似的灵力运转法门，而且更为系统。但对于卫易来说，这些灵力的法门，却根本没办法借鉴。如今得到邯苗部落的这些传承，倒是正好解决了他的问题。 …… 中州，咸安城。 在那座位于整个咸安城最中央的太元殿内，身着天底下独一份的大黄皇袍的皇帝陛下，正眉头紧皱，看着下面数十位朝臣。 自从年初的那场大朝会之后，皇帝陛下似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见任何慵懒。每三日一次的小朝会，再也没有停过。除此之外，每天还要召集几位阁臣，来一场至少一个时辰的廷讲。 如今的皇帝陛下，似乎忽然变得勤勉了起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事必躬亲，大事小事都要过问。如此一来，乾安年间原本最为忙碌的通政院，就彻底清闲了起来。整个通政院，再次沦为了皇帝陛下的应声虫，每天只要负责帮陛下整理文档就够了。 “费家的高手，一日之间被人全灭，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吗？” 皇帝陛下的威严，似乎是整个天下最恐怖的事情。面对离祯的问题，这些官身品秩至少也在正三品以上的大离官员们，竟是无一人回答。 皇帝陛下也沉默了下来。 然后，整个太元殿当中，便开始了一种让人恐惧的安静。 这场小朝会之后，众多离都官员各自散去。皇帝陛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忽然觉得有些落寞。 在恢复皇帝陛下的身份之前，男人喜欢带着斗笠行走天下。若是遇到不愿意去看的人或者事，男人便习惯性的将斗笠压得低一点，更低一点，以此来遮蔽视线。 但是，当他恢复大离皇帝的身份，坐在这座太元殿当中的时候，整个天下的所有事情，不管他愿不愿去看，都不能视之不见。 “既然费家高手已经死绝，费家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了。” “着通政院，即日起暂时罢免费庸的经略使一职，停职留参。” “影卫这边，必须要把这次的凶手查出来！能够让费家的所有高手，一日之间瞬间消失。不是天玄宗，就是落霞岛，或者是妖族那边。但不管是谁，朕必须要一个答案。” 在离祯说完这些之后，大殿之外，隐约闪过了一丝阴影。 然后，瞬间消失。 第六十六章 返虚护卫 身为苍灵府内最大地下势力的首领，齐四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洗白自己，想要改变大家对自己的印象，让大家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正经生意人。 没办法，地下势力这种存在，总归是上不得台面。在府内很多高阶存在眼里，他齐四就是一条狗。以前是玉山派、拂水宗和麦芒宗养的一条狗，后来，主人则是变成了城主府。 当然，齐四并不觉得，做人家的狗有什么不妥。因为很多时候，齐四觉得自己虽然是给人家做狗，但日子其实过得比很多人要舒服。 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莽修兄弟要养着。 不过，总得来说，比起云道大战之前，如今的血狼帮，日子要好过了很多。这主要是因为，如今的苍灵府，越来越重要，地下世界也变得越来越大。为了更好的掌控苍灵府的地下世界，城主府也不得不越来越依仗血狼帮，依仗他齐四。 齐四不怕自己被利用，怕的是自己有一天没了价值，人家连利用他的兴趣都没有了。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他和血狼帮，估计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不过，在力所能及之下，齐四还是想尽量站起来，站的更直一些。若不是为了好好活着，谁愿意给别人当狗呢？ 这一日，入夜之后，苍灵城万家灯火如繁星般亮起。齐四走出自己那座宅子，前往城内某家知名食阁赴宴。 夜晚的苍灵城，依然是那么繁华。 齐四的身份地位，已经不低，有资格接触到很多府内的秘密了。比如之前那场让府内众多高手，统统闭关养伤的探险，齐四知道的就比寻常修者多很多。知道那些高手是被城主府逼迫，不得不去探索那座洞天。就是在那座洞天当中，这些高手受了伤，可惜后来又一无所得。 因为这次探险，府内原本强大的龟指宗，被人几天之内瓜分殆尽，就此除名。 更让齐四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半个多月以后，就突然再次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据说那个堪称两江第一世家的祥云城费家，大量高手在一日之间，被人屠戮殆尽。费家的所有返虚期高手，更是直接全灭。原本无比强大的祥云城费家，就此轰然倒塌。 在齐四眼里，祥云城费家，那得是多厉害的庞然大物？那可是一界经略使坐镇的强大家族啊！这样的强大势力，当真一夜之间就轰然倒塌了？ 和费家相比，齐四的血狼帮，连一个小蚂蚁都不如。 这件事，也给齐四再次敲了个警钟。连费家这种一界之内有数的庞然大物，都能一夜之间被人除名，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血狼帮？ 小心驶得万年船。 血狼帮身为一个地下势力，这些年却能越发兴旺，很少得罪那些厉害的修者和势力。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齐四行事八面玲珑，唯小心而已，这是也是齐四最大的一个能耐了。 毫无疑问，费家的倒塌，对整个两江来说，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至于会对苍灵府产生多大影响，暂时还不好说，齐四也在观望。 除了苍灵府内的动荡之外，最近一段时间，齐四还有一件很关心的事情，那就是云莽方面的战事！ 云莽方面，听说已经复派的天玄宗，如今似乎已是打下了整个云莽南部区域。一些先头战部，已经开始朝云莽中部发起冲击了。 对于那些真正最顶级的修真界内幕，齐四自然没资格知道。但他也看得出来，天玄宗这次复派，也是准备了多年。战事一开始，就打得顺风顺水。说不定，还真有收复整个云莽的希望呢！ 对此，齐四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天玄宗能够成功。 只因为他也是个莽修。 今日这场晚宴，是幽绵宗新晋的供奉长老，由卫易化名的木棉邀请他的。说起来，在齐四看来，卫易化名的这位木长老，也着实是运气好的逆天了。能够平白交下幽绵真人这么一个周天境的生死兄弟不说，还能得到那么多的传承。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就在他刚刚冒头，引起大家注意，大家准备开始打压他的时候，却又碰上了先前洞天探险那么一件事。府内众多大势力已是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去搭理他呢？ 这运气，委实是好的离谱了。 而且，齐四还听说，这位木长老，先前也是参加了那场洞天探险的，而且据说是重伤而回。就是不知道，如今这位木长老刚刚养好伤，为何就要请他吃饭呢？ 来到食阁楼下之后，食阁的侍者见到齐四，连忙将其带到楼上的某个包厢。在包厢外，齐四几个化灵后期的护卫，都留在了外面，唯有齐四一人进入，见到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卫易。 不过，在进入包厢的时候，齐四看到在包厢内部，除了卫易之外，还有另外两名老者在。 这两名老者，在齐四的感知当中，都只是普通的化灵后期的修为。但不知为何，在这两名老者身上，齐四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悸。 就仿佛是面对那位顾姓府主一样。甚至于，连那位顾姓府主，都没给齐四这种感觉，这两位老人给齐四的感觉，就好像是天生的上位者一样。 这两人，肯定很不一般！ 在齐四进来之后，卫易热情的招呼他坐下，两位老者也是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卫易只是和齐四介绍，说两位老人是他的朋友，想带来介绍给齐四认识一下。但齐四没有察觉到的是，在他进入这座包厢的一刹那，整个包厢的环境，就彻底发生了变化，被人用大法力同外界隔绝开来，宛若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一般！ 返虚。 只有返虚期修者，才能做到这一步。 只可惜，如今勉强进阶化灵后期的齐四，根本察觉不到这一点。 卫易今日带来了两位高手。一位是天玄宗十字一脉的返虚初期修者，论辈分卫易得叫一声师伯祖。另一位，则是纯阳修为的盘山真君。 简单攀谈了一段时间，卫易让食阁上了两壶最顶级的灵茶。以这家食阁的能力，最高也就只能拿出灵阶上品的灵茶，自然是入不得卫易的眼，两位返虚更是不屑一顾。但在齐四看来，已经算是足够热情的招待了。 等到食阁上过了茶，由卫易身旁的盘山真君出手，将这座包厢同外界隔绝开来之后，卫易浮现出一抹灿烂笑脸。 “不知道，齐先生可曾听说，最近祥云城费家的一些事情？” 卫易忽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费家身上。齐四顿时心头一凛，他知道，卫易绝不可能是随意提起此事，肯定是有深意的。 “实不相瞒，我听说，费家最近似乎在策划一场大行动，出动了大量高手，甚至连返虚期都请出来了。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费家这些高手，却似乎被人给团灭了！如今的费家，想来已经坐不稳两江第一世家的位置。费家的那位经略使大人，想来也要换换座位了。” 齐四没有在这些事情上面有任何隐瞒，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不过，在说完这些之后，他复又感慨道：“费家号称是两江第一世家，势力何等强大？想不到，竟然会一夜之间被人将族内高手全部杀尽！真是难以想象，到底是哪一方势力下的手。” “不知道，齐先生对费家的倒塌，又有什么看法呢？” 卫易脸上笑容不改，随即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齐四看到卫易的笑脸之后，觉得更加莫名其妙，心里有些打怵了。 “费家的倒塌，无非是成者王败者贼罢了。费家当年依仗家族势力，再加上身为两江经略使的家主，这些年在两江修炼界发展正猛。若是单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其实最多也就是感慨一下而已。不过，若是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我对费家其实并没有太多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讨厌。” 秃头齐四眉头微皱，随即说道：“我不知道，木长老有没有听说过，如今府内的顾府主，其实早年就曾是费家的客卿。正是在费家的支持下，才坐上了苍灵府府主这个位置。费家这些年，对苍灵府的渗透越来越严重，这是苍灵府所有本地势力都为之厌恶的。这里面，也包括我。” 齐四这话说的，可谓算是相当掏心掏肺了。谁都知道，如今的齐四，算是半个城主府的下属。而那位顾姓府主，则算是费家的下属。虽说费家如今算是已经倒塌。但齐四这样说费家，仍是有些犯了忌讳的。 “据我所知，如今那位顾府主，过的也不大舒服啊！没了费家的支持，他肯定是要卷铺盖滚蛋了。至于下任府主是谁，又是哪一方的人，是个什么性子，谁都说不好。” “齐先生难道就没想过，抛开城主府，另投他方吗？” 此话一出，整个包厢内瞬间寂静了下来。齐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揽他，根本没有一点回旋，直接开门见山。 齐四想了想之后，忽然咧嘴一笑，说道：“我们血狼帮，扎根在苍灵府内，必须要仰仗府内最强大的势力，才能存活下去。若是没有城主府的庇护，我们血狼帮早就不复存在了。就算想转投他方，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齐四这话，并没有说的太死。既表现出自己的无奈，又显得若是有好选择的话，也并非不能考虑。 实际上，在过往的这些年里，想要招揽他齐四，让整个血狼帮为之效力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但齐四却一直没有任何改投他方的心思。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城主府有多忠诚，而是因为在整个苍灵府内，实在是找不出比城主府更好的选择了。 “我觉得，或许齐先生可以考虑一下我们。” 卫易指了指自己，这次说的更加赤裸了。而齐四这次则是没有再说任何东西，只是静静看着卫易，似乎在好奇，卫易能够给出什么样的价码。 “实不相瞒，费家这次高手全灭，就是我们做的。” 什么？！ 齐四脸色顿时大变。卫易说的这个消息，委实是太过惊人！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齐先生现在是不是想问，我身后到底是哪一方势力？说我们干掉了费家的高手，又有什么证据？” “对于第一个问题，答案是，我们是天玄宗的人。” 在听到天玄宗三个字的时候，齐四瞬间呆滞了。 “至于如何证明我们的身份，又如何证明是我们干掉的费家人，我们又为什么会找上你，这要解释起来，似乎有点复杂。不过嘛……” 卫易忽然一翻手，将一张晶卡取了出来，递到齐四面前。 “不知道齐先生对这张晶卡，是不是还有印象。十几年以前，有个姓卫的朋友，从齐先生麾下的赌坊里，赢了好些灵钱。当时齐先生为了交下这个姓卫的朋友，还特意将几家赌坊的钱，都汇入这张晶卡里面。在我来之前，那位朋友托我给齐先生问好。” 齐四脸色陡然变得无比复杂。桌上的那张晶卡，他或许已经记不住了。但刚刚眼前之人所说的那些事情，他却是历历在目！ 而且他确定，这些事情，除非是当年之人亲口所说，绝不可能说的如此明白！而那个人，现在应该正远在东海，作为天玄宗的弟子！ …… 一场诡异的晚宴之后，齐四没有任何选择，心甘情愿的倒向了天玄宗，成了天玄宗在苍灵府内的又一处暗桩。 至于那位十字一脉的返虚，则是成了齐四暂时的护卫，当然，也是在负责监视他。不过卫易还是觉得，能够让一位返虚期做护卫，这也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晚宴之后，卫易忽然心血来潮，离开了苍灵城，飞往城外某个陵园。 夜色下的陵园，黑漆漆的，多少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卫易倒是没有任何忌惮，按照先前搜集的一些信息，在这座墓园当中，找到了一座坟。 这是昔日小队几人当中，医师赵阳和他夫人的坟。 当年那场被费家逼迫的变故当中，为了保住自己的妻小，赵阳不得不将徐崤母子出卖，最后才引发了一系列的变故。后来，赵阳仍是没能保住妻小，反倒是连同自己在内，一家都被暴怒的费家下手杀了干净。 再后来，虽然对赵阳出卖兄弟的事情极其愤怒，但老池他们，还是给赵阳收了尸，安葬在这里。 对于赵阳，卫易心情极为复杂。 但是今天，卫易忽然想来看看他。 黑夜当中，当卫易在赵阳的墓前摆上了祭品和红烛，点燃烛光之后，烛光在黑夜当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老赵，费家完了！我亲手带师门长辈废掉的。” “说实话，对于你出卖我的事情，我还是挺记恨你的，但是我不怨你。这件事说到底，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今天我很想先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了。” “要是没有当年的事情，你还活着，今天我们大伙还能坐在一起喝酒，那该多好？” 第六十七章 推论 对于齐四这条线，天玄宗高层可谓是给出了极高的重视，要不然也不可能派一位返虚，暂时在其身边进行保护。 之所以如此重视，还是因为苍灵府独特的地理位置。 因为那条云道的存在，让苍灵府成了内地几界前往云莽的必经之路。同样，如果天玄宗想绕一个大圈，让自家的战修伪装成商队，由原陵转道林州、雷州，最后进入两江，这是最近的道路。 之所以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弯，只有一个原因。 这次天玄宗要藏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单走某一条线的话，太容易泄密了。 这次藏兵计划，在天玄宗内被列为绝密，由叶朝归亲自远程指挥。那些被送上路的战修，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反正到了下一站，自然会有人接应他们。所以，天玄宗这次到底动员了多少人？又准备让多少人藏在秘境当中？就算是天玄宗的高层，往往也极少有人知道。 而在叶朝归的亲自布置下，大量天玄宗的战修，开始源源不断的从整个两江沿岸，渗透进入云莽北部。这些单个的战修，就像是一滴滴雨水，最终汇聚成一条条溪流，再到一条条宽阔大江，最终汇入卫易掌控的这座洞天。 这是一个无比疯狂的计划。 在帮宗门控制了齐四这条线之后，卫易化名的木维，便对外宣布开始闭关。而实际上，卫易则是直接去了那座洞天当中，再也没有出来。 之所以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座洞天是卫易掌控，所以也只有卫易才有资格开辟空间通道，让外面的人进来。为了保密，天玄宗是不可能建立稳定空间通道的，那样太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每来一拨人，卫易新建立一次空间通道，让这些战修们进来。 卫易对此倒也没什么质疑，这也是他眼下对宗门能做出的最大的贡献了。如果这个计划能够执行的好，那接下来天玄宗在云莽北部的战事，难度将会大大降低。 至于卫易自己，正好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在神殿当中好好修炼一下。 卫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他在神殿当中修行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不管是修行神通，还是参悟玄奥大道，都似乎比外界更快。这种异常，让卫易不禁喜出望外。 这或许就是上古时期，为何大家都纷纷要建造神殿的原因吧？ 如此，卫易也就不再操心外面的事情，专心在神殿内部修行。至于外面的事情，卫易相信，既然叶朝归已经开始亲手操控，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至于洞天本身的安全，那就更不用说了。 在进入这座洞天的时候，以盘山真君为首的返虚高手们，就开始在洞天外加上了各种布置。不但可以彻底遁形于虚空，就连天机术，在测算这座洞天的位置时，也只能测算出一片混沌。而且在卫易进入洞天之后，盘山真君一直在洞天内部坐镇，就是为了防止万一泄露了位置，有这位纯阳老祖在，这座洞天一样可以安然无恙。 为了保证这座洞天的位置不会暴露，盘山真君几乎每天都要带领洞天内部的返虚高手，暂时移动 至于其他返虚老祖，则是充当起了临时的苦力了。 那些通过各个路线渗透而来的战修们，最多也就只能带一些随身的法宝。至于那些大型的战部利器，比如晶炮、云梭之类的玩意儿，那就真的是想都别想了，根本不可能。为了将这些群战利器运过来，宗门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让返虚高手们做苦力，蚂蚁搬家一样将这些东西慢慢运过来。 卫易早年间其实还有这样一个疑问：那些厉害的战部，为何不直接以空间法宝携带大量补给？为何还会有专门运输补给的战部存在？若是都用空间法宝携带，出战之前就备齐了一切，岂不是更方便战斗吗？后来直到卫易站的足够高了以后，才明白自己这种想法是何等幼稚。他的这种想法，当然是好的。但问题是，上哪去弄那么多大型的储物法宝？要知道，一般的储物法宝，能有个三尺方圆，就已经十分了不得了。如叶朝归手上那件，能够放下一艘云梭的，就更是整个天玄宗都拿不出多少了。若是真有钱买那么多珍贵的空间法宝，估计都够将一支战部的修为，集体提升两个档次，然后每个人都发几件玄阶法宝了。 仗不是这么打的。 在整个天玄宗的疯狂动员下，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内，原本空荡荡的八百里洞天，开始迅速挤进大量的人员和物资。卫易粗略估算了一下，光是这三个月内进入洞天的战修，就已经超过了十五万人！而且，这种人数疯狂增长的趋势，如今仍是没有半点缩减！ 到了这会儿，卫易也有些被吓到了。连他也吃不准，叶朝归这次到底准备向洞天内部塞多少人？ 毫无疑问，等到这些战部走出这座洞天的时候，必将震惊整个天下！ …… 中州，咸安城。 在一座被单独隔离出来的空间内，身为大离皇帝陛下的离祯，难得勃然大怒。而在他面前，面对他的怒火，几位执掌影卫的影首，一个个噤若寒蝉。 在大离高层当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这个一直由皇帝陛下亲掌，负责天下情报的影卫，极有可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第十三院。只不过，这种说法，已经流传了千年之久，至今也一直没能成真。 但是，在很多够分量的大离重臣心中，影卫早已是等同于十二院的重要机构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影卫这个第十三院，分量恐怕比其他院还要更重一些！ 影卫当中，从最高处的影首，到最下面的普通影子，都没有明确官身。他们的品秩，是按照影卫内部的一套体系来评判的。统辖整个影卫的影首大人，在离都高层当中，历来有着影子首辅的称呼。只可惜这些年来，大家谁都不知道影首大人到底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样子。 这一点，整个咸安城，就只有皇帝陛下一人知道。除了当代大离皇帝之外，哪怕首辅李砚山，次辅余福，一样不知。 除了神秘之外，影卫还有诸多特殊的地方。譬如说，整个十二院当中，从院首到最底层的普通执事，全都是周天境或者化灵期的修为。唯有影卫不同。影卫的影首大人，还有几位副影首大人，据传都是返虚期的修为！ 当然，就算是神秘而又强大的影首大人，此刻在这位大离皇帝陛下面前，一样要低头，乖乖接受着皇帝陛下的怒火。 许久之后，皇帝陛下终于冷静了下来。已经沉默许久的影首大人，终于第一次开口。 “这次天玄宗大规模调动战修，手段之高，行动之隐蔽，前所未有。我们唯一可以判断的是，这次天玄宗的行动，一定是叶朝归亲自指挥的。” “而且，我们推断，费家之前的事情，应该就是天玄宗下的手。费家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座位于云莽北部的上古洞天。天玄宗方面，为了得到这座洞天，才派出高手将费家全灭。最近天玄宗战修大规模绕道两江，也极有可能与此事有关。” “朕不要推断，朕要证据！” 离祯原本刚刚有些舒缓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阴沉着说道：“我大离的影卫，什么时候开始靠推断过日子了？” “朕再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务必要将天玄宗那座洞天的最终位置给朕找出来！” 面对离祚的怒火，几位返虚期的影首，也只能点头称诺。但同时，他们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想在半个月之内找出来？谈何容易？！ 咸安城麾下直属的影卫，堪称是整个修真界最庞大的情报机构。但是，就算是影卫，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也完全没有找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除了发现大量的天玄宗战修，通过各个路径由两江进入云莽之外，便一无所获了。 当年云莽天灾之前，正是在影卫的多年努力下，大离才能在极短时间内，将天玄宗在整个两江范围内的情报机构，摧毁了大半。不过在那之后，天玄宗情报机构的最高控制人，便直接换成了叶朝归。 在叶朝归的努力和布置下，这些年天玄宗的情报网络，开始变得更加隐蔽，逐渐恢复了生机。而且这一次，就算是大离影卫，也很难再轻易揪出天玄宗的情报网络了。 又安排了一些事情之后，几位副影首退去，只留下那位影卫的最高执掌者，留在此处。 单独面对这位影首大人的时候，离祯似乎缓和了许多。 “若是朕没猜错的话，叶朝归的战略目标，应该是想将这些战修，尽数集结于那座洞天当中。然后在接下来的云莽战事当中，起到一锤定音的结果。” “看来，朕还是小瞧了这位老友啊！” 影首大人听到离祯的这些感慨之后，没有任何评价，只是默默听着。 作为大离情报机构的最高掌权人，这位影首大人知道的事情，要比寻常人多了太多太多。譬如说，当年皇帝陛下还只是信王的时候，曾经随前朝裕王，也就是那位前朝大皇子外出短暂游历过两年。在游历途中，两人曾遇到过两位结伴而行的剑修，颇为投缘，后来四人曾接班游历了不短的时间，有很深的情谊。 那两名剑修，一个是如今板上钉钉的两剑山下一代掌门的玄平真人，另一个，就是如今执掌天玄宗的叶朝归了。 只不过，当时不管是那位前朝大皇子，还是如今的皇帝陛下离祯，都并非以真容示人。所以直到今天，叶朝归和那位玄平真君，也不知道昔日同游之人的真正身份。更不知道，在如今的大离皇帝离祯心里，其实一直存着一份对他们的情谊。 当然，这些私人情谊，于大局无关。 “天玄宗收复云莽，是朕希望看到的，也是必须要达成的。朕甚至可以接受，将大离原本在云莽北部占领的地盘，尽数交给他叶朝归。但是，天玄宗以如此小的代价拿回云莽，这不行！” 离祯陡然气势一变，厉声道：“天玄宗想要收回云莽，必须付出足够多的代价！影卫必须将那座洞天找出来，然后将准确位置送给妖族，让妖族下手除掉他们。” “如果办不到，你和其他几位副影首，自己去领责罚。另外，到那个时候，直接发动所有力量，将已经探清了天玄宗情报脉络，尽数拔除！” “诺！” …… 潇湘修炼界，前线战部。 离景原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捏着个已经吃了一半的灵果，愣愣出神。 就在刚才，帅府那边再次传来调令，他又升官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离景原算了一下，自他从东海返回潇湘以来，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他已经三次被升官了。如今的他，已经是中将军阶，手下执掌了六个甲字头战部，二十七个乙字头战部，以及更多的丙字丁字战部了。 如今的离景原，已经在军中恢复了真名，以大离皇族的身份任职。另外，他如今也是整个潇湘铁血军团当中，最年轻的核心战将，没有之一。 尤其是过去一年里，这种堪称疯狂的升官方式，更是让离景原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如今的他，单以在铁血军团当中的权势而言，已经完全不输军团最高处的那十几位功勋老将！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原因？ “按照咸安城那边传来的消息，王爷至今依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难不成，陛下对王爷已经开始不放心？不打算让王爷回来，继续执掌潇湘前线了？” 洛飞飞看着怔怔出神的离景原，对于他心中的疑惑，其实也猜到了几分。不过，洛飞飞才不在乎离景原为什么这么快升官。在她眼里，离景原在军中的品秩越高，就越有能力将来带着自己风风光光的返回家族，这是好事！ 她更疑惑的，是既然年初的那场大朝会已经结束，为何那位执掌潇湘前线的毅王爷，仍是滞留在离都，而且一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在潇湘军中，离景原并没有太多靠山。如果说有，那应该就是那位毅王爷本人了。但如果皇帝陛下想要撤换潇湘前线的主帅，换走了那位毅王爷，那下一位新帅上任，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离景原，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不知为何，在洛飞飞说完这话的时候，离景原眼中猛地一亮。 “我好像猜到了。” 离景原忽然喃喃自语，让洛飞飞不禁看向他。但很快，洛飞飞就看到了离景原紧皱起来的眉头。 “不行！时间太短了！” “若是给我百年时间，我有很大把握，能够跻身名将之列！但是现在……” 离景原感受着识海当中的那尊光芒万丈的无面神祇，再联想到自己先前的一些猜测，心情极度复杂。 随着这尊无面神祇在他识海当中扎根日久，他也越发琢磨出其中的玄妙。除了增强自身战力之外，这尊无面神祇，更是在他识海中幻化出大量的战场。宛若世间最高明的弈战沙盘，在教授他极高明的战将之法！ 凭着这些战将之法，离景原就好像在被一位名将贴身教导一样。他有足够的信心，将来某天，自己也有把握冲击一下名将的称号！ 但是，这至少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可是就在刚才，离景原却忽然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推论！ 堂堂大离皇帝陛下，为何要将这尊神妙至极的无面神祇，送入自己的识海？当年执掌整个潇湘的毅王爷离祚，为何会看中名声不显的他，主动要掉他来潇湘？到了潇湘之后，为何这位原本素未谋面的王爷，又竭尽全力栽培他，屡次破格提拔他…… 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第六十八章 无愧于陛下，无愧于大离 自打年初陛下重新上朝以来，位于咸安城郊外的这座潮生园，就渐渐变得访客稀疏起来。就连先前为了见首辅大人更方便，所以住到潮生园附近的那些大离重臣们，如今也纷纷搬回了紧邻皇宫的那条东临街上。 少数一些对首辅大人忠心耿耿的首辅门生，不愿意从潮生园附近搬走的，也被皇帝陛下或调或贬，被迫离开了春兴湖畔。 如此一来，便是潮生园负责杂务的那些下人们，也能察觉出问题了。 首辅大人头上的那片天，如今似乎已经是乌云密布了啊？ 没了来往不绝的访客，潮生园内的这些下人们，也就越发清闲起来。这让大家感到十分的不适应。不过，身为潮生园主人的李砚山，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反倒是乐得清闲的样子。 这一日，按照大离朝会的规矩，本该是一场小朝会的日子，首辅大人是必须参加的。不过，早上起来，李砚山本来已经收拾好走上了那辆专属于他的云车，但不知为何，首辅大人想了想之后，却又没有动身，而是下了云车，重新回到院内，并未去参加那场小朝会。 就如那成婚已久的妇人，见到自家先生忽然新纳了一房年轻貌美的侍妾之后，在和自家先生赌气耍脾气一样。 骤然清闲下来的李砚山，似乎也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穿过竹林，坐到湖畔那块大青石旁的躺椅上，摩挲着扶手，冲着面前宽阔的湖面发呆。半晌之后，李砚山忽然写了封玉简，然后唤过园里的下人，让下人投递出去。 在送出了这枚玉简之后，李砚山似乎终于安了心，竟是罕见的让下人搬过一张桌子来。弄来一壶酒，几碟正和时令的小菜，又在桌子上摆了一副十九道棋盘。首辅大人就这样一边喝酒，一边自己和自己在棋盘上对弈。 优哉游哉。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升起而后又开始西斜落下。黄昏时分，潮生园外来了个火急火燎赶过来的中年男人，似乎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潮生园。 不过，在入园之前，中年男人还是先将气息平复下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在确认没有失礼的地方之后，这才大踏步入园。 谢希年。 昔日的通政院一品执事，如今的理藩院副院首，整个咸安城庙堂中枢，最年轻的副院首之一。 “敬之啊！来来来，坐！” 李砚山在看到这个曾在自己身边做了十年小吏的男人，难得热情的指了指身前那张早已给他准备好的椅子，示意谢希年坐下。谢希年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称不敢。但是在首辅大人要求下，谢希年终于还是坐了下来，做的笔直。 “敬之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匠气太多了些。”看着自己面前坐的笔直的谢希年，李砚山难得笑了起来，说道：“敬之你以后做官，官气、傲气都可以更多些，但唯有这一身匠气，最好还是能减则见。这些年，我被人称之为大离的裱糊匠，向来做事四平八稳，不肯涉险。你在我身边久了，难免也就学了去。稳这个字，没有不行，但太稳了，也不是好事。” 谢希年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这位门师，印象里似乎大人很少说这么多话。每次话多的时候，必有大事！ “学生记住了。” 谢希年起身便要再次作揖行礼，李砚山连忙摆手。 “今日只是我这个做门师的，想和你这个学生说说家常，不必如此。” 重新坐下的谢希年，心中更加疑惑。刚刚他接到李砚山召他的消息的时候，直接扔下了手头所有的公务，以最快速度赶到了这座潮生园，以为门师是有什么重要指示了。自年初他作为李党骨干被调离了通政院之后，他便被迫离开了潮生园这边。从通政院的一品执事，到理藩院的副院首，看似是迈出的官场上的登天一步。但实际上，到了理藩院之后，谢希年的权柄，反倒是要比在通政院的时候更小了。 理藩院在离都十二院当中，本就排名靠后，是专门处理天下宗门考评报备，以及诸多宗门事务的地方。如今时局特殊，那些强大的门派越发不好管束，理藩院的权力也就越来越小。而且谢希年被皇帝陛下一纸调令，明升暗降到了理藩院之后。那位理藩院的院首大人，也没有给他指定太明确的责任，让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清流闲官！ 若是首辅大人如日中天的时候，谁敢如此对李党的门人？而且还是谢希年这种最重要的骨干？ “相比那些离都官场上的老油子，敬之你在官场上打磨的时间，到底还是短了点。身居高位的时间，那就更短了。”李砚山忽然话锋一转，问道：“那敬之你想没想过，在咸安城做官，如何才能做得最稳？” 如何才能做得最稳？ 谢希年细细思量起这个问题来，在他看来，门师李砚山所问的这个问题，其实很有嚼头。若问如何做得稳？谢希年可以轻易给出很多个答案。但若是问如何做的最稳？加上一个最字之后，那可就截然不同了。 谢希年思量片刻后，轻声道：“若是要最稳的话，学生以为，重点应该在于‘简在帝心’四字。” 简在帝心。 这四个字，很多离都官员或许都能脱口而出，但真正能做好的，其实寥寥无几。 “简在帝心，说到底，就是要让陛下满意。”李砚山感慨道：“我做了三十多年的首辅，在大离历代首辅当中，算不上长，但也不算最短的。在我看来，如今朝中真正能做好这四个字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似贪实廉的庆王爷，瞧着做事并不聪明的余福，在潇湘镇守多年的毅王离祚，最多再加上一个没人见过真人的影首。其他人，在这件事上都不算做的最好。” “如今辅臣制度，是从八千年前开始奠定的。这套制度的根本，就在于陛下才是大离的最高决策者。当年这套制度实行以前，多是修为越高者，所居官位品秩越高。八千年前的朝堂重臣，身后基本都有返虚期修者存在。那时的朝臣们，也就相当于是诸位返虚行走官场的代言人。从当时那个时代来说，这没什么问题。毕竟当时修真界和蛮荒的战事还比较频繁，需要经常让这些返虚高手出手。但后来，随着两座天下大体上战事越来越少，这种制度就只能对皇帝陛下的权威，形成掣肘。” “所以后来，大离官场逐渐改制，改由我们这些修为低弱，又家世出身一般的修者出仕。我们这些人，家世背景一般，自身修为更差。所以啊，后来的大离官员们，就只能成了皇帝陛下的应声虫，继而形成了今天庙堂的格局。” “对于这种改变，我觉得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方面居多。没办法，大离能够万年长存，真正的立国之本，既不是我们这些看似身居高位的朝臣，也不是那些在前线拼杀赴死的战部。真正的国本，还是在于陛下自身的伟力！在于历代大离皇帝陛下执掌的那尊玉皇！” “如此啊！如果朝臣们从陛下手里争来的权力过多，就势必会出现分裂的倾向，这不行。所以，我们既要保证我们所形成的掣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陛下所做的决策，让陛下不至于成为所谓的昏君。但另一方面，我们又必须保证陛下的权威。在大离，乃至整个修真界，陛下的声音，必须是最大的！” “所以啊！要想官做的稳，最妥当的法子，就是得到陛下的信任，这一点，至关重要！” 李砚山说到这里，忽然从那把躺椅上站起身来，踱步走向面前的春兴湖。 “不过，在做到这四个字的同时，我们还得做到一个诚字！这个诚字，不光是对于陛下，更是对于整个大离！若是陛下有了错误，我们就算放弃这四个字，也要和陛下去争上一争！在保证陛下权威的同时，更要让陛下做出最正确的决断！为此，我们就算舍了多年经营的官位品秩，甚至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所谓的诚臣了！” 李砚山一鼓作气说完这么多之后，似乎终于一吐胸中积郁，又似乎是作为一个老师，在向自己的学生传授为官之道。 然后，李砚山抛给谢希年一块玉简。 “这枚玉简里面的东西，你回去以后，好好整理一下。下次大朝会，呈上去。” 谢希年一头雾水的接过玉简，没明白门师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等他看到玉简里面的内容之后，瞬间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上！ 玉简里记载了李砚山自己给自己评定了十余条罪状。 若按这枚玉简里的罪状，李砚山便是如今整个天下最大的奸臣，死一万次都无法偿还他的罪孽！ “老师！不能啊！不能啊！” 李砚山看着身前不断磕头的谢希年，微微皱眉，沉声道：“敬之，不要让老夫失望！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之一，更是我最看好的朝堂栋梁。用老夫这条命，换你摆脱我李党门人的身份，得到陛下的垂青，值得！” “可是老师……”谢希年眼神中满是惶恐，颤声道：“学生……” “滚出去！” 还没等谢希年说完，李砚山忽然勃然大怒，拎起桌上的棋盒，一下子砸到谢希年的头上，那些最名贵的棋子纷纷坠落在地，让谢希年更加不知所措。 许久之后，在李砚山的嘱咐下，谢希年终于还是离开了潮生园，一路哭着走了出去。 潮生园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等到谢希年彻底离开之后，李砚山轻轻蹲下身，将散落在地的那些黑白棋子，一个个再次重新捡起来，重新返回到棋盒里。 整个过程，首辅大人做的一丝不苟，就像是这些年他勤勤恳恳的打理整个朝堂的朝政一样。 夕阳西下。 李砚山再次坐回到那张藤椅上，看着面前波光如镜的春兴湖，静默无声。 不知何时，有位妇人款款走来，搬了把椅子，坐在李砚山身边。妇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坐着。 然后，妇人忽然听到，自己这个心坚如铁、权倾天下三十年的丈夫，竟然轻轻啜泣了起来。 妇人轻轻拉过丈夫的手，然后轻轻靠在丈夫的肩膀上。 从始至终，妇人什么都没说。 李砚山轻轻转过头，看向妇人。 “这百年来，我自认无愧陛下，无愧朝局，无愧大离。但对于你，我真的是很对不起啊。” “我一生不信轮回，唯有对你，我希望来生还能再见到你。” 李砚山一边说着，一边啜泣着将一枚簪子，缓缓插到妇人头上。 “今年年祭的时候，特意给你买的。一直很想送给你，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妇人忽然笑容灿烂道：“这辈子，你很少送我东西。下辈子，你得补上。” 李砚山轻轻点头，然后在妇人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 东临街，庆王府。 “让我想想，李砚山到底给自己都拟了什么罪名？” 在咸安城向来以老谋深算闻名的庆王爷，看着面前脸色难看至极的次辅余福，感慨道：“亲手推动云莽天灾，此其罪一也！” “三十年来，欺君误国，把持朝政，阻塞天听，此其罪二也。” “身为首辅，贪渎受贿，此其罪三也。” 庆王爷扳着手指头想了好久，终于是没能再说出一个四来，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砚山这一生，行得正走的直，想给他定罪，就算是我都觉得难啊！下次大朝会之后，我们的这位谢副院首，估计就要成为整个离都传颂的骨鲠清流第一人，同时这辈子都摘不掉欺师叛门的帽子啦！” 余福目光深沉，一言不发。 …… 乾安三十六年，八月初的第一场大朝会上。 原本被视作李党最核心骨干的理藩院副院首谢希年，忽然当廷上奏，弹劾首辅李砚山欺君误国、阻代天听，阴谋推动云莽天灾！ 皇帝勃然大怒。 大离首辅李砚山，当场被下诏狱。 三日之后，朝廷公开李砚山十大罪状，诛九族！李砚山于咸安城内，当街炮决。 …… 这一日，在距离咸安城数界之外的云莽，有个加入天玄宗战部不久的李姓年轻人，刚刚随战部打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打扫战场。忽然，年轻人胸口佩戴的玉饰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名叫李崖的男人，瞬间嚎啕大哭，然后朝咸安城的方向跪下，不断的磕头。 在年轻男人心中，某个名为仇恨的种子，在这一日，终于发芽。 …… 这一日，咸安城街头，万人空巷。 无数人前去围观首辅大人的行刑现场。在朝廷公布了李砚山的十大罪状之后，这位昔日最被离都百姓尊重的首辅大人，仿佛成了天底下最恶毒的恶棍，百死难赎。 面对周围群情激愤的百姓，还有面前黑洞洞的晶炮炮口，临死之前，李砚山轻声呢喃。 “李砚山，终无愧于陛下，无愧于大离。” 第六十九章 决议 执掌大离朝政三十年，曾经被天下称之为站皇帝的李砚山，就这么死了。 李砚山的死，注定在整个天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甚至就连妖族那边，同样对此十分骇然，开始盘算起这位修为一般，却执掌大离皇朝三十年的猛人，他的死，会给整个天下带来多大的影响。 李砚山的死，给两座天下带来的影响，比所有人想的都更加的深远。只是，眼下大家却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相比李砚山的死，大家更关注的，其实还是天玄宗在云莽的战事。 进入云莽中部以后，先前天玄宗势如破竹的气势，似乎正在随着战线拉长的时间而一点点被磨灭。如今的蛮荒内部，虽然内战不断，气氛越来越紧张。但就算是这样，妖族那边依然达成了共识。首先，要在云莽实行清理政策，能带走的资源一律带走，带不走的就地毁掉。其次，接下来妖族不会再和天玄宗打主力决战，会尽量玩袭扰那一套，消耗天玄宗战部的力量。 蛮荒圣城那边，已经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圣城令：妖族这边所有的圣城功勋，一律以干掉天玄宗修士的数量和实力为根本。 在蛮荒内部这种政策性的刺激下，甚至还出现了短暂的逆流现象。很多自恃强大的妖族，甚至还从蛮荒深处赶来，进入云莽战场，想要捞取军功！ 在这样的局面下，天玄宗方面，终于开始出现了大的折损。而且，天玄宗方面，被高层要求要尽量围而不打，逐而不杀。任何一支战部，只要能够将妖族从自己的防线当中驱赶出去，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并不要求真的去大规模击杀。这也让很多天玄宗修士感到异常不解，不明白那些高层战将，脑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很多中下层战修，开始主动违背高层的命令，想要去选择击杀更多的妖族。对于这种明显在违反军令的情况，天玄宗高层既没有出面严厉责罚，也没有对此进行什么解释，完全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不过，总得来说，天玄宗虽然推进速度缓慢，如同陷入了一座泥潭，但却还是在缓缓推进的。很多人估计，按照目前的进度，天玄宗大概再花两年的时间，便可以扫平整个云莽中部了。 当然，前提是，这期间不出什么别的差错。 然而，就在大家觉得天玄宗在云莽的战事，已经步步艰难的时候，又一个消息传来。 不知何时，天玄宗竟是已经将大量的精锐战部，开入云莽北部区域！ 天下哗然。 …… 卫易早有猜测，等到这次洞天内隐藏战修达到一定数量后，前来接手的，一定是宗门内的某位名将。 最终，卫易猜对了。 前来接手的，是那位有着东海虎帅之称的王虎臣。 “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王虎臣不善言辞，但在看到卫易的时候，还是难得出言表扬了一下卫易，这让卫易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有这位东海病虎坐镇，原本群龙无首的天玄宗战修们，开始迅速集结整编，形成一个个强大的战部。 这次跟随王虎臣一起来的，还有一大批中坚战将，人数大约在百人左右。这些人进入洞天后，几乎每个人都开始执掌一支战部，然后开始迅速对战部进行简单的整编训练。 天玄宗先前通过各种渠道，大量送入洞天的这些战修，本就是成建制的战部打散后，分散过来的。如今重新组建战部，很多战修完全可以依仗找到自己先前的战部番号，直接形成战力，省却了很多麻烦。 如此，三日之后，一切准备妥当。 天玄宗的这些战修，正式走出了这座洞天。 整整六十万大军！ 事实上，越往后，天玄宗到来的修士也就越多。这主要是因为，天玄宗如今的大本营东海，距离两江前线这边，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天玄宗麾下的战修，就算是昼夜不停的赶路，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当初卫易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两江，也花了足足两个半月的时间。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天玄宗自然还能调来更多的战修。而且，以这座洞天的广阔，就算藏下百万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惜卫易后来听说，大离朝廷那边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开始对天玄宗的各条渠道疯狂打压。很多多年精心打造出来的暗线，几乎全部被大离朝廷给连根拔除了。 而且，随着洞天内所藏战修越来越多，就算是盘山真君联合所有高手，也无法在移动这座洞天。只能长时间留在一处。如此一来，时间越长，洞天的位置就越容易暴露。 藏六十万大军，已经是天玄宗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事实上，能够无声无息的调来如此多的战修，已经让卫易感到足够疯狂了。他无法想象，自己那位掌门师父，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才能将超过六十万人，无声无息的从东海转移到两江这边，再无声无息的过境。而且整个过程当中，这座洞天的位置，更是完全没有被人发现！ 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过逆天了。 乾安三十六年，八月初九。 这一天，正好是咸安城方面，炮决首辅李砚山之后的第二天。 随着叶朝归一声令下，六十万天玄宗大军，自这座洞天当中，浩浩荡荡的出发，继而开始以一种极为惊人的速度，开始迅速推进。 云莽北部的妖族残余，这些年在留川河防线战部的扫荡下，本就实力偏弱。如今面对实力强大的天玄宗战部，哪里还是对手？妖族方面，虽然仓促之下准备了一些防线。但在天玄宗战部的冲击下，几乎起不到任何阻挡的效果。 近百支天玄宗战部，直接拉成一条长线。如同一条紧密的篦子一般，摧枯拉朽。 于此同时，已经抵达云莽中部的天玄宗主力，忽然开始玩了命的向北突进。短短七天之后，便接应上了这支孤军。到了这个时候，天玄宗战部已经在云莽北部跑马圈地一般，占据了很大一块地盘。云莽战局，瞬间局势突变。 在云莽北部的战事当中，天玄宗战部继续执行‘围而不打，逐而不歼’的策略。只要妖族向西、向北逃窜，天玄宗战部就完全视而不见。不过因为有留川河防线的原因，北边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残余的这些妖族，只能逐步向西退却。 而云莽中部的天玄宗战部，在北部战事开始之后，也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疯狂加快推进速度。 …… 天南，落霞岛。 作为天下八大圣地之一，天底下无数符修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落霞岛麾下，也有一位名将级的战将存在，名叫陈饶。 修真界如今十一位名将当中，唯二的两位女子名将之一。 另一位，是天九宫的姜嬛。 今日，在落霞岛上那座规格最高的议事大殿当中，落霞岛正在紧急召开一场最高级别的军机会议。主持这场军机会议的，便是落霞岛麾下唯一的女子名将陈饶。而参与这场军机会议的，无一例外，全都是整个落霞岛的最高层，还有宗门内部最顶尖的十几位战将。 在大殿内部，身着一身黑袍的落霞岛掌门，高居大殿主位，身后站立着一名身穿大红衣衫的少女。而在众人脚下，则是布置了一张整个云莽西部的巨大幻光地图。在这张地图上，整个云莽西部的山川河流走向，无数大小城池，再加上所有过万级别的兽群动向，全都标注的一览无余。 “天玄宗的战略意图，并不难猜。无非是想通过驱赶的方法，尽量减少他们自身的损失。” 女子名将陈饶缓缓道：“自十年前的那场云道大战之后，妖族在云莽这边的底层妖兽数量，大为减少，实力也大大降低。这十年来。大离朝廷在云莽北部开疆拓土，占据了不小的地盘。我们落霞岛，也在云莽西部拿下了一些区域。” “先前叶朝归在云莽北部的布置，不但打了妖族一个措手不及，更让大离朝廷那边慌了手脚，根本没来得及和天玄宗的战部争抢地盘。甚至于在天玄宗战部的驱赶下，反扑的兽潮还给他们造成了一些损失。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天玄宗在收复整个云莽之前，似乎并不像太早和大离因为地盘产生冲突。而从我们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朝廷那边似乎也默许了这个事实，只将势力局限于已经打下来的区域，并没有趁着天玄宗和妖族死磕的时候，主动出来摘果子。” “而天玄宗方面，似乎也默许了这一点。对于大离在云莽北部已经占下的地盘，并没有任何袭扰。” “但是，如果按照天玄宗这种打法，只要他们能够在接下来的半年直接，打到云莽西部。那么，到时候云莽西部的妖族，尤其是低阶妖族，或许就有可能根本来不及南撤。一旦出现那种局面，到时候妖族最大的可能，就是冲击我们的地盘！”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宗门在云莽的这部分地盘，要，还是不要？” 陈饶言简意赅，很快就将眼下的局面介绍清楚。当然，就算陈饶不介绍，也没什么关系。前来参加这场军机会议的宗门高层，对于当下的局面，全都心知肚明。 今天这场军机会议的最核心问题，其实就只要一个。 落霞岛先前在云莽西部拿下的那些地盘，到底还要不要？ “这些地盘，都是宗门以往多年来攻略下来的心血？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一位落霞岛宗门长老，在女子名将陈饶说完之后，首先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若是你们军部贪生怕死，老夫愿意带门下独自去守！” “对！不能就这么放弃！” “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难道就这么轻易还给天玄宗了？” “天玄宗如今虽然气势如虹，但经历一场云莽天灾之后，他们的实力还能剩下多少？若是云莽天灾之前，我们或许还要忌惮一二。如今的天玄宗，当真是我们落霞岛的对手吗？” “大离朝廷都没有放弃在云莽北部的地盘，我们为什么要放弃？” 一位又一位宗门高层站出来，慷慨激昂的陈说着不能撤退的理由。仿佛若是落霞岛撤了，就离道统断绝、灭派亡人不远了。不过，前来参加这场军机会议的那十几名落霞岛顶级战将，却是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这些长老，当真是在替落霞岛考虑，是顾忌落霞岛的颜面吗？ 非也！ 眼下这些宗门高层，之所以一个个在这里慷慨激昂，谁都不愿意撤退，无非是为了他们各自家族在云莽的那点利益罢了。 十年前一场云道大战，让云莽界内的妖族损失惨重。在那之后，落霞岛才有逐渐进入云莽的能力。不过，这个进入的过程，却是别有不同。所有的大仗硬仗，基本上都是落霞岛军方打下来的。但后面的那些地盘和产业，则是全都落入了这些落霞岛高层长老的腰包！ 这和落霞岛的制度有关。 天南修炼界，和其他修炼界多有不同。在天南，落霞岛是唯一的超级大派。而在其下，竟是没有任何一个一等门派，这就是天南的特殊之处了。 天南修炼界，自当年落霞祖师开界一来，就是以落霞岛为尊。而在其麾下，其他小势力，极少会以门派的形式存在，而是以家族的形式存在！ 在天南修炼界，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符修家族，以家族的形式进行传承。 除此之外，当代落霞岛掌门的存在，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代掌门对于权力的掌控，几乎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几大圣地当中，在门派内部权力最大的，无疑就是落霞岛的掌门了。在落霞岛，所有事情，掌门几乎都可以一言而决，其他高层长老都只有听命行事的份。 相比之下，叶朝归虽然也是天玄宗的掌门，而且如今声威正是最顶峰的时候，仍是做不到这一点。如果高层长老全部反对，掌门的命令也要被驳回。 而在落霞岛，绝不存在这种情况。 当然，在拿回更多权力的时候，落霞岛掌门，给了门内这些长老更多的利益。比如先前进入云莽，仗基本都是军部打得，而军部则是属于整个落霞岛的。但仗打完之后，后期那些地盘的开放，基本上全都被落霞岛高层的长老们给瓜分殆尽！ 一般的小家族，根本就插不进手。 所以，如今军部提出，要放弃宗门在云莽的地盘，这让这些作为既得利益者的落霞岛长老们，如何能够答应？但同时，如果坚持要保住这些地盘的话，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的落霞岛军方，很快就会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重大打击。 双方各执己见，谁都不愿让步。 于是，就有了这场宗门最高军机会议。 从女子名将陈饶说完之后，长老们便开始滔滔不绝的陈说不能退去的理由。至于那十几位战将，则是一直在愠怒不发。 他们想保住军部的实力，这样才是对他们的利益最有利的。但同时，他们当中，却又无人想要得罪这些高层长老。 这场军机会议，开了整整三个时辰。除了最开始陈饶介绍情况之外，剩下全都是这些长老们在滔滔不绝。直到三个时辰以后，高坐于大殿主位上的那位浑身被黑袍笼罩的落霞岛掌门，轻轻起身，所有长老，瞬间鸦雀无声。 “自即日起，宗门在云莽的所有人员，全部撤退，限期两个月。” “两个月之内，你们能从云莽拿回多少，就算多少。两个月以后，所有私自滞留在云莽地区的落霞岛修士，一律按门规处置！” 在落霞岛掌门宣布了这个决定之后，终于还是有一位返虚长老，觉得实在太过心疼，忍不住小心翼翼道：“启禀掌门，两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我们在云莽布置的东西太多，两个月的时间，很难全部撤回来啊？” “嗯？” 浑身被黑袍笼罩的落霞岛掌门，忽然向前一步。整个大殿内，所有长老瞬间骇然，一个个全都跪服下来。而那名刚刚有所质疑的返虚长老，瞬间变得无比恐惧，连忙想要磕头谢罪。 但是，却已经迟了。 有一支符笔，似乎从虚空中而来，出现在大殿当中。下一瞬间，符笔虚空一勾，这位已是返虚中期修为的长老，顿时灵体轰然崩碎，只留下返虚法相，重伤垂死！ 然后，这位身着黑袍的落霞岛掌门，冷哼一声，随即身形从原地消失。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那一袭消失的黑袍，仿佛在告诉众人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在落霞岛，没人能够质疑掌门！ 第七十章 每个人心中的天玄宗（上） 自从云莽那边的战事开启之后，无涯岛便开始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运转起来。几乎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有大量指令从无涯岛发出，然后传向东海和云莽各地。 但同时，岛上很多地方，却又开始彻底安静下来。因为住在这里的主人，早已离开了无涯岛，前往云莽前线参战了。 有资格住在无涯岛上的，至少都是周天境以上的高阶修者。云莽战事一开，整个天玄宗都动员了起来，这些高手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除非是那种闭死关的极特殊存在，如今无涯岛上的高手，大多已经派往云莽前线各处了。 当然，就算这些高手离开，无涯岛上依然不会有任何防守空虚的迹象。 因为天玄宗的掌门叶朝归，一直携万劫塔镇压在这里。有万劫塔在，无涯岛就是绝对的安全。 这一日，无涯岛上某座福地空间的通道内，有个身材胖胖的男人，大笑着走了出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色。同时，离开这座福地之后，男人很快飞往岛上另外一个方向。 这个身材越发丰满的男人，正是天玄宗的新晋返虚真君荣多福。 卫易的小师叔，掌门叶朝归的三师弟。 如今云莽战事正打得如火如荼，东海几乎所有能够调动的返虚，除了极少数镇守在东海内部一些极其重要的地方之外，其余全都被调到了云莽前线。返虚期虽然不能直接出手杀敌，但却可以出手对付返虚期以上的存在，保护那些指挥战部的战将，或是做其他一些只有返虚高手才能完成的任务。 但不知为何，身为返虚的荣多福，却一直没有参与这场战事，而是一直留在无涯岛上。 荣多福几个闪身之后，便来到了无涯岛某座洞府。在向洞府主人传讯之后，很快洞府外的禁制便打开，让荣多福进去。 这座洞府，同样是天玄宗内一位新晋返虚的洞府，煌炎真君，卫易的那位二师姑，韩宝芝的洞府。 “怎么这么高兴？宗门大军打到天玄山下了？”见到自家这位三师弟满脸喜色，犹如万年寒冰一样的韩宝芝，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摇了摇头，继续道：“不对啊？我两天前才刚收到消息，好像还远着呢！难道……” 韩宝芝忽然眉头一皱，问道：“晶林计划有什么大的进展？” “师姐就是师姐，聪明才智无人能及啊！”荣多福适时的拍了下师姐的马屁，然后说道：“出果了，若无意外，三天内便可成熟。所以我过来看看，师姐你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韩宝芝闻言点了点头，确认道：“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十六套方案，只等你那边第一批晶果成熟，我便可以开始进行试验。从先前研究出来的晶果特性来看，炼制过程问题不大。现在的问题在于，哪一套方案所得的结果最优，最适合推广。” 荣多福下意识咧了下嘴。 不亏是师姐啊！自己这边连晶果的成品都还没有拿出来，师姐就已经准备好十多种方案了？ 荣多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如今天玄宗前方战事吃紧，所有能调动的返虚期，全都被调去了前线。既然这样，为何他和韩宝芝两人，仍是留在了无涯岛？ 因为他们正在做的事情，远比他们上前线去发挥返虚期的战力更加重要！ “晶林计划一旦成功，宗门的整体实力，定然可以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我天玄宗手握东海又夺回了云莽，想要恢复到云莽天灾前的巅峰实力，并不困难。若是师兄能够再进一步的话，超越当年师父在位时的盛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荣多福忽然表情怪异道：“我们天玄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手里的牌变得这么好的？” 昔日一场云莽天灾，让整个天玄宗瞬间由盛转衰。原本在云莽天灾之前，天玄宗正处于历史上第二强的时期，仅次于天玄祖师在世的那段时间。当时的天玄宗，在八大圣地当中，都算是最强的了。 然而一场云莽天灾，却毁了一切。 荣多福至今还记得，那一天，身为天玄宗前代掌门的师父，将他和叶朝归、韩宝芝三人叫到身边。将掌门的位置传给了叶朝归，将半数一生积累下的宝物赠予了韩宝芝，另一半留给了师父的独女素嫆嫣。 至于他荣多福，则是得到了师父一生的神魂感悟。 三名弟子当中，师父其实最偏爱他这个小徒弟。 在那之后，师父便将他们赶出了天玄山，让他们远赴东海。那一面，也成了他们见到师父的最后一面。 韩宝芝突然说道：“当年离开天玄山的时候，大师兄曾立下过誓言，此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要重振天玄宗，让天玄宗再次成为最强大的圣地宗门。其实，不光是大师兄，当时我也在心里许下了这个愿望。” “但我当时一直以为，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五百年，八百年，甚至穷尽我们的一生。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才过去短短的三十多年，就已经有今日的局面。” “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我们手里的牌，会忽然变得这么好了？” 韩宝芝摇头一笑，似乎也觉得今日天玄宗所处的局面，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宗门能有今日的气象，师兄可谓是居功至伟，一手造就了大势。”荣多福感慨道：“至于宗门为何会在短短三十多年的时间内走到今天，多半是因为很多个像我们一样的天玄宗人，不甘心宗门就这样失败，每个人都在为了宗门的复兴而奋斗。正是这些奋斗，一点一点聚沙成塔，才让宗门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不过说起来，自云莽天灾之后，我们的运气，似乎一下子变得好了太多。就像这晶林计划，在我天玄宗历史上，已经被提出了上千年。便是其他几大圣地内部，也有类似的计划。可为何偏偏是我天玄宗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正实现了这一步？” “这大概就是宗门那些天机士，所说的由云莽天灾形成的血色气运庇护的结果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 韩宝芝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刚刚被师父收入门下的那个时候。 那一天，她给师父磕了三个头，敬了一碗茶，然后便成了师父的二徒弟。 “在我心里，天玄宗就是我的家！” …… 云莽中部战场。 一直刚刚组建不到一年的年轻战部，在经过这场战事的洗礼之后，开始迅速成熟起来。 这支战部，在组建之初，本就是抽调了宗门内顶厉害的一批年轻天才，实力具是不俗。他们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些战部方面的经验罢了。所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很快就形成了极为客观的战斗力。 这支战部的主将，正是那位东海病虎之子，王垂志。 就在几天之前，这支还未满一岁的战部，已经围杀了一尊七阶大妖。虽然战斗过程当中有取巧的嫌疑，但谁都得承认，这支战部，确实已经可以称为一支甲字头战部了。 “一个简单的‘三保一分流’战术，你小子怎么就弄不明白呢？当年在战将府里，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学生！” 王垂志坐在一节坍塌损毁的墙壁上，用手里的剑在地上画出一幅十分复杂的战斗形式图。在他面前，已经可以算是身经百战的小徐崤，满脸尴尬的看着地上这幅形势图。 明明挺难的嘛！ 徐崤心里不禁腹诽，当然，他嘴上肯定是什么都不敢说。万一让这位战部主官勃然大怒，再罚自己今晚修行作业加倍，那他还不得郁闷死？ 如今的徐崤，似乎已经可以将那个小字给去掉了。在经历过许多场残酷的战事之后，徐崤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战场上生活。如今的他，身材高大不输卫易，皮肤黝黑，俨然是一个经受过长时间风吹雨打的精锐战事。至于身经百战这个词，在徐崤身上一点都不夸张！虽然他只参加这支战部不到一年，但这支战部经历过的战斗，恐怕早就远超百场了。 在战部当中，修为低弱的徐崤，还是只能负责给王垂志背背酒葫芦，做做杂务。闲来无事的时候，王垂志便将自己的战将学问，摘出一点符合当下战事的，交给徐崤。 在这期间，随着徐崤接触战将的学问日久，王垂志就越发的惊讶。在他看来，徐崤就是一个天生的战将胚子，所有有关行军打仗的东西，这小子完全就是一点就透！ 当然，对于这一点，王垂志肯定不会明说，反倒会经常贬损徐崤。这没办法！以徐崤的学习速度，如果王垂志不打击他一下的话，徐崤肯定会心生骄傲。这对于一个刚刚开始学习战将学问的年轻人来说，是大忌中的大忌。 就比如刚刚王垂志拿出来的这个‘三保一分流’的战术，这已经是很多战将府学员，从战将府毕业的时候，都无法掌握的深奥玩意儿了。徐崤一个完全没上过战将府，完全没有经历过正统战将府学习的年轻人，能够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入门，王垂志心里已经足够震惊了。 单以天分而论，王垂志觉得，这小子或许可能不弱于自己。 这是一份相当高的评价。 要知道，王垂志家里可是世代战将，从小王垂志就等于是在战部里长大的，又有当时最顶尖的名将做老爹。他能做到这一点，自然不奇怪。可徐崤呢？他又凭什么？ 眼前，徐崤凭着自己过人的天分，开始将眼前这个难度极高的战术一点一点琢磨明白。王垂志拎着自己的酒葫芦，朝嘴里狠狠灌了一口烈酒。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到了宗门里的那些前辈们。 最老的一辈，有九烈真君、盘山真君这样的纯阳老祖，震慑天下，支撑着整个宗门的存亡荣辱。然后，是囚蒙真君、镜花真君这样的返虚高手，每一个都有很大希望，将来跻身纯阳。这些经历过云莽天灾的返虚老祖，也是如今撑起整个天玄宗的中坚力量。 再往下，便是掌门这一代。有掌门这样雄才大略的不世出豪杰，有煌炎真君这种年纪轻轻便成为炼丹宗师的恐怖存在，更有他父亲那样横扫天下的绝世名将。 而掌门这一代往下，便是他们这一代了。 这一代，有卫易这样在神力一道上独领风骚的年轻强者，有宋牧那样的年轻一代最是风流的顶尖刀客，还有他王垂志这种立志将来誓要成为顶级名将的年轻战将。 他们这一代再往下，就是眼前徐崤这一代了。 三十年前刚刚从云莽被一路赶到海上的天玄宗，本以被世人认定要逐渐消亡，谁能想到，短短三十年之后，就有了今天的大气象。而且如今的天玄宗，哪还有半点青黄不接的意思？ 几代门人，鳞次栉比，郁郁葱葱。 王垂志再次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 “这他娘的就是我们的天玄宗啊！” …… 云莽北部。 执掌六十万天玄宗精锐的王虎臣，自打率领大军走出洞天的那一刻开始，便指挥战部玩了命的往南一路横扫。 在这位天玄宗名将的指挥下，天玄宗好不容易转移到云莽北部的这六十万大军，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没有任何妖族能够挡得住这种强大的攻势。 如果说，王虎臣先前在云莽北部的打法，还是以守成和歼敌为主。那么如今的王虎臣，则似乎是在宣泄自己的怒火。所有妖族，只要往北或者往西逃窜，天玄宗一律不予理会。但只要敢在原地组织防线负隅顽抗的，王虎臣直接下令，一律就地杀绝！ 在王虎臣的前线军帐当中，摆着一副巨大的沙盘，整个云莽北部的情况，在沙盘上一览无余。 除此之外，军帐内还挂着另外一张地图。在这张地图上，不光有云莽，还有北边的两江、潇湘，以及云莽更南方的蛮荒本土。 此刻的王虎臣，正面对着这张地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年云莽天灾，你们毁了云莽，毁了天玄宗，老子为了宗门延续，只能远走东海。” “如今，这笔账咱们该好好算一算了！” “不把你们打出屎来，老子的王字倒着写！” 王虎臣呢喃自语，却忽然意识到，他这个‘王’字倒过来，好像还是念王啊？ 王虎臣会心一笑，重新转身看向沙盘内各个战部的实时动向。 这次反攻云莽，东海那边，无数莽修发了疯一样的报名参军，生怕落在人后。到了这座战场上以后，那些曾经失去家园的莽修们，更是直接打出了真火，发了疯的一样向妖族进攻，想要夺回自己的家园。 “这就是天玄宗啊！” 第七十一章 每个人心中的天玄宗（下） 今日的太元殿大朝会上，气氛有些诡异。 起因在于，那个执掌天下近三十年，以往一直站在百官之首的那个位置上的男人，再也没了影子。 然而，在那个男人彻底离开之后，重新站到他那个位置上的，却并非大家原本以为的次辅余福，而是另外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出乎意料的男人。 毅王爷，离祚。 这不合规矩！ 身为驻守在潇湘前线的大离藩王，自年初的那场大朝会之后，离祚就一直留在京城，并未返回潇湘。按照大离宗藩法令，这已经是犯了大忌了！ 可看眼下离祚站的这个位置，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陛下是想让这位藩王名将，接手李砚山留下的这个首辅空缺？ 离姓族人不得入主除宗正院以外的任何一院，这是大离数千年来的传统。千年已降，就只有当今朝堂上的那位庆王爷例外。先是入主宗正院担任院首，这本来很合规矩。宗正院是专门管理离姓皇族事务的地方，但是数十年前的前朝嘉裕年间末期，前代天工院院首告老之后，前朝嘉裕帝并未选出任何一位新的天工院院首，而是选择让庆王爷代管天工院。 这一代管，就是几十年！ 如今的天工院，名义上仍是没有院首。而这位庆王爷，则相当于同时身兼宗正院和天工院两院的院首。 当然，既然这位庆王爷，还没有名正言顺坐上天工院院首的位置，大家也就无话可说。毕竟兼职这种事，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只不过庆王爷这次兼职，时间长了些而已。但今日，毅王离祚所站的这个位置，却让人想到太多了。 庙堂之上，风起云涌。 庙堂之外，波澜壮阔。 今日这场大朝会上，这些有资格站到皇帝陛下面前的离都重臣们，都有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坐在太元殿皇座上的皇帝陛下，面南而坐。在百官叩首行礼之后，离祯并没有马上喊出那句‘众卿平身’，而是盯着原本应该由首辅李砚山站着的那个位置。 一句话，便杀了权倾天下三十年的李砚山。 事实证明，所谓的站皇帝，不过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擢升毅王离祚，任通政院院首，兼内阁首辅大臣！遥领潇湘军务！” “擢升理藩院副院首谢希年，任吏师院副院首！” 随着皇帝陛下身边那位大貂寺的尖细嗓音两次响起，满廷哗然。 两则调令当中，后者其实并不多么令人惊讶。作为亲手弹劾了李砚山的大功臣，如今谢希年已经成了离都清流们争相称颂的对象。吏师院的副院首，比理藩院的副院首，权势要大得多。皇帝陛下这样做，也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前者，升任毅王离祚为首辅，这件事，可就干系太大了！ 以宗室藩王之身，担任十二院内除宗正院的院首，已是开历史之先河。更令大家感到意外的是，陛下竟然还直接将这位藩王名将升为了首辅！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违祖制的事情了。 “启奏陛下！藩王不可担任通政院院首，此为我大离祖制，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首先站出来反驳皇帝陛下的，是司礼院院首赵淳。这位平素便以刻板守旧闻名的老臣，在司礼院院首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一百多年了。当年嘉裕帝在位的时候，若有礼制上的疏漏，这位老臣也敢当廷指出，丝毫不管皇帝陛下的脸面到底挂不挂得住。 当然，对于这位老臣，前朝嘉裕帝还是很有心胸的，多半是从谏如流。哪怕没有纳谏，也同样没有对其有任何不悦。 但是今天，在司礼院院首赵淳跪下之后，皇帝离祯瞬间皱起了眉头。 在赵淳之后，满朝大臣，除了极少数之外，尽皆跪下，口称‘陛下三思’。 没有跪下的，有离祚，有余福，有庆王爷，有谢希年，还有一些看着这几位大佬不曾质疑，自己也暂时观望起来的重臣。 这种场面，已经无异于逼宫了。 “好！很好！” 看着眼前跪倒着的臣僚，离祯只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起。 这一日，在太元宫大安门外，出现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一百二十七名四品及四品以上的朝廷重臣，集体接受廷杖。有一位修为最差的理藩院一品执事，甚至被直接活活打死。 …… 在大安门外正在执行那场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廷杖的时候，离祯缓缓走出大殿，身后跟着那位刚刚被任命为大离新任首辅的毅王离祚。 “让你接手这一摊，难为你了。” 皇帝陛下表情木然，看不出在想什么。至于他身后的离祚，同样没有任何回答。 “接下来十年，既要你做事，又要你一点一点削减掉首辅的权威。朕知道，这很难。但既然是他生前的谋划，朕和你都只能照做。” 皇帝陛下忽然叹了口气。 给他做出这番谋划的那个人，已经被他亲手杀掉了。 临死之前，他可曾后悔过？ 皇帝陛下忽然感慨道：“朕知道，今日这些人难得联手向朕发难，反对朕的旨意，原因各有不同。有的是担心你身为大离藩王，权柄过重，会造成混乱。也有的认为，若是首辅一职也有离姓担任，他们这些人的利益就要受到损害。至于他们谁是真正的诚臣、忠臣，谁又是所谓的心怀鬼胎，朕暂时也分不清，也懒得去想。” “不过，朕敢打赌，若是换做在嘉裕年间，发生同样的事情。朝中的这些大臣，或许敢用雪花一样的奏章把通政院堆满，也不敢当场对朕逼宫发难！” 皇帝离祯忽然脸色大变，阴沉道：“替朕缝补天下三十年你，不曾出过任何大的疏漏，甚至还能慢慢压制住几大圣地门派和蛮荒，这是他的功劳！谁也抹不掉！他的手腕，甚至连朕都觉得佩服。朕甚至不介意在临死之前，传一道密旨给后世之君，让下一个大离皇帝在朕坐化的那天，便给他翻案，追授无上的荣光。就算朕以后在史书上成了一个昏君，朕也毫不在乎。” “但是，他的存在，让这些大臣们以为，当他们联起手来以后，就会比朕这个皇帝还大，这是他的大罪。” 从始至终，新任大离首辅离祚，一句话都没有说。 或许是不愿说。 或许是不想说。 “朕忽然很羡慕天玄宗。” 皇帝陛下继续感慨道：“一场云莽天灾，虽然让天玄宗数千年积累下来的底蕴消耗殆尽，但也让无数莽修彻底拧成了一股绳，上下齐心。照现在的战局来看，云莽的战事，恐怕很难给他们造成根本上的损失了。等到天玄宗拿回云莽之后，又是一个强敌。说不定，是比云莽天灾之前，更棘手的强敌。” “如果大离麾下这直辖十界，也能如眼下的天玄宗一样，上下一心。几大圣地如何？蛮荒妖族又如何？给朕百年时间，朕有把握一口气打到妖族圣城去！” 这一次，站在皇帝身后的毅王离祚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点了点头。不是附和，而是他也觉得，事情确实如此。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别说十界修士上下一心，就算这些近在咫尺的庙堂公卿，如今很多都是各怀鬼胎。 就好像有些女子会对男子说的一句话。 ‘你得到了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 离祚忽然上前半步，和皇帝陛下并肩而立。若是那位司礼院院首看到这一幕，肯定又会以头抢地，大骂离祚逾越。 不过，对于离祚的这个动作，皇帝陛下本人却没有任何意见的样子。 “把潮生园给我吧！我想接下来，在园内的隐秘位置，给李家人立一座坟，算是尽一下好友的义务。” 皇帝陛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这件事，确实由你做最为合适。” “朕自登基以来，无愧祖宗，无愧大离，唯独有亏于他李砚山。” …… 一艘云梭缓缓飞入咸安城，云梭上的乘客当中，有个瘸了条腿瞎了只眼的老人，还有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老人模样不怎么让人觉得讨喜，年轻人却模样清秀，身上书卷气十足。 被称作天下第一魔头的前钦天院院首姚源，以及他的关门弟子范梧。 下了云梭之后，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入咸安城，丝毫没有任何顾忌。尤其是身为监察院排名前三的追杀对象的姚老头，丝毫没有害怕被发现的觉悟，反倒像是回家了一样。 说是回家，似乎也不错。 “上次离开咸安城，还是百来年以前的事情了。一百多年了，咸安城好像变化不大啊！” 姚老头看着熟悉的咸安城，轻声感慨一句后，带着范梧轻车熟路的入城。 对于姚老头的归来，不管是监察天下的监察院，还是大离皇帝直属的影卫，亦或是以推演测算为主的钦天院，都没有任何察觉。 啥是天下第一魔头？ 这就是了！ 两座天下，除了妖族的那座最高圣殿，咸安城的那座皇宫，再加上十四件仙器本体所在的位置之外，再没有什么地方，是姚老头去不了的。 而且，只要他不想，没人能发现的了他。 一路横穿咸安城，心血来潮的姚老头，甚至带着范梧，去那座紧邻皇宫的大安门转了一圈，又去看过那尊上古流传下来的无字碑，以及好几座沿路离都最有名的名胜古迹，给范梧讲了很多东西。 最终，老人带着范梧，来到咸安城内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在老人轻轻弹指之后，仅仅过了不足十息的时间，便有一名老人出了府，恭恭敬敬的将两人迎入府去。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会惊讶的眼珠子都掉出来。 因为这座府邸，正是离都四大家族之一的赵家家主的居所。而刚刚出来迎接姚老头的，正是赵家的那位定海神针，返虚后期的赵家老祖宗。 离都四大家族，分别是米、洛、孙、赵四家。这四家之所以在离都独领风骚，就在于这四家族当中，都有返虚后期的修士坐镇。这其中，米家实力最强，不但有两位返虚后期的老祖，更有米晟这样的绝世名将。而且就在不久之前，米家的那位女子，刚刚被皇帝陛下册封为后，母仪天下。 除米家之外，其他四家，实力要稍弱半筹，但也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比如赵家，不但有返虚后期的老祖，前不久带头逼宫的那位司礼院院首赵淳，便是出身赵家的一个旁支。除此之外，赵家以晶行生意闻名。赵家的晶行，开遍整个修真界，是修真界规模最大的晶行了。 但是，在面对这位赵家老祖宗的时候，姚老头却显得不以为意。而那位赵家老祖宗，似乎也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进入赵家之后，那位赵家老祖宗，便将师徒二人带到了一座赵家极为隐秘的小秘境当中，留下一些东西之后，这位赵家老祖宗径直离开，将这座秘境留给了师徒二人。 “就不解释一下，这位赵家老祖宗和你到底是啥关系？” 范梧对赵家老祖宗的态度，也十分好奇，不明白他为何要对姚老头如此尊敬。不过，姚老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范梧的问题。 “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但不是眼下。” 姚老头不管范梧的无趣神情，将赵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取过来，然后交给了范梧。 “这是我托赵老头给你弄得一个假身份。接下来，你就留在咸安城，进入闻道院开始修行。该教你的，都教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老夫要自己去南边走走，先去一趟云莽战场，看看天玄宗的战局情况。然后，可能要走的更往南一些，说不定还要去那座妖族圣城拜会一下。” 要分开？ 范梧脸色顿时有些怪异。虽说老头子平常不怎么着调，但他到底是姚老头自幼养大的，从小从未离开过姚老头身边。如今姚老头要丢下他自己离开，这让范梧有些不太适应。 “没办法，天玄宗的那些人啊！实在是太轴了！想说服他们，确实不大容易。至于妖族那边，带着你也有点不太方便。” 姚老头伸手摸了摸范梧的脑袋，自己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不喜欢天玄宗。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还是不喜欢。但没法子……” “有些事情，只有天玄宗才能做得到啊！” 第七十二章 姚老头来见卫易 自打那六十万天玄宗大军倾巢而出以后，整座洞天内部，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让卫易一时间有些不自在。 如今外界战局正酣，卫易其实也很想走出洞天，和那些战修们一起上阵杀敌。说到底，卫易自己也是个莽修，又是天玄宗最为核心的弟子。在这场战事当中，卫易不愿意袖手旁观。 奈何，叶朝归给他下了明令，不允许他离开这座洞天，让他留在这里好好修行。 对此，卫易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卫易倒也明白，他和其他人不同。如果他出战的话，会很容易被那些天机士发现，泄露了他的行迹。要是那样的话，叶朝归先前帮他所做的诸多布置，便失效了。而且，不管他出现在哪座战场，都只会引来其他宗门的高手前来围杀他。若是那样的话，便只能给宗门添麻烦了。 卫易忽然觉得，很羡慕宋牧他们。 同样都是天玄宗最顶尖的年轻弟子，宋牧就能够在这场战事当中出手。而且卫易听说，就在几日前，宋牧在一场大战当中，对上了一名妖族那边的周天境天才，临战突破，如今也已经进阶周天境了。 像这种大规模战事当中，最容易战斗突破。而宋牧作为天玄宗最年轻的天才，原本也是几大圣地乃至妖族死盯着的对象。不过，如今既然有卫易的存在，他的威胁性就大大降低了。相比之下，走神力一道的卫易，才是几大圣地最忌惮的对象。 大家可以允许天玄宗多出几个像宋牧这样的年轻天才，因为天玄宗确实有这样的底蕴。就算干掉了宋牧，还会有新的更强的天才冒头。但卫易不一样，大家绝不愿意接受又一个像前朝大皇子那样的年轻人出现，威胁太大了。 所以，在这场战事当中，宋牧只要小心些，还是可以出手的。但只要卫易敢出手，几大圣地肯定会派返虚期前来围杀。当年在东海，在天玄宗的地盘，他们都敢派返虚过来。如今在云莽这种乱局当中，只要让他们发现卫易的存在，没了叶朝归的保护，卫易铁定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没法子，卫易如今便只能继续藏在这座洞天当中修行。 好在留在这里修行，对于卫易来说，也算是一场不小的机缘。昔日在那座吞海鲸祖地当中，那座小世界的大道，和外界有着些微的不同，所以卫易可以更好的感知大道，不必被大道压制的太过辛苦。但等到离开那里之后，回到此方世界，卫易对于大道的感悟，便一下子弱了好多。 虽说修为进境不受限制，但在剑道感悟和神通感悟上，就慢了太多了。 但当他回到这座小洞天，尤其是认主了洞天，进入神殿之后修行之后，那种对大道的清晰感知，终于又回来了！ 而且，比之当初在那座吞海鲸祖地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了。 所以，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卫易便一直在神殿当中，琢磨自己的剑术。叶朝归昔日传给他的那三千剑，他也开始一剑一剑的悟过去。 按照叶朝归自己的划分方法，这三千剑可分为四个层次，分别是悟剑、小成、大成、圆满。卫易当初在天玄山上，第一次观看叶朝归留下的那尊悟道碑，领悟出这三千剑的形，便是悟剑的层次。而能够领悟其中任何一剑的剑道，达到入道的层次，便是小成了。 如果能够单单将某一剑，修行到可以化界的程度，那就是大成。 而等到将三千剑融为一剑，那就是圆满的层次了。 这四个层次，适用于任何一剑。也就是说，卫易有可能第一剑已经达到了大成的层次，后面的某一剑，或许可能连小成悟道都还没有达到。而且，每一剑达到小成境界之后，都可以开始和其他任何同样达到小成境界的一剑，开始相互融合。 当然，叶朝归当年，也没有做到三千剑尽皆达到大成之境，就开始专修刀道了。叶朝归的刀，也是这个体系。三千刀尽皆合一之后，便可直入返虚后期。而剑的领域，后面的境界，叶朝归也不曾达到过。 卫易自当初叶朝归渡劫时，将第一剑提升到了小成之后，虽然在叶朝归指点的方向下，每天都有提升和感悟。但这种感悟，无疑是相当缓慢的。在离开东海，前往苍灵府的路上，卫易才终于将第二剑提升到了小成之境。 若是一直都是这个速度的话，卫易穷尽一生，能不能将这三千剑尽皆悟透，都是个未知数。当然，就算其中某一部分，被卫易悟透并且成功化界，也足以支撑他踏足返虚期了。 不过，在进入这座神殿修行之后，卫易的感知却瞬间变得清晰了太多。这几个月的闭关当中，卫易一口气连悟十四剑！尽皆到了小成的地步！ 再加上先前已经悟出的两剑，卫易已经掌握了足足十六剑！ 十六剑小成，意味着卫易已经领悟了十六种不同的道！ 这是一个无比夸张的事情！ 卫易现在算是明白，原来最顶级的年轻天才，也是有差别的。比如当年在天玄上的那场试炼当中，妖族来了几十位圣子，悟道的却只有七位而已。后来因为悟道碑的缘故，其他圣子也纷纷悟道，看似是提升到了和排名前几的圣子旗鼓相当的地步。但实际上，通过悟道碑悟道的那些圣子，最多也就悟道一两种而已。而之前凭自己悟道的那七位圣子，虽然在质的方面，双方差别不大。但是在数量上，就远胜过那些后来者了。 卫易估计，当年那位第一圣子雁宝，应该领悟了至少七种以上的道，虽然都是小道，但也足以震世了。 而如今的他，则是已经领悟了十六种！ 今日的卫易，若是放在当初天玄山上的话，绝对是最强的一个。 当然，卫易的悟道，是有取巧嫌疑的。他相当于是在走叶朝归的老路，可以让师父手把手的教导。只要一剑入道，后面瓶颈就会极小。而其他那几位妖族圣子，则是全都凭着自己的力量悟道。这种法子，前期困难重重，但越往后，就会越发的容易。 这些妖族，都是日后的大敌。 既然没办法出去参加战斗，卫易索性也就安心下来，老老实实的开始修行。按照当下的攻势，今年年祭之前，天玄宗的大军，应该就能打到天玄山的山脚下了。天玄宗乃至整个云莽，一般很少过年祭，而是过专属于云莽这一界的天玄祭，纪念那位创立天玄宗的天玄祖师。 天玄祭是在每年的二月十八，按当下天玄宗战部的推进速度，届时推进到天玄山下，肯定是一点问题都不大。只是不知道，妖族到时候会不会在天玄山那边，在弄出什么大阵仗来。 毕竟，天玄山是一个标志。一旦打下了天玄山，就等于是收复了大半个云莽，意义十分重大。 然而这一日，正当卫易在神殿当中修行的时候，却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对！ 作为这座洞天的主人，只要卫易愿意，卫易完全可以察觉到整座洞天内任何一处的变化。但就在刚才，卫易忽然福如心至，仿佛这座洞天有什么东西进来了一样！ 这不可能！ 刚刚那种感觉，更像是一种心头生出的预兆，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于，整个洞天外围的预警阵法，都没有任何警示。要知道，这座洞天外面的一些阵法禁制，可是那位盘山真君亲手布置下的。就算是其他纯阳老祖来了，要想在不触动这些禁制的前提下，强行撕裂空间进入这座洞天，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眼下那位盘山真君，就坐镇于这座洞天当中。且不说这座洞天是不是真的暴露了位置，就算真有外敌进入，能瞒得过这位亲手在洞天内布置了诸多禁制的盘山老祖？ 但布置卫易，这一刻，卫易无比笃定，就是有什么存在进来了。 就在卫易刚刚打算通过神殿的控制能力，搜索整座洞天的时候，一股庞大至极的威压，忽然将整个洞天笼罩其中。下一刻，盘山真君竟是强行撕开了神殿的禁制，甚至顾不得通知卫易撤去禁制，便一路撞了进来。 “小心！” 盘山老祖直撞入神殿之后，直接站到卫易身侧，脸色极其难看，这让卫易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位纯阳老祖如此忌惮？ 如临大敌。 “盘山，多年没见，你胆子还是这么小？都已经是纯阳老祖了，此方天地除了那十四件仙器，哪还有能留得住你的？” 还没等盘山真君解释什么，便有一个声音悠悠传来。紧接着，有个老人出现在卫易面前。整个神殿那些强大无比的禁制，在老人面前，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老人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 怎么是他？ 在看到老人的瞬间，卫易忽然表情变得无比的古怪。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个瘸腿老人，他似乎见过！ 当年在苍灵府，那年年祭，他和谢弦歌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曾有一名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那一天，他还遇到了那位神秘的西漠禅修恒秀。当时那位算命先生，正是一语道破天机，说他和禅修有缘，所以他才会停下来，听一看看着就很像骗子的老人瞎扯。 不过，当时老人曾给卫易留下过四句谶语，卫易却依然记得清楚。 ‘遇火则兴，遇冰则成，遇土则死，遇水则活。’ 当时卫易刚听到老瞎子说这四句谶语的时候，还曾因为觉得晦气，差点把老人的算命摊子给砸了，后来卫易也没当回事。但再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卫易却觉得老瞎子当时给的四句谶语，似乎并不全都是空穴来风。 遇火则兴，遇到了离景原之后，他便开始一路好运。而离景原，正是火灵根。 遇冰则成，卫易觉得则应该指的是乐桓。当初劫持那个费家公子费文亮，若不是乐桓的护卫帮忙，卫易很难得手。而乐桓，正好是冰灵根。 遇土则死，后来那位追杀他们的五牙真人，便是土灵根。而最后，正是因为遁入留川河水脉，卫易才侥幸逃出生天，活了下来。 卫易原本觉得，这应该只是巧合。但此刻，当老瞎子以这种方式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傻子都知道，老人绝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算命先生就是了！ 他到底是谁？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当年在苍灵府的时候，老人并不是瞎掰，而是真的一语成谶的话，那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可就真的大条了！ “姚老头，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妨直说！” 盘山真君并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老瘸子，似乎在看一尊极为恐怖的存在。 “胆子真小！” 老瞎子撇了撇嘴，不屑道：“你这老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若真是动手打架的话，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你还怕个什么劲？” 老瞎子不等盘山真君回答，目光一转，看向身旁的卫易，说道：“小子，还记得我不？当年在苍灵城的时候，老头子我，曾经和你有过一面之缘的。” “晚辈自然记得，只是不知道，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今天过来，又有什么指点？” 卫易的回答，让身旁的盘山真君再次一惊。怎么着？看这意思，卫易当年竟然见过这个老瞎子？ “你们天玄宗啊！就是没意思，死板！” 老瞎子仅剩下的那一只眼睛，狠狠瞪了一眼，然后道：“当年多灵光的一个小伙子，不是还要砸我的摊子吗？怎么今天倒是这么一生呆气了？这不好！” 老瞎子似乎并没有要大打出手的打算，这让盘山真君渐渐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他就看到老瞎子席地而坐，笑吟吟的看着两人。 “这老小子姓姚，你应该也听说过他的名头。” “姚源，前代咸安城钦天院院首，后来叛出咸安城，成了两座天下公认的第一魔头！” 第七十三章 条件 前大离钦天院院首，姚源。 两座天下公认的第一魔头。 同时又是两座天下公认的第一天机士！ 竟然是他？！ 对于姚源这个名字，卫易确实曾听叶朝归说起过。十年闭关当中，叶朝归曾给卫易见过不少修真界高层的密辛，也包括一些修真界最顶层的厉害角色。 在这其中，提到姚源这个名字的时候，叶朝归曾罕见露出了一丝忌惮之色。这让卫易最是印象深刻。 能让叶朝归心生忌惮的，两座天下加起来，又有几个？ 姚源此人，昔年曾是大离前代天机院院首，后来在嘉裕年间叛出咸安城，原因不明。离开咸安城后，依仗天机术的神妙，不管是咸安城的影卫、监察院，还是其他几大圣地，都无人能够抓得住他。 至于此人为何被称作天下第一魔头，则是因为，此人极善利用天机术更改他人命数，往往可以以小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寻常意义上的魔头，不过是修炼一些有伤天和的魔道功法，伤人性命，最多也就是让人神魂寂灭。但此人却可以从命数上杀人，而且杀心一起，那可就不是杀一两个人，或者某一些人那么简单了。 世人皆知，当年那位毅王爷离祚，为了掌控潇湘军权，曾经将潇湘境内一个一流门派所辖地界，整整一府之地的全部修士，屠杀殆尽，一个不留。消息传出后，整个修真界都骂他是人屠，但离祚也自此彻底掌控了潇湘军权。可要是和姚源比起来，那位毅王爷的手段就只能算是不入流了。 叶朝归隐隐说过，当年姚源叛出咸安城后，几大圣地都曾经试图招揽他。但结果，此人非但拒绝了所有圣地门派的招揽，甚至还通过自己的手段，将几大圣地全都给摆了一道，让几大圣地损失惨重。 至于到底造成了何种损失，叶朝归当时没有说，只是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后来卫易去查天玄宗的一些隐秘档案，在联系当时叶朝归的话，发现当时天玄宗损失的，应该在于损失了大量的天机士。 至于其中细节到底如何，卫易的权限也不够去查看更高等级的密档了。 在那之后，几大圣地难得联起手来，再加上咸安城，在整个修真界的范围内，对此人下了追杀令。然后在如此恐怖的追杀下，此人非但依然活得好好的，还四处兴风作浪，做了很多事情。 对于此人，不管是咸安城还是几大圣地，都是如鲠在喉。想杀，但又杀不掉，可谓是无比的忌惮了。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位前代钦天院院首，到底想要做什么。 昔年在咸安城，他已是位极人臣，极尽荣宠。前朝嘉裕帝甚至曾发出过‘朕不可一日无姚院首’的感慨。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要背叛对他信任至极的嘉裕帝，后来又为什么要将几大圣地得罪了一个遍。 说一千道一万，此人修为或许并没有臻至绝顶，但那一身诡异的天机术，却让他比一位纯阳更让人觉得可怕。 卫易眼下虽然并未以真实面目示人，而且被叶朝归以极高明的手段进行了伪装。纯阳之下，都无法看破。但在这位老人面前，卫易觉得自己的任何伪装，似乎都没有用处，于是也就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今天来看看你，也就是顺路罢了。另外，有你在这儿，我也就不用再跑一趟东海了。” 老瞎子坐在地下，一副我只是来看看老朋友的架势。至于盘山真君，却并不敢放松半分。 因为眼前这个老瞎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都说了你不用紧张。”姚老头瞥了眼盘山真君，道：“真要想弄死这小子，我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亲身来此？以你们天玄宗的手段，除非是将他一直放在无涯岛，一直放在叶朝归身边，我想杀这小子不是轻而易举？虽说其他人肯定很难凭借天机术算出这小子的位置，但你知道，这对我肯定不难。” “真想杀他，老头子我只要把他的位置推算出来，然后告诉其他几家，这小子还活的了？” 盘山真君知道，姚老头说的确实不假。先前宗门所做的布置，或许可以瞒过其他任何一家圣地，就算那些圣地门派让门下天机士推演，也只能一无所得。但眼前这个老瞎子不一样。此人的天机术，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 此人当年在咸安城的时候，就已经号称可以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如今又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他的天机术说不定更强了。 其他天机术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 “你到底想干什么？” 盘山真君在老瞎子出现的刹那，已经将自身纯阳级的界域张开到了极致，随时可以暴起动手。不过，姚老头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丝毫没有已经落入他人界域的觉悟。 “今天来，主要有三件事。” 姚老头微微竖起手指，缓缓道：“第一件事，替这小子遮蔽天机，让他接下来可以随意外出，行走天下。”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三枚灵钱抛给卫易。不过，这三枚灵钱最后却被盘山真君拦下，生怕是老人在算计什么。 “这三枚灵钱，是先前老夫卜卦所用。有这东西在，天底下除了老夫之外，其他天机士以后推演你的事情，只能推演到一片混沌。老夫只帮你屏蔽天机，若是这样你还能被人发现，那就活该你们天玄宗自此灭亡了。” 盘山真君眉头更加紧皱。 他和姚老头是同时代的人物，知道姚老头所言并非虚假。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更加惊异。要知道，姚老头所用的六枚卜卦金钱，是他推演天机所用的重宝！六枚卜卦金钱，其材质能力之内的东西，都不用多少。以姚老头的本事和地位，就算这六枚卜卦金钱全都是道阶法宝，也很正常。 真正关键的地方在于，那六枚卜卦金钱，是姚老头用了几百年的东西。没有人能够想象，这六枚金钱在天机术方面，到底有着多么神妙的能力。 姚老头一共只有六枚卜卦金钱，为何要直接将其中三枚赠予卫易？ “当然，这三枚卜卦金钱，不是给你的，而是暂存在你这儿，借给你屏蔽天机。他日自会有人来找你，要回这三枚卜卦金钱。”姚老头满不在乎的说道：“而且作为代价，你们天玄宗也得答应老夫一个条件。待会儿，这条件老夫会亲自和叶朝归谈。” 姚老头伸出第二根手指，说道：“第二件事，是老夫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当上了天玄宗掌门，可以对天玄宗的很多事情一言而决的话，你觉得天玄宗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或者说，你希望到时候天玄宗在修真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你眼中的修真界，和老头子眼里的修真界，又有哪些不同？” 姚老头很快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你不用给我答案。但我希望你能记住，希望你可以没事的时候想一想。很多年以后，你自己心里能有一个答案。” 老人提出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大了。但以姚老头的身份说出这话，实在是容易让人联想到很多。 “这第三嘛！跟你就没什么大关系了，我得找叶朝归谈。接下来我要去一趟蛮荒，去拜会一下妖族那边。如果一切顺利，那些大族会主动撤离云莽。没了这些作为中坚力量的大族，你们天玄宗可以很轻松的拿回云莽，可以少死很多人。” “不过，前提是，我得先和叶朝归谈拢。” 姚老头说完之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终于已经说完了。 “若是你说的这些，我们一条都不答应呢？” 盘山真君始终极度谨慎，丝毫不敢有任何放松。姚老头的存在，给天玄宗带来过太大的威胁。对于姚老头的话，谁都不敢真的去信。而且谁都不知道，姚老头做这些事情的背后，又在谋划着哪些事情。 “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去蛮荒撒泼打滚，让妖族那边加大对云莽的支持。你或许不信，但叶朝归肯定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姚老头再次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到时候，就算叶朝归手腕再高，还能拿回云莽，最多也就是一个惨胜的下场。拿回云莽之后，你们绝对守不住。而如果现在答应我的话，你们天玄宗则能少死很多很多人，而且从长远来看，实力还有更大的提升空间。” 天下第一魔头！ 名不虚传。 几大圣地都知道，姚老头行事，必有深意，而且可能比大家能看到的要深远的多。所有人都知道，对付姚老头，最好的法子，就是对他所提出来的所有事情，全都不闻不问！不听不想！但偏偏姚老头提出的条件，永远是那么充满诱惑，让人无法拒绝！ 比如当下，如果真能如姚老头所说，让妖族那边的几大皇族，主动从云莽这边撤出去，那么接下来，天玄宗在整个云莽地区的战事，都将再无悬念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自己能让妖族主动退兵，卫易一定会觉得是妄言，不过是空话罢了。但这话若是姚老头说的，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因为这种事情看似不可思议，姚老头却未必真的做不到！ “快点想，老夫眼下时间紧任务重，没空在这儿多耗时间。若是想好了，小子你现在需要马上通知东海那边，让叶朝归到你身边。老夫知道，你在东海那边还有一具类似分身之类的东西存在，本体和分身之间，可以随时沟通。有你在，老夫才能省的去东海再跑一趟了。” 卫易脸色再次大变。本体和分身的存在，是他如今最大的秘密了。没想到，姚老头竟然连此事都已经知道了？ “顺便说一句，老夫对你们天玄宗，可以说是很有诚意了。且不说老夫给你们选了这小子，做下一任的掌门。你们宗内的晶林计划，之所以能够成功，还不是因为老夫在背后推了你们一把？” 姚老头说完这话后，就轮到盘山真君脸色大变了。至于卫易，反倒是对姚老头后面的话有所不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吧！” 最终，盘山真君在细细思量之后，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不知道这位纯阳老祖，到底是被姚老头的哪一句话说动了心。 “你现在需要我们怎么做？” “简单！”姚老头缓缓起身，走到卫易身边，说道：“让老头子我的一缕分念，寄托于这小子的神魂当中即可。这法子得卫小子你主动放开神魂，有万劫塔的传承在，老夫也没办法强入你的神魂。” 姚老头所说的这种法子，无疑是十分危险的。被一位能够让纯阳老祖都心生忌惮的魔头寄托分念，确实太过冒险。一旦姚老头想要动什么坏心思，卫易瞬间就必死无疑了。可是盘山真君略微皱眉之后，却冲卫易点了点头。 下一刻，卫易刚刚放开自己的神魂，让姚老头的一缕分念寄托其中，便感觉到一片漆黑，竟是直接失去了意识。 …… 东海，无涯岛。 如今前线战事正酣，整个无涯岛都忙的不可开交。但不知为何，这一日，掌门忽然发出急令，让十二脉的首席长老，全部将自身的神念投影，降临到无涯岛上那座最高议事大殿当中。竟是要紧急召开一场宗门最高级别的议事。 所有人都不知道，门派在这个时候，为何会突然召开最高议事？很多人还以为，是前线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对于这场宗门最高议事的内容，大家却一无所知。 事后宗门最高层也没有任何说明。 只不过，一些有心人却注意到，在这场宗门议事之后，门派忽然放缓了在云莽方面的进攻步伐。 这场宗门议事之后，卫易的本体和分身同时醒来。不过，当他醒来的时候，本体看到的，是表情古怪的盘山老祖。分身看到的，则是脸色更加古怪的叶朝归。 而这两位在天玄宗内说话最管用的长辈，接下来对卫易几乎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云莽这边，再没什么大战了。” 第七十四章 交易 什么叫一张嘴挡下千军万马？ 卫易觉得，这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被整个修真界乃至妖族那边，都公认为是天下第一魔头的姚老头，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显而易见，姚老头亲身到此，绝对不可能是为了戏耍天玄宗就是了。 至于姚老头到底和叶朝归说了什么，卫易同样不大清楚。因为姚老头虽然是借助他的那具分身与东海那边对话，但在姚老头出手之后，已经将他的六识全部封闭，让他对后面的事情，半点都不知晓了。 事后，叶朝归和盘山真君，也没有跟他多解释什么。只是告诉他，接下来云莽应该再没有什么大仗可打了。 既然这样，是不是就说明……双方谈妥了？ 卫易心里越发好奇。既好奇姚老头到底有什么把握，能够说服妖族那边主动退去。又好奇在东海那边，姚老头到底和自家师父谈了什么。卫易只是从盘山真君的言语中依稀推断，双方似乎做了桩买卖。而这桩买卖，天玄山是稳赚不亏的。 别的卫易不知道，单从姚老头开出的价码而言，似乎就已经足够诱人了。如果妖族那边，几大皇族全都撤回蛮荒的话，那天玄宗得少死多少人？能够多保存下多少实力？ 不过，对于姚老头的出现，卫易始终是困惑更多一些。他想不明白，姚老头为何要做这些？说服妖族退兵，让天玄宗接下来几乎等于是兵不血刃的拿回云莽。这对天玄宗意义重大，但对姚老头来说，到底又图什么呢？ 而早年姚老头和他的那场相遇，卫易如今细细想来，只怕也不是巧合。 如果当年这位天下第一魔头，是施展了某种手段，假装和自己偶然相遇的话。那么这位魔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底又图什么呢？ 还有，当时姚老头所说的那个什么晶林计划，到底又是什么？ 如果姚老头是打算和天玄宗做这样一桩买卖。天玄宗从姚老头身上得到了这么多好处，姚老头又能从天玄宗身上得到什么呢？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大概就是这位天下第一魔头的厉害之处了。 在那场宗门议事之后，叶朝归让卫易暂时继续修行，没有对他解释太多，只是让他收好姚老头给的那三枚卜卦金钱，然后就将他的那具分身再次关到了无涯岛海狱当中。 至于云莽洞天这边，盘山真君同样没怎么搭理卫易。在这件事之后，盘山真君就离开了这座洞天，不知道去了哪里，似乎也不再担心卫易和这座大型洞天的安全了。卫易重新对神殿内部的情况感知了一下，发现当时因为盘山真君一撞而入，神殿的禁制倒还真被破坏了不少。而这些损坏的禁制，卫易眼下是肯定没有能力修复了。唯一值得幸庆的是，损坏的禁制并非神殿最核心的禁制，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将神殿的禁制全都关闭了。 如此，又在神殿当中静静修行了几天之后，这一日，东海那边，叶朝归忽然将卫易提了出来。 “接下来，你需要远游一趟。” 叶朝归一开口，就让卫易感到一头雾水。 “先前姚院首和宗门做了桩买卖。姚老头接下来会去蛮荒，说服几大妖族皇族退兵。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的添头。” 卫易屏气凝神，对此异常重视。 怎么着？听这意思，姚老头似乎还不光要帮天玄宗拒敌，还要帮天玄宗更多？ “当然，姚老头向来讲究一个公平买卖。既然这次他帮宗门做了这么多，开出的条件自然也不小。这些条件，暂时还用不着你来操心。不过其中有一条，姚老头的条件倒是很有意思。” 叶朝归忽然表情玩味道：“姚老头要求，在明年天玄祭之前，你必须远赴波州游历。” 波州？ 卫易顿时一阵茫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波州修炼界，距离两江修炼界十分遥远，中间还隔着一个雷州修炼界。波州再往北，就是十八修炼界里最为广袤的中州，同时也是那座咸安城的所在。 从苍灵府赶往波州修炼界，期间的路程不会比从东海赶到苍灵府短多少。不过，因为有那条云道的存在，若是乘坐云梭走云道一线的话，十日之内，应该就能赶到波州了。 但问题是，姚老头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一个古怪的要求？ “而且，姚院首要求，这次你远赴波州，宗门不能给你派护道人，必须由你单独前往。他会负责帮你遮蔽天机，让那些天机士无法推演出你的存在。但除此之外，他不会管你的安全，也不允许宗门插手你这次远游。” 叶朝归说道这里，忽然微微皱眉，略一思量后，终于还是问道：“我听说，昔日你在苍灵府的时候，就曾经见到过姚院首？当时，你素师姑正和你在一起？” 对于叶朝归的这个问题，卫易没有半点隐瞒，直接将当日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所有卫易能够想到的细节，卫易都没有放过。 听完卫易的描述后，叶朝归陷入了沉思。 “照这么说来，当初姚院首见你，应该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图谋。只是我如今一时还想不透，此人到底在图谋什么？” 叶朝归罕见皱眉，显然对于这位天下第一魔头，他也是忌惮异常。 “那个名叫恒秀的小和尚，上次登位大典的时候，我也曾见过。当时不曾留意，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古怪。不过，他和姚院首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关联，我说不好。不过，姚源行事，向来是草蛇灰线。往往要过很久之后，才能看出此人当初到底在图谋什么。” “先前宗门议事当中，此人曾借你身体明言，你是他替天玄宗挑选出来的下一代掌门。”叶朝归这话说完后，师徒二人都有些诡异的沉默。 卫易的身份，本就无比敏感。当初在天玄宗内部，就曾引起过其他诸脉长老的反对。只不过，后来卫易展现出来强大的天赋，大家也就只能渐渐承认了卫易。 但是，若是下一任掌门由卫易接任的话，恐怕大家就又有有所质疑了。尤其是这件事，还是由一个外人提出来的。 如果卫易将来真的接任天玄宗掌门。且不说南字一脉已经连续三代执掌天玄宗，彻底坏了宗门内的规矩。堂堂八大圣地的掌门，怎能由一个外人来选定？ “我自认为在天机术上也有些造诣。尤其是在执掌万劫塔，进阶返虚后期以后。放眼两座天下，天机术能够胜过我的，最多不超过两手之数。而这些大天机士当中，就算再厉害，天机术也就只能高我小半步。唯有这位姚院首不同，此人在当今世上的所有天机士当中，可谓是一览众山小，远超其他人。如果说，他是天机士里的纯阳老祖的话，那我最多也就是返虚中期的水平。” “所有，姚源的布局，我也看不透。” “但既然双方已经谈妥了这桩买卖，我们就必须遵守承诺，你也必须去波州那边走一遭了。” 卫易连连点头。对于去波州游历，他倒是没什么意见。而且，如今他外出远游，其实要比之前从东海来两江更为安全。 一方面，如今有姚老头所给的三枚卜卦金钱在，几乎可以屏蔽所有天机士的测算。哪怕是叶朝归这种两座天下都能排名靠前的天机士，在推演任何有关卫易的事情时，都只能推演出一片混沌。至于说姚老头会不会主动泄露卫易的身份，叶朝归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小，近乎于无。 因为从姚老头之前做的事情来看，明显是很重视卫易，甚至还对卫易有诸多布置。若是想通过泄露卫易的位置来杀他，这种方法，明显过于麻烦了。 另一方面，卫易自身如今的战力，也是很强的。 他自身的战力神通，便足以抵得上一般的周天境高手。更别说，他身上还有将甲这种逆天的宝贝。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匹敌周天境后期的存在。而在卫易的身上，更有叶朝归精心留下的神通，那可是返虚期的一击，足以帮卫易解决绝大多数麻烦了。 一般而言，周天境高手便可游历天下。只要不去那些险地，多半是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的。 “当年我外出游历天下的时候，自身手段可能还没有你这么强呢！虽然也遇到过一些危险，但总归还是收获更多一些。” 叶朝归感慨道：“若非眼下时局特殊，其实我早就想让你外出游历了。真正的高手，单靠静修是出不来的。这次，倒正好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按照宗门如今的推进速度，最迟在年末，便可兵临天玄山下。只是如今看来，说不得要给姚院首一些时间。先前姚院首要了两个月的时间，用以去蛮荒说服妖族几大皇族退兵。这个时间，我们给，而且可以给的更宽裕些，给他三个月。不过，就算拖上三个月，明年二月十八之前，我也有把握拿下天玄山。” 叶朝归陡然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势，给人一种俾睨天下，无往不利的感觉。 “你且去波州放心游历。就算到时候无法赶回来，我也会带着你这具分身前往天玄山。” “下一个天玄祭，我们可以在天玄山上过了。” …… 在将卫易重新送回到无涯岛海狱之后，叶朝归回到一座专属于他的小型秘境当中。这座秘境并不算大，只有两里方圆，在秘境当中也算是比较小的那种了。 这里算是叶朝归的私人地盘，被他种满了大片的桃林，如今正是桃花盛开。 在一片桃林当中，叶朝归缓缓坐到一张十九道棋盘前面，对面是不知何时悄悄返回无涯岛的九烈真君。 棋盘之上，棋局才至中盘，但九烈真君却已经败相尽显。此刻的九烈真君，正一手拎着一枚白子，轻轻敲击着棋盘，做沉思状。 “现在看来，从师妹在云莽遭难，到师妹和小卫的相遇，再到后来小卫进入天玄山，得到万劫塔的传承，被我收为弟子，似乎都有姚源在背后推动。” “师妹当初在云莽地区如此小心，位置还会被暴露？小易之前在苍灵府，本已算是准备完全，为何又会计划失败，最终被迫进入云莽？现在看来，应该都是姚源在背后捣鬼。” 叶朝归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一般。饶是历尽沧桑的九烈真君，心里早有准备，此刻仍是不由一惊。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小卫之前并不认识姚源，也绝不是姚源安插入宗门的棋子。这一点，我确信无疑。素师妹那边，我先前也问过。想来当初姚源绝对已经看破了她的隐藏，只是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谋划。” “难道，姚源如此大费周章，真的只是想替我们天玄宗，挑选下一代的掌门？这也不合理啊！我曾试着推演，如果小卫成为下一任的天玄宗掌门的话，会是什么样？但结果，我推演了超过三千次，每次的结果都截然不同。” 天下第一魔头，姚源。 除了号称可以更改人间命数，透过命数杀人之外。姚老头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一直标榜的公平交易。 自叛出咸安城之后，姚老头虽然被整个修真界高层忌惮并且痛恨，但他每一次和人做买卖，事后证明都是童叟无欺，绝对的公平。 但这一次，姚老头帮天玄宗如此大的一个大忙，要说服整个妖族退兵。但作为交易，除了要求卫易远赴波州游历，明年天玄祭之前不得返回宗门之外。唯一的要求，竟然是在万劫塔上留下他的一道神魂分念？ 这个要求，让叶朝归觉得无法理解！ 且不说万劫塔如今已经被他牢牢掌控，姚老头就算天机术再高，也不可能改变万劫塔。将这一律神魂分念寄托在万劫塔上以后，这一缕分念日后相当于是任由天玄宗拿捏了。 当真是奇哉怪也！ 而且，叶朝归更无法想明白的是，姚老头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妖族几大皇族同时撤兵？ 还有那晶林计划…… “不管怎么说，拿回云莽，损失越小，对我们就越有好处，这是不争的事实。” 九烈真君忽然在棋盘上轻轻落子。这一子，他已经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竟是一记妙手。在这一手之后，整局棋虽然不是彻底反败为胜，但也算活了一大块棋。 “至于姚老头的谋划嘛……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第七十五章 谒金门（本卷终章） 对于高阶修者而言，外出游历天下，是一件很平常事情。 尤其是周天境以上高阶修者，对于他们来说，外物的作用越来越小。单纯的打坐苦修，或许能够增加修为。但当修为提升到一定水平后，便会遇到所谓的瓶颈。就算继续打坐苦修，也无济于事了。 这种时候，就只能外出游历，看看能不能碰上什么机缘。 当然，想这种问题，倒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说，修为遇到瓶颈了，若是有厉害的丹药，一样可以直接帮助修者破境。但这种法子，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周天境修者很厉害，这不假，但同样的，越是高阶修者使用的东西，也就越加珍贵。像这种能够帮助周天境以上修士破开瓶颈的宝贝，已经不是灵钱或者灵晶能够衡量的了。 除此之外，修者的个人参悟，也不是单纯打坐就能够完成的。尤其是遇到一些参悟瓶颈的时候，运气不好，这辈子止步于此都是有可能的。就算继续打坐一百年，可能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这种时候，绝大多数修士能够选择的方法，同样是外出游历。 在游历的过程中，见到不同的风土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机缘巧合，瓶颈就破开了。这个机缘，并不一定是什么宝贝，有可能是看到某位高手一剑开山，也有可能是见到一株小草从地里抽芽而出，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对于不同的修者，机缘的概念也是不同的。 卫易长这么大，像这种没有目的的外出游历，还真是头一遭。 这一次，他需要到波州那边去转转。至于在那边做什么，那位天下第一魔头，并没有要求，只是要求他第一站先去波州的青尧府。并且接下来直到明年天玄祭之前，不得离开波州。除此之外，卫易在波州想做什么，或者想去哪里，姚老头都没有要求。 既然这样，那卫易还真就只能漫无目的游历一下波州了。 青尧府位于波州南部，如果延云道前往波州的话，青尧府是进入波州的第一站。 若是按姚老头的要求，哪怕卫易由云道进入青尧府后，就地找个地方静修半年，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如此难得的远游机会，卫易自然不会放弃。 在略微准备之后，卫易离开了洞天空间，返回了苍灵府。这段时间，他以养伤的名义，一直没有露面，幽绵宗内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卫易暂时还不打算放弃这个身份，而且接下来远游波州，他也打算以幽绵宗长老的身份，用木维这个名字前往波州。 短暂的露面之后，卫易便宣布在幽绵宗内闭关。但同时，他又跟幽绵真人打了声招呼，告诉幽绵真人自己接下来将会因为宗门任务，暂时离开苍灵府。幽绵真人也没有任何怀疑。 之前这段时间以来，天玄宗单单通过苍灵府这一地，就往卫易那座洞天当中，运输了近八万人！运输如此多的人，就算幽绵宗手段再高，再加上血狼帮在暗中发力，仍是被人有所察觉。不过好在，在卫易认主了那座洞天之后，天玄宗加大了在苍灵府的高手投入，不但派了一位返虚坐镇于此，还来了数位周天境后期高手，以及一大堆的周天境。有这些高手在，幽绵宗总算没有彻底暴露。 在打理好幽绵宗内的一些事情后，卫易来到苍灵城，登上一艘宗门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云梭，直飞波州。 云梭起飞之后，很快进入云道。 这条云道，当年是大离耗费了无数资源和人力，筹划了多年之后，才一朝建成。直到今天，卫易想起十年前那场云道大战，仍是记忆犹新。 那场留川河攻守战，妖族的尸体将整个留川河都染得通红，死伤的修者亦是不计其数。在卫易数十年的生命当中，那是他经历过的最大的一个修罗场。 无数修者惨死，最终换来的这条云道，重要性也是毋庸置疑。因为这条云道的存在，从两江到雷州、波州乃至中州的赶路时间，都大大缩短。如今四界的贸易来往更加频繁，四界的修士交流，也比以前多了太多。 卫易当年虽然亲眼看着这条云道建成，但真正使用这条云道，却还是第一次。 在进入云道之后，卫易很快发现，云梭外的景象大变。云道内部的空间，似乎独立于整座大天地之外，就像是他的那座洞天空间一样。或者说，更类似于小世界一样的东西。 在这条云道当中，某些大道法则，似乎产生了些微的变化。这种变化，直接导致在云道内飞行的云梭，可以轻易加速到一个极其夸张的程度。不过，这种速度，对云梭本身的压迫也更大，需要特殊的材质才行。 至于修者自身，若是专精炼体方面的周天境以上高手，倒是也能勉强承受云道内的压力。但若是长时间飞行的话，也会消耗极大。所以就算是真正的周天境高手，往往也会乘坐这些特制的云梭赶路。 卫易看向窗外，只见云梭窗外，一片流光溢彩。只见光华流转，根本看不清详细的景色。 十日之后，这艘云梭，将会正式抵达波州。 …… 咸安城有十六座大型城门。这十六座大型城门，自万年前咸安城初建的时候，便已经存在了。 不过，经过这万年的发展，如今的咸安城，早已比万年前扩大了太多太多。随着咸安城范围的逐渐扩大，昔年最外围的城墙早已被拆除。不过，这十六座城门，却留了下来，成为了咸安城内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存在。 这十六座城门，各有不同。 比如说，每月举办大朝会的时候，那些有资格面见天颜的离都权贵们，需从大安门步行前往太元殿。这座大安门，也只有大朝会或者其他最重要的时候，才会开放，而且只能由那些官身品秩足够高的官员们，才能通过。 又比如，十六座城门当中的那座扬威门，平时也是关着的。只有咸安城需要派出战部进行大战，或者有战部凯旋归来的时候，这座扬威门才会打开，让这些战部通过。不过，在过往百年当中，这座扬威门只开过一次。那就是三十多年以前，云莽天灾刚刚结束，大离凭借那条留川河防线挡下了妖族的进攻。当时戍守两江的大离名将张香涛返回咸安城的时候，率领了一支依仗战部，象征性的通过了这座扬威门。 而在这十六座城门当中，位于东北角的涌金门，往往又被称之为闻道门。 因为那座享誉天下的大离闻道院，就在涌金门外。 大离十二院，每一院都有各自的职责。而这其中，闻道院尤为特殊，这里是负责给大离培养后继人才的地方。闻道院内，下设诸多学部。不同的学部，功用职责也截然不同。比如说，有专门教育培养战将的，有侧重培养顶尖高手的，有重点培养那种擅长朝政经营的，甚至还有专门为一些功勋权贵或是地方大佬们的后人开设的学部。 闻道院，是无数修者梦寐以求想要进入的地方。从闻道院毕业之后，除了极特殊情况外，一般最差也能担任大离从五品以上的官位，可谓是尊贵至极了。 所以，闻道院的学子们，哪怕还在闻道院就读，没有任何官身品秩，也不会有谁小瞧了。因为谁都知道，闻道院的学子，贵在将来。 然而今日，涌金门外，这些往日被离都百姓们无比羡慕的闻道院学子，却聚集于此，人数足有上千人。 上千位闻道院学子，齐刷刷的跪在涌金门外的那条长道上，气势蔚为壮观。 为首的那名年轻学子，正是闻道院大才子晋攸。此人的才情之高，便是在藏龙卧虎的闻道院内，都是得到了大家的公认。尤其是他去年写的一篇文章，里面‘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的诗句，更是传颂整个离都，让无数离都大家奉其为上宾。 只可惜，当这位晋大才子手捧自己最得意的诗篇和策论，经过好一番钻营后，终于有机会和其他几位才子走入那座潮生园，去面见当时的首辅大人李砚山的时候。结果这些东西，却只得到了首辅大人‘无病呻吟，以后莫要再来’的十字评语。 在那之后，晋攸便瞬间跌落云端。由原本那些离都大家族都求之不来的上宾，变成了闻道院里大家觉得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臭狗屎。 从云端到深渊，原来只有十个字的距离。 不过，这位晋大才子的运气，似乎有点出奇的好。就在他刚刚跌落深渊之后不久，那位权倾天下三十多年的首辅大人，竟然就被自己的学生给弹劾十桩大罪，简直到了天人共愤的地步，直接被皇帝陛下给当街炮决了。 李砚山一死，这位原本没人愿意搭理的晋大才子，忽然又成了香饽饽。这个道理其实也不难理解，既然那位已经被炮决的首辅大人，是真正的天人共愤。那么他看不上的诗篇，自然也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文章了！ 于是，在李砚山死后，晋攸再次被大家捧了起来，一时间成了整个咸安城都注目的大才。 文章还是那些文章。 区别只在于人。 今日这场规模盛大的闻道院学子集体进谏，其实也不是这位晋大才子首先发起的。只不过大家群情激愤之后，公推晋攸为学子们的领袖。至于大家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排场，仍是因为之前大朝会上皇帝陛下的那个任命而已。 这些闻道院学子，都反对皇帝陛下任命毅王离祚为新任首辅。 “请陛下明见！” “请陛下明见！” 上千闻道院学子之首，晋攸手捧上书玉简，不断朗声大喊。 此刻，天上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些学子仍是不肯走开，而那位晋大才子，更是有些‘宁在雨中高歌死，不肯寄人篱下活’的壮怀激烈了。 …… 在涌金门外不远处，一辆飞车正缓缓悬停在半空。 飞车内，有两人正在远远望着这边的闻道院学子们。 一个，是老牌次辅余福；另一个，是大离新任首辅离祚。 “怎么？又想杀人了？” 余福看了眼身旁静坐不同的毅王爷离祚，嗤笑一声。凭借多年对这位老友的了解，余福知道，这一刻，离祚确实是动了杀心。 “想杀。” 离祚没有任何隐瞒，很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里不是潇湘，不可能允许你尽屠一府之地来立威。没看到陛下那么愤怒，最多仍是只肯廷杖？” “在不杀人的情况下解决问题，这是底线。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杀了也就杀了。但对这些闻道院学子，不行。” 离祚轻轻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何尝又不知道？若真是单凭一个杀字就能解决的话，他早就拉来七八支战部，把整个涌金门给推平了！ “说起来，这些小家伙也是蠢！”余福感慨一声道：“看看今日在这里进谏的这些孩子？有哪个是有所谓的家世背景的？他们不过是被当枪使了，哪知道背后的朝堂争斗？” “他们哪里知道？所谓的祖制，不过是各大家族想要向陛下争权的借口罢了！” “大家不希望看到你担任首辅。归根到底，是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和利益罢了。” 离祚微微皱起眉头，“这样一群蠢货，将来当真可以入主庙堂，成为十二院里的能吏？” 余福摇了摇头，沉声道：“扔到朝堂这座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几年。再蠢的人，只要找到了自己的山头，也会变得玲珑剔透起来。要不然，就会被人死死踩下去，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离祚瞬间默然。他出身皇族，原本又只是纯粹的战将，对这些朝堂之事，感触自然没有余福那么深。 世人总说修真界残酷。这座离都官场，难道就温和了？ 官场杀人，连刀都不用，只要有嘴就行。 “我忽然很佩服李砚山。这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了。”离祚感慨道：“以一己之力弹压天下三十年，这份手腕，我是做不到的。” 离祚转头远望向不远处的那座涌金门。不知为何，离祚忽然觉得，这座涌金门很像是一块巨大的墓碑。这座咸安城，则是一座天底下最大的坟。 而那些跪在涌金门外的闻道院学子们，怎么让人觉得，似乎是在为坟里葬着的大离在哭丧？ 第一章 唐渭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云梭在云道内飞行，很难看到外界的景象，唯有云梭内部的沙钟，在提醒大家时间的流逝。 这种封闭的环境内，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 卫易乘坐的这艘云梭，虽然并非那种最为奢华的云梭，但内部环境却还算可以。整艘云梭共分三层，上层是包厢性质的区域，每位修士拥有一个单独属于自己的舱室。虽然空间也很小，但用来打坐静修或者躺下休息也是足够了。卫易便在这个区域当中。 中下两层环境则相对较差，没了单独的舱室，所有修者都只有一个座位而已。而在下层，还有一些必要的公共区域，比如食房、酒馆之类的地方。当然，里面的东西，肯定要比外面贵上十倍起步了。 像这样的超远距离云梭，任何一张云梭票的价格，都是一个天价。就算是中下层的位置，从苍灵府到波州的话，一般价值也要相当于一位化灵初期的狩妖者，辛苦五年的全部所得。至于上层的包厢，那价格就更夸张了。 这无疑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所以，这条云道虽然从根本上改变了四大修炼界的很多方面，但能够用得起这条云道的，人数仍是并不算多。一般也就只有那些出身大势力，在灵钱一事上底气雄浑的修者，才敢用这条云道。除此之外，绝大多数普通修者，恐怕仍是要一路慢慢飞过去的。 当然，对于卫易来说，这样一张云梭票，只能算是小钱。 且不说他是何等身份地位，随便能够在天玄宗内调动的一些资源，就是外界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在离开那座洞天的时候，卫易特意带了天玄宗方面帮忙准备了几张晶卡，每张都是过亿的额度。这几张晶卡，全都是修真界几家最大晶行发布的晶卡，比如由咸安城四大家族之一的赵家开设的赵氏晶行，遍布大离直辖十界的每一个府。只要有他们的晶卡，在咸安城直辖十界内的任何一府，都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另外，这几张晶卡的额度单位，不是灵钱，而是下品灵晶。 也就是说，卫易单单是这几张晶卡，就已经是几亿下品灵晶的身家了。 按照如今大离官方汇率，一颗下品灵晶，等于一千灵钱；一颗中品灵晶，等于一百颗下品灵晶；而一颗上品灵晶，则是相当于一百颗中品灵晶。当然，由下往上兑换的时候，需要支付高昂的手续费用。 如果不考虑手续费用的话，卫易身上的每一张晶卡，都相当于是一万上品灵晶，一百万中品灵晶，一亿下品灵晶，一千亿灵钱。 卫易不禁感慨，当修为和地位到了一定层次之后，钱这种东西，果然真的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天玄宗方面，之所以给他准备了这么一大笔钱，还是叶朝归亲自吩咐的，美其名曰让卫易放心游历。身为天玄宗首徒，像这类外出游历的时候，有钱不用是一回事。身上拿不出足够的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然，这些钱也不是让卫易乱花的。将来回到天玄宗内，一些大笔的消耗，还是需要报备的。至于卫易自己，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什么手脚。 说到底，他如今也算是身份非同小可。若是做这种事情的话，太失身份了。 不过，手里有钱总归是好事。至少在搭乘云梭的时候，卫易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云梭内体内的灵酒和食物，一般高手或许会觉得贵。但对于卫易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只可惜，酒一般。 在见识过世间最绝顶的风景之后，卫易也见了很多世间真正堪称顶级的美酒，所以如今口味也就越发刁钻。但若是凭心而论的话，云梭上的这些灵酒，其实已经算是上佳了。 云梭飞行的过程中，百无聊赖。也就只有在一些大城节点，云梭会稍稍停下来。卫易也没打算沿途参观，只想尽快赶到波州，所以也就没有下去，只留在云梭当中。不过这样一来，这趟旅程也就更加无趣。到后来，卫易总算想到了一个解闷的法子，那就是一直坐在下面的酒馆里喝酒。 这艘云梭上，有来自各地的修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和见闻。听他们聊聊，也挺有意思的。 至少，卫易是这么觉得。 等到云梭路过了那座两江界城祥云城之后，又上来了不少新的乘客。这里面，不少都是周天境以上的修为，最弱也是化灵后期。当然，在这艘云梭上，没谁会摆什么高手架子，去给自己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能够坐得起这种云梭的，有几个不是背景高深？天晓得得罪了哪个看着很不起眼的人，接下来是会给自己招惹来一条过江龙？还是地头蛇？ 不过，这群从祥云城上来的乘客，却让卫易找到了新的乐趣。卫易如今倒是对祥云城内的情况很刚兴趣，也乐得和这些刚刚离开祥云城的修者，打听一些祥云城立的情况。 作为两江界城，祥云城无疑是整个两江首屈一指的大城。不过，自打费家衰败以后，祥云城就开始暗流涌动了。 作为曾经号称两江第一世家的大家族，费家占据了太多的位置。如今费家一夜之间倒塌，能够腾出多少位置来？这些腾出来的位置，足以让整个两江，产生一场不小的震动了。 “最近两个月，经略使府这边的很多职责，都由界主府和将军府两处代劳了。两江这边的几个最强大的本地家族，正在拼命发力，各自扶持自己选定的人选，希望坐上经略使那个位置上去。” “至于前经略使费庸，自从两个月以前被免职之后，早已不知所踪。所有人都说，是被仇家给杀了。但具体是哪一方出手，暂时还说不好。” “别说费庸是被谁杀的。就算知道现在，大家仍是不知道，费家的一众高手，包括返虚老祖在内，是被哪一方干掉的？能做的如此悄无声息，手段干脆利落，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有那么几家而已。只是不知道，费家到底得罪了谁？” “接下来下一位经略使到底是谁，目前还不好说。如今祥云城内，可谓是百鬼夜行，乱象纷呈。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近一段时间，祥云城可并非什么善地。很多人都就此离开，生怕卷进这场风波当中。” 从这些修士口中，卫易大致得知了祥云城内目前的状况。果不其然，费家的突然倒塌，让各方势力猝不及防，同时也开始了一通合纵连横的乱战，不比当年云道建立的那场风波小多少。 当年云道的建立，影响的是所有两江本地势力，大伙或许还有从众心理。而如今，这张突然腾出来的经略使座位，最终可是只有一个人能坐上去的。 毫无疑问，不管谁坐上去，对各自背后的势力，都将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卫易倒也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说白了，费家和他的仇怨，其实不过是当年他身份太过低微。当年的他，在费家面前不过只是蝼蚁。若是换做现在，费家还不得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着？而且，这份仇怨其实也仅限于他和那位经略使费庸，最多再加上一个五牙真人，还有那些帮凶而已。 可如今，整个费家轰然倒塌，又会殃及多少无辜？ 这些人若是想报仇，会不会又得把这份仇怨算到自己头上？ 这大概就是禅修们所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吧？ 卫易倒也明白，有些事情，终究是理不清的。再说，这次动手之前，盘山真君已经明言，若真是为了他的私怨，天玄宗根本不可能如此大动干戈。之所以会摆出这么大阵仗，无非是为了那座洞天而已。这样一想，卫易觉得自己的愧疚好像也没那么大了。 说到底，只是各自所占的位置不同罢了。 在这些卫易聊过的人当中，有一名修士，卫易格外有兴趣。 此人虽是周天境修为，但看得出来，应该是以外法强行破境的，自身并不强大，日后也很难再次提升修为。这样的周天境，在周天境这个群体当中，应该算是垫底了。若是单论争斗手段的话，卫易有足够把握，能够战而胜之，甚至可以说是轻松胜之。 但是，此人的见识言论，却往往一语中的，让卫易不得不另眼相加。尤其是在说到一些有关费家的事情时，更是极有见解。 卫易敢打赌，此人绝对是大有来头。 当然，对于这名身材枯瘦的汉子，卫易也不会特意询问其来历。双方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是非得刨根问底的话，反而显得别有用心。这种事情，卫易肯定是不会去做的。 卫易只知道，枯瘦汉子姓唐，单名一个渭字。此人自称也是外出游历，想要去碰一下机缘。卫易自身显露出来的，不过是一般化灵巅峰的修为，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称呼对方为唐前辈。枯瘦汉子倒也随和，并没有因为自身周天境的修为而自傲什么，因为卫易自报木维这个名号，所以也就称卫易为木小友。 “下一任经略使花落谁家，暂时还不好说。不过，这次经略使选拔，显然与以往不同。过去因为没有云道存在，咸安城方面，对中州之外的几界，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依靠当地实力。但这一次，既然从咸安城到祥云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咸安城方面，这次一定会极力提拔最听命于自己的人。这个人选手段未必比费庸更强，身后的势力也未必多么厉害。但有一点，一定会远胜过往届所有的经略使，那就是听话。” “所以，接下来最大的可能，是咸安城方面，出手扶持一个祥云城内未必多强的小家族上位。不过这样一来，这位新上任的两江经略使，多半是很难治理好整个两江的政事。若是个人手腕差一些的话，政令不出祥云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咸安城方面，肯定会再次出手。所有对其形成约束的两江本地势力，事后肯定会被一个个清算过去。” “所以啊！别看当下祥云城立波涛汹涌，但这其实不过是咸安城那边，有意放出来的骨头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两江本地势力互相倾轧，如此才好方便接下来乱中取利。当下祥云城内想要冲击经略使位置的势力，别看现在跳得欢，将来肯定是最先被清算的对象。只有这样，才好让新任经略使立威。” 这个自称名叫唐渭的枯瘦汉子，短短一番话，便将当下祥云城内的情况，彻底点破，让卫易心中大惊。 因为先前，叶朝归对此事的说法，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这让卫易如何能够不大惊失色？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祥云城的那些家族，未必看不到这一点，甚至可以说，他们每一个都很清楚这一点。但面对费家留下来的大量空缺，要说他们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咸安城那边的高明之处了。哪怕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咸安城的阳谋，但仍是觉得自己事后哪怕被针对，现在的所得，也绝对能大于将来的损失。” 卫易继续沉默。 这一点，又和先前叶朝归说的一模一样了。 就在卫易和汉子聊的越来越投缘的时候，云梭终于来到了两江修炼界最北部，看到了那条天下第二长河的临兰江。 修真界第一长河，是留川河；第二长河，便是这条临兰江了。 因为种种原因，这条贯穿四界的云道，并不能跨越临兰江。所以到了临兰江畔，云梭不得不先飞出两件一段的云道，然后自行飞过临兰江，到对岸再继续进入云道。 因此，卫易得以一览这条天下第二长河的真容。 和波涛汹涌的留川河不同，临兰江上波平如镜，完全没有任何风浪。 这条天下第二长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第二章 从两江，到波州 故老相传，上古时期，临兰江也曾是汹涌澎湃、白浪滔天。但是，万载岁月之前，那位大离皇祖曾经驾临此江，不知道做了什么。然后，这条大江就变得彻底平静了下来。 万年已降，这条临兰江，一直是这样波澜不惊。哪怕有大神通者在此，全力搅动江水，也同样无法掀起多大浪花，而且很快就会彻底平静下去。 除此之外，临兰江内没有任何活物。修真界其他大江大河当中，往往都会孕育一些水族。这些水族可以往往都会被附近修士驯化，成为自家的灵兽。唯有临兰江不同。从源头一直到入海口，没有任何活物。 甚至于，曾有返虚期修士入水，想要一探究竟。但入水之后，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就算将一些没有灵智的低阶灵兽扔到临兰江中，这些灵兽也会很快死去，而且根本无法发现其明确死因。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异样，才让整个修真界为之震撼。 那位大离皇祖的所做所为，就仿佛是在嘲笑所有后世之人。 我这样做了，你们却一万年都看不明白。 临兰江上，不禁航行，但因为这条临兰江实在太过诡异，所以江上极少有船，这已经成了惯例。历史上倒也不是没人这样做过。只是那些经常在临兰江上乘船来往的人，往往后来会因为种种原因暴毙而亡，似乎是中了什么诅咒一样。 后来，修真界便将此称作是‘临兰江的诅咒’。至于到底原因为何，一万年来都从未有人探明过。 就算历史上几位仙尊，似乎也未曾解开这个谜团。 不过好在，临兰江上虽然渡船有些危险，但却不禁飞行。不管是御使法宝，还是自身凭借飞行神通横渡，亦或是乘坐云梭、飞车之类的东西，全都畅通无碍。 “木小友你可知，临兰江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来历神秘的唐渭，站到云梭窗子旁边，拎着一壶酒，和卫易并肩而立，看着脚下波平如镜的临兰江。在他开口询问之后，卫易不禁摇了摇头。 “听说是因万年前的那位大离皇祖爱慕的女子名字而来。不过，历史上那位女子的名字，似乎并没有流传下来，不知是叫临兰还是什么？”卫易忽然摇头一笑：“别说那位女子了，就连大离皇祖的名号，后来都已经失传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位人族先祖，肯定姓离就是了。” 卫易和唐渭相视一笑。 离姓皇族的老祖宗，当然肯定姓离了。 枯瘦汉子唐渭感慨道：“上古时期的事情，失传的太过严重。如今有记载的历史，大多是从万年前大离立国开始的。至于再往前的历史，失传的太过严重，不但信息很少，而且也很难分得清真假。” “不过，我恰好对上古时期的历史十分感兴趣，这些年也搜集了一些资料。当然，肯定不多就是了。不过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上古时期的修炼方式，似乎和我们今天截然不同。那时的人类，修行的并非是我们今天修行的灵力，而是一种叫神力的力量体系。” 枯瘦汉子下意识的说到这里，卫易却不由心思一动。 神力这东西，虽然也不算是什么太过顶级的秘密，但显然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能知道的。卫易倒是越来越好奇汉子的身份来历了。 明显用了取巧的手段进阶周天，自身见识极高，又是从祥云城登上云梭的…… 这枯瘦汉子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相比其他人，卫易对枯瘦汉子更加有兴趣。而且，这汉子本身似乎也对卫易极有兴趣。两人倒是颇有些一拍即合的味道。 接下来几日，卫易无聊之时，倒也愿意去找枯瘦汉子聊聊。这个自称名叫唐渭的汉子，自言此生从未出过两江，这还是第一次前往其他修炼界，要去咸安城一趟。 两人所聊之事，多半也是两江界内的一些事情，包括一些两江界内的风土人情，还有一些大势力的势力划分，以及一些成名高手的故事。枯瘦汉子似乎对此极为熟稔，他说的事情，有些连卫易都不曾听说过，这也让卫易不禁啧啧称奇。 渡过了临兰江，便是雷州境内了。 始一进入雷州，卫易便察觉到，天地大道似乎隐隐有了些许不同。就好像，雷属性的大道，明显要更厚重的一些。 这也是雷州名字的由来了。 事实上，卫易这一路走来，不算雷州的话，也算走了三大修炼界了，分别是两江、云莽以及潇湘。对于潇湘修炼界，卫易感触不深，因为先前不过是匆忙赶路的时候路过。两江是他自幼生长的地方，而云莽则是当年他逃难途径的地方。 至于东海，虽然更加辽阔，但眼下还算不上是一座修炼界。 在修为低弱时，卫易对此还没有太多感触。比如当年从两江逃遁入云莽，卫易就感觉到太多。但是如今的卫易，已经是入道十六的境界的，自然可以感知到很多东西。 云莽那边，以神魂大道为主。走神魂一道的修者，在云莽修行，事半功倍。而在潇湘的时候，潇湘的大道却似乎给卫易一种铁血肃杀的地方，似乎整个潇湘就是一座超大型的战场一样。而两江，则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具体哪里不同，卫易暂时还说不清楚。 至于雷州，便是整个修真界，最适合雷修们生活修行的地方。 “可惜我们在云道以内，看不到外界的情况。要不然，我是真想亲眼看看那群雷天降的壮观景象啊！” 身处云道之内，确实看不到外界的情况，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遗憾了。 卫易曾听说，雷州修炼界的人文地理，皆与其他修炼界不同。据说在雷州很多地方，雷属性灵气过于浓厚，有时天上并无任何云彩，便有一道天雷忽然落下。所谓晴天霹雳一词，便是这么来的。 在雷州，不但经常能看到一道道晴天旱雷从天而降，更能看到在很多名山大川之上，群雷从天而降，笼罩整个山顶的壮观景象。常有大神通者迎难而上，去山顶下接受群雷的淬炼。或是在山顶采集天雷，制作成威力巨大的一次性雷丸。这种一次性法宝，杀力极其巨大，不光是雷修们喜欢，就连其他修炼界的修者，往往也极其喜爱。 高品质大威力的雷丸，在整个修真界，乃至蛮荒那边，都是硬通货。不过可惜的是，要想制作这种大威力的雷丸，非但制作者本人的修为要极高，以免被一道天雷给劈死。制作雷丸的手法，更是各有不同。不同的宗门，往往有各自的隐秘方法，是真正的不传之秘。制作出来的雷丸，神妙之处也各有不同。 卫易对此也是十分感兴趣，若是真能自主的话，他倒是很想就此下了云梭，到这座雷州修炼界去游历一番。奈何那个深不可测的姚老头，指名道姓让他去波州，这就让卫易也没法子了。 到了雷州之后，云梭又陆续停下过几次，期间登上云梭的修者，也就多半都是雷属性修者了。 天下修者，唯一能够在杀力一事上和剑修媲美的，就只有雷修了。雷修以神通威力巨大著称，同时也往往以脾气火爆闻名。所以，雷州经常会出现一些路见不和便生死相向的事情。这种事情，在其他修炼界是很难见到的。 对于这样的雷修，卫易是不太愿意招惹的，这趟游历，所有的麻烦他是能免则免。万一要是和这些雷修一个言语不合，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可就不好了。还不如和这位见识广博的唐先生多聊聊。两人虽是萍水相逢，但聊的倒是十分投缘。 过了临兰江，卫易前往波州的路便走了一半了。接下来的路程，有这位唐先生的陪伴，倒是也十分有趣。到了后来，基本上都是这位见识广博的唐先生在说，卫易在听。 “说到本朝，当下有四大弊政，已经糜烂入根。” “首先，宗门之祸。如今以八大圣地为首的各大宗门，基本上已经处于独立的状态。修真界内部，内耗实在过于严重。当年大离开国之初，大离皇祖便定下了日后的修真界万年规矩，身为天下共主的咸安城，不会阻挡后来者创道。当然，若是大离以一己之力阻挡整个天下后来者崛起的话，估计几千年前修真界就已经彻底糜烂了。” “以后来成道者拱卫四方，既能让后来者有施展抱负的机会，也能让修真界实力再上一个台阶，让大离更加安全。要说起来，万年前大离刚刚开国的时候，那时的修真界，实力可远比不上今天，更远远比不过当时的蛮荒。若非有那位大离皇祖在，说不定修真界那时就已经被蛮荒攻破了。” “但是，发展到今天，几大圣地环伺各方，好事就成了坏事。再有其他一流门派，同样扎根于各地。比如林州先前宗门划地而治，咸安城若是全力出手，自然能够快速平定。但不管他们在林州杀多少人，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粗浅法子。” “其二，便是蛮荒。本朝所对的蛮荒，与以往不同。一场云莽天灾，将整个天玄宗逼到了海上。虽然一定程度上帮咸安城削弱了八大圣地的力量，但另一方面，也让修真界万年以来积攒的这种气势，彻底荡然无存了。万年以来，我修真界只有开疆扩土，何曾有过被戮灭一界的惨案？经此一役，整个修真界那种自信不败的信心，就受挫了。他日修真界若真和蛮荒全面开战的话，便会有更多的人想要向后逃命，这就输了大势。” “其三，便是本朝吏治。前首辅李砚山，以初入周天境的修为，弹压天下三十年，让那些各地官吏有了底气。大家便会觉得，原来就算没有皇帝陛下，我们日子一样可以过得不错？那为何还要事事听命于大离皇帝，为何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权与利？” “至于其四嘛……” 说到这里，枯瘦汉子忽然卖了个关子，微微一笑。 “第四，目前还说不好。” 卫易在听这番话的时候，倒是听的很认真。因为这枯瘦汉子的总结，也是与昔日叶朝归的话相去不远。不过，叶朝归除了汉子说的这三点之外，还多说了三点。一为大义，一为军务。不过相比之前三条，叶朝归说，这两条都比较好解决，至少有解决的办法。 最后一点，叶朝归当时指了指自己。 卫易其实很好奇，汉子卖关子留下的最后那一条，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他买了云梭上最贵的灵酒请枯瘦汉子，汉子都只是摇头不语，那卫易也没什么其他法子了。 就这样，在进入雷州之后，转眼，又是数日时间。 数日时间，在云道内极速飞行，已是跨越了整个雷州修炼界。 再往北，便是波州修炼界了。 波州和雷州之间，并无类似临兰江那样的明显分界线。不过，随着云梭多飞了一段以后，卫易仍是渐渐察觉到，天地大道的微妙变化。 如果说，雷州修炼界，是以雷属性大道为尊的话；那么波州修炼界，便是以水属性大道为尊。 进入波州以后，云梭很快就降落了下来，这便是卫易的目的地，青尧府。 青尧府是波州南部的第一大府。这个大，不光是指府内地域，更是指府内的势力。若单从地域面积上来看，一个青尧府差不多抵得上五六个苍灵府那么大了。 “这一路上，晚辈与前辈甚为投缘。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沿袭，先生要赶赴咸安城，我却是要在这里留下了。希望他日我和前辈，还有重逢之时。” 卫易虽不知这枯瘦汉子的来历，但总归是相识一场，两人也颇为投缘。至于日后能不能再见面，那可就实在是说不好了。 毕竟这座天下，实在是太大了。 “小木，你下了云梭之后，最好先多兜几个圈子。”临别在即，这位唐渭唐先生，却忽然正色起来，嘱咐道：“我不知道你注没注意到，最近这两天，有两个人似乎盯上你了，对你似乎有所企图。说不定，是你在云梭上花费不菲，引来了他们的觊觎，让他们动了杀人夺宝的心思。” “下去之后，万万要小心。” 第三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想要杀人夺宝？ 这种事情，在修真界确实很常见。 对于这位唐先生的提醒，卫易确实十分重视，也十分感谢对方的提醒。因为唐渭所说的那两人，卫易先前也察觉到了。 但是，重视归重视，要说让卫易如临大敌，那就真不至于了。 就凭两个周天境初期的家伙，能留得下卫易？ 卫易先前曾听说，自打这条云道贯通之后，随着逐渐放开民用，便衍生出了一些灰色产业。比如说，在云梭上寻找肥羊，杀人夺宝之类的买卖。 能坐得起云梭的，多半都是身家不菲或者有些靠山的。靠山一事，确实比较麻烦。毕竟万一若是一个不慎，惹上了某个大势力出身的修者，后续麻烦也是极大。不过，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仍是有些亡命之徒，敢于铤而走险。 大势力是吧？惹不起是吧？ 大不了老子干完这一票之后，隐姓埋名去其他修炼界好了！反正这天下够大！ 而且，这些人在挑选下手对象的时候，往往也会极为谨慎。对于那些带着扈从的，肯定不会选；自身实力过强的，往往也不会下手。最好是那种化灵期修为，又是行商，身上带的财货够多，身后势力又不是特别大的，最适合下手。 这几点，卫易显然都符合。他这次登上云梭，打得旗号就是出来做生意的。 不过嘛……若这两人回头真敢下手，最后到底是谁抢谁，恐怕还真不好说。 卫易心底里不由一阵坏笑。他先前在云梭上，也算是小小露富了一把。他又不是那种第一次出来行走天下的雏儿，自然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之所以这样，只不过是他心里的某种恶趣味在作怪而已。 如果能够反打劫两个上门的贼人，那不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吗？ 在和这位来历神秘的唐先生告别之后，卫易下了云梭。 波州，青尧府。 青尧府是波州南部的第一大府。这里不但坐落着一家名为祈圜派的一流门派，门内有两位返虚老祖坐镇。更是波州和雷州两大修炼界的贸易地，两界修者前往另一界的必经之路。 下了云梭之后，卫易大张旗鼓的在这座青尧城内转了起来，感受着完全迥异于两江地区的地理人情。至于身后那两个自认隐藏高明的尾巴，卫易则是压根视若不见。 这一路走来，卫易还从未做过扮猪吃虎之类的事情呢！当年在苍灵府做苦力的时候，卫易曾无比羡慕玉简小说里那种强者装成弱者，最后反杀对手的情节。别的不说，关键是一个爽字啊！可惜那个时候的卫易，也就只能停留在想想的阶段。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了。 青尧城单从大小面积上来说，要比苍灵府的苍灵城更大。毕竟青尧城作为波州南部第一重镇的历史，可要比苍灵府多太长时间了。 波州多水修，走在大街上，卫易见到的修者，十个有八个也都是水属性的修者。波州的女子因为这个缘故，大多生的貌美，男子也生的更加俊俏。故此在其他修炼界，很多大神通者，都以能够娶一名波州女子做侍妾为荣。 除了相貌出挑以外，波州修者使用的法宝，似乎也与其他修炼界不大一样，多半也是以水属性法宝为主。而如一些女修，则更是喜欢如水袖之类的法宝，攻防一体，而且美观。另外，卫易在青尧城里逛了一圈之后发现，波州修者大概是因为身处修真界内部，远离前方那种大规模战事的缘故，所以很少有人大张旗鼓的带着那种杀力巨大的法宝出门。 在两江那边，如果有人穿着战甲，背负长刀之类的战斗法宝行走，大家会觉得很正常，甚至会觉得英武。但在波州，则是截然不同的情况。波州这边，若是有人以这种穿着打扮上街，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格外注意。 卫易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先见之明的，实现换上了波州这边常见的法袍。如果穿着一具将甲，背负枯云剑来到波州的话，这会儿八成就要引起周围修者的围观了。 手中有钱好办事。这趟远游，卫易在钱这个字上是半点不缺的。所以临近傍晚的时候，卫易索性都没有去什么客栈，而是直接去城内专门租赁洞府的地方，租了一座档次颇高的洞府。这座洞府位于波州城外的百里处，直接占据了一座山头。如果卫易愿意的话，甚至还可以从这里租赁一些护卫什么的，帮忙看护洞府。不过，卫易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搭理那个对他百般谄媚的女修，租下了洞府之后，只是独自前往。 开玩笑！若是租一大堆护卫的话，那两个尾巴还能快速上门了吗？ 这家租售洞府的商家背后，是青尧府内一个实力颇强的门派，门内似乎还有周天境后期的高手坐镇。虽说比不得那个一流门派祈圜派，但实力也不容小觑。这租售洞府的生意，便是祈圜派门下很重要的一个支柱产业。 青尧府作为两界交界处的一个府，又是著名的商贸之地。虽说云道贯通之后，此地的重要性稍稍退步了一些，但还是有很多过路高手或是大人物驾临此地。而租售洞府和护卫的生意，显然是一本万利的。 在这家商铺所能提供的服务当中，卫易甚至看到了可以雇佣周天境中期的高手做护卫，这还真是让卫易大吃了一惊。在苍灵府那边，周天境中期高手，已经是足以建立一个大门派的存在了，有几个会自降身价，为了些许灵晶去给人家做护卫？虽说这家商铺开出的价格，确实是一个天价，而且限制颇多，比如不会为雇佣者主动出手等等。但总的来说，确实是能用灵晶雇佣到这样的强者。 这个青尧府……有点东西啊！ 卫易为了方便那两个尾巴下手，根本不可能雇佣任何护卫或是下人。在交够了十日的押资和费用后，卫易带着开启洞府的阵盘，一个人离开了青尧城，赶往那座洞府。 到了卫易这个修为，百里距离就算不上多远了。御使翼字诀，卫易很快就赶到了那座洞府所在的山头。为了怕那两个尾巴跟丢了，卫易甚至还特意飞的慢了许多，并且沿路留下了一些明显的灵力波动。如此，等到卫易赶到那座洞府之后，仍是只花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而已。 不得不说，这座被精心建造的洞府，环境还是很不错的。 整个洞府占据了一整座山头。与其说是洞府，不如说是庄园更好些。 整个庄园覆盖了小半座山头，庄园内五步一景，十步一阁，显然每一处都是由专人精心布置的，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庄园内部，更有一大片花海，争奇斗艳。想来白天的时候，应该是极为壮观的。 至于客人的住所，则是建造在一条瀑布旁边。此地被布置了专门的阵法，让整个环境可以变得云雾翻腾，宛若是住在云端一样。外面还有大型的静音法阵，如果觉得瀑布声音过大，还可以开启禁制，让水流落下的声音全都消失。 除此之外，对于高阶修者而言，最重要的灵气二字，这里做的也毫不含糊。此地竟有一座七品修行房，足以支撑一些周天境修者使用了。 生活在这种地方，才是真正的享受嘛！ 卫易来到这座庄园之后，没有管那些下人杂役，径直来到自己居所。这是一座十分雅致的院落，占地有数亩大小，内里的装修更是奢华到了极致。唯一可惜的是，少了些人气。偌大的院落内，只有卫易一人居住。 要说起来，这个院落的造价，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夸张。至少对于卫易来说，是这样的。整个庄园，真正值钱的，既不是那些看起来很好看的花哨装饰，也不是那些杂役仆从，而是那间足以支撑周天境修士修行的七品修行房。卫易琢磨着，要不以后等自己返回杏花岛的时候，在杏花岛上也照着弄这么一座？ 庄园内的普通，早就已经得到了通知，知晓今天会有人入住庄园。其实这些所谓的仆役，也多半都是那个门派的弟子罢了。做杂务的多是普通的外门弟子，管事的几个则是内门弟子。这一点，全修真界都通用。在卫易入住之后，有两个管事的中年修者，笑容谄媚的过来拜见卫易，询问卫易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最后卫易直接打赏了他们几颗中品灵晶，也没有什么需求，就让他们离开了。 两名管事的修者，可都是化灵中期的修为。这样的修者，竟然还要给人家来跑腿？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正常。毕竟，一晚上就能白得几枚中品灵晶，这种收入，对于他们这个修为而言，已经算是极其夸张了。 先是在云梭上露富，到了青尧城后又如此大手大脚，特意挑选了一处位于城外的洞府，甚至还没有带任何护卫。若是那两个尾巴，这样都还不敢动手的话，那卫易便只能失望了。 如此，卫易开始在开启庄园的阵法禁制之后，终于入夜。 虽说对自身的实力足够自信，但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思，卫易还是静静调息，尽量将自身状态调整到了巅峰。同时将那具将甲穿在了身上，并且把将甲中的神力储备充满。 有这具将甲在身，卫易就相当于是三十息的周天境巅峰修为。虽然在道的感悟，以及力量的运用上，肯定比不上真正的周天境巅峰。但对付一般的周天境后期，肯定是问题不大的。 至于对付这两个周天境初期的小贼，卫易更是极有信心。 夜已深。 入夜之后，整个庄园显得格外安静。那些庄园内的杂役，都住在庄园边上的区域，不会来打扰卫易。漆黑的夜色中，让人觉得有种难言的诡异。 月黑风高杀人夜！ 卫易则是呆在自己那座院落内，并未遮掩自己的气息。化灵巅峰的修为，在黑夜当中就如同一盏明灯，格外引人注意。 然后，随着时间进入后半夜，黑暗之中，卫易忽然睁开了眼睛！ 来了！ 卫易的感知神通，并不算高明。虽然他的神体经过连续几次的天劫淬炼后，已经达到了当下境界能达到的最强状态。但是他的神魂，却并不是那么夸张。比之一般的修者，或许确实强了很多，足以比肩一般的周天境初期修士，但绝不是那么特别夸张的就是了。 之所以能够发现两人，卫易用的并非神识，而是生字诀。 在东海度过了那场天劫之后，卫易对生字诀又有了新的感悟，而且又有了新的用法。比如说，他能够感知到接近自己一定范围内的生命，其生机的大小。一般而言，除非修行了极其特殊的功法或者神通，要不然的话，肯定是修为越高，生机越强就是了。 眼下正在靠近他的两个存在，其生机之强大，完全就是周天境的层次了。 不过，这两人显然不知道卫易发现了他们，仍是悄无声息的接近了院落，并且用早已准备好的一些阵盘，暂时定住了院外的防护阵法。 整个过程，两人进行的无声无息。如果不是卫易一直通过生机锁定了两人，单凭大家习惯使用的神识，绝对无法发现两人。看得出来，这两人绝对是作案老手，手段极为熟稔了。 要不……戏弄他们一下？ 卫易心中某种恶趣味陡然而生，于是便缓缓走到院里，静静等着两人破除禁制。 短短十息之后，两人很轻松的就在防护阵法上开了一个口子，悄悄进入院内。不过，当他们进入院里的刹那，却看到满脸惊慌失措的卫易。 “你们是谁？是如何进来的？！” 卫易装作满脸惊恐的看向两人。他的这幅模样，显然让这两位周天境修者极为受用。 “行啊！我们二人本想趁着你休息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将你灭杀，让你开开心心的上路。没想到，你倒是运气好，发现了我们。要怪就怪你自己露富！一个没甚背景的化灵期，也敢如此招摇？乖乖把你身上的家当都交出来，爷爷或许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第四章 反派死于话多 “一个杀人夺宝，都能让你们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好不要脸！” “凭二位的本事，若是想这样无声无息的拿下我，似乎也不容易吧？当真不怕我身后的势力，日后会对你们发难？” 卫易一副慷慨激昂，说话掷地有声的模样，怒斥两人。他其实更想说一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类的话，可惜现在是晚上，这话似乎并不太合适。 在卫易说完这番话以后，旁边那个稍微瘦一些的周天境修者，忽然微微一笑。 “你有此番祸事，其实也怨不得别人，不过是你行走在外，却不知藏富而已。爷爷我倒是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把你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然后老老实实自囚于此，我二人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说到底，我们和你小子倒是也没什么仇怨，不过是图财而已。” “这……” 卫易露出一抹犹豫之色，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两人的建议一样。 如果是一般实力的修者，这个时候或许还真的会很纠结。毕竟，钱和命哪个重要，这自然不用多说。唯一的问题在于，就算交出所有财物，当真就能够保下自己一命了？ 很多杀人夺宝的修士，最开始的时候或许也没想着杀人。毕竟，若真是杀人的话，那就是不死不休了。但如果不杀人的话，同样可能会有行迹暴露，事后惹来一堆麻烦的可能。为了以绝后患，所以才想着直接杀人灭口。 而对于被抢的一方来说，若是真能用钱买命的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在这种时候，很多人却又忘了一点：如果他们真的交出了所有法宝，那么他们的命，还能把握在自己手里了吗？ “好吧！”卫易忽然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两位已经承诺，只要我交出钱财便不伤我性命，我照办就是了。” 卫易将早已准备好的几张晶卡从怀里掏出，沉声道：“这几张晶卡，里面加起来大概有近千万晶的额度，我想，应该足够买下我的命了吧？” “小子，你不要想耍什么花样！” 之前先开口的那名凶厉汉子忽然冷厉道：“别拿晶卡这东西糊弄我们。晶卡这东西，你事后完全可以去几家大晶行直接转移钱财，正当爷爷是第一次出来混的雏儿？废话少说！把你身上所有的法宝，都给爷爷乖乖交出来！再废话，爷爷待会儿就擒下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凶厉汉子的话，并没有让卫易再露出什么惧怕的表情，反倒是让他也笑了起来。 “本想再和你们玩玩，谁知道你们这么没意思？” “其实今天我很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 “反派死于话多！” 就在卫易说话的同时，两名周天境修者也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不过，却已是迟了。 “轰隆！” “轰隆轰隆！” 十余道坚韧至极的藤蔓，忽然从两人脚下的地面迅速钻出，如同闪电一般。在两人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如跗骨之蛆一般，狠狠的缠在了他们身上！ 这怎么可能？ 两位周天境心中都瞬间骇然。因为在刚刚这几道藤蔓钻出之前，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察觉！直到这神通真正发动，他们才真正发现。这意味着，如果卫易也是周天境存在的话，光凭这一手，就足以轻松刺杀他们了！ 一个化灵巅峰的修者，怎么可能有这种手段？ 这家伙在扮猪吃老虎！ 而在这些藤蔓钻出地底的刹那，卫易则是露出一抹轻蔑笑容。 这两个家伙，也不过如此嘛！ 两人都是周天境一重天的修为，看得出来，应该都是那种进阶时日不短，在周天境已经打磨了至少十年的角色。可那又如何？对于自己的新手段，不还是一样没辙？ 刚刚这一手，是卫易在邯苗部落神殿闭关之后，新领悟的能力。这种能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其实就是一种稍微高级些的神力运用法门而已。无非是将自身神力隐藏，然后集结于身体外一定范围内的手段。 比如素和叶朝归曾经在他身上埋下各自的神通，两者间的道理就颇为相似。 如果现在有另一位修行神力的修者存在，那么如今的卫易，其实也能做到在其体内埋下一道自己的神通。 卫易先前之所以要和几人说那么多，无非就是在暗中布置自己的神力而已。 先前这两人对卫易足够轻视，再加上卫易一直再以言语吸引两人的注意力，这才让两人彻底大意。 而当这些藤蔓从地下钻出的时候，这场战斗，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十余根由卫易神通化成的藤蔓，极其坚韧。哪怕是他们这种周天境高手，也无法一击全部弄断，最多一次弄断一根藤蔓而已。而在藤蔓暂时束缚住他们的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卫易做出太多多事情了。 “哈！” 随着卫易一声大喝，头顶那尊十年冠被催动到了极致，配合卫易六大神通当中的音字诀，威力已是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卫易的神魂并不是特别强，这是事实。但这个不强，也是相对而言的。若说对于这些普通的周天境修者，那卫易神魂之强，绝对算是已经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了。 藤字诀的纠缠，让两名周天境已是手忙脚乱；后发而至的音字诀，则是暂时让两人失去的意识。 至于接下来嘛…… 卫易没有任何留手连续两剑刺出，抓住了这两位神魂修者失神的刹那，分别刺穿了两人的眉心紫府。这两名周天境高手，身上各自倒也都有不俗的防护法宝。只可惜在主人失神的状态下，只能凭着本能去抵挡，自然挡不住卫易的剑。 于此同时，在刺穿两人眉心的刹那，卫易同时祭起齐天灯，灯火陡然明亮，竟是直接将两人的识海中的金丹给彻底禁锢住了！ 从开始交手到擒下两人，恐怕连一息时间都不到。 但是，两名实打实的周天境修者，却已经折在了卫易手里，被卫易毫无损伤的给擒下了。 卫易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如今的自己，是不是也当得起玉简小说里常用的‘恐怖如斯’四个字了？ 在卫易彻底禁锢住两人的金丹后，两位周天境终于恢复了清明，但此刻却是为时已晚。 对于周天境修者而言，金丹是最重要的东西。在进阶周天境的时候，修者会将全部的神魂、灵力凝结于识海当中，形成一颗金丹。这颗金丹，是周天境修者力与命的交汇。只要金丹在，哪怕肉身尽毁，也还有从头再来的可能。但若是金丹出了问题，那就真是万事皆休了。 比如眼下，两人被卫易封禁了金丹之后，一身灵力的流转瞬间停滞，再也无法施展神通去破开那些重新缠绕出来的藤蔓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两名周天修者，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出卫易身份复杂的话，那真是修行到狗身上了。一般的化灵期，能如此轻易擒下两名周天境？ 两人更愿意相信，卫易是那种修为比他们高了太多，让他们根本无法看出深浅的存在。 常年打雀，终究有被雀啄了眼的时候啊！ “呦？这会儿不硬气了？” 擒下两人之后，卫易显得十分轻松写意。刚刚的战斗，虽说是取巧之法。若是双方真的死斗，两人各自祭出自己的周天法相。卫易想擒下两人，还真是不大可能。至少，两人如果想逃的话，卫易最多只能抓得住一个。哪能像现在这样，如此轻松的就拿下了两人？ 所以啊！真正的战斗当中，影响胜负的条件实在是太多了，还真不是谁灵力更强，谁就一定能赢。 “我二人愿以多年积蓄，换取性命。”那名稍显瘦弱的周天境快速说道：“这次，我们认栽，都怪我们大意，选错了人。我们二人多年来也算是积蓄颇丰，只要你愿意这次放过我们，所有积蓄，我们愿意用来买命！” “买命？” 卫易微微眯眼。不得不说，这个稍显瘦弱些的周天境男人，还真是够能屈能伸的。卫易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我对你们的多年积蓄，兴趣不是特别大。再说……”卫易忽然哑然失笑道：“我为什么不直接对你们进行搜魂？你们已然被我禁锢了金丹，直接搜魂，岂不是更容易？” 搜魂！ 这两个字一出口，两名周天境瞬间脸色惨白！ 他们眼下能够依仗的，无非也就是自身多年积累的身家而已。如果是一般的高手，就算杀了他们，也无法得到他们的秘密。但是，如果对方会搜魂类的神通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精通于神魂之道的修者，在波州本就极其罕见，更别说搜魂这种十分厉害的能力了。一旦碰上这种修者，通过搜魂，对方完全可以轻易知道他们所有的秘密，他们也就没有任何活着的价值了。 两名周天境终于明白，自己这次，不是踢到了铁板，而是踢到了一座铁山！ “嗯？” 就在卫易兴致颇浓，准备戏弄二人的时候，他却忽然再次皱起了眉头。 “呦呵？还有同伙？” 卫易冷笑一声。就在刚才，在他的感知范围当中，又有一股强大的生机，向他这边赶来。此人的潜行之法，同样十分高明，卫易只能感知到这股生机，但却无法察觉到更多。 未知的，总是更棘手的。 卫易当下便将这两名已经被他擒下的周天修者，用藤字诀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体内神力运转不休，静静等待着这名神秘高手的到来。 “嗯？” “咦？” 就在这名周天境刚一露面的刹那，这名周天境看到眼前的一幕后，不仅呆若木鸡。就连卫易，在看清来人的相貌后，也是惊讶至极。 这名悄悄潜行过来的周天境，正是之前在云梭上相谈甚欢的唐渭唐先生！ “想不到，唐先生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那种出身大势力的高手。没想到，你倒是做这种杀人夺宝生意的？”卫易原本因为成功戏弄了那两位周天境高手，心情十分不错。但是看到唐渭之后，心中顿起阴霾。 “只是我不大明白，唐先生你为何要做这种事？若是真看上了我的家当，先前在云梭上，为何又要明言提醒我？难道说，唐先生和这两人不是一伙的？而是那种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角色？” 听到卫易这番话后，这个来历神秘的唐渭，脸色更加古怪，连忙摆手道：“小木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冲着你那点身家来的！” “先前在云梭上分别之后，我看你似乎对我的话并不是太过在意，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还是下来跟你一段比较好。你我在云梭上聊的也颇为投缘，我便想着能够救你一命。只是没想到，你动作实在很快，我这一路追查过来，总算刚刚赶到。” “只是没想到……” 唐渭看了眼卫易身后已经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两名周天境，不由一阵苦笑，看来，是自己多事了。 “哦？” 卫易眉头更加紧皱。要说单凭唐渭这一番话，卫易便彻底相信他，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卫易仔细想想，觉得这位唐先生确实也不像那种会对他身上的财货其歹意的人。 不管怎么看，这位唐先生，都绝对应该是出身那种大势力的人才对！若是出身大势力，前来追杀卫易，卫易原本倒也不觉得如何奇怪。但关键在于，既然姚老头已经明言，帮他遮掩了天机。如今那些大势力想要找到他，无疑是难如登天才对的！ “我愿立下神魂誓言，确保我刚刚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身材枯瘦的唐渭，忽然三指举过头顶，竟是直接发下了神魂誓言道：“若我刚刚说的有半句假话，立时神魂崩碎，天雷灭杀之！” 这已经是极重的神魂誓言了。 卫易没想到，这位唐先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竟是直接发下了这样的毒誓。不过，这神魂誓言一发，也确实证明了，这位唐先生的所作所为，的确就如他先前所说的一样。 这可就闹了大乌龙了！ “实在不好意思！”卫易连忙收敛神力，满是歉意的对卫易拱手说道：“实在是我多虑了，冤枉了唐前辈，还望唐前辈见谅！” 第五章 周天境的修奴 不过是在云梭上萍水相逢，便愿意舍身来救。这样的情谊，无疑是十分宝贵的。 修真界固然充满了尔虞我诈，杀人夺宝这种让人不太舒服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有很多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事情。 比如当年的叶朝归，在外出游历的时候，就能遇到玄平真君这种相互砥砺一生的道友，自然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游历修真界，遇到的一些人会很坏，这很正常。但同样还有一些人，很好很好，这也是真的。 但可惜的是，有些人在被残酷的修真界蹂躏过以后，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坏的。 卫易不想做这样的人。 先前擒下两名周天境修者的动静，并不算多大，但至少还有一些动静。所以很快，庄园内两个管事的化灵中期修者，便赶来查看。为了避免麻烦，卫易将那两名擒下的周天境都带到了房中，没有让他们看到。至于对庄园内战斗毁坏的一些东西，卫易则以自己刚刚正在演练神通为由，给遮掩过去了，并提出愿意照价赔偿。 既然卫易愿意赔钱，那这些事情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客人损坏庄园洞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反正只要没有损坏庄园下面那条灵脉，那就都不算严重。 等到两名前来问讯的化灵期离开之后，卫易返身回到房中。 “这两人的实力不算太弱，又是熟稔本地情况的。我本以为，若是你大意的话，很容易就会吃亏，这才不放心一路跟过来。只是没想到……” 唐渭见到卫易后，再次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是我想多啦！” “若是唐某没猜错的话，先前你在云梭上，是故意示敌以弱，想要引人上钩吧？” 面对这位心思剔透的唐先生，卫易没有任何隐瞒。 “不管怎么说，前辈愿意伸以援手，这份恩情，晚辈认，也不敢不认！”卫易朝唐渭轻轻拱手，致谢道：“晚辈也是出来游历，所闻所见多是酷烈，能遇上前辈这样的人，是晚辈的荣幸。” 听到这话后，唐渭却是摆了摆手，摇头道：“这前辈二字，我可是当不起了，我们还是平辈论交，你叫我一声唐先生就好。凭心而论，若是换做是我，也绝做不到这样擒下两人。能支撑不败，已经算是不易了。” “不过想来，你应该也不是出身一般的小门小户。一般小门派的天才，可做不到你这一步。”说到这里，唐渭又再次摇了摇头，笑道：“是我多嘴，身份来历这种事情，萍水相逢，确实不该提及。” 卫易和唐渭两人会心一笑。 显然，两人都看出了对方来历不浅，但又都不愿刨根问底。看破不说破，这是很好的一个习惯。 当然，若是两人真的熟识了，那另当别论。 虽说一场祸事已经被卫易轻描淡写的了结，这位来历神秘的唐先生，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过，在卫易邀请这位唐先生留下之后，唐渭倒也没有拒绝。很爽快的说了两句‘叨扰了’之类的言语，便留了下来。 做完这些之后，卫易总算可以抽出手来，收拾那两个周天境蠢贼了。 凭心而论，卫易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不怎么聪明。下手之前，竟然也没有做一个细致的调查。如此行事，竟然还能一路走到周天境，从未踢到过铁板，不得不说，两人的运气实在是好的离谱了。 “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唐渭主动开口，卫易却没有马上给出答案。因为对于这两人，他也没有想好如何处置。 先前他只是想着，玩一场扮猪吃老虎的游戏，满足一下他的某种恶趣味。但事后如何处置这两人，卫易还真没想好。 要说直接杀了两人，替天行道？卫易倒也不是下不了这个心。事实上，这两人在他眼里，和云莽那边的妖族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这样的话，却很难将利益最大化。卫易从叶朝归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个品质，就是要将所有利益都最大化！用叶朝归的话来说，不管是经营一家小商铺，还是天玄宗这种天底下最大的门派，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 至于先前卫易所说的搜魂一事，那不过是吓唬两人而已。卫易虽然出身天玄宗，是天底下最擅长神魂一道的门派势力，但他本人却并不精通此道，更不会搜魂这种本事了。 直接杀了两人，实在没什么意思。但要是就此将两人放了，那卫易觉得，自己就是真的丧尽天良了。 “若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倒是不妨收下这两人做修奴。” 就在卫易纠结于如何处置两人的时候，唐渭的一番话，倒是让卫易恍然大悟。 对呀！ 卫易虽然不会那种强行奴役的神通，但若是在这种条件下，让对方主动和自己签订修奴契约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而且最关键的是，高阶修者收修奴的名额，也是有限的。如果太多的话，会超出自己的神魂承载能力。但卫易却不必担心这一点，因为迄今为止，他还从未有任何修奴。 “给你们两个选择。” 卫易看着两个已经被他捆得结结实实的周天境高手，笑容玩味，缓缓蹲在两人面前，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现在就对你们进行搜魂，然后灭杀了你们。不但你们多年积累的身家，全都要落入我的手里，自己的小命也要玩完。而且，如果我事后心情不好的话，你们的门生后人，也要被我狠狠报复。到时候能活下多少，两说。不用拿你们的什么背景吓唬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身后，绝没有太大的势力背景。再说，就算你们真有点什么背景，我自信也不可能比我更大。” 从始至终，卫易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已。偏偏就是这种冷静的分析，在当下这种局面，最让两位周天境毛骨悚然。 “第二，交出你们的全部家当，认我为主，供我驱使五十年。” 卫易忽然展颜一笑，说道：“以你们两人的寿元，五十年并不算长。而且，就算供我驱使五十年，你们剩下的寿元应该也还算长。我可以立下神魂誓言，只驱使你们五十年。用五十年的时间，来换自己的命。这笔买卖，怎么看好像都挺值的！” 对于卫易的两个条件，这两名周天境表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那名凶厉汉子，大呼卫易‘做梦’，对卫易百般咒骂。而那名稍显瘦弱的汉子，则是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别装了！” 卫易拄着下巴，冷笑道：“从刚才一开始，你们应该就已经交流过来。让我猜猜？从你们两人的寿元来看，你们两人眼下应该也就是两百多岁。你们的底线，应该是供我驱使一百五十年。如此的话，将来还有机会，为各自的后人留下一条路。都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我提的这个选择，已经很厚道了。当然，若是你们两个不愿意，我也不介意。对我来说，两个周天境的奴仆，真的不算太宝贵。” 等到卫易说完这话，先前咒骂不止的那名凶厉汉子，也闭上了嘴。 显然，卫易一语说破了他们的心思。 卫易倒也不着急，似乎是想给两人一个思考的时间，就这么蹲在两人面前，用手指头在地上画圈。 什么是以势压人？ 这就是了。 当卫易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已经没必要再表现的穷凶极恶。只要单纯以势压人，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了。 半晌之后，那名稍显瘦弱的汉子，忽然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抵抗。 “我二人愿意供阁下驱使五十年。从阁下的手段来看，想必也不是出身什么小门小户，让阁下这样的人驱使五十年，也不算辱没了我们。不过，就像刚才阁下所说的，阁下必须先发下大道誓言。五十年时间一到，必须放我们自由。要不然的话，我二人宁愿一死了之。” “可以。” 卫易轻轻点头，随即发下了相应的大道誓言。对于高阶修者来说，大道誓言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违背的。就算是传说中的仙人，一样都不行。在此之后，两人也主动敞开神魂，让卫易自行施展。卫易这才从藏剑葫芦这件储物法宝当中，取出了两道符篆，分别打入两人的神魂当中。 卫易自己并不会那种强行压制修奴的神通，而单纯的修奴契约，对于周天境修者来说，似乎也不太保险。好在卫易这次出来之前，身上准备的东西不少。比如这两道符篆，就是天玄宗的独门手段，可以帮卫易这种不会御奴神通的修者，收取修奴。 随着两道符篆打在两人神魂当中，两名周天境修士的周天法相上，都出现了极其复杂的禁制。在这一刻，卫易忽然有了一种感觉，可以一念之间灭杀两人。而且，若是他身死的话，两人也会同样身死。 至此，修奴契约已成。 结下了修奴契约之后，卫易很痛快的放开了两人的束缚。可惜到了这会儿，就算卫易放开束缚，两人也什么都做不了。接下来，卫易让两人把自己身上的值钱物件，都拿出来。两人都没有储物类的法宝，身上的东西也是乏善可陈。在看过一番后，卫易这才发现，两人似乎都属于周天境修士当中，比较穷的那一类。便是比之一般的周天境，比如幽绵真人，一样远远不如。 既然没有卫易瞧得上眼的东西，卫易也就很干脆的将东西还给了两人。甚至，就连两人身上的些许灵晶和晶卡，卫易都没有动。委实是晶卡上的数字实在太小，卫易确实也提不起兴趣来。 在卫易查看两人身家的时候，两名周天境修者也是老脸一红。 仔细询问过两人之后，卫易这才对两人有了一个大致了解，两人竟然还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先前那个凶厉汉子，名叫杜威，是哥哥；那那个稍显瘦弱的汉子，则名叫杜伏，则弟弟。 而且，经过一番询问后，卫易这才知道，原来杜威杜伏兄弟，也是第一次做这种杀人夺宝的事情。两人是波州南部一个小家族的老祖宗，族内就这么两位周天。先前两人接了一个护送任务，要替一个商行运送一趟货物到雷州。结果路上不幸遇上了意外，遭遇了一场罕见雷暴，两人仅以身逃。不过，他们两人虽然成功逃了出来，那批货物却是彻底毁了。 若是按照两人和货主签订的协议，毁了货物，便需要照价赔偿。而对于他们两人的身家来说，想要补上这个窟窿，显然是极为困难的。所以，在返回波州的途中，遇到卫易这个肥羊之后，两人便起了歹心。 听完两人的解释之后，卫易不禁大为感慨。这种离奇的事情，自己都能遇上，真不知道该说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坏了。 既然已经认卫易为主，成了卫易的奴仆，卫易倒也没有对两人太过苛刻。两人好歹也是周天境修者，更是一方势力的老祖。卫易觉得，哪怕两人当下沦落为自己的修奴，自己总还是应该对两人保持一定的尊重，便在这座大院里面，给两人指了一个住处。 有了杜威杜伏兄弟，再加上那位唐先生，这座宅子里面，总算显得热闹了一些。 卫易倒也没着急把事情都处理完。直到第二天，那个租赁这座庄园的门派，派人来将昨夜毁坏的地方修复之后，卫易让庄园准备一桌上好的灵食。便是以周天境修者的身份，都显得十分贵重的那种，用以宴请那位唐先生。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出身一家大势力。这次出来游历，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方向，只是听闻波州的风土人情比较好奇，所以才来波州。但至于接下来去哪儿，倒还真是没有太多选择。” “不知先生接下来又有何打算呢？” 唐渭听到这话后，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表情无奈道：“我和你的情况有些不同，但太过详细的，也不大好说。我本想去中州咸安城那边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求个一官半职。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所以倒也不急着去咸安城。” “先前和你所说的游历之言，倒也并不全是虚言。我之前一直久居两江，确实很少出来游历。这次难得出趟远门，便想着能够多走走看看。既然已经到波州，所以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也想在波州转转，反正去咸安城也不着急。” 第六章 不一样的修真界 很多修者之所以喜欢游历天下，最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游历的过程中，总是会充满各种不确定性。 这个不确定，有可能是某种机缘，有可能是某次生死危机，也有可能是遇到一些有趣的人和事，甚至是交到一位红颜知己。 卫易觉得，这位来历神秘的唐先生，应该就算是那类有趣的人了。 既然已经到了波州，接下来不管去哪儿，都不是太着急。所以，卫易也就踏踏实实的在庄园内住了下来，打算在此期间，好好游历一下整个青尧府。而那位唐渭唐先生，似乎也并不急着前往中州，反倒像是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感觉。既然已经到了青尧府，那就索性在青尧府游历一下好了。 若是能与这位唐先生结伴游历，倒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卫易并不排斥和人一起外出游历，尤其是想唐渭这样的人，他更是乐得如此。唐渭的博学广视，让卫易都觉得无比钦佩。若是能和这样的人一起游历，无疑是最能增长见识的。 不过，两人眼下还并不算特别相熟，卫易自然也不会贸然提出这样的请求，还是要再考虑一下看看的。 如此，接下来的几天当中，卫易倒是过起了相当自在的生活。可以去青尧府内四处转转，感受一下波州的风土人情，也可以留在庄园静修。至于修为增长，那是其他修者需要打破脑袋去考虑的事情。但对于卫易来说，这不过是水到渠成，根本不需要多加注意的事情。 这一日，卫易和那位来历神秘的唐先生，在青尧城里结伴游历，却忽然发现，青尧城里的人，似乎比往常多了很多。简单打听一番之后才知道，原来今天是祈圜派一年一度开门收徒的日子。 这倒是有点意思啊？ 祈圜派是青尧府内最大的门派，门内有两位返虚老祖坐镇，周天境后期更是超过十位。放眼整个波州南部，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派了。 如此大的一个门派，每年一次的开门首徒，自然会引来无数修士闻风而来。不止是青尧府一地，整个波州南部，乃至更远的地方，都会有人过来。 有的人，是真的有把握，想要加入祈圜派这种大门派，大树底下好乘凉。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想着来碰碰运气而已。想祈圜派这种大门派，虽然是开门首徒，但这收徒的标准，无疑是高的吓人。 遇到这种热闹，卫易自然不可能不去看。事实上，他还真没参加过祈圜派这种级别的大门派首徒的事情。当年在苍灵府的时候，所谓的几大门派相比之下，简直给祈圜派提鞋都不够。就算这样，卫易仍是没有参加过他们的收徒大典。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进不去的，就算进去了也就是个杂役的命，还不如自己混的逍遥，所以也就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至于后来加入天玄宗以后，卫易就更没这个机会了。天玄宗虽说是天底下有数的圣地门派，但卫易当时却是被叶朝归直接收做弟子，自然不可能参与这些东西了。 像祈圜派这种层次的大门派收徒，过程可能十分复杂。不但会订立非常苛刻的硬性标准，比如年龄、修为、能力等等，就算合格了，往往也要和其他人再次进行竞争，因为祈圜派每年招收的弟子，数量都是有限的，只能优中选优。 所以，每年祈圜派公开收徒，都会成为青尧府的一场顶级盛事。除了能够让大家看到极为精彩的各类竞争之外，很多小门派还会趁着这个机会，观察一些漏选了的年轻人，去捡祈圜派的漏。 这些年轻人，或许未必够格加入祈圜派这种庞然大物，但对于一些小门派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这种公开收徒的盛会，我其实参加的也不多。”唐渭感慨一声，似乎也对青尧府内的这场盛会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卫易对这位唐先生是真的很好奇，奈何不管卫易怎么圈话套话，都别想从这位唐先生口中掏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来。而且，如果卫易问的稍稍露骨一些，这位唐先生还会酣然一笑，让卫易无可奈何。 两人就这么在青尧城内一路走过去。在青尧府，代表大离朝廷的城主府，虽然也存在。但相比祈圜派这尊庞然大物，城主府内哪怕有一位周天境后期的城主在，也显得弱不禁风。好在祈圜派对代表大离的城主府，也算是多有尊敬，双方多年来也算是相处融洽。不过，实力‘弱小’的城主府，仍是只能看着祈圜派占据了半个青尧城而无可奈何。 没错，青尧城虽说是青尧府的府城，但整个城东面一侧，基本全都是祈圜派的产业。 祈圜派今日的首徒大殿，便在青尧城东侧区域举行，分为好几个分区，分别选拔不同的弟子。比如炼丹、炼器、制符等诸多生产门类的修者，还有擅长战斗的战修。这些人，都是在不同的区域选拔的。 整个收徒过程，据说要持续整整十天，今天不过才是第一天而已。 卫易和唐渭最终转到了选拔战斗修者的区域。这其实是卫易有意而至，因为他很想看看，作为波州南部最大的门派，祈圜派选拔门下弟子的实力如何？ 祈圜派举行考核，考场都设在祈圜派在城内开设的道场内。道场内有祈圜派的高手专门负责评定，除参与考核的人员外，其他人只能在道场外面等候。 好在，祈圜派往往会在道场外设置幻光法阵，让道场外面的人，也能看到里面的选拔情况，美其名曰‘公开透明’。卫易和唐渭来到一座道场外，发现道场外面早已挤得水泄不通，两人又不好以修为压人，那样很多事便失去了意义。所以最后没办法，两人为了表现的更像普通修者，就只能稍稍走的远些，上了临街一堵高墙坐着，这才能远远望见道场门口光幕上的情况。 当然，若是以两人的修为来说，单凭自身强大的神识，其实早就能将里面的情况感知的一清二楚了。 在卫易左边，同样坐着的，是一对中年夫妇，都是炼气期巅峰的修为，约莫应该在五十岁左右。卫易爬上墙头的时候，发现两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那道幻光，心中便猜出了七八分。 这对夫妇，八成是其子嗣此刻正在道场内进行考核吧？ 卫易一眼看出这些，倒也不是他多有经验，而是因为，今日在道场之外，像这样的父母委实是不少。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如果能够进入祈圜派这种世间顶级大派的话，无疑是一步登天的大造化了。所以一个年轻人背后，往往寄托着父母甚至整个家族的殷切希望。 卫易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那个中年汉子，发现卫易过来以后，瞧了他两眼。看看卫易的相貌，再加上卫易显露出来的普通炼气期后期的修为，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是想来瞧瞧祈圜派的考核，想着过两年自己也能来参加考核？” 卫易本想摇头，但略微想了想之后，却又点头。祈圜派的考核？他自然不需要。他感兴趣的，是借此看看波州这边所谓的大门派，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卫易先摇头后点头的样子，显然是让中年汉子有所误会。汉子觉得，八成是卫易觉得自己没机会参加祈圜派的考核，这辈子也不可能加入祈圜派，这才想着过来看看也是好的。 “人这辈子啊，其实很长！” 汉子安慰道：“就算进了祈圜派，将来也未必就一定能有多大出息。再说，我看你年龄也不大，努努力，过两年还是有机会的。” 卫易并没有表现出如何不屑，反倒是很真诚的点了点头。祈圜派招收弟子的标准非常苛刻，单在修为一项上，就需要至少达到炼气期巅峰，而且不能超过二十五岁。 这样的标准，若是拿到苍灵府去，无疑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就算去几大门派做内门弟子，都绰绰有余。但对于祈圜派来说，却只是一个入门的硬性标准而已。 达到了，也只是有一个加入祈圜派的可能；达不到，就连机会都没了。 “里面考核的，是您什么人啊？” 汉子听到这个问题后，咧嘴一笑，“是我儿子。今年刚满二十，已经到炼气期九重天了。我们俩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独子，这些年来倾家荡产，就为了让孩子能够走得更快一步。好在儿子也争气，不管是以往在灵术院，还是自己修行，都没让我们失望。只要今天这一关过去了，以后就是一步登天了！进阶化灵期，也就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对于汉子这种炫耀式的说明，卫易没有任何反感，反倒是连连点头。汉子见到卫易这个反应后，更加觉得自豪，笑意也更加真诚了。 而汉子身旁的妇人，听到汉子如此说以后，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显然也是在为自家孩子感到骄傲。 卫易忽然问道：“我前些日子听说，祈圜派似乎有意从今年选拔的弟子当中，挑出几个最为优秀的，让一些行将坐化的长老收做关门弟子，然后着重培养。听说那些长老，都是化灵巅峰的高人。大多是年轻的时候不曾收过弟子，如今快坐化了，没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才想着去收一个关门弟子，传承自己的衣钵。” “就是不知道，今年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能这般幸运了。” 卫易说完之后，汉子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这种事情啊，其实哪年都有。祈圜派是何等大派，每年坐化的化灵巅峰修士多了去了。可惜能够得到这份机缘的，多半都是些背景家世都不简单的。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就不奢望这个了。这些年我们夫妻二人做炼水人，辛辛苦苦才攒下一些家当，都砸在了孩子身上。能进入祈圜派就已经是得天之幸，再多的，不敢想，也求不到。” 炼水人是波州一种独特的职业，是指修者去提炼一些水之精华。这门工作并不容易，有点类似于两江那边的狩妖者。因为在炼水过程中，修者的灵力极易被一些淬炼出来的杂质沾染。如果沾染多了的话，非但会失去继续提升修为的可能，还会让自己的寿元缩减。所以这项工作，虽说赚的要比平常修士略多一些，但却是一个玩命的工作。 “我还听说，前些日子，祈圜派掌门收了一名年轻天才做弟子。四十岁出头，就已经到了化灵七重天的境界，实在是难以想象啊！我是想不出，这样的天才，到底是如何修行的？” 汉子忽然露出一抹希冀神情，“若是我儿子将来能够也达到那种层次，不，只要有那位年轻天才的百分之一就好了，我这辈子都值了啊！” 对于汉子的感慨，卫易只是会心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接下来，卫易又和汉子聊了些有关祈圜派的事情。汉子倒是知无不言，很是实在。可惜他修为低弱，所能了解到的东西，也十分有限。 又过了片刻功夫之后，当某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出道场的时候，这对夫妇陡然和卫易道别，飞身跳下墙头，赶紧来到那名年轻人身边。 只是，看那年轻人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顺利。 卫易难得八卦了一下，以自己的神识偷听这三人的聊天。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年轻人果然是落选了。不过，年轻人落选的理由却是有些遗憾。因为年轻人的各项考核都已经合格，本来是可以参加下一轮选拔的。结果祈圜派的几位化灵期高手，却以年轻人根基不牢为由，判定他考核失败了。 至于为何根基不牢，很简单，因为年轻人之前为了修行能够更快一些，用过那种损耗根基来提升修为的猛烈丹药。用过这种丹药之后，虽说不至于以后再无寸进，但底子已经打下，总归是无法走的更高的。 看着这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没来由的，卫易忽然觉得有些惆怅。 原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生活的修真界，似乎已经和他们的不太一样了啊？ 对于卫易来说，想要改变这个年轻人的命运，其实并不是难事。不管他根基如何虚浮，只要卫易从手指缝里稍稍露出一些资源，估计就够年轻人一路破关到化灵中期的了。 但是，想了很久之后，卫易终究没有这样做。 很多年以前，他做苦力的时候，总想着有哪个过路的高手，能够看中他的天分或者人品，然后主动收他为徒，给他无穷的富贵和未来。 如今，卫易忽然明白，当年那些高手为什么不这样做了。 第七章 代号青藤 这次抵达波州之前，卫易本想将修为压制在化灵期，以化灵期初期修为进行游历。但是，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位落榜没能进入自己梦寐以求大宗门的年轻人之后，卫易忽然觉得，这样的修真界，似乎不适合自己了。 如今他的世界，似乎变得更高更远了。以至于那些原来他无比熟悉的世界，如今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看过那名年轻人之后，一连两天，卫易都没有再离开这座庄园，一直坐在庄园内小山顶上的一块巨石发呆。而那位唐先生，有时会独自前往青尧城逛逛，有时会留在庄园内画画，有时则是过来和卫易闲聊。 卫易也是相处以后才之后，原来这位唐先生，竟是在绘画一道上的造诣极高。而且绘画之风重意而轻形，极善泼墨。 至于如今已经成了屈身为奴的杜威杜伏兄弟，则是一直都在庄园内的修行房修行。两人出身一般，能够走到周天境已是万难。若想再进一步，就只能抓住一切机会了。而且卫易聊过以后才知道，原来两人所在的家族，竟是连一间七品修行房都没有，寒碜至极。 所以，两人如今既然有免费的七品修行房使用，自然要抓紧一切时间，在其中闭关了。 在看到两人的表现之后，卫易不禁又心生感慨。 对于那个从小到大一直拼命修行，希冀着长大以后能够加入祈圜派的年轻人来说，他的修真界就是加入一个大型门派，然后在门派内逐步攀爬，成为所谓的人上人。 对于杜威杜伏兄弟来说，他们的修真界，则是带领家族活的更好一些，同时追求自己修为能够更进一步。当然，这个所谓的更进一步，最多也就只是周天境中期而已。至于返虚期，两人这辈子也没见过，连周天境后期他们都没见过几次。 而对于卫易来说，他的修真界，显然要比这几人都更辽阔。 卫易觉得，自己有必要逐渐适应一下这样的生活。 这或许可以作为自己此次游历波州的一个目标。 …… 唐渭最近几日，经常会在房中泼墨作画，往往一画就是几个时辰。 这种生活，他其实很喜欢。 比起那些躲藏在阴暗处的谋划算计，整日和那些情报修士打交道，唐渭其实更喜欢这种轻松写意的生活。未必要多么身居高位，未必要修为神通盖世，只要能够每天出来晒晒太阳，有酒，写字，作画，这样就很好了。 这就是很多年以前，他年少时的生活。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两江祥云城那边，有个小小的修者家族。家族势力算不得如何强，族内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化灵中期的修为而已。 唐渭就生在这样一个小家族里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天分一般而且又并非出身家族嫡脉的唐渭，将来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修者。但问题就在于，对于这个小家族来说，唐渭本人，就是最大的意外了。 唐渭虽然修行天分一般，但在书画谋略之道上，却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十二岁的时候，唐渭就帮助家族，把家族麾下一座原本规模很小的商行，在短短半年之内，做到了整个祥云城都小有名气的地步！ 这件事，虽然夸张，但确实是事实。 实际上，现实生活当中，有些事情，往往会比玉简小说更为荒诞。 不过，当时的唐渭，虽然在经营谋略之道上天赋异禀，但却终究年龄尚小，不懂所谓的人情世故，更不懂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对于一个镇族高手只有化灵中期的小家族来说，过大的生意，只能是其他大势力眼中的一块肥肉而已。 所以，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唐家被人举族屠戮殆尽，整个家族内部，无一活口。如果不是唐渭运气好，当时正好在祥云城内，恐怕也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一夜之前，全族被杀。 侥幸逃出生天的唐渭，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因为对方很快就发现了他这条漏网之鱼，而且仇家也深知唐渭的本事，深知唐家之所以能够在短短两年之内，迅速扩张那么多，正是因为当时还只是少年的唐渭的功劳。所以，无论如何，对方都不可能放过唐渭就是了。 为了活命，也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给家族报仇雪恨，当时修为不过炼气期五重天的唐渭，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去找曾经想要招揽他的祥云城费家，屈身为奴。 然后，唐渭就成了费庸手下的一名修奴。 当时的费庸，还只是费家的一名普通的嫡系子孙而已。 虽然从八千年以前开始，修奴体系就已经被修真界彻底推翻了。但是对于费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族内拥有一定数量的修奴，其实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从成为费庸的修奴那天开始，唐渭的人生掀开了崭新的一页。侥幸保住性命，却又极其卑贱的一页。 对于出身大族的费庸来说，修奴其实和灵兽没有太多区别。 不过，唐渭好歹也是曾经被费家主动招揽的人，费家看中他的，也是他的经营能力。而且作为费庸的修奴，其他费家人或者一些费家下属，也不敢太过难为他。尤其是后来费庸让他开始单独负责经营一部分下属势力后，他更是成为了人上人的存在。 但是，对于骨子里就无比骄傲的唐渭来说，那是一段感到无比耻辱且永远不愿去回想的生活。 对于费庸，他的感情其实十分复杂。 一方面，费庸对他有活命之恩。如果不是当时费庸的庇护，他早就已经死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费庸对他更是有知遇之恩。在成为费庸的修奴后，唐渭极力展现自己的经营才能，逐步得到费庸的认可，后来更是成为费庸的核心幕僚，帮助费庸一步步走上了经略使的要职。 世人皆以为，费庸手腕高超，坐上两江经略使一职后，帮费家提升了太多太多。但实际上，极少有人知道，费庸的很多手腕，其实都是唐渭在幕后帮其谋划的。 在费庸坐上两江经略使一职后，更是对唐渭极为重用。云莽天灾之后，亦是将整个经略使府下辖的情报部门，统统交给了唐渭管辖。在那之后，唐渭成了经略使府治下的头号大谍子，代号青藤。 青藤先生。 这是一个曾经让整个修真界，都注意过的名字。 但另一方面，费庸在给予唐渭很多东西的时候，却又拿走了唐渭最在乎的一样东西。 做人的尊严。 曾经身为的修奴的唐渭，在费庸身边，没有任何尊严可讲。在当时的费庸眼里，身为修奴的唐渭，或许只是一头灵兽，一件法宝。在唐渭成为经略使府治下头号大谍子以后，成了整个经略使府最重要的几人以后，大概连费庸本人都忘了，很多年以前，某次唐渭执行任务没有达到费庸的要求，被费庸一脚踩在地上，狠狠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这件事，不管费庸记不记得，唐渭本人都不会忘，更不会说出来。 费庸救了他，提拔了他，后来又给了他报仇雪恨的机会。但同时，费庸却又拿走了他的尊严。 所以，唐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对费庸感激多一点，还是恨意多一点。 这次费家倾覆，唐渭其实本可以做的更好，帮费家有一个更好的结局。但是最终，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唯一一个能够摆脱费庸修奴身份的机会了。所以他冷眼旁观费家的覆灭，亲眼看着费庸被杀，看着费庸主动解除了自己的修奴契约，只为让自己帮忙谋划，给费家后人留一条活路。 他做到了。 在费庸死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悔意都没有。 如此看来，大概自己还是对费庸的恨意更多吧？ 费庸死了，自己也算是另类的报了这份羞辱的恨意。但同时，唐渭又帮费家留下了一脉香火。所以唐渭觉得，自己如今和费庸，应该已经算是两不相欠了。 费家倒塌之后，唐渭本可以轻松离开。正如唐渭先前所说，他本想之身前往咸安城，去谋个一官半职。以青腾先生的名号，唐渭相信，这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身怀大才，唐渭亦有自己的抱负。而且在掌控经略使府治下情报部门多年以后，唐渭觉得，自己的世界，可以更大！ 但是，就在他准备离开祥云城的那一天，某个瞎了一只眼缺了条腿的老人，站到他面前，告诉他，让他再等等，让他选择之前搭乘的那艘云梭。并且告诉他，那艘云梭上面，有他想要的答案。 他相信了。 但以谋算布局而言，唐渭自信，自己有朝一日，绝不会逊色于那个老瞎子。但是，老瞎子那一身天机术，却让他只能感慨苍天在上了。 之所以选择相信这个老瞎子，唐渭觉得，更多应该还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他很好奇，老瞎子所说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直到他登上云梭之后，见到了卫易化名的木维，他终于明白了那位天下第一魔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玄宗吗？ 卫易的伪装虽然极好，更是由老瞎子亲自为他遮蔽天机。照理来说，是不可能看穿身份才对。但可惜，唐渭算是一个另类。因为唐渭判断卫易的身份，本来也不是通过什么神通，而是通过察言观色。通过些许推敲，从一些卫易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言语当中，确定了卫易的身份。 唐渭是聪明人，而且是天底下最绝顶的那一小撮聪明人，在确定卫易身份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老瞎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先前杜威杜伏兄弟，从未做过杀人夺宝的事情，却选择了对卫易下手。这背后，其实就是唐渭使了一些小手段，推波助澜而已。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唐渭想看一些东西。可以说是对卫易的考验，也可以说是对他自己问心。 在唐渭笔下，一副纯粹由水墨挥洒出的墨葡萄图，缓缓出现。唐渭的画，重其意很轻其形。串串果实倒挂其上，叶与枝干皆以大块墨绘成，浑然一体。正是作画者将自身情感集于笔端的结果。 一副墨葡萄图绘成后，唐渭略一思索，在画上留诗。 “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 “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四句诗写完，唐渭忽然笑了。 “想让唐某倾心辅佐，奉你为主，唐某的要求，可从来不低啊！” …… 在庄园山顶那块巨石发呆了好几天以后，这一日，卫易忽然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然后来到修行房，将正在抓紧时间修行的杜威杜伏两兄弟叫了出来。 “我记得，你们两个的家族所在，是在青尧府北边？既然这样，接下来你们去青尧城里看看，有没有相应的护卫生意，可以从青尧府到你们家乡那边，我们随着走一遭。等到了你们家乡之后，我要看看你们的身家。再之后，我们可能要往更北边走一走，去波州中部的碧水城走一遭。” 碧水城是波州的界城，就像祥云城之于两江修炼界。碧水城就在波州中部，和波州南部的青尧府，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过遥远。 杜威杜伏两兄弟，都没想到卫易会忽然提出这种要求。以卫易的身家来看，肯定是看不上眼那份护送商队的报酬，所以，两人只能将原因归结于卫易是心血来潮。 作为修奴，两人自然只能听命行事。 在对两人吩咐完以后，卫易找到了刚刚走出房门，满脸笑容的唐渭。 “接下来，我打算去碧水城那边看一看。若是先生愿意的话，可愿与木某同行？若是先生想前往中州咸安城的话，也正好顺路。到了碧水城以后，不管是继续缓行还是搭乘云梭，都十分便捷。” 对于卫易的提议，唐渭只是略一思索，便笑着点头。 “乐意至极。” 第八章 商队 余严商行只是青尧府内一个二流商会，只有一位周天境坐镇，名叫余严真人。商会的名字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不过在青尧府，却没谁敢轻视这个只有一位周天境的二流商行。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位余严真人，早年曾是青尧府内第一大派祈圜派的内门长老。只不过后来觉得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便向门派申请由内门长老转为客卿长老，建立了自己的家族。而这座余严商行，正是余家的家族产业。 因为出身原因，大家在看待余家或者余严商行的时候，往往并不会只是将其当成一家简单的商行来看，而是会视作一家祈圜派的外围势力。 但凡一个大型门派，一般都会有很多外围势力存在。只不过这些外围势力，规模大小不一，而且有的在明面上，有的则更加的隐蔽。 而如余严商行这样的，显然就属于明面上的外围势力了。余严商行主要的业务，是负责青尧府到北面几个府的商路运输。一般像这种跨越不止一府的远距离生意，多半都是需要有周天境坐镇才行的。一来若无周天境坐镇，路上很容易遇到一些杀人越货的事情。毕竟若是商行的护卫实力太低，又运送太过值钱的货物的话，如此远距离的路程，好人都能起了歹心。只有让周天境高手负责压阵，才能震慑一些宵小。 二来，像这种超远距离的生意，路上需要防备的可不止是那些盗匪，更要防备那些地头蛇。如果没有周天境修士的话，在面对地头蛇的时候，往往就没有平等的资格和对方对话。在人家的地盘，人家一句话兴许就能扣了你所有的货物，让你全部努力打了水漂。 当然，需要周天境修者压阵的商队，运输的货物，往往也价值不菲。比如余严商行，因为背靠祈圜派，所以总能揽到一些珍稀甚至是违禁的商品。只要能够运到北面的几个府，价钱至少都能加上一半不止。 比如这次，商队运了一批从雷州那边运来的雷属性灵材，都是品相上佳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在雷州价值未必特别高，运到青尧府，价钱就至少能加上两成。而从青尧府再往北，价钱就更高了。若是能运到波州北部的话，那价钱说不定都能翻上一倍不止！所谓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道理了。 当然，距离越远，风险也就越大。若是一口气运到波州北部的话，以余严商行的能力，还真未必够。因为余严真人只不过是一位周天境二重天的修者，面对沿路的很多地头蛇，估计都要交一笔不菲的过路钱。这样算下来，最后未必就有多少赚头了。 在修真界，实力越强的高手或者势力，就越容易赚钱，这是一条永恒不变的真理。 像这种跨越数府的生意，自然是需要余严真人亲自坐镇的。不过，这次跑商，情况又有些特殊。一来此次商队除了余严真人之外，还雇佣了三位周天境修者。虽说都是那种勉强跻身周天境的存在，但到底还是周天境修士无疑。第二，这次行商，余严真人似乎并不想插手太多，自己只是想担任一个保镖的角色。至于商队的绝大多数的事情，都被余严真人交给了其嫡长孙余文成。 在出发之前，余严真人已经明言，只要商队没有遇到必死之局，他这次便不会去管任何事情，全都交由那个化灵巅峰的余文成全权打理。 凡是余严商行的老伙计们，对此都没有太多疑惑。因为谁都知道，在整个余家，余严真人最看重的就是他的这位嫡长孙了。余家如今只有余严真人这一位周天境高手，而如今余家最有希望进阶周天境的，就是这位嫡长孙余文成了。 其实大家一直也有些好奇。因为余文成自小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天分，再加上有余严真人这么一位周天境的祖父在，修行起来更是突飞猛进。如今达到化灵期巅峰，其实也才刚刚九十岁而已，寿元充足的很。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这位余家嫡长孙却从来都不曾进入祈圜派修行过，这无疑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管是作为余家的嫡长孙，还是以其自身的天分，余文成显然都有足够的资格，加入祈圜派。而且毫无疑问，进入祈圜派修行，肯定是比在余家修行，更有利于他的成长。至于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隐秘，大家就不知道了。 余严商行的这支商队，缓缓离开青尧城，踏上了北去的商路。整支商队，一共百来人，最弱的也是化灵期以上的修为。而在这支商队最后面，则有一辆相对豪华很多的驼车压阵。 这次商行雇佣了三位周天境高手，照理来说，是让商队的安全更加有保障了。但行商这一行的老手都知道，雇佣的高手越多，就意味着在东家眼里，这一趟走商越危险。 好在后来那位负责此次商队的余家嫡长孙余文成，主动说出了实情，给大伙吃了一颗定心丸。原来商队此次本来只打算雇佣一位周天境高手，不过那三位周天境高手，却是同行，也是顺路而已。所以最后，这三位周天境高手，只要了比正常邀请一位周天境多一点的价钱，然后要了一辆环境好一些的驼车。以周天境高手的出场价来说，后者的花销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商行这次等于是用雇佣一位周天境高手的价格，雇佣了三位周天境！ 这笔买卖，委实是赚大了！ 当然，驼车里除了那三位周天境高手之外，还有一位化灵期修为的年轻人。余文成猜测，此人应该是那三位周天境某一位的后人。余文成自忖也算是年少有为，本想和对方多亲近亲近，聊聊天。奈何对方上了那辆驼车之后，似乎就不怎么下来了，这让余文成有些无奈。 至于这三位周天境修者的来历和身份，余文成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而且也不感兴趣了。像这种过路周天境，顺路接一下护送任务的事情，其实很常见，反正人家也立下的大道誓言，绝不会对商队不利，而且会尽全力保护商队，保证不会对商队产生任何威胁。如此一来，对方是什么来头，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 在整个商队最前方，余文成背负长剑，身穿一身白袍，骑着一匹颇为神骏的白马灵兽，显得十分引人注目。曾几何时，年少得意的余家大少爷，在青尧城内也是无数女子思慕的对象。以余家的家世，再加上余文成本人亦是年少有为，青尧城内不知多少女子甘愿自荐枕席。只可惜余文成本身并不是那种沉迷声色之人，余家尤其是那位周天境老祖的余严真人，又对自己这位长孙要求极为严格，所以最后也没有哪位仙子得逞。 直到余文成年逾五十，才在其祖父余严真人的主持下，娶了青尧城里一名家世、模样、人品以及修行天分等诸多方面，都极为出挑的女子成了亲。两人门当户对，不光是对方最合适的道侣，更能给各自家族拉来一份强援，可谓一举数得。 而在其身后，则有个穿着打扮都不甚特殊，骑着一匹劣马，看上去很像是余文成麾下老奴的老人。一路上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也不管周围商队如何。然而对于这位老人，整个商队却没有任何一人敢不尊重。 因为这位老人，正是那位余家老祖宗，商队真正的定海神针，余严真人。 离开青尧城好一段距离后，大路上人影渐稀。余文成抬眼望了眼远处天边极尽处的墨色，知道待会儿此地应该是有一场大雨。当然，这对于商队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商队本身实力就很强，清一色化灵期以上的好手，些许大雨，不会对赶路产生任何影响。而且，波州本就以水汽氤氲闻名。对于波州修士来说，下雨其实是一件让他们很喜欢的事情。 不过同时，余文成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商队最后面的那辆驼车，没露出任何表情。但就在这时，在他身旁一直老神在在，很久都没有说话的余严真人，却罕见的睁开了眼睛。 “虽说是第一次让你全权负责商队，但这次商队北上，好歹还有爷爷跟着你，你怕什么？你也不是第一次跑商队了，就算周天境出手袭击的事情，你也不是没遇上过。怎么？因为觉得自己负责了，反倒就胆小了？” 余严真人始终是以神识传音，并没有惊动他人。以周天境的强大神识来说，只要他不想，整个商队就没谁能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倒是那位余家长孙余文成，听到自家爷爷的话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爷爷以前告诉过你，小心无大错，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你一直做得很好。但今天爷爷又得教给你一件事，小心可以，但不能小心过度，成了所谓的惊弓之鸟。尤其是你以后若是接了爷爷的班，执掌我们余家的话，更是如此。你想想，若是你都乱了，那下面的余家人，会不会就该觉得天都塌了？所以爷爷才总说，每逢大事，更需有静气。哪怕真的天塌下来，不管能不能扛得住，但那份气度，你不能乱。不乱，说不定还有活路。乱了，必死无疑。” 对于自家爷爷的教诲，余文成没有寻常人家子孙不耐烦的神情，反倒是连连点头。其实余文成早年也曾觉得爷爷唠叨，觉得堂堂周天境修者，和一般上了岁数的老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但随着他自己年纪越来越长，见过的世面越来越多，就越发觉得爷爷深不可测，经验是何等的老辣。 于是，余文成当下不再去管商队后面，那几位让他思虑颇多的周天境护卫，重新回过神来，向老人传音道：“临行之前，我听说汤加府最近市场行情不错，这趟货物，我们说不定又能多赚许多了。” 余严真人对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传音道：“这一趟若是走的顺利，三个月应该就足以回来了。不过，这一趟能赚多少，倒在其次，关键是搭上了这条线。以后我们余家，底气也就更足了。人情这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我们得承认，有时候人情若是用的好了，其实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灵晶，更加值钱。” 余文成再次点了点头。 表面上来看，他们这次行商，只是余家一次普通的生意而已。但实际上，整个余家内部，只有余严真人和他两个人知道，这次行商，其实关系到余家日后的立家根本！ 这次行商，表面上是贩卖这些很值钱的灵材。但实际上，余家这次却是在替青尧府的城主府运送一些东西！ 余家是祈圜派的外围势力，余严真人本人，昔日更是祈圜派的内门长老。但极少有人知道，余严真人离开祈圜派，出来担任一名客卿长老，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因为在早些年的时候，余严真人曾经在宗门内得罪了一名周天境的存在。后来时过境迁，这名周天境修为不断提升，后来更是进阶了周天境后期。如此一来，余严真人在宗门内的地位，就十分尴尬了。若非他自己也有师承，在宗门内也有一些庇护，恐怕早就要被人家给狠狠报复了。 但就算这样，余严真人在祈圜派内，也就没了任何前途可言，这才不得不离开宗门核心，出来独自建立余家。然而，这个法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余严真人如今年岁已高，最多再有个三十年就会彻底坐化了。而他那个仇家，寿元却至少还有六十多年。余严真人在的时候，有一些宗门内的香火情在，那位仇家或许还不敢对余家做些什么。但只要余严真人一坐化，余家和祈圜派高层的香火情更加疏离。到时候，余家会不会被人家顺手收拾了，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走投无路的余家，在向祈圜派内高层任何一方都求助无果之后，只能铤而走险，选择去投靠城主府，以求家族绵延。 这当然是很险的一步棋。 一旦被发现，余家肯定会被提前清算。如果无法带来足够多的利益，城主府未必愿意冒着得罪祈圜派的风险，去出面庇护余家。 每次想到这里，余严真人都不由长叹一声，心中暗暗后悔。如果当初在宗门内，自己没有意气用事，没得罪那名仇家的话，那该多好啊？ 可惜呀，这天底下，什么样的灵丹妙药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 …… 在商队最后方的驼车里，当余严真人和余家长孙余文成传音的时候，卫易会心一笑。 偷听人家说话，好像确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啊？ 第九章 路与不平事，可有拔刀人？ 卫易所用的这种截听人家神识传音的小手段，在天玄宗这种以神魂之道闻名的圣地门派当中，只能算是比较大众化的手段。不过，卫易先前所用的这种手段，却并非得自天玄宗内，而是他通过邯苗神殿里的那些传承琢磨出来的。 因为，他走的是神力一道，天玄宗内部的那些灵力法门，卫易其实都用不了。 在得到邯苗洞天的那些神力法门之前，卫易还做不到这一步。当初的他，就好像是拥有一座晶山，却不知道如何使用。而邯苗部落神殿里的那部分神力运转的传承，却好像一把钥匙，让卫易逐渐学会了如何去使用这把钥匙。 这把钥匙，至关重要。 实际上，在天玄宗内部，也收藏着一些上古时期的各类法门。但是，卫易以往却根本就无法学习这些法门。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法门不成体系，太过驳杂凌乱了。贸然修行研究的话，很有可能会误入歧途，反倒有害无益。 但是，在得到邯苗部落的系统传承以后，这种情况则完全不同了。 在天玄山如今能找到的所有神力时代的法门当中，卫易在邯苗神殿得到的这份传承，是唯一一个包含了功法和各种神力运用技巧的。这其实是基础中的基础，是邯苗部落昔日不知道多少代人研究总结出来的东西。如果卫易能回到上古时代，单凭这份传承，说不定就能再造出一个邯苗部落来。 有了这份传承，卫易可以以他为基础，去琢磨更多的神力运用法门，而且可以保证自己基本不会走上错误的道路。这可就太重要了。 比如用神识窃听他人说话，这就是卫易最近新琢磨出来的一种手段。他的神魂并不是特别的强，所以还无法偷听那位余严真人的神识传音。但对于周天境以下，包括那位负责商队的化灵巅峰的余文成，卫易都没有什么问题，同时又能保证不被那位余严真人发现。 这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偷听，卫易倒是也知道了不少关于这支商队的事情。他先前让杜威杜伏兄弟，随便接一个商队护送任务，本来只是想感受一下正常周天境修士的生活。但他没想到，这支商队，似乎还大有隐情的样子。 希望最好别出什么意外。 卫易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想给自己招惹无谓的麻烦。护送这支商队，只是他随手为之的事情。至于这支商队的一些秘密，卫易或许会好奇，但肯定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更不想去掺和。 因为这支商队当中，最弱的都是化灵期的修士，商队的速度并不算很慢。当然，若是以周天修士的角度来看，那就没什么可比性了。卫易大致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这支商队大概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崇泽府。也就是此行商队的目的地，同时也是杜家兄弟家乡所在。 离开了青尧城后，商队一口气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直到第二天晌午，才找了处小城略作休息。 商队里的人员，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为，照理来说就算连续赶路四五天，问题都不大。但是，负责拉车的驼兽，可就受不了了。这些驼兽当中，只有三分之一的比例是四阶以上，剩下的全都是三阶巅峰。跑了一天一夜，也快接近极限了，必须要休息一段时间。像这种行商，对于商队里的驼兽多半都是极为重视和爱护的。 一般来说，只要条件允许，多半都是跑一天一夜，然后休息半天或者一天，给这些驼兽充分的休息时间。 对于余家这支商队，这座小城里的几家规模勉强还算大的商行，都给予了充分的重视。一来余严商行经常跑这条线，大家也都是老相识，相互之间也比较熟络。二来这支商队的规模也算是极高了，虽说包括余严真人在内的几位周天境，都没有露面。但就算是已经显露出来的几位化灵巅峰，也足够大家充分重视了。 在抵达这座小城之前，负责商队的余文成就到商队最后面那辆驼车外面通知了一声，商队希望在这座小城休息到明天早上。对于几位周天境的存在，余文成还是十分尊敬的，问了三位周天境有没有什么需求。结果得到的回复，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不用’而已。 余文成不知道，这三位周天境，其实是以看起来修为最低的卫易为首的。就算是那位唐渭唐先生，这一路上也是在看卫易，自己很少给出什么意见。 到了这座小城边上之后，卫易和其他三人总算下了驼车，驼车里虽说环境不错，每个人都有单独的空间，但到底还是相当逼仄。既然商队要在这座小城休息到明天早上，卫易自然不会继续留在驼车上，而是要进城看看波州的风土人情了。 整座小城，只有不足万人，城内有几个小型的家族势力和门派势力，都不算大。卫易和唐渭三人走在街上，便是以化灵中期的修为示人，都显得有些扎眼。没法子，最后几人为了不被围观，只好将修为一路压低到炼气期的水平。在这之后，卫易找了家临街档次还算可以的馆子，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都是最普通的东西。 对于卫易这样的选择，唐渭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反倒是杜威杜伏两兄弟，不自觉的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们都是周天境的存在，早就已经可以彻底辟谷。就算想品尝一些美味的灵食，肯定也都是最顶尖的东西，不会选择这种低阶修者来的地方。 卫易倒是也不在乎这两人是如何想的，反正他们两个也只是修奴而已。等到小二上过菜之后，卫易随意尝了两口，不说这东西对修为是损益如何，只说味道，波州这边的灵食口味，好像比两江那边清淡了很多，而且食材也迥然不同。如果说，两江那边的口味，是像那些狩妖男子一样粗狂的话。那么波州这边，则是和波州女子一样的婉约。 在卫易他们这一桌的另一头，有个抱着琵琶的少女，似乎是在弹唱波州这边独有的一种小调。卫易细细听了一段，原来唱的是一段爱情故事。一位妙龄少女，被爹娘为了所谓的前程，许配给了一位高门大宅的年轻俊彦，结果那位年轻俊彦却只是个贪花好色的纨绔之徒。这位少女嫁过去之后，也根本不受重视，整日只是独守空闺。后来，少女幼时思慕的男子归来，见到少女已为人妇，黯然神伤。但两人碍于身份，却只能在一座石桥上擦肩而过，黯然神伤。 许是这段小曲在青尧府这边流传极广的缘故，哪怕少女的声音颇为空灵，琵琶的弹奏技巧更是清脆悦耳，如银珠落盘。但等少女唱完之后，食阁内却并无什么喝彩声。唯有卫易，虽然听着少女的弹唱时并无异样。但等到少女唱完之后，卫易转头看向窗外，心情复杂。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如今…… 在卫易望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心情复杂的时候，街道尽头，忽然一阵骚动。片刻之后，有数位身着战甲，骑着高头大马的化灵期修者，出现在这座食阁的楼下。这几人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波州不似两江，极少有人会身穿战甲在街上行走。而这几人身上的战甲，又十分一致，显然是制式战甲。如此一来，几人的身份，似乎也就不难猜测了。 这几个人，应该是青尧府某支战部的战修。 几名战修来到这家食阁后，翻身下马。而那几匹高头大马，则是十分顺遂的站到街边，一字排开，显然是灵智不低。再之后，这几位军爷进了食阁，这家食阁的老板，一名头发花白的炼气巅峰修者，连忙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对于这种修为在化灵期以上的军爷，食阁老板的反应，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过，就在这几位战修进入食阁的时候，卫易却敏锐察觉到了一些不同。 那名原本弹唱琵琶的少女，忽然微微一颤，原本清脆连贯的琵琶声音，都出现了一丝紊乱，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这些小动作，极其隐蔽，很难被人察觉。 但是，卫易凭借自身的强大神识，还有敏锐的观察力，却瞬间注意到了。 几名化灵期的军爷进入食阁后，倒也没有任何以势压人，只是平平淡淡的让老人点了个食阁的拿手菜，上两坛子食阁内最好的酒。老人倒也识趣，连说这顿饭自己请了。可惜那几位化灵期的军爷却只是摇了摇头，告诉老人自己并非那种仗势欺人的家伙，会按账单付钱。 然后，老人连声道谢，随即回了后面的厨房，开始准备一应菜肴。不过，在老人离开的时候，卫易敏锐的注意到，老人不自觉的向少女那边瞧了一眼。 片刻之后，酒席上桌。 凭心而论，食阁老板的手艺，其实还算不错。至少，相对于这种普通的化灵初期，或者是更低的炼气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当然，若是到了卫易这种层次，那另当别论。接下来，这几名化灵期的军爷，也不吵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吃喝，然后看着不远处那位少女演奏琵琶。 单从表面上的这些东西来看，这几位军爷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人。没有任何仗势欺人的行为，对待那位食阁老板，也算是以礼相待。但是，在这些看似很好的表现背后，卫易却发现了很多东西。 半晌之后，几位军爷吃的差不多了。其中一位军爷，笑着摆了摆手，叫过一直在旁边等待侍候的食阁老板，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卫易就看到食阁老板面露难色，但下一刻，随着那位军爷脸色渐渐转冷，老人变得笑容谄媚起来。赶忙走到那名刚刚弹完一曲的少女身边，不知对少女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见少女轻轻按住琵琶弦，脸色僵硬。 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的卫易，这时看了眼坐在他身侧的唐渭。后者此刻正笑容玩味的看着他，显然也发现了事情的猫腻。 不管是对于实力强大的卫易，还是已经跻身周天境的唐渭来说，以他们两人的神识，想要感知那几位战修或者是食阁老板的言语，实在是轻松无比的事情。 眼前看似和谐的一幕，背后其实另有玄机。 原来那几位化灵期战修，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家食阁了。而且，他们来这家食阁的原因，也不单单是为了吃饭，而是其中某一位军头，看上了这名谈琵琶的少女。 不过，这位化灵期的军爷，似乎并不想将少女带回家，甚至连将其收为侍妾的兴趣都没有。只是想和少女春风一度，然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当然，他愿意支付一笔钱，相当于是来买少女的身子，也可以说是对少女的赔偿。只不过，这笔钱与其说是赔偿，倒不如说是嫖资更合适一些。 少女不愿意。 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食阁老板其实和少女并无什么血缘关系，只是昔日看少女可怜，才在食阁内给了一份差事而已。若是对于一般地位相同的修者，提出这种要求，老人说不定还会为少女挡一下。但刚刚就在老人委婉拒绝那位军头的要求后，那位军头直接威胁，要用手段让老人的这家食阁自此关门。 如此，老人自然再不敢拒绝，只能去将那位军爷的意思告诉少女，然后顺便又添油加醋了几句，似乎生怕少女不答应一样。 于是，就有了当下这一幕。 少女嘴唇微微颤抖，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怎么？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唐渭一直看着卫易，在发现卫易刚刚想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对卫易这样问道，笑容玩味。然后，卫易又重新坐了回去，微微皱眉。 再然后，等到少女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不得不起身，走向那位军爷的时候，卫易忽然轻敲桌面。下一刻，那位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的化灵期战修，忽然脸色惨白如遭雷击一般，连忙起身和老人结过了账，带着几个朋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酒楼。 第十章 六种可能 那位原本已经稳操胜券，说不得今晚就要再做一次新郎的化灵期战修，忽然灰溜溜的离开了食阁，比谁都跑得快，自然让人觉得奇怪。不但那位老掌柜和那位弹琵琶的少女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连那人原本笑容玩味的几名同伴，其实也一无所知，不清楚自家兄弟这是又唱的哪一出。 至于食阁内那些始终蒙在鼓里的其他食客，就更是对此一无所知了。他们看到的，只是那位化灵期战修很妥帖了结了账，然后起身离开，丝毫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所以啊，很多事情，真的不能只看表面。你永远不知道，在你看不到的桌面底下，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卫易重新收回视线，看了眼窗外灰溜溜离开的那位化灵期战修，等到瞧着几人骑着马跑远了以后，这才重新看向唐渭，淡淡一笑，后者同样对他点了点头。 整件事，从始至终，除了卫易之外，大概就只有这位来历神秘的唐先生，看的一清二楚了。 “我很好奇，刚刚你说了什么？或者说做了什么？才让这几名化灵期就此离开的？” 唐渭饶有兴致的向卫易传音询问，卫易也没有隐瞒，而是轻轻咧嘴，做了一个‘滚’字的口型。 唐渭笑容更加灿烂。这个‘滚’字，卫易自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那名化灵期战修说的。 “刚刚在你决定想要拔刀相助的时候，我想到了六种可能。其中三种是下策，两种中策，一种上策。不过，在你后来又坐下之后，就已经只剩下了五种。” “六种可能？” 卫易微微愕然，他刚刚自认也算心思缜密，但却没想唐渭说的这样，想到这么多种出手的可能。 “先生可否说说，这六种可能？”卫易好奇询问起来。他是真的很好奇，唐渭刚刚到底都想到了哪些东西。 “首先，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就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权当没看见。反正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不稀奇。另一种是出手管一管。前者不算，只说后者。” “第一种可能，是你直接以化灵巅峰的修为，出面以势压人，让他们几个畏惧，不得不退去。这无疑是下策中的下策。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修士，相当于是所谓的地头蛇。只要你走了，事后他们还会再找上门来。眼下你教训他们的越狠，事后那名少女遭遇的报复也就越狠。” “第二种可能，你可以事后选择等几人出门之后，找机会暗杀此人。以你的手段，就算是在城内，想要在不知不觉之间让此人消失，并非难事。而且可以做的手脚极为干净，哪怕事后有人追查，也追查不到你身上，更追查不到这名少女身上。但是，这在我看来，依然是下策。因为我始终觉得，此人虽然可恶，但却罪不至死。你我只看到了他以势压人，强抢民女的可恶一面，却没看到他在其他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因为这件事，就算是彻底废了他的修为，都算比较妥帖的处理方式。但若是直接动手杀了他，你又何尝不是在仗势欺人？所以，我也将其归于下策。” “第三种可能，是和商队里的那个余家打声招呼，让他们以余家的名义来管这件事。余家是本地势力，他们打声招呼，那人以后自然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但这样一来，你等于是要欠余家一个人情，说不定就会牵扯到更多的因果人脉，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硬是让你弄复杂了。所以，哪怕这法子能完美救下这女子，也不用杀人，我仍是将其归于下策。” 唐渭说到这里之后，将已经竖起的三根手指放下，然后继续说道：“下面再说我眼中的两条中策。” “一是你对这人略施惩戒，然后为了防止这少女事后被清算，将少女一并带走。此法唯一的弊端在于，天底下这种事情千千万万，若是每次路见不平，都要这么一管到底的话，你会累死。” “其二，可以像你刚刚这样，不显露身份对其施以震慑。此人事后会对此极为忌惮，只会想离得远远的。唯一的缺点在于，你事后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这两种法子，都是既能帮到这名女子，又能让其事后不会被清算。但都会对你自己产生一些影响，所以我将其归于中策。” “至于上策……” 唐渭忽然摇了摇头，笑道：“我心中的上策，未必真的是上策，无非是以势服人四字而已，不说也罢。不过你若是有兴趣，不妨自己想想，有没有三全其美的上策？” 唐渭的这番分析，让卫易有些怔然。他先前确实没想的这么多，只是觉得路见不平，自己总归是应该做点什么，不该视而不见。卫易也是出身底层，正是因为见过更多丑恶的事情，如今自己既然有了这个能力，卫易觉得，自己就应该去做点什么。 但同时，卫易大致也明白了唐渭的意思。 所谓下策，要么是对少女不利，要么是对那么化灵期修者过于严苛，最后只能对一方较为公平。而中策，则对双方都较为妥帖，但却容易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么所谓的上策，就该是在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同时，又不至于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问题是，真的有这种办法吗？ 卫易思忖良久之后，忽然叹了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再以神识传音，而是正常说道：“我年少的时候，很憧憬玉简小说里那种装逼打脸的情节。希望将来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想那些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快意恩仇，江湖事江湖了。但是如此仔细想想，这种行侠仗义的事情，我还是愿意做的。但那种不计后果，只为了自己爽而随意施为的事情，我大概是这辈子都做不出来了。” 卫易忽然产生的这番感慨，让一旁始终雾里看花一样的杜威杜伏兄弟，更加的一头雾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唯有唐渭，轻轻点头。 “学会考虑后果，其实是一个思虑成熟的标志，这是好事。” 卫易不再去想这些，起身和食阁老板结了账。临走之前，卫易举起酒杯，冲着复又弹起琵琶的少女做了一个对饮的手势。正在弹唱一个新曲目的少女，不知是因为刚刚逃过一劫的庆幸，还是出于对客人的礼貌。冲着卫易嫣然一笑，笑颜如花。 卫易四人大踏步离去。 看着四人离开食阁的背影，不知为何，少女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即逝，她也没有细想。 少女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这一天，有位途径此地的高手，随手做了一件小事，便轻易改变了她原本会被人糟蹋的可怜命运。直到暮年时候，已经成为老妪的少女，某天在晒太阳的时候，回想起这次经历，只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很好而已。 …… 第二天拂晓时分，商队缓缓离开这座小城，继续踏上旅程。 对于那座小城里的所见所闻，卫易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当成是自己此番游历的一些见闻而已。卫易觉得，先前唐渭说过的一句话，真的是顶有道理。 天底下那么多事情，都想管的话，会累死的。 不过，卫易虽然可以对那位少女的事情，彻底抛之脑后，但对于另外一件事，他却不得不多加留心。 这一次商队上路以后，身后明显多了几条尾巴。 之所以说是几条，是因为卫易也不确定，到底是有多少人盯上了他们这支商队，这些人又是不是出身相同的势力。不过卫易敢肯定的是，这支商队肯定是被人盯上了。 卫易原本担心的，是自己在食阁那边的出手，引来了什么有心人的注意。先前在食阁的时候，卫易只是展现出了自己堪比周天境的神识，并没有显露出过多东西。要说因为这点东西，就暴露了身份，卫易觉得倒也不至于。只是出于小心谨慎的原因，对此更加注意而已。后来他很快就发现，那些尾巴并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着这支商队本身。 这支商队，本身也是有点东西的。 卫易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和偷听，其实已经摸清了商队的大致情况。知晓这次商队明面上是去贩卖货物，实际上却是另有一番隐秘勾当，是要给城主府那边送什么东西。当然，对于这些事情，卫易既不好奇，也懒得去掺和，觉得只要能够顺利抵达就好。不过如今看来，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就是不知道，商队身后的那些尾巴，到底所求为何了。 卫易通过偷听的小手段，知晓负责商队的余家爷孙，已经发现了身后的尾巴，但却没有声张的样子。所以卫易估计，人家应该是有所准备，所以也就没有多事去提醒。 而作为商队此次真正的定海神针，余严真人显然就不能像卫易他们几个这么轻松了。 身为周天境二重天的高手，余严真人自然也早就发现了身后的几条尾巴，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是因为就连他暂时也判断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 是青尧城的城主府？还是他原本依附的祈圜派？亦或是其他某个贪图商队货物的势力？ 后者的可能性，无疑是最小的。 因为在此次商队出发之前，余家已经发出话去，此次商队北上，会由余严真人亲自压阵。如果对方觉得，在余严真人亲自压阵的情况下，还能抢到这批货物，那无疑是一个大势力了。那样的势力，似乎也看不上他们这点东西啊？ 而如果是城主府，或者说祈圜派的话，那问题就大条了。 余严真人自认为，这次行动做的极为隐秘。就连余家内部，也只有他和余文成两人知晓而已。而这次行商，更是他们向城主府那边纳的一张投名状。只要成功回来，余家就能转投到城主府麾下，得到城主府庇护。将来等到余文成跻身周天以后，余家便可以再昌盛最少三百多年。 “我们身后的这些人，似乎并不止一股。会不会是祈圜派和城主府，双方都有？祈圜派那边，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想要跟过来探查一下。而城主府那边，则是出于对我们的不放心，才派人跟着？” 对于身后的那些尾巴，已是化灵巅峰而且经验丰富的余文成，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在听到自家给予厚望的嫡长孙的猜测后，余文成也是连连点头。 余家这次暗地里替城主府运送的，其实也并不是城主府的东西，而是城主府内几位重要人物的私产。这些东西，往往是他们不方便以自身的名义去运输，却又能够谋取暴利的东西。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余严商行这种城主府未来的外围势力出面了。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算不到他们头上。 而余严真人，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城主府内的那几位重要人物结下比较重要的香火情。如果这次能够运送成功，以后这几位大人物，就会将此类事情都交给余家。到时候，他们也就必须得庇护余家，等若是城主府需要庇护余家了。 而那些货物，则是被藏在那些负责拉车的驼兽体内，藏得十分隐蔽。因为驼兽自身灵力运转的缘故，就算是周天境，如果事先没有得到消息的话，也很难察觉。 “祈圜派和城主府双方都有追查，这种可能性其实是比较大的。”余严真人行走江湖多年，无比老辣，自然很容易就猜到了很多东西。“如果是祈圜派，在有所怀疑，同时又不方便直接撕破脸过来搜查的话，最好的法子，应该是在青尧府边境，设法化妆成一伙匪徒截杀我们。到时候，说不定会有高手牵制我，包括那几位客卿。到时候他们化妆的匪徒，便可以随意搜查货物。若是搜查不到，最后也可以从容退去。至于城主府的话，这事我还得在想想，不好说。” “如果到了边境，真有人截杀我们，想要探知商队虚实的话。到时候我会和出手的周天境纠缠，你负责抵挡那些普通的匪徒。切记，受伤可以，但不要让我们的人死了，也不要杀人，这个火候一定要掌握好！只要让祈圜派的人，通过这种方式，确定我们没有问题。后面的路，应该也就一路顺遂了！” 第十一章 夜袭 临近青尧府边境，商队选了条人迹相对稀少的官路，往往小半柱香的时间，都看不到半个人影。要不是商队里最低都是化灵期修士，更有周天境的高手坐镇，恐怕大伙说不定还真会心生忌惮呢。 青尧府地盘很大，这确实不假。整个青尧府，面积大概要抵得上五六个苍灵府。不过有趣的是，如此大的青尧府内，修士数量其实并不比苍灵府多上太多，最多也就是多个两三成而已。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其实和府内一流门派祈圜派的存在有关。 祈圜派是修真界最顶尖的一流门派，实力强大。除了那些战力惊人的高手之外，像地脉师之类的存在，自然也不缺。所以，府内大部分灵脉，都被祈圜派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步占据，然后迁往祈圜派山门所在的那座祈圜谷。 在祈圜谷内，拥有一条品阶高达九阶的顶级灵脉！这条九阶灵脉，正是祈圜派上千年经营出来的结果。青尧府内超过半数的灵脉，都被牵引汇集到了此处，供祈圜派的高手们修行。 如此一来，青尧府内其他地方的灵脉，自然就要稀少了很多。那些没了灵脉的地方，灵气稀薄，自然也就很少有修者生活了。 而在青尧府边境这边，更是极少有灵脉存在，这才造就了当下的这番景象。也就只有偶尔路过此处的商队，能为此处多增加一些人气。其他的时候，多半都是一片荒芜。 当商队临近边境的时候，名义上负责此次商队北上的余家嫡长孙余文成，忽然来到队伍最后面，对驼车里三位周天境打了一个很奇怪的招呼。余文成竟然要求，接下来如果商队遇袭的话，三位周天境只要负责牵制袭击他们的周天境高手即可，无需对付周天境以下的修士出手。而且，就算是对于袭击他们的周天境高手，也无需死战，只需要暂时将其拖住。只要他们想走，任凭他们走就是了。 如此奇怪的要求，若是一般时候，自然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但卫易既然先前已经通过偷听，知晓了余家这对爷孙的算计，自然也就不会多嘴去问什么。而商队下辖的那百来号化灵期护卫，里面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是余家商行自家人。剩下的多半都是临时雇用来的化灵期修者。本就只是一桩雇用生意，如今听到雇主说自己不用死战，只要尽量拖住自己的对手，甚至可以略微放水，自然是人人欢喜。 既能赚钱又无需拼命，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不过，余家这对爷孙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了。一直到商队离开了青尧府边境，进入相邻了香璋府，仍是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看来，那些尾随的势力，或许只是想例行跟随。祈圜派的人，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吧？” 进入香璋府之后，又行了小半日时间。临近傍晚，商队选了一家路边的小客栈歇脚。这座客栈，说不上多么寒酸，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高档次的地方。开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官道旁边，周围最近的修者家族也隔着二十多里，多半就是为了接待他们这些商队了。 如果不是因为，余家商队曾在此处住过，和客栈那名化灵期的掌柜相熟，说不定就要以为这是一家黑店了。 客栈的掌柜，与那位余家嫡长孙相熟，也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见到余家商队到了以后，连忙热络的招呼起来，让店里的十几个伙计忙前忙后，准备酒饭和许多应用之物。不过余家商队这百来号人的到来，对于这家本就规模不大的客栈来说，无疑增加了很大的压力。客栈里原本已经入住的一些客人，在发现余家商队的实力后，也不得不主动避让，主动腾出一些房间来。客栈老板倒也精通人情世故，对于几位主动离开的客人，直接给他们的花销打了个折，少些的更是直接就免了。 饶是如此，余家百来号人，仍是让这家客栈显得有些拥挤。当然，商队里的那些护卫们，也不会因此而抱怨什么。出来走商，这已是相当不错的条件了。而且他们也不是晚上都能住到客栈里面，这荒山野岭的，晚上为了防备，还是要留下一些人手看管商队货物的。 华灯初上。 对于这种客栈，杜威杜伏兄弟是没什么兴趣的，卫易既然没要求杜家兄弟，所以两人也就留在了驼车上。而唐渭则正在画画，也没有下车的意思。倒是卫易愿意走下来，感受一下这里的不同。独自点了一壶烈酒，叫了两碟小菜。一个人坐在边缘的一张小桌子那边，听着汉子们嘈杂的议论声。 然后，那位余家嫡长孙，见到卫易今天难得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便笑呵呵的坐了过来。见卫易没有拒绝的意思，就自作主张招呼掌柜又上了两坛子客栈内最好的灵酒。 卫易淡笑表示感谢，然后，就没有更多了。 不知为何，对于这位丰神俊朗的余家嫡长孙，卫易并不喜欢，甚至发自内心的有些排斥。这倒不是对方之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实际上，这位余家嫡长孙的气度或者仪态，都是上佳的。但卫易能够察觉到，此人骨子里那种高傲和不屑。对于那些余家的下属护卫，虽说都称得上是有礼，但骨子里却似乎总是瞧不起那些人，似乎觉得自己出身更加高贵一样。而在面对卫易的时候，则是摆明了想要交往一位同等水平的天才人物，处处显露着自己和那些普通化灵修者的不同。 对于这些的人，卫易谈不上厌恶，因为知道绝大多数像他这样的人，都是如此。但同时，卫易也绝不会太过喜欢。 若是比身份和出身，如今的自己，是不是该甩这家伙一百条大街了？ 很多年以前，卫易还是苦力的时候，那时他身边的人，只要坐过来和他喝一顿酒，那就是朋友了。但如今，想请卫易喝酒的人很多，卫易却不知道，这些人里面，还有几个能当做朋友的。 两人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卫易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显露出来那种没兴趣多加攀谈的态度。所以聊了几句之后，这位余家嫡长孙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能安静喝酒了。 不过，正当两人这么尴尬相对喝酒的时候，卫易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有毒？ 卫易行走江湖的经验虽然并不多，但他所掌握的毒字诀，却是对这方面极其敏感。就在刚才，卫易敏锐的察觉到，客栈的空气当中，似乎被人无声无息的下了毒。 卫易悄悄御使毒字诀，将自己同外界隔绝开来，同时以毒字诀分析空气中的这种毒的效果。他很快就发现，此毒并不是多么高阶的东西，最多也就是灵阶上品。至于作用，则似乎可以让普通的化灵期修者陷入昏睡。 看来，那些商队身后的尾巴，到底还是动手了吗？ 卫易并没有马上出言提醒。他相信，既然自己都能发现这种藏于空气当中的毒，那么，那位经验老辣的余严真人，肯定也察觉到了。既然人家都没有主动揭穿，显然是有自己的考量。很快，随着空气中这种毒气越来越浓，开始有化灵期修者陷入昏睡当中。随着第一个化灵修者睡过去以后，其他人也开始纷纷着了道。 很多，整个客栈之内，所有余家商队的护卫，就都睡死过去了。 卫易没有声张，而是同样装着昏睡了过去。同时他也以神识查看了一下外面，发现原本在外面驼车队伍那边守候的护卫们，竟然也着了道，纷纷睡死过去了。 唯有驼车里面的唐渭三人，因为周天境的缘故，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因为先前余家已经打过招呼的缘故，三人也没有多事，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呆在驼车里面了。 这就有意思了。 卫易确定，刚刚正在和自己一块喝酒的这位余家嫡长孙，肯定也没有睡过去，这会儿应该正是清醒的。因为卫易能够察觉到，这位余家嫡长孙的生机，此刻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着的状态，明显是在防备着什么。而他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却是正在昏睡当中。 整座客栈当中，此刻还清醒的，就只剩下那位周天境二重天的余严真人了。 面对这种局面，余严真人却并不慌张。整个商队，只要他这位周天境没事，那就问题不大。 余严真人缓缓走到客栈门口，以雄浑修为激荡声音，两里之内都清晰可闻。 “不知是哪条路上的道友？都到这会儿了，还不出来露个面吗？” 余严真人目光冷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在他走到客栈门外的时候，数道周天境身影，从不远处的黑暗当中显现了出来。 三人！ 余严真人猛地瞳孔收缩。这三名修者，赫然全都是周天境以上的存在！三名周天高手，全都掩藏了面容。而且，其中为首的一人，更是周天境三重天的修为！ 麻烦了。 余严真人原本以为，这场看似巧合实则必然的算计，背后应该是祈圜派在出手。而祈圜派在没有掌握实际证据的情况下，也只是会赶过来借盗匪的名义，探查一下商队的虚实。要不然的话，以祈圜派在青尧府的力量，想杀他需要费这么大力气吗？可是眼下，一下子出现了三位周天境，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余严真人又一想，或许是因为这次祈圜派已经事先收到了消息，知道他雇佣了三位周天境，所以才会一次性派来这么多高手吧？ 在这三名周天境出现的时候，余严真人同时向驼车那边传音。杜威杜伏兄弟，也给出了自己的回应，表示只要开打，自己一定会动手。余严真人这才放心下来。 对方虽然有一名周天境三重天的修为，但己方则是多上一位周天境。如此一来，倒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且，对方的目的，应该只是探查商队的虚实，而非真的要杀他。 想到这里，余严真人心里就有了些底气，不再慌张了。 “这批货归我们，人，我们可以放你们离开。” 为首的那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身上灵压猛然暴涨，一副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的样子。而他的威胁，却只换来了余严真人的一声冷笑，同时周身灵压暴涨。 驼车那边，杜威杜伏兄弟，包括唐渭在内，都已经下了驼车，走到余严真人身后，双方开始对峙。 “胆子倒是不小，正当我们杀不了你？” 为首的那位周天境三重天修者，突然身形一动，一道极其细微的水波朝余严真人波及而来。就好像有人朝池塘里扔下一颗石子，掀起一圈圈的涟漪一样。然而对于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招，余严真人却如临大敌。轻轻一跺脚，脚下数丈内陡然成了一片泽国，然后有无数水流升起，形成一张由水流组成的大网，挡在了几人身前。 “轰隆！” 在那层涟漪波及到水网的刹那，整片荒野顿时一阵猛烈震动。余严真人脚下的水域向后微不可查的退后了两寸，就是这两寸卸力的距离，让身后这家客栈轰然倒塌。 该死！ 卫易有些恼怒，虽说客栈倒塌不至于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眼下他可是正在装昏迷，只能躺在倒塌的废墟当中了。 此刻的卫易，并没有想要立刻暴露自己的想法。他倒是很想看看，眼下这个局面，到底最后会发展到哪一步。 除了想看看余家的这点事之外，卫易更好奇的，其实是杜威杜伏兄弟，还有那位唐先生的手段。 三人都是周天境，但对于他们各自的争斗手段，卫易却并不知晓。 随着那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出手，战斗瞬间开始。杜威杜伏兄弟，竟是主动联手缠上了那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原来两人竟然修行了一套很厉害的合计之法，虽然不可能真正匹敌那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但短暂拖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至于剩下的余严真人和唐渭，则是同样找上了各自的对手。余严真人对敌一名同样是周天境二重天的修者，唐渭则是对付那名修为最低的周天境一重天。 七位周天境动手，声势何其浩大。 整个官道附近，瞬间就掀起了阵阵灵气潮汐。好在几人似乎都不想殃及无辜，很快就将战场转移到更远处的荒野地带。客栈这边，反倒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过，就在几名周天境高手离开之后，卫易却忽然发现，那名原本同样在装睡的余家嫡长孙余文成，竟然主动从废墟里爬了起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朝远方的战场飞去。 这倒是有意思了。 第十二章 剑斩周天 七位周天境修士的大战，掀起的灵气波动，幅散至周围数十里。一般的炼气期修者，如果没有一些特殊的防护手段，靠近五里范围内，就会被强大的灵气潮汐压迫致死。 这种层次的大战，在修真界已经并不多见了。 卫易离得极远，倒不是他害怕这些灵气潮汐，而是因为他的潜藏隐匿之法，只能算是一般。若是靠的太近的话，很可能会被人发现。 不过，就算离得稍微远一点，他仍是能够凭借周围的灵气潮汐，发现很多东西了。 七位周天境，分成了三个战场。其中杜家兄弟和那位周天境三重天修者的战斗，最为激烈。当然，战局肯定不容乐观。杜家兄弟拼了老命，也就是暂时拖住人家而已。而且，这还是对付没有使出全力的前提下。 卫易估摸着，这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最多也就使出了五成力气。这还是卫易以同层次一般水准的战力来估计的。若是特别强大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唐渭和那名周天境一重天的修者，相较之下，战斗则更为谨慎。那名周天境一重天的修者，只是施展一些最基础的手段，似乎是在试探一样。而唐渭这边，则是干脆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一律用灵符或是身上的灵晶法宝抵挡。 唯有余严真人那边，争斗的最是激烈，双方手段频出。不过，卫易仍是看的出来，双方都没有打出真火，更没有真的生死相向。 这是一场很怪异的对局。 卫易倒是明白，余严真人之所以没有一上来就拼命，肯定是将对方假定为祈圜派的高手。他现在也是在给对方时间，让对方趁着缠住他们这个机会，检查商队运送的那些货物。 然而，就在双方看似争斗的十分激烈的时候，异变陡生。 只见那位余家嫡长孙余文成，忽然一路飞了过去，同时御使法宝，攻向余严真人的那名对手。 “爷爷，我来帮你！” 余文成所用的，是十二枚锥子一样的法宝，看样子应该都是灵阶上品。这十二件灵阶上品的法宝，似乎还能组合在一起，形成某种玄妙的阵法。 组成阵法之后，这十二枚锥子法宝，就算不如真正的玄阶下品法宝，恐怕也相去不远了。 身为余家嫡长孙，果然有两把刷子啊！ 卫易如今眼光非比寻常，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余文成的本事。看得出来，余文成绝对已经掌握了一种颇为高级的玄奥，配合那十二把锥子法宝，绝对有资格跨阶和周天境去交手了。当然，能够挨几下，那就不好说了。想要拖住甚至战平周天境，那就更是妄想。 不过，在眼下这种情况，己方忽然增加这样一个战力，绝对可以让战局发生变化了。对于余文成的攻击，那位和余严真人对战的周天境二重天高手，虽然不会害怕，但到底还是要牵扯他的一些精力。时间一长，只怕是必败无疑了。 “你要小心，不要靠的太近，躲在爷爷身后。” 对于自家嫡长孙的到来，余严真人微微皱眉，因为按照爷孙两人先前的计划，余文成本该留在商队那边，保证商队的余家护卫们不会出现太多伤亡。可眼下这种局面，余严真人也顾不上去质问自己这位嫡长孙，为何不按计划行事，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战斗了。 然而，正当余严真人祭出法宝，和眼前这名周天境二重天的修者继续僵持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却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余严真人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胸口，竟然已经被贯穿出了一个大洞。 只见一枚闪烁着蓝芒的短锥，彻底穿过了他的胸口，然后绕了一个大弯，回到自己身后那位嫡长孙的手里。 战局陡然剧变。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的时候，旁边正在激战的唐渭和杜家兄弟，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幕。三人且战且退，很快退到了一处。而和他们对敌的两名周天境高手，也没有就此下杀手，而是将三人逼退到一起后，开始尽力封困三人，保证三人无法逃脱。 “为什么？” 余严真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身旁的那位嫡长孙，后者在一击得手之后，已经抽身飞退，退到了那位先前和余严真人对敌的周天境二重天的修士身边。似乎生怕这位培养自己多年的爷爷，主动对自己发难一样。 而那位余严真人，在这一刻，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任凭自己这位嫡孙退去。不知是还没来得及反应，还是哀大心死了。 “因为爷爷您的存在，已经妨碍到了余家的传承！” 已经退到了那名周天境高手身侧的余文成，忽然一阵狞笑，再不见先前的翩翩风度。 “您好歹也活了几百岁，又是正统的祈圜派出身。您居然想要转投城主府那边？就算您愿意，孙儿我也不答应！” 余文成说这话的时候，竟是有一丝大义凛然的味道。这让人觉得未免实在是有些讽刺了。 “我明白了。” 余严真人不顾自己胸口的伤势，惨笑道：“让我猜猜，这才爷爷我本想借着替城主府那几位运送货物，结下一份香火情，以此来转投城主府，避免我坐化之后，余家被我那位仇家年岁。当你并不赞同老夫的这种选择。有可能是你主动找到了门派，也有可能是门派找到了你，所以，才布下了这么一个局，对吗？” 听到余严真人这番话后，宇文成只是冷笑一声，却是并没有回答什么。 “你这个孽障！” 余严真人陡然大怒，一身灵压暴涨到了极致，似乎比先前还要更加强大。但是，在真正的高手眼里，这却未免有点外强中干的嫌疑。 身为周天境修者，身上最大的要害，无疑就是那颗金丹了。但同时，这却并不意味着，灵体上的伤势就不重要。 对于余严真人来说，像这种贯穿胸膛的伤势，虽然不会致命，但却会大大影响他的实力。而且，刚刚余文成那有心算无心的一击，法宝上其实是带了某种特别的毒药的。这种毒药可以严重抑制周天境真人的灵力运转。所以刚刚那一击，等于是至少打掉了余严真人一半的实力！ 在这紧要关头下，一下子损失掉一半实力，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嗖！” 先前本来正在围困唐渭三人的两名高手当中，那名周天境一重天的高手，忽然身形一动，脱离了战场，朝余严真人这边杀来。此人虽然离开，但因为那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在场，唐渭三人仍是无法顺利逃脱。如果强行逃遁的话，只怕今天就要留下一两人了。 而随着这位新加入的周天境高手入场，本来已是勉力支撑的余严真人，顿时露出了败相。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被两位同级高手再加上自己培养多年的嫡长孙围攻，余严真人哪里是对手？ 仅仅三十息之后，正当余严真人打算祭出本命周天法相，和身前三人拼死一搏的时候。在他的法相之上，忽然生出数道锁链，将他的本命法相锁的结结实实。然后，几条锁链迅速落入那名周天境二重天的修士当中，余严真人的本命法相，一下子就被控制住了。 “祈圜锁？你们竟然……” 余严真人顿时一阵惊怒，但却已经迟了。昔日作为祈圜派的内门长老，余严真人自然知晓，这祈圜锁是祈圜派对门下修士的一种束缚，一般只有当代掌门和两位太上长老，才有资格调动。而这三名周天境修士，竟然能够趁自己祭出本命法相的时候，发动祈圜锁，显然肯定是祈圜派的人无疑了，而且已经得到了祈圜派掌门的授意。 本命法相被封，余严真人等于一下子就被擒住了，再无还手之力。 战局彻底倾斜。 “今日之事，是你们自家的事情，与我等无关。而且，打到这个时候，我们也算对得起余家的雇佣了。我们三人无意插手你们的争斗，可否让我三人就此离开？” 唐渭见到远处已经分出了胜负，微微皱眉。再和身边的杜家兄弟短暂交流过以后，便有了退意。 但是。 在擒下余严真人之后，两名周天境高手，将已经被封困住法相的余严真人，交由余家嫡长孙余文成看管。三名祈圜派的高手，呈掎角之势，将唐渭和杜家兄弟围困在当中。 “怎么？三位难道还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唐渭脸色难看。此刻虽然是三对三，但他们这边无疑是绝对的弱势。若是三人先前想走，或许拼着死掉一人，还有希望。可眼下，三人若是没有更多底牌的话，极有可能会全都死在这里！ “三位道友若是没有接下这次护送任务，自然也不会有次一劫，只能说是三位命不好。”为首的那名周天境三重天高手笑了笑，胜券在握的说道：“当然，若是刚刚开打之后，三位愿意离开，我们或许也愿意放你们一马。不过，眼下三位既然都已经是瓮中之鳖，又知晓了我们的身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三位陨落于此比较好吧？” 这名周天境三重天的修者，说话慢慢悠悠，动起手来却不留情。在他决定加入这个战局的时候，便已开始全力以赴。唐渭三人顿时就招架不住，能够勉力支撑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落败似乎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到了这一步，就只剩下拼命一途了。 杜家兄弟相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果决。修者到了周天境以后，最大的底牌，无疑就是那尊本命法相。本命法相一出，往往可以跨越修为差距去大战。但同时，这种战斗所损耗的，却是本命精元。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任何一个周天境修士愿意用这种手段。 至于刚刚那位余严真人，则纯粹是运气不好，本命法相被克制了。唐渭和杜家兄弟，则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就算他们愿意祭出本命法相，能不能逃得出去，依然是个问题。因为他们有这一手绝活，对方同样也有。一般祭出本命法相之后，对手往往是因为损耗过大，不愿自己同样消耗本命精元，不愿祭出法相，这才会放过一马。可眼下这种局面，对方只怕就算付出这种代价，也想彻底留下他们了。 “你们想杀我的人，是不是得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就在三名祈圜派的高手加紧攻势，杜家兄弟已经准备拼命的刹那，在不远处的黑暗当中，有个悠悠的声音传来，让三名祈圜派的高手瞬间精神为之一紧。 不过，等到三人看清了来人之后，尤其是在感应到对方的修为之后，就彻底放下心了。 来人正是卫易。 “一个化灵巅峰，就算你是出身某个大势力，有些压箱底的本事，真当我们不敢杀你？” 为首的那名周天境三重天高手，又是一声冷笑。在他看来，卫易纵使有些手段，一样不可能让眼下这个局面翻盘。难不成，一个化灵期还能战胜他一个周天境三重天不成？至于背景，他则同样不放在眼里。比背景的话，祈圜派也是庞然大物，怕的谁来？ “杀我？” 卫易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随即道：“我其实很想和你打个赌。你信不信，如果我死了，别说你担不起这个责任。就连你们祈圜派，也未必能承担的起。” “不过，和你说这个，实在没什么意思。” “因为啊……你们已经是死人了！” 卫易眼神陡然变得冷冽，身上灵压顿时暴涨。仅仅一瞬间之后，就已经暴涨到了周天境后期的层次！ 而他的这种变化，无疑让原本已经稳操胜券的祈圜派三名高手，顿时脸色大变。 “道友住手！我乃祈圜派……” 这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刚想解释什么，但却已经迟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看到一道剑光划过夜空。 这道剑光，宛若要切开整片星空，劈开身前一切阻挡一样，直接扫过这名祈圜派高手。在这道剑光之下，这名祈圜派高手的所有防御，脆弱的如同纸糊的一样！ 一剑之后。 这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第十三章 两颗金丹 周天境后期？！ 感受着此刻卫易身上庞大的威压，在场所有人都心生荒谬，每个人的想法，都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两名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祈圜派高手，更是瞬间被吓傻了。他们原本以为，这次任务根本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尤其是那位刚刚被斩杀的祈圜派高手，更是周天境三重天巅峰的高手。若是全力一战，足以和周天境四重天的高手匹敌，是他们此行最大的依仗。 但谁又能想到，这位老牌强者，竟然一个照面就被人宰了？ 一位修行了几百年的周天境强者啊！就这么死了？ 修行到了周天境以后，修士意外陨落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一方面，周天境修士实力强大，就算是一些真正的险地，也足以轻松自保。另一方面，周天境修士有了祭出本命法相这种拼命的手段之后，彼此之间都会忌惮，除非是实力相差特别巨大，比如相差三重天以上的差距，或者被做局围困了。要不然的话，周天境修士真的是很难被杀死。 另外，到了周天境以后，很多修士不会在无依无靠，大多有师承背景。哪怕是游历在外，对于那些不知其跟脚来由的周天境高手，就算是那些大势力，往往也会稍加忌惮。就算有了冲突，也只是伤而不杀，留下一个缓和的余地。 但今天的事情，明显是一个意外。不管是先前祈圜派做局伏杀余严真人，还是最后卫易显现出周天境后期的修为暴起翻盘，都不属于一般的情况。 两名祈圜派的高手，在发现卫易的修为之后，反应的倒是极快，直接撇开各自的对手，玩了命的开始逃跑。但杜家兄弟和唐渭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离开，死死拖住各自的对手。 然后，这两人便各自看到了一道属于自己的剑光。 两人终于明白，刚刚那位已经在周天境初期巅峰，浸淫多年的老牌祈圜派高手，为何会连一剑都挡不住。他们两人甚至连抵挡一下都做不到，直接就被剑光洞穿了识海。隐匿于金丹当中的神魂本源，瞬间就被抹杀了。 两具尸体，噗通一声坠落下来。除了眉心处一点细线伤痕之外，再无其他伤势。但这两名周天境高手，却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从卫易暴起到三人尽皆殒命，仅仅只花了不到十五息的时间。 成功灭杀了三人之后的卫易，周身威压瞬间下降，重新恢复到化灵巅峰的层次。然后，卫易指了指已经落到地面上的那两名周天境的尸骸，示意杜家兄弟去收拾一下。至于卫易自己，则是缓缓走向已经被封住修为的余严真人，还有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余家嫡长孙余文成。 所有的这一切，转变的太快了。 余文成怎么都想不明白，本来已经做得天衣无缝的局，为何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如果我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自杀。” 卫易一步步走向这位余家嫡长孙，每一步踏出，都像在余文成心上狠狠踏上一脚。 “你应该明白，若是落入我的手里，如果我想对你做点什么，那你的结果，只能连死都是妄想。”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你对培养自己多年的爷爷下这种杀手？甚至不惜联合仇家做局？” 仿佛是被卫易这几句话说动，余文成已经失神的眼界当中，再次出现了几分神采。然后，这位余家嫡长孙只是嗤笑一声，也不回答卫易的话，而是缓缓跪倒在已经被封住的余严真人身前，轻轻叩首。 “爷爷，这件事，直到现在，孙儿也不认为是自己错了，只是觉得很对不起您。” “先前爷爷提出，想要通过商队一事，和城主府结下这桩香火情，保证我余家日后的家族传承。这个法子，从一开始，孙儿就不赞成，这您是知道的。” “在青尧府内，就算是城主府，在面对祈圜派的时候，也要有所顾忌。就算我们真的能够搭上城主府的船，日后若是祈圜派铁了心想要除去后患，我余家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对于所谓的叛徒，祈圜派不可能任由我们好好活下去，日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孙儿带着一些族人，自此离开青尧府，远走他乡。所以，孙儿才不得不采取这种方法。在祈圜派高层派人联系我的时候，联合祈圜派做下了这个局。” “祈圜派想要的，是一个绝对忠诚的余家，至少，余家不能反叛。要不然的话，影响太坏了。而孙儿想要的，则只是余家能够传承下去。所以，用您的命做押物，是最好的选择。既能让您的那位仇家平息怒火，同时也能让余家再次得到祈圜派的支持和庇护。在这个局开始之前，祈圜派的高层已经答应，只要您死，余家就能再次回归祈圜派，不受任何打压。” “孙儿当然知道，此事对不起您。但为了余家，我别我选择。” “不过，既然今天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孙儿也无话可说。唯有用我这条命，来表达我对您的愧疚了。” 余文成说到这里，再次朝余严真人叩首三次。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力波动开始迅速紊乱起来，大量灵力四溢而出。 自破灵璇。 对于化灵期修者来说，这是必死无疑的手段。 仅仅三息之后，余文成周身灵力尽皆溃散，自己也瘫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整个过程，卫易一直冷眼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对于余文成这种人，卫易没有任何可怜或者喜欢。倒是他最后果断决定自尽，让卫易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看得出来，此人将自己亲爷爷的脑袋作为押物，想要投效那祈圜派，未必就真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更多的还是为了家族的传承罢了。 当然，这种选择，卫易可以理解，但绝不能接受。 荒野之上，随着这场大战的落幕，三位周天境身死，余家嫡长孙身死。整个荒原上，因为大战掀起的灵气波动，开始渐渐消退，然后慢慢沉寂下来。 卫易缓缓走向那位余严真人，轻轻解开了他身上的封印禁制。 这个时候的卫易，其实可以轻松杀了余严真人，夺取他身上的一切。但问题是，卫易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这种事情，他确实是做不出来。 被解开封印之后的余严真人，向卫易几人轻轻拱手致谢，却又没说太多。然后，转身看向已经倒在地上的自家嫡长孙，尽是哀伤。 “大人大概不知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我这位嫡长孙，有可能要和祈圜派的人勾结布局，要拿我这颗脑袋做押物，让余家重新回归祈圜派。” 余严真人背对着卫易，缓缓蹲下身，轻轻摸了摸余文成的脑袋，说道：“大人大概不知道，在我猜到这件事以后，其实是又喜又怒的。怒意自不消说，被自己培养多年的孙儿算计，还要取走我的性命，是个人就会觉得难受。但同时，老夫却又觉得欣慰。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更好的保证余家可以传承下去。所以，临行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他真的找到了祈圜派，想要用我的这颗头颅投效宗门的话，我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啊！” 余严真人叹息一声后，忽然一掌拍出，将余文成的尸身打得灰飞烟灭。然后，余严真人转回身，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对卫易躬身行礼道：“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大人能够答应。” “大人可否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更不要对外人说，余文成背叛了余家，只当他是替余家战死就好。” “可以。” 卫易点了点头，其实余家这档子事，他本不想多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对人家的事情品头论足，那卫易未免也太低级了些。他之所以出手，其实也不是为了余家，只不过当时祈圜派那三人，要对杜家兄弟和唐渭下杀手，他这才不得不出手。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你自己解决，我们只是护卫，不会插手。” 卫易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后，便不再理会余严真人，自己走回到不远处杜家兄弟那边。 …… 一场突如其来的夜袭，让余家遇到了一场大危机。但是，商队里的这些护卫，却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祈圜派那三人下毒的时候，也并没有想要取这些人的性命，只是单纯让他们昏睡过去。等到第二天一早，药劲过去了，护卫们开始纷纷醒来。看到身边倒塌的废墟之后，大多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对于所发生的这一切，余严真人只是解释，昨夜遇到了敌袭。而原本负责商队的余家嫡长孙余文成，在昨夜那场冲突当中战死了。至于敌人，则是被他们赶走，并不知晓其身份。 对于余严真人的解释，大家都深信不疑。别的不说，远方那仍未彻底消散的灵气潮汐，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商队的护卫们，倒是都对余文成的死非常惋惜。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位余家嫡长孙，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的，不管是做人还是修行，都是如此。余文成一死，余家未来就更加渺茫，不少人都开始琢磨要不要找一找其他的出路。除此之外，大概就是庆幸自己的运气了。昨夜此处可以发生了数位周天境修士之间的大战，在陷入昏睡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能活下来，最多也就是受些轻伤。这运气，委实是太过逆天了。 而作为昨夜真正关键人物的卫易，却并没有被余严真人提及半句。在那场大战之后，卫易便重新回到了驼车上，包括杜家兄弟和唐渭，都再没有露面。 这不禁让大家感到有些气愤。大家都觉得，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几人不肯出死力，才让余文成意外身死。 卫易倒是不在乎这些护卫们如何看他。与其有时间关心这些护卫的想法，还不如花点时间，处理一下这些战利品。 昨夜的战斗，对余家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但对于卫易来说，却是收获很大的一晚。 在灭杀那名周天境三重天高手的时候，卫易因为是第一次御使将甲战斗，对将甲的威能还有些估计不足。所以一剑之后，便将那位周天境三重天的高手，直接给打成灰了。 这不禁让卫易大为肉疼。好歹也是一位老牌周天境强者，就算没有空间法宝之类的玩意儿，身上的几件法宝还是不错的，至少比杜家兄弟身上的东西要好。可惜他没控制好力道，那些法宝都被他一剑给彻底打废了。 当然，有了最开始的经验之后，在灭杀后面两位周天境的时候，卫易就控制好了力道，仅仅是灭杀了两人的神魂意识。两人的法宝，甚至是那颗金丹，都被他完整保存了下来。 这价值可就太大了！ 要知道，周天境修士的金丹，等于是一名周天境修士苦修多年的全部积累。单凭这两颗金丹，卫易完全可以再造出两名周天境来。虽说这样的周天境，以后修为进境多半会止步于周天境一重天，但确实是周天境无疑了。 除此之外，周天境修士的金丹，还有其他诸多妙用，绝对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贝了。 “这两颗金丹，你们各自去炼化了，拿去增长自己的修为吧。” 然而，卫易对这两颗金丹的处理，却是直接将其丢给了杜威杜伏兄弟。这让杜家兄弟顿时懵了，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一样。 这可是金丹啊！ 若是完全炼化了，他们每个人，都绝对可以直接破境，全都提升到周天境二重天的修为。 但问题是，如此宝贵的东西，怎么会这么轻松就赐予两个修奴身份的他们呢？ “你们安心炼化就是，想来昨晚的战斗之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这种大战了。至于你们，只有修为高了，才能帮到我更多。” 第十四章 规矩 在如今的卫易看来，两颗周天境初期的金丹，真的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了。 就拿他身上这些东西来说，几件由荣多福和武火真君精心打造的神兵，将来都有进阶道器的资质。在一些大势力的眼里，这种灵力时代出世的神兵，说不定本身就已经比道器还要珍贵了。 至于将甲，那就更加夸张了。能够让六阶巅峰的卫易，短暂拥有周天境后期，甚至周天境巅峰的修为，这种东西，如今的修真界根本就不存在。就算是最精通于灵晶法宝的原陵曹家，也做不到这么夸张的事情。 但是，对于出身一般的杜家兄弟来说，那就截然不同了。 在得到这两颗金丹的时候，杜家兄弟还以为，卫易是有什么图谋。但等到卫易分给他们这两颗金丹，再加上那两位周天境的全部家当后，一句话都没说的时候，两人终于确定，卫易大概真的只是想让他们的实力有所增长而已。 两人心里第一次对卫易没了那么强烈的抵抗心理。 在此之前，两人受制于卫易，只是因为他们如今身为修奴的身份。但在得到这两颗金丹之后，两人就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 若是能多得几次这种机缘，他们就算再做百年修奴，似乎也不亏啊？ 相较于杜家兄弟的复杂心情，卫易其实还真没想那么多。在那一战之后，他就直接在驼车里面开始了静修。 先前那一战，在卫易御使将甲的情况下，纯粹是一场碾压的战斗。当力量在质的方面提升百倍之后，任何原本弱小的神通，都同样会发生质的改变。 卫易确定，在斩杀那三名祈圜派修士的战斗当中，自己所展现出来的战力，已经不逊色于自己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在云道大战期间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了。 先前御使将甲，展现出大概十五息的九阶修为，对于将甲内的神力储备，也算是消耗巨大。所以接下来三天的时间，卫易不得不一直留在驼车当中，向将甲当中灌注神力。 在此期间，商队在路上也曾遇到过两拨不长眼的流匪。卫易估摸着应该是一些当地的地头蛇伪装而成的。在外行商走商，遇上这种流匪，多半并不会直接生死相向。因为人家也没有要将你运输的货物全都抢下来，只是想要一笔过路费而已。所以，就算商队本身的实力极强，往往也会以钱开道，遵守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只可惜，这两拨流匪，撞上了心情特别不好的余严真人。因为先前的那场夜袭，这位已经寿元无多的周天境修士，心里一直有一股怒火。遇上这两股不长眼的流匪，哪还会留手？在商队被挡路之后，余严真人直接显露出周天境的修为，开始对这些倒霉的流匪大下杀手。哪怕流匪们都已经跪地求饶了，仍是不肯放过。两拨流匪，近乎全灭。 这种赶尽杀绝的手段，看似有理，其实却坏了规矩。 要知道，像这种大股流匪，如果说身后没有本地势力支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尤其是里面那些化灵后期的高手，都已经到了这个层次，随便找一家势力加入，都是尽享荣华富贵的待遇，犯得着带一帮人出来做匪？而将这些人全部斩尽杀绝，看似是正当防卫，其实却是将这些流匪身后的本地势力，彻底得罪死了。 谁知道，这两股流匪背后，是本地的哪家大门派？亦或干脆就是这香璋府的城主府一脉？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发泄过怒火之后，余严真人大概也知晓自己此番做的有些太过了，多少有些不安。当然，要说因此害怕，那倒也不至于，最多是担心接下来的路会被人刁难罢了。 对于当下余家商队的困境，卫易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念头。对于这支商队，他虽然没有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更多的大概只是可怜而已。 这几天在向将甲中灌注神力的过程中，卫易也在想，如果自己是余严真人，面对当下这种局面，到底该怎么做呢？ 在余家商队这次北上途中，遇到的很多人，不管结局如何，似乎都有自己的道理。 比如那位想要暗算自己爷爷的余文成，其实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坏人。出卖自己爷爷，以求给余家一个更好的未来。他有错，但错的有道理。 那么，那三位前来围杀余严真人的祈圜派高手呢？身为门派的周天境高手，在门派下达命令后，坚决执行门派的命令，肯定是一点错都没有的。他们中的某个人，在祈圜派内，会不会也是受人尊敬的可亲长辈？这次不幸死在外面，事后又会有多少人为其伤心？ 派遣三人的祈圜派，肯定更没有错。如果一个势力，在发现自己麾下的外围势力打算叛逃的时候，依然什么都不做，那估计也就快彻底分崩离析了。 而那些被杀掉的流匪当中，会不会也有只是单纯因为背后势力的命令，不得不来假扮流匪的？那个人会不会本来只是一个老实汉子，家中也有妻儿在等着他回家？ 卫易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出，整件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难怪那些真正的顶尖高手，行走红尘的时候，往往不会去问什么对错，只会凭自己的喜好做事。或者，根本就是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做。 因为做了，就是沾了因果，然后就会发现，到头来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最后，当卫易的思路陷入某种死结当中的时候，还是唐渭一语道破天机，彻底点醒了卫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之大，很多事情有道理可讲，但却不一定能分得出对错。” 卫易瞬间恍然。 不出所料，商队在经过香璋府的府城时，果然受到了刁难。哪怕余严真人已经显露出了周天境的修为，负责守卫府城的战部，依然不肯给商队放行。而且，在余严真人显露出周天境的威压之后，城内很快就有同样层次的周天境高手站了出来，以商队内可能藏有违禁品为由，将商队暂时扣下，死活不肯放行。 好在守城战部也没有强行要求检查商队，总算没有让矛盾更为激化，但同时也不放行半步。没法子，余严真人最好只好命令商队暂时休整。只身入城，去和香璋府的那些地头蛇讨价还价。 想来，先前那些流匪，背后应该有城主府或者守城战部在撑腰。 在城内花了半天的时间后，余严真人才终于归来。等到余严真人回来以后，城卫军似乎也收到了某个指令，只是例行公事的派人来商队留下两道幻光之后，就直接放行了。显然，余严真人应该是和流匪背后的某些存在，谈妥了一些条件，就是不知道，余严真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了。 商队再次上路，这一次，畅通无阻。 卫易对此颇为感慨。昔日他作为一个普通苦力的时候，接触不到这类修真界规则。等到他成为叶朝归的弟子之后，所接触的人和事，似乎也没谁敢和他讲这类规矩了。 而这趟护卫任务，则是将真实的修真界，从某个方面，血淋淋的掰开了展现在卫易面前。 “如果要追本溯源的话，真正的问题，其实并不在于某个人，而是在当下整个修真界的体系当中。” 对于卫易的这种感慨，唐渭似乎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大离开国万年，如今的修真界，虽然地域广袤到了极点，但每一寸地域，却都有各自的主人。以咸安城和八大圣地作为最高层，然后一点点辖制到最下面的某个化灵期小家族势力，这个体系，盘根错杂，任何人都无法理清。” “在这个体系当中，你动了任何一个看似有可能微不足道的部分，都有可能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到了你我这个境界，很多事情都不是秘密。在达到周天境以前，修者只要有相应的资源，就一定能够进阶到化灵巅峰，这是谁都知道的。但为何如今的修真界，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化灵期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原因很简单，因为身处最高层的那些大势力，将很多资源都垄断了。这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的错，而是当下整个修真界体系的问题。就算将那个祈圜派全部屠戮殆尽，一样无法解决问题。” 卫易连连点头道：“这个道理，我倒是懂。说白了，修真界乃至整个天地，其实就这么大。身居高位者占据更多的资源，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情。如今底层修者进阶困难，很大一个原因，其实是大势力占据了更多的资源。不管是换谁坐庄，最后都一定会重新演变成这个样子。” “先生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对于卫易提出的这个问题，唐渭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别说是我，就算历代仙尊，也解决不了。不过我倒是明白另外一个道理。如今的大离，或者说以大离咸安城为核心的这套修真界体系，其实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想解决这个问题，唯有四个字的办法。” “推倒重来。” 唐渭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故意留给卫易一个思考的时间。但卫易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却只是摇头无奈一笑。 推倒重来？ 难不成，要把传承万年的大离，彻底灭掉，才能解决问题吗？ 要真是那样的话，又要死多少人？这个代价，是不是有些过大了？ 唐渭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可曾听说过，新任远东经略使兼将军，乐北亭？” 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卫易有些诧异，不知道唐渭是想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对于那位新任远东经略使，卫易自然熟悉。除了他当下声名正盛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他正是乐桓的老爹。 “同时身兼一界经略使和将军两职，这在大离万年的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 唐渭感慨道：“更为难得的是，历史上寥寥几次先例，都是极为特殊的时期。能够兼任这两个位置的人，也都是极特殊的人。唯有此人不同，此人早年据说只是出身流匪，却一步步爬到了这个位置上，绝对是前无古人。至于会不会是后无来者，我就说不好了。” “那你想没想过，这位远东乐将军，一没有过于深厚的朝堂背景，二不是那种有望证得仙位的奇才。咸安城为何如此看重他，不惜让他身兼两职，打破庙堂惯例呢？” 让唐渭这么一说，卫易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听说过很多关于这位乐将军的事情，但仔细想想，却还真想不明白，这位乐将军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或者说，卫易能想到的那些优势，并不足以让乐北亭得到咸安城方面的如此青睐。 “我倒是有个答案。” 唐渭没有故作高深的卖关子，而是直接了当说道：“我曾听说，这位乐将军在远东领军期间，军容肃然，战部之内，体系迥然于外。在担任经略使一职后，更是逐步给远东建立起不少新的规矩。甚至就连毗邻远东的林州，都受到了不少影响。传闻林州那边，早年流匪横行，商路不同。但就是这位乐将军上位之后，建立起了一套新的体系制度，如今林州的商路，早已畅通无阻了。” “所以我猜，咸安城方面，真正看中这位乐将军的，应该就是他的这种能力吧？” 卫易点了点头后，随即陷入了沉思当中。 越想，越觉得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乐北亭，厉害的超过想象。 能够凭一己之力，在旧有的制度体系当中，建立起一套新的体系，而且还没有掀起大的骚乱，这种本事，简直是厉害的无以复加了。 …… 在距离波州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蛮荒，妖族圣城。 这一日，妖族圣城举行了一场规格最高的圣城议事。万族圣殿内几位首席长老，悉数到场，无一缺席。但除了妖族最高层的一些存在之外，绝大多数妖族，都不知道这场万族议会的开始。 大家更不知道，这次议会召开，之所以几位首席长老无一缺席，其根本原因，其实就在于某个瘸了一条腿的老瞎子，就在几日之前，抵达了妖族圣城。 这次最高议会，是闭门召开的，除了几位首席长老之外，没有任何妖族知道讨论了什么。 大家只知道，在这场议会之后，五大妖族皇族，还有妖族中最强大的几个妖族王族，纷纷宣布从云莽方面撤退，而且是尽最快的速度撤退。 没有妖知道是因为什么。 在这场妖族最高议会之后，当那位被妖族几位首席长老都深深忌惮的老瞎子，终于离开妖族圣城之后，手托七彩小树的白山族长，远望北方。在其身后，有个身材伛偻的老猴子，缓缓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你是我妖族第一天机士，难道也看不出，这老瞎子到底在想什么吗？” 白山族长转头问向身边这个老猴子，后者只是摇头。 “论天机术，我承认，他是当世第一！所以，我也算不出，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我确定，他刚刚所说的计划，是真的。” 老猴子忽然哈哈大笑，饱经沧桑的眼眸中，竟然笑出了泪水。 “谁能想到……” “繁荣万年的修真界，竟然会亡在这么一个老瞎子手里？” 第十五章 看门狗和看门人 乾安三十六年的咸安城，注定是多事之秋。 从年初那场大朝会开始，已经三十年不上朝的皇帝陛下，重启朝会。紧接着，便是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动。京城四大家族的那位米家女子，被封为后；以一人之力弹压天下三十多年的前首辅李砚山，一朝被弹劾，竟是直接被当街炮决。紧接着，又有毅王爷离祚，以皇族之身入主内阁，担任首辅，开数千年未有之先河。在离祚上位之后，离都内部又掀起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暗流，反对离祚的上位。先是一百二十七名四品以上重臣，被拉到大安门外当街廷杖；又有上千名闻道院学子，在涌金门外举行了声势浩大的雨中上书…… 在那上千名闻道院学子背后，隐藏的其实是咸安城治下很多大家族，在向皇帝陛下争权。 这场皇帝陛下和诸多世家之间的暗斗，注定是要旷日持久。不过，就在那场声势浩大的群体上书之后，又有一件事，再次彻底转移了所有离都民众们的视线。 有个被世人尊称为‘好好和尚’的老禅师，进京了。 珈蓝寺老主持进京！ 又一桩震惊天下的大事。 对于这位天下禅修之首的老和尚进行，咸安城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和尊重。皇帝陛下亲自出城百里，迎接这位老禅师入京。在进入离都的时候，皇帝陛下大度的允许离都百姓沿路观礼，就算是普通修者，也有机会一睹这位珈蓝寺主持的风采。 那一日，老和尚走过的离都大街上，有佛音梵唱停驻三日不散，闻之可令人神魂清明。若正值修行瓶颈，多半可以当场顿悟破关。 对于这位天下禅修之首此番如今，咸安城官方给出的理由，是这位老和尚应陛下的邀请，由西漠远道而来，为陛下讲说佛法。 但是，对于这个理由，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愿意相信。 或者说，谁都觉得，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绝不会只是因为陛下想听佛法这么简单。可是至于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知道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就算是很多真正的庙堂砥柱，往往也只知道，皇帝陛下在宫内听老和尚讲经七日，然后，这位老和尚就走了。 整个过程，颇有些虎头蛇尾的味道。这位天下禅修共主，来的时候轰动整个离都，走的时候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是，少数知道老和尚此来目的的人，却知晓这件事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准确来说，这次老和尚进京讲佛，确实是皇帝陛下亲自邀请的。但真正的目的，确实不单单只是为了讲说佛法，而是陛下要和这位佛头做一桩买卖。 皇帝陛下将要允许禅修在紧邻的炎州修炼界大规模传法，并且允许珈蓝寺在咸安城修建一座寺庙。至于珈蓝寺要做什么，答案似乎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注定是一桩将要影响天下大局的买卖。 在老和尚离京之后，这一日，有个身穿尊贵蟒服的年轻人，缓缓走入那座皇宫，按照皇家仪礼，去拜见那位如今已经可以被他尊称为母后的女子。 年轻人正是三皇子离景平。 如今朝野上下，已经视作未来储君的年轻人。 整个皇宫，以大安门到太元殿这一线为中轴线，太元殿后面，依次是中元、保元两殿。再往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后宫。整个皇宫，在咸安城内虽然看似只是占地数里方圆。但实际上，真正意义上的后宫，其实是一座与外界大天地半相接的小千世界。从外面看，这座皇宫或许只是占地数里。但真正步入其中就会发现，内里其实超过千里方圆。 平常时候，皇帝陛下便居住于此。而在过往的那三十年当中，皇帝陛下不曾上朝的日子里，这座小千世界也被彻底隔绝，离景平也没有资格进去。倒是他的那位生母，如今的皇后娘娘，可以不时出宫来见见他这个儿子。 当然，自从今年年初以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入宫之后，离景平很快飞往一座占地百里的超大型庄园。庄园内极尽土木之胜，犹如仙境一般。在整个宫中，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就只有那位新晋皇后，才有此资格了。离景平进入庄园之后，按礼制拜见过这位雍容华贵的母后，然后母子二人吃了顿饭，离景平就离开了这座庄园。 拜见过皇后娘娘之后，离景平照理来说，本该是去给他的那位父皇请安。但皇帝陛下早已说过，离景平入宫无需前来拜见。这倒不是因为皇帝陛下不喜欢他的这个三儿子，委实是皇帝陛下实在没时间而已。不过，离景平在离开那座单属于皇后娘娘的庄园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来到一座小院。 小院坐落于一座小山的山脚下，修建的十分简陋，只有三间茅草屋，周围用一圈树枝扎成的篱笆围上。院里有不到一亩的小菜圃，生长的郁郁葱葱，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辛勤打理。只不过菜圃里生长的那些植物，都是最低阶的东西。 在那一畦菜圃边上，有个老仆打扮的男人，正蹲在菜地边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男人！ 在这后宫当中，只有两种男人。 一种，是皇帝陛下本人。 一种，是皇帝陛下的修奴，也可以称之为宦官。 眼前这个男人，无疑属于后者。 其实从离景平进入这座小千世界的时候，这个老仆就已经发现了。等到离景平走进小院，老人仍是没有抬头，只管继续低头盯着眼前一株植物。直到离景平开口，老仆模样的男人这才转过头，冲着离景平点了点头。 “师父，我来了，给您带了宣火坊的点心，给您放这儿了啊！” 离景平堂堂一位皇子，而且是已经被朝野上下视作未来储君的年轻人，天地之大，哪里去不得？但是，当他走进这座小菜圃的时候，却是有些难得的拘谨起来。 老仆也不意外，瞧了眼离景平带来的点心，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 见到老人露出笑脸，离景平也笑了起来。 然后，老仆模样的男人，指了指旁边屋檐下的水缸。离景平知道老人的意思，用旁边的水盆打了盆水，洗了下受。至于男人自己，则是走到他的那块宝贝菜圃边上，选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挑了几株最壮实的摘了下来。然后同样去那口水缸里弄了些水，将菜上沾着的泥土洗干净以后，走回一间茅草屋，生火烧菜。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老人终于烧好了两道拿手菜。期间离景平也没有进去帮忙，因为他知道自己师父的这个古怪性子，就算他去帮忙，也只会引来师父不快而已。 小半个时辰后，菜已烧好，老人端上桌，笑吟吟的看着离景平，自己也不吃，只是看着离景平吃。离景平依然不见怪，对于这种只有最低阶修者才会吃的东西，仿佛当成了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味一样。 吃完饭以后，离景平规规矩矩的刷碗、收拾桌子，就像是寻常普通人家一样。然后，男人走到那方小菜圃旁边，继续发呆。离景平则是同样走到男人身边，陪男人一起发呆。 “陛下让你协理政务，尤其是专门负责西北军务，你要心中有数。” “米晟在西北做的不错，不过，我不喜欢他。这位不世出的米家名将，太贪心了。” “虽然从短期来看，西北方向并无战事。把米晟从咸安城调去西北，多少有些明升暗降的嫌疑。但从长远来看，西北方面的军务好坏，关系重大。一旦出了纰漏，别说他米晟，就算是整个米家再加上皇后娘娘，都未必承担的了这种后果。” “所以，你在做事的时候，不妨狠一点，有意多敲打敲打。如果要安插人手，能力是首要的。” “……” 男人仿若不经意的喃喃自语，像是在对眼前的这畦菜圃说话。但是，这些话落在离景平眼里，却有着太过深远的意义。 这些话里面隐藏的事情，太过重大了。 男人就这么一直对着菜圃说话，也不看离景平，絮叨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有收尾的迹象。 “还是那句话，一日没有成为那尊玉皇的继承者，你的位置，就谈不上稳。你现在做的事情，老大可以做，老二也可以做。甚至就算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还是可以做。而你身后的这些所谓的依仗，不管是米家还是皇后娘娘，亦或是我，其实都只是陛下一念之间的事情。换个人，很容易。” 男人说完这话之后，摆了摆手，示意离景平离开。离景平也不多说什么，站起身向男人行大礼参拜，然后转身离开。 小院内，再次只剩下男人一个。 等到离景平离开以后，男人缓缓起身，将立在墙边的扁担抄起来，挑着水桶去不远处的那条小溪担水，去把那口水缸灌满。整个过程，男人做的极为熟稔。 很难想象，一位世间最绝顶的纯阳大能，会去亲力亲为做这些事情。 老人姓墨，自幼长于这座小千世界，姓名已经极少有人知晓，对于修真界极少数知晓其存在的人而言，大家更喜欢称呼他一声墨貂寺。墨，是他的姓，貂寺，是他的官职。 大家公认，在不考虑仙器的情况下，墨貂寺是修真界战力前五的存在。至于到底能排名第几，没打过之前，谁都说不好。 如果说，在前朝嘉裕帝坐化之后，世间无人再能真正掌控那尊玉皇的时候，玉皇本身，只能庇护大离气数的话。那么这位墨貂寺，就是咸安城最大的一只看门狗了。 当然，不管修为如何超凡脱俗，老人终究还是一个修奴。只不过，他的主人，是那位整个修真界的天下共主而已。 当然，除了墨貂寺这个身份之外，男人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只不过，这个身份，放眼两座天下，就只有大离皇帝陛下一人知晓了。 传闻中的第十三位院首，大离影卫的真正影首，堪称是皇帝陛下的第二条影子。 虽是修奴，但老人的分量，显然足够重了。 很多人都以为，三皇子离景平，之所以能够力压其他两位皇子，得到陛下的青睐，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那位米家女子被立为后，再加上离都四家之首的米家全力支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在这其中，真正起到决定性影响的，其实是这位老人。 很多年以前，当时还是前朝嘉裕帝在位的时候，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离景平，随父亲进宫问安，第一次见到这位墨貂寺。 当时的离景平，不知道墨貂寺的恐怖身份，也没有因为他是个宦官就如何轻视他。在当时的离景平眼里，那个正在裁剪枝叶的他，或许只是皇宫里一个普通的老宦官而已。那一天，离景平看他剪得辛苦，便问了他一句‘饿不饿’。他回答说‘饿’，然后离景平就给了他一块糕点。 在墨貂寺漫长的人生当中，他只感受过两种目光。一种，是对他宦官身份的轻视目光，认为他只是个宦官而已。年轻的时候，他受到的这种目光很多，越往后，这种目光越少。另一种，则是敬畏，敬畏他身为影首的身份，或是作为咸安城看门狗的身份。 唯有当时离景平的目光，是第三种。 既不是将他当做一条狗，也不是在看高高在上的影首大人。 似乎只是在看一个年龄大点的朋友。 再后来，老人便主动请求，收离景平做弟子，成了离景平身后最强的依仗。 老人将屋檐下那口水缸打满之后，再次回到小菜圃跟前。这一次，老人没有蹲着，而是站着俯瞰着这一畦小菜圃。没来由的，老人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曾在心底发下的一桩誓言。 “若有来世，我不想再做咸安城的看门狗了。” “而是要做咸安城的看门人，站着的那种。” 第十六章 崇泽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后，余严商行的商队，终于抵达了崇泽府。既是商队此行的终点，也是杜家兄弟的家乡。 回到崇泽府之后的杜家兄弟，感慨颇多。他们这一趟外出前往波州，虽然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但这期间发生的变故，委实是太多了。先是自己护送的东西被劫，然后在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想要杀人夺宝弥补损失，结果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成了人家的修奴。再之后，又经历了余家商行的一些事情，可以说是乱象纷呈。 直到回到自家地盘所在的崇泽府以后，两人才稍微踏实了一些。 外面再好，总不如家里。 崇泽府并不算是什么大府，充其量也就比当年的苍灵府稍稍大一点点而已。府内倒是也有几个大些的门派，但几个门派内部最厉害的，也就是周天境六重天而已。和南部的青尧府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关于这一点，卫易倒也清楚其原因。说白了，就是一个多大池塘养多大鱼的道理。青尧府地盘大，灵脉多。虽然灵脉大都被祈圜派给搜刮走了，但这个池子，无疑要比崇泽府大上太多了。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支撑起返虚期修士的修行。反观崇泽府，能够出一名周天境后期，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而且若是哪位高手真修行到周天境后期，若想继续提升的话，多半也要离开此地，去外面寻找机缘。 崇泽府这座小池塘，容不下周天境后期以上的存在。 杜家兄弟所领衔的杜家，便是崇泽府内最顶尖的几个势力之一。虽然在府内几个顶尖大势力当中敬陪末座，但就家族势力来说，却可以称得上是崇泽府第一家族，有点像是当年苍灵府的宋家。 当然，有一件事，两家是截然不同的。 宋家在苍灵府，是出了名的有钱。依仗家族在灵植行业的优势，富得流油。杜家在崇泽府，却是空有一个第一家族的头衔，家族内财政捉襟见肘。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才使得杜家兄弟堂堂两位周天境修士，不得不经常出去给人家护送商队，以此来赚钱补贴家族开销。卫易在听到杜家兄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笑意。觉得先前曾想置他于死地的杜威杜伏，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赚钱养家的周天境高手？ 商队抵达崇泽府之后，果真如先前杜家兄弟形容的那样，卫易看到了一片迥然不同的环境。崇泽府内多大泽，湖泊水流占据了府内面积的一半以上，地形地貌和卫易以往见到的大不相同，让卫易都赞叹不已。 如此，在进入崇泽府之后，又过了近两天的时间，商队终于来到崇泽府的府城，也就是此行的终点。期间杜家兄弟也停止了修行，因为随着随着两人开始炼化金丹，两人的修为都已经暴涨到了周天境一重天巅峰的地步。再往后，就该准备进阶了。若是单纯用金丹内的庞大真元去帮助，或许可以直接强行冲过瓶颈。但却会留下诸多后遗症，阻碍日后的修行。若是以其他手段辅助，则可以事半功倍。 当然，有这两颗金丹在手，杜家兄弟几个月之内进阶周天境二重天，还是很有把握的。 进入崇泽城之后，余严真人付过了杜家兄弟的酬劳，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易四人离开。事实上，在那一夜激战之后，余严真人已经认定了卫易是一位周天境后期的存在。所以这些天来，余严真人冷静下来以后，一直想和卫易套套近乎，最好是希望能够抱上卫易的大腿。他虽不知道卫易是什么来历，但眼下的余家，若是能有一位周天境后期存在作为强援，无疑能彻底改变余家的命运。奈何卫易似乎根本看不上余家，对于余严真人主动表现出来的示好，始终视而不见。 凭心而论，卫易其实有些同情余家。可惜在同情之余，他发现自己似乎也不能做的更多了。这种事怎么管？难不成要他和祈圜派直接对上？而且余家眼下的处境，似乎也并不是必死之局。先前那场深夜袭杀，干掉了三名祈圜派高手，显然是一桩最好的投名状。只要这趟生意做得好，回去以后余家必然可以转投于城主府麾下，这盘棋也就活了。 当然，事后余严真人，肯定是要承受祈圜派的打压。但只要家族得到了庇护，身为周天境修者的余严真人，只要远走他乡，祈圜派也不会彻底和城主府撕破脸，去将余家全灭。 既然不是死局，卫易也就懒得去管。而且卫易敢打赌，像这种事情，自己掺和多了，真不一定是好事。如果自己真的选择帮助余家，一不小心又暴露了身份。他事后能不能逃得了两说，余家绝对是满门被屠的可怜下场。 正是出于这些考虑，卫易拒绝了余严真人的示好，第一次选择了凉薄的一面。 “我二人的家族，距离府城并不是特别遥远，以我二人的飞遁速度话，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公子若不嫌弃，直接去我二人的家族落脚如何？” 在和余家商队分道扬镳之后，身为哥哥的杜威，主动向卫易发出了邀请。卫易也没有拒绝，反正他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跟着杜家兄弟回到家族这边看看，然后再继续北上。于是四人当即就离开了府城，前往杜家家族所在的地方。 崇泽府多大泽。 四人一路飞过，卫易所见俱是如此。卫易一路看到，有些修者甚至直接把家建在了水面上，在湖泽表面布置了特殊的阵法之后，能够让水面变得如同正常土地一样坚硬，可以在上面建造房屋。对于波州本地以水修为主的修者来说，住在这种地方，反倒是有益于修行了。 小半个时辰后，四人降落在一处宽阔水域表面。整片水域，约莫有近八十里方圆。其间不少地方被布置了那种稳固水面的特殊阵法，上面建造了大量的建筑。崇泽府本地的建筑，与波州其他地方又有些许不同。本地修士称之为围屋，是一种同心圆形的围龙式建筑。往往一座围屋占地百亩，供一个家族的修士居住。 在回来的路上，杜家兄弟早已提前给家族传讯。但因为卫易不喜欢喧闹的缘故，此次杜家只有极少数高层前来迎接。 “参见老祖宗！” 虽然在卫易这边，杜家兄弟没什么地位。但在杜家，两人却是如天一样的存在。对于这些修为至少在化灵后期的杜家人，杜威杜伏兄弟也十分威严，不过在威严的同时，仍是多了几分慈爱。在短暂询问过家族近况，确认杜家近来安好之后，杜家兄弟这才放下心来，让这些杜家后辈退下，自己则是亲自陪同卫易潜入水底，将杜家最奢华的一座洞府腾出来，送给卫易住下。 身为修奴，不管卫易想要什么，哪怕是想鸠占鹊巢，占领整个杜家，杜威杜伏兄弟其实都无法拒绝。当然，卫易并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杜家也确实没有这个资格，能够让卫易心动。 亲眼见到杜家之后，卫易这才明白，为何杜家兄弟堂堂周天境的高手，需要沦落到去给人家护送商队，赚钱贴补杜家了。 杜家确实穷的有些过分了。 杜家主要的收入来源，在于豢养一些水域范围内的灵兽。这其实本来是一门相当赚钱的生意。因为在波州，水域灵兽的作用，远超其他地方的想象。比如可以用来当做交通工具，波州多水域，一些特殊的地方，驼兽这种陆行低阶灵兽是去不了的，只能由水域灵兽负责。再比如吃这一项，两江苍灵府那边，曾毗邻沦陷区，沦陷区内的妖兽，就是最好的食材。但波州就不一样了，波州修士的食材来源，就只能靠养殖的灵兽。虽说如今云道已经贯通，从两江那边到波州，赶路时间大大缩短，但波州要想吃到两江那边的野生妖兽，仍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所以，在波州，只要你能豢养出高阶水域灵兽，收入都会非常离谱。 杜家世代以此为业，也曾在这项产业上，收入颇丰。然而最近百年来，情况却出现了变化。杜家的生意每况愈下，赚的越来越少。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根本原因在于，杜威杜伏两兄弟，都不精通于豢养之道。整个杜家内部，如今甚至连一位准豢养大师都没有！ 连准豢养大师都没有，意味着杜家连六阶以上的灵兽，都养不出来！最多只能豢养一些五阶及五阶以下的水域灵兽。 养不出高阶灵兽，杜家想保持原本的一些商路，就只能尽量压低价格。只是如此一来，杜家的生意自然就更加不赚钱了。到了最近十几年，甚至已经开始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不得不变卖一些无关紧要的家族产业，维持家族的正常运转。若非还有杜威杜伏这两位周天境老祖坐镇，杜家恐怕早就已经树倒猢狲散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杜家兄弟不禁老脸一红。堂堂周天境修者，混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够惨的了。 若论战力，生产修者自然远不如那些战力强大的战修；但若论赚钱养家，生产修者就要胜出不知多少条大街了。 如果杜家兄弟二人，有一人能够成为豢养大师的话，那么如今的杜家，情况绝对会好很多。 当然，破船还有三分钉。杜家也算是有些历史，传承了近千年，祖上最高出过周天境五重天的修士。所以这片家族祖地当中，还是相当气派的。就比如卫易入住的这座水底洞府，就建造的相当气派。整个洞府建造在水底，上方有特殊的阵法禁制，开启之后，可以直接看到头顶水面的情况，甚是奇妙。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因为近年来杜家家势日衰，已经请不起大师级别的地脉师帮忙调理灵脉，所以杜家地下的这条灵脉，一直在不断的衰弱。 如今这座修造的极其壮观的洞府，其实也只是一个空壳。因为杜家的这条灵脉，甚至根本无法支撑起一座七品修行房。就算洞府修造的再怎么壮观，对于真正的高阶修者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就算杜家再怎么穷，卫易还是按照自己先前说的，将杜家上下都查收了一遍。卫易虽说没有在杜家人面前显露身份，没有让杜家人知道，他们的老祖宗已经成了他的修奴。但杜家兄弟早已下令，卫易是杜家的贵客，参观杜家的时候，杜家所有人都需要配合，自然也就没谁会阻拦。 “杜家眼下虽然穷困了一些，但家风其实还算不错。一个传承千年的家族，除了需要有足够强大的高手坐镇之外，也需要足够纯良的家风。要不然，家族偶然出个跋扈子弟，外出不知道惹毛了哪路过江龙，这个家族也就危险了。” 卫易在杜家转了两天，对杜家的看法，基本上和唐渭一样。虽说最开始的时候，和杜家兄弟的相识很不愉快，让卫易对他们的印象极差。但这两天看下来，卫易却看到了不同的一面。在杜家人眼里，杜威杜伏两位老祖宗，是杜家真正的顶梁柱，平时对家族更是管教颇为严格，是一个很厚道的家族长辈。 想想当日打算杀人夺宝的杜家兄弟，在看看眼下杜家人眼中的老祖形象，卫易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或许，两者皆是。 然而这一日，正当卫易继续以杜家贵客的身份，在杜威的陪同下，巡视杜家的时候，一名杜家弟子匆忙赶来，脸色难看。 “老祖，城主府的人上门了，指名道姓要见老祖您！” 城主府？ 卫易这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旁边杜威的脸色，却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卫易这才想起来，杜家兄弟之前之所以会对他其杀人夺宝的心思，原因就在于，之前他们替崇泽府的城主府运送了一批货物。结果半路上这批货物被劫，按照他们和城主府签订的协议，必须承担赔偿。 原来，是债主上门了啊！ 第十七章 债主上门 堂堂两位周天境修士，被人要账要到家里来了？ 这种情况，委实是不大常见。 杜威杜伏兄弟，之前为了补贴家用，曾接下城主府一个运送任务，帮忙护送一些灵材前往雷州修炼界那边。要说起来，对于此类护送任务，杜家兄弟也算是经验十足，绝不可能出什么问题。再加上他们当时所护送的东西并不算大，只由他们两人护送即可，更难出什么问题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十拿九稳的任务，最后却依然出了意外。 据杜威杜伏兄弟所说，在他们进入雷州境内之后，便遇上了一场在雷州那边都十分罕见的雷暴。所谓雷暴，是一种雷州那边特有的天象。因为雷属性灵气过于浓郁，有时会出现一种万雷天降的现象。这种天象本来极为罕见，照理来说，便是生活在雷州的修者，往往一辈子也未必能够遇上。结果杜家兄弟此行，却恰好撞上了一场超大型的雷暴。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说他们运气不好。 在那样恐怖的天地之威当中，两人能够逃出来，都已经实属万幸，更别说护住那些货物了。而且，为了逃命，两人损毁了不少厉害法宝，这也是为什么卫易先前和他们交手的时候，两人穷酸异常的一个原因。 “其实，我杜家和城主府一向关系不错。虽然不算是城主府的下属势力，但双方之间的关系却是极为紧密。这些年我二人也帮城主府做过不少次护送任务，从未出现过大问题。没想到这次……” 杜威欲言又止，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转而继续说道：“按照我们先前和城主府协议，如果运送的货物出了问题，我们是要双倍赔偿的！我二人算了一下，若真是双倍赔偿，恐怕需要至少……三千万下品灵晶！” 三千万下品灵晶！ 这是一个足以让绝大多数修者，都感到绝望的数字。 三千万下品灵晶，若是换成灵钱的话，那就是三百亿灵钱！要知道，当年云道大战之前，在苍灵府富得流油的宋家，一年到头，整个家族的收入也就在千亿灵钱左右。杜家远不如宋家，整个家族一年的全部收入，估计连百亿都不到。也就是说，就算杜家上下全都勒紧腰带，也要不吃不喝三年，才能还清这笔债务。 若是需要维持家族正常开销的话，那就不知道要还到哪一年了。 在听到杜家兄弟诉苦之后，卫易不禁撇了撇嘴。其实，杜家兄弟的实力真不算差，至少相对于一般的同阶周天境来说，算是很可以了。兄弟二人更掌握了一套合击之法，联手之后可以正面硬撼周天境二重天的修者而不败。 但是，如果说这赚钱的本事嘛……那就真的是很不入流了！ 堂堂周天境修者，只能靠最简单的护卫工作赚钱，卫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或许，杜家这些年日渐拮据，也是和两人能力不足有关？ 卫易很清楚，所谓高手，其实只是修为更高，更能打而已。在有些和修为无关的方面，还真未必就一定更加出色。有些高手，天生脑袋比较轴，修行上或是是一把好手。但要让他去经营管理一方势力，那就是在难为他。 想来，杜家兄弟就是这种情况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可说的。” 卫易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随即道：“去见一眼吧！总躲着不见，肯定是不行的。去商量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赔偿方案，尽量让双方都满意就是了。” 杜威杜伏兄弟相视一眼后，一阵苦笑。 …… 城主府的来人，是一名周天境三重天的修士。此人是崇泽府府主麾下，最重要的一名高手，据说是从很多年以前，还是化灵期的时候，就追随于那位崇泽府府主了，深得信赖。所以崇泽府内，往往也将此人视作是府主的代言人。 至于那位崇泽府府主本人，则是周天境五重天的修为，听说是波州界城碧水城那边的某个大家族的人。 当杜威杜伏二人出现之后，这位周天境三重天的修士，微微有些意外。因为他很容易就感知到，站在两人身边的唐渭，是周天境的修为。虽说灵力气息有些虚浮，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走了取巧路子进阶周天境的，但确实是周天境无疑。所以，在杜家兄弟介绍过以后，说明唐渭是两人的朋友，此人还是朝唐渭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至于卫易，这位城主府的高手，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没再多关注。 因为在他的感知当中，卫易只是一个化灵巅峰而已。 “我们也是老朋友了，那些绕弯子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几人打过招呼之后，纷纷落座。这位城主府的周天境高手直接说道：“两位这次护送我们城主府的东西，非但没有送达，反而是将东西尽数损毁了。虽然我和二位私交甚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遗憾的很。但此事终归是公务，仍是需要按照协议来进行。这一点，我也没办法。” 对于这位城主府的张姓周天境的话，杜家兄弟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地方。按协议办事，这是理所当然的。再说，双方纵然有些香火情，这点情分肯定也抵不上三千万灵晶。就算是家大业大的城主府，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了。 “这次给城主府造成了如此大的损失，我兄弟二人，也是十分自责。这赔偿嘛，我们自然是会认下的。只是，张真人您应该也知道，我杜家最近这些年，实在有些拮据。若想一下子拿出如此大的一笔灵晶，确实是拿不出来啊！” “所以，还请张真人和府主大人商量一下，能否缓一缓这个时间？我们杜家绝不赖账，这笔赔偿，多给我们几年时间，我们肯定全都还上。” “几年时间？” 张姓周天境闻言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随即摇头道：“非是我不念旧情。几年时间，委实是太长了。就算是府主大人，恐怕也无法接受如此长的时间。我们城主府也有自己的难处，平白损失了如此一大笔财富，就算是府主大山，不管是对上面还是对下面，也不好交代啊！” “实不相瞒，在我此来之前，府主大人已经和我说了城主府这一次的底线。城主府最多只能再给二位半个月的时间。再多，我们也很难办啊！” 三人相视一眼之后，皆是苦笑。 若以私交来说，杜威杜伏兄弟，和这位城主府的张姓周天境，还真是不错。可惜在这种事情上，私交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若是实在不行……”杜威真人叹了口气，苦笑后说道：“半个月就半个月吧！不过，若是到时候我们拿不出现晶，恐怕还是要用以实物抵债。这就要劳烦张兄，到时候帮我兄弟二人一把了。” “此事好说。” 张姓周天境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说道：“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能帮得上忙的，我肯定帮忙。”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之后，三人都没有继续寒暄或是喝酒的兴致了。张姓周天境连忙告辞，杜家兄弟也只是略微送了一下便止步，满脸尽是愁容。 堂堂周天境高手，被一个灵晶二字逼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憋屈。 “听你们之前的意思，怎么？以往也有过以实物抵债的事情？” 整个过程当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卫易，忽然开口。刚刚在这名张姓真人面前，卫易一直装作是仆从的样子，倒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最近这些年以来，杜家的财务状况越来越糟，倒是也出过几次现晶周转不济的情况。最后没法子，我们就只能将一些不重要的产业，直接卖给城主府。好在城主府做生意还算公道，甚至有意多给了些灵晶。在这其中，这位张真人没少出力。” “哦？” 卫易眨了眨眼睛，笑容玩味，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不过，我二人如今既然已经认公子为主，杜家自然也以公子马首是瞻。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处置，还要看公子的意思。” 杜威这会儿却是心思活泛了起来。在他看来，卫易的来历深不可测。眼下杜家的困境，他解决起来，或许很困难。但对于卫易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而眼下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成了卫易的修奴。那么杜家也就相当于是卫易的从属。从属有难，卫易若是援救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我觉得你二人的处置方式很合理，就按你们两人的意思办吧。” 然而卫易却是直接点头，将问题重新抛回给杜家兄弟。这让先前还有些小心思的杜威，心中顿时一凛。 “对了。” 就在杜家兄弟准备离开前去准备的时候，一旁久未说话的唐渭，却忽然开口道：“如果方便的话，可否把杜家这些年来的收支账册，拿来让我看看？” 杜威杜伏兄弟相视一眼后，都没反应过来，都不知道唐渭只是要做什么。不过既然唐渭已经提出，两人自然也不好拒绝，只好应承下来。 “先生稍等，我们马上让下面将账册送来。” …… 一个周天境家族的收支账册，无疑是相当庞大的，足有上千枚玉简。卫易倒是对唐渭的心思猜出了两分，不过他只是翻了几枚玉简之后，就顿时感到头大了。 这些账册上的数字，琳琅满目，若想从中找出一些问题，卫易恐怕还真做不到。 倒是唐渭，翻起这些历年来的旧账，半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反倒似乎是有些津津有味的意思。 在翻了大概近两个时辰之后，唐渭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 “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个城主府，肯定有问题。” 卫易闻言顿时神色一动。他先前只是有所猜测，却没有任何根据。唐渭提出索要账目的时候，他虽然猜到唐渭是想从这些杜家历年来的账目里，发现一些东西。但这个能力，卫易自己显然没有。 “城主府和杜家的商贸活动，十分频繁。杜家所产的半数灵兽，大都卖给了城主府。城主府方面，也会卖给杜家不少东西。而且，近年来杜威杜伏也时常帮城主府完成一些任务，从城主府赚了不少。但如果将这些东西汇总之后，就不难发现，杜家这些年大多数的额外支出，和城主府赚到的这部分，基本上是一致的！” “这意味着，这些年来，城主府一致在通过各种渠道，不断赚杜家的钱，让杜家越来越拮据。偏偏这种事情，若非精于此道的人，极难发现问题的所在。杜家兄弟肯定不行。而杜家之内，或许有人能看出一点端倪，但却受限于地位，无法看到杜家所有的账册，仍是无能为力。” 卫易不由皱眉思索起来。他之前就猜测，杜家会不会是被城主府给算计了，所以这些年杜家才越过越糟？如今看来，他的这个猜测，应该是真的了。 可问题是，城主府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种手法，其实并不高明，最难的就在于积渐二字。若是一下子吃的太狠了，谁都能察觉出问题来。反倒是这种常年累月的慢慢蚕食，最不易被人发现。” “至于城主府为何要这么做，原因我倒是也大致猜得出。” 唐渭语气轻松道：“无非是想通过这种手段，让杜家越来越依赖城主府，最后慢慢吞下杜家而已。到时候，杜家兄弟说不定被人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钱，感念人家的恩情。” 卫易瞬间恍然。 的确，对于一个有两位周天境坐镇的府内望族来说，若是用强力手段来收揽，显然弊大于利。反倒是这种手段，到时候杜家不但要彻底依附于城主府，而且还要感谢城主府呢！ “我甚至怀疑，杜家兄弟这次任务出问题，或许也是城主府在背后捣鬼。” 卫易飒然一笑。既然唐渭已经找出了问题的所在，他自然也不会再袖手旁观。说到底，如今杜家兄弟是他的修奴，杜家也相当于是他的下属了，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看着被城主府给吞并呢？ 在唐渭得出结论后，卫易很快就叫来了杜家兄弟。 “这笔赔偿损失，我可以替你们二人出。” “不过，事先说好，这笔钱算是我借给你们的，日后你们还要还我。” 第十八章 灵泉 崇泽城，城主府内。 “你说杜家把所有的欠款，一次性结清了？” 一个身穿大离府主级制式官袍，面带威严的中年男子，脸色阴沉问道。 “没错，杜家兄弟刚刚已经将所有款项，全部结清。而且，全部都是以赵氏晶行的现晶结算，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 这恰恰就是最大的问题！ 中年男子眉头紧皱。对于杜家的局，是他亲自在幕后操作的，自认为手段高明。而这次的护送任务，背地里的一些事情，同样是他在捣鬼。本来按照他的计划，这一次，杜家兄弟将会被逼的没有办法可想，只能乖乖将家族最后一块豢养灵兽的产业，剥离出很大一部分，赔给城主府。 到那个时候，他便可以再次站出来，主动邀请两人和城主府签下一份等同于卖身性质的协议，让两人帮城主府效力两年，来偿还这份赔偿。如此一来，杜家兄弟就不但要感激他的援手，还要死心塌地给他卖命，可谓是一举多得。只要杜家兄弟开始帮城主府效力，以后他自然有办法，把杜家死死的绑在城主府的战车上，让城主府平白多出两位周天境的高手。 可眼下，这个计划却出了问题。 杜家哪来的钱？ “先前我去杜家的时候，看到杜家有一位正在做客的周天境，是杜家兄弟的朋友。杜家的这笔灵晶，会不会是从他那儿得来的？” 张姓周天境只是随口一说，府主大人却瞬间看向了他。 “周天境？” “去查一下此人的来历，但是不要让他们察觉。我倒要看看，是谁坏了我多年布置的这个局？” “是！” …… 三千万下品灵晶，在卫易的眼里，并不是一个太过庞大的数字。但对于杜家来说，无疑可以称得上是一笔救命钱了。 杜家这些年本就财政紧张，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如此大的一笔灵晶。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家族当下最主要的灵兽豢养生意，拿出一部分抵给城主府。可这样的办法，无疑是饮鸩止渴。没了核心产业的杜家，日后只会更加困窘。 “杜家接下来的经营，不妨暂时交给我。杜家其实底子不错，只是缺少一个精于筹谋的人居中统辖。我自认为在这方面还有些心得，不妨让我试试。” 在帮杜家还清了债务之后，唐渭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请求。对此，卫易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他也想看看，唐渭是否就是那种经营类的人才。要知道，那种人才，可是比顶尖高手还要稀少的。而杜家兄弟，对唐渭更是极为信服，对此更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忽然想和你打一个赌。” 在确定要接管杜家之后，唐渭笑容满面，对卫易说道：“你觉得以我的本事，再加上如今的杜家，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赚回这三千万晶？” “两年？” 卫易给出了一个自己觉得已经十分苛刻的时间。倒不是他觉得唐渭实力不行，对于来历神秘的唐渭，卫易一直有所猜测，而且唐渭展现出来的，也很像是那种经营类的人才。但当下的杜家，实在是有些积重难返的意思。想帮杜家重新扭转颓势，然后走上正轨，再赚到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实在是需要时间。 “两年？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唐渭摇了摇头，轻笑着竖起三根手指，道：“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应该就能完成这个目标。” “三……三个月？” 卫易不禁对唐渭的自信有些刮目相看。显然，唐渭绝不是那种喜欢说大话的人。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把握的。 只是，三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短了？ “若我赢了，你日后送我一座超大的晶矿，如何？” 卫易顿时摇头，黑着脸道：“你要是赌一个灵钱的，我可以考虑，超过五个灵钱的，太大了，赌不起啊。” 唐渭哈哈大笑。 …… 卫易这次北上来到波州，本就没什么太过明确的目的，只是在明年天玄祭之前，不能离开波州。既然如此，多在杜家驻留一段时间，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而唐渭本人，似乎倒是对杜家的经营十分感兴趣，接手杜家之后，只是提出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卫易或者杜家兄弟出手，其他的事情他则是一力承担。杜家兄弟倒是心大，在唐渭接手杜家的经营之后，直接选择去准备突破瓶颈，卫易自己则是彻底无事可做了，只能继续开始参悟剑道，修行神通。 从唐渭那边，知晓城主府一直在算计自己的杜家兄弟，这些天一直憋着一股火。这些年来，杜家和城主府的来往极为紧密，谁想到自己却在一直被人算计？原本还对城主府心存好感的杜家兄弟，现在只想快点提升修为，想要有朝一日，能够报复一下城主府的这份‘大恩’。 这一日，当卫易正在杜家单独为他开辟出来的一片僻静水域，演练自己刚刚修成的神通时，杜家兄弟忽然找了过来。 “大人，有件事，我二人想和大人说一声。” 看着眼前郑重其事的两人，卫易有些意外。这几天以来，两人一直在搜集那些进阶辅助之物，准备突破境界。如此关键的时候，卫易又没有叫他们，他们主动找过来，这就让人有些意外了。 “我二人思来想去，觉得城主府如此费尽周折，想要收服我们杜家，除了看上杜家的实力之外，很可能另有原因，应该是看上了我们杜家手里的某件东西。” “另有原因？” 卫易一听就来了兴致。怎么着？听这意思，城主府不光是看上了杜家兄弟的修为，更是因为杜家持有的某种东西？能让城主府为之图谋这么就，那该是什么样的宝贝？ “准确来说，应该说是我杜家的一眼灵泉。” 作为哥哥的杜威，忽然老脸一红，解释道：“这事要说起来，也怪我。” “我杜家族内，有很多灵泉，这您应该是知道的。而在这些灵泉当中，有一眼略微有些特殊。” 卫易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所谓灵泉，就是指蕴含灵气的泉水。此类灵泉往往内连地下灵脉，涌出的泉水也就蕴含了灵气。而波州这些修行水属性功法的修者，便可借此来修行。而那些灵泉水，蕴含的灵气越充沛，其神妙之处也就越高。 “这眼灵泉，倒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反正在我们兄弟二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四阶灵泉而已，品阶不高，价值也一般。但是我杜家祖上却留有一个传说。在千年之前，我杜家的一位老祖宗，似乎曾经通过这眼灵泉，进入过一个特殊空间。正是在那里面有所际遇，后来才逐渐修行到了周天境中期，成了我杜家历史上修为最高的一个。” “不过，除了那位老祖宗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有过相似际遇了。后来那位老祖宗，甚至把整个灵泉都给挖穿了，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我二人也曾去看过很多次。并没有发现任何空间波动，不像是有什么特殊空间的样子。” “这件事，也算是我杜家的一个秘密，历来只有家族最重要的几个人才知晓。而那眼灵泉的位置，更是只有当代家族的族长和周天境才知道。” 说到这里，杜威脸色更加尴尬。 “不过，之前某次我和那位张真人喝酒的时候，无意间说漏了嘴，所以才让城主府知道了。他们信不信，我不知道，但当时我只说了这个故事，而没有说那眼灵泉的位置。要说杜家有什么能够让城主府觊觎的，我觉得应该就是这眼灵泉了。” 还有这样的故事？ 卫易不禁有些意外。谁能想到，小小一个杜家，居然还有这样的秘密呢？杜家本身并不是什么强大势力，但若真如杜威所言的话，那这眼灵泉，说不定还真是有点东西！ “这眼灵泉，算是我杜家最重要的一个秘密了。”杜威继续说道：“但是，我二人既然已经认大人为主，大人又对我二人，甚至对杜家都不薄，我们自然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意义了。大人若是感兴趣，不妨去那眼灵泉探查一下。当然，那眼灵泉到底有何特殊之处，我们也说不好。” 这倒是有意思。 卫易当下便来了兴致。对于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最近倒是兴趣很大。出来游历天下，可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能让杜家历史上的那位老祖有所收获，说明里面的东西绝对十分不凡。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其实是那位老祖宗故意蒙骗后人。只是这种可能，并不算高。 在杜家兄弟的陪同下，三人离开洞府，大约半柱香之后，才终于落下。此处距离卫易所在的那处洞府，已是相当遥远，杜家也只是在这里有很少的一部分产业而已。 才一靠近那眼灵泉，卫易就察觉到了某种不同。 这让他先前不甚在意的心情，顿时严肃起来。因为在靠近这眼灵泉之后，卫易瞬间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初在邯苗洞天的时候，自己身上那件将甲，对自己的召唤感觉。卫易在得手将甲之后，也曾研究过这种感觉。只是他研究一通之后，仍是对此没有太多发现。只是猜测应该是和自己的功法有关。 他所修行的来斯神谱，据说是那位大离皇祖曾修行过的。而将甲，极有可能也是出自那位大离皇祖之手。两者本为同源，所以才会有这种召唤的感觉。 难道，这下面有另外一件将甲？或者其他东西？ 卫易顿时心头火热起来。一件将甲，可以说是彻底改变了他的战力。如果这里还有一件和将甲同等层次的东西，或者又是一件将甲的话，那意义可就太大了！ “这眼灵泉，我们兄弟二人也曾查探过很多次，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更别提什么隐藏空间之类的东西了。我杜家先祖，更是曾经将此地直接挖穿，一直挖到地下极深处的灵脉本源，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同之处。所以最后，我们也就只能放弃，将此地重新恢复原样。” 卫易点了点头之后，开始自行探查这眼灵泉。正如杜家兄弟说的一样，此地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卫易能够确定，有一股微弱的召唤感觉，从这里传出。但来到这里之后，卫易却无法清楚感知到，到底是来自于哪一个方向。 至于隐藏空间之类的东西，卫易同样没有任何发现。此地并无任何空间波动，完全就是一眼很普通的四阶灵泉似的。 “其实，我二人一直猜测，会不会是先祖为了激励我们这些后辈，或者有其他目的，所以才那么说的。会不会实际上此地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杜家兄弟看着卫易探查这眼灵泉，并没有出手相帮。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来看过很多次了，都没有发现异样，也不差这一次。 “不，这地方确实有古怪，只是我还不能确定，到底问题在哪儿？” 然而卫易的回答，却让两人瞬间眼睛一亮。 问题到底在哪儿呢？ 卫易不管杜家兄弟如何想，只是专心探查着附近的一切，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自己之所以能够感受到那种特别的召唤，而杜家兄弟感受不到，最大的一个原因，应该就在于自己所走的神力一道。那么问题本身，会不会就在于神力呢？ 神力和灵力，在外部表现上其实差异极小。这也是为什么，卫易行走在外，不管是战斗还是什么，都极少有人发现他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原因。神力和灵力唯一的不同，就是神力内部，天生蕴含特殊的愿力。而这种不同，若非同样修行神力的修者，是察觉不出来的。 卫易试着向泉水内部，开始释放自己的神力。 下一刻，这眼灵泉顿时有了变化！ 只见在灵泉本身逸散的灵气，忽然以一种极为惊人的速度暴涨。才眨眼功夫，就已经暴涨到了七品灵泉的层次，看的杜家兄弟目瞪口呆。 然后，紧接着，卫易便察觉到一种强大的吸力，自泉水内传来。卫易并没有抵抗，而是顺从了这股吸力，瞬间便从原地消失。 只留下杜家兄弟站在原地，感到不知所措。 第十九章 即将结束的修真时代 这是一条极为空旷的通道。 视线所及之处，根本看不到通道的尽头在哪里。通道四周，并非任何实质墙壁，而是一种类似于概念一样的空间墙壁。视若无物，却可以清晰触摸到。 透过这些空间墙壁，上下四方，所见者具是星空，让人觉得无比神妙。 “这里……有古怪！” 卫易微微皱眉。在他进来的刹那，他便发现，这条通道内的法则，与外界有很大的不同。杜家所在的这片水域，以水属性法则为尊。然而这条通道内，水属性法则却相对减弱了许多。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卫易昔日修为低弱时，还不明白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如今的卫易，亲身进入过数座大型洞天，乃至千里以上的小世界时，自然深知其中差别。 这意味着，此地极有可以又是一处小千世界！最不济也是一座超大型的洞天！ 自己的运气，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像这种超大型的洞天乃至小千世界，本来就是整个修真界都很难见到的。然而这段时间，自己却先后遇到两座。之前那座邯苗洞天，不管是对于天玄宗，还是对于卫易自己，都意义重大。若是能够再遇到一座，那运气委实是有些逆天了。 不过，与此同时，卫易更感觉到，这条通道本身，越往深处，灵气便是越是充裕。这片空间内部，虽然不像之前的邯苗洞天那样，可以压制修者的神识，但这却无法让卫易有任何心安的感觉。 整条通道，处处透露着诡异。 卫易小心翼翼的开始前进，出于谨慎，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就算这样，在卫易前进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仍是走出了太远太远。 而且，如今卫易身在的地方，灵气水平已经达到的七阶修行房的层次。比起卫易刚刚进入的那段区域，早已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 又前进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通道前方，终于有了不同。 十二块石碑。 卫易缓缓上前，在发现这些石碑，并无什么异样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这十二块石碑，似乎也将前面的路给彻底封死了。 看来，这十二块石碑，应该别有玄机啊。 十二块石碑，上面的图纹各不相同，给人一种荒古气息。 第一块石碑，刻有一座山峰，似乎坐落于一片无边的大地之上，给人一种无比厚重的感觉。 第二块石碑，上有一片云海，云海之下，隐隐有雷霆若隐若现。 第三块石碑，则印有一棵大树，郁郁葱葱。 第四块石碑，上面是一轮大日。 第五块石碑，上面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 第六块石碑，上面是一张弓、一柄剑。 第七块石碑，有火焰汹汹燃烧，似要燃尽一切；而第八块石碑，却似乎是一片汪洋，就如那无边东海，浩浩汤汤。 第九块石碑，上有唯一的一个人形，盘坐在一尊不知名的巨兽背上，做沉思状。 第十块石碑，上面的图案则似乎是一场淹没天地的大雪。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这块石碑上的刻印，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很难清晰辨认了。 至于最后的第十一和第十二块石碑，更是近乎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清了。不过，卫易能感觉到，这两块石碑上，并非没有东西，而是似乎被人抹去了一样。 十二块石碑，各有不同。但每一块，都给卫易极大的冲击！ 悟道碑！ 这分明是十二块悟道碑！ 昔日在天玄山上，卫易在素的帮助下，曾经遍观那座悟道碑林，更是对其中叶朝归留下的那座有所领悟，所以后来才被叶朝归收做弟子。 而眼前这十二块石碑，除了最后两块被抹去图案的石碑外，剩下的十块石碑，似乎每一块，上面的图案都蕴含了极为惊人的大道！作用简直和天玄山上的那些悟道碑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在这些石碑上，其他石碑上的图案，卫易或许只是能感知到，蕴含了某种特殊的道。唯有第三块石碑，上面的巨树图案，卫易看了一眼之后，就有一种想要深陷其中的冲动，似乎对其有巨大的吸引力一样。 …… 东海，无涯岛。 在进入神秘通道的时候，卫易便已经以最快速度，去将此事通知坐镇无涯岛的叶朝归。这倒也不是他大惊小怪，委实是此事确实十分重要。 要知道，这条通道所在的空间，极有可能是一座小千世界。最不济也是一座大型洞天。便是对天玄宗这种圣地门派来说，这也是足以震动整个门派的事情了。先前得到那座邯苗洞天，对天玄宗产生了多大好处，毋庸置疑。而邯苗洞天，还仅仅只是一座超大型的洞天而已，并未达到真正的小千世界的层次。 对于卫易的求见，叶朝归也是无比惊讶。他也没想到，卫易的运气竟然会这么好。不过，当卫易说完之后，叶朝归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若是按你所说的，只怕你眼下所在的，并非是什么大型的洞天遗迹。或者说，和你之前遇到的那座邯苗洞天，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那条通道，在我天玄宗的历史上，曾有人进去过！” 叶朝归看着眼前卫易的这具分身，沉声道：“按照宗门记载，宗门历史上应该有两人曾经进入过这里。进入这条通道时，他们一个是化灵期，一个是周天境。后来两人都达到了周天境后期，其中一个还达到了封号真人的层次，可惜最后突破返虚失败了。” “最奇特的是，两人进入这条通道的地方，却并不在一个地方。一个是在云莽东部，另一个则是外出游历在潇湘界内。” “根据宗门内的典籍记载，这两人进入之后，便遇到了你眼下面对的这十二尊石碑。而那两人当时的结果，也不相同。其中那位以化灵期修为进入的，在参悟了三日之后，这些石碑便轰然破碎，可以继续向前。再往前，他遇到了一片遗迹，并无太多所得。而那位周天境，在参悟了三日之后，则是直接被传送了出来。” 这倒是奇怪了。 听着叶朝归的解释，卫易不禁有些困惑。照理来说，修为更高应该比修为低才对啊？怎得周天境反倒不是化灵期了？ 不过，有一件事，卫易确定无疑。 想要继续向前，玄机确实是在这些石碑当中。 准确来说，是要参悟这些石碑上的大道烙印。 “除了我们天玄宗以外，似乎其他门派，也有类似的事情出现。至少单我所知，几大圣地门派和咸安城，就都出现过此类情况。” “而且，据传昔日我派祖师，也曾追查过这条通道。只是最后，似乎也没有查到太多的样子。” 连昔日天玄祖师都曾探查过？而且还最终并无所得？ 叶朝归最后这句话，让卫易心中对这条通道的重视程度，瞬间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天玄宗的祖师爷，那可是成就了仙位的存在！连他都搞不定的事情？很难想象，这条通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们现在能够确定三件事。第一，在参悟你面前的这些石碑的时候，通道内不会有任何危险。第二，根据前两次我派前辈的经验，你应该只能在这其中待最多七天。第三，这条通道的历史极为久远，可以肯定的是，这条通道绝不是灵力时代造就的，而应该是在万年以前就出现了。” 又是万年前的遗迹。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心中对这条通道的重视，提升到了极致。万年前留下的遗迹，连那位天玄祖师都没有寻到的诡异地方，单单是这两条，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接下来这七天，你可以试试尽量参悟这石碑上的大道烙印。至于最后能不能另有所得，暂且放在一边。那十二尊石碑上的大道烙印，应该是一种极为高等的大道。你如今既然已经自行悟道，参悟起来倒也没有太大影响，可以放心参悟。” 有了叶朝归的保证，卫易也就大胆起来。身处波州的真身，随即开始静坐参悟起来。 七天的时间。 不知道，能悟出多少东西了。 …… 蛮荒极深处，南海之滨。 那位让两座天下都深深忌惮的老瞎子，终究还是走到了这里，横穿了整个蛮荒。 知道他来到这里的妖族高层，并不止一位，但却没有任何一位妖族，阻止这个老瞎子看似无礼的行径。 从云莽到妖族圣城，再到这南海之滨，老瞎子一路上见了不少妖族，说了不少，也做了不少。本就已经暗流涌动的蛮荒内部，因为老瞎子的到来，变了很多很多。 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应该就是妖族内部的厮杀，变的更加激烈了，甚至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 这一日，当卫易进入那条诡异通道的时候，老瞎子忽然点了点头。 “这个局，终于快要成型了。” 老瞎子喃喃自语，如同梦呓一般。良久之后，老瞎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世间无人能看明白他在想什么，这当然厉害。但有的时候，却也是一种孤独。 在这之后，老瞎子陡然自原地消失，向更南方的海上飞去。半日之后，老瞎子落身于一座荒岛之上。 岛上无一草一木，无一砖一瓦，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枯坐于荒岛边缘，任凭海水打来，佁然不动。 随着老瞎子的到来，这位已经在此枯坐了很多年的白发老人，或者说白发老妖，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来了。” 老瞎子走过来以后，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而那名白发老妖，依旧木然。 “修真界那边，有谁让你觉得可以打赢我了？” 白发老妖声音沙哑，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话了一样。在他开口询问之后，老瞎子依然摇了摇头。 “这百年来，能够真正算得上是出彩的，也就只有天玄宗的叶朝归，和两剑山的那位玄平真君而已。我对他们两人倒是寄予厚望，可惜他们年岁尚浅，至少还需要两百年的打磨，才能和你这老怪物过过招。” “至于其他人，这些年就算有所长进，仍是比不了你这老怪物。珈蓝寺的好好和尚，两剑山的那位疯子剑圣，天九宫的宫主，咸安城的墨貂寺，这几人若是放开限制，可以和你生死一战，但想要胜过你，各自却都差了一线……” 白发老妖听完这些之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无人能胜我，就不要来找我！我虽答应过你，可以无条件帮你出手一次，但前提是有值得我出手的对手，我只想找人把我打死！” “让我把话说完。” 老瞎子姚源打断了这位白发老妖的言语，说道：“虽然我找不到能不用仙器杀你的人，但你别忘了，我们当年还有第二个约定。” “你能让我证得仙位？” 白发老妖一声冷笑，但很快，当他感知到身后姚源一本正经的模样后，自己脸色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难不成，你当真可以让我成仙？” 白发老爷已经上百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激动之色。 “万年之前，大离皇祖于咸安城证得仙位，五行灵力大道镇压天地万年。然而眼下，万年之期将至，今年已是大衍历九九九八年。马上年关将至，过了这个年祭，就是大衍历九九九九年。所以，两年之后的那个年祭，将是五行灵力大道溃散的开始。” “你证道的机缘，就在两年之后，咸安城的那场年祭。” 两年之后，咸安城的年祭？ 白发老妖脸色微变，成就仙位，不管是对于人族还是妖族的高手来说，都具有莫大的诱惑。尤其是，距离成仙更是只差一线之隔。而且之所以迈不出这一线，不是因为他自身的问题，而是因为当下天地间的大道，压制的太过厉害，根本不允许出现仙位。 “你需要我做什么？” 白发老妖思忖半晌之后，忽然询问道。 “做你该做的就行。”被两座天下深深忌惮的姚魔头，忽然笑容满面，说道：“尽量提升修为，无限接近于仙位。两年之后，赶往咸安城，拿住你自己的仙缘就好。” 白发老妖忽然哈哈大笑。 他知道，老瞎子并没有骗他。 这也就意味着，修真时代，即将结束了。 第二十章 骨骸 在卫易消失之后，转眼，已是三日。 这三日以来，杜家兄弟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对于这眼灵泉，他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知道卫易到底去了哪里，这里面又蕴藏了什么秘密。 期间，三日不见他们踪影的唐渭，终于起了疑心。杜家兄弟不得不将情况和盘托出，结果唐渭勃然大怒。在杜家兄弟眼里，这位唐先生一直是那种温文尔雅，说话不急不缓的厉害角色。但这一次，暴怒的唐渭却让两人吓了一大跳。 最终，在面对这件超出了所有人能力范围的事情面前，唐渭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好在杜家兄弟和卫易签订了奴主契约，若是卫易出问题，两人一定可以感知的到。眼下既然两人并没有感知到什么，说明卫易暂时还算安全。唐渭也就让两人继续留在此处，并且叮嘱两人，千万不要声张，更不要离开此处。 除了这些之外，唐渭觉得，自己似乎也无法做的更多了。 “身为天玄宗的首席弟子，又是我唐渭快要认可的明主，你不缺机缘，更不缺未来。” “可别死在这种地方啊！” …… 在那神秘通道内部，卫易如一截枯木，死死盯着面前的石碑，陷入了一种类似禅定的状态。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卫易此刻的眼里，只剩下了一棵树。 第二块石碑上，拓印的这棵树，似乎有无穷吸引力。对于卫易而言，他看到的，并不只是一棵树，而是一棵草从种子开始，落于土中，生根发芽，一点点钻出土壤，成长为一棵树苗，继而一年年过去，终于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在达到极盛之后，又是如何落叶纷纷，由盛转枯，继而彻底枯死，重新归于天地。 整个过程，仿佛在阐述生命的一生。 卫易本就是木灵根，虽然是以剑道入道，但在木属性大道上，仍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而在这些天的参悟之后，卫易已经是深悟其中。 随着卫易领悟越来越多，在卫易的身体表面，逐渐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卫易今年尚未满四十，便已经是化灵巅峰的修为，算是相当年轻了。不过，在对这块石碑上的道痕有所感悟后，卫易的身体却开始迅速衰老，连皮肤都开始变得渐渐粗糙，如同将要枯死的树皮一样。 转眼，七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日，当卫易已经形容一截枯木，身上生机越来越微弱的时候，面前十二尊石碑，却突然寸寸碎裂，随即化为齑粉。而当这十二尊石碑碎裂之后，卫易前方的道路，一下子就畅通了。 若是有真正返虚期以上的高手在此，刚刚这一瞬间，便会察觉到一种异样的空间波动。原本在这些石碑后面，应该是有十二条通道。但是，在这些石碑破碎之后，却只剩下了一条。 与此同时，卫易也终于醒转了过来。 “咦？” 在醒来的刹那，卫易显然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过他的却并没有任何惊慌，而是迅速运转体内神力，化作生机，流转过整个身体。仅仅眨眼之间，卫易原本已经枯槁如木的身体，便再次变得年轻了起来，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看来，这应该是我在参悟石碑的时候，不自觉的运用出来的结果。不过，这上面留下的大道烙印，还真是厉害啊！” 卫易如今眼界何等之高？自然看得出来，这上面的大道烙印，层次绝对非常之高。而且，他这些天参悟出来的东西，也非同小可。治疗神体的伤势，这对卫易来说，并不困难。因为他身居生字诀这种逆天的天赋神通，再厉害的伤势，只要不死，便有恢复的可能。但仅凭生字诀的话，由枯转荣很容易，由荣转枯却根本不可能！ 然而经过这七日的参悟之后，卫易却可以勉强做到简单的枯荣转换，这就是卫易对某些大道，已经领悟的足够深刻的表现了。比之当年卫易修行的灵阶剑诀，实在是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卫易确定，自己眼下若是愿意的话，以剑全力施展此道，绝对可以让周身十丈以内的生命，尽数由盛转衰。这样的一剑，若是落在人身上的话，其威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付一般的化灵巅峰，卫易说不定一剑就可以剥夺对付的全部生机，让对方彻底化作一截枯木。便是周天境，想要抵挡这样的一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卫易当下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领悟自己新悟的这一剑。因为就在刚才，就在那些石碑寸寸碎裂的刹那，卫易心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化灵期考核，通过，准许前进。经查为完美神体，进行最高等考核。” 通道内并无任何生命，卫易确定，他所感知的这个念头，应该正是来源于通道本身。而且在这个念头生出的刹那，卫易还感知到了其他模糊的东西。 比如说，他能感知到，这条通道，其实相当于是一个考核的地方。前方应该还有诸多考验，通过之后可以得到些什么。 能够建造如此规模的通道，留下这种地方的存在，恐怕在上古时期，也不是一般的存在了。这位存在到底留下了什么，也让卫易充满了好奇。 于是卫易当下便继续前进。 随着卫易继续深入，周围的灵气密度再次提升。很快，当卫易身边的灵气密度，已经近乎达到八阶修行房的程度时，眼前通道终于再次出现了变化。 只见一片近百丈的空间，出现在卫易眼前。 整个空间，十分空旷。在这偌大的空间当中，只有一具骸骨，盘膝而坐。 这具骸骨，给卫易一种极大的压迫之感。仿佛这具骸骨本身，就是一位绝顶高手一样！ 除此之外，卫易更发现，这具骸骨的主人，似乎并非修者，又和修者很像。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这具骸骨，大体上和修者的骸骨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可以看出，骸骨主人生前应该身材高大，比卫易还要高上至少一个脑袋。卫易已算是身材高大，而像骸骨主人这种身材，恐怕就只有那些修行了特殊体修功法的人，才能达到了。 但是，最大的不同，却不在于身高，而在于其背后，竟是生有双翅！虽然只剩下骨骸，但依然可以看出，这对羽翼昔日展开之后，恐怕要接近两丈。 卫易确定，这尊骸骨生前，应该并不是修者。但是如今蛮荒当中，也并无类似这样的族群。卫易思来想去，觉得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这句骸骨生前确实是修者，但却修行了某种极为特殊的法门。要不就是这尊骸骨所属的族群，已经消失在了历史当中，只有上古时期才存在，如今已经灭绝了。 不管哪一种可能，毫无疑问，这尊骸骨生前的主人，一定都是十分强大的。 然而正当卫易观察这尊骸骨的时候，异变陡生。 只见整片百丈方圆的空间内部，忽然一阵轻鸣，下一刻，卫易来时的那条通道，竟然彻底被封死了！ 紧接着，卫易面前这尊已经枯寂万年的骸骨，同样起了变化。骸骨似乎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一样，微微抬起头，然后轻轻起身，注视着卫易。 “与我一战。” 骸骨额头处逐渐有火焰生出，然后竟是传递出一股精神波动。 不过很快，在骸骨额头处的火焰，越来越旺盛之后，骸骨竟是传递来一股十分震惊的精神波动感。 “你竟然是完美神体？” 骸骨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直到很长时间之后，骸骨这才做出了一个类似于叹息一样的动作，随即再次传来精神波动：随我一战。 这应该就是考核的一部分了吧？ 卫易不晓得，骸骨到底是什么来历。但眼下谁都看得出来，只有打到这尊骸骨，才能继续向前。卫易当下从剑葫中取出了枯云剑，体内神力全力运转，威势暴涨。于此同时，将甲也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催动。 卫易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催动将甲，是因为他能明显感知到，这尊骸骨，爆发出来的战力，应该是周天境初期的层次。若单单是这种层次的话，确实没必要让卫易马上催动将甲，毕竟，将甲是他真正的保命之物。而且像这种明显是试炼性质的地方，若是动用了将甲，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其他的意外。 “战！” 骸骨再次传来精神波动，随即单手解出一个玄妙的手印，像卫易攻来。卫易似乎隐约看到一尊荒古巨兽，在朝着自己咆哮。卫易当即一剑斩出，已经入道的一剑，和这一印重重撞击在一起。 轰隆！！ 整个百丈空间，顿时掀起一片强大的灵气潮汐，足以将化灵期修者都搅碎。 “这水平，也就是一般周天境二重天的战力，算不得困难。” 在硬接这一印之后，卫易虽然被震得倒退两步，却没有任何忌惮。刚刚这一击，也让他对骸骨如今的实力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感受。 不管这尊骸骨生前是和实力，如今的实力对于他而言，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前辈，得罪了！就拿你试试我新悟出来的这一剑吧！” 卫易在探知了骸骨的实力之后，再没有任何收手，体内神力疯狂涌动，战力全开！ 五行乾坤！ 藤字诀！ 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卫易虽然一直在各处忙碌，但修为的增长却一点都没有拉下。如今他体内，已经又修出了很多小神海，距离真正完满，也相差不多了。如今再施展出五行乾坤这门逆天神通，威力比之当初在东海的时候，又强上了几分。 而当整个界域，将骸骨彻底笼罩之后。在骸骨脚下，便有大量坚韧至极的藤蔓迅速生长而出，将这尊骸骨死死缠绕了起来。虽然无法彻底困住这尊骸骨，但却能够迟缓他的行动。 就在骸骨开始极力挣脱，想要摆脱这界域的时候，卫易身后同样生出一双神力羽翼，体表更有一层光华闪动，彻底护住卫易。 翼字诀！毒字诀！ 下一刻，卫易瞬间自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骸骨身后。 “这是我如今能够施展的最强一剑，前辈，请赐教！” 卫易全力挥出手中的枯云剑，更是将刚刚悟得的大道融于其中。而那尊骸骨，却是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卫易一剑正中！ 这一剑，摧枯拉朽。 原本强大的骸骨，在这一击面前，却是根本无法反抗，直接就被彻底摧毁！ “你过关了。” 就在卫易胜出这一战之后，已经倒地破碎的骸骨，却突然再次传来一阵精神波动。于此同时，这些骸骨碎片当中，生出一股白色雾气，直接冲向卫易体内。 这种变化，快到只在眨眼之间，卫易根本来不及反应。刹那之家，这些白色雾气，便冲入他的体内，最后汇聚于他的识海当中，形成了一颗乳白色的透明晶体。 …… 在修真界的极北之地，视线所及之处，具是被冰雪覆盖，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极北之地，堪称整个修真界最神秘的地方。世人皆知，极北之地的冰原修炼界，被八大圣地当中的冰雪神殿占据。但是，不管是冰雪神殿还是冰原修炼界，对于外界修士来说，都是无比神秘的。 因为冰雪神殿的人，极少外出走动，甚至可以说是基本从不在其他修炼界出现。冰原修炼界本身，也只和云州修炼界相接。但在两界相接的漫长边境上，却又有着一道强大的禁制，让所有外来修士，根本无法进入极北冰原！ 整个极北冰原和云州接壤的地方，不知道有长，但如此长的边境上，却又能造出如此强大的禁制。就连周天境巅峰的修者，也根本无法突破这层禁制。 冰雪神殿，无疑是八大圣地当中，最为神秘的一个。 然而这一日，就在卫易刚刚通过通道考核，打败了那具骸骨的刹那。在冰原深处，一座无比恢宏、纯粹用冰建造出来的巨大建筑内部，有位老妪，忽然下令召集数位年轻人。 “你们都是神殿年轻一代当中，最优秀的弟子。” “就在刚才，神殿有所感应，这个时代的第二位神子，已经出现了。” “三十多年前，我们晚了一步，没能找到那位神子。但这一次，我们不能在错过这个机会！” “我要你们去找到他，追随他。” “这是你们无上的荣耀！” 这一日，有数位年轻天才，从极北之地出发，离开冰原，前往其他修炼界。 三十年来，这是第一次！ 第二十一章 唐渭的手段 卫易觉得，自己的识海，简直快要成了一个仓库。 在他的识海当中，有万劫塔的传承光球，有两剑山那位玄平真君传给他的剑道感悟，还有他自身的神魂本源。 如今又多了这么一颗透明晶体。 识海作为修者最重要的核心，本该是修者极力保护的地方。可是卫易的识海当中，却接二连三的被塞入东西。 好在这些东西，都不是凡物。 其他东西重要性自不用说，只说这颗新加入的透明晶体。在此物形成的刹那，卫易就已经知道这颗透明晶体的妙用了。 这东西，可以理解成是一枚钥匙。 这条通道，是通往某个极重要的传承之地。但是以卫易现在的修为，最多却只能走到这里。所以，战胜了这具骸骨之后，他在这条通道上，就已经算是暂时走到尽头了。只有等他修为继续提升，达到七阶之后，才能继续前行。到时候，只要在识海当中，全力捏碎这颗透明晶体，便可以再次回到这里。 当然，一颗晶体，只有一次机会。 在这枚透明晶体形成之后，整个空间便开始产生一股强大的排斥力量，要将卫易从这里排斥出去。卫易最后看了眼前方那条仍然被封闭着的通道，无可奈何的离开了这里。 在之前的前进过程中，越是深入，卫易就越是能够感觉到，前方对自己的召唤感觉在增强。不过显然，真正在召唤他的东西，绝不是这具骸骨，而是更深处的东西。 只可惜以他如今的实力，却是无法继续深入了。 一阵短暂的眩晕之后，卫易被传送出了这条诡异的通道，出现在那眼灵泉附近。 “大人！” 已经在此等候足足七天的杜家兄弟，原本正百无聊赖的在这里守着。在卫易出现的刹那，两人感知到卫易的时候，顿时喜出望外。 “你们这几日，一直在这里等着？” 卫易见到满脸喜色的杜家兄弟之后，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唐渭让他们一直在此等待，相当于是在给卫易护法。 见到卫易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杜家兄弟也算彻底送了一口气。两人倒是对卫易的去处十分好奇，不过，卫易却并不打算将真正的实情告诉两人，只是告诉他们，这里确实有一处隐秘空间。不过，这空间内倒也不是什么遗迹，只不过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极小的秘境而已。内里灵气充沛。但当他在里面修行过几日之后，也就彻底坍塌了。 杜家兄弟自然对此十分惋惜。毕竟，再小的秘境，那也是秘境不是？若是能够请人加固一下，可以长时间存在的话，完全可以作为杜家的传承之地了。可惜秘境这东西，很多时候都非常脆弱。只要轻轻一碰，往往也就破掉了。 闻讯赶来的唐渭，见到卫易没有任何异样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唐渭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确认卫易没有问题之后，便继续去主持杜家的一众事宜。 至于卫易，简单的探查了一下灵泉附近之后，终于发现，先前那种神秘的感应，已经彻底消失了。显然，那条通道，似乎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或许杜家当年的那位老祖宗，并没有参悟成功便被传送了出来。天玄宗历史上的那两位前辈，也是类似情况。只要破开那块石碑，再出来的时候，通道便会彻底消失。 不过，那位曾在通道内有所收获的前辈，离开通道的时候，却没有得到那块透明晶体。 看来，也只能等到自己突破到七阶之后，再次进入，去一探究竟了。 …… 接下来的几日，卫易开始静静闭关，整理自己先前在通道内的感悟。 虽然没有抵达通道的尽头，但光是这些感悟，已经算是一次不小的机缘了。若是寻常化灵巅峰的修者，能够遇到这种顺利入道的机缘，只怕是要乐疯了。可是对于最近这些年，机缘一直十分逆天的卫易来说，似乎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转眼，临近年关。 在大离直辖的十界之内，年祭都是一年当中，最为盛大的节日，这一点是整个修真界都通行的，杜家所在的汤加府，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今年杜家的这场年祭，却和往年有些不同。 之所以说不同，主要来自于两点。 首先，杜威杜伏兄弟，在卫易出来之后，争得卫易的同意后，便开始闭关，准备突破周天境二重天。这对于杜家来说，自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果杜家的两位老祖，都能够成功破境的话，那杜家的实力，自然可以再上一层楼。 而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个变化，让杜家上上下下，都感觉到这个年祭的不同。 这种变化，来自于那位新主持杜家的唐先生。 作为一个外人，想要执掌杜家，自然会引起整个杜家的排斥。这一点，就算是杜威杜伏兄弟，都已经明言，仍是无法改变。不过，唐渭自然有自己的手腕，短短几天之后，就让杜家人彻底信服。在此之后，唐渭让杜家人去市面上全力收购几种低品阶的水域灵兽。在唐渭的主持下，整个杜家全力发动，短短几天之内，市面上这几种灵兽，便被搜刮一空。 起初，杜家人还很困惑，不知道唐渭到底是要做什么。因为这几种水域灵兽，府内绝大多数本就是由杜家生产，卖都卖不出去，为何还要买？但很快，等到杜家将市面上的这些水域灵兽，收购的差不多之后，风向陡然一变。 起初，府内开始传言，杜家刚刚发现了一种怪病。这几种水域灵兽极易感染，而且染之必死。这个消息刚刚传出来的时候，大家还只是嗤之以鼻。因为大家都知道，杜家如今内部，可并没有什么太厉害的豢养师。但是很快，随着杜家疯狂收购这几种水域灵兽，这种谣言开始在府内越传越广，大家也就开始将信将疑了。 然后，没过几天，大家骤然发现，市面上已经很难再买到这几种水域灵兽了。此时大家才发现，这几种水域灵兽，虽然平时看着不怎么起眼，却都是很常用的灵兽。如今市面上忽然缺货，大家一下子就感到棘手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几种水域灵兽的价格，几乎是一天一个价，到后来，甚至是一个时辰一个价！短短几天之内，这些低阶水域灵兽的价格，就翻了近十倍！ 这时大家骤然发现，不光是汤加府内，这几种水域灵兽极度缺货。就连周围几个府，似乎也都严重缺货。再加上此时已临近年关，很多商队都已经休息，想要大批量运送此种灵兽，更是绝无可能。 在这种局面下，杜家开始悄无声息的出货了。 所有知晓内情的杜家人，都已经赚钱开始赚到害怕了。 老天，这灵晶还能这么赚？ 在杜家人的印象里，像这种最低阶的灵兽，本该是最不赚钱的生意才对。可是看看眼下？那些由他们自己豢养的灵兽，几乎都做到的了十倍利润起步！而且在那位唐先生的指点下，杜家的出货手段非常高明。其中一部分，是杜家以其他隐秘渠道出货，一般人根本就查不到杜家身上。另一部分，相对较小，则是以杜家的名义出售。 然而以杜家名义出售的这部分，那位唐先生却出乎意料的要求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出售，美其名曰‘扶持府内修士’。如此一来，府内修士在购买高价灵兽的时候，还要感念杜家的好！夸杜家厚道！毕竟在明面上，杜家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除此之外，极少数杜家高层更知道，在那位唐先生的授意下，杜家主动联系府内其他几个大势力，主动为他们提供此类灵兽，价格同样是按照相对市价较低，但却依然高于正常价格两倍的水平出售。那些大势力虽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依然只能认下杜家这个人情！因为若是他们从外地运输，或者一直不用这几种灵兽的话，损失只会更大。 杜家这次的生意，可以说是既赚了面子和人情，又赚了海量的灵晶。 “这个手段，其实也没什么高明的。府内几家大势力，基本上应该也都能看穿我们的计划。但就算知道了，他们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赚钱。” “这就是个阳谋。” 唐渭在给卫易解释整个局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得意。卫易能感觉到，这对于唐渭来说，似乎真的只是一个随手为之的事情。可就是这样一个局，若是换做卫易的话，那绝对是打死他也做不到的。 有些事情，确实和修为无关。 “这个局的关键，其实只有三个点。”唐渭开始给卫易缓缓解释道：“首先，杜家自身实力需要够强。这样的赚钱法子，肯定会让人眼红。所以，杜家自身的实力，需要能够镇得住场子。如果实力不够，赚这么多钱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是祸事！会引来其他势力的联手针对。若是杜家稍弱一些，说不定就要被灭了。” “我之所以要求杜家少赚一些，还要拿出一部分去卖给那些大势力，目的就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 “第二，人心要贪。实际上，在这个局里面，杜家只是做了一个推手的作用。当那几种的灵兽价格，涨了超过三倍之后，我就已经下令，让杜家停了下来。后来灵兽价格之所以会继续上涨，其实不过是外面那些人自己推起来的而已。归根到底，不过是他们为了多赚些灵钱罢了。” “第三，杜家的体量需要够大，需要有足够的本钱。所谓本钱，未必指的是现晶，也可以指杜家手上的那些灵兽。如果杜家自身不行，自然也做不到在短短半个月内，将整个汤加府乃至周围数府之内，所有灵兽都囤积过来。” 卫易连连点头之后，思忖半晌，忽然微微皱眉道：“可是，这些灵兽，始终是不值那么多的钱。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发现一阶灵兽的价格，竟然比很多二阶灵兽还要夸张，这些灵兽的价格，势必要瞬间暴跌！到时候，谁手上的灵兽更多，岂不是要亏惨了？” “想到关键了？” 唐渭点了点头，承认道：“的确，这种赚钱的法子，确实有伤天和。最后手里拿着这些灵兽，还做梦想要大赚一笔的人，多半是要亏得血本无归。但真正要怨的话，却不能怨我们，只能怨他们太过贪心。而且，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杜家短时间内赚到如此多的灵钱，并且营造出一种势，支撑起我下一计划。” “哦？先生还有其他打算？” 卫易这会儿算是深刻领教了唐渭的手段，同时也感受到了唐渭的毒辣。而且，从唐渭的话来看，似乎唐渭还有下一步后手。 “若只是单纯赚些灵晶，有何困难？”唐渭忽然笑了起来，显得颇为自负道：“让我费心布下这个局，若只是赚来一些灵晶，实在无趣。我想通过这个局，让杜家彻底执掌整个汤加府的灵兽豢养业。只有这样，才算是合格的手段。” 可怕。 在听完唐渭的整个计划之后，卫易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像唐渭这样的经营类人才，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了。对阵那些高手，打输了好歹你还知道输在哪里。可要是和这种人交手，死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卫易虽然对那些眼下还沾沾自喜，接下来却注定血亏的修士心存怜悯。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唐渭，让唐渭随意施为，自然不好阻止。而且，在这个局当中，最后亏得最惨的，一定是那些最贪婪的。赚这些人的钱，卫易觉得倒也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 在卫易离开之后，唐渭忽然沉默不语，盯着堂前的池塘久久发呆。 许久之后，唐渭终于叹了口气。 “若是我很多年以前，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唐家何至走到被灭族的一步？” “这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第二十二章 除夕，天下动静（上） 卫易最近在杜家修行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整理自己的大道感悟，并将其融入到自己的剑道中。随着感悟大道渐深，他才逐渐发现，叶朝归引领自己走上的这条路，立意到底是何等高远。 三千剑，代表着三千条大道。这三千条大道，可以囊括近乎天下一切大道。所以，若是真能将这条路走到尽头，一剑挥出，天下大道，尽在我剑中。 这是何等高绝的一种野望？ 从古至今，有人达到过这种层次吗？ 卫易相信，或许自己只要在这条路上小有成就，便可以成为世间最为绝顶的高手了。 而且，叶朝归引领卫易走上的这条路，还有更为难得的一点，那就是几乎每一剑都和下一剑有所关联。也就是说，卫易只要将任何一剑参悟小成，便可自行参悟下一剑，几乎没有任何瓶颈。而卫易先前在那条通道上所悟得的道，在卫易融合与自身的剑道之后，则是又掌握了新的两剑。而且是与之前卫易所掌握的，都截然不同的两剑。这不但让卫易的修行速度大大提升，更让卫易的某些境界水涨船高。 这无疑是令人最为欣喜的。 不过，最近除了修行之外，卫易还找到了一个新的乐趣。 卫易在杜家内，发现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年轻人。之所以说他有意思，倒不是这个年轻人修行天赋如何高绝，有什么过人之处。恰恰相反的是，此人不管是修行天分还是身份背景，都普通的一塌糊涂。此人只是杜家旁系的一个普通族人，开了一间面馆谋生。 卫易之所以会对他感兴趣，是因为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卫易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没有什么背景，没有什么天分，但却一直在努力，想要把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但这很难。 于是卫易便压制了修为，成了杜家下属的一名外来护卫。 “木大哥，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也不去汤加城里备些年货？” “要是往年的话，这个年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不过今年可不一样，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别外传。” “我听说，杜家最近可是赚了一大笔灵晶。我估摸着，得有一座山那么多的灵晶了！不！恐怕要两座山才行。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最近府内那几种涨疯了的灵兽！听说杜家内部，有人未卜先知，算到了年底将会有这么一波行情，所以事先囤积了好多。单此一项，杜家就赚大发了！” “杜家赚钱，这倒也是个好事。人家吃肉，我们也能喝点汤不是？我可听说了，杜家高层前几天传出话来，今年要给杜家所有下辖修士，都发上一个红包，让大伙过个好年！我算过了，今年我攒下了一些钱，除去我接下来的修行开销之外，剩的不多，但要是加上这个红包的话，那可就足以让我过个好年啦！” 卫易在和这个名叫杜万里的年轻人相处的时候，多半都是这个年轻人在说，卫易在听。卫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或许只是觉得好玩？也可能是因为，卫易先前无聊时在杜家闲逛，正巧看见年轻人为了不让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负，挺身而出，结果被人揍得好几天没下来床。然而替朋友挨揍之后，非但有得到朋友的感激，反倒是被朋友埋怨一通，说搅了自己接下来的生意。 对此，杜万里没有一句怨言，只是傻笑。 很有意思的一个年轻人。 卫易事后通过杜家了解过这个年轻人的一些事情。此人其实并不是杜家血脉，而是一个孤儿。早年被杜家一个旁系收养，赐姓为杜。像这种身份的人，杜家其实还有很多。杜家收养这些孤儿，倒也不是真心可怜谁，只是为了他们长大以后，能够有个便宜的劳工而已。像这类只是姓杜但却没有杜家血脉的杜家人，往往要和杜家签订一个协议。成年之后，需要给杜家做出一定的贡献，回报了杜家的养育之恩以后，才算了事。 这个年轻人，让卫易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虽然出身一般，但这个年轻人却是个性子活泛的，有点自来熟的意思。才认识卫易几天，知道卫易在杜家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之后，便想着要拉卫易一起过年。卫易倒也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转眼，便是大年夜了。 今年这个年祭，尤为特殊。不管是对卫易，还是对杜家，都是如此。 对于杜家而言，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家族彻底一改往日颓势，大赚了一笔，自然是值得庆贺的。所以，这个年祭，整个杜家上下都在庆祝。就连已经闭关的杜家兄弟，都难得暂时出关，和晚辈们一同庆祝年祭。 而对于卫易来说，今年的年祭，更是意义重大。过了这个年祭，便是乾安三十七年，按照大衍历计算，便是大衍历九九九九年。 万年之期的最后一年了。 所谓大衍历，据传是当年那位大离皇祖开国之时，亲自组织了一众最顶尖的天机士，编撰出来的历法。大衍二字，非同小可，用这二字命名历法，自然有其深意。 卫易曾听叶朝归明确说过，万年之期一到，届时天地大道会有所变化。只是这变化到底是会更好还是更坏，谁都说不准。 未来，也许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大世。 年祭这一天，卫易拒绝了参与杜家高层举办的祭典仪式，而是选择接受了那个名叫杜万里的年轻人的邀请。于是在这个特殊的除夕夜里，卫易就坐在这个普通杜家年轻人开办的面馆里，满怀心事的过年。 “木大哥，有心事？” 卫易没有掩饰自己心事重重的表情，这也是他不愿去杜家那边一起热闹一下的原因。而年轻人杜万里，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看出卫易有所思虑。 “是在想明年要怎么过？还是想着木大哥你喜欢的姑娘？话说，木大哥你好像从来没说过，你喜欢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难不成，木大哥你一直忙于修行，从来没想过这类事？这可不好，我听说……” 杜万里是个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上的年轻人，多少显得有些絮叨。不过，卫易却并不讨厌。至于杜万里的问题，他就没办法回答了。 想明年怎么过？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云莽那边，天玄宗的战部正在稳步推进，不日即可抵达天玄山下。收复云莽之后，接下来天玄宗会如何？他自身又会如何？ 至于喜欢的姑娘……卫易想到某个身在天南落霞岛的姑娘，心若死灰。 “木大哥，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哈。” “其实我觉得吧，不管当下如何，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我们每天都在努力，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我虽然年轻，但悟出来的这个道理，我觉得应该是对的。所以啊，多笑笑总是没错的。” 卫易展颜一笑，算是接受了年轻人杜万里的这个说法。 卫易琢磨着，或许自己可以给这个年轻人一份机缘。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说，随便从手指缝里露出一些机缘，就足以让这个年轻人的生活天翻地覆了。甚至就连周天境，都未必是奢望。不过卫易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此事要慎重一些。他很担心，一旦年轻人的修为水涨船高之后，会失去身上某种很好的品质。 还是从长计议吧。 恰在此时，掩去面貌的唐渭，寻了过来，笑呵呵的拎来几坛子酒。年轻人对于唐渭的出现，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反倒觉得人多可以更热闹些，热络的认下唐渭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后，招呼唐渭进门。 然后，在这个除夕夜里，卫易、唐渭还有这个名叫杜万里的年轻人，就这么坐在这家小面馆门外的台阶上喝酒，三人静看漫天烟花。 …… 潇湘修炼界。 哪怕是年祭，前线战部也需要轮值，这是那位统辖潇湘前线多年的毅王爷定下的铁律，谁也不能更改。不过，如今随着天玄宗方面逐步收复云莽，潇湘前线战部的压力骤减，自然也就无需那么多战部轮值。 所以今年这个年祭，绝大多数前线战修，都被允许放假回家，和家人一起过个好年。 连普通战修都是如此，离景原这位潇湘前线最年轻的将阶战部统领，自然也不例外。因为洛飞飞和离筱宓的原因，离景原在城内租下了一座很大的宅子。今年除夕也，宅子里更是格外热闹。因为离景原将很多战部内的老班底，连同大家的家眷一起约过来共度年关。如此一来，原本十分宽敞的宅子，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过，这也显得热闹了。 这些出身战部的汉子聚在一起，除夕晚宴自然不能无酒，所以很快便有人喝醉了。离景原先前已经明言，今日没有军法，只有兄弟，也不用拘于礼数，所以大伙自然就真的无所顾忌，搞得宅子里一片狼藉。 对此，离景原只是笑笑，并不介意。 在离景原看着这群糙汉子撒欢的时候，有个女子走了出来。一些勉强还算清醒的汉子，在看到女子之后，都连称‘拜见主母’。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今日不必多礼，让大家继续撒欢便是。最后，女子走到离景原身边，嫣然一笑，轻轻坐在离景原身边。 女子自然就是洛飞飞了。 不过，今日的洛飞飞，却又有些不同。比如说，今天的洛飞飞，性情明显温和了许多，腹部已是有了明显的隆起。 已有身孕。 见到离景原想要开口，洛飞飞马上率先用话堵住了离景原的嘴：“今天是除夕，我也想热闹一下，想要我清静养胎，也不差这一会儿。” 离景原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默许洛飞飞留下。 尽管离景原和洛飞飞一直未曾真正成婚，但在离景原的所有部下眼里，洛飞飞早就是主母了。 离景原深情款款的看着身旁这名已经有了自己骨肉的女子，忽然说道：“委屈你了，到现在也没带你回离都，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 洛飞飞轻抚腹部，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她又看向离景原，瞪了一眼，笑骂道：“傻样！” …… 与离景原这座宅子里相似，在远东修炼界，那座如今已经被无数远东修者敬畏至极的经略使府兼将军府内，上演着相同的一幕。 年祭这一天，许多远东修炼界内的大佬，齐聚于经略使府，来给乐北亭拜年。这位实际意义上的远东之主，做人做事都不失豪气。整个经略使府内，到处张灯结彩，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直到后半夜，乐北亭以自己不胜酒力暂时退去。而那些一路追随乐北亭拼杀过来的旧部，仍是在把酒言欢。乐北亭离开酒宴之后，原本微醺的脸色，骤然变得清醒过来，竟是多了两分喜色，快步向后院的某个地方赶去。 然后，乐北亭很快就看到了一路风尘仆仆，刚刚赶回来的乐桓。 过往十年，乐桓一直在外游历，父子二人已是十年未见。直到最近，乐桓才秘密返回远东。 “爹，我回来了。” 比之十年以前，乐桓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都要沉稳了许多。而乐北亭看到这个已经十年未见的儿子之后，心中有万语千言，但最终，却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父子二人，对视无言许久，然后，父子二人忽然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臭小子，今晚陪爹喝酒守岁吧！” “好。” 父子二人话都不多，但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这次回到远东，我就不打算走了。” “怎么？不打算去当你的大侠了？如今只要你想，怎么做都行，爹有这个实力。就算你做大侠的时候，把咸安城的某位皇族暴打一顿，爹也能替你兜着。” 乐桓听着自家老爹这种看似玩笑话的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觉得当大侠没意思了。现在想想，还是回来接你的班，能做的事情更多一点。当然，咸安城那边，肯定不会答应。这些事情，得由你来解决。” 乐北亭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如今我乐北亭的儿子，要是想要回家都不行，那我这个经略使，还做个卵啊！” 乐桓忽然脸色十分郑重，略作沉思状，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爹，这个其实可以有。” 然后，乐北亭便再次大笑着一巴掌甩在亲儿子的后脑勺上。 第二十三章 除夕，天下动静（下） 对于莽修们来说，年祭虽然也是一个十分盛大的节日，但总归是比不得自家的天玄祭更重要。而在当下这种正值战时的状态下，那些在云莽故地上一路横推过去的天玄宗战部，照理来说，自然更不会搭理什么天玄祭了。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年祭这一天，天玄宗高层却下令，让战部可以暂缓推进，可以留在原地休整。在保证战部安全的前提下，甚至允许战修们饮酒过节！这个命令一传下来，就连最底层的战修都觉得难以理解。 现在可是在战时，而且是天玄宗方面，好不容易才占据上风，让那些妖族狼狈南逃的时候。这时候放松驱赶的脚步，难道不会影响整个战局吗？ 当然，在产生这种疑问的同时，更多的战部，还是选择直接遵守命令。就地驻扎，整修三日。 不得不说，最近的仗真是越大越顺了。 在整个天玄宗反攻云莽的过程中，除了最开始的云莽东部战场，一战引来四位名将出手之外。到了云莽中部以后，其实都没有太多大仗了。尤其是最近，妖族那边，似乎一直在玩了命的南逃。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不是妖族在耍什么把戏，比如诱敌深入之类的。但很快大家就发现，妖族那边绝不是诈退，而是真的开始逃了。 而且，那些最顶尖的妖族王族，包括五大皇族之内，他们在云莽地区的力量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没了这些中坚力量支持，剩下的妖族，根本就是一盘散沙。面对如潮水一样的天玄宗战部，根本就只有被屠杀的命。 听说进度最快的战部，已经能够看到天玄山的影子了。 王垂志的战部，今日一样按照上面的命令，就地驻扎。实际上，已经猜出几分高层意思的王垂志，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让战部放缓了推进速度。从两天前开始，就一直让战部原地休整了。 为何要放缓推进速度？ 很简单啊！为了给那些妖兽一个逃命的时间啊！ 如今沦陷区内的妖族，基本上都已经听到了风声，知晓那些大族已经全部撤离了云莽。在这种情况下，留在云莽，几乎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几乎所有听到风声的高阶妖族，如今都在南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追的急了，反倒是有可能发生不必要的大战，有损天玄宗的实力。 从天玄宗高层的角度来看，如今收回云莽，已经是一个必然事件了。所以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如何减少伤亡，保证收复云莽之后，天玄宗依然强大。可以挡住来自其他方向可能存在的进攻。 除夕夜这一天，王垂志让战部提前准备一场丰盛的年祭晚宴，保证战部内所有战修都能吃一顿好的。这一夜，战部内灯火通明，整个战部都十分热闹。唯有王垂志自己，短暂的在大伙面前露面之后，选择一个人静静呆在自己的营帐内。 营帐内，王垂志拎来一坛子酒，面前有几个刚刚被他雕琢好的牌位。上面几个名字的主人，都是他的至亲。 都是死在当年那场云莽天灾里面的人。 “对不起啊，不能给你们报仇了，虽然我也很想把整个云莽内的妖族，乃至整个蛮荒都推平。但以当下宗门的实力，这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虽然不知道，宗门高层到底做了哪些布置，才让妖族选择如此果断的退兵。但是显然，能够让活着的人继续活下去，更符合宗门的利益。” “不过我答应你们，在我有生之年，这个仇，我绝不会忘。妖族杀了我们多少人，我们以后肯定会还回去。但眼下，我们必须得先以最小的代价收回云莽。报仇这件事，得延后了。” “真的很对不起呀！” 王垂志喃喃自语，同时给这几个已故之人斟酒，然后，便是彻底沉默。 王垂志知道，今天和自己想法一样的，肯定不是少数。从掌门到下面的战修，但凡聪明点，大概都是如此。 …… 中州，咸安城。 作为那位大离皇祖的正统传承，像年祭这种日子，整个咸安城都会陷入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当中。各种仪式，从年祭前半个月就已经开始，会一直延续到年后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今年的年祭，又格外有些特殊。因为此前三十多年的年祭仪式当中，那位皇帝陛下都是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唯有今年，早在年前一个多月的时候，司礼院就传出了消息，确认今年的年祭仪式上，皇帝陛下将会亲自出席。 除夕夜里，皇帝陛下在承庆殿中设宴。有资格参与这场酒宴的，自然也就只有庙堂上最拔尖的那一小撮贵人。其实这种事情，以往也不是多么罕见，大离历任帝王，每年年祭的时候，对此都是雷打不动的进行着。只不过当今这位皇帝陛下，因为有着先前三十年不上朝的‘光荣经历’，所以才显得十分特殊。 最后，在给一些特殊大臣和王府赐菜之后，这场晚宴结束。其实这场晚宴按照礼制，本该是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但不知为何，皇帝陛下特意提醒司礼院，将时间提前到午夜之前。大家倒也没谁有异议，等到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离开后，这些有幸参加酒宴的庙堂大佬，也就一个个的都离开了。 回到后宫的皇帝陛下，遣散了左右，只留下皇后娘娘与他独处。再然后，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对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男女，竟然直接变换了容貌，从一条只有他们知晓的秘密路径离开了皇宫。 “朕虽答应你，卯时之前，我们还需要回到宫内，准备年祭上的一应事宜。今年的年祭仪式，你我都是需要参加的。” 离祚身边，那位成为大离皇后还未满一年的米家女子，嫣然一笑。然后便像寻常人家的妇人一样，挽住丈夫的胳膊前行。 离都除夕夜热闹的大街上，没谁会注意这对看起来很普通的男女。 而在不远处的夜空当中，大片的烟花将整个咸安城映照的如同白昼。 云清海晏太平地，银花火树不夜天。 这是历史上某位闻道院的学子，一篇文章当中描述离都年祭的句子。文章本身稀松平常，但这句话却广为流传。 天底下其他地方不管多乱，咸安城却会是永恒的安稳。一万年来，从来都是如此。比如当年那场云莽天灾，强到足以横扫整个云莽，但对于相隔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咸安城百姓来说，仍然只是远在天边的事情，不比自家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更让人费心。 这对如今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夫妇，就这么静静的在咸安城的街上走着。很多很多年以前，当妇人还只是米家的三小姐，男人甚至连信王这个爵位都还没到手的时候，那一年年祭，新婚燕尔的两人，就曾经在离都的街上这样安静走了一夜。 后来很多很多年当中，女子一直很怀念那一夜。但受限于两人的身份，以及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终究是再没了机会。 直到今夜，这位母仪天下的女子，才真正有机会，再次达成这一夙愿。 “这些年，是朕亏欠你了。” 走了很久之后，离祚忽然心有所感，向身旁的女子开口。但是这名米家女子却同时摇了摇头，示意离祚不用继续说下去。 “陛下想说的，无非是我这些年替陛下打理后宫，又约束米家人，让他们在朝堂上一退再退，让米家人背地里都说我是个嫁出去就不管娘家的蠢货。” “但是陛下忘了，我如今已是皇后，陛下给米家的并不少。而且因为我的原因，陛下对米家还保有一份亏欠之意。这份心思，足以让米家未来几百年内得享荣耀了。” “所以啊，其实是我欠陛下的才对。” 离祚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就没再多说什么。女子聪明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有的时候，太过聪明了，说话会不会有些……无趣？ 不过，两人在此事上，都不约而同忽略了三皇子离景平的存在。要说起来，离景平有望晋升为太子，才是皇帝陛下最大的赐予。毕竟母以子贵，不管是她还是米家，日后都会因此受益无穷。但显然，女子恪守了自己的本分，从未在此事上真正言明。因为这件事，恰恰是最容易引起身旁男子反感的一件事。 在两人各怀心事，继续向前走着的时候，旁边一对少男少女，忽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这对少男少女，约莫是一对情侣。不知因何原因，少女生起了闷气，甩开身旁男孩的手，一个人气鼓鼓的向前走。然后男孩一头雾水，但还是快步上前，再次牵住女孩的手，然后再次被甩开。几次之后，最后一次，女孩没有再甩开，任由男孩牵住了自己的手。 离祯和皇后娘娘都注意到，在男孩第一次想要去牵女孩的手时，少女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有谁不喜欢谁，真的很好啊！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相视一笑。 离祯忽然开口道：“接下来估计会发生很多很多事情，具体会走到哪一步，朕也说不好。但是朕希望你能答应朕一件事，那就是和朕一起好好活下去，携手走过接下来这个大世，看遍这世间繁华。你我寿元都还很长，五百年后，朕还想带你这样出来玩。到时候或许朕已经成了大离历史上最为英明的中兴之主，也许已经退位让贤。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能这样，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皇后娘娘笑意盈盈，然后对离祯笑着说道：“臣妾遵旨。” 离祯笑着牵住女子的手，两人继续向前。 人之一生，不管是百年还是千年，能够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陪自己携手走过一生。 都是一件最好的事情。 …… 在今年这个年祭当中，有一个不知名的榜单，忽然流传于天下，出现在各大势力的手中。 制定这份榜单的人，是那位让两座天下都深深忌惮的姚老瞎子。而榜单上的内容，则是将两座天下几位最顶尖的高手，按战力高低排出了前十。 十个位次，六人四妖。 排名第一的，是一个叫虬髯老祖的妖族。 接下来，排名天下第二的，是两剑山的剑圣顾飞鱼。第三是天九宫的当代宫主郑当中，第四是咸安城的墨貂寺。 第五是个妖族，白山玄树一族的当代族长，白山瀛。 第六是珈蓝寺的当代主持，好好和尚。 第七是一个名叫东连的人，除了这个名字，再无任何说明。 第八是九清蝉一族的当代族长，九清敏敏。 第九是幽明圣象一族族长幽池。 榜单最末的最后一位，天下第十，则是那位正在横扫整个云莽的天玄宗的纯阳老祖，九烈真君。 姚老头还格外说明，这天下前十当中，后三位的位置其实值得商榷，位置也相对不稳。而前七个，排名则不容置疑。 除此之外，姚老头还格外点出两人。一个是天玄宗的当代掌门叶朝归，一个两剑山的玄平真君。姚老头明确说明，假以时日，这两人是一定会上榜的。只是因为修行时间尚短，所以暂时无法排入前十之列。 这个榜单传出后，两座天下各大势力，尽皆哗然。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 在很多大势力看来，且不说你姚老头有没有资格排这个榜单。就算你可以排，这个榜单难道真的就准了？纯阳修者，已是世间最绝顶。没有经过生死大战，哪来的高低之分？那些有自家老祖登榜的势力，都在为自家老祖鸣不平，觉得自家老祖才是真正的世间第一。而那些自家老祖并未登榜的势力，就更是彻底炸了庙，恨不得把姚老头生吞了。 而且，对于这份榜单，大家也有一些很困惑的地方。 比如，那位虬髯老祖，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姚老头要将他列为第一，而且还明言，这位妖族老祖第一的位置无可撼动。再比如，那位天下第七的东连又是谁？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的传闻？除了一个名字之外，连半点记述都没有，这如何能够让人信服？还有那位墨貂寺，是否就是那位传闻当中的咸安城看门人？ 这三个纯阳之外，其他几个，倒都是真正的成名高手，质疑声相对较少。 在这个年祭里，这张榜单的出现，再次让两座天下的大势力为之动作。没有谁知道，姚老头为何要排出这张榜单，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公之于天下？ 第二十四章 天下十强 卫易听说那份榜单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上元日。这还是他在东海的那具分身，近来一直不曾对外断了联系的缘故。至于真身这边，汤加府的几个所谓的大势力，大概是还没那个资格，在这么短时间内收到这个消息。 对于那份榜单，卫易虽然意外，但却并不觉得老瞎子是临时起意，胡乱排出来的。至于老瞎子这么做，到底有何深意，两座天下都猜不透那个老瞎子在想什么，他自然也不行。 榜单上虽然只有十人，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少。 首先是那位名列榜首的虬髯老祖。对于这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横空出世的老妖，又被姚老头说成是当下两座天下无可动摇的第一，卫易也没听说过。但之前随叶朝归十年闭关的时候，他却听说过另外一则隐秘，所以对这位老妖的身份有所猜测。 当时叶朝归跟他聊的话题是，为何自千余年前开创落霞岛的那位落霞祖师飞升之后，最近这千年以来，不管是修真界还是蛮荒，都未曾再诞生过任何一尊仙位？ 万年已降，修者历史上一共出现过九位仙尊，大抵是每隔千年便出一位。卫易原本以为这应该是巧合，但后来才知道，其实并非如此。据叶朝归解释，修者想要成就仙位，至少有三个必要条件。其一，是要达到纯阳巅峰；其二，是要自己创出一条修行之路，于此方天地大道有所贡献，得到天地的认可；其三，便是得到天地认可之后，占据足够的气运位格。而修真界的天地，是需要积累千年，才能累积出足够多的气运，支撑一位仙人证道的。这也是历史上为何每隔千年就会诞生一位仙人的原因。 有这三点，修者便可成仙了。 至于妖族，则与修者稍稍有些不同，没有第二点限制。妖族成仙，无需单独开辟一条修行之路，只需要对蛮荒有足够的贡献即可。至于这个贡献到底是什么，叶朝归当时没有解释，卫易也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在落霞祖师飞升之后，最近一千年来，两座天下却都出现了变化。 随着万年之期将至，当年大离皇祖证道时暗合天心的灵力大道，已经不再稳固。于是，就出现了一种很奇特的现象。哪怕有修者能够满足前两个条件，一样无法得到天地气数的认可，无法占据足以支撑其证道仙位的气运位格。而在以往，只要创出一条新的修行道路，天地自会降下一份相应的气运位格。除了辅助成仙之外，更会增加整个修真界的整体气数。 有人猜测，这应该就是因为，灵力大道本身濒临崩溃，旧有的大道体系将要瓦解的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过往这一千年内，天地气运没有再继续累积，无法降下新的位格。就算你符合了所有条件，没有足够的气运支撑，一样无法成仙！ 说起此事的时候，叶朝归显得极为遗憾。因为在过往的千年当中，修真界和蛮荒，都曾出现过不止一位符合全部条件的存在。只可惜因为气运位格一事，他们都无法证道成仙。 而如今还在世的，就有三位，属于这种情况。 修真界有两位，一位是两剑山的剑圣顾飞鱼，另一位是天九宫的当代宫主，郑当中。在姚老头的这份榜单上，两人一个第二，一个第三。 而对于妖族的那位，叶朝归当时则是讳莫如深，并没有对其介绍太多。不过叶朝归当时却说，若是这位妖族，不是生在当下，而是生活在以往的时代，成就仙位基本上可以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卫易觉得，当时叶朝归所指的，应该就是榜首的这位虬髯老祖了。 可惜，除此之外，对于这位被姚老头明确认定为是当代世间第一的妖族，卫易就再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相比之下，排名第二的两剑山顾飞鱼，还有天九宫的宫主郑当中，卫易知晓的就比较多了。 顾飞鱼，据说曾是两剑山最天才的剑修，没有之一。只是此人性情喜怒无常，不善经营，所以不可能担任两剑山的门派掌门。而且因为此人极情于剑，性情乖张，昔日与他同代之人，多半喜欢叫他一声顾疯子，疯子剑圣之名，也由此而来。 不过，此人在剑道上的造诣，已经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高度。叶朝归曾说过，昔日他随天玄宗前代掌门，去过一次两剑山，当时就曾问剑于这位疯子剑圣。叶朝归对此人评价极高，称其剑道已经完全超出了昔日太白仙尊的剑道。而且后来叶朝归的修行之路，也深受此人启发。 最重要的是，这位疯子剑圣，是当下修真界公认的杀力第一人。 没有之一。 而那位天九宫的当代宫主，郑居中，则可称得上是以拳证道。据说昔日此人曾从西北之地，一步一拳走到东海之滨。所过之处，无论高山与大江，还是什么绝世凶地，亦或是前来问拳的高手，此人全都是以拳推平，一步不退。 最夸张的是，据传此人路过那条天下第二长河的临兰江时，曾一拳砸的临兰江断流三百息！这样的人，这样的拳，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再往下，排名第四的墨貂寺，卫易同样所知不多。只是曾听叶朝归说起过，说此人是咸安城除那件仙器之外，最强的看门人。只要身处咸安城，此人便等于是先天不败。身在咸安城的墨貂寺，可以称得上是另类的天下第一。 排名第五的白山玄树一族族长，一样不让人意外。卫易对他的战绩虽然了解不多，但白山玄树一族，在妖族那尊圣碑上，可一直都是稳居第二的。其他几大皇族，不管名次如何变动，都只能排在白山玄树一族后面。作为这一族的最强者，排名世间第五，似乎也很正常。 第六的珈蓝寺好好和尚，三丈方圆，金刚不败。叶朝归曾明言，世间能杀这老和尚的，只有顾飞鱼的必死一剑可以。其他人，都不行。 排名第七的东连，卫易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过对于这个名字，他同样有自己的猜测。 卫易觉得，这个人，极有可能属于极北之地最为神秘的冰雪神殿。 作为八大圣地当中，最为神秘的一个。哪怕直到今天，卫易地位已经算是极高，足以知晓绝大多数的修真界隐秘，对其仍是知之甚少。对于冰雪神殿，叶朝归一样是讳莫如深，不愿和卫易说太多。但从叶朝归的一些话里，卫易还是隐隐听出，在冰雪神殿内，应该也有一尊恐怖高手才对。 榜上的倒数三人，排名第八的九清蝉族长九清敏敏，第九的幽明圣象族长幽池，还有第十的九烈真君。姚老头明言，这三人的座次，并不如前面七个那样稳当。这三位存在当中，卫易见过两位，九烈真君自不用说，而那位九清敏敏，先前曾在叶朝归东海渡劫之时来袭，挟九清蝉一族的仙器山河印，和万劫塔短暂对峙过，卫易也是见过的。 卫易知晓最多的，自然还是九烈真君。叶朝归曾明言，九烈真君是当世神魂一道最强大的修者，没有之一。就算是同为纯阳老祖的盘山真君，也是要逊色一些的。 所以，想过这些之后，卫易忽然发现，姚老头的这份榜单，极有可能是完全正确的！他所排出来的名次，应该就是这十位顶尖高手真正的座次排名！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莫说是纯阳高手，就算是返虚中期以上的存在，这种排名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此方天地之间，最强大的，不是这些高手，而是那十四件仙器！ 修真界八大圣地掌门，蛮荒五大皇族的族长，再加上咸安城的那位天下共主，当他们持有各自仙器的时候，才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存在。 就算身居榜首的那位虬髯老祖，肯定也无法战胜任何一位手持极道仙兵的存在，这是一定的。而没有极道仙兵在手的返虚，不管是纯阳还是返虚初期，自身遁速又都相差无几。只要不被埋伏，哪怕是一位返虚初期对上一位纯阳，在保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想逃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这份榜单的排名，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榜单上的这些存在，本来也不可能真的生死相向。而他们每一个，在自己各自所走的道路上，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既然这样，姚老头为何又要排出这个榜单呢？ “如果……两座天下的十四件仙器，忽然全部消失了呢？” 不知为何，卫易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就生出了这样一种念头。不过在这个念头生出的刹那，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仙器怎么可能消失呢？ 每一件仙器，都是历史上一尊仙位的遗留，相当于是一尊仙位的一只手压在这里。仙器本身，既是万劫不朽，亘古长存。就算仙位本身，需要遵守天地规则。在此方天地停留满千年之后，便会被自行排斥离开。但仙器本身，却可以长久的留下。 而且，仙器本身，是和仙位一个层次的存在。历史上不是没有过修真界有仙位，蛮荒没有仙位；或是蛮荒有仙尊临世，妖族却无仙的情况。但双方之所以没有趁这个机会，对另一方发起灭绝之战，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仙器的存在。 仙器本身，是可以抵挡住仙位的。 或许……姚老头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想要搅动风云？ 卫易摇头一笑。就算姚老头真的有什么图谋，大概也不是今天的他能够想明白的。有叶朝归在，这些事情，永远轮不到他去想。 …… 除夕之后，杜家开始再次变得繁忙起来，整个杜家，近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那些囤积来的灵兽换成钱。 几乎每一天，市面上的灵兽价格，都在暴涨。同时，杜家每天入账的灵晶，也都是一个吓死人的数字。 今年的汤加府，甚至还出现了这样一种诡异的情况：往年年祭期间，大家走亲访友，往往要带一些礼物上门。而今年，大家选择的礼物，多半都是那几种灵兽，仿佛这几种灵兽，一下子就成了时尚一样。而且，所有收到这几种灵兽的人，还都会特别开心。因为谁都知道，这东西是一天一个价。也许再过几天，自己手里的这些灵兽，价格会直接再翻一倍也说不定！ 到那个时候，自己在悄悄卖出去，赚一大笔灵钱，岂不是美滋滋？ 今年年祭的汤加府，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相关事宜。 然而极少有人注意到的是，杜家手里的这几种灵兽，数量已经越来越少。就连府内几家大势力手中，这几种灵兽也不多了。 转眼，从唐渭布局开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杜家手里的货，已经所剩无几。按照唐渭的布局，应该就是最近几日收网，开始这个局的下半场了。 但是，这个过程，无疑会相当残酷。 “接下来可能需要你暗中出手几次。” 在决定收网之前，唐渭找到卫易，告知卫易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情。卫易在知晓唐渭的全部计划之后，明白唐渭到底是如何想的，倒也没有阻止唐渭。而且他有一种感觉，唐渭眼下做的这些，看似是心血来潮，但总的来看，似乎是想要去证明什么。 “这个局，接下来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们自身的实力。如果自身实力不够，想做接下来的事情，只能会给我们自己带来灭顶之灾。非但无法实现既定目标，反倒会让我们遭遇其他势力的联手针对。” “但只要能扛过这一波攻击之后，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无比顺遂。我们能够给予那些底层修士的，将会比他们损失的更多！” 卫易对此并没有质疑什么，而是选择静待其变。 他也很想看看，若是唐渭的计划真的能够成功，杜家乃至整个汤加府，到底会出现哪些变化？ 第二十五章 杜家的局 杜万里最近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没能事先囤积那几种水域灵兽。身为杜家人，杜家又是主要豢养那几种妖兽，原本买来是很容易的。可惜在几种灵兽价格飙升之后，杜家对内也断绝了购买渠道。所以，这波让府内无数修士疯狂的财富盛宴，杜万里这个名义上的杜家人，就连一口汤都没喝到。 要是自己能多认识几个有关系的朋友就好了。 杜万里身边认识的有些人，凭着自己的一些特殊关系，从黑市上侥幸买到了那几种灵兽。面对每天都在上涨的价格，那几个人无疑是赚大了。 可惜，杜万里作为一个底层的杜家养子，肯定是没有这样的渠道和人脉的。 对此，杜万里和自己新近认识的‘木维’大哥，很是抱怨了一番。觉得若是自己也能多认识几个厉害的人，肯定也有机会大赚一笔的！ 人脉嘛！永远是很重要的。 不过，对于杜万里的这个想法，化名‘木维’的卫易，却并不认同杜万里的想法。 “这几种灵兽的价格，已经远远超过正常水平。一阶灵兽的价格，甚至比很多二阶灵兽都更贵，这已经不正常了。所以，虽然当下价格还在上涨，但用不了多久，肯定是要暴跌的。所以，没有入手，未必是件坏事，说不定还有可能是福非祸呢！” 对于自己这位木大哥的话，杜万里只是将信将疑。毕竟在市面上，这几种灵兽的价格一直都在涨。而且杜家先前有关这几种灵兽患病的传闻，好像也并不是假的。 或许，木大哥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的吧？ 对于卫易这个新交的朋友，杜万里其实是很看中的。 杜万里从小被杜家收养，在杜家地位不高，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养父养母，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和故交。 杜万里其实也有过朋友的。很小的时候，有个和他一起长大的杜家家养子，和他关系不错。但是长大之后，那位朋友修行天分比较好，被杜家看中，成了杜家重点培养的对象。自那之后，那位朋友就很少理会杜万里了。某年年祭的时候，杜万里拎着自己觉得挺贵重的礼物，上门去拜访，结果那位朋友当着他的几个朋友的面，问他到底是谁？然后就把他赶了出来。 那位朋友会不认识自己吗？这肯定不会啊！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他啊！杜万里觉得，或许是那位朋友当时情况比较特殊，不方便在他的其他朋友面前认下自己。 那也没关系啊！只要他过的很好，那就很好了。 杜万里觉得，等将来这位朋友修行有成，成了杜家内部的大人物以后，肯定会再来找自己，拉自己一把。到那个时候，自己是该先关上门不让他进门，表示一下自己的不高兴？还是直接把他迎进门来，请他痛快喝酒呢？ 还有一位朋友，是杜万里稍大一些以后认识的。后来那位朋友某天突然找到自己，说他在城里接手了一处生意，但手里还差了点，希望杜万里能够借他一些，算作入股。杜万里豪气的把自己大部分积蓄都给了这位朋友，让那位朋友火急火燎的赶紧进城，生怕晚了一步被人抢了去。 不过，在那之后，这位朋友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杜万里当时也没有问，那处生意到底在城内什么位置，所以后来想找也找不到了。 杜万里有时会想，会不会是他很忙，忘了自己这个朋友呢？会不会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他其实只是个骗子，只是想骗自己的钱呢？ 杜万里觉得，凭他对那位朋友的了解，肯定是不会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是骗了自己的钱，自己还当他是兄弟啊！ 就是不知道，那位朋友如今过的还好不好。 如果好，自己会为他而高兴啊！ 如果不好，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找自己呢？ 杜家的家养子，在杜家其实是身份最低的一群人，近乎类似于修奴。所以，除了那两位朋友之外，便很少有人愿意搭理杜万里这么一个家养子，更没谁愿意真的和他做朋友了。 直到最近，杜万里才终于找到了卫易这么一个新朋友。他感觉得出来，卫易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平等相待。 有这样的朋友，杜万里真的很珍惜。 这一日，杜万里像以往一样，要去城里购买一些食材。因为是家养子的缘故，他开的这家面馆，需要将至少一半的收入交给杜家。但所有的成本，则需要杜万里自己来承担。所有开店的一应事宜，都需要杜万里自己来做。杜家上面要做的，只有收钱。 不过这一天，当杜万里来到汤加城的时候，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遇到的很多人，似乎都愁眉苦脸的。 打听之后，杜万里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从今天清晨开始，那几种如今市面上几乎已经完全买不到的灵兽，不知道为什么，价格开始暴跌！有人想要试着降低一些价格出手，却发现市面上很多人比自己卖的更低！于是为了卖出去，就只能将价格压得再低些。 于是在经过短短一个上午的压价之后，下午这几种灵兽的价格，已经跌到不及昨天十分之一的程度了。而且，这个下跌的趋势，依然还没有止住。 一时之间，汤加府无数修者都懵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昨天半夜还被大家追捧的几种灵兽，今天傍晚就成了扔到街上都没人要的破烂了？ 无数手上依然持有这几种灵兽的汤加府修士，都在暗自悔恨，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天将这些灵兽出手？结果彻底砸到了自己手里！损失惨重！ 还有另外一些人，为了能够赚的更多些，不惜倾家荡产，将全部身家都投入其中，甚至还大举借贷，借来的钱甚至十倍于自己的身家！结果当下不但彻底赔光老本，恐怕还要背上一辈子也未必能还得清的债务。 这一日，对于很多汤加府修者来说，无异于是天塌了一样。 看到城内这一幕幕的杜万里，心里忽然还有些庆幸了！多亏自己听了那位木大哥的话，没有入手这些灵兽。要不然，自己本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一点微薄家底，一下子就都得折进去！ 或许，自己应该请那位木大哥喝顿酒，表示一下感谢？ 然而等到杜万里回到杜家之后，上门去找卫易的时候，却发现卫易伪装身份的那处临时居所，大门紧闭，卫易似乎并不在家。 看来，只能下次再找自己这位木大哥喝酒了。 …… 在卫易看来，唐渭的这个局，未免显得太过冷血狠毒了。 他其实很不喜欢唐渭这种做法。 利用人们的贪心，还有杜家的一些优势，将很多人逼到倾家荡产。虽然确实赚了很多很多钱，但这样的钱，卫易觉得赚的恶心。 如果不是唐渭告诉他，这个局到此才只过了一半，接下来还有后手，卫易说什么都一定要阻止他了。 不过当下，在这个局的前半段结束之后，就需要卫易出手做点什么了。 短短三天之内，卫易将府内有周天境强者坐镇的势力，逐一拜访了一遍。更准确点来说，是掩藏真实身份，然后逐一挑战每个势力的最强者！ 而且，每次挑战的时候，卫易所展现出来的修为，都和这个势力最强的修者，修为相同。除此之外，每次卫易挑战，都只出一招。不求一击胜之，只求不败即可。一招之后，卫易便直接从容退去。如果对方选择追他的话，他便露出一丝周天境后期的威压，惊退对手。 如此，三天之后，汤加府内所有大势力，几乎都知道府内来了一位神秘高手，实力高深莫测，至少达到了周天境后期！ 周天境后期。 这等修为，在汤加府这种小地方，已经有些过高了。 须知，在此之前，整个汤加府内，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那位周天境五重天的府主。在汤加府这种小池子里面，忽然出现一尾周天境后期的大鱼，其震动可想而知！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很快发现，府内几个有周天境坐镇的势力当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挑战的，就只有杜家！ 唯一一个没有被挑战，先前本已欠下巨债却又突然全部还清，再加上近来府内产生的一些变化，任谁都不可能不怀疑杜家了。 难不成，杜家抱上了哪条大腿？ 然而当大家去杜家那边试探，想要探知真相的时候，结果却被杜家直接否认了。杜家不承认这些事情和自己有任何关系，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 信你就有鬼了！ 如果杜家承认下来，这事反倒好办一些。只要能知晓杜家身后究竟是何方神圣，接下来大家反倒容易去想应对之策。然而眼下，根据从杜家这边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结果却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因为大家骤然发现，杜家身后，似乎有自己身后势力的影子。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贸然行事。原本在杜家收割了整个汤加府的财富之后，应该受到几家大势力的联手针对。事实上，在此之前，府内的几家大门派还有城主府，都已经相互通过气。商定好只要杜家收手，几家就联手上门讨要所谓的公道。当然，这个公道，不是那些赔光了家底的修者的公道，而是他们自己的公道。到时候，少不得就要让杜家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大半，任由大家瓜分。可眼下，几家大势力彼此之间，都心存忌惮，以为杜家是对方推出来的棋子。这样一来，谁都不会再牵着个头了。 于是，就这样，杜家此次吃的满嘴流油。 保守估计，杜家单此一役，就能赚超过三百亿！ 然而，正当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还没想好接下来如何应对的时候，杜家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赚的盆满钵满的杜家，直接对外宣布，要接济那些破产的豢养修者。似乎早已准备多时的杜家，在这一日，开始联系很多府内在此役中破产的豢养修者。用杜家刚刚从他们手里赚来的钱，收购他们的豢养产业。而且有的亏损严重的，至此之后，恐怕还要给杜家打工还债！ 等到府内几个大势力反应过来以后，杜家已经谈妥了不知道多少桩生意了。到了这会儿，几个大势力都看得出来，杜家一定是蓄谋已久！偏偏在这些事情上，杜家又做的滴水不漏。因为之前就是杜家最先传出消息，说几种灵兽患病。在民众眼里，杜家才是损失最惨重的。而在此之后，杜家有打着掏空家底接济大家的旗号，让很多本来已经彻底破产的修者，得到了一线生机，这就更能赢得大家的好感了。 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大家都会觉得，杜家是真正的好人！ 杜家这一役，既赚了面子，又赢了里子，可谓是漂亮至极了。 而且，在杜家开始发动这个局的下半场之后，几个大势力骤然反应过来，如果让杜家放手施为的话，接下来整个汤加府的灵兽豢养业，至少一半都会由杜家直接辖制。另一半也和杜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就是说，以后汤加府的灵兽豢养业，将会是杜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至此，几家大势力开始暗中阻击杜家，希望能够破坏杜家的行动。然而此时大势已成，就算杜家什么都不做，每天依然有大量的豢养修者，前来投奔杜家。 一时之间，杜家在汤加府风头无两，实力大增。 …… 在完成唐渭说的事情之后，卫易便选择了闭关。 因为在之前的行动当中，他几乎将将甲所有的神力储备，全部消耗一空。这个时候，若是有什么强敌来犯的话，那可就太危险了。 直到小半个月以后，卫易将将甲的神力储备再次充满，然后出关，这才惊愕的发现。唐渭的这个局，几乎和他先前计划的一样，所有的目标，全部实现了！ 第二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从唐渭开始和卫易打赌，一直到杜家收网，总共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就是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杜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怕卫易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仍是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唐渭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整个过程，每一步卫易都看在眼里，可要让卫易自己去做的话，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赚了以往杜家至少五年才能赚来的钱。而且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还仅仅只是这个局的上半部分。接下来，杜家将会整个麾下所有的灵兽豢养产业，包括那些刚刚收购来的。最多再有一个月的时间，杜家就会成为整个汤加府当之无愧的灵兽豢养业霸主。 这个地位，可是要比单纯赚来的那些灵晶，更有价值的。 账面上能看到的进项，就已经超过了三百亿。而在收购那些破产的豢养修者的产业过程中，杜家也没忘了适当压价，又血赚一笔。如此一来，杜家在此役中到底赚了多少，恐怕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幸不辱命！我赢了。” 当唐渭带着一堆账目玉简，来找卫易的时候，卫易刚刚出关，正在那个杜万里的面馆里吃面。对于唐渭的账目，卫易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认赌服输。 “不过，你赢了归赢了，但你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做到。” 卫易一边吃面，一边道：“之前你告诉我，只要这些破产的豢养修者，到了杜家麾下，你会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做，但是我希望，你没有骗我。若单单只是为了一些灵晶，让那么多人失去生路，实在不是我想看到的。” “这是自然。” 唐渭轻轻点头，伸手招呼杜万里过来，让杜万里帮忙也上了一份清汤面。等到杜万里回厨房准备之后，唐渭才再次开口道：“不过，若想做到这一步，光靠我只怕不行，还需要你稍微出点力。” “我？” 卫易眨了眨眼睛，他想不出唐渭又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这个赌局你输了，认赌服输，你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我需要一整套系统的豢养法门，最高可以直达豢养大师，而且是能够豢养御使八阶灵兽的高阶豢养大师！” “这对于一般人来说，自然是做梦。但对于你这位堂堂天玄宗首徒来说，应该不难吧？” 天玄宗首徒。 当这几个字出现在卫易耳边的时候，卫易心头瞬间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唐兄……在说什么？”卫易听到这话之后，轻轻放下手里的碗筷，笑容恬淡。 然而唐渭却无比肯定，刚刚卫易在放下碗筷的时候，心中绝对动了杀意！ “别冲动啊！万一要是你一冲动，要对我下手的话。凭我这点打架的本事，连你半剑都接不下来。我要是被你一剑砍死，事后保证咱们都要后悔。” “你到底是谁？” 卫易此刻心中无比警惕。他确定，眼前这个唐渭，绝不是在诈自己，而是真的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这怎么可能？ 卫易相信，既然那位天机术当世第一的姚老头已经承诺，自己的身份绝不会被看破，那就一定会如此。不是天机术，自己这次北上波州，行动又极其隐秘。整个天玄宗内，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此事。照理来说，他的行踪，根本不可能有人看破！ 既然这样，唐渭为什么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家伙又是何方神圣？跟了自己这么久，到底所求为何呢？ 卫易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当中，竟然陷入了唐渭的局里。唐渭对他知晓多少，他不好说，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对唐渭的身份背景，几乎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知！ “要解释整件事的起因经过，恐怕要解释的地方有点多。”唐渭挠了挠头，笑容依然和煦，继续道：“不过，今天正好不忙，和你摊个牌，似乎也可以。”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渭。这个名字，你以前可能没听说过。不过，我以往的另外一个称呼，天玄宗应该不陌生，不知道你有没有从天玄宗那边听到过。祥云城，青藤先生。” 祥云城，青藤先生，唐渭。 当卫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卫易曾听叶朝归说起过，昔日两江经略使费庸麾下，有一位最得意的谋士，不但辅佐费庸登上经略使之位，后来更执掌了费庸手下全部的谍子情报机构。这些年天玄宗在两江地区重新建立情报网，进展缓慢，多半就是因为此人。 要知道，如今天玄宗的情报部门，可是由叶朝归直接负责的。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曾经在谍子暗探这座战场上，和叶朝归打了个旗鼓相当！ 天玄宗不是没有想过，要暗中派人除掉这位青腾先生。只不过听说此人常年深居两江经略使府邸内，想要除掉他，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这才没有成行。叶朝归和卫易谈起此人时，曾多此人颇多赞誉，同时也甚为忌惮。 谁能想到，那位让堂堂天玄宗掌门都忌惮的青藤先生，两江界内的头号大谍子，竟然就这么跟了自己一路？ 一时之间，卫易也不禁有些方寸大乱。 “以先生的才智，应该知道，费家的覆灭于我有关。所以，先生是想替费家来向我复仇的吗？” 卫易不管心中如何震惊，表面上还是尽量显得冷静。不过，唐渭自然能看得出，卫易只是故作镇静而已。 “第一，我没想过要提费家复仇。第二，如果我想杀你，这一路上我有太多机会了。你自身战力虽然不俗，而且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可以短暂发挥出周天境后期的战力，这委实让我没想到。不过，就算这样，给我一点时间布局，想杀你，真的不难，只是不想而已。” 卫易无动于衷。 他相信，唐渭所言非虚。以之前唐渭展现出来的手腕，确实有这个能力。 “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好。” 唐渭点了点头之后，然后微微歪着头想了想，像是在回忆很多事情。 “很多年以前，我是祥云城里一个小家族的旁系子弟。后来，凭着自己的本事，帮家族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可惜当时年少，考虑不周，没想过所谓的人情世故。结果，反倒是给家族招来了灭顶之灾。最后没法子，我只能寻求当时祥云城费家的支持，进入费家，成了费庸的修奴。” “这些，都是相对公开的信息。以天玄宗的情报能力，你可以自己去查，自然就知道我所言不假。” 唐渭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将自己在费庸麾下的修奴经历，简单说了一遍。从始至终，卫易一言不发，只是听着。 “对于费家，我有感激，但也有憎恨。身为费庸修奴这件事，是我一生当中，最为耻辱的事情。但同时，费庸对我亦有救命之恩。再加上费家覆灭之后，我用我的手段，为费家留下了血脉，算是两不相欠了。” “当时费家选择倾巢而出的时候，我便已经猜到，费家已有倾覆之危。但既然费庸一意孤行，而且我也确实想以此摆脱费家的束缚，所以，我便没有全力阻止。说起来，天玄宗应该感谢我。若是我全力谋划的话，只怕天玄宗未必能帮你拿得下那座洞天。” 卫易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我倒是还要感谢先生了？” “你确实应该感谢我，不过，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唐渭摇了摇头，似乎又想起了其他一些事情，随即又道：“这且先不提，继续说费家。费家覆灭之后，我对你倒是没有太多恶感。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非你的原因，我恐怕也很难找到这样合适的机会，摆脱这个修奴身份。在脱离费家，又帮费家留下一脉香火之后，我本想直接北上，去咸安城求个一官半职，然后一展平生所学。不过，恰在此时，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魔头的姚先生找到了我，提出让我晚走几日，给了我那张云梭票。并且告诉我，在那艘云梭上，有我想要的答案。” “所以，就有了你我在云梭上的相遇了。” 唐渭忽然起身，来回走了两趟之后，才继续说道：“在云梭上遇到你的时候，没怎么费力气，我就猜出了你的身份。这倒不是因为什么诡异神通或者天机术之类的，实际上，我也并不是什么天机士。只不过，凭借你身上当时展现出来的一些东西，再加上姚先生之前的指点，想要猜出你的身份，真的不难。” “再之后，我便决定，和你同行一段时间。看看你这位让费家覆灭的人，到底如何？” “相信到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猜到一些了。没错，在遇到我之后，你所经历的一些事情，有些是巧合，有些则确实是我推动的。比如杜家兄弟对你起了歹意，想要杀你夺宝，这件事背后其实就有我在推动。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些，很简单，我想通过这些，考验一下你。” “第一次考验，是在杜家兄弟伏杀你的时候。你能轻松解决他们，我不意外。这个考验真正的难点，在于我引导你的思维，将他们两人收做修奴之后，你会如何对待已经沦为修奴的下属。这一点，对于曾是修奴的我来说，很重要。” “第二次考研，则是那次在酒馆内，对那位少女伸以援手。你应该还记得，当时我说了三种下策。如果贸然替那位少女出头，说明你做事缺少思虑。如果你直接不管，说明你心性太过凉薄。如果你直接找机会杀掉那位化灵期修士，则说明你喜怒无常，心中没有定数。这三种下策，不管你选择哪一种，都算失败。” “不过好在，这三种选择，你哪一种都没有选，算是通过了我的考验。” “第三次考验，就是这次在杜家的这个局。身为我们几人当中的领头之人，在我布局的时候，可以完全信任我，没有乱插手，也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虽然你的表现远远谈不上完美，但却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合格。所以，这次考验，也算是通过了。” 卫易忽然打断道：“若是我没有通过，会如何？” “没有通过？” 唐渭略作沉吟状，然后一声轻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会直接离开，前往咸安城，继续我的计划。亦或许……直接找机会干掉你，为费家报仇？” 唐渭摊了摊手，无奈道：“但既然你通过了，这个假设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冷血！ 卫易早就听闻，祥云城青藤先生，手段酷烈，早有毒士之称。今天，他算是彻底领教了。 “既然通过了我的考验，也就值得我唐渭自此效忠于你了。” 唐渭忽然起身，抱拳拱手道：“自今日起，唐渭愿追随于你，以你为主，供你驱使！” 什么意思？ 唐渭的态度，可以说是峰回路转，让卫易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追随？ 自己？ 为什么啊？ “我知道，唐某的投效，你可能还暂时难以接受。不过，唐某相信，日久见人心之说，并非虚言。若是你暂时做不了决断，大可以事后问问宗内前辈，或者直接去请叶掌门决断。” “至于我追随你的原因嘛！很简单，唐某希望，有生之年，可以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足矣。” “当世年轻一代当中，唯有你，有这个资格。” …… 大名鼎鼎的青藤先生，忽然想要投靠自己，认自己为主？ 这种事情，卫易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肯定是要征求自家师父的建议。 对于这件事，叶朝归也是十分意外。不过，在一番思量之后，叶朝归还是让卫易大大方方的接受唐渭的投效，这让卫易心里终于稍稍有了点底。 不过，与此同时，叶朝归却又有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 乾安三十七年，二月初八。 叶朝归携万劫塔，与一众天玄山强者，离开无涯岛，赶赴天玄山。 在此之前，不到十天以前。天玄宗的战部，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天玄山附近的妖族，彻底收复了天玄山附近区域。 时隔三十余年，天玄山，终于重归天玄！ 第二十七章 天玄祭 重新夺回天玄山，这件事对于天玄宗来说，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因为这里，是所有天玄宗修士心中，真正的祖庭。 这一点，无涯岛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当年云莽天灾当中，天玄山陷落一役，打得无比惨烈。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在很多天玄宗修士心里，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那一役，天玄宗的老辈高手，战死了一大半！包括天玄宗前代掌门在内，一样战死于天玄山前。只有极少数如九烈真君、盘山真君这种证道于东海的返虚高手，得以幸存下来。 那段记忆，是所有天玄宗修士心中，最大的伤痛。 不过好在，在经过三十年的厉兵秣马、积蓄力量之后，今日的天玄宗，终于重新打了回来！虽然还不没有恢复到最巅峰的实力，但拿回天玄山，已经足以让无数天玄宗修士异常兴奋了。 当年天玄宗撤退的时候，以万劫塔为核心，开启了整座天玄山的禁断大阵。有万劫塔居中镇压，除非妖族能够取来三件以上的仙器，才有可能破开天玄山的禁断大阵。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妖族若是真的招来三件仙器，估计修真界那边，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咸安城和几大圣地，绝对会趁机带着各自的仙器，杀向妖族的那座圣城。 再之后，叶朝归跻身返虚，召走了万劫塔。没了万劫塔坐镇的天玄宗大阵，力量固然削弱了太多。但即便这样，妖族那边，仍是需要带一件仙器来，才有把握彻底破开大阵。然而以当下蛮荒内部的混乱局势，几大皇族似乎也都没有这个想法。别看当初叶朝归渡劫的时候，妖族可以动用两江仙器来截杀叶朝归，那若是换做夺取天玄山这件事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者之间，重要性截然不同。如果叶朝归死了，天玄宗便会彻底失去能够御使仙器的修者。虽然还有卫易这么一个传承者，但想来没有个两百年，卫易是不可能跻身返虚的。所以，只要叶朝归一死，天玄宗就等于彻底废了。这对于整个蛮荒而言，都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所以当日，妖族可以短暂拿出两件仙器，来袭杀叶朝归。 而破开天玄山大阵，这件事，对于几大皇族来说，明显比弊大于利。天玄山如今内部其实已经和一个空壳子差不多了，当年天玄宗撤退的时候，能带走的东西都带的差不多了。为了仅剩下的那点东西，冒着天大的风险，还要彻底独自得罪天玄宗，和天玄宗不死不休。这笔买卖，自然谁都不会去做了。 于是就这样，这座天玄山，虽然已经落入妖族之手近三十年，却仍是完整保存了下来。 不过，山脚下那座天玄城，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卫易当初从苍灵府一路逃到天玄山这边，正是由城中入山，所以见过天玄城完好时候的样子。只是这次妖族撤退的时候，几乎将整个云莽内所有还算完好的故地摧毁了一遍，这座天玄城，也没有幸免于难。 视线所及之处，连残垣断壁都已经看不到了。显然妖族在撤退之前，有大神通者出手，以这座城内的建筑泄愤了。 不过，在天玄城内，却又有一个地方，完好的保留了下来。 就是妖族替当年那些战死的天玄宗修者，修造的那座墓园。 卫易知道，这其实是叶朝归和妖族那边，私底下做的一桩买卖。当年妖族建造这座墓园的时候，双方便已经做过一桩买卖了。因为天玄宗这边，注定不可能替那些战死在天玄山外的前辈们收尸，所以只能以这种近乎屈辱的方式，通过一些隐秘渠道，付出足够的代价，让妖族代为祭奠。 如今，叶朝归又付出了一些代价，让妖族方面，特意将这座墓园保留了下来。 这件事，整个天玄宗内，知道的人都不多，大概也就只有叶朝归这位掌门，还有九烈真君、盘山真君等寥寥几人知道。但在这次过来的路上，叶朝归还是告诉了卫易，大概是希望卫易也能记住这个耻辱。 叶朝归带着卫易抵达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直接入山，而是先来了这座艰难保留下来的墓园。 乾安三十七年，二月十二。 十万天玄宗修士，齐聚于此，祭奠先人。 默哀之时，天地为之寂静。 “魂兮……归来兮……” 一种无言的悲恸。 卫易曾听叶朝归说起过，天玄宗的前代掌门，素的父亲，是一位有望证仙的存在。如果今天还活着的话，那么在姚老头刚刚排出来的那张天下十强的榜单上，这位老掌门是一定能够排进前五的。 老掌门名叫素满山。 当年天玄山沦陷一战，素满山放弃了以万劫塔庇护苟活，而是选择让万劫塔庇护那座天玄山。至于他自己，就是在这座天玄城的废墟上方，以一己之力，迎战四位妖族纯阳！ 天下为之震撼。 前代掌门素满山，用自己舍弃性命的一场死战，证明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并非虚言。 ‘只要我还活着，妖族就别想入天玄山一步！’ 卫易曾通过幻光看过这位前代老掌门的音容相貌，是个很慈祥的老人。 整个过程，卫易一直和刚刚完成自己的任务，身上还带着伤的素站在一起。素始终没有说话，但卫易能够感觉到，她那种沉重的悲伤。 他自己也是。 在素的身边，是如今已经被尊称为煌炎真君的韩宝芝；韩宝芝身边，是老掌门最小的弟子荣多福。这位老掌门昔日对其最严厉但私底下也是最宠溺的小徒弟，也早就跻身返虚了。 祭奠过后，叶朝归动用万劫塔，彻底打开了天玄山外围的禁断大阵。 一阵天地震动之后，叶朝归率领所有天玄宗修士，进入天玄山内。 这一刻，几乎每一个天玄宗修士，都由先前的悲恸，转为充满希望。 每个人都充满了希望。 天玄城毁了，很可惜；整个云莽也毁了，更可惜！但只要大家都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重建一座天玄城，很难吗？ 重建整个云莽，很难吗？！ 这一日之后，这些回到天玄山的修士，开始迅速运作起来，准备几日之后的天玄祭。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就连一些返虚期，都亲自动手，帮忙参与天玄城的重建工作。这绝对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事情！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返虚，已经是世间最绝顶高手的返虚，竟然会和一群普通修者一起，参与到天玄城的重建工作当中？ 这些返虚期的出力，不但让天玄城的恢复工作进度大大加快，同时也让几乎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 短短五天的时间，就在那片已经彻底被夷为平地的天玄城遗址上，一座崭新的天玄城，拔地而起！这座新的天玄城，固然还十分简陋，但确实是已经被建造出来了。此时，距离今年的天玄祭，只差一天。 这座新的天玄城，其实无意之间，还创造了一个新的记录。那就是在建城过程中，参与的返虚期修士数量最多的记录！ 在这座天玄城的建造中，很多返虚期的大神通者，直接施展神通，以自身伟力，按照曾经对天玄城的记忆，让一栋栋崭新的建筑出现在城中。这种现象，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不管是修真界还是蛮荒，都绝不可能出现！ 让高高在上的返虚期，帮你建城盖房？ 想瞎了心了吧？！ 但是在眼下的天玄山外，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却正在发生着。 天玄宗之所以要费如此大的力气，快速重建天玄城，倒还真不是大家吃饱了撑的。而是因为按照昔日天玄祭的惯例，除了一些极重要特殊的仪式祭礼，是在山上举行的。剩下的大多数仪式，都是在天玄城里进行。 在天玄祭的过程中，城内还会举行规模盛大的游行，以及各类活动。 然后，二月十八，天玄祭。 这一日，又有无数高手和天玄宗修士，从外围纷纷赶来。包括很多天玄宗战部，也都陆续抵达城内，参与这场特殊至极的天玄祭。为此，叶朝归甚至专门联系的曹家，请曹家派出了十位以上的返虚高手，帮助天玄宗镇守一些比较要紧的地方。至于天玄宗内部的高手，则大多齐聚于天玄山内，参与这场最特殊的天玄祭！ 自叶朝归登位之后，又一次天玄宗高手齐聚。 不同的是，这一次，天玄宗没有邀请任何势力前来观礼，只有自家修士狂欢。 在山顶那场拜祭天玄祖师的仪式之后，城内开始狂欢。按照以往的天玄宗惯例，整个天玄祭，接下来会持续整整十日时间。十日之内，每天天玄城内都会有各种盛大的仪式。不过当下情况特殊，肯定是不可能有十日这么久的。但就算这样，叶朝归仍然下令，今年的天玄祭，持续三日。 三日之内，城内只有美酒与狂欢。 “小子，老娘记得，以前曾和你说过，我天玄宗的天玄祭，可是一点都不输咸安城年祭的。今天，老娘就带你去看看，专属我们的天玄祭，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山顶的那场祭典之后，卫易直接被素拉着下山，去城里参加盛大的活动。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素还难得的拉上了韩宝芝和荣多福，甚至就连事务繁忙的叶朝归，都被她暂时拉来了。 素笑容灿烂。 “很多年了，大家没有一起过天玄祭了。” …… 在遥远的波州，天玄祭这一日，卫易一样心潮澎湃。 他想了想之后，最终来到杜万里的那家小面馆，去找杜万里喝酒。同时将这几天一直被他心存忌惮的唐渭，也拉了过来。 杜万里虽然好奇，不明白卫易今天为何会有这种兴致。不过，既然卫易有这个兴致，他自然也不会拒绝。面馆早早打烊，杜万里自己做了几个小菜，和卫易共饮。 不久之后，杜万里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唐渭和卫易倒还清醒，因为三人先前喝得那些酒，品阶很低，实在无法让他们都醉倒。直到杜万里趴下之后，两人才拿出真正的高品阶灵酒，开始属于他们的一醉方休。 “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今天这顿酒，是为了天玄祭？” 卫易微微皱眉。自打唐渭和他彻底摊牌之后，他对唐渭的心情便有些复杂。一方面，一位顶尖谋士想要奉他为主，这本就是很难理解的事情。以唐渭的身份，如果真要投效天玄宗的话，恐怕叶朝归都要亲自出来迎接。去咸安城那边，估计也会让一些大人物亲自出来迎接。可他偏偏来投效自己这么一个年轻人，到底图的什么呢？ 对此，唐渭给他的答案，并不能让他真正信服。 而且，在唐渭面前，卫易总有一种不管自己在想什么，都能被唐渭瞬间看穿的感觉。这种感觉，卫易很不喜欢。 但另一方面，能够得到像唐渭这种级别的谋士辅佐，卫易很清楚，自己将会获得多大好处。 “如果你真的介意唐某的诚意，不愿信任唐某，唐某愿意和你签订修奴契约，成为你的修奴。” 两人喝酒之间，唐渭忽然蹦出来的一句话，让原本已经微醺的卫易，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不管你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有一件事，我可以先和你说明。” “先生若愿以诚待我，我自然也愿意以诚字待先生。” “而且这种关系，是以先生和我平等为基础的。” 唐渭笑而不语，只是喝酒。 …… 这一日，入夜后，叶朝归缓缓走入天玄山内的祖师堂。 祖师堂内，最高处供奉的，自然是那位开创了天玄宗的历代祖师。 再之后，依次往下，是天玄宗历代掌门。 叶朝归轻轻走过去，将自己师父的牌位，放在最下方，牌位上书‘天玄宗已故掌门素满山之位’。 再之后，在这块牌位下面，叶朝归又放了一块牌位，无字。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做完这一切之后，叶朝归安静坐在这些牌位下方，依次看过每一块牌位。最后，落在那块无字牌位上，沉默不语。 第二十八章 让火更旺一些 按照当初和姚老头的约定，天玄祭之后，卫易就可以离开波州了。接下来，不管他是想回东海还是两江，亦或是直接去云莽，都没有关系。 但是，到了这会儿，卫易却发现，自己暂时不想离开波州了。 云莽方面，随着妖族主力的撤退，已经注定很难再有什么大仗。他就算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波州这边，继续游历。 对此，叶朝归没有给出太过明确的指示。只是告诉他，可以返回天玄山，也可以留在波州。或者，不管他接下来想去哪里游历，全凭他自己决定。 如此，卫易便打算继续自己先前的计划。等到杜家这边的事情彻底了结了，便去波州的那座碧水城游历一番，之后再考虑要不要返回云莽。 在这期间，卫易从宗门那边，弄来了一套完整的豢养大师的传承。论豢养一道，八大圣地当中，肯定是以御灵宗为首。不过在天玄宗内，这类豢养法门倒也不缺。拿到这些传承后，卫易同样在杜家这边誊抄出来。有了这些传承，杜家的底蕴瞬间暴涨了不知多少。而那些被杜家收拢来的豢养修士，在发现杜家内部，竟然有如此细致和完整的传承体系时，顿时喜出望外。 有了这些传承，他们的将来，无疑是一片光明。 …… 出身杜家最底层的普通家养子，杜万里从来都没想到，以往只在说书先生嘴里的那种故事，那些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机缘，竟然真的会砸到他头上。 就在前几日，面馆因为年久失修，房顶损坏漏雨。杜万里不得不冒着大雨，上去修屋顶。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修屋顶的过程中，却在房顶损坏的砖瓦当中，发现了几枚玉简。 其中一枚玉简当中，记录了一枚强大的玄阶功法，名为《麟水诀》！这门功法，简直像是给他量身打造的一样！而其他几枚玉简上，有的是记录了一些强大的神通法门，最高的甚至连玄阶神通都有！还有的则是记录了一些修行麟水诀的相关心得。从这些心得来看，杜万里可以推测出，这些心得的主人，绝对是周天境的强大存在！ 妈妈咪啊！ 彻底发达了啊！ 杜万里做人很实在，但却不傻！这几枚玉简的意义，他比谁都清楚。有了这几枚玉简，他的未来，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尤其是那些心得，细致入微，简直就如同一名周天境老师在贴身教导他一样。 如此大的机缘，便是在那些说书先生嘴里，也极少出现。因为在那些故事当中，故事主角往往是历经磨难之后，才能得到种种机缘。而杜万里，却是在自己房顶上，因为一场大雨得到了机缘。 世事难料。 得到这些传承之后的杜万里，很罕见的休息了一下午。不过从第二天开始，面馆又开始照常营业了。 看到面馆照常营业之后，不知怎的，卫易心里似乎放下了什么，又拿起了什么。 但具体是什么，卫易自己也说不好。 杜万里在房顶上发现的那些东西，自然是卫易事先放上去的。卫易很想看看，得到这么大一个机缘之后的杜万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好像很在意这小子？” 卫易的动作和心思，自然瞒不过同在杜家的唐渭。 “对这个杜万里，我们要不要再打一个赌？”唐渭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笑道：“他的心性，或许谈不上所谓的赤子之心，但肯定算是淳朴。所以，我赌他得了这场机缘之后，仍是会按部就班，一步步沿着自己的轨迹向前。至于那种得了机缘之后，便拼命修行，然后去曾经的敌人门口打脸的事情，你在这小子身上估计是看不到的。” “我不和你赌。” 卫易依旧摇头道：“不管输赢，对我都没好处，我为什么要赌？” “那给这小子这份机缘，对你同样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你为何要做呢？” 唐渭的反问，让卫易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个问题，卫易其实自己也不太知道，他只是随手想这么做而已。 “或许，我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个答案吧？”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卫易才轻轻开口道：“我原本也不是什么修行天才，更没什么背景。只不过这一路走来，机缘太好，所以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但是如今想来，我的很多机缘，背后似乎都有那位姚先生的影子。” “今日我这样给杜万里这样的机缘，那么曾经的我，是不是也是同样如此，被那位姚先生送了这些机缘呢？” 卫易的这番话，让唐渭微微有些错愕，同时也让他深思。 “所以啊，我很想看看，有这样经历的唐渭，后面会是如何？那样的他，又是不是我所喜欢的。如果我喜欢，那我以后自然也要如此。如果不喜欢，肯定就要以此为戒了。” …… 杜家最近一直在唐渭的操纵下，整合麾下的势力。虽然几乎受到汤加府内所有强大势力的阻击，但凭着唐渭的手腕，这些阻击始终没能真正拖延住杜家的脚步。 而随着杜家快要将膨胀出来的势力收纳整合完以后，又一个消息传出来，让整个杜家兴奋异常。 杜威杜伏两位杜家老祖，已经出关了。 两位杜家老祖，都已是周天境二重天的高手。 如果再加上他们的那份合击法门，足以力敌周天境三重天圆满的修士不败了。 “多谢公子恩情！我二人幸不辱命，破境成功！” 出关之后的二人，喜出望外，自然第一时间找到了卫易。两人虽然至今都不知道，卫易到底是什么来头。但那一日，他们却都感受到卫易周天境后期的强大修为。这样一条大腿，对于没有背景靠山的杜家兄弟来说，自然要玩了命的抱紧了。 反倒是卫易，对于两人的破境，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兴奋。他见过的高手实在太过，世间最绝顶的纯阳修者，都见过不止一手之数了。就连他自己，当下哪怕不凭借将甲，只凭借自身的修为，恐怕也足以力敌一般的周天境三重天修者了。 不过，若是自己破境，同样跻身七阶呢？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卫易心里顿时来了兴致。对于一般修者而言，从化灵期到周天境，是一个大门槛。只要迈的过去，便是一片崭新的世界，实力会瞬间暴涨数倍。卫易因为修为根基实在是太过逆天，加之神力本就比同境界的灵力更强三分，再加上他身上的诸多法宝神通，这才能无视这个大关卡，越阶大战。 但这个道理，对卫易却依然适用。 按照《来斯神谱》所载，一旦迈入七阶，卫易便可以在自己的识海当中，凝聚出自己的一尊神祇。这尊神祇，与周天境修者所结出的金丹类似，都是修者一身修为的凝聚。所以一旦成功，他的实力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想要得到这份进步，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提升到七阶之前，卫易势必要经历一场天劫。这场天劫的威力，可能会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且，在这场天劫当中，像将甲之类的东西，他是不可能动用。因为将甲内的神力，会让天劫误以为渡劫之人，是一个九阶的强者。到那个时候，直接降下对付九阶的天劫，卫易肯定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想应对天劫，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升自身。 提升自身的神通，提升自身的大道感悟，皆可。 叶朝归曾明言，卫易合适可以凭六阶巅峰的修为，去正面战败一位正常的周天境中期修者，差不多也就可以试试去渡那场七阶天劫了。 卫易算了一下，以自己当下体内神海的提升速度，大概还需要四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将修为提升到真正的六阶圆满。这个速度已经相当惊人了。须知他跻身六阶走出吞海鲸祖地，距今也就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再加上接下来的四五个月，也就是说，卫易只花了两年的时间，便将常人的化灵九重天修行圆满。 也就是说，最多五个月之后，自己就要面对渡劫的问题了吗？ 对此，叶朝归给出的建议是，让卫易接下来可以试着融合一下剑道。卫易如今已经悟剑十八，每一剑都相当于是一记道阶神通。虽然只是最浅显的那种道阶神通，但仍是不容小觑。所以接下来卫易就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继续领悟新剑，每多一剑，他的招式就会更多。二是如叶朝归所说，开始试着融合剑术。 如果能将两剑合为一剑的话，那新诞生的一剑，威力无疑会倍增。三千剑若是都融为一剑，那就是直入返虚后期了。 这当然很难。 但是，卫易觉得自己应该开始尝试一下了。 …… 汤加府，城主府内。 整个城主府最近气氛一直有点不太对劲，十分压抑。起因在于城主府内的诸多高层，最近脾气似乎都不大好。 大家都清楚是为什么。 无非是因为杜家最近的崛起嘛！ 对于杜家最近的动作，整个汤加府都看的清清楚楚。杜家的每一个动作，大家都能看到。但就算这样，大家依然无法想明白，杜家是怎么做到今天这一步的？ 身着大离制式官袍的府主大人，看完身前的公文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也就是说，你们查了这么久，只查到杜家背后的这两位神秘高手，曾经和杜家兄弟一起护送过商队？而且，那支商队曾被高手袭击过，却被那位年轻人拦下了？” “是。” 城主府的张姓周天境高手，对此有些汗颜。他查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就只查到这么多，自认实在是有负所托。不过。他很快看到，府主大人露出一抹深思之色。 “有意思了。” 汤加府府主轻敲桌面，露出一抹玩味笑意。 “有些事情，我们不妨捋一下。” “首先是余严商行的商队。这件事你应该较为清楚。” 张姓周天境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他负责的，自然十分清楚。他知道，因为自家府主大人，和青尧府那边的城主府内某位高手，交情莫逆。所以，双方私底下难免会做一下涉及到违禁品的生意。所谓的违禁品，自然是大离官方明令禁止的东西。但只要能交易出去，利润也会很惊人。汤加府府主，这些年便是依靠这趟线，赚了不少灵晶，让自己的修为水涨船高。这事若是被爆出来的话，势必会影响不小。但以他们的能量，肯定也能压的下去。不过，既然这件事总归会很麻烦，所以双方一直也都很小心。 但只有这次，负责护送的商队，不再是以往熟悉的商队，而是第一次打交道的余严商行。 对此，青尧府那边也给出了解释。大致就是这个余家本来是祈圜派的外围势力，如今想要改投城主府门下，而城主府需要他们纳一个投名状，便以此事为契机了。 对于青尧府那边的情况，这位汤加府府主，也曾听说过很多，所以比较了解。而那位余严真人，他当时也是亲眼见过的。 “按照青尧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当日余严商行的商队遇袭，那个木姓年轻人，展现出了至少周天境后期的修为！这就对得上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先前在府内挑战各方的，应该就是此人了。” “一位周天境后期，突然出现在我汤加府，而且还搅出了这么大一摊子浑水。看来这个杜家，应该也是有所际遇，不知道是和哪家大势力勾搭上了啊！” 这位汤加府府主，果然十分老辣。分析出来的东西，竟是近乎完全贴近于真相了。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再推动一把，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通知一下青尧府那边，让他们帮帮忙，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通过一些隐秘渠道，告诉祈圜派。让祈圜派知道，那三位失踪的周天境，是被此人下的手。” “我就不信，以祈圜派这些年的霸道行径，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第二十九章 轻松破局 “如果那个祈圜派不是傻子的话，应该会在最近开始展开动作了。” “当日你既然已经展现出周天境后期的强大修为，那么接下来出现的，铁定也会是周天境后期。祈圜派如今一共有十七位周天境后期，其中一位是封号真人，两位普通的周天境九重天。这三人，各有重责，都不大可能出现。所以能出现的，多半是一位周天境八重天的高手。但至于到底是谁，眼下我们手里的情报太少，很难推断出更多。” 卫易有些自责。余严商行的商队遇袭那一晚，他没有想过太多，只是想着尽快干掉那三个祈圜派的修者就好。 然而如今看来，当夜的那场出手，却成了他眼下最大的破绽。 这个破绽在于，城主府是曾经和余严真人接触过的，想要知晓那一夜的战况，其实并不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城主府一定会选择将这个消息通知祈圜派，利用祈圜派来试试杜家这边的水。 一个来历神秘的周天境后期？对于汤加府内的这些势力来说，或许可能无可奈何。但对于祈圜派那种连返虚期都有的大门派来说，却未必会多么忌惮。 卫易刚想开口，却见唐渭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是想道歉什么的，那就不必了。有一件事，我觉得你以后应该慢慢适应。作为我唐渭效忠的谋主，不管你的决断是对还是错，除非绝境，都不该向我们这些追随你的谋士道歉。” “再说，身为谋士，为谋主出谋划策。当谋主出现疏漏之时，替其查漏补缺擦屁股，本就是我们这类人的责任。所以这件事上，对错不论，你没有任何需要对我道歉的必要。”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心里有些无奈。刚刚他的确下意识的想要道歉，可惜让唐渭这么一说，他忽然感觉自己在唐渭这种聪明人面前，确实什么都不用说了。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卫易下意识的开始问计于唐渭。不知从何时开始，卫易心里竟是已经开始习惯了征求唐渭的意见，信任他的谋划了。 “天底下很多事情，祸福或许只在一念之间。处理不好，就是祸；处理好了，反倒有可能成为福。”唐渭自信满满，但又很快问道：“如果由你做决断，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知道。” 卫易叹了口气，表情无奈道：“当夜我出手的时候，也没想过后来会出现这么多事情，更没想过会在汤加府掀起这么多的风浪，让城主府和诸多势力注意到。若是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出手之后，或许会留有破绽。但接下来，我绝不会在汤加府停留太久。事了拂衣去，就算有些破绽，也没人能查到我的身上。” “但眼下，我如果一走了之，留下来的杜家，肯定会被殃及池鱼。这种事情，我多半是做不来的。而留下的话，我实力有限，要说应对那些初入周天境后期的高手，我或许还有些办法。可要是应对整个祈圜派，乃至周围的群狼环伺，我就力犹未逮了。” “要解决此事，其实也不难。” 当卫易愁眉苦脸的时候，唐渭却仍是自信十足。 “所有的布局，最基本的两点，无非就是要分析人心和善于借势而已。当下你觉得棘手，无非是觉得是被府内其他势力针对，觉得大势不在我们这边而已。” “但你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其实你身后的势，同样不容小觑。只要你背靠天玄宗，有天玄宗的支持，这本就已经是当下天地间最大的势了。” 卫易闻言之后，微微皱眉。怎么着？听唐渭这意思，是想让自己暴露真实身份？若是自己暴露真实身份的话，祈圜派就算胆子再大，估计也不敢来对付堂堂天玄宗的传人。但问题是，这个消息一旦泄露，接下来可能会来的，肯定就不只是祈圜派的高手，而可能是几大圣地乃至妖族的返虚老祖了！ “当然，我指的是让你露出天玄宗成员的身份，而不是让你显露出卫易的身份。要真是那样的话，就是找死了。” “简单来说，祈圜派的高手抵达之后，你需要第一时间显露出实力震慑住他。以你身上的底牌，这件事想必不难。” 卫易轻轻点头。的确，他身上底牌确实不少，除了将甲之外，还有叶朝归事先埋下的神通。就算返虚期，也有可能被他伤到。封号真人，都有可能被他一击灭杀灵体。 “只要双方的实力在一个层次上，然后便可以开始谈条件做买卖了。”唐渭继续说道：“开始做买卖之后，你便可以展现出天玄宗门人的身份，告知祈圜派的高手，告诉他们杜家是天玄宗在波州的一枚棋子。” “再之后，你便可以借势和祈圜派做这笔买卖，提出和祈圜派暗中结盟。祈圜派在波州南部，虽然是最强的一个大门派，但这些年来被大离朝廷逼迫的很紧。他们近年来展现出来的强势，多半也只是想要吓唬人而已，其实高层心里比谁都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比谁都更想得到一个强援。如果天玄宗这等强大圣地门派，想要和他们主动结盟，这种好事，祈圜派绝不可能拒绝。” “这笔买卖做好了之后，我们便可以和祈圜派再演一出戏。伪造出一些战斗痕迹来，显示出祈圜派最终胜利。至于我们，则可以假死脱身，隐于暗中。自此之后，杜家便可以成为名义上祈圜派的下属势力。当然，内里还是有我们控制的。祈圜派可以借此将势力范围扩张到汤加府，同时还能得到天玄宗的结盟，更能让我们彻底脱身。” 妙啊！ 卫易听得瞠目结舌，到最后就只剩下了点头的份了。他细细想来，唐渭这个计划里的每一步，似乎都无比缜密，没有任何疏漏。至于计划本身，更是化腐朽为神奇！将原本一场祸事，转为卫易脱身的契机。 这就是顶尖谋士的本事吗？ …… 雾眄真人作为周天境八重天的高手，在祈圜派内，都是能够排名前十的顶尖高手。一手出神入化的水属性神通，让她可以化作云雾水汽，彻底融于天地之间，杀人于无形。 雾眄真人，是一位长于刺杀短于硬战的高手。 对于宗门这次派下的任务，雾眄真人没有太多质疑。她只知道，先前宗门在某次任务当中，折损了三位周天境，似乎是折在一位周天境后期修士的手里。但对于这位周天境后期的身份，乃至归属于何方势力，目前祈圜派还一无所知。 甚至就算这个消息的来源，都是从青尧府的城主府那边。 所以，祈圜派这次给她的任务，就是彻底探清此事。查清此人的身份，如果来头不是特别大的话，当杀则杀。如果有什么特殊背景和身份的话，以雾眄真人在祈圜派的地位，也可以自行做主。就算这位是一位封号真人，以雾眄真人的本事，想走也不难。 而雾眄真人本人，对于这次任务，亦是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思，悄悄潜入。杜家的一些禁制，在这位本就擅长潜入和刺杀的高手面前，如若无物一般。 再先后悄无声息的擒下数位杜家高层之后，雾眄真人很容易的就得知了卫易所在的那座洞府。然后，雾眄真人悄悄接近，整个过程，完全没有惊动任何人。 甚至就连那座洞府外看似强大的禁制，一样如若无物。这些禁制，或许挡得住一般的周天境高手，但在雾眄真人面前，却根本拦不住她半步。 千丈…… 百丈…… 五十丈…… 三十丈…… 雾眄真人心中无比平静，像这类潜入刺杀任务，她实在是做过太多次了。不过，此刻的她却觉得，这次任务，未免太顺利了些。 “阁下无需费力，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大大方方的走正门进来？” 就在雾眄真人有些洋洋得意，觉得这次任务已经可以轻易完成的时候，一道神魂心声却突然传来，让雾眄真人顿时大惊失色。 这意味着，对方应该已经发现她多时了。 “阁下好手段，看来，应该是周天境九重天的修者无疑了。一般的修者，可没这份本事。” 既然已经被发现，雾眄真人索性便大大方方现出真身，然后光明正大的站在洞府正门外，也不进去。 片刻之后，卫易从洞府内缓缓走出，站在雾眄真人面前不足十丈。 这个距离，对于周天境修者来说，无疑是太近了。但雾眄真人依然不敢出手，因为就在刚才，她已经从卫易身上，感应到一丝周天境九重天的灵压。然而此刻，在她的感知当中，眼前的卫易，却依然只是化灵巅峰的修为。虽然这修为根基雄浑的有些不像话，但确实还是化灵巅峰。 再加上卫易之前看似轻松的发现了她的行迹，这就给了雾眄真人一种错觉：眼前之人，是一个比她强很多的高手！ 雾眄真人大概不知道，眼前的卫易，其实比她还紧张。 ‘这个距离，如果这位高手突然动手，自己只怕都来不及御使将甲反应，只能任由师父的那道神通发动保命了。’ 卫易虽然心中忐忑，但表面却装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唐渭之前说过，他此刻的镇静，也是这个局的关键了。 至于他先前如何发现的雾眄真人，很简单，正是生字诀的运用之法了。卫易如今已经可以很熟练的通过生字诀，感知周围一切存在的生命力。所以当雾眄真人接近的时候，卫易其实并未感知到她的身份，但却感知到一股庞大的生命力，正在接近自己。 这种感知法子，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倒是十分好用。不过，若是遇上那种擅长生命之道，可以轻易隐藏自身生机的存在，这法子就不灵了。 “若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祈圜派的高手吧？只可惜，我对祈圜派了解有限，猜不出阁下到底是哪一位？” 卫易一声轻笑，尽显高手风度。而雾眄真人对此，竟是也没有丝毫怀疑。 “在下祈圜派雾眄真人，见过道友。”雾眄真人冲卫易抱拳拱手，随即沉声道：“说来阁下倒是厉害，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阁下的身份和来历。阁下就不准备说说吗？” “我？” 卫易再次轻笑，装成自己心中最理想的那种高手风范，说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天玄宗的人就好了。” 与此同时，卫易拿出一枚令牌，上面隐隐散发的玄奥气息，证实了卫易的身份。 这种身份腰牌，只有天玄最核心的修士才有。雾眄真人也算见识颇多，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天玄宗？！ 雾眄真人顿时如遭雷击。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之人，竟然会是天玄宗的人！ 天玄宗眼下不是正在云莽大战不休吗？派人来波州这边做什么？难道，天玄宗已经想把手伸到波州这边来了？这怎么可能？ 饶是雾眄真人身份不低，但突然遇到这样的大事，仍是难免计算不清，有些乱了阵脚。 “就算是天玄宗的道友，也不能擅杀我祈圜派的修士吧？而且，天玄宗远在云莽，在波州似乎也是鞭长莫及吧？” 雾眄真人思量良久之后，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过，她很快就看到，眼前的卫易再次笑了起来。 “擅杀你祈圜派的修士？这倒也谈不上。当时那三个蠢货，主动找上门来。要是不惹我也就罢了。可他们既然想对我动手，被我反手干掉，自然也没什么稀奇的。” “反倒是你们祈圜派，如此长的时间，才找上门来，让我委实是有些失望啊！” 失望？ 雾眄真人脸色阴晴不定，她这会儿已经是方寸大乱，根本想不出卫易到底所欲为何。 “不过，既然已经上门了，这件事确实该了结一下。” 卫易脸上笑容渐消，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的确，正如你推测的那样，这个杜家是我天玄宗的一颗棋子。至于到底所求为何，事关我派谋划，这就不能和你多说了。不过，接下来我倒是可以给你两条路。” “第一，今天你留在这里。你应该明白，我有这个能力。不过，在干掉你之后，我恐怕就要一击远遁，而且杜家这枚棋子，也要被我们彻底舍去了。” “至于另一条路嘛，也很简单，我们天玄宗，对你们祈圜派倒是十分感兴趣。祈圜派当下的处境，似乎并不是太妙啊！不过，若是我们天玄宗愿意伸出援手，情况又会如何呢？” 雾眄真人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之色。今日之事，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而且也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了。 “当然，以你的身份，这种事情，显然不可能擅作主张。还是让我们身后各自的返虚当家人，来决定这件事吧！你身为祈圜派高层，应该有办法让你们祈圜派老祖的神念，暂时降临此处吧？” 雾眄真人此刻已经丧失了自己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就好，准备让你们的当家老祖降临吧！我派老祖，已经随时可以出现至此了。” 第三十章 悄然变化的战争 看着远方倒塌的山岭，以及经久不息的灵力潮汐，卫易不仅心生感慨。 整个过程，简直就和唐渭的谋划一模一样。 在卫易的一番心理攻势后，那位雾眄真人，心思已经完全跟着卫易走了，根本没有思考质疑的能力。 再之后，那位雾眄真人，召唤出了祈圜派那位返虚中期的老祖。而卫易这边，则是通过一些手段，直接让宗内两大纯阳之一的盘山真君，降临了一缕神念至此。 说起来，这份手段，还是当初卫易前往波州之前，盘山真君主动在他身上留下的一道后手，没想到如今却以这种形式用上了。 盘山真君此刻正在天玄山上，自然通过卫易的分身知晓了这边的情况。而那位祈圜派的返虚中期老祖，在看到以为纯阳老祖降临下来之后，更是直接惊得目瞪口呆。 再之后，就是盘山真君代表天玄宗，和那位祈圜派做买卖了。最后不出所料，双方果然达成了合作意向。祈圜派自此多了一个强援，而天玄宗，则是在波州这边多了一个盟友。 一场祸事，硬是被转变成一桩美事了。 卫易其实并非只能唤出盘山真君，比如素、韩宝芝、荣多福以及叶朝归等人，也都曾在他身上留下过后手。不过，其他几人在这种事情上，或许未免分量有些轻，而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卫易的身份。尤其是叶朝归，若是堂堂天玄宗掌门都降临了，那就有些过犹不及了。只有盘山真君，相对合适一些，但仍是有些过了。 卫易打赌，此事之后，祈圜派上下一定会全力搜集有关天玄宗的消息，探知天玄宗的真实目的。不过他们大概打死都想不到，这其实只是一次偶然事件而已。 再之后，一切就像唐渭的计划一样，雾眄真人应他们的要求，伪造出一座战场，也打坏了杜家的一些山头，好在并没有伤人。在这之后，杜家名义上便算是被祈圜派纳入麾下了。而唐渭和卫易两人，则是直接借此彻底由明转暗。 至于杜家，因为接下来算是祈圜派下属势力的缘故，祈圜派虽然未必会真的出力庇护，但只要有这个名头在，其他势力想要找杜家的麻烦，就必须得考虑身后的祈圜派。如此一来，杜家也就彻底安全了下来。 “如今杜家大势已成，就算杜家兄弟再怎么笨，杜家也不会太差。而且天玄宗那边不是已经传讯，说日后会派高手来这边吗？” “所以杜家这边，便用不着我们操心了。” 如今卫易对唐渭的安排布置，可以说是一百个放心。 “既然杜家这边已经事了，接下来我很想去碧水城那边走走。”卫易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再有几个月的时间，他便会达到六点巅峰，然后准备去渡那场七阶天劫。在此之前，卫易很想找一处合适的地方闭关修行，杜家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直接返回云莽倒是可以，但卫易当下还并不想回去。 于是，作为波州界城的碧水城，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也好，既然你已经决定，给我半天的时间，料理一下杜家这边的事情。”唐渭话还没说完，却见卫易直接摇头。 “不急，我们至少还要在杜家再等三天。” 三天？ 唐渭何等聪明，在卫易开口的时候，自然便已经猜出了卫易的心思。 三日之后，是杜家一年一度家族大考的日子。 …… 杜家今年的蒸蒸日上，是所有杜家人都有目共睹的。这种提升，直接体现在那些杜家嫡系每个月的奉例上，比之年钱，几乎所有人都至少上涨了一半不止。 杜家当兴。 这是几乎整个汤加府的心声。 而对于前几日那场不知名的大战，虽然动静很大，但既然战场相对偏远，又没有伤到什么人，再加上杜家高层的极力掩盖，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注意。大家的注意力，反倒时都聚集在接下来这场家族大考上面。 杜家年轻一代也算是颇为争气，已经有三人跻身化灵中期。其中一个，还是在大考之前临时突破的，也能算是一件喜事了。 实际上，杜家虽然这些年颇为窘迫，但到底还是传承多年的老牌势力。至少卫易觉得，杜家的年轻一代，对比当年的云槐岭宋家，要强上很多。云槐岭宋家当年的年轻一代当中，才只有一人跻身化灵中期。 在这次家族大考当中，涌现出了不少优秀的年轻人。而在这些年轻人当中，有一个人的出现，几乎出乎所有杜家人的意料，却让卫易觉得理所应当。 这个人，自然就是之前被卫易特别关注的杜万里了。 依仗自身强横神通，杜万里连续击败了数位强大的对手。甚至连一位杜家嫡传血脉，都败在了他的手上。这可是让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因为作为一个家养子，杜万里身上可没什么大威力的法宝。单凭所修神通，就能击败一位法宝精良的杜家嫡传血脉，这显然是一个大冷门了。 很多人都在猜测，杜万里到底是得了什么机缘。他所施展出来的那种大威力神通，又是什么来头。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杜家两位老祖宗之一的杜威突然现身于此，当众宣布，收杜万里做隔代传人。这件事更是让整个杜家都无比震惊。 杜万里一下子成了所有杜家年轻人，都羡慕嫉妒的存在。 至于杜万里本人，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总归知道，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乐得合不拢嘴。而在杜威离开之后，很多原本完全看不起杜万里的人，这会儿都凑了过来，极尽谄媚之能。 这里面，就包括曾经和杜万里很要好，后来被杜家选拔为种子之后，就直接表示不认识杜万里的朋友。此人在看到杜万里被杜家老祖收为隔代传人以后，逢人就说杜万里是他最好的朋友。 对此，杜万里只是点头。 再之后，杜万里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卫易所在的那座小院。只可惜，杜万里只看到人去楼空，没有看到那位他最想将此事告诉的木大哥。 不过……也没关系啊！ 杜万里依然笑容灿烂，看了眼手里拎着的灵酒，心里暗暗认定，这坛子酒自己一定要好好留存起来。等回头木大哥回来了，再拿出来与他一起喝。 …… 杜万里的所作所为，所有的这一切，都被卫易看在眼里。 已经很好了。 哪怕骤然身居高位，仍是不骄不躁，心性如常，实在是很不容易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还能保持如此？毕竟，时间是改变一个人的最佳利器。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眼下杜万里的这份心性，卫易是很喜欢的。 而且，从杜万里的表现当中，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管自己是昔日苍灵府最底层的苦力，还是后来的天玄宗首徒，亦或是将来如何，自己真正的身份，都只是卫易而已啊！ 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 卫易笑容无比灿烂。 半日之后，卫易和唐渭离开了杜家，折而向东前往那条云道，然后通过云道，前往那座波州界城。 …… 自天玄祭以后，天玄宗的战部经过短暂的休整，再次开始了征途。 如今的云莽界内，已经有近三分之二的地域，完全落入了天玄宗的掌控。如今在云莽东部、北部，已经绝难再看到大股的兽群。只有南部还有一部分掌握在妖族手中。不过，任谁都看得出，天玄宗收复这部分区域，已经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了。 云莽那边，天玄宗取得了极大的战果；而在东海这边，同样也没有闲着。 这一日，刚刚从天玄山参加完天玄祭，返回东海的荣多福和韩宝芝，回到了无涯岛海域。 整个云莽战事，两人身为返虚高手，竟然都没有参加，而是一直留在东海。 就连天玄宗高层当中，知晓两人正在做什么的人，也不过双手之数。 回到东海之后，两人直奔岛上某座福地空间。在这座福地内部，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株株数十丈高的树木。 而在灵植的树冠上，皆是挂着一颗颗五颜六色的果子。每一颗果子，都有拳头大小。 除了这些灵植之外，在这座福地内部，更有近千人正在辛苦忙碌着。很难想象，这上千名修者，最弱的也是准灵植大师！而这些修者，已经在这座福地内潜藏超过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这些在灵植方面至少达到准大师层次的修者，为了宗门，心甘情愿的留在这座福地内，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过。而大家十年的辛苦，最终换来的，便是这座福地内的灵植。 韩宝芝和荣多福相视一笑。 “只可惜，我们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若是能提早两年的话，宗门不知道能少战死多少人呢。” 荣多福看着树上的那些被他命名为晶果的东西，不由感慨了一声。韩宝芝却是摇头道：“这计划能成功，已经是得天之幸。有了这座晶林，最多百年时间，我天玄宗便能恢复到云莽天灾前的实力，甚至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晶林计划。 这个计划，其实在很多年前，天玄宗内就曾经进行过。然而可惜的是，最终在某个关键的点上，却直接卡住了。不光是天玄宗，修真界几大圣地，妖族那边五大皇族，基本上都做过类似的计划。只可惜却无一成功而已。 所谓晶林计划，就是指培育出特殊的灵植。灵植结出的灵果，经过炼丹师炼制之后，可以成为近似灵晶一样的东西！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想法是可以实现的。大概从万年前开始，人们就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在漫长的历史上，不管是哪一家势力从事相关研究，最后都卡在了同一个点上。 由灵植培育出来的晶果，内里蕴含的灵力太过驳杂。只要想炼制提纯，很容易就会爆炸！除非是炼丹大师层次的修者，才能在保证不炸炉的情况下，真正将这些晶果炼制成类似灵晶之类的东西。 但问题在于，出手炼制的修者，至少需要达到炼丹大师层次！ 这显然是一笔亏到家的买卖。 要知道，一位炼丹大师，随手炼制一些丹药，价值都高的吓死人。而通过这些晶果炼制出来的灵晶，最多也就只能达到中品灵晶的层次。因为晶果本身蕴含驳杂灵气的缘故，想要炼制出上品灵晶乃至极品灵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炼丹宗师，一样不可能做到。 也就是说，一群炼丹大师，费尽力气，一次只能炼制出最多五颗中品灵晶。这显然是不可能大规模推广的。从那些晶矿里直接挖灵晶，成本要比这种法子低上成百上千倍！ 漫长的历史上，一直没有人能够突破这个瓶颈。哪怕是历史上的那位仙位，似乎也没有太好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说到底，这是一个成本问题。 直到十二年以前。 当时的宗门，忽然收到一个消息，说宗内的那位莲海真人，在两江地区再次出现。于是，当时的叶朝归和荣多福两人，一起赶往两江，想要展开救援。 再之后，叶朝归沿线最终找到了素，还为天玄宗找到了又一位仙器传承者。而荣多福，当时在查探那位莲海真人的消息时，偶然发现了一个名叫陈安的炼丹修者。 这个年轻人，修为不高，当时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对于炼丹一道也只是初设。但是荣多福却发现，这个年轻人自己琢磨除了一种辅助炼丹的禁制，别出心裁，与他曾经见过的炼丹手段，似乎都不大一样。 兴之所至的荣多福，便将这名年轻人，带回了东海。 再之后，这个名叫陈安的年轻人，偶然之下，利用这个炼丹禁制，将一枚灵果炼制成了类似灵晶一样的东西。 没有爆炸。 对于那次炼丹过程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极为失败的经历。但当荣多福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却欣喜若狂！ 因为那个年轻人，当时还只是炼气期的修为而已！ 炼气期的炼丹修者，便能炼制出灵晶，这意味着什么？ 然后，在荣多福的努力下，天玄宗高层通过了他的请求，开始暗中谋划这个晶林计划。召集了大量的灵植大师和炼丹大师，负责对整个过程进行改进。 终于，十二年之后，这个计划，终于成功了。 自今日起，天玄宗可以通过这些晶林，源源不断的炼制出灵晶。这种炼制出来的灵晶，虽然无法被修者直接用于修行，但却可以用于灵晶法宝！ 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这意味着，以后天玄宗的战部，使用普通的灵晶法宝，可以无需再考虑灵晶消耗的问题了。以后的天玄宗，如果要打大规模的攻防战，根本无需战修拼命，只要建造一条防线，在防线背后一个劲的开炮就好了。 荣多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战争的形式，要开始悄然变化了。 第三十一章 立道崖 昔日在灵术院做学员的陈安，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未来。想过自己将来会继承老爹的那家小丹药铺，想过自己将来可能会成为了不起的化灵期高手，想过自己可以把府内最有名的仙子娶回家暖被窝……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自己真正的人生，会是这个样子的。 话说，自己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另外一条轨迹的？ 大概，是自己从灵术院毕业的那一天开始吧？ 陈安仔细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可以分为两段。一段是从灵术院毕业之前，在那之前，他始终被老爹保护的很好，不知人间疾苦，觉得最大的痛苦就是被灵术院的夫子逼着修行。 灵术院毕业之后，他被老爹托关系安排进了城主府，做了一名小吏。 从这时开始，他的人生走上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进入城主府后，先是因为得罪上司，动手打折了上司的两条肋骨，被关进了大佬。然后，又是老爹托了关系，才好不容易把他给捞了出来。而那位老爹当时摆脱的那位东家，将他捞出来以后，直接把他扔到了自家商行的狩妖队里，做了一个地位最低的苦力！ 宛若从云端跌落谷底。 哦，对了！那位当时被老爹摆脱的商行东家，听说如今已经是天玄宗的门派首徒了。 陈安第一次发现，原来很多人的人生，竟然可以那么卑微。而他之所以曾经过的很好，不过是因为老爹一直在替他遮风挡雨而已。 在那支狩妖队里，陈安被很多人欺负，成了苦力团队里最受欺负的新人。只有一个瘸了条腿瞎了一只眼的老瞎子，愿意正眼看他。那次任务结束以后，两人回到苍灵城。临别之时，老瞎子送了他一块玉简，说是他偶然得到的。自那之后，陈安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老瞎子。 直到不久之前，陈安才从那位煌炎真君处得知，那位老人，应该姓姚。 在姚老瞎子给的那枚玉简当中，陈安发现了一个禁制符阵，似乎是用来辅助炼丹的。再后来，得到了教训的陈安，被老爹再次疏通关系，塞进了东家麾下的炼丹师团队里。他开始正式学习炼丹，接触祖辈为业的老本行。 大概是因为家传的缘故，陈安在炼丹一道上，天分倒是不差。尤其是那个偶然得到的禁制符阵，更是给了他很多很多帮助。 再之后，他的身边，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比如，苍灵府建设那条云道，搅得府内不得安宁；再比如，东家后来似乎卷入了一场棘手的大风波里，最后东家之身逃走，商行也自此衰败。 东家逃走之后，有一天，有个胖子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掌握的符阵很感兴趣，希望能够带他离开，教导他修行。 陈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因为那个胖子，是周天境的强大存在！ 再后来，陈安跟着那个胖子，一路来到东海。到了东海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胖子有那么重要的身份和地位。他所掌握的这个禁制符阵，不但让胖子十分感兴趣，更让整个天玄宗高层都十分重视。接下来，晶林计划开始，他也被塞到了这座福地空间内，一待就是十年。 这十年，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位胖师父教导他。后来，则是换成了那个脸上总是冷冰冰，先是被外人称为煌炎真人，后来又被改称为煌炎真君的女子，教他学习炼丹。 所以，今天的陈安，成了一个化灵六重天的修者，同时在炼丹术上的造诣，更是突飞猛进。 这一切，犹如做梦一样！ 陈安有时候会想，这一切，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场梦？会不会自己睁开眼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在灵术院的课桌上打盹？等他醒来以后，面前是夫子黑如锅底的脸，还有那自己暗自喜欢的姑娘在看着自己偷笑？ 眼见着面前的炼丹炉已经有了传出丹香，陈安再不敢分心。这次炼丹，对他而言，意义重大。身为化灵六重天的修者，炼制灵阶上品的丹药，本就有些困难。最关键的是，那位煌炎真君已经说了，只要他能够成功，就会收他为徒！ 成为一名返虚期的炼丹宗师的弟子。 陈安心情无比激动，但这些年来打磨出来的心性，终于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手上的操作越发纯熟，片刻之后，丹炉猛地打开，一颗散发着奇异丹香的丹药，落入他的手中。 成功了。 “既然你已经成功，按照约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不知何时，韩宝芝竟是已经站在陈安的身后，无声无息的看着他成丹。 “能炼制出灵阶上品的丹药，在外面就能被尊称为准炼丹大师了。不过你应该明白，就算是那些所谓的炼丹大师，也根本不够资格拜我做师父。” “至于你，则是因为，整个天玄宗，都欠你一段因果。宗门欠你的这段因果，由我来还给你。” 韩宝芝轻声道：“从今日起，做了我的弟子，不可懈怠，将来不要堕了我的名声。” “是……师父！” 陈安激动万分。 人生如梦，没有人知道，明天到底会如何。 …… 卫易这辈子见过最大城，应该就要数昔日在天玄山下，见到的那座天玄城了。 可惜，当时的天玄城，已经落入妖族之手。而且比之昔日在天玄宗手中极盛之时，妖族手里的天玄城要缩水了很多。 至于后来，卫易在来波州的路上，倒是曾经路过了两江的祥云城，以及雷州的雷光城。可惜当时卫易并没有下去，也不曾见过这两座界城的风貌。 不过，这次来到波州界城碧水城，可以说是彻底弥补了卫易的这个遗憾。 碧水城是修真界有名的大城，整个修真界，也唯有那座中州的咸安城可以稳压一头。当然，在一些特殊方面，这座碧水城只怕是独一无二的了。 和天下其他地方的任何一座大城都不一样，碧水城是整个建在水里的！整个碧水城，完全建造在一个名为碧波湖的大湖当中，无比奇妙，倒是有点类似卫易当初在吞海鲸祖地时，见过的那座吞海城。 碧波湖万里水域，卫易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甚至有了一种自己仿佛回到了东海的错觉。 整个碧水城，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湖岸边缘的那些小城，多半都是一些低阶修者生活修行的地方。另一部分便是建造在碧波湖下，这部分其实才是真正的碧波城。 相比各个地方的府城，碧波城更大，同时内部的势力划分也更加复杂。内里脉络，远不是几个门派几座山头就能说得清的。 当然，这里面最强的，无疑还是代表大离朝廷的三府：界主府、经略使府以及将军府。 不过，这些错综复杂的势力脉络，和卫易关系不大。反正他们这次来碧波城，也只是为了修行而已。只要找个合适的地方闭关，谁管那些波州本地势力如何斗争呢？ 不过，能够被卫易看中，适合卫易修行的地方，似乎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一般的闭关之所，顶多是灵气充沛一些。这对于卫易而言，根本就无关紧要。卫易的识海内，可是有着那尊万劫塔的传承光球在，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提供着海量的灵气。 所以，卫易需要的，是那种能够帮助自己领悟剑道的地方！ 这可就不好找了。 当然，卫易既然选择来碧波城，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在碧波城内，有一个名为立道崖的地方，这就是卫易真正的目标了。 卫易和唐渭两人，进入碧水城后，先是租了处城内的宅院落脚。接下来几个月，卫易要带在立道崖那边修行，唐渭可没这个打算。难得到波州这边游历，唐渭又不是那种想要追求更高境界的修者，自然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上面，而是要好好领略一下碧水城这边的不同了。 再之后，卫易和唐渭一齐赶往碧水城内那座著名的立道崖。 “相传，万年之前，那位大离皇祖开创修真界的时候，曾经在治下几界各自留下过自己的印痕。这座立道崖，便是其留在波州的印痕。” “也不知道，那位大离皇祖，到底为何要这么做？是心血来潮？还是别有用心？” 卫易听到唐渭的感慨后，不置可否。因为随着两人不断靠近，已经能远远望见那座立道崖的情况了。 这是一座完全位于水底的山崖。百里之内，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建筑，只有无数盘坐于此修行的修者。放眼望去，密密麻麻。 在视线的尽头，有一座陡然升起的海底崖壁。这座崖壁，恐怕至少有近二十里高。因为卫易在百里之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而在这座海底崖壁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手印！ 这个大手印，几乎覆盖了整个崖壁。仿佛是昔日里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随手拍击在此留下的。 昔日里留下这个手印的，便是那位大离皇祖了。 卫易在看到这个手印的时候，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寂寥之感，仿佛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尽皆消退，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怅然四顾。而这种寂寥的心境当中，又有着一种淡淡的悲伤。 在这种奇怪的心境下，卫易似乎很容易就能专心致志的琢磨起自己的神通，神魂无比清名，不管是悟剑还是别的什么，似乎都要更快了几分。 果真是有用啊！ 卫易早就听说，这片立道崖的神奇能力，可以让在此地修行的修者，神魂清明，思考领悟一些东西的速度也可以更快。而且，越靠近那尊大手印，这种效果就越明显。但可惜的是，这种靠近似乎并非毫无限制。多靠近一步，修者神魂承受的压力就会更大一分。 卫易来之前，分身在天玄宗那边曾经听九烈真君说过，说他当年游历至此的时候，也只是接近山崖下两百丈，便无法继续前进了。那时的九烈真君，虽然还只是返虚中期的修为，但单纯在神魂方面，只怕丝毫不逊色于一些返虚后期的存在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最多能靠近多少？ “真是难以想象，当年那位开创了修真界的大离皇祖，到底是一位何等伟岸的存在。”唐渭再次感慨一声后，随即说道：“我便不随你一起深入了，你安心在这里修行。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回宅子去找我便是。” 两人自此分开。 卫易倒也不担心唐渭，也唐渭的那份谋略，自身又有周天境修为在身。天地之大，能让他有危险的地方只怕不多。于是卫易当下便继续前进，想要看看自己到底能够靠的多近。 九十里…… 八十里…… 七十里…… 在立道崖所在的这片区域内，还有人标注了明显的距离。 随着不断靠近，卫易感觉自己神魂所承受的压力，开始不断增大。同时，那种神魂清明的感觉，也越发强烈，推演领悟起剑道来，何止快了一倍？ 二十七里！ 最终，当卫易感觉自己神魂承压达到极限的时候，距离那片崖壁，已经只剩下二十七里了。 卫易的出现，也不禁让周围一些修者颇为震惊。因为到了这里，已经完全是周天境以上的存在才能到达的地方了。而且，还都是那种已经二三重天的周天境，基本看不到那种初入周天境的高手！ “看来，这里也就是极限了。” 卫易没有逞强继续向前。到了这里之后，便开始后退。他能感觉出来，自己当下的神魂强度，应该和一些周天境一重天相同，最多是略强一些。这倒也没有出乎卫易的预料，毕竟，他最擅长的是神体方面。在神魂一道上，只是能称得上不弱，却谈不上强。 最终，卫易在距离崖壁三十里的位置停下。这个地方，能够给他的神魂带来的压迫感觉，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同时，领悟速度也能极快。 第三十二章 平静的修真界，混乱的妖族 修行无岁月。 这句在修真界流传师范广远的话，随着卫易修为越高，就越觉得有道理。 天地大道，永远是无止境的。而修者的寿元，却永远是有限的。以有限的寿元，却参悟无止境的大道，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对于周天境以上的高阶修者来说，一次闭关参悟，少则数月，多则十年二十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卫易甚至听说，曾有人跻身返虚之后，一口气闭关了六百年。出关之后便是返虚后期，但同时，也已是寿元将尽了。不得不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留下属于自己的传承。 卫易觉得，他将来肯定不会成为这样的人。但是动辄几月数年的闭关，应该是少不了。 在立道崖前，卫易陷入一种无比奇妙的状态。推演感悟剑道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至少两倍！ 这也是这座立道崖的神妙之处了。 山崖上那巨大的掌印，并未蕴含任何道印玄奥之类的东西，与天玄宗内的那些悟道碑截然不同。这一点，万年来已经被无数修者确认过，甚至曾有仙位莅临过此处，一样别无所得。 这片由大离皇祖留下的掌印，似乎只有加速修者参悟这一个作用。如果修者遇到修为瓶颈，或者在参悟上遇到什么问题，这里就无法提供什么帮助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座立道崖，价值才变得有限了起来。毕竟绝大多数修者，在修行过程中很容易遇到瓶颈。一旦遇到瓶颈，单靠闭关参悟是很难突破的，也就没必要呆在这里了。若非如此，恐怕大离官方也不会将这里无偿敞开，任由所有修士自由使用了。 不知道几个月之后，卫易能有多少领悟了。 …… 进入三十七年之后，很多人骤然发现，今年的修真界，似乎安静了很多。 当然，这种安静，是相对于之前一些年而言。 修真十八界，无比辽阔，每天都在上演着无数悲欢离合。不过很多有心人盘点之后却发现，今年似乎确实没有什么足以震动整个修真界的大事。 云莽那边，天玄宗和妖族的战斗依然在继续。不过，传闻天玄宗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收复云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云莽那边，估计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震动天下的大新闻了。 勉强天玄宗之外，其他几大圣地门派，今年似乎也都消停了很多，极少有什么大消息传出来。 唯一能够让大家稍稍注意的，应该要数西漠的珈蓝寺了。珈蓝寺在年祭之后，曾向咸安城派出过一支近百人的禅修队伍。这些禅修到了咸安城之后，建造了一座寺庙，但这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在大离直辖十界内，原本闹腾极欢的玉州宗门联盟，忽然就开始偃旗息鼓了。而大离官方似乎也没有进一步逼迫，双方在玉州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状态。大离官方这边，似乎是变相承认了玉州宗门联盟的成立一样。 除了玉州之外，西边的炎州原本也是一个大事频发的地方。起因在于过往十年内，落霞岛和两剑山这两大圣地宗门，联手打穿了整个炎州。对此，在过往几年当中，咸安城方面，一直和这两家圣地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甚至有人推断，用不了多久，大离就要组建大军，正式征讨这两家圣地门派了。可惜到了今年，炎州那边同样没了动静，似乎一切都在渐趋平静一样。 这样平静的修真界，让很多人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仿佛是一种瓢泼大雨降临之前的安静。 不过，相比修真界这边的平静，妖族那边，可就太乱了。就在今年年初，妖族五大皇族之中的白山玄树一族，以及幽明圣象一族，也陆续对几个强大的王族宣战。如此一来，再加上之前的吞海鲸一族，五大皇族当中，已经有三个直接下场厮杀了！ 战火已经蔓延到整个蛮荒，包括五大皇族之内，没有任何一组能避免战斗。 但是，让所有妖族都觉得无法理解的是，直到现在，哪怕整个蛮荒都打成了一锅粥，很多普通妖族仍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场席卷整个蛮荒的战争，起因到底是什么？ 简直打的莫名其妙！ 不过，随着这场乱战逐渐进行，大家也渐渐发现了一些新的苗头。比如，几大皇族各自征战，开始疯狂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蛮荒内部，渐渐形成了一些以五大皇族或者几个最强大的王族为核心的族群联盟。而其他妖族的选择，要么就是加入他们，成为联盟的一份子。要么就是面对战争的洗礼。最后有可能因为战败而加入，也有可能会被直接灭族。 这几年的妖族内战当中，被灭掉的妖族族群，可不是一个两个，其中也不乏圣碑上排名前一百的强大族群。 雁宝忽然发现，这样的世道，他有些看不懂了。 作为昔日的妖族第一圣子，雁宝在妖族圣城当中，原本还算有些地位。十多年前那场天玄山之行，更是让他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从天玄山回来之后，雁宝便开始长时间的在圣城闭关，极少过问世事。 天才和平庸者的差别，大概就在于此了。资质平庸者，修行当中往往会经常遇到瓶颈，就算闭关也是无用。而如雁宝这般，在修行参悟的过程中，所遇瓶颈往往会极少极少！想提升修为境界？只要继续闭关苦修就行了！ 如果可以的话，雁宝很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但可惜，随着妖族内战的逐渐升温，他也无法再继续这样闭关下去了。 雁宝出身的雷鸣雁一族，只是一个相对弱小的族群。原本因为雁宝的存在，其他大族或许还会对其稍加忌惮。毕竟，雁宝还有一位返虚妖王做师父。而且作为第一圣子，雁宝将来极有可能也是一位返虚。其他族群如果想欺负雷鸣雁一族，就必须考虑到将来会不会被一位返虚期疯狂报复。 但是随着战事升温，情况开始发生了变化。 便是那些真正有返虚妖王坐镇的王族，一样无法避免战事。弱小的雷鸣雁一族，依然更是如此。对此，雁宝之前曾经不得不出关，去求他的那位返虚后期的师父。师父倒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对雷鸣雁一族伸出了援手，进行庇护。 但可惜的是，这种庇护，并没有让雷鸣雁一族自此高枕无忧。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师父所在的族群，也开始面对战事，而且面对的是一个同等实力的强大王族。如此一来，就算雁宝的师父想要庇护雷鸣雁一族，也是有心无力了。 就在昨天，雁宝刚刚收到消息，说雷鸣雁一族，已经被几个敌对族群，围困在祖地之内了。如果再没有援救，用不了多久，雷鸣雁一族的祖地就会被攻破。届时，雷鸣雁一族要么成为这几个敌对族群的仆从族，自此开始无比悲惨的命运，要么就直接被灭族！ 为了救下族群，雁宝几乎跑遍了整个族群，去求了之前所有他接触过的返虚妖王，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帮助。但是结果，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和平时期，天才是会受到大家的追捧和重视，因为天才在很多年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高手。然而像当下这种战乱年代，天才就不值钱了。因为谁都说不准，今天的天才，明天是不是还能活着，有机会成长为真正的高手。 如果不考虑未来，今天的雁宝，也就只是一个七阶初期的普通妖族而已。最多可以勉强对抗弱一些的八阶妖族，实在是于大局无益。 黄昏之中，当雁宝拜访过最后一位自己曾经接触过的返虚妖王，依然求助无果，而且被直接轰出来的时候，他看着远方落下的夕阳，内心彻底沉入谷底。 雷鸣雁一族的灭亡，似乎已经成了定数。而他这位曾经的妖族第一圣子，则是什么都做不了。 片刻之后，雁宝重新恢复冷静，下定了决心，决定马上返回雷鸣雁祖地。 既然救不了大家，那就和大家一起死好了！ “你就是雁宝？” 正当雁宝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在其面前，有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妖，忽然出现。 对于白发老妖的问题，雁宝只是点了点头，同时心生警惕。他如今修为已经不低，能够让他毫无察觉出现在他面前，显然绝不是什么弱者！ “用你的最强手段，攻击我。” 白发高大老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轻轻一指点出。然而雁宝却瞬间感觉到，周围百丈内的空间，瞬间被凝滞住！ 这种手段，恐怕已经不弱于自己那位返虚后期的师父了吧？ 雁宝没有任何犹豫，深呼吸一口气，随即体内灵力疯狂调动，一掌拍出，街道顿时风雷交加，势大惊人！ 雁宝确定，自己全力所出的这一掌，足以将一座百丈高山彻底拍碎。 但是，当这一掌拍在白发老妖身体上的时候，却仿佛拍到了天底下最坚硬的巨山上一样。 高山仰止。 “勉强凑合。” 对于雁宝这全力一击，白发老妖只是给了这么一个评价，同时又道：“看的出来，这一掌应该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你在风雷之道上，确实有些天分。”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我也记不清，我到底叫什么名字了。不过当今的妖族，似乎叫我虬髯老祖。” “接下来半年，我会把我毕生的感悟都教给你。你能学多少是多少，学多了是你的造化，学少了说明老夫活该传承断绝。” 雁宝想起近来听到的那个天下十强的榜单，想起榜首最高处的那个名字，顿时呆若木鸡。 …… 转眼，两个月匆匆而过。 这两个月的时间，卫易一直在立道崖这边全力参悟，进步神速。期间唐渭来过两次，见到卫易依然在静修，便没有打扰。 立道崖这边，安静是真正的常态。因为此地有众多高手在此参悟，甚至连返虚期都常年存在，而且经常不止一位两位，谁敢在此吵闹？万一惹恼了那些潜修高手，当真吃罪的起？ 然而这一日，正在静修当中的卫易，却忽然察觉到一阵骚动，这不禁让卫易微微皱眉。 不过，当他注意到这阵骚动来源的时候，却顿时为之一惊！ 怎么是他？ 卫易远远望见，有个白发老人，正缓缓走过这里。老人身上给人一种和尘同光的感觉，明明站在那里，却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显然绝对是一位返虚期的存在了！ 返虚期的存在，对于绝大多数修者来说，都是传说当中的传说了。哪怕如今世道越来越乱，返虚期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多，仍是极少有人能亲眼见到。立道崖这边，倒是有返虚存在。但问题是，在此静修的返虚期，往往都极为靠近前方的崖壁，一般高手别说过去，根本看都看不到那边。 眼下，身边有一位返虚路过，自然会引来大家的侧目。 不过，真正让卫易感到惊讶的，却并不是这位返虚，而是这位返虚老者身边的那对男女。 一个，是曹家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曹慈；另一个，是昔日被卫易从妖族手里救下，曹慈的那个胞妹曹圻！ 之前因为那场叶朝归的登位仪式，曹慈曾经随曹家使团去过东海一次，算起来也就是不到两年前的事情。反倒是这个曹圻，自当年天玄山外一别之后，已经是十几年未见了。 曹慈的变化倒是不大，只不过比之两年前，修为更深厚了些。而这个曹圻，确实变化极大，再不复当年那个女子修奴的惨样，而是变成了一位清丽仙子。 既然曹家兄妹在此，那位返虚的身份自然也就不难猜，肯定是原陵曹家的返虚了。 看来，修真界还真是小，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虽然是老熟人，不过受限于当下卫易掩藏着身份，卫易也不方便过去打招呼，只能远远看着曹家这一老两小。 第三十三章 曹慈的实际战力 在几大圣地门派的首席弟子当中，卫易无疑是最特殊的一个。 其他几个门派的首席弟子，身边只要跟一位返虚级别的护道人，天地之大，基本上也就可以任其去得了。 毕竟就算再怎么天才的弟子，终究还只是天才而已。哪怕其他敌对势力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动用一位纯阳或者干脆动用仙器，去追杀一名年轻天才而已。说到底，天才就像是一块菜地里新生的嫩苗，而首席弟子，顶多算是这些嫩苗当中最为粗壮的一株。就算出去了，很快又会有新的补上，其实于整个菜圃无关大局。 为了除去一名天才弟子，动用纯阳高手乃至仙器？这代价确实是太大了。 但卫易不同。 在整个菜圃了，卫易相当于是一株异种！有了那位前朝大皇子的经验，大家都一定希望杀他而后快！如果卫易暴露了行迹，说不定真的会有哪一家铤而走险，动用仙器来杀卫易！ 就算卫易身边常年跟着一位纯阳，恐怕也无法真正护住他。所以，卫易之前出来游历的时候，只能彻底隐藏自己的身份，根本不敢像曹慈这样，大张旗鼓的出来。 在接近卫易所在区域之前，修为稍弱的女修曹圻，就已经无法在继续前进了。今日的曹圻，已经是化灵八重天的修为，比之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卫易记得，当年刚刚从修奴贩子手里救下曹圻的时候，她好像还只有化灵三重天的修为而已。 在卫易朝他们那边看的时候，女修曹圻忽然心有所感，朝卫易这边看了一眼，卫易顿时收回了视线。他忽然想起来，曹圻当年可是和他签订过奴主契约的，就算后来卫易主动放开了这种限制，但双方仍是会有一丝莫名的联系。 若是这时候被发现真实身份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好在曹圻似乎也没有多加追究的样子，暂时止步之后，曹慈和那名曹家返虚，则是继续前进，很快就超过了卫易当下的位置。最终，曹慈停步不前的位置，大概比卫易的极限位置，还要在前进近两里！ 曹慈这家伙，果然厉害啊！ 虽然曹慈已经跻身周天境。但能够达到他所站的这个位置的，很多都已经是周天境中期的存在了。这足以说明，曹慈当下的神魂层次，已经不弱于一些周天境中期的修者。 不过，在试过自己的极限之后，曹慈却并未直接在此修行，而是短暂驻足之后，直接离开了。 立道崖这边，聚集了不少来自各地的高手，其中便有见识广博之辈，一眼认出了曹慈的相貌。曹家三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曹家三人离开后，卫易虽然还想继续修行，但心里却总是有些惦念。索性便暂时停了下来，离开立道崖，打算去让唐渭查一下，曹家来此是否是出了什么事情。 “曹家这几个人来碧水城，并未遮掩身份，这倒不是什么秘密。” 唐渭对此倒是听说了一些，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消息：“听说是为了曹慈来此修行。另外，曹慈对外放话，明天会在城内一座斗武场内，邀战波州本地的天才修者。只要是同代中人，皆可。” 张狂！ 卫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禁微微皱眉，但很快又彻底舒展。以曹慈骄傲的性格，这种行事作风，确实很像他。 当众挑战这种事情，无疑等于是在打所有波州本土势力的脸。但以曹慈的背景，似乎也无需在意这些。而且，最关键的在于，曹慈给出的邀战对象，是所有同代中人！ 以曹慈的岁数，按照修真界的惯例，所有相差二十岁以内的，都算是他的同代中人。 如果是比曹慈多出二十年修行时间的年轻天才，如今说不定都已经达到周天境三重天了。就算自身天分稍差一些，但有这二十年时间的弥补，一样可能会比曹慈更强。 “既然这家伙可以开出这种约战条件，说明他必然是很有把握。” “我倒是很好奇，曹慈如今到底是进步到什么层次了？” “明日我们也去看看如何？” …… 曹家天才曹慈，约战碧水城内所有同代天才。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让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实际上，卫易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算是很晚了。早在数日之前，曹家几人就已经抵达了碧水城，并且放出了这个消息。留下这几天的时间，多半也是在给一些路程稍远的年轻天才，赶路来碧水城的时间。 第二日。 因为是公开约战的缘故，知道这个消息的碧水城修者，实在是多如牛毛。对此，拥有那座斗武场的门派，直接选择公开卖票，曹慈似乎也对此毫不介意的样子。 可惜这样一来，卫易因为知道消息较晚的缘故，肯定是弄不到现场观看的门票，便只能通过转播出来的幻光，观看曹慈的战斗了。 战斗如期开始。 曹慈虽然是公开邀战，但也不是谁的挑战都会接受，要真是谁都可以挑战的话，估计这场架打上十年也打不完。曹慈此番只应战十人，这十人当中，要么是早已名声在外的波州本土天才，要么就是战胜了其他挑战者，通过重重选拔站到曹慈面前的。为此，城内最近几日，还组织起一场规模不小的选拔战来，只为了角逐出和曹慈正面对战的资格。 幻光当中，早已出现这十人的姓名来历。卫易虽然对这些名字较为陌生，但对其中几人出身的门派，倒是早有耳闻。 波州修炼界，一共有七个拥有返虚期坐镇的一流门派。这七家一流门派，包括卫易先前打过交道的青尧府祈圜派，每家都派出了一位最优秀的年轻弟子。另外三人，则是通过重重选拔，最后脱颖而出的。 让卫易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七家一流门派派出来的弟子，几乎清一色都是周天境二重天的修为。而另外那三人，则全都是周天境三重天的修为！ 这当然不是说，那七家一流门派当中，没有相应岁数的周天境三重天。只不过，他们也需要考虑自家的名声。高出曹慈一个境界，还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可若是直接派周天境三重天出战，那就真的有失颜面了。 反倒是另外三人，出自相对较小的门派，没有这类担心。只要能打赢曹慈，那便是无上的荣耀了。 战斗正式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那三位通过选拔上来的高手。谁都知道，像这种车轮战，是越往后越占便宜的。可是这三人显然也无可奈何，有那几家一流门派在，谈得上什么公平？好在在三人对自己的实力也相当自信，就算在前面上场，仍是没有任何惧意，往往是上来就战力全开，希冀着能够一战扬名。 但显然，曹慈并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在这几人上场之后，曹慈虚空一握，身后开始凭空出现一件件金色武器的虚影，这些不断出现的金色法宝虚影，很快就超过了万件，将整个斗武场，映照的金光灿灿。 黄金武库！ 曹慈的招牌神通。 当年在天玄山上，卫易就曾见曹慈施展过这一招。这一招乃是曹慈独创的神通，当时在青云桥上的决战，曹慈以炼气期巅峰的修为，就能将当时已是化灵四重天的卫易，逼得近乎走投无路。如今曹慈早已跻身周天境多时，这门神通的威力，可想而知。 面对曹慈背后显化出来的这些法宝虚影，三位挑战者都暗自心惊，随即都施展出自己最强的一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招败之！ 这三位周天境三重天的年轻强者，出招之后，直接被一条金色的法宝河流正面击中。这条法宝河流当中，任何一件法宝似乎都不是很强。但这几乎无穷无尽的法宝组合在一起，威能却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三人的护身手段，几乎都是一招之下，便被曹慈破开了。 这一幕，让所有观战之人，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三个人虽非出自一流门派，但也算是小有声名，每一个都是可以越阶而战，对战周天境四重天的存在。这岂不就是说，这位曹家天才，如今已经可以跨越一个大阶位，直接搏杀周天境中期了？ “这家伙是很强。不过，刚刚之所以能这么轻松的击败这三人，其实也是有取巧嫌疑的。” 看完这三场战斗后，卫易却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当年修为低弱时，曾和曹慈打过一场。不过，当时眼力不行，并未看出曹慈的深浅。后来这家伙来东海，因为曹家和天玄宗的特殊关系，又不曾出手，也就没法判断他的高低。” “不过如今看来，这家伙所悟之道，倒是很有意思。” “怎么说？”唐渭对此一样十分感兴趣。只不过，唐渭并不长于修行，就算亲眼观战，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这家伙所悟之道，应该是一种法宝的道，我听说曹家人领悟的道，大多是和法宝有关系的。而曹慈所悟的这种道，似乎天生可以克制对手所用的法宝。刚才对战的时候，那三人皆是以法宝护身防御，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曹慈的黄金武库干扰的自身的法宝，继而暂时失去了对护身法宝的控制。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被曹慈一击破防击败。” “若是换做一位不依仗法宝的体修……”卫易说到这里，忽然再次否定道：“好像也不好说。曹慈本身走的便是熔体炼兵的路子，在近身搏杀方面，恐怕未必会弱于同阶最强的体修。” 卫易不禁思量起来。如果此刻上场的是他，由他和曹慈同阶一战，结果会如何呢？ 卫易觉得，未必会输，但似乎也未必能赢。 “看来，到了周天境之后，修者悟道层次的高低，的确是重要的很啊。”卫易不禁感慨。到了周天境这个层次，一般的周天境修者，或许是以修为高低区分战力。但对于极少数已经悟道的存在而言，修为的差距，似乎远比不上悟道的察觉重要。若是某一方领悟的道更诡异更高级，战斗中占据的优势，可要比修为差距更大了。 在这三人之后，接下来上场的，是那七个出自波州一流门派的修者了。 这七人，虽然都只是周天境二重天的修为，却极有可能比前面的三人更加棘手。能够被各自的门派作为代表派过来，肯定都是已经悟道的存在，而且所悟之道的层次，恐怕还不低。 至于曹慈，显然也更加重视了一些。不但短暂休息恢复了片刻，在面对第四人的时候，更是取出了自己的法宝。 一件古怪至极宫殿状法宝。 这件造型古怪的宫殿法宝，静静悬浮于曹慈头顶，只有三尺大小。卫易看到这件法宝的刹那，就想到了曹家所掌控的那件仙器，吉祥宫。 修真界九大仙器之一，唯一的一件宫殿类法宝。昔日叶朝归渡劫的时候，天玄宗曾经借来过这件仙器，卫易见过一次。 曹慈的这件法宝，虽然和那座吉祥宫不同，但却给卫易一样的感觉。 战斗开始之后，曹慈头顶的这件微型宫殿当中，顿时飞出十余件实体法宝来。这十几件法宝，造型各异，有刀、剑、钟、绳等诸多法宝，甚至还有一尊晶炮！这些法宝，不再是虚影，而是实体，而且显然都是灵晶法宝。 这还是卫易第一次见到，曹慈动用自己的法宝，全力一战。 同时操控十几件大威力法宝，换做一般修者，恐怕早就要力尽失败了。偏偏在曹慈这里，这些法宝运转的无比如意，威力奇大无比。 而上场的那名年轻高手，则宛如是在对战十几位周天境高手同时对他出手一样，一开打就落了下风。哪怕这位年轻高手手段全出，仍是只能勉强支撑不败。十几件法宝，每一件作用都完全不同，让人极为头疼。尤其是那尊晶炮，其威力更是大的吓死人！ 勉强支撑了小半柱香时间后，这位出自波州西部某个一流门派的天才，终于被一炮正面轰中，护身法宝被直接打碎，生死不知。 第三十四章 离景原的调令 这场名动整个波州的邀战，最后以曹慈的胜出而告终。 对于曹慈的胜出，大家并不意外。 大家真正意外的，是曹慈竟然赢得如此轻松！ 十场战斗，哪怕是以车轮战的形式进行，仍是没能对曹慈产生任何阻碍。面对这十位比自己修为更高的强者，曹慈几乎是一路横推过去。 整个波州，难道就没有能够正面匹敌这位曹家天才的同代年轻人了吗？ 或许好像还真是如此。 自打年初开始，随着那份不知从哪里搞出来的天下十强的榜单，流传于世以后，今年似乎一下子就冒出来很多新的榜单。比如什么修真界十大美女榜单、人妖两族年轻天才榜、名将榜之类的玩意儿。不过这些榜单，自然没有那个十强榜那么大的影响力，能够让整个修真界乃至蛮荒全都关注。而且，这些榜单往往还有着诸多不同的版本，排名也不是那么公允，很难让大伙信服。 但在绝大多数的年轻天才榜单上，似乎都很少能见到波州修者的身影。当然，波州自己排的榜单除外。 倒是曹慈，几乎在任何一个版本的榜单上，都有他的身影。 除曹慈之外，几大圣地门派的首席弟子，包括卫易在内，也都是榜上常见的人选。对于这些榜单，卫易只是看过之后，便没有多加注意。因为这些榜单，含金量实在有限。而且排出这些榜单的人，明显也是地位有限，或者对那些大势力心存忌惮，并未真的爆出这些天才的真实底细。比如曹慈的法宝，或者卫易走了神力之道，都没有说明。 大概直到这一战之后，波州本土很多修士，才会真正正视起双方的差距。 卫易通过这次观战，倒是看出了曹慈的实际战力高低。不过，他总感觉，这些人应该还没有资格逼出曹慈的极限实力，曹慈应该还是有所保留的。这也给卫易再次提了个醒。这段时间以来，他在悟剑一事上进步神速，难免有些骄傲。曹慈的出现，则是让他将自己的这份骄傲再次打消。 按照卫易的估计，大概只有等到他跻身七阶之后，才有可能真正逼得曹慈倾力一战了。 在观看完这场战斗后，卫易没有去试着联系曹家人，而是自己再次回到立道崖，继续开始参悟。至于曹家人为何会出现在碧水城，卫易虽然没有答案，但却猜到了几分。 曹家出现在碧水城的原因，极有可能和他选择碧水城的原因一样。 若真是那样的话，再过两个月之后，卫易自然就能以真实身份，和曹慈见面了。 说不定，到时候两人还能酣畅淋漓的倾力打上一场！ …… 离景原接到这则调令后，并没有任何意外，反倒是觉得有些情理之中。 就在刚才，离景原刚刚收到潇湘帅府那边的命令，让他准备交割一下潇湘这边的军务，由战部副将代为主持军务。至于他自己，则要在十日内赶往帅府，然后赶往咸安城。 离景原能猜到，到底是因为什么。 再过两个多月，咸安城的那座太元仙府，便要再次开放了。这座专属大离皇祖的小千世界，是当年那位大离皇祖留下来的重要遗产，每十年开放一次。只要是达到周天境以上，并且之前未曾进入过太元仙府的离姓皇族血脉，都可以进入一次。 而且，一生当中，也只允许进入一次。 上一次太元仙府开启，离景原还未曾达到周天境。直到这一次，离景原才有了足够的资格。 对此，离景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早在半年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布置，开始将战部内的很多事情，交由麾下的几名副将打理。进入太元仙府，是每一个离姓皇族一生当中，最大的一个机缘，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那尊由历代大离君王执掌、镇压大离万年气数的极道仙兵，玉皇，就位于这座秘境当中。每一个进入太元仙府的离姓皇族，都有机会得到这尊极道仙兵的洗礼，将自身过往修行路上，出现的一些隐疾、错误彻底修复。 对于每一个离姓皇族来说，进入太元仙府，都等于是重新出生一次。至于能够得到多大好处，则取决于此人以往的修行根基高低，以及在太元仙府内的表现了。 “这次回咸安城，估计要停留上一年左右了。”离景原看着肚子已经很大的洛飞飞，温柔说道：“不但要去太元仙府内走上一遭，估计还得登门拜访一下我的岳父大人，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这些都做完之后，估计也就快到年祭了。今年的年祭，应该会十分盛大且特殊，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提前回来的。所以，至少要等到年祭之后，再返回潇湘这边了。” 洛飞飞点了点头，竟是难得有些羞红了脸。 离景原自然清楚洛飞飞在想什么，轻轻在其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又道：“回咸安城以后，不管洛家提出什么要求，一切有我。” “嗯。” 洛飞飞脸颊通红，再次点头。 对于如今的离景原，洛家实在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潇湘前线最年轻的将阶军官；年纪轻轻便已是周天境的高手，潜力无限；深受那位毅王爷重视的年轻俊杰；在战将一道上成绩斐然的年轻天才…… 这样的离景原，做洛家的女婿，绰绰有余了。 作为战部的主官，离景原想要直接离开近一年的时间，这在其他时候，铁定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当下，却问题不大。 首先，随着天玄宗逐渐收复云莽，整个留川河防线，开始渐渐失去了作用。在过往一年内，整个潇湘前线几乎没有了任何战斗，昔日名震天下的铁血军团，彻底没了用武之处。 而且，可以预料到的是，随着天玄宗彻底拿下云莽。以后潇湘这边，估计也难有大的战事了。除非妖族再次发动整个蛮荒，重新打回来。以眼下蛮荒内部的局势，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亦或者天玄宗发了疯的要入侵潇湘。但这种可能性，一样无限趋近于零。 毕竟，潇湘不是炎州，天玄宗也不是西南的两剑山和落霞岛。 既然没了战事，领兵的将军自然就能轻松下来了。 其次，离景原如今已是将阶军衔，除了自己的嫡系亲卫战部外，已经很少去直接负责某个战部的实际训练了。这些事情，自然有他手底下的副将去做。所以，就算离景原离开个一年半载，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当然，在离开之前，离景原还是有必要做一些准备的。除了一些例行军务交接之外，离景原也需要在一些关键位置上，尽量安插自己的人手。毕竟他这次离开，时间相对较长。万一被人往他麾下的几个嫡系战部里面掺沙子使坏，那也是很麻烦的。如今离景原麾下的几支嫡系战部，都是他一点点手把手带过来的，倾注了他的全部心血，自然不能让他人染指。 几天之后，一切准备妥当，离景原只带着洛飞飞和离筱宓两人，前往帅府，准备北上咸安城。从潇湘到中州，路程无比遥远。不过，如今有了那条贯穿四界的云道，倒是可以省却了不少时间。如今潇湘这边前往离都，大都要先折而向西进入两江，然后走那条云道北上。 如此，可以省却一多半的时间不止。 …… 在那场名动波州的公开挑战之后，卫易就直接回到了立道崖，继续开始自己的参悟。 不久之后，他就发现，曹家兄妹竟然也来到了此处，然后开始在此地静修。 果然。 曹家兄妹停留于此修行，看似是为了这座立道崖。但这个举动，却从另一方面，印证了卫易的猜测。 他们来碧水城的目的，估计和卫易一样。 卫易为什么要来碧水城？ 达到九阶巅峰，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加快自己的悟道速度，为自己接下来渡劫做准备，这只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之前叶朝归曾经明言，让他留在波州。 若非这个原因，恐怕卫易还真的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先由云道返回云莽。毕竟，只有回到云莽，他才算是真的安全，可以放心大胆的闭关苦修。 至于叶朝归这样做的理由，虽然当时叶朝归没有明说，但卫易也能猜到几分。 万年大祭。 万年之期在即，明年的年祭，是大离开国一万年的时候，也是整个修真界开辟一万年的时候。今年咸安城的年祭大典，一定会十分特殊。而这次年祭的重要程度，或许会和一位大离新帝登基一样重要。届时，咸安城肯定会对几大圣地发出邀请，邀请各家的观礼使团前去观礼。 就好像叶朝归即位的时候，需要邀请其他圣地和咸安城的观礼使团，前往东海一样。 这种观礼使团，是必须有各家的门派首徒，或者带一个较为优秀的年轻人去的。在天玄宗内，除了卫易之外，就只有宋牧勉强合适。不过，既然卫易眼下身在波州，而且宋牧的性子又相对执拗，不太会应对这种事情，所以卫易自然就成了最佳的人选。 至于卫易的神力修者身份，在这种场合下，同样不用太过在意。就算是咸安城或者其他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去伏杀天玄宗使团，这已经等于是彻底宣战了。当卫易真正站到阳光下面的时候，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反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或许……自己的天劫，可以稍微推迟一下，等到了离都之后，再做考虑？ 就是不知道，这次带领使团赴京的，会是哪位老祖？ 直觉告诉卫易，这次的观礼使团，级别将会极高。叶朝归身为掌门，肯定不可能携万劫塔亲至，这是一定的。所以，这次最有可能带领使团的，要么就是九烈真君，要么就是盘山真君，肯定是这两位纯阳之一。 曹家兄妹刚开始在此修行的时候，还曾引起过一番小小的骚动，甚至还有人曾经想要过来挑战。不过，立道崖这边自有规矩，在那位打算在立道崖这边直接施展神通试探曹慈的年轻俊彦，直接被最前面修行的某位老祖，以神通扔出了立道崖之后，就再没人敢造次了。 立道崖重新恢复了平静。 卫易也开始继续全力参悟。 在这期间，只发生过一个小意外。 某日，那位当年曾被卫易从妖族手中救出的曹家女修，曹圻，忽然顶着莫大的压力，走到卫易这边，以神识沟通卫易。 “请问，我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你？” 卫易顿时心中一动。不过，很快就又平复了下去。 “怎么？姑娘认识在下？” 曹圻看着已经截然不同的卫易，报以歉意一笑。对于卫易，她只有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毕竟两人曾经订立过奴主契约。就算后来卫易主动放开，冥冥之中仍是会有一些感应。不过，卫易当下伪装的极好，非但面貌彻底变化，就连神魂波动方面，叶朝归都替他做了一些伪装，这也是天玄宗独有的手段。除了纯阳级别的高手外，根本不可能看出卫易的破绽来。 如此，曹圻虽然仍是对卫易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但也不得不退去，只能归结于是自己心血来潮，想多了而已。 在此之后，便再无事。 受立道崖的特殊影响，卫易的参悟突飞猛进。这段时间下来，又新悟了几剑。如今的卫易，已经领悟了超过三十剑！ 然而这一日，当卫易正在参悟的时候，却忽然感受到一阵倦意，竟是直接原地睡了过去。 若是有人注意到卫易的状况，绝对会十分惊讶。因为到了他眼下这等修为之后，一般的困倦已经不会再出现，完全可以通过打坐调息恢复过来。像这种困倦并且直接睡去的情况，几乎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更令人惊讶的是，睡去之后的卫易，竟是直接出现在一片十分诡异的环境内。 四周尽是云雾滔滔，难见其真容。卫易走在云端，有若实质。 “很久没有见过走神力一道的人了。” 恍惚之中，一个声音从云雾深处传来。 第三十五章 第一次坤卢山会议 云海滔滔，不知其深，不知其广。 当那个声音传来的时候，卫易猛然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做梦。 这里到底是他的梦境？还是他被拉入了某个幻境？ 对于一般修者而言，后者是最大的可能。但问题在于，卫易的识海当中，有万劫塔的传承在，想要无声无息撼动他的神魂，那得是什么样的手段啊？！ “既然走的是神力一道，给你一份机缘，似乎也未尝不可。” 云雾当中，那个声音的主人始终不曾露面。卫易甚至无法判断，这个声音到底来自于何方。 但是下一刻，从云海深处，顿时有一道青光激射而来。 这道青光，宛若划破鸿蒙，跨越古今，瞬间就正中卫易的身体。 “去吧，去咸安城，你想要的一切，都在那里。” 在这个声音消失后，那种深沉的倦意再次袭来。等卫易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身在立道崖内，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是梦吗？ 不对！ 在醒来的刹那，卫易就发现，自己的识海深处，似乎又多出了什么东西！ 那道青光！ 卫易下意识进入自己的识海，仰望着识海高空的那道青光，再看看识海当中的其他东西，顿时有些无语了。 从今天开始，自己的识海当中，似乎又有了新房客。 如今在卫易的识海当中，有天玄宗万劫塔的传承光球，有玄平真君留下的那道剑道感悟，有那条神秘通道内得到透明晶体，还有离开东海之前，叶朝归留在他体内的神通烙印。再加上这道青光，卫易的识海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但问题在于，除了叶朝归留下的那道神通烙印之外，其他的东西，卫易根本就用不了！就连那道万劫塔的传承光球，也只能被动的帮卫易炼化海量灵气，同时帮卫易镇守神魂。要想主动驱使，那却是做不到的。 实际上，这枚传承光球，本身其实极其神妙。用叶朝归的话来说，它不光是一个凭证，更是一种位格，一种可以继承万劫塔的位格。如果将来卫易修为足够，能够主动驱使的话，便可以在周天境获得真正的天下极速！就连返虚乃至纯阳老祖，都远远比不上的速度。 昔日的叶朝归，便是凭借这种速度，以周天境修为行走天下，却无人能够杀他。 剩下的三样东西，不管是玄平真君留下的剑道感悟，还是新得到的那颗透明晶体和这道青光，卫易都用不了，或者说不满足使用的条件。甚至于，卫易连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都根本弄不明白。 不过…… 卫易看了眼远方那个巨大无比的手印，心中同时有了一些猜测。这里是立道崖，是昔日那位大离皇祖留下的古迹。而且刚刚那个声音的话，也点出了自己神力修者的身份。种种迹象表明，那道青光，或许和那位大离皇祖有关系。 咸安城吗？ 卫易想到那个神秘声音最后的那句话，想要的一切都在咸安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指这道青光的真相，还是指别的什么？ 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看来自己必须得走一趟咸安城了。 这一路走来，卫易觉得，自己的机缘，已经有点好的过分了。仿佛不管到了哪里，都有机缘主动送上门来。先前那个姚老头让他来波州，会不会是早就算到了这些？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位天下第一魔头，到底又是在算计什么呢？ 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 在得到这一缕青光之后，卫易再没有遇到其他异常。 不过，他却没有太多时间，去耗费在追寻这道青光的来历上面来。因为随着这段时间的立道崖闭关，他的修为，已经距离六阶巅峰不远了。 还差最后一个神海。 这一日，卫易再次停止了参悟。利用先前从叶朝归那里得到的方法，暂时给自身加了一个禁制。这个禁制的唯一作用，就是阻止那个万劫塔的传承光球，继续帮他炼化灵力。别人都是生怕自己修行的慢了，卫易却是正好相反。 若是不阻止的话，最多再有半个月的时间，他就会达到真正的六阶圆满。届时，天劫自降。 卫易暂时还没有做好渡劫的准备，更没打算在波州这边渡劫。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两日前，天玄山那边，叶朝归刚刚给他下达了命令，让他最近留在碧水城内。估计用不了几天，天玄宗其他人就会抵达碧水城，带卫易一起离开。 叶朝归的这个命令，其实是在卫易意料之中的。不过，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这次使团的参与人员！ 叶朝归竟然亲至！ 非但如此，此次天玄宗的两大纯阳老祖，九烈真君和盘山真君，竟然也都一同跟随来了。除了这三位之外，剩下了几人当中，最弱的也是返虚中期的修为！ 这个阵容……是打算去正面进攻咸安城吗？ 卫易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没带上万劫塔之外，这个阵容，几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天玄宗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强阵容了！几乎所有门派内的顶尖高手，都被叶朝归一起带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易确定，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让天玄宗的顶层战力几乎倾巢而出，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会震惊天下了！ …… 咸安城。 今日大朝会之后，如往常一样，几位阁臣都被留了下来，要进行一场规模相对较小的君臣奏对。 不过，在大多数朝臣退去之后，几位内阁大佬却一个个脸色凝重了起来。 离祚、余福、庆王爷…… 坐在皇位上的离祯，一眼望去，同样脸色凝重。不过很快，皇帝陛下就再次笑了起来。 “上一次我离京，一走就是三十年，诸位都能将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次我离京，少则五六天，多则十日，最多半月，也就回来了？难道诸位是怕我一走了之，再出去野个一年半载？” 皇帝陛下这个拙劣的玩笑，明显让气氛略微放松了一些。几位阁臣大佬也都笑了起来，然而在笑的同时，想到皇帝陛下接下来要去做的那件事，心情则越发凝重了。 委实是这件事实在太过重要了。 重要到如果谈成了，注定会成为影响整个修真界格局，彻底决定历史走向的地步。 “这次坤卢山之会，是朕率先发起的。除了冰雪神殿之外，其他几家都已经响应。不过，这次会议，注定不能让天下人知道。或许百年千年之后，才能公之于众。你们就别趟这摊子浑水了，若真是谈不拢，以后的史书上，朕不介意被人骂成一个昏君。但你们，朕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名垂青史，成为那人人敬仰的名臣的。” “接下来半个月的朝政，就交由你们打理了。但想来……既然大家都到了坤卢山，也不会再出什么大事情了。” 皇帝陛下笑容灿烂，几位阁臣则是躬身行礼。 “遵旨。” 这一日，大离皇帝陛下，目送几位阁臣离开太元殿。然后，自己回到后宫，和那位米家女子一起吃了顿饭，最后在米家女子的目送下，走出了皇城。 在离祯离开皇城之后，与此同时，在咸安城各处，有十余道身影紧随其后，飞入高空。跟随皇帝陛下，一路南下而去。 这其中，有京城四大家族各自的当家老祖，有那位神秘的影首大人，有两位已经跻身纯阳多年的离姓老王爷，还有数位身份不同但都隶属咸安城直辖的顶尖高手！ 这些人当中，除了离祯这位皇帝陛下之外，最差都是返虚后期。 至于这些离都治下的顶尖高手，为何会集体南下，那就要说到不久之前的一件事了。 就在不久之前，离祯向几大圣地发出邀请，约几大圣地的掌门前往坤卢山，商讨修真界的大势走向。最终，八大圣地门派当中，除冰雪神殿外，其他几家全都有所响应。 所以，这次坤卢山之会，极有可能直接决定未来很多年里，整个修真界的大势走向！ …… 这一日清晨，卫易在碧水城外的一座山头上，等候了良久。 在此之前，他已经让唐渭先行前往咸安城，先去咸安城内的天玄宗使馆等他了，这也是叶朝归的意思。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后的某一瞬，几道人影凭空出现在山顶。 卫易一眼望去，看到叶朝归，看到了九烈真君和盘山真君，还有几位同样面熟的天玄宗顶尖高手。 “弟子卫易，见过师父，见过太师叔祖……” 在卫易冲几位宗门前辈一一打过了招呼之后，叶朝归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这次远游，收获不少。看来接下来为师腾出手来之后，倒是要好好考较一下你了。” 卫易不知道叶朝归所说的收获，是指自己的修为，还是指这一路上替天玄宗和那个祈圜派结盟之类的事情？不过卫易还是下意识的点头。 “这次事情的原委，稍后再告诉你。之所以想带上你，也是想让你一起去见见世面，见证一下这段历史。” 在这之后，众人便闭口不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卫易作为一个晚辈，也不敢多嘴，在叶朝归出手替他除去了所有伪装之后，陪着几位天玄宗的长辈继续等候。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后，又有一拨人，出现在这座小山山顶，一共只有七人。 为首的一个，是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卫易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心中便狂震不已！ 这个男人，他是第一次见到。但男人的相貌，他却已经从幻光上见过很多次了。 原陵曹家，当代家主，曹本熹。 当代灵晶法宝一道，这位曹家家主如果敢说排第二，绝没有人敢说排第一！ 在其身旁几人，赫然也都是曹家内部成名已久的高手。曹家族内，包括曹家族长曹本熹在内的两位纯阳，还有几位返虚后期在内的曹家顶尖高手，赫然全部在列。这其中，就有那位当年卫易曾见过的曹家宝羽真君，还有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位曹慈的护道人。 曹慈本人，也在其中。 反倒是那位曹家嫡女曹圻，并不在此处。卫易微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想来是此女身份并不足以参加这次的事情了。 一方是天玄宗的掌门，带着天玄宗几乎全部的高端战力；另一方，是原陵曹家的家主，带着曹家的全部高手。 卫易觉得，这个阵容，绝对足以正面硬撼咸安城了。 “见过曹叔叔。”双方见面之后，自然要客套寒暄一番。卫易和曹慈这两个小字辈，更是要一位位前辈拜见过去。不过，叶朝归对于这位曹家家主的称呼，却是有些让人觉得奇怪。 并非曹族长，而是曹叔叔。 “曹叔叔且先等我一下，既然到了碧水城，不和本地的地主打个招呼，实在是太过无理了。”叶朝归对这位曹家族长抱歉一笑之后，后者点了点头，然后众人便继续在山顶等待，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没有等多久。在叶朝归说完之后，仅仅过了不足百息时间，就又有一人，出现在山顶。 此人须发皆是白如霜雪，最令卫易感到诧异的，是他身上的那身制式官衣！ 按大离官方礼制，不同等级不同身份的大离官员，着装是截然不同的。而从这位老人身上的衣补来看，老人的身份似乎也就不言而喻了。 波州界主！那位名义上整个波州地位最高的离姓老王爷！ “晚辈叶朝归，见过前辈。” 老人出现之后，叶朝归竟是直接躬身行礼。不过，叶朝归行的这个礼，同样很有讲究，竟然是那种晚辈对长辈的礼，而非天玄宗掌门对波州界主的礼！ 老人看到叶朝归和那位曹家家主，以及诸多高手之后，一一抱拳示意，然后只说了一句话。 “好好谈，谈得拢最好。谈不拢……” 老人并未说出最后几个字，但显然，在场所有人，除了卫易和曹慈这两个年轻人之外，都清楚老人的意思。 蜀州修炼界，有个背负长剑的汉子，走入两剑山内一处禁地，带出了一个被世人称之为疯子剑圣的男人。然后，这两人还有其他几位两剑山剑修，其中便有那位玄平真君，一齐赶往中州。 西漠，去年才刚刚去过离都的珈蓝寺主持好好和尚，走出了那座被无数禅修视作圣地的小庙，带着几位名震西漠多年的禅修，离开了珈蓝寺。 天南修炼界，那位多年来始终身披黑袍的落霞岛掌门，带上了落霞岛几乎全部的高端战力，还有一名红衣少女，一路向北。 西北，有个如今被世人公认为是天下第三的男人，独自走出了天九宫，然后一个人之身赴会而来。 北地草原，御灵宗内唯一的一位纯阳高手，御灵宗当代掌门，再加上几位御灵宗内返虚后期的高手，南下中州。 乾安三十七年，七月初。 咸安城、天玄宗、原陵曹家、两剑山、落霞岛、珈蓝寺、天九宫、御灵宗！ 齐聚于中州坤卢山！ 史称第一次坤卢山会议。 第三十六章 坤卢山之会（一） 坤卢山位于中州与波州的交界处，是天下第一山，有万山之祖的美誉。故老相传，上古时期，这座山是神灵们的居所。通过坤卢山，可以直达天外。 这里的所说的天下第一，不单单是在修真界，更是将蛮荒也包括其中了。 上古时期的传闻是否属实，没人说得清。不过，在如今的修真界，这座坤卢山可是有着无比重要的象征意义，而且神秘异常。 作为此方世界最高大的巨山，坤卢山上竟然没有半点灵气，更无任何一条灵脉。历史上倒是有人费了大力气，想要将灵脉牵引而来。结果落地之后，灵脉竟是渐渐消散，重归于天地了。就算有大神通者出手，一样无法阻止这个过程。 就仿佛整座坤卢山，与灵气相互排斥一样。 不光是灵脉，就连修者自身，也是一样的。如果有修者常年呆在这里，就会发现自身的修为不进反退，灵力修为会逐渐溃散，重新化为灵气归于天地，修为境界一点点跌落下去。 除此之外，这座天下第一的大山，也没有被任何势力占据。照理来说，拥有天下第一这么个名头，坤卢山就算半点灵气都没有，其象征意义也不容小觑，本该是无数势力争抢的对象。然而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历史上很多大势力入驻此地后，本身的气运都会开始疯狂削减，然后整个势力开始遭遇各种不顺，甚至可能突遭横祸，整个势力彻底消亡。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或许只是巧合。但次数多了以后，任谁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大秘密了。 也曾有很多顶级强者莅临此处，想要探查此山种种奇异的根由，结果却一无所获，反倒有可能让自己突遭横祸。在历史上记载当中，所有证道飞升的仙尊，几乎都曾经到此地进行过封禅。可是就算这些仙位，同样没能查明原因。所以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来触及这个禁忌了，让此山和那条临兰江一样，成为天地间最大的几个未解之谜之一了。 历史上，一共曾有九人登顶坤卢山，在此地封禅祭天。这九人当中，有两人是大离历史上功绩最大的皇帝，一个亲手结束了修奴制度，一个奠定了两江、潇湘两界的开辟。剩下的七位，则是除冰雪神殿之外，其他七大圣地的开派仙人祖师。 所有的一切，为这座有着万山之祖的巨山，蒙上了一层无比神秘的面纱。 在亲眼看到这座坤卢山之前，卫易一直认为，天玄山是天底下最高最大的山。但在见到这座坤卢山之后，卫易总算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山外有山。 卫易倒也明白，天玄山和这座坤卢山，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比性。因为坤卢山是真正的天成地就；而天玄山，却是当年那位天玄祖师以莫大神通早就而出，再经后世历代天玄宗门人培育加固，才有了今日的气象。 在进入坤卢山之后，卫易心中便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此山似乎有一种和此方天地格格不入的感觉。而且最重要的是，卫易很快发现，自己识海当中那个万劫塔的传承光球，原本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给卫易提供海量的灵力。但在进入坤卢山之后，光球提供灵力的速度开始暴跌，能够帮卫易恢复的灵力也越来越少。 天玄宗和曹家这一行十几人，在临近山顶的最后一段距离落下，开始由飞遁转为步行。 “我记得，你们天玄宗的这个小家伙，走的是神力一途是吧？” 开始步行之后，那位曹家家主曹本熹，与叶朝归并肩而行。偶然回头看了眼最后面的卫易，笑道：“这坤卢山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听说至今仍是偶尔会有一些奇异景象出现。既然难得过来一趟，这几日不妨让这小家伙在山上四处转转，说不定能得到什么莫大的机缘。” 对此，叶朝归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过多回应。反倒是队伍最后面的卫易，心思一动。 传闻，坤卢山内，有时会出现海市蜃楼。海市蜃楼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东海那边也经常出现，多半是一种天地形成的奇观而已，不过是将一地的景象折射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但是，坤卢山这边的情况，却截然不同。因为显现出来的景象，往往是一片恢宏宫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派人间仙境的景象，其间甚至还有人影出现。而这些幻象，往往并非当下修真界的景象，更像是上古时期此山万神临世的盛况。 卫易暗暗下定决心，接下来或许还真的可以在山上转转。反正接下来的会议，他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倒不如在山上碰碰机缘，说不定真的会有所得。 黄昏当中，一行人终于登顶。 山顶，早已有人在此等候多时。 一位身穿明黄皇袍的男人，面带微笑，在一行人出现之前，就那么站在登山阶梯的尽头等待着。 叶朝归和曹家家主曹本熹，率先对男人行礼，执臣子礼。 这位修真界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坦然受之，受了这一拜。然后，以道友之礼还礼众人。 …… 作为这次会议的发起者，大离皇帝离祯及一众离都高手，自然是最先抵达。而在天玄宗之前，珈蓝寺和御灵宗都已经赶到。至于落霞岛、两剑山以及天九宫三方，应该也是在今日抵达。 卫易放眼望去，心潮澎湃。 在这里，此刻他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站在整个修真界最绝顶的存在！ 坤卢山山顶这一带，是一片相对开阔平整的空地，约莫有一里方圆。这片空地，便是享誉整个修真界的抚仙顶。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据传，万载之前，那位开创修真时代的大离皇祖，曾在此率先封禅祭天。祭天之后，曾在此公开传道十日。十日之后，于此地飞升天外。 所以，这里亦是那位大离皇祖的登仙之所。 对于这大名鼎鼎的抚仙顶，卫易自然也听说过。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真正的抚仙顶，竟然是这样的。 一里方圆的空地上，只有中央处屹立着一座五色祭坛。这座五色祭坛，便是真正的封禅祭坛。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今日在抚仙顶上，以大离皇帝陛下离祯为首的那一众咸安城高手，大多聚集于五色祭坛附近。而其他几家圣地门派的人，则是分居四方，各自泾渭分明。哪怕天玄宗和曹家已经是天下皆知的关系紧密，双方仍是分开等待，最多就是双方的距离稍近一些而已。 而另外两个方向，则是御灵宗和珈蓝寺。 卫易偷偷看过去，看到几名光头禅修，正在闭目调息。为首的老和尚，就是那位当今禅修第一的好好禅师吗？ 在另一个方向，几位御灵宗的高手，或坐或立。卫易一一辨认过去，很快就找出了那位御灵宗宗主，同时也是当今御灵宗内唯一的一位纯阳。 众所周知，八大圣地当中，北地的御灵宗，是最弱的一个。原本御灵宗还有两位纯阳，但就在几年之前，御灵宗的另一位纯阳，寿元耗尽坐化。而几位返虚后期，又没能在第一时间突破至纯阳境界。这就形成了当下御灵宗这种尴尬的局面。 几大圣地宗门当中，大概只有御灵宗，如今只有一位纯阳坐镇。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御灵宗就算如今稍微落魄了些，依然还是一家圣地门派。在豢养和御灵一道上，天下第一。 传闻那位御灵宗宗主，手上至少有两头返虚后期的灵物。很多人都说，年初那个天下十强的榜单，或许并没有计算御灵宗宗主手上的这两头灵物，只是单纯计算了他的个人武力而已。若是加上这两头灵物的话，排进前十，绝不是问题。 许是感觉到了卫易的目光，那位身材消瘦的御灵宗宗主，朝卫易这边看了过来，吓得卫易顿时一个激灵。不过好在，这位前辈高人似乎并没有在意卫易的偷窥，反倒是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不再看他。 妈妈咪啊！ 卫易顿时一阵后怕，在刚刚这位御灵宗宗主看他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不好在，就在卫易惊魂未定的时候，身后叶朝归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碍。 “如果你想，可以趁着这会儿大家还不忙，去拜见一下这些前辈。虽说我们立场不同，以往他们大概还都是欲杀你而不得。不过今天例外。抛去立场不谈，这些前辈，很多人脾气其实都很好。你是小字辈，若是有什么修行上的疑问，或是单纯崇拜某个人想要他们一个签名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卫易对自家师父回应了一个尴尬的笑脸，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今日能出现在抚仙顶上的，每一个都是活着的传奇。不过，在卫易心里，最佩服和崇拜的，仍是自家师父。相比之下，年初那个天下十强的榜单上，虽然有数人今天都会出现。但卫易始终觉得，他们还是要比叶朝归差一些。至于叶朝归，跻身那张榜单，大概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当然，卫易倒还真有一个人，很想去拜见一下。这个人，便是那位大离皇帝陛下了。 只不过，看今天这架势，如果卫易现在冒失的上前，估计会显得很不合时宜。 在天玄宗和曹家的高手联袂而至之后，下一个抵达的，是落霞岛。 当那一袭红衣出现在抚仙顶上的时候，卫易的心几乎快要跳了出来！ 卫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谢弦歌今日也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自始至终，少女都没有朝他这边看过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样。 这倒也正常。卫易自嘲一笑，当初在东海的那场茶会上，少女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自己还多想什么呢？ 落霞岛为首的，是那位整个人被一身黑袍笼罩其中的落霞岛岛主。这位女子岛主，论辈分大概比卫易已故的师爷、天玄宗前代掌门素满山还要高半辈。据传，这位落霞岛的女主人，昔日曾经做到了真正的艳冠天下，是整个修真界公认的第一仙子。不过，在距今百余年之前，这位落霞岛岛主便开始以黑袍装束示人，再无人见过其真容。 有人说，是因为其容颜日渐衰老，不愿再示人，故此才穿上了这身黑袍。 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当然，除了名传天下的艳名之外，这位落霞岛女主人的符修造诣，亦是臻至绝顶，是真正意义上的当世符修第一人。而且，如今的卫易知道，因为符修体系的一些特殊，其实修真界所有的符修，几乎都算是这名女子的半个修奴。 落霞岛之后抵达的，是两剑山一众剑修。 除了那位两剑山掌门，以及那位早就打过交道的玄平真君之外，卫易一样就盯住了其中某个男人。 男人身背重剑，而且这柄重剑十分奇特，剑身极为宽厚，剑刃则几乎没有。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尺更合适些。 两剑山的那位疯子剑圣，天下第二的顾飞鱼。 此人剑意之强，仿佛一人站在那里，就是整个天下的剑道。 两剑山的几位剑修抵达时，已经快要入夜了。在此之后，没过多久，又有一位身材略微有些矮小、宛若邻家大叔一样的男人登山而来。见到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皇帝陛下时，男人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不好意思啊，久等了，路上有事耽搁了。陛下见谅，诸位辛苦辛苦啊！”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憨厚汉子，瞧着很像是当年永子巷里脾气顶好、回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大叔，会是那位天下第三。 被评为当世唯一一个在杀力上有望超过顾飞鱼的存在，当世拳道第一人，有望成仙的男人。 天九宫宫主，郑当中，一人至此。 卫易忽然发现，那张天下十强的榜单上，六个修者，已经来了四个。那个神秘的东连，依然没有出现；而那位排名第四大离看门狗墨貂寺，据说是从来不会走出咸安城的，所以也没有来。 “既然大家都已经到其，那就开始吧！” 在天下第三的郑当中，代表天九宫出现之后。大离皇帝陛下离祯，缓缓开口，随即单手一劈，一道空间门户出现，竟是直接以莫大神通，开辟出了一座秘境，供此次集会使用。 这种事情，对于一般高手而言，自然是匪夷所思。但对在场这些当世最绝顶的存在来说，其实并不算难。 然后，离祯首先迈步其中。 再之后，叶朝归、曹家家主曹本熹、天九宫宫主郑当中……七大圣地的掌门人，依次入内。 第三十七章 坤卢山之会（二） 已经平静了半年的咸安城，最近终于难得有了点动静。 事情的起因，是闻道院内某位叫范梧的年轻学子，在棋枰之上横扫了整个闻道院，顿时名声大噪。 而后，这位范姓学子竟是直接狂妄的宣布，要在春兴湖上同时邀战十位咸安城内的棋道高手。这十位棋道高手，都是在咸安城内成名多年的人物，身份地位也各不相同。有在野的散人，有名声很大的高手，甚至还有一位宗正院的离姓副院首！ 正当大家以为，这十位手谈国手，根本不会搭理这位年轻气傲的学子，只会将其当成一个笑话的时候。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十位顶尖国手，竟是无一退却，全部应战了！ 包括那位宗正院的副院首大人，也没有推辞。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场棋坛盛况。 十位顶尖国手，齐聚于春兴湖上，竟只是为了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闻道院普通学子对弈？这场对局，不论胜负如何，肯定会成为棋坛历史上，一场数百年难忘的盛事了。 偏偏那位范姓学子，又狂妄的宣称，自己将会同时和这十人一起对局。而且，这十局自己只要输一局，便算自己彻底败了。 大家都明白，不管这位范姓学子今年能胜几句，名扬天下是肯定的了。 范梧。 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今日的春兴湖畔，人满为患。尤其是那位如今几乎已经快要被朝野上下，视为真正太子殿下的三皇子离景平，在听说此事后，直接公开宣布，要亲临春兴湖，为这场对局做一个见证。让大家对此事的重视，更上了一层楼。 更有小道消息称，当朝首辅大人、毅王爷离祚，次辅大人余福，以及宗正院院首庆王爷等朝堂顶级大佬，届时也会来春兴湖观战。这个消息传出来以后，更是让整个咸安城都炸了。 今日的春兴湖上，有人提前以莫大神通，在湖上造出了一个小型的浮岛，作为这场棋坛大战的战场。作为这场盛事的核心人物，范梧早早到场。等到十位顶尖国手依次抵达后，范梧向十人执晚辈礼之后，对局开始。 岸边，人山人海。有人以神通将浮岛上的十局棋，以幻光投射到了岸边，供大家观战。更有一些咸安城内成名已久的棋道高手，开始观战点评，为大家分析战况。 在岸边的某个被圈禁起来的位置，三皇子离景平已经到场，亲自主持这场棋会。而在其身旁，之前小道消息当中，那些可能前来观战的离都权贵，一个不落，今日全都莅临此处了。 被朝野上下戏称为‘果然翁’的次辅大人余福，今日穿便衣出门，没有穿什么官服。不光是他，其他庙堂重臣也是如此，全是以私人身份来此。不过，知晓这场棋会真正目的的大佬，终究还是少数，仅限于包括果然翁在内的寥寥几人而已。 其他来此的庙堂重臣，多半都是看几位阁老今日亲至，然后跟风过来的。但直到现在，大家依然想不明白，这场棋会为何会让这几位朝堂上最大的大佬，联袂至此呢？ 自打棋会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大家对于那位范姓学子的探查，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只可惜大家查了一通之后，除了查到此人和京城四家之一的赵家有些关系外，其他的便什么都查不到了。 这是一个很反常的情况。 不管在大家看来，这名闻道院学子是如何的狂妄，有一点大家是公认的，那就是这位学子棋枰手谈的本事，确实非同一般。手谈之术，虽然只被视作是小道，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在棋盘上横扫整个闻道院，至少说明此人的棋道绝对非同小可。 余福望了眼湖上那座浮岛的情况，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 之所以没有兴趣，原因大致有两个。一来，次辅大人对于手谈之时，并不是太感兴趣。在这件事上，反倒是当今首辅离祚，更加擅长。二来，在这场棋会开始之前，余福就已经确定，这场棋坛厮杀，最后一定会以范梧的胜出而告终。 毕竟，他是那位姚院首的关门弟子嘛！ 当年那位号称天下第一天机士的姚院首，可是曾说出过‘可让天下三子’的豪言壮语。而且大家都知道，他这话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如果不让三子的话，修真界大概是真的没人能在棋盘上胜过他。 作为他的关门弟子，范梧的棋力高低，似乎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说，就算输了又有何妨？ 今天这场棋会，最根本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争什么棋道胜负，只是单纯为了掩盖皇帝陛下出京的事实而已！ 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湖上的十局棋，全都进入了中盘。十位顶尖国手，不管是谁，每下出一手都要进行相当漫长的长考。这是一场注定要下上好几天的盛会，没有谁会轻易丢掉自己的名声。哪怕其中有两人知道，自己必定会输，好歹不能输得太惨不是？ 至于岸边，虽然已是傍晚，围观的人反倒是更多了。这里面能真的看懂的人未必有多少，更多的不过是想看看热闹，看看这场大战的最终胜负而已。 对于棋局不感兴趣的余福，愈发百无聊赖，很快将视线越过湖中的浮岛，向更南方的天空望去。 “不知道，能不能谈得成啊！” 余福声音极小，几乎没有任何人听到。但这个任何人，显然不包括坐在他身边的新任首辅离祚。 “我是领兵之人，最不怕打仗。之前在潇湘很多年，杀人杀了很多，杀妖族杀的更多。甚至就算军团内部，被我以军法处死的人，一样茫茫多。” 离祚脸色平静，但余福却能听出他心中其实并不平静。 “但是，这一次，我其实是真的希望能谈成！我是真的不希望，日后出现那种需要我领兵去和某个圣地门派全面开战的地步！” “那会死很多很多人啊！” 余福闻言后，轻轻叹了口气。能让有着‘人屠’之名的离祚，称之为死‘很多很多人’，那真的会是很多很多人了！ 一界？还是两界？还是更多？ “陛下没有在炎州大都干戈，甚至允许两剑山和落霞岛，实际掌控大半个炎州，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不过，这封诚意，几大圣地能不能看的懂，或者说愿不愿意去懂，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妖族那边，虽然眼下大战不休，但却是乱中有序。谁都看得出来，最多再有五年，蛮荒内部便会逐渐统一，形成以几大皇族加上几个最强大的王族为核心的大势力。彻底整合之后的蛮荒，一旦内部达成某种协议，合力北上，对我们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反观修真界这边，虽然当下还算太平。但谁都知道，几大圣地只是在等一个契机而已。万年之期到了以后，如果时局崩坏，修真界开始全面内战，妖族再趁机北上，人族还有活路吗？” 离祚悠然叹息。 “我们要为最差的结果做准备，但同时，我们也要相信陛下。既然陛下主动牵头，发起了这次会议，应该是有很大可能谈成的。” “就是不知道，最后达成的协议上，我们需要作出多少让步。” …… 坤卢山，抚仙顶。 今日恰是月初，天顶之上，月如银勾，几乎没有任何光亮。整个抚仙顶上，亦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犹如当下的时局一般。 随着那位天下共主和七大圣地的掌门，进入那座临时开辟出来的空间之后，整个抚仙顶上，再次陷入了寂静。 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也没有相谈甚欢的和气。所有人就呆在各自阵营内，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估计这一次，至少也要谈上两天，在这儿等着也无用。” 黑暗之中，九烈真君竟是第一个开口，笑着起身道：“我们云莽修者，来坤卢山一趟不容易。走吧小子，老夫今日就陪你走一走这坤卢山，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机缘呢！” 在九烈真君起身之后，卫易自然直接听命，跟着九烈真君，离开了这座抚仙顶，缓缓下山。 离开抚仙顶之后，卫易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在抚仙顶上，那么多高手齐聚，要说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相比之下，九烈真君虽然也是顶尖高手，但却是自家老祖，卫易自然要轻松了太多。 “也难为你了！老夫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见一位返虚都难，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下山的过程中，九烈真君忽然调侃道：“不过说起来，这样的阵仗，便是老夫我，这辈子也是少见。修真界的顶尖高手，至少来了一多半了。不管这次能不能谈得拢，以后的历史上，这次谈判注定会是一件天大的大事了。” 卫易顿时神情一动，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然而九烈真君却继续道：“你想问，这次大离皇帝和七大圣地的掌门齐聚于此，到底想谈什么？” 卫易点头。 这一路上，因为有曹家一众高手跟随，卫易也不好直接询问叶朝归。等到了抚仙顶上之后，阵仗之大，更是让卫易直接吓傻了。 “商讨的核心，其实只有一个。”九烈真君沉声道：“修真界接下来的战和问题。” “这一路上，你小子也看到了不少东西，估计心里也有不少困惑。之前在波州那边，你应该也看到了。你师父这位天玄宗的掌门，在见到那位曹家族长的时候，称呼其为曹叔叔。而见到那位波州界主的时候，则是执晚辈礼。你想没想过，这是因为什么？” “这个……” 卫易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显然，这里面应该有很多老辈的事情，他一个小字辈，对天玄宗的了解十分有限，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先说那位曹家家主。” 九烈真君缓缓解释道：“我们天玄宗的前代掌门，老夫的那位师侄素满山，其实是这位曹家家主的姐夫！没错，你那位素嫆嫣师姑，她的娘亲，就是这位曹家家主的亲姐姐！” 卫易顿时如遭雷击！ 这可是爆炸性的消息啊！ 卫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天玄宗和曹家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竟是曹家当代家主的姐夫？若是从这个角度看，叶朝归作为老掌门素满山的开山大弟子，被素满山视如己出。喊曹家家主一声姐夫，确实是在情理之中了。 “然后，我们再说说那位波州界主。”九烈真君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在大离内部，在对待几大圣地门派的态度上面，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前首辅李砚山为代表，主张以强硬手段解决地方宗门为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世人如今所谓的‘云莽天灾’其实是李砚山阴谋发动的，倒也不算错，只不过，这位前首辅是代表了很大一部分人而已。” “另一类，则是主张与几大圣地和平相处，就算不能同心同德，好歹也不至于内部刀兵相向，让蛮荒捡了便宜。持这类主张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比如那位波州老王爷，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掌门当时向他执晚辈礼的原因，则是因为……” “哎！” 九烈真君忽然一声长叹，似乎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当年掌门游历在外，就曾经求道于很多修真界高手。这其中，就包括这位波州老王爷。老王爷本人于掌门算是有半份师徒之谊。而且，当年老王爷的独女，倾心于掌门。哪怕掌门明确表明，自己并不钟情于他，仍是选择最终拜入了我们天玄宗。云莽天灾时，这位老王爷本想将自己的独女救走，结果那名女子，却宁死不走，选择为门派战死于前线。” 卫易沉默不语。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经历，已经算是匪夷所思。却没想到，自家师父的故事，似乎更加的传奇。 “类似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只不过因为一场云莽天灾，我们天玄宗等于是被咸安城和几大圣地摆了一道，所以才渐渐无人提及此事。但实际上，当年的天玄宗，和咸安城以及几大圣地之间，其实联姻极多，各种关系也极多。毕竟到了一定层次之后，天下就这么大而已。” “所以，这是真正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九烈真君忽然问道：“面对此种局面，如果你是你师父，或者你是哪一家圣地的掌门，乃至那位皇帝陛下，你会如何选择？是为了各自利益去大义灭亲？还是纠结于这些私情，置门派安危于不顾？” 第三十八章 坤卢山之会（三） 卫易很清楚，叶朝归绝不是那种因为私情，而置门派利益于不顾的人。但这种冷静，如今看来，同样极为残忍。 不管是对其他人，还是对叶朝归自己，都是如此。 “老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如果是一个圣地门派的掌门，乃至那位皇帝陛下自身，就更是注定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了，注定只能为各自势力的利益而战。” “不过，真的要考虑战和问题的时候，这还仅仅只是第一个考量而已。” 九烈真君再次伸出一指，说道：“第二，万年之期到了以后，大家都希望去争下一个万年的天下共主，去让自己的大道成为下一个万年的至高，而后修真界开始全面内战。届时妖族那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趁势入侵。到时候，内忧外患之下，修真界又会如何？” “如果说这两点，已经让人难以抉择的话，那第三点，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九烈真君忽然问道：“你觉得，如果一件极道仙兵，被全力催动的话，到底会有多大的破坏力？” 九烈真君的这个问题，让卫易开始的时候有些一头雾水，不明白九烈真君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随着卫易稍稍深入思考，顿时觉得细思极恐！ “一件仙器，等于是一位证道仙尊一只手压在这里，那是超越一切的力量。不达返虚，你可能永远都无法真正明白，这种力量到底有多么恐怖。一件仙器，只有另一件仙器才能对抗！或者是直接来一位仙人！仙位之下，皆为蝼蚁，这并不是虚妄。哪怕是当今世上最强的几位纯阳，一样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而一件仙器，如果全力催动的话，绝对有着彻底让一界生灵灭绝的能力。当然，这样做的代价，也是无比巨大的。催动仙器，需要消耗海量的气运。如果真想灭绝一界生灵，估计持有仙器的势力，也会失去全部气运，继而彻底毁灭。” “正是因为有着仙器的威慑，过往这一万年里，修真界和蛮荒才能大体上相对和平。毕竟，就算是有仙位在世的时候，一样需要考虑到气数的问题。不可能说人族仙位在世，就直接冲进蛮荒，灭掉整个蛮荒。要真是那样的话，估计这位仙位也就要彻底跌落位格，被蛮荒的血色气运反噬了。” “但是，这是过往万年的情况。接下来，情况会有很大不同！” “据天机士们推测，一旦万年之期到了，这种气运上的束缚会迅速变低。也就是说，仙器的使用将会更加频繁。如果大家真的打疯了，直接带上仙器去给对方来个同归于尽，这种结果，不管是哪一方，都承受不起。” “开战，代价太大了。” “但同时，让自身大道成为下一个万年的至高大道，乃至让自身成仙，这是任何一位高手或者势力，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战与和，其实都很难谈。” “这次皇帝陛下，召集几大圣地掌门至此，就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明白，一旦万年之期到了之后，关于未来的这场大道之争，谁都不会后退，争斗是无法避免的。所以这次会议的真正核心问题在于，能不能将这场争斗的规模，限制在我们大家都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毕竟，整个修真界全面开战，这是我们任何一方都不愿看到的。”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很难，因为涉及到几乎整个修真界所有人的利益，很难让各方都满意。 不管能不能谈得成，这次坤卢山会议，注定都会决定以后很多年天下大势的走向。 …… 传闻在上古时期，坤卢山乃是众神的居所，是天地间一处至高无上的存在。 但是，在修真界现有的记载当中，从大离开国那一天起，坤卢山就已经是今天这个样子了，一万年过去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卫易如今身份非比寻常，对于一些极为隐秘的事情，也有资格知晓。但是，对于上古的事情，他仍是知之甚少。不是因为天玄宗在这方面对他还有什么保留，而是天玄宗本身，对此同样不怎么了解。 毕竟天玄宗的历史，也就三千多年而已。而且，上古时期，在大离开国之前，曾有数百年完全真空的历史岁月。那段历史，没有任何史料，也没有任何传说。这个空白的时代，就好像是一个分水岭。在此之前的时代，一律只有模糊的传说，而无实际的史料记载。在此之后，就是大离开国之后的岁月。几乎所有事情，都能找到相应的史料。 如果天底下还有哪个地方，对上古时期的事情，了解相对较多的话，那个地方，绝不可能是天玄宗。 当然，也不是咸安城，或者如两剑山、落霞岛、原陵曹家这几家圣地。 而是极北之地的冰雪神殿。 “有一件事，你猜的没错。那个天下十强榜单上面，排名第七的东连，正是出自冰雪神殿。” 在坤卢山上闲逛，卫易无意间问起上古的事情，九烈真君忽然又说出了一个让卫易大感意外的事情。 “当然，你小子也别指望我能告诉你太多。对于冰雪神殿，我了解的其实也不多。”九烈真君说道：“之所以能明确告诉你，那位名叫东连的高手，出自冰雪神殿，不过是因为到了纯阳境界后，本身对于天地间的一些高手，会有所感应而已。到了返虚以上，修者本身就会身负莫大气运。若是不加以掩饰隐藏的话，在此方天地当中，便会犹如暗室当中的一点烛火。普通的返虚，大概就像是微弱的油灯。而纯阳境界的高手，大概就像是一堆燃烧着的篝火了。” “极北之地，便有这样一个存在，比老夫还要强上一筹，排进前十，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卫易忽然问道：“我一直在想，冰雪神殿这个名字里面，既然带着一个神字，会不会和神力有关系？” 卫易其实还有后半句话没说。他曾经猜测，冰雪神殿既然带了一个神字，会不会走的就是神力一道？后来卫易才明白，他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天方夜谭。 如今这个时代，想要走神力一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开始修行之前，便得到一件仙器的传承。而且，达到九阶之后，只要跻身返虚，就一定会引来灭绝性的天劫，没有一点生路！ 因为当今的天地，不允许神力一道的出现。 万年以来，卫易和那位前朝大皇子，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哥哥，是唯一的例外。冰雪神殿那边，自然也不例外。 “冰雪神殿极为神秘。冰雪神殿的人，一般只有在大离新帝登基的时候，才会走出冰原，去一次咸安城。其他时候，根本不会离开冰原。当年的云莽天灾，还有这次的坤卢山之会，都是事关整个修真界大势走向的事情。然而就算是这种事情，冰雪神殿依然不会参与。” “当年我也曾去紧邻冰原的云州游历过。云州北部，有一道极为漫长的禁制光幕，根本无法通过。当年我曾以为，是我修为不够高，所以无法闯过那道光幕。但等我跻身纯阳之后才明白，那道将冰原修炼界和整个修真界隔开的禁制，其实是与天地大道相勾连的。就算是我们这些纯阳修者，贸然强闯的话，也会引来强大的天罚。” “所以，整个修真界，对于极北冰原的事情，都不了解。或许咸安城那边，了解的稍微多一些吧？”说到这里，九烈真君微微皱眉，犹豫道：“不过，老夫倒是曾经听说过一些有关冰雪神殿的传闻。” “传闻极北之地，其实是一块放逐之地。有人说极北之地的修者，其实是上古时代神灵的后裔。关于上古时代的神灵，虽然如今只有传说而没有史料记载，但大家都知道，神灵是一定存在的。不过，大家却都无法确定，所谓的神灵，到底是什么。有的人说，是一些天地造就的生灵；也有人说，是上古时代一些通过修行而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或者妖。上古的神，力量大致等同于今天的返虚强者。” 这个极北之地，还真是神秘啊！ 修真界历史上，包括那位大离皇祖在内，一共出现过九位仙人。在这其中，冰雪神殿的创派祖师冰雪女神，证道于距今六千年前。不过，其他八位仙人，都有各自的传说流传于世。唯有这位冰雪女神，除了知道她是仙位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传说了。 除此之外，那道挡住极北冰原的光幕，是在万年前就已经出现了。也就是说，这道光幕的历史，早于那位冰雪女神，应该不是那位冰雪女神的手段。 “除了这些之外，老夫唯一还能算是了解的，应该就是冰雪神殿独特的战斗方法了。”九烈真君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很多年以前，我曾作为天玄宗使团的一员，去参加那位前朝嘉裕帝的登位大典。那一次，我见到了几位冰雪神殿的人。他们的战斗方式，也是十分奇特。据他们自己所言，称之为请神。大致是通过一些仪式，让一些冥冥之中的力量，降临到自己身上，让自身战力暴涨。” 神秘的冰雪神殿。 卫易和九烈真君，之所以会聊起这个，无非是因为他们此刻正走在坤卢山内，想到了一些传说而已。虽然在传闻当中，坤卢山有时会出现一些异象，仿佛是万年前上古神灵生活在此的回映。但显然，卫易运气十分一般，并没有碰上这种异象。 不过，在山内行走时，卫易心头却隐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恐惧，但又不太像。 难以言明。 卫易倒也想过，要不要向下挖一下，看看山的内部，会不会藏了什么。但当他刚刚生出这个念头之后，就被九烈真君及时制止了他。 “最好不要这么做，此山有大恐怖。历史上不是没人这么做过，所有破坏山体的人，无一不是迅速折损自己的气运。而且往往挖了很深之后，仍是一无所得。” 历史上曾有人依仗修为强横，修为深厚，不顾一切的向此山内部开凿。结果才刚刚下挖不足百丈，一身气运便消耗殆尽，然后暴毙而亡。 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对于高手而言，却是无比重要的。气运本身，就像是一种位格。如果一个人气运全部消耗殆尽，甚至透支的话，便会被天地所排斥，出门突遭横祸都有可能。 整整在山上转了一夜之后，卫易仍是不死心，又在坤卢山上继续转悠到第二天日落，仍是一无所得，终于不得不放弃。卫易也不禁感慨，机缘这东西，确实巧妙。这一路上，不知不觉间，他总是会遇到很多机缘。反倒是当下来到这座坤卢山以后，他的运气似乎瞬间消失了一样。 “咦？” 黄昏当中，正当九烈真君陪着卫易，在山上乱转的时候，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九烈真君直接带着卫易，瞬间自原地消失。而后再次出现在抚仙顶上。 卫易这时看到，山上的那些在此等待着的返虚老祖们，似乎也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有些人大概确实是一直在这里等着，而另外一些人，恐怕就像卫易和九烈真君一样，趁着这个机会在山上多走走，看看能不能撞到自己的机缘了。 不过，在这一刻，这些原本分散在周围的高手，忽然全部重新回到了抚仙顶上。 难道…… 卫易心里顿时一紧。能够让这些高手，全部归于此处，自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方隐秘空间内部的谈判，有了什么动向。卫易记得，之前九烈真君说，这次谈判，估计少说也要谈上两天。这才刚刚过了一日，难道就有结果了？ 难道……没有谈成？！ 就在卫易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抚仙顶上，一道空间门户被打开。下一个，七位圣地门派掌门，再加上一位咸安城的天下共主，从这道空间门户当中走了出来。 结果，到底如何？ 第三十九章 坤卢山之会（四） 这场名动整个咸安城的棋会，在持续了整整三天之后，终于还是结束了。 以范梧的胜出而结束。 十位顶尖国手，全都败在了范梧手下。最惨的一位，未至收官，便被屠了大龙。 棋坛上，以棋力高低分为一至九段。能够参加这场棋会的十位国手，自然都是强九段的顶尖人物。然而这些人，却无一例外，全都输给了范梧，输的没有任何可以推卸的地方。 范十段之名，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咸安城。 这个结果，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自然是出乎意料。但对于极少数知道范梧身份师承的人，却并不感到意外。 棋会结束后，很快便有人将这十局棋的对局过程，记录成谱。最终，由那位主持这场棋会的三皇子离景平，亲手写下‘当湖十局’四字作为棋谱名字以后，这场棋会，算是彻底结束了。 当然，棋会虽然结束，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场棋会带来的后续影响，却远没有结束。 在这场棋会之前，范梧这个名字，在咸安城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直到这场棋会之后，才算横空出世。很多京城的大世家，自然要对其另眼相看，想要交好这位范十段。不过，这些大世家却全都晚了一步。因为在这场棋会之后，主持棋会的三皇子离景平，已经率先对其发出了邀请。 “看来，这位范十段，以后会是定王殿下的座上宾了。” 三皇子离景平，早在数年前便已经封王，有了独自开府的资格。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离景平显然都比那些大世家，更有资格让范梧追随。毕竟，这位如今可是被朝野上下，公认为是即将成为太子殿下的人啊！ 之所以还没有被封为太子，不过是因为他还没进过太元仙府，没有得到仙器传承而已。但这件事，对于皇帝陛下的亲子而言，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位范十段其他方面的才学如何？人品又如何？若只是在手谈一事上有所裨益，那些大势力倒也不会太过在意。但若是其思虑至深，智谋更胜棋力的话，那就绝不一样了。 那样的人，绝对有着顶尖谋士的潜力。等到将来离景平登基以后，势必要在朝堂最高处，占据一席之地了。 “年轻真好啊！” 连续三日因为朝政琐事去而复返，今日终于看到了这场棋会落幕的次辅大人余福，不知为何，在看到范梧走向那位准太子殿下的时候，忽然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在他身边，毅王爷离祚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单以寿元而论，他和余福，还都能活很久很久，如今也就只算是人到中年而已。 所谓传承，大概就是指年轻人去接老一辈的班，老一辈去接更老一辈的班，如此而已。很多年以前，余福，离祚，以及已经过去的前首辅李砚山，也曾是这样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余福忽然在想，当年他们的老师，在看待他们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不过，就在两位朝堂大佬心生感慨的时候，有人快步上前，走向了刚刚在棋会上大获全胜的读书人。 此人上前之后，只是说了一句话：“我叫孙康。” 孙康。 一个名字，代表了很多很多的身份。 比如，京城四大家族当中孙家的族人，比如孙家当代在朝中官位最高之人，比如如今大离麾下的天机术第一人，比如咸安城的钦天院院首。 再比如，那位如今被称作是天下第一魔头的开山大弟子！ 范梧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也是十分意外。不过，让他心有所动的，并不是此人前面的那几个身份，而是最后一个身份。 “范梧，见过大师兄。” 堂堂钦天院院首，当今大离第一天机士孙康，坦然受之。 “老师还好吗？” 这位出身京城孙家、如今的大离第一天机士，似乎一点也不想掩饰自己和那位老人的师徒关系，更不在乎当下周围还有很多离都重臣在旁。仿佛只是想问，就这么问了。 “不知道。”范梧摇了摇头，说道：“他让我来离都之后，自己就离开了，没说去哪里。” 孙康点了点头。 “这些年，老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提起过我吗？” 范梧略微沉吟片刻，而后答道：“提过两次，一次说我有个大师兄，叫孙康，在咸安城做了钦天院的院首。另一次，是在教授我天机术的时候，觉得我太笨了学不会，骂了我一句‘你怎么比孙康那个蠢货还笨？脑子坏掉了？就不能灵光点转个弯？将死之人，救他作甚？’其他还有几次，我觉得老头子隐约指的是你，但不确定。” 范梧的这番话，可谓是开门见山到了极致。此话一出，周围很多听到这句话的大佬，顿时呆若木鸡。 如今大离的第一天机士，居然也会被人骂做蠢货？ 反倒是孙康，听到这番话后，若有所思。片刻后，孙康忽然眼前一亮。 “将死之人，救他作甚？”孙康哈哈大笑道：“我终于明白，老师当年为何会舍弃我。” “因势利导，趁势而为，以猛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老师的办法。老师当年做完的事情，我竟然过了这么多年才想明白……不过啊，我这个做学生的，也有自己的坚持啊！”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之智也！” 孙康说完这些后，转身大踏步离去，继而说道：“从今天开始，不管你在咸安城做什么，都无需顾忌，事后自然有我这个师兄替你擦屁股。当然，若是你表现的太蠢，我也不介意替老师清理门户。” “我很想看看，在老师眼里，更聪明的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我期待你日后有一天，能够和我做过一场，试试谁的手段更强！” 在场众人，没人能想明白，这位孙院首到底是什么意思。 范梧则沉默不语。 …… 坤卢山，抚仙顶，随着那道空间门户大开，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即将公布的这个结果，将会直接决定整个修真界未来的走向。 不过，几位圣地掌门，加上皇帝陛下，皆是无悲无喜，脸色平静，很难看出他们到底讨论出了什么结果。 而且，看他们当下的意思，似乎也没人打算说明的样子。 几位修真界地位至高的存在，各自走回了自己的阵营。 “既然谈的部分结束了，是不是可以开始打的部分了？” 在几位掌门和皇帝陛下各自回到各自的阵营后，两剑山那边，忽然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是那位天下第二，有着疯子剑圣之称的顾飞鱼。 随着顾飞鱼这句话出口，抚仙顶上，气氛顿时肃杀了起来。 “既然大家难得齐聚于此，若是不能较量一下，大家估计也不会甘心。”在顾飞鱼说完之后，大离皇帝陛下离祚，同样笑着开口道：“只是今天这个场合，实在也不方便让各位倾力一战 。各位可否给我一个面子，来一场只拼各自大道的道战？这一战，朕也很想看看。” 皇帝陛下的这番说辞，其实很耐人寻味。先是用了一个我字，然后才是以朕字相称。 以我字自代，说明皇帝陛下不愿以大离皇帝的身份，强压众人。而后面的那个朕字，恐怕就是在提醒大家，他作为天下共主的身份了。 大离皇帝陛下，于天地是有一定权柄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称之为人皇。只要是修者，想向皇帝陛下动手的话，都会迅速丢失自身气数，被天地所针对。 顾飞鱼微微皱眉。但很快，这位两剑山当代最强之人，点了点头。 “既然陛下开口了，顾某自然要给陛下这个面子。比拼各自大道高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说完这些之后，顾飞鱼不顾那位两剑山掌门的示意，排众而出。同时对那位两剑山掌门说道：“师兄，这次我和你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接下来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拦不住我。” 这位天下第二，果真……有点疯啊！ 在场众人，见到这一幕后，心中感想各有不同。那位两剑山的掌门，自然是长叹一声，同时脸色无比难看。身为两剑山的掌门，整个天下敢如此不给他面子，而且还让他无可奈何的，大概也只有顾飞鱼一个人了。换做其他人，哪怕是皇帝陛下，他至少还能做点反击，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可对于顾飞鱼，他又能做什么呢？总不能调动两剑山的太白剑，直接强行镇压他吧？ 要真是那样的话，估计两剑山也就离分裂不远了。 至于其他人嘛，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传闻这位顾飞鱼，极情于剑，对其他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哪怕是两剑山的掌门，作为他的师兄想让他出手，往往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行。 “今日我想打四个。” 顾飞鱼排众而出，走到最前方，然后忽然转头看向天玄宗这边，笑道：“九烈，你第一个，可以吗？” “好！” 九烈真君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只是淡然点了点头。然后，这位穿的像个老乞丐一样的老人，缓步上前。 天下第二，对天下第十？ 卫易狠狠咽了口吐沫，心情无比的紧张。 抛却仙器不算，九烈真君无疑是当今天下最强的一个了。不过，在卫易眼里，这位老人的形象，却更倾向于和蔼可亲。虽说当初卫易第一次渡天劫被己方伏杀，还有后来叶朝归渡返虚大劫的时候，这位老人都曾出手。但是，对于老人到底有多强，卫易仍是没有太过直观的感受。 “九烈，说实话，我很瞧不起你。” 顾飞鱼抱剑而立，很郑重的说道：“你本不应该这么强。只不过那场云莽天灾之后，你是天玄宗唯一活着的纯阳修士，天玄宗的血色气运，自然只能推你向前，硬生生给你推到了今天这个位置。相比之前的素满山，你真的差了很多。神魂一道很强，但作为当今天下神魂一道最强的你，真的让我很不满意。” 这位疯子剑圣的话，虽然有些折辱九烈真君的意味，但大家都明白，其实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 “试试便知。” 对此，九烈真君似乎没有任何怒意，只是平静道：“如果是生死之战，我必输，但你我都会死。” “好。” 顾飞鱼也不再多说什么，或许对于这位疯子剑圣而言，言语远不如自己手里的剑更有说服力。顾飞鱼缓缓抽剑，同时，九烈真君伸开双臂，像是在作拥抱状。 下一刻，抚仙顶上，顿生异象。 九烈真君原地巍然不动。但在其身边，却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出现。 有人持剑而立；有人虚空画符；有人做仰天怒吼状；有光头和尚沉思；有人半靠在巨石畔，瞧着二郎腿，像是哼唱着某段歌谣；有人做一步踏出状，身边隐隐有天雷环绕…… 很快，在九烈真君身旁，就出现了百人千人，仿若无穷无尽一般。 而当在场的众人，看清这些显化出来的‘人’的相貌时，一个个心情复杂。 这些‘人’皆是被九烈真君，以自己的观想神通，重新显化出来的。这亦是神魂道修者最有名的能力之一。九烈真君观想出来的这些人，皆是他一生当中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世间最绝顶的存在。有修者，也有妖族。甚至于在这其中，顾飞鱼还看到了自己的形象。 还有很多人，是在场众人的前辈甚至师父，早已故去。 “人死如灯灭，他们死了，就证明他们不行。” 顾飞鱼踏出一步，一剑挥出。这一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天地仿佛全都变成了剑，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用剑来表达。 “成仙并非唯一的标准。在我心里，这是他们各自最为风流的一刻。他们是历史，他们也是未来。抛却历史上几位前辈仙尊，所有人都注定要死。但是，他们的意志，却可以由后人继承。” “落叶成泥，可以成为滋养下一代的土壤。” 随着顾飞鱼一剑落下，九烈真君身旁的人形开始一个个消失退散。 最终，顾飞鱼一剑之后，九烈真君身旁所有人影全部消失不见。 但是，他自己却还站在那里，一步未退。 往者已逝，今人犹在。 但那些故去的人，他们的故事，却仍然还在流传。 第四十章 坤卢山之会（五） “你比我想象的要强，但确实不如当初的素满山。” 两剑山的疯子剑圣顾飞鱼，一剑之后，再未出剑，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恰当的评价。 “不过，排进天下前十，确实有这个资格了。” “足够庇护后辈即可。” 九烈真君也不自谦，天下第十的位置，他其实并不在乎。但是，天玄宗有没有人能够跻身前十，这一点他很在乎！ 交手一次之后，这一战似乎便已经结束了。能够得到顾飞鱼的承认，这本身已是相当大的收获。继续交手，那便是生死之战。既无必要，此地此时也不合适。 “老和尚，下一个是你。” 在九烈真君退下之后，顾飞鱼剑锋一转，指向珈蓝寺那群禅修，最后落在那位好好禅师身上。 “好。” 好好禅师，人如其名。他的禅道，似乎只有好和不好这两种选择。 然后，这位珈蓝寺老主持、当代最强禅修，起身走到顾飞鱼面前。 比起九烈真君，这位好好和尚的排名更高！十强榜上，排名第六。老和尚的大金刚神通，被姚老头评定为周身三丈方圆，先天不败。两座天下，只有顾飞鱼的必死一剑，能够破开。除顾飞鱼之外，哪怕排名第一的那位虬髯老祖，似乎也不行。 而眼下，被姚老头认为是天下唯一一个能够破开老和尚护身神通的人，就在这里，而且即将对老和尚出剑。 这是一场天下最强之剑，与最强之盾的战斗。 “对付你，就不能用单纯的大道之争了，而是要全力出剑。接下来这一剑，虽然不如我的必死一剑，但亦相去不远。老和尚，小心点，别死了。”顾飞鱼也不废话，手中长剑‘飞鱼’再次一剑挥出。只是这一次，比之先前对九烈真君出的那一剑，气魄何止大了成千上万倍？ 全力一剑！ 这是动用了顾飞鱼纯阳修为的一剑！ 在顾飞鱼运转修为的刹那，在场众人已是心知不妙。天玄宗这边，修为最强的九烈真君，直接抓住卫易的手，在其周围开辟出一方独立世界，想要护住卫易的安全。于此同时，叶朝归亦是同时出手，瞬间封住了卫易的五感。 顾飞鱼全力一剑，已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如今近的距离，以卫易的修为和境界，是绝难承受的。 这家伙，果然是个疯子！之前都已经答应了皇帝陛下，只做大道之争，这会儿为何又要全力出剑？ 不过，珈蓝寺的好好和尚老禅师，却并未慌张。在顾飞鱼出剑的刹那，老和尚周身有金光显现而出。那身已经洗的灰白的袈裟，以一种难以观察的速度震颤。 周身三丈，不败佛国。 然后，顾飞鱼这全力一剑，终于落下。 卫易此刻虽然被封闭了五感，但是却仍是能感觉到这一剑。这种感觉，仿佛超越了一切感知，已经近乎是一种道理一样的存在了。卫易只觉得似乎有一座比坤卢山还大的大山，随这一剑落下，想要蛮不讲理的将老和尚的那三丈佛国砸垮。 再之后，坤卢山抚仙顶上，有一剑直入云霄，宛若一剑劈出此方天地之外。这一日，整个波州与中州交界处无数修者，同时看向坤卢山的方向。大家未必能察觉到那一剑，却同时心中生出了大恐怖。 一剑之后，顾飞鱼微微皱眉，好好禅师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接下来，老和尚可能还要去做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所以，不能纯粹以修为硬接顾施主这一剑。只能以这种取巧的法子，四两拨千斤。” 老和尚犹豫了一下，再次说道：“施主这一剑，确实是厉害。不但杀力举世无双，更可以直接斩人气数。老和尚我估计，最多也就只能硬抗五剑，然后就要死了。” “当然……”老和尚再次说道：“施主没有姜宫主那样的体魄，也没有虬髯施主那样的气力，多半是无法连出五剑的。” 顾飞鱼冷哼一声，算是变相承认了老和尚的判断。 好好禅师转身退去，忽然笑了起来。 这世间除十四件仙器和顾飞鱼的临死一剑之外，还有什么能破开他的金刚佛国吗？ 其实是有的啊！ 寺里那些小和尚的诵经声，小和尚每天劈柴烧水的抱怨声，还有那西漠无数禅修的祈祷声，很多很多，都可以啊！ 自己这身本事，只要能够让禅修一脉延续下去，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天地间依然有诵经之声，那就很好很好了。至于是不是真的不败，老和尚觉得，其实都好。 就在老和尚即将退回原处时，顾飞鱼忽然说道：“老和尚，世人只知你的金刚佛国，先天不败。却不知你亦有佛陀怒目的本事，我很期待。” 老和尚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 身为禅修，不败即可，为何要求胜？ 好好禅师忽然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袈裟，这件已经洗的灰白的袈裟，跟了他很多很多年了。只可惜这次之后，肯定是要换一件了。 刚刚顾飞鱼那一剑，已经近乎将这件袈裟彻底震成齑粉。若非老和尚此刻以自身灵力维持，这身袈裟早已不在。 光屁股的老和尚？ 好好禅师想到这里，忽然又会心一笑。 …… 连续两场争斗后，接下来顾飞鱼想要邀战的，似乎也就不难推断了。 打过了天下第十和天下第六，接下来，当然要打天下第三了。 在老和尚退去后，那位只身赴会的天九宫宫主郑当中，缓步上前。 天九宫这一次，虽然只来了一个人，但这一人，就足以代表整个天九宫，同时也足以震慑其他几大势力了。 “和之前几次一样，还是单纯比拼杀力？” 这位天九宫的宫主，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感觉。哪怕即将进行一场巅峰大战，仍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以。” 顾飞鱼点头之后，并没有马上出剑。令人奇怪的是，这位天九宫的传奇宫主，似乎也没有打算出拳的意思。 八大圣地当中，原本在云莽天灾之前，实力最强的就是天玄宗。后来虽然经历了一场云莽天灾，实力大损。但经过叶朝归这些年的精心布局，加上整个天玄宗的励精图治，如今也恢复了不少。虽然不复当年最强的盛况，但至少肯定要比御灵宗强。 而在八大圣地当中，抛却神秘的冰雪神殿不算，御灵宗和天九宫，其实原本是相对较弱的。 御灵宗之所以相对较弱，是因为他们走的御灵一道，非常受资源的限制。甚至有人曾断定，如果将御灵宗和天玄宗的位置换一下，让御灵宗紧邻云莽的话，那御灵宗说不定才是八大圣地当中最强的。因为御灵宗内，本就是以御使各种灵物为根本。御兽便是御灵的一种，只要有充足的灵兽来源，御灵宗的整体实力，肯定要翻上一番不止！ 可惜御灵宗地处北地，根本不和蛮荒接壤。北地那边，凡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大都早已被御灵宗给抓的差不多了。如今御灵宗修士，再想得到新的灵物，便只能自己豢养，十分麻烦。 所以，如今在八大圣地当中，御灵宗实力是最为垫底的。 至于天九宫的情况，和御灵宗其实有些类似。体修对资源的消耗，总体来说要比其他体系的修者更大。天九宫地处西北，原本就不是什么太过富庶的地方，受资源限制，天九宫的总体实力，其实也和御灵宗相差不多。但是，因为郑当中的存在，使得天九宫的总体实力，直接上了一个台阶！让御灵宗独自垫底了。 郑当中等于是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天九宫的排名，向前推动了一位！ 姚老头曾在榜单上评论，单以杀力而论，郑当中略逊色于顾飞鱼。但若以体魄和耐力来看，这位天九宫宫主，就不知道要胜出多少条大街了。 在两人展开对峙后，刚刚被叶朝归解开五感封印的卫易，看向了他们。不过，在卫易的眼里，原本静止不动的两人，却好像渐渐动了起来。一人出剑，一人出拳，拳剑相交，竟是开始大战了起来。 明明两人都没有动，这场架到底是怎么打的？ “卫易！” 就在卫易刚刚要陷进去的时候，身旁九烈真君轻唤了他一声，让他从原本那种着迷的感觉当中清醒了过来。清醒过来的卫易，很快便发现了异样。不知何时，自己体内的神力竟然已经彻底紊乱，竟是有了失控的迹象。 “你境界太低，这一战，你看不了。”九烈真君摇了摇头，无奈的再次帮卫易封住了五感。 境界太低。 五感被封的卫易，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只留有一些思绪。他不禁感慨，这种巅峰战斗，他就算有幸亲至，仍是因为修为不够而无法观看，实在是很无奈的事情。 坊间一些说书人嘴里，总是会讲一些顶尖高手对战的时候，周围有人围观并且讲解对战的精髓。但实际上，真正的顶尖高手战斗，若非同等层次的高手，根本就没办法围观。 比如当下这一战，若非大道之争，而是全力一战的话。恐怕就连绝大多数的返虚修者，都无缘近距离观看，唯恐被殃及池鱼了。 不过，这也让卫易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真正的高手，可以这么高啊！ 当卫易再次被解开五感封印的时候，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那位天九宫宫主，已经退了回去。看在场众人表情，这场战斗，多半也是以平手收场的。 就是不知道，谁更占优一些。 不过，此刻众人更关心的，其实是接下来最后一场战斗。因为顾飞鱼之前曾经明言，他今日要打四场。刚刚已经打过了三场，分别打过了天下第十、第六和第三。那张十强榜单上，今日到场的，顾飞鱼都已经打过了。大家很好奇，这最后一场，这位两剑山的疯子剑圣，到底想打谁呢？ “小家伙，最后一场，你来吧？” 正当场上众人，纷纷好奇接下来这场战斗的时候，顾飞鱼却忽然再次看向天玄宗这边。而他所指的那个人，更是让在场所有高手都大跌眼镜！ 卫易脑袋瞬间一阵眩晕。 因为此刻，那位天下第二用剑指着的，正是他这个小字辈！ 在这种场合，照理来说，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不管私底下如何想干掉卫易，都不可能明着动手，因为那等同于和天玄宗全面开战。哪怕当年云莽天灾，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明面上，大家仍是将所有责任，都归结于妖族身上，最多加上一个李砚山。 可这位疯子剑圣顾飞鱼，脾气秉性实在是太过乖张怪异。哪怕两剑山掌门，也无法完全约束住他。此人想做什么，还真不好说。 九烈真君和盘山真君两位纯阳老祖，第一时间就护到了卫易身前。叶朝归更是已经抽刀出鞘，随时都准备出手的样子。 “如果我今日执意想杀这个小家伙，你们确定你们拦得住？” 这位两剑山的疯子剑圣，见到天玄宗众人如此反应之后，冷笑一声，道：“这种场合，带一个小字辈来，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不过这倒也随了我的心愿。当年前朝的那位大皇子，以神力之道横空出世，我便想去见一见。可惜当时我正在闭关，等到我出关之后，他已经死在妖族手里了。要不然的话，将来说不定也是一位顶尖强者，有资格和我正面一战。” “如今这天地，想要出现一名走神力之道的修者，太过困难。我本以为，那之后就是绝响了，想不到你们天玄宗又出了一个。” “你们放心，今日我只是想见识一下，神力一道到底有什么奥妙，并无伤这小家伙的心思。不过，你们若是真不愿意的话，别怪我用强。到时候万一失手弄死了这小家伙，你们可别怨我。” 顾飞鱼的这番话，让天玄宗几位高手，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在场众人都知道，刚刚顾飞鱼所说的这番话，应该是真的。如果顾飞鱼想强杀卫易，在场几位天玄宗高手，就算合力，也真的未必能守得住。当然，就算换做天下第三的郑当中，或者那位虬髯老祖在此，也是一样的结果。说到底，卫易修为太差。这种级别高手的战斗，哪怕只是一丝余波，也足以将他震死一百回了。 “既然这样，晚辈斗胆献丑了，还请前辈指点。” 就在这时，天玄宗众人身后，卫易却是忽然发生。紧接着，卫易对身旁的师父叶朝归，还有九烈真君点了点头，然后缓缓上前。 第四十一章 坤卢山之会（终） 向天下第二出手吗？ 这是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卫易只是想想，就觉得激动。 卫易自然没有这个胆子。 但是，当下这个局面，似乎也没有可供他选择的余地了。 当然，让卫易主动挺身而出之前，叶朝归已经先行向他传音沟通，示意他可以上前，这才是卫易敢于发生的真正原因。 不过，卫易显然低估了这句话的分量。这一刻，抚仙顶上几乎所有高手，都看向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字辈。被超过十位纯阳、数十位返虚后期一起盯着，这种压力，更多是来自于心里，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用你最强的一招攻击我，不要让我失望。” 顾飞鱼看着缓缓上前的卫易，竟是出现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期待神情。哪怕之前对上三位最顶尖的纯阳老祖，顾飞鱼也不曾如此。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顾飞鱼吗？” 就在卫易刚刚走上前的时候，这位两剑山的疯子剑圣，忽然再次开口。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改得，与我本命飞剑名字相同。至于我的本名，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至于这个名字嘛，则是源自于一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鱼在水里，如何飞翔于九天之上？” 鱼翔于天？ 卫易似乎被这位疯子剑圣的问题给吸引住了，陷入了沉思，略微思索后，卫易试探着回答道：“需要鱼长出翅膀？” 卫易的这个答案，让顾飞鱼轻轻一笑。“这个答案不坏。” 同时，顾飞鱼轻抚着手里的剑，像抚摸心仪女子的脸庞：“如果按你这个答案来说，我手中的剑，就是我的翅膀了。” 顾飞鱼的这番话，让卫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清了清思绪，随即说道：“前辈，晚辈有一剑，请前辈赐教！” 最强一剑。 顾飞鱼先前已经明言，让卫易用最强的一招来攻击他，想要见识见识他的神力。卫易当下手段其实很多，不过诸多手段当中，杀力最强的，恐怕还是他的剑术了。 卫易如今已经悟出三十余剑，这三十余剑，威力其实都相差不多，都是入道级别的剑术神通。卫易最终决定，还是以其中的第一剑向顾飞鱼出剑。这一剑，是他在昔日叶朝归渡劫的时候，所悟出来的，于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向顾飞鱼行过晚辈之礼以后，卫易横剑于身前，然后，一剑挥出。 屠狗。 这一剑，剑名得自于当初东海那场茶会上，卫易对战那位玉州首徒，取痛打落水狗之意。不过，当下他肯定不敢报出这一剑的名字。 卫易这一剑，比之当初东海茶会的时候，威力又强了一些，这主要是因为他的修为又有所提升。不过，这曾经将那位玉州首徒直接削入海里的一剑，在这里，简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这一剑的剑芒，根本无法近顾飞鱼的神。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卫易出剑的刹那，顾飞鱼竟是直接出手，将这道剑芒定在了他的身前。然后也不管身前的卫易，就这样开始研究了起来！ 与此同时，周围诸多大神通者，也趁着这个机会，放出了自己的神识，想要探知神力当中的奥妙。 “神力本身倒是有大玄妙。不过这一剑嘛……很平庸。” 半晌之后，顾飞鱼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的剑，不够纯粹。”顾飞鱼对卫易摇头道：“除了剑道之外，你应该还有其他手段。而且看得出来，你在修剑方面，其实天分并不是特别出色。能有当下的水平，应该是诸多机缘堆出来的。” 卫易轻抿嘴唇，只能点头，心里却是有些觉得屈辱。 一般剑修，若是能够得到这位天下第二的评点，那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而是祖坟在喷火！可是卫易此刻最大的感觉，却是自己的表现，给天玄宗丢了人。 卫易觉得，自己丢人，不是什么问题。但如果当下给天玄宗丢了人，那不行。 “你此生修剑，恐怕很难取得特别大的成就。我甚至觉得，你的剑，辱没了你当下的这身修为。” 顾飞鱼这话，可以说是相当刻薄了。 但是，卫易也不得不承认，顾飞鱼所说的话，确实是一针见血。他能有今天的这份本事，其实多半是因为他这些年机缘实在太过逆天。至于他自身的天分，就连卫易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不过……因为注定无法取得大成就，所以以后就没必要再练剑了吗？ 卫易目光渐渐变得清澈，继而有了一种明悟。 “自晚辈开始修行的那天起，晚辈就知道，自身天分算不得多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卫易忽然开口道：“不过，就算天分不好，修行总是不能落下的。就算注定无法取得大成就，能够有所进境，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让自己身边的人活得更好一些，总归是好的。” “更何况，晚辈练剑，从来没想过将来是否有机会，成为像前辈这样的剑道翘楚。于我而言，剑只是我的工具。” “能杀人，能保护我身边的人，就很好了。” 在听到卫易的这番话后，这位天下第二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又轻笑一声。 “你的剑，我不喜欢。但是你的道理，倒是还不差。” 顾飞鱼忽然一剑挥出，同时说道：“既然你是靠一路机缘走到这里，我便送你一剑，能领悟多少，看你的造化。” 在这一瞬间，卫易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手中持剑，面向一片混沌。继而一剑挥出，混沌立时被劈开，化作一方剑的世界。 这就是这位两剑山的疯子剑圣的道吗？ 这一刻，卫易彻底被这一剑吸引，浑然忘我。 …… 顾飞鱼这一剑，其实是把自己的剑道，全部展现给了卫易。卫易也终于明白，为何修真界对这位疯子剑圣的评价如此之高，评定十强榜单的姚老头，更是直接称其剑道已经完全超出了当年两剑山祖师太白仙尊的剑道。 在顾飞鱼眼里，天地之大，尽可为我手中剑。或者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剑而已。天下的万事万物，也都可以由剑组成。 在顾飞鱼展现出来的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便是由剑组成的。而卫易能看到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由剑道来表示。 不知过了多久，卫易从这座剑的时间里脱离了出来。 顿悟。 卫易明白，自己所陷入的状态，应该就是顿悟了。在那座剑的世界里，卫易看到了不同剑道组合之后的情况。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领悟的那些剑，到底该如何融合。 这是一个大机缘。 过了这个关卡，就意味着卫易已经正式推开了融合剑招的大门。虽然未来的路注定会很艰难，但最起码已经上路了。 不过，从顿悟状态中脱离出来的卫易，却没来得及惊喜。因为他发现，自己此刻似乎已不在抚仙顶上。那些来自各派的传奇人物，也早已离开。 此刻卫易身边，只剩下了叶朝归一个人。至于九烈真君和其他几位天玄宗的返虚后期高手，则是早已不见踪影。 “十日顿悟，可有所获？” 看到卫易醒过来之后，一直在旁边等待着的叶朝归，笑着开口。 “有。”卫易点了点头，心里却无比震惊。因为在他清醒过来的刹那，云莽那边的分身意识已经同步，他瞬间明白，自己已经陷入这种状态整整十日时间了。 “我似乎可以开始融合剑道了。” “哦？” 叶朝归也不禁有些喜出望外，随即道：“能施展出来吗？我看看。” 卫易当即唤出枯云剑，叶朝归同时将周围天地暂时隔绝开来，卫易一剑挥出，用上了自己刚刚融合的剑招。 这一剑才出手，卫易便瞬间骇然。 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一剑，比之之前卫易全力一剑，至少要提升了一成的威能。一成威能，听起来不大。但对于卫易当下这个层次而言，已经十分恐怖了。最关键的是，卫易这还只是刚刚入门，距离两剑彻底合一，还差的很远很远。很难想象，若是真的两剑合一，威能该提高多少。 “不错。” 叶朝归满意点头，“我原本以为，你在跻身周天境以前，不可能融合剑道。这次坤卢山之行，倒是你的大机缘了。” 这话倒也不错。 能够当场向当世第一剑修问剑，并且还能让这位剑修亲自演示剑术，这种机缘，就算是很多返虚高手，估计都是梦寐以求的，更别说卫易这种小字辈了。 “师父，这次坤卢山……” 卫易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叶朝归再次说道：“你想问，这次谈判结果，到底如何？” 卫易点了点头。 这次坤卢山之行，他算是大开眼界，也得到了一场莫大的机缘。不过，他最关心的，却还是这场会谈的结果。 毕竟，这次会谈的结果，直接关系到今后整个天下的走向，更决定了天玄宗的很多事情。 “算是谈成了一半吧！” 叶朝归的回答，却让卫易有些意外。 “这次坤卢山之会，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管未来如何，修真界全面内战，这件事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至少，不能给蛮荒趁虚而入的机会。不管下一个万年，由哪种大道做主。但接下来成就仙位的，必须是人族。” 卫易再次点头。 说到底，不管修真界内部如何波诡云谲，彼此之间有着多大的仇怨。对于大家来说，蛮荒始终才是最大的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过，达成共识的基础上，我们却没能直接定下真正的掌门盟约。”叶朝归叹息一声，道：“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如果签订了掌门盟约，就意味着接下来至少百年之内，几大圣地和咸安城彼此之间，都不能有大规模的争斗，这关系太大了，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矛盾也太多了。” “比如对于我们天玄宗来说，收复云莽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但同时，等到和妖族的战事结束以后，我们势必要和潇湘、两江乃至落霞岛在云莽内部的一些势力展开较量。毕竟，云莽是我们的地盘，不可能允许外人插足。” “再比如，炎州那边，落霞岛和两剑山联手吃下了大半个炎州，想要让他们再吐出来，这就难了。虽然大家都没有明确表态，但我猜得出，落霞岛和两剑山的最低底线，也是和咸安城方面平分炎州。从长久来看，这是大离朝廷绝不可能同意的。当下之所以没有直接开战，也无非是受限于大局，不愿马上掀起修真界的全面内战而已。” “毕竟，只要大离军方在炎州开战。我们天玄宗肯定要趁三方开战之时，迅速收回云莽。其他几家，也会有所动作。到那个时候，就算大家再怎么想克制，也很难将战事限定在一定范围内了。” 这次坤卢山之会，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将各方的势力范围彻底重新划定，然后订立掌门盟约，保证接下来至少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修真界内部不会出现大的战事。百年时间，应该也足够修真界内部出现一尊仙位了。 但显然，几大圣地乃至咸安城，对于当下各自的势力范围，都很不满意。修真界内战开启，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而这场坤卢山之会，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大家达成了共识。就算真的要内战，至少大家也要尽量将内战的规模压制在一定层次之内，不可能给妖族趁火打劫的机会。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 “不管如何，接下来至少二十年内，妖族内部内战，修真界内部也不会太平，这正是我们天玄宗安心积蓄力量、恢复气数的时候。如今妖族那边的虬髯老祖，修真界这边的顾飞鱼和郑当中，虽然都有证道的资质。但他们接下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彻底摆脱灵力大道的束缚，之后才能真正冲击仙位。这个过程，少说也要二十年的时间。至于二十年之后，情况到底如何，那就真的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叶朝归说到这里以后，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不过，说到底，只要各家手里都有仙器在，谁都不敢妄动。一旦打狠了，到了想要同归于尽的地步。那种结果，就算是接下来证道的仙位，也承受不起！” 第四十二章 天亮了 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会议，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只不过，直到这场坤卢山之会结束，大家各自散去。修真界有资格知道这场议事的人，仍是只占极少数。 至于这场议事的重要，那就更是要等到很多很多年之后，才能被大家所熟知。 对于参与这次议事的人们来说，议事结果谈不上多好，但也不算糟，至少还在大家的心理预期之内。虽然没有达成明确的协议或是盟约，但大家却达成了共识，这已是殊为难得。 议事结束后，这些全修真界最顶尖的高手，各自返回所在势力。 以皇帝陛下为首的咸安城一行人，自然也回到了咸安城，并且将这场议事的结果，带回了离都。 这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结果，还是带来了很多改变。以新首辅离祚为首的咸安城庙堂高层，开始对此作出诸多反应和对策。一时间，咸安城中枢发出了一连串的政令。这些政令之间，往往毫不相干，所涉方面众多。但如果将这些政令仔细梳理之后，却不难发现，离都高层似乎已经开始为某些局面做准备了。 回到咸安城的大离皇帝陛下，心情似乎不错。在打理完这几日的朝政之后，竟是难得将几位皇子都召进宫去，举行了一场难得的家宴。 相比历代大离皇帝，离祯的妃子并不算多。除了那位米家女子之外，便只有六位已经册立的正妃。这其中，除了那位已经晋升为皇后娘娘的米家女子外，有两位妃子诞下子嗣，便是今日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了。 大离皇族血脉，拥有着种种奇异的力量。所有离姓皇族，天生就是最顶尖的修行天才。哪怕只知道混吃等死，成年后也能跻身周天境。就算比之妖族五大皇族血脉，也只强不弱。不过，天地之道，一饮一啄，有得就有失。和妖族那边一样，血脉的强大，意味着更难诞下子嗣。 这倒也很正常。毕竟大离皇祖的血脉力量，实在是太过逆天。如果还特别能生孩子的话，那其他修者估计就彻底没活路了。 离姓皇族，大多一生只有一位子嗣。历史上子嗣最多的皇族，也不过只有四个孩子而已。比如前朝嘉裕帝，便只有两个孩子而已。 到了皇帝陛下离祯这个层次，很多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他自然知晓，这是天地大道对离姓皇族的一种限制。皇族内部，不是没有秘法可以催生子嗣。但身为皇帝，他每多一位子嗣，都会消耗大量的气数。三位子嗣，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极致了。 三位皇子，包括已经被离祯认定接下来要立为太子的三皇子离景平，都十分出色，堪称人中龙凤。这一点，让身为大离皇帝同时也是父亲的离祯，倍感欣慰。 这场家宴，觥筹交错，尽享欢愉。 自打那位米家女子晋封为皇后以后，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很多争斗都已经近乎消泯于无形。因为相比这位米家女子，如今宫内的其他几位妃子，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当下的地位，都远远不如。就算皇帝陛下的情意，也是对这位米家女子最重。 至于宫外，原本三位皇子，还有争储的斗争。但是，随着米家女子被封为后，三皇子离景平，就成了唯一的嫡子，妥妥的子凭母贵。在米家女子被封为皇后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陛下已经决定，要立三皇子离景平为太子了。 之所以没有同时册立，不过是因为离景平年纪尚小，还没有经过那座太元秘境而已。 对此，两位皇子也心知肚明。在那之后，便再没了争储之意。 都说帝王家事深不可测，但实际上，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皇子之间的储位之争，其实都不算太激烈。前朝自不用说，那位大皇子裕王殿下，自出生起就被立为太子，执行神道计划。若非后来的一系列事情，离祯恐怕今日还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而已。至于本朝，三位皇子虽有储位之争，但这份斗争并不是特别激烈。三位皇子之间，兄弟情义也还算不错。这份兄弟温情，在帝王之家，更显难能可贵。 家宴之后，皇帝陛下遣去了所有人，唯独让自己这三个儿子留了下来。 皇子陛下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笑意温醇。 大皇子离景宜，年纪最长，性情宽厚，早在离祯登基之初，便以获封为誉王。不过，这位誉王殿下，本身其实是离祯当年一次酒后荒唐的结果。那些年离祯为了扮演一个荒唐王爷的角色，其实做了很多很多。 二皇子离景仲，稍小于大皇子，当年与大皇子同时获封为永王。其生母是云州那边一个一流门派的掌门之女。对于这名女子，皇帝陛下谈不上多么喜欢，只能算是相敬如宾。当年这位云州女子嫁给他，也不过只是一场联姻而已。 三皇子，便是离景平，今日的定亲王，接下来的太子殿下。 “今日留下你们三个，是想和你们说些心里话。”当离祯以父亲的身份，与自己的三个儿子相处时。少了一丝作为天下共主的威严，多了两分父亲的慈爱。 “一个月之后，太元秘境将会开启，届时老三会进入秘境，得到玉皇的承认。出来之后，爹会立他为太子。” 开门见山。 虽说帝王家事，从来不仅仅只是家事而已。但离祯总觉得，如果父子之间，说话都要藏着掖着，那他们之间，还算是父子吗？ 离祯说完之后，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面前的三个孩子，三人表情各异。离景平或许是疑惑和窃喜，另外两位皇子，恐怕就是真正的失望了。 这才对嘛！ “爹知道，这把椅子，你们都想坐。这很正常！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可惜椅子只有一把，就算爹是大离皇帝，也没法子一分为三，给你们一碗水端平。” “你们知道，这些年你们最让爹觉得骄傲的事情，是什么吗？” 离祯扫视一圈后，自问自答道：“其实不是你们表现的多么出色，修行上多么天赋异禀。当然，这都很好。你们做的事情，爹也确实打心眼里替你们骄傲。” “不过，爹真正觉得骄傲的，是我三个儿子，都这么优秀，都在竞争这把椅子的时候，还能保有一份兄弟情分，这真的很难。” “正因为很难，所以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离祯看向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大皇子离景宜，还有二皇子离景仲，平静道：“爹这一代，别的不说，至少在兄弟情分这件事上，爹觉得算是给你们做了个好榜样。当年你们大伯被选为了太子，爹就愿意心甘情愿去给他做那个陪衬了绿叶，甘愿去做一个纨绔王爷。后来你大伯被算计陨落，爹便让整个云莽给他陪葬。作为兄弟，爹自认为做得不算差。”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这件事上，爹希望你们至少不要比爹做得差了。老三虽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但他的位置，未来说不定会坐的很难很难。爹真的很希望，将来你们能发自内心的去帮你们的弟弟，坐稳这个位置。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果自家兄弟都不愿帮忙，只能指望着外人帮忙的话，咱们离家，就真的没希望了。” 在离祯说到此处后，三位皇子已是无比惶恐，全都跪倒在离祯身前。 对此，离祯也没有马上去扶。 “父皇放心，这个位置，虽然儿臣也想去坐。但既然爹已经决定交给三弟，儿臣愿意服从。至于将来，儿臣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知道当下这个世道，是一个万年未有的大世。让大离继续绵延下一个万年，远比我们谁坐上这把椅子，更为重要。” 大皇子离景平，生性宽厚，说话也更为规矩。 相比之下，二皇子则略显跳脱道：“爹您放心，您既然选了老三，我这个当哥哥的，就算心里不服，但总归知道一致对外的道理。若是其他年代，说不定我还真会奋力一争。可当下这个时候，哪是内乱的时候啊？我又不傻！”说到此处，二皇子离景仲转头看向老三，笑道：“不过可先说好，如果你在这个位子上做不好，别怪我到时候踹你！你就算将来做了皇帝又如何？当哥哥的，看到弟弟犯了错，踹弟弟两脚，总是没问题的吧？” 身为大离皇帝的离祯，转头看向此刻最为惶恐的老三离景平，笑问道：“老三，你怎么说？” “我懂。” “谢谢爹，谢谢哥。” 然后，离景平看到，自己的父皇和两个跪在那里的哥哥，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都起来吧！”离祯摆了摆手，示意三人起身，同时说道：“这次坤卢山之会，虽说没能达成盟约，但也算是有所收获。不管接下来时局如何变化，我大离坐拥十界之地，气数最强，赢面也最大。若是能多给爹两百年时间，说不定爹自己都可以去试着冲击一下仙位也说不定。” 皇帝陛下的这句话，自然只是玩笑。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当下大离的家底，还是足够雄厚的。 “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爹当下寿元还很长，就算老三做了太子，想要真正接我的班，那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几百年时间，或许足够爹把这些烂摊子都收拾好，然后把一个新的大离，交到你们手上了。” “祖宗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就算不能发扬光大，总归不能败家。” 这一夜，父子四人似乎有一种没有言说的默契。身为大离皇帝的离祯，没有自称朕；而三位皇子，除了最开始的大皇子之外，都没有称呼父皇，而是直接叫爹。 这当然是很不合礼制的事情。 但是，这一夜，父子四人，都不约而同忽视了这一点。 …… 自叛出咸安城后，姚老头这些年走了很多很多地方，足迹踏遍每一个修炼界。就连蛮荒那边，也被他走过很多次了。 这些年姚老头走过的路线，仿佛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将两座天下，都囊括其中。 在南海之上，见过那位虬髯老祖之后，姚老头便开始北上，穿过蛮荒。在从云莽进入修真界以后，这位被两座天下都深深忌惮的老人，忽然放缓了脚步，一路走走停停。 在云莽，老人看到了正在和妖族战斗的天玄宗战部。如今的云莽，已经基本上被天玄宗全部收复。天玄宗方面，正忙着在南边组建一条新的防线，用以阻截妖族将来可能存在的进犯。 在天南，老人看到了一支符修战部，以己身为笔，将整个战部勾勒成一张巨大的人字符。后来，老人又去落霞岛看了眼那名已经常年被黑袍笼罩的女子掌门。只是这次会面，注定再无他人知晓。 在蜀州，老人看到了很多剑修，枯坐于剑林当中，磨练自己的剑术。 在西漠，老人站在一座寺庙外，静听寺内禅修们的诵经之声。 这一次，老人再次走过很多地方，看了很多很多。 最后，老人抵达中州东部的一个小村子，最后走入村子里某座已经空了近千年的小院。 回家了。 老人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忽然笑了起来。很多年以前，他从这个小村子里一步步走出，走了那么远那么远。最后，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小院曾被姚老头以神通彻底禁锢，院内的景象与近千年前并无差别。只是，不管是小院还是村子，昔日那些他熟悉的人，早就在很多年前，就彻底化为了尘埃。 黄昏当中，老人坐在靠窗子的那张书桌旁，点亮一盏油灯。就如同少年读书时那样，灯火摇曳，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老人面前，出现了一本完全空白的书。老人犹豫片刻后，最终在封面上写下‘春秋’二字。 “顾飞鱼，郑当中，素满山，叶朝归……” “李砚山，余福，离祚，韩药师，张香涛，乐北亭……” “范梧，唐渭，李崖……” “卫易，离景原，乐桓，谢弦歌，曹慈……” “很高兴认识你们啊！” 老人忽然微微皱眉，摇头遗憾道：“可惜，此刻无酒，不能敬你们的春秋。” “这本名叫春秋的书，我已经替你们彻底翻开，接下来，是你们的故事了。” 在这个夜里，油灯里的灯油越来越少，渐渐干涸。 油尽灯枯。 老人在离开南海之前，已经失去了毕生积攒的全部气数；回到这座小院前，更是直接散去了自己的全部修为。 漫长的黑夜之后，油灯彻底熄灭； 然后，天亮了。 第四十三章 义子 整整十天时间，叶朝归之所以一直陪着卫易顿悟，倒也不全是因为他关心卫易。当然，作为师父，这种关心肯定是有的。不过身为天玄宗的掌门，有没有这个时间，就不一定了。 叶朝归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想独自待一段时间，梳理一下这次坤卢山之会的情况。至于其他几位返虚老祖，则全部第一时间返回了云莽。 这些人，堪称是天玄宗内最高端的战力，自然不能长时间离开云莽。 不过，在这其中，身为天玄宗两大纯阳之一的盘山真君，却没有一起回去，而是留在了波州北部地区。之所以留下，原因也显而易见。盘山真君会在此等候天玄宗的使团，然后作为使团的使节，一起赶往咸安城，去参加那场万年大祭的祭典。 虽然距离年祭还有数月的时间。但显然，这次万年大祭，关系甚多。各方使团，恐怕要至少提前两个月的时间，就要抵达咸安城了。 而且，天玄宗这次的使团规模，注定会很大。因为在离都那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人手少了根本就忙不过来。 卫易也是醒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当日坤卢山之会结束后，那位大离皇帝陛下，亲自对几大圣地发出邀请，邀请各大圣地的使团赶往咸安城观礼。天玄宗这边，叶朝归作为掌门，注定不能亲往。九烈真君虽然实力更强一些，但本身却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如此一来，盘山真君自然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其他几大圣地，想来也会派出分量足够的人物，作为此次观礼的使节。 “有了这新悟出的一剑，你的实力，应该足够度过后面这场天劫，晋升七阶了。至于你想在咸安城渡劫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咸安城当众渡劫，也确实可以为我天玄宗，争取一份荣耀。若是以往，此事还真是有些危险。不过，当下情况特殊，刚刚结束这场坤卢山之会，又是在咸安城渡劫。恐怕就算有人想趁机杀你，咸安城方面，也会极力阻止，护住你的安全，毕竟这事关他们的脸面。再加上盘山师叔祖替你护道，可保你无碍。” “唯一要注意的，是你自身的安全。”在考虑完宗门的立场之后，叶朝归这才如同一个溺爱弟子的师父一样，嘱咐道：“这新悟出的一剑，虽然可以让你有一定把握度过这次天劫。但是，天劫始终不容小觑，按我的推算，这场天劫的威力，会大的出乎意料。所以，还是不能大意，一定要准备万全之后，再去渡劫。” “是！” 得到叶朝归的允许后，卫易心里踏实了许多。既然叶朝归都说，自己有足够的希望，度过接下来这场天劫，那自然就不用害怕了。卫易知道，自家这位师父，向来以小心谨慎闻名，说话从来不会说满。 当然，为这次天劫全力准备，这是一定的。卫易是不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在这之后，叶朝归带着卫易，赶往波州北部的一座大城。那里，盘山真君已经等候数日，天玄宗使团的其他人员，也在陆续抵达。 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素竟然也在这个使团当中。 在这之后，叶朝归离开，准备返回云莽。不过，卫易之前听叶朝归说起过，这次返回云莽的路上，还要先去一趟波州中部的碧水城，去拜访一下那位大离皇族的老界主。 对自家师父了解的越多，卫易就越发现，叶朝归真的是很不容易。 很久以前，卫易觉得，堂堂天玄宗掌门，那得是多么威风？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是天玄宗掌门弄不到的吗？ 现在卫易只觉得，圣地门派掌门这个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数日之后，数百位天玄宗修士，从四面八方陆续抵达。然后，在盘山真君的带领下，打出了天玄宗使团的旗号，北上进入中州。 …… 一艘云梭在经过长达半月的飞行之后，终于飞出了云道，抵达咸安城。 离景原心情复杂。 当初他和妹妹离筱宓离开咸安城那一年，是乾安十五年。如今，已是乾安三十七年。 时隔二十二年，再次回到了咸安城。 对于这座天下首善之城，离景原有着十分复杂的感情。幼年时，他出身皇族，有着寻常修者无法想象的优渥待遇。虽然只是皇族旁系，但因为爹娘都是那位前朝裕王的贴身护卫，地位也是很高的。 若非如此，当年离景原的老爹，也不可能有资格和那位离都洛家的家主结拜，给离景原和洛飞飞定下婚约。 可惜，在那场嘉裕年间末尾的风波之后，裕王陨落，他的爹娘也当场战死。裕王的死，虽然是被几大圣地门派合力摆了一道。但这种隐情，注定无法公之于众。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裕王就是一位前朝贤王，被满朝文武视作太子的存在。后来不幸被妖族暗算，陨落于妖族之手，就这么简单。 既然裕王陨落了，自然要追究身边护卫的责任。可惜离景原的爹娘，都已经在那一战当中战死，自然也没法去追究两个死人的责任。不过这样一来，离景原和妹妹离筱宓这对遗孤，地位就很自然的一落千丈了。 那一年，离景原刚刚进入闻道院下属的战将府学习。 那些年里，离景原最大的愿望，就是努力学习，努力修行，然后可以庇护妹妹，让妹妹活的更好一些。而且按照大离皇族的规矩，所有皇族子弟，自闻道院毕业之后，都要开始接受皇族任务，外出历练。离景原知道，以自己的情况，肯定会被赶得远远的，不可能留在咸安城。不过，对于这一点，离景原并不抵触，反倒是十分期待。 因为外放之后，他便可以摆脱咸安城里绝大多数的关系，可以让自己和妹妹过的更好一些。 然后，到了乾安十五年，离景原靠着自己的努力，提前从战将府毕业。果不其然，宗正院一封调令，将他直接一脚踢去了两江那边。 再之后，就是苍灵府的故事了。 离景原不禁陷入回忆当中。当年从咸安城到两江苍灵府，他和妹妹离筱宓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如今有了这条云道之后，则只需要半个月了。 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修真界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同样，对于离景原来说，亦是如此。昔日离开咸安城的时候，他才不过刚刚跻身化灵中期而已。如今再回咸安城，已经是周天境了。 除了自身修为之外，离景原身上所携带的那种隐势，更是让人侧目。 “我爹给我传讯，让我回来之后，先回家族一趟。然后等你上门提亲。”洛飞飞挺着大肚子，显得有些笨拙。算算日子，最多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便该是这个孩儿的降生之日了。 “这……好吧！” 离景原有些犹豫，但还是不得不答应下来。去拜见自己的这位准岳父大人固然重要，但是，作为皇族，回京之后，首先需要做的，还是要先去宗正院那边报备一下。 “明日，我便去府上提亲。” 离景原微笑点头后，看了眼远处来接洛飞飞的洛家扈从，然后，目送洛飞飞离开。 “哥。” “哥！” 看着洛飞飞离开的背影，离景原有些怔怔出神。最后，还是身旁的离筱宓喊了他两声，让他回过神来。 “不是吧！就分开一天，至于这样吗？” 离筱宓在一旁偷笑起来，被离景原白了一眼之后，笑的更欢了。 “哥，你和嫂子都生米煮成熟饭了，难道还怕出什么问题？ 难不成，你怕洛叔叔不同意这门婚事，从中作梗？这么狗血的剧情，洛叔叔又不傻。” 离景原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轻轻一笑。 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对于那位京城洛氏的家主，离景原对其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他只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这位洛叔叔和自家老爹关系很好，经常带着当时还是小屁孩的洛飞飞，来找自家老爹喝酒。 然后，在两个老爹喝酒的时候，离景原就带着洛飞飞去家里的伙房，给洛飞飞试验各种灵食。后来，终于有一次，差点把洛飞飞给吃死了…… 印象当中，离景原记得，那应该是老爹唯一一次揍他，真正意义上的吊起来打。 现在回想起来，离景原还能记起当时自己被吊打场景。 真疼啊！ 不过，有一件事离景原确定，那位洛家家主，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绝不是市侩之人。更不会因为离景原这边家道中落，就直接毁掉婚约什么的。事实上，当年那件事出了之后，洛家内部，曾有不少人力主毁去这段婚约。其中反映最强烈的，应该就是洛飞飞的那位娘亲了。 但是最终，那位洛家家主，什么都没做，就仿佛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既没有毁去这段婚约，也没有对身处困境的离景原兄妹伸出援手。 当年的离景原，对此甚至还有些微微的不满，觉得那位洛家主好歹也是自家老爹的结拜兄弟，为何会如此冷漠？但后来随着离景原逐渐精通人情世故，这才明白，当时那位洛家家主的没有反应，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毁去这桩婚约，和离景原兄妹一刀两断？那位洛家家主，显然不是这样的人。雪中送炭，拉他们兄妹一把？那其实只会更糟！因为当时大家都认为，是离景原的父母护卫不利，才使得那位裕王殿下被刺身亡。如果这位洛家家主，当时主动照顾离景原兄妹的话，等于是在打皇族的脸！如果是一般人倒也无妨，偏偏以洛家家主的身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是不是洛家的态度。那后来会发生什么？宗正院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可就真不好说了。 再之后，洛飞飞离开离都，远赴两江，洛家直接宣布将洛飞飞驱逐出洛家。这件事，看似是洛家不支持这段婚事。但仔细想来，如果那位洛家家主不支持的话，洛飞飞当真能离开咸安城。从咸安城到两江那么远的路程，难道洛家就不能直接把洛飞飞给抓回去？ 至于后来将洛飞飞驱逐出洛家，那其实意思就更简单了。无非是那位洛家家主在逼离景原表态。我闺女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小子要是再敢有别的心思，是不是找抽呢？ 想到这些之后，离景原顿时觉得，接下来去洛府求亲，似乎也不会太过困难了。 一路想着，离景原和洛飞飞兄妹，终于来到了那座宗正院。 作为大离十二院之一，宗正院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存在，负责管理一切皇族事务。在地方上，界一级还存在宗正院的分支。可是到了府一级，宗正房这个机构，在很多地方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闲差。毕竟绝大多数地方，估计多少年也不会去一位皇族。 “请在此稍等。院首大人吩咐了，你们的事情，会由院首大人来处理。” 在兄妹二人来到宗正院报道的时候，宗正院负责接待他们的一名执事，给出的答案，让两人顿时呆立当场。 宗正院院首？那不是那位庆王爷吗？ 出身皇族的离景原，很清楚皇族的大致体系。皇族中真正的领袖，自然是那位天下共主的皇帝陛下。不过，绝大多数时候，皇帝陛下不大方便在朝堂上代表皇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宗正院院首，就相当于是整个皇族名义上的领袖。 当然，这个领袖，只是名义上的。毕竟皇族当中，有很多都是返虚期以上的存在，关系错综复杂。而且，自从去年毅王爷离祚担任首辅之后，大家便开始公认，这位毅王爷才是真正的皇族领袖了。 不管怎么说，宗正院的院首，都是皇族当中，一等一的大人物。哪怕离景原如今地位已是不凡，在潇湘那边更是格外受到毅王爷离祚的认可，甚至还被皇帝陛下予以重托。对于他来说，这位堪称皇族领袖的庆王爷，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 兄妹二人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一炷香之后，那位在离都庙堂上，屹立多年不倒的庆王爷，缓缓走了进来。 “今天过来，其实也没别的事情。” 在兄妹二人向老王爷行过礼之后，老谋深算的庆亲王，似乎不打算和两人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首辅大人让我问你一件事，他想收你们兄妹做义子义女。而且，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你们在宗正院这边的族谱关系，也会直接转到他那一脉去。” 义……义子？！ 饶是离景原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一刻仍是感觉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那位毅王爷，竟然打算收自己做义子吗？ 第四十四章 求亲 位于咸安城春兴湖畔的那座潮生园，虽然换了主人，但园内的景致却变化不大。除了园外的那块原本上书‘李府’二字的匾额，换成了毅王府之外。就只有在园内极隐秘处，多了几座不为人知的坟茔。 其他地方，基本没有任何变化。 毅王爷离祚身为当代名将，做事雷厉风行。园内的事情，基本都是王妃在打理。让人奇怪的是，离祚和王妃虽已成婚多年，膝下却并无子嗣。 下午，园内的大管家晁玉，接到王妃的命令，让他准备一场晚宴招待客人，不必太过奢华。对于王妃娘娘的这个命令，晁玉可不敢怠慢。王妃口中的一场普通晚宴，对于他而言，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晁玉在潮生园内待了很多年，当年追随前首辅李砚山，打理园内事物。后来李砚山被诛之后，晁玉原以为自己也会受到牵连。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他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再之后，离祚入主潮生园，仍是让他打理园内事物。 在晁玉眼里，这位在外面凶名赫赫的毅王爷，对待他们这些下人，其实相对宽厚。至于王妃娘娘，人就更是顶好的了。 自打入主潮生园之后，王爷还从未在园内宴请过任何一位客人。哪怕有一次，次辅大人余福莅临潮生园，王爷也没说要留这位次辅大人吃个便饭什么的。至于王妃，在咸安城这边交友甚少，平素似乎也不大喜欢和外人打交道。所以晁玉很好奇，今日王府内的这次宴请的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直到黄昏时分，晁玉的这个疑惑才终于被解开。 黄昏当中，毅王爷离祚终于回府。在其身后，跟着一对年轻男女。男子生的高大，眉宇间尽显英武之气。晁玉凭着自己多年识人接物的本事，一眼就看出来，此人一定是出身行伍。 至于那年轻女子，则是生的风华绝代，艳丽至极。晁玉也算见过不少所谓的仙子女修，但像这名女子的姿容，还真是极少见的。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堂堂王爷回家，肯定没有必要和自家的管事解释客人的身份。所以晁玉的这个疑问，注定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晚宴开始。 离景原和离筱宓兄妹，进入这座潮生园后，心情不禁更加忐忑起来。虽说他们出身皇族，这些年也见过很多很多的大场面。但这座潮生园，对他们而言，仍是一个传说之地。 况且今天的事情，也确实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 王妃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今日倒是笑容满面。倒是离祚仍是板着脸，如往常一样。唯有兄妹二人跪下，行礼奉茶的时候，离祚才难得的笑了一下。 拜礼之后，王妃娘娘开始回礼，送了李筱宓一支钗子。这支钗子，是王妃娘娘的生母留下来的，非比寻常。王妃娘娘出身潇湘那边一个大家族，生母早已逝去，这就显得这支钗子的意义更加重大了。 至于离景原，则是得到了一枚玉佩，是这位毅王爷离祚年轻时常佩戴在身上的，同样意义非凡。 赠礼之后，王妃娘娘借故带着离筱宓离开，只留下了那位毅王爷离祚，和离景原单独相处。 “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忽然想收你做义子。” 在王妃娘娘和离筱宓离开后，离祚直接开门见山说道：“作为军中的上官，我很欣赏你的才华和能力；同出皇族，也足以让我更加重视你；你自身品性亦是上佳。不过这些却都不是我收你做义子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在于，这是陛下的命令。” 陛下的命令。 这个答案，再次让离景原心头大震！ “你想问，陛下为什么会这么看重你？为什么会如此关照你？”毅王爷离祚轻敲桌面，沉声道：“想必你也猜的出来，你识海当中的那个东西，当年送你的人，正是陛下。至于这到底是什么，接下来进了太元仙府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离景原沉默不语。这些年来，识海中的那尊无面神祇，是他最大的秘密。就算离筱宓和洛飞飞二人，他都不曾告诉过。而且，这亦是他最近几年，修为能够突飞猛进的根本原因。 那尊无面神祇，似乎可以在他率领战部厮杀之后，从战场上汲取灵气，凭空提升他的修为。战斗的越多，他修为提升的就越快。 但是，如今看来，这位毅王爷似乎从很早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一直未曾明说而已。 “陛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你，其实是因为某位很厉害的天机士推算出来的一些东西。”离祚解释道：“那位天机士说，原本你应该是这几年大战不休。这次返回离都，可以达到化灵巅峰的层次。再进入太元仙府之后，得到了你识海当中的那个传承。得到这个传承之后，你大概花了一百五十年左右的时间，成了一位名将，而且成了未来我大离的国之柱石。” “陛下觉得，既然你早晚要得到这个传承，早给你自然要比晚给你好。所以，就有了后来这些事情。” “至于陛下这次密令我收你为义子，陛下自然是有多方面考虑的。不过，作为臣子，我们不好讨论陛下的心思。” 离祚忽然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离景原，道：“今日我收你做义子，以后会视你们兄妹如己出。不过你要记住，你今日的一切，全赖陛下所赐。日后你要为国尽忠，竭尽全力。如果敢伤害大离的利益，我会第一时间，亲手毙掉你！” “是！义父！” …… 回到咸安城的第一天，发生的这一切，对于离景原和离筱宓这对兄妹来说，无疑是太过离奇了。 尤其是对于离景原而言，他本就是心思缜密之辈，从毅王爷说的这些事情当中，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更多的事情来。 这些事情，无疑对他有很大的冲击。 当晚，晚宴谈话之后，王爷离祚还有公务要做，直接离开。王妃本想留兄妹二人留宿在潮生园内，但最终，兄妹二人还是拒绝了。 离开潮生园后，兄妹二人返回了咸安城内，回到城内某座已经封闭了二十多年的宅子。 这里，是当年他们生活的地方，也是父母留给这对兄妹的遗产。 “回家了。” 推开已经封禁了二十多年的院门，兄妹二人回到院中。和当年他们离开之前一样，园内的布置，没有任何变化。离都治安不错，再说，他们这座院子，本就没什么值钱东西，又和其他很多皇族的住处相连。估计也没有哪个蠢贼不长眼，会偷到皇族脑袋上。 “早点休息吧！”离景原转头看了眼妹妹，温柔道：“明天还要去洛家提亲，多半又是劳心劳力的场面。” “爹娘走了之后，家里冷清了很多年了。”离筱宓忽然感慨道：“这次，哥你得让家里多口人啊！” “这个可以有！” 离景原哈哈大笑。 …… 作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京城洛家的一举一动，一直都被大家广泛关注。 所以，当洛飞飞挺着大肚子返回洛家的时候，尽管洛家极力遮掩此事，但因为离景原一行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完全隐匿身份，还是被很多人知晓。 “你这个当爹的怎么那么窝囊！你好歹也是堂堂洛家的家主，就任由闺女挺着大肚子这么一个人进家门？皇族怎么了？皇族不也是家道中落了！” 随着洛飞飞的归来，洛家家主这一脉，开始彻底闹腾起来。 虽然洛家家主本人，对这门婚事并不反对。但洛飞飞的生母，却是对这桩婚事极其憎恶。当年裕王那件事发生之后，这位洛家主母，就极力要求推掉这门婚事。可惜洛家家主对此充耳不闻，最终也没能推掉这门婚事。 “朝堂上窝囊也就罢了。可飞飞的婚事这种事情，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一点也不尽心？当年你怎么就昏了脑袋，喝多了把闺女给送了出去？你看看老大和老二，一个嫁了云州经略使的儿子，一个嫁了保和院副院首的儿子，这叫门当户对！” “可你看这小子？爹娘走的早，那是他命不好！只能被远远扔到潇湘那边的战部去摸爬滚打，单靠他自己，这辈子估计都别想调回咸安城中枢了！哪点配得上我们飞飞？” “……” 堂堂洛家家主，放眼咸安城都屈指可数的大人物，在面对自家媳妇絮叨的时候，一样是无可奈何。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 洛家家主瞥了眼妇人，有些感慨。妇人出身京城四家之一的孙家，早年也曾是名动离都的仙子。为了娶到她，当年洛家家主不知费了多大力气，付出了多少代价，才算成功。可是如今再看看眼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妇人，哪还有半点仙子的模样？ 在妇人口中窝窝囊囊的洛家家主，其实极有韬略，要不然也坐不上洛家家主这个位置。早年间曾历任民事、天工、闻道三院的副院首，不管是家世、能力还是资历，这位洛家家主，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该晋升到一院院首的位置了。不过，十几年前，就在洛飞飞离开咸安城那会儿，这位洛家家主竟是直接远离了朝堂，放弃了即将到手的院首高位。 一院院首，就算是对于京城四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意义重大的。所以当时这位洛家家主隐退的时候，还曾引起过不小的风浪。 只有极少人知道，这一手，其实是以退为进。 洛家失去了一个即将到手的院首位置，却在那条云道当中，占据了极大的好处！ 这件事，对于洛家来说，意义重大。不过在妇人看来，可就成了窝窝囊囊的明证了。这些年洛家家主赋闲在家，一直没有再进入朝堂，也是没少挨妇人的数落。 “告诉你！飞飞这桩婚事，我这个当娘的才是真的说了算！我不点头，我看谁敢答应这门亲事？！” 这位出身京城孙家、如今的洛家主母，泼辣起来，还真是少有人敢触其霉头。在其示意下，整个洛家今日摆出了大阵仗。至于洛飞飞，更是被其直接禁足了。 想靠生米煮成熟饭这种法子，逼老娘就范？玩这种手段，你还太嫩了点！看老娘如何给你们搅黄了！ 这位洛家主母如是想到。 不过，就在洛家上下严阵以待，等着离景原上门，想要直接将其赶出去的时候，门外下人却突然闯了进来。 “老爷，夫人，毅王妃来了。” 毅王妃？ 洛家家主夫妇，听到这个名头的时候，瞬间诧异了起来。身为离都最顶层的权贵，他们自然见过这位毅王府的王妃。不过，毅王妃极少离开潮生园，在离都也少有交际，和洛家更是只有点头之交而已。 这位毅王妃，为什么会赶在今天这个节骨眼过来？ 就算对于洛家而言，毅王妃也是难得的贵客了。所以当下，洛家迅速行动起来，洛家家主夫妇，更是亲自出面迎接。 “早就想着姐姐能来我洛家来玩，可是又怕扰了姐姐的清净。今日姐姐来也不先说一声，也好让妹妹多准备一下。” 身为洛家主母，自然也是有勋爵在身的。比起一般的王妃来说，也不遑多让。只不过，毅王妃和其他王妃比起来，显然不可同日而语。毕竟毅王爷离祚，如今在朝中可是权势鼎盛之时。 “姐姐我也早就想过来了，只是潮生园中事情实在繁杂，这才一直没抽出空过来，找妹妹说说话。要不是今日这机会，想过来只怕也不易。”毅王妃言笑晏晏，举手投足之间，风度尽显。 “今日？” 洛家家主夫妇，都微微一怔，不知道这位毅王妃，到底指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我那义子的婚事？怎么，景原还没到？”毅王妃故作疑惑，却是让洛家家主夫妇顿时如遭雷击。 不过，就在此时，却又有洛府下人先后跑来禀报。 “老爷，庆王府派人送来礼物，说是要祝小姐的婚事永结同心，和和美美。” “老爷，余府派人送礼物来了……” “老爷，宫里派人送来一块匾……” “老爷，皇后娘娘让人送礼物来了……” “老爷……” 一连串的禀告，让洛家家主心中暗自震惊，更让那位洛家主母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老天啊！ 自己这位新女婿，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第四十五章 抵京 洛家表现出来的热情，让离景原感慨万千。 在回离都之前，离景原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算，接受洛家的刁难。虽说对洛家好感欠奉，但对那位洛氏家主，离景原还是很尊敬的。再说，洛飞飞当下已经怀了他的骨肉，就算受些刁难，好像也得受着。 然而这次离景原真正登门，受到的待遇却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那位洛家主母，原本在离景原看来，应该是最难过的一关。没想到见面之后，却表现的极其热络，恨不得今天就将闺女嫁过去一样。 就这样，这门婚事，算是彻底敲定了下来。不过，因为洛飞飞已经临近产期，婚礼便只能拖到两个多月以后，等到孩子满月再说了。 对此，洛家方面，似乎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将婚礼的全部事宜，全都应承了下来，根本不用离景原插手。 离景原当然知道，洛家的这种转变，来自于何处。 无非是因为今日毅王妃亲至，还有那一连串的拜帖后面的名字而已。 权势，有时候还真是个好东西。 “哥，刚刚临走之前，王妃对我传音说，让我提醒你，接下来别忘了去回礼。潮生园就不必了，算是自家人。但是宫里、庆王府、余府……这几家是万万不能失了礼数，一定要去回礼的。” 离景原点了点头，这些年在军中打拼，人情世故四字，离景原自然是懂得。哪怕王妃不说，离景原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再说，这几家可都是当下离都内部，最炙手可热的顶级大佬。一般人提着猪头都进不去的庙门。虽说这几位对他的态度，是因为皇帝陛下的意思。但显然，作为小字辈，离景原还是有必要亲自去这几位的府上，好好拜会一下的。 拜山门攀交情这种事情，离景原很熟悉。 “只是可惜……”离景原忽然犹豫道：“之前为了给洛家一份像样的聘礼，几乎掏空了这些年的全部积蓄。哦，你知道，这些年我本来就没什么积攒。接下来去这几家的府上回礼，礼物若是轻了，似乎……” 兄妹二人无奈一笑。 这次洛府之行，不光掏空了离景原的积蓄，就连妹妹离筱宓这些年的积攒，也被一并掏空了。 所以，当下的离景原，表面上看着很风光，内里实在是穷的要命。 “这是离开洛府之前，嫂子塞给我的。”离筱宓忽然掏出一张晶卡，道：“嫂子说了，这是她从家里偷出来的，应该够哥你这段时间用的了。” 离景原接过晶卡，看到晶卡上面那一长串数字之后，顿时沉默不语。 …… 对于离景原和洛飞飞的这桩婚事，咸安城知道的人，终究只在少数，只有极少数高层才知晓内里详情。不过，更多的普通民众，大概是连离景原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了。 不过，就在离景原和洛家敲定婚礼日期的同时，另外一件事，却让吸引了整个离都的目光。 珈蓝寺使团入京！ 最近几年，作为天下禅修祖庭的珈蓝寺，和咸安城这边走动相当频繁，这本身就意味着很多事情。而且，去年年末那位好好和尚入京之后，陛下还特意下旨，在离都建造了一座寺庙，取禅修典籍中‘白马送经’的典故，命名为白马寺。 这可是当年那位不空祖师在世时，都没有出现过的特例。 至于使团入京的目的，那就更是人人皆知了。除了今年年底那场重要至极的万年大祭之外，还会有别的目的吗？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几大圣地当中，珈蓝寺使团第一个入京，似乎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不过，眼下才刚到八月，珈蓝寺使团入京的时间，似乎也显得早了些。而且，这次珈蓝寺使团规模超乎所有人预料，竟然达到了近三千人的规模！ 使团入京那一日，皇帝陛下派当今首辅同时也身为咸安城四大名将之一的毅王爷，率领咸安城百官出城相迎，场面隆重至极，丝毫不逊色于去年迎接那位好好禅师的阵仗。而珈蓝寺这边的使节，是西漠禅修当中，地位仅次于那位珈蓝寺老主持的慧光和尚。 禅修在境界称呼上，与其他几大体系略有不同。周天境后期称之为罗汉境，返虚则称之为菩萨，纯阳境界则称之为佛。 慧光和尚，便是一位真佛。而且，还是禅修八脉当中，律宗一脉如今的当家人。 珈蓝寺使团入京后，其他几大圣地的使团，在一个月之内，先后抵京。 …… 在几大圣地的使团当中，天玄宗使团是第六个抵达咸安城的，仅在西北的天九宫之前。 其实，天玄宗的使团，早就已经可以抵达咸安城了。使团七月中旬便已经从波州北部出发，正式进入中州。如果走云道的话，最多两天就能抵达咸安城。不过，作为这是使团最高负责人的盘山真君，却选择让使团尽量走的慢一些，一步步走过去。这才使得天玄宗的这支使团，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之后，才终于抵达了咸安城。 卫易明白，盘山真君这样做，原因其实是多方面的。首先，作为一家圣地门派的使团，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进京。入京之前，肯定要造出一些声势来。其次，抵达咸安城的先后顺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代表了这家圣地和咸安城的关系。如果乱了次序，很容易给外界放出错误的信号。 对此，卫易倒也不着急，正好可以沿路感受一下中州修炼界的风土人情，增长一下见识。和波州不同，中州修炼界，以土属性大道为尊。在中州绝大多数地方，也是以土属性修者最多的。 之所以说绝大多数地方，是因为在中州修炼界，有一个地方是例外的。 这个地方，就是咸安城所在的咸安府。 卫易也是在进入咸安府之后，才真正发现，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咸安府内的天地大道，并非以土之道为尊，而是多种大道共存。在这里，既可以感应到五行之道，也能感应到风雷之道，甚至连符修、剑修、禅修……这些大道，也都能在这里感应到！ 咸安城，比想象当中的更加特殊。 天玄宗使团入京之后，同样受到咸安城方面的热烈欢迎。不过，在迎接各家使团的过程中，咸安城显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比如在迎接此次天玄宗使团的时候，咸安城方面负责迎接使团的，是那位被戏称为果然翁的次辅余福，而非毅王离祚。 这位鼎鼎大名的果然翁，卫易还是第一次见到。 然后，卫易想到了自己当年在苍灵城的时候，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许鸣川便曾做过这位次辅大人的学生，也正是从许鸣川那里，卫易第一次听说到这位老人的传奇故事。 抽烟、喝酒、烫头…… 这位庙堂上传奇大佬，名动天下的三大爱好。 放眼整个修真界，大概也只有这位果然翁，私人爱好能够让全天下都知道了。而且，传闻这位在朝堂议事当中，最喜欢把‘果然如此’四字挂在嘴边的老人，他的发型，永远引领着离都的时尚浪潮。 只要次辅大人换了发型，第二天离都街上肯定能找到很多效仿者。 天玄宗使团，总共一千六百余人，共有一位纯阳、四位返虚、六位封号真人、二十二位周天境后期、四十多位普通周天境，再加上一千五百多名化灵巅峰的修者。这支人数众多的使团，浩浩荡荡由中街进入咸安城。 在正式进入咸安城之前，卫易看到了一尊百丈高的巨大石碑，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无字碑。 著名的离都八景之一。 相传，这尊无字碑，是当年那位大离皇祖开国的时候立下的。至于这块碑上为何无字，那就无人知晓了。有人说，这是那位大离皇祖心胸广阔，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的意思。也有人说，这是那位大离皇祖心气太高，觉得人间文字已经无法记录他的功过。还有人说，这块石碑是大离皇祖留下的一道传承，等待未来某天，有天分足够高的人，得到这份遗泽之后，便可以成为第二个大离皇祖。 众说纷纭。 走过这尊无字碑后，天玄宗使团，正式入城。 …… 天玄宗使团的驻地，位于咸安城东侧，是一座占地数里方圆的大型庄园。这也就是圣地门派，才能享有的待遇了。咸安城内，可不是你单纯的有钱或者有势，就能肆无忌惮的圈地盖宅子。因为在咸安城内，住宅一事，规矩极大。不管你修为如何高，如何权势惊人，总不能比皇帝陛下的皇宫更大不是？就算你真有足够的钱，想要在咸安城内拥有一座庄园，当天买地，估计晚上司礼院的人就会找上门来问罪了。 能够在咸安城内拥有一座数里方圆的大型庄园，只有几大圣地才有这个资格。 咸安城东部这块区域，聚集了几大圣地门派在咸安城内的驻地，同时也是各界将军、界主、经略使以及很多一等门派，在咸安城内驻地集中的区域。驻地内部，允许由所属势力自行管辖。 比如天玄宗这座庄园，哪怕当年一场云莽天灾，让天玄宗近乎被灭派，咸安城朝廷仍是没有对这座庄园过问半分。仍是由留在庄园内的天玄宗修者自行打理。在使团抵达之前，庄园内就已经有了近百位天玄宗自家的修者，由一位封号真人统领。 入住之后，便是一连串的标准礼节。 因为此次入京，卫易是以天玄宗首徒的身份来的，所以这些仪式性的东西，卫易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除了第一天入京之后，随盘山真君和几位返虚、封号真人一起，进入太元殿拜见那位皇帝陛下之外，后面的几天，也要应对各个方面的仪礼。 这些仪礼，当然很繁琐，但对于天玄宗这样的圣地门派而言，却事关宗门脸面，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卫易随几位长辈一起入宫谒见皇帝陛下的时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位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绝大多数人八辈子都别想见一面。偏偏卫易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见过两次了。不过，这次和坤卢山上那一面不同，坐在太元殿中的皇帝陛下，明显更加威严。 在连续几天的规定仪礼之后，卫易总算稍稍空闲下来。这几天之内，他见了很多原本只在传说当中出现的大人物。因为是小字辈的原因，卫易哪怕是天玄宗首徒，一样只有站着的份，还不能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意思。这几天下来，对卫易而言，无异于折磨。 “你小子还别不知足，老娘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我们这一代人里面，唯一有你这种经历的，大概就只有你师父了。再说，这趟入京，老娘的事情比你还多，老娘都没不耐烦，你抱怨个头！” 素的吐槽，反倒是让卫易觉得一阵偷笑。 可不是？作为这次使团内部仅有的几位返虚之一，素的工作，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至少比卫易多很多。细节方面，卫易没权限知道，不过显然，天玄宗使团如此大规模的入京，若只是为了观礼一事，那可就太就太浪费了。 想到这里，卫易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还很幸运了。 “这几日，一直有人上门以个人名义挑战，这种事情很正常。其中有不少，也是指名道姓冲你来的。不过，已经全部帮你推掉，等你跻身七阶以后再说。” “你这次在咸安城公开渡劫，虽然掌门师兄已经同意，但我还是觉得，要小心为妙。这既是门派的脸面问题，也是你的性命问题。不过，相较之下，老娘还是觉得你的小命更重要些。老娘觉得，不管到时候你渡劫时惨成什么狗样，只要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所以啊，你还是优先考虑小命，然后再想门派脸面的事情。”素的这番话，虽然仍是有些刻薄，却让卫易心里暖意十足。 卫易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不过，在真正渡劫之前，咸安城这边，我还有两个人，想去先拜访一下。总觉得要是不先去拜访一下他们，心里差点什么，很难做到圆满的去应对天劫。” “两个？” 素有些奇怪问道：“有一个我能猜得出来，多半应该是你那位结拜大哥。去拜访他，老娘倒也没什么意见。眼下天玄宗和咸安城方面，关系还没有彻底闹掰，这种私人性质的交流，倒也无妨。你说的第二个人，到底是谁？” 第四十六章 喜欢 在天玄宗的使团庄园内，卫易并没有见到唐渭。 之前在碧水城，卫易因为要随门内的几位大佬前往坤卢山，所以暂时和唐渭分开。临分开之前，两人曾约定离都见面，唐渭可以直接到天玄宗使团庄园来落脚。 但不知为何，一直到今日，唐渭都没有出现。 对于唐渭的安全，卫易其实并不担心。唐渭虽然不善战斗，但好歹也是周天境修为。有这份修为在身，行走天下已是足够。再说，唐渭本身也不是以战力见长，而是最擅智谋。这样一个人，行走在外，说不定比卫易还要安全。 而且卫易觉得，唐渭这家伙，多半还是和他留了后手。因为按照天玄宗的情报，两江费家覆灭之后，原本属于费家的情报网，直接隐匿消失了。联想到之前唐渭曾经帮经略使费庸执掌情报网，卫易觉得，费家的这部分消失的人员，极有可能被唐渭给截了胡。 对于唐渭，卫易一直谈不上如何喜欢。卫易曾和叶朝归聊过此人，对于唐渭，叶朝归的评价，可谓是一语中的。 毒士！ 唐渭这种人，如果他想帮你，那真的是可以得到天大的臂助。越是对于大势力来说，这种臂助就越明显。但同样，如果他想坑你，那你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比如那位费庸，大概临死都不知道，唐渭原本已经看穿了一切，却因为对他心存怨恨，而眼睁睁看着费家走上了绝路。 所以，卫易对唐渭，一直都是平等相交，也没想过将对方当成下属什么的。至于唐渭愿意去哪儿，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反正唐渭这种人，只要不是故意坑自己，是肯定不会带回来什么麻烦的，自己的安全更不是问题。 不过……若是唐渭在，当下倒是可以替自己处理一些琐事了。 卫易这些天以来，一直在扳着手指头计算，看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彻底达到六阶圆满，引来天劫。在来咸安城的路上，卫易便解开了束缚，修为继续水涨船高。如无意外，最多再有几天时间，他便需要迎接那场天劫了。 为了迎接这场天劫，卫易做了很多准备。比如，之前就请叶朝归帮忙，搜集了几种新的毒物。在卫易达到六阶巅峰后，又能继续熔炼新的毒物，让自己的护身毒瘴，威力更上一层楼。再比如，卫易这些天一直在尽全力悟剑。如果能够将那两剑彻底融合为一剑的话，那卫易这次渡劫，绝对是有十成把握的。 但显然，这比想象中的要困难的多。哪怕卫易已经推开这扇门，正式走上融合剑术这条道，仍是进步极其缓慢。融合一剑，要比单纯悟一剑，难了百倍不止。故此这些天来，虽然卫易一直在努力，但进步却并不算大。 除了这些修为上的准备，卫易觉得，自己在渡劫之前，还有两件事，必须要去做一下。准确来说，是去拜访两个人。 第一个，自然是离景原了。 卫易进入咸安城之后，便通过庄园这边的修者，知晓了离景原的消息。这些身在庄园内的修者，可不光是负责维护庄园这么简单，也要负责打探一些消息。卫易也是感慨，想不到自己这位大哥，同样际遇极好，竟然被那位毅王爷收为义子。和洛飞飞的婚礼，也在筹备当中了。 如此一来，离景原虽是皇族支脉出身。但有毅王爷这位义父，又有洛家家主这位岳父，背景也算是相当可怕了。 这一日，在征得使团几位返虚同意之后，卫易终于被允许离开使团。至于卫易的安全，身处咸安城内，反倒不用太过在意。就算为了脸面，那位皇帝陛下也绝不可能允许卫易死在咸安城。而且因为咸安城有仙器‘玉皇’镇压，就如同有万劫塔镇压的天玄山一样。只要那位皇帝陛下不想卫易死，在咸安城内，哪怕是纯阳修者，也别想伤到卫易。 因为事先已经请人去和离景原那边打过了招呼，卫易便可以直接上门。离景原住的这一带，基本上都是离氏皇族。 “大哥！” 早已知晓卫易今日会来拜访的离家兄妹，已经在外等了很久。 “东海一别，才刚刚过去两年，竟然就又有机会见面了。可惜这次老三大概不会来，要不然的话，我们三个便可以再痛饮一番了。” 卫易进了宅子之后才发现，大哥在离都的这个‘家’，还真是不算特别大，但却特别精致。卫易也知晓离景原的过往，知道当年那桩隐秘的事情。离景原的父母，当年虽然都是周天境巅峰的修为，但不管是自身官阶还是在皇族当中的位置，都不算特别高。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是那位裕王爷的护卫了。裕王若是能登基的话，他们自然也会成为大离高层最核心的人物。不过至少在他们战死之前，地位确实没有那么高，最多也就相当于离都官场上从五品官员相当。 咸安城这边，规矩森严，尤其是皇族，不是你想住什么样的宅子，就可以随便居住的。这宅子倒也和当年离景原父母的身份相称。至于裕王那件事发生后，宗正院那边为何没有收回这座宅子，而是让兄妹二人继续居住，那就是另外一番计较了。 以离景原当下的身份，其实可以换个更大些的院落。潇湘那边的将阶军官，地位大概可以比拟离都这边的从四品或者正五品官身。不过，兄妹二人对这座小院有特殊的感情，故此特意向宗正院那边申请，留在了这里。 兄弟二人相谈热络，虽然限于彼此身份，有些话题，两人必须可以回避。但两人能聊的事情，依然是茫茫多。 “你要在咸安城渡劫？” 在听说卫易的计划之后，离景原心头一震。 卫易渡劫这件事，并不算什么隐秘。反正他渡劫的时候，整个离都都会知道。天玄宗方面，甚至已经开始通过一些隐秘渠道，将这个消息主动给传了出去。所以卫易这会儿告诉离景原，倒也无妨。 “这两年，我亦有很多进步。不光是单纯的修为，在个人感悟上，亦是如此。所以我想……”卫易终于缓缓开口，说出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在我渡劫之后，大哥能否答应我，和我全力打上一场？” 这个请求，让卫易和离景原都沉默了下来。 卫易这次来拜访离景原，自然是为了叙旧。不过，除了叙旧之外，他也想得到离景原一个承诺，和离景原正式打上一场。 卫易也是修为逐渐高了之后才发现，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竟然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当年卫易刚刚跻身化灵期时，离景原便已是化灵六重天高手。三兄弟当中，离景原修为最高，这固然有离景原年纪更长的缘故。但在卫易心里，不知从何时开始，离景原竟是已经成了他的一个目标。 卫易这几年下来，人妖两族最顶尖的天才，也算全都见了个遍。几大圣地的门派首徒，妖族那边之前最强的几个同代圣子，他们都很强。但是，他们却无法给卫易这种感觉。 扪心自问，在卫易心里，离景原竟成了他的一个标杆。 而且，卫易也很好奇，自己这位大哥，到底有多强？离景原这些年修为进境似乎同样十分可怕，只不过他的战将才能，将他的个人战力掩盖了。两年前在东海那边的时候，他便曾向离景原邀战过。不过离景原当时的回答，却很耐人寻味。离景原认为，只要卫易不达七阶周天，就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离景原有些犹豫，思索片刻后，这才答道：“和我一战，是否已经成了你的一个心病？如果我不答应，你的心境便无法完满去渡劫？若是这样的话，我自然答应这一战。” 卫易点了点头。 离景原复又说道：“那好，我答应了。不过，这一战要推后些日子。因为你渡劫之后，我需要进一趟我们皇族掌控的太元仙府。这对于我们离氏皇族来说，至关重要，我也需要准备一下。” 卫易对此倒是也知晓。太元仙府的名头，实在太大，卫易也知道其对于皇族的意义。 “不过，小卫你若是真想和我打一场的话，你可得做好输的心理准备。”离景原忽然坏笑起来，拍了拍卫易的肩膀，笑道：“且不说进入太元仙府之后，我的修为和实力会再次大幅提升。就算当下的我，恐怕你都很难打赢，而且这个你，指的是度过天劫晋升周天境以后的你。” “我真的比你想象的要强很多。” 离景原的回答，让卫易灿烂一笑，不予置评。 他知道，离景原肯定很强就是了。但既然没打过，输赢谁又能说得准呢？ 兄弟二人又聊了很长一会儿之后，卫易起身告辞。离景原也没留卫易留宿喝酒，两人当下都处在很重要的关键时期，各自都有很多要忙的事情。再说，天玄宗使团这次在咸安城，至少要停留到明年开春。等到兄弟二人各自解决完手里要紧的事情之后，有的是时间叙旧。 “对了，请大哥转告一下飞飞姐，我渡劫那一日，飞飞姐请一定要到场。我这个做叔叔的，这次来咸安城也没什么准备，不知道已经有了这么个侄儿。所以，接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送我这个未出世的侄儿一点好处，算是我这个做二叔的一点心意。” 临别之前，卫易忽然又说了这样一番话，让离景原有些意外。离景原隐约猜到一些，看到卫易真诚的目光之后，离景原终是没有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卫易离开之后，离家兄妹目送卫易离开，直到看不见卫易为止。 “想不到，我这个结拜二弟，两年不见，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 在重新返回小院之后，离景原忽然发出了这种感慨。 “他现在大概有多强？”离筱宓知晓自家大哥的一些隐秘，知道离景原有某种特殊能力，能够看出对手的实际战力高低。 “这个……怎么说呢？”离景原微微皱眉，然后说道：“他身上应该有一件很奇怪的宝物，若是用的话，极有可能瞬间爆发出周天境后期的实力来。若是他用这东西，我也只有逃命的份了。” 离筱宓顿时惊讶起来，这种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世间宝物众多，但能够让一个连周天境都没到的修者，爆发出周天境后期的战力，这种宝物，离筱宓听都没听说过。 “若是不算这东西嘛，”离景原扳着手指头继续说道：“如果说，在东海见面的时候，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打败他，现在差不多要用一只手了。” 离筱宓莞尔一笑。 这个说法……实在很应景啊。 离景原忽然转头看向自家妹妹，有些犹豫道：“刚才我和老二叙旧时，我隐约察觉到你的心思，你喜欢他？” 离景原的这个问题，让妹妹离筱宓瞬间脸红了起来。这名姿容绝美的女子，这才想起来，自家大哥可不光是拥有感知周围人实际战力的本事，更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应人的心声。 真是个很不讨喜的能力啊！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离筱宓摇头一笑，“我现在还是经常能够想起，十多年前他救我的样子。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感激。” “可以试试。” 离景原笑道：“抛却皇族血脉和天玄宗首徒的身份不说，老二人品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而且，当年他喜欢的那位姑娘，也已经彻底没了希望……” “算了吧。” 离筱宓再次摇头，打断了自家哥哥的话，说道：“哥你既然能够感知到我的心声，应该也能感应到，卫公子对我无意。你知道，我这个性子，想来不喜欢去争什么，随缘吧！” 离景原不再说什么。 自打识海中多出那尊无面神祇之后，离景原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神通。比如这种倾听他人心声的能力，有点像禅修的他心通，可以模糊感知到身边人的思绪。 对于离筱宓的想法，离景原或许比她自己还明白。 在离景原的感知当中，离筱宓很喜欢卫易，但这种喜欢，只是喜欢而已，和洛飞飞对他的那种感觉截然不同。 离景原忽然看向自家妹妹。 他的婚事，已经近在眼前。不知道自家妹妹，将来会花落何处？ 第四十七章 师父和弟子 除了离景原之外，在咸安城，卫易还有一个很想拜访的人。 这个人，就是卫易当初在苍灵府的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 如今的卫易回头去看，对当年的很多事情，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比如从唐渭那边，知晓了许鸣川其实早就知道素在他身上是原因。只不过，这位许府主是属于朝中的温和派，和那位果然翁一脉相承，主张团结几大圣地。 许鸣川当年帮了卫易那么多，原因正在于此，想要和天玄宗结下一份善缘，并不是真的看中了卫易的天分或者人品，真心想要收他做弟子。 但这并不妨碍，卫易对他心存感激，愿意认他做真正的师父。 不管许鸣川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那段时间里，他确实尽到了做一个师父的责任。 卫易从天玄宗情报机构那边，得到了一些许鸣川的消息。许鸣川在那场云道之役当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在云道建成后，许鸣川本来可以立刻回到咸安城复命。但是最终，许鸣川却选择继续留在苍灵府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苍灵府的重建工作，全部走上正轨之后，这才离开。 回到咸安城的许鸣川，果不其然，在短短几年之内，便连续跨越了数个台阶。这些台阶，原本每一个都是需要寻常离都官员，花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去苦心攀爬的。如今的许鸣川，在十二院当中的吏师院，担任一品执事，位高权重。 相比其他诸院，吏师院的一品执事，大概是权柄最大也最有油水的位置了。卫易觉得，许鸣川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一方面是他的功劳却是够大，另一方面恐怕也是那位次辅大人格外关照的结果。 去拜访许鸣川，就不能像之前拜访离景原那样随意了。卫易按照最标准的礼仪，先让人递上拜帖，约定了时间，然后又挑选了合适的礼物，这才终于敢上门。 相比离景原的那座小宅子，许鸣川这边，明显要气派很多。身为吏师院一品执事，地位本就比离景原高出很多，是有资格去太元殿参加朝会的。在天玄宗使团初抵离都，进入太元殿拜见皇帝陛下的时候，卫易便看到了许鸣川的身影。只不过，以当时的场合来说，双方实在不方面私下见面。 来到许府之后，卫易很规矩的向门房表明身份。门房应该是早就已经被打过了招呼，在卫易表明身份后，急忙向府中传递消息。就在门房刚刚开始传递消息之后，许鸣川便已迎了出来。 “弟子卫易，拜见老师。” 卫易很规矩的向许鸣川执弟子礼，这让如今已经跻身离都庙堂高层的许鸣川，心情更加复杂。 “苍灵城一别，十四年啦！”许鸣川感慨道：“当年你不过初入化灵期，如今都已经快进阶周天境了。” “快进来。” 十几年未见，许鸣川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许鸣川当年就已经是周天境六重天的修为。返回离都之后，更是进阶周天境后期。十几年的时间，对于这等修为的高手来说，其实并不算多长。 许府内部的构造，和苍灵城的城主府有些相似，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许鸣川有意为之。不过，这倒是让卫易有了一种仿佛回到十几年前的感觉。 卫易忽然有一种明悟：叶朝归和那位波州老界主的关系，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 “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我特意告了一天的假。弟子远道而来，我这个做师父的，总要请你撸一顿串才对嘛！” 抛开最初见面的生疏之后，许鸣川这个做师父的，似乎也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一手搭在卫易肩膀上，让卫易倍感亲切。 撸串啊…… 这是个很久远的娱乐活动了。 卫易记得，很久以前，许鸣川曾带他在城主府最高的那座大殿房顶上，撸串喝酒看落日。 这项活动，卫易如今深谙精髓，而且能深深感受到其中的乐趣。至于手艺，在吞海鲸祖地闭关的那十年里，早就练出来了。 “可以啊！”看到卫易熟练的烤串技术之后，许鸣川今天第一次露出差异之色，“看来这些年不光是修为涨了，烤串的本事也有进步啊！” 再之后，这对名义上的师徒二人，心照不宣的带上烤串的家伙，坐在许府最高的那栋小楼的房顶。 远方，华灯初上。 坐到房顶上以后，师徒二人忽然变得沉默了许多。倒不是两人真的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如今两人身份都非比寻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得好好思量一下才行。不过如此一来，也就失去了撸串的一大乐趣。 “师父……这几年也没给我找个师娘？” 卫易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想要打开一下沉默的局面。但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又后悔了，觉得这种问题好像不该是弟子问的。 好在，许鸣川似乎对此并不介意。 “你应该知道，我出身林州那边。早年出身一般，修行天分还算凑合。早些年在家乡，仗着自己天分不差，为人任侠，终于得罪了人。干掉了那家伙之后，不得不远走咸安城，然后才有了那么多的事情。” 卫易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许鸣川的这些事情，并不算秘密。有些是他当年就知道的，有些则是后来他从天玄宗的情报机构那边，特意查到的。 “早年间啊，也有个挺喜欢的姑娘。没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只是个普通人家而已。远逃咸安城之前，我曾托人告诉她，让她和我一起走。或者留在家乡，等我回来。那姑娘最后念及爹娘，终于还是没和我一起走，但也答应会等我回去。” “可惜后来啊，谁都没想到，我这一走就是近百年。等后来我进阶周天境，返回林州，发现她早已嫁人很多年，连孙子都有了。” 说到这里，许鸣川摇头一笑，尽显无奈。 卫易能理解许鸣川的这种感觉。 外出漂泊百年，终有所成，衣锦还乡，却发现昔日深深喜欢的女子，已嫁为他人妇，甚至已经到了快要老死的年岁了。 一般炼气期修者，不过百来年寿元，化灵期修者，也只有两百年寿元而已。相比周天境的五百年寿元，相差实在太大。 “回到咸安城这几年，倒还真有几家想给我上门说亲的。”许鸣川忽然拍了拍胸脯，说道：“别看师父我现在是几百岁的人了，从周天境的角度来说，寿元还充足的很，绝对算是香饽饽了。可惜那些女子啊，好看是好看，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却没一个能让我觉得可以作为道侣的。” 许鸣川的这种情况，在周天境修者当中，其实并不少见。很多周天境修者，在生命的前面一半，往往都是醉心于修行，恨不得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提升修为上面。直到几百岁之后，蓦然回首，才明悟自己此生原来注定与大道无缘，无望返虚。然后为了留下血脉，再找一个门当户对或者修为境界相仿的女修，结为道侣。 但问题是，这样的道侣，还算是道侣吗？ 卫易一直觉得，真正的道侣，应该是两人在追求大道的路上，相互砥砺的伴侣。而这种道路，顶多算是两个人搭伙生孩子。 自己将来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卫易当下还不满四十。以他如今的表现来看，将来进阶返虚，应该是有很大把握的。一旦进阶返虚，便有了千年寿元。所以当下卫易考虑这个问题，确实还有点早。就好像一般三四岁的孩子，考虑自己将来的人生大事一样。 卫易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种注定还很遥远的事情。以他的岁数来说，再过两百年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这个话题似乎永远都不过时。这对师徒终于不再沉默，聊的东西也越来越宽泛。修行、时事、这些年经历的一些事情……哪怕师徒二人有意避开一些东西，仍是有太多可以说的了。聊到那场云道大战的时候，许鸣川会深沉叹息，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在云道一役当中的苍灵府百姓；聊到卫易这几年的奇遇时，许鸣川也会啧啧称奇…… 不知不觉，便是一夜。 “虽然我是你师父，但你这身本事，却不是我教的。”许鸣川摇头一笑，感慨道：“至于现在的你，虽然还未达周天境，但是想来，我也很难再教你什么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已经有些醉意的卫易，看向许鸣川，说道：“云莽和东海那边，似乎没有起‘字’的习惯。不过我还记得，我的‘字’是师父您给起的。” 许鸣川有些怅然。他当然记得，那一年，卫易及冠之时，许鸣川按照离都这边的规矩，给卫易起的字。在离都这边，男子成年，多半都要有个字。这个字，可以是父亲给的，也可以是师父或者一些重要的长辈给的，作为长辈对晚辈的一种期望和寄托。 卫易，字辅朝。 当时许鸣川给卫易起这个字的时候，便是取希望卫易将来能辅佐大离皇朝的意思。只是时过境迁，卫易如今身为天玄宗的首徒，几大圣地和咸安城这边，又是这么一个关系。许鸣川觉得，实在是有些讽刺。 拂晓时分，卫易起身，准备离开。 “不管未来如何，在我许鸣川心里，你始终是我的弟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临送卫易离开之前，许鸣川说出了他内心的真实所想。 “师父永远是师父，弟子永远是弟子。” “几天后的天劫，一定要小心。面子这东西当然很重要，但永远没有小命更重要。” “是，弟子知道。” 这个清晨，许鸣川目送卫易离开。直到卫易离开很久以后，仍是在许府门口眺望着。 像是一位父亲，目送终于长大的孩子，离家远游。 …… 天玄宗首徒，即将进阶周天境，而且要在咸安城外公开渡劫！ 这个消息，在短短几日之内，席卷整个咸安城。 最近真是热闹啊！ 当下的咸安城，本就是多事之秋，几大圣地的使团纷纷入京。使团规格比当年乾安新帝登基的时候，还要更高上一筹。在眼下这个节骨眼，这位天玄宗首徒又宣布要公开渡劫，这里面蕴含的意义，可就大了去了。 一时间，卫易成了整个咸安城关注的焦点。 对于绝大多数修者来说，天劫这东西，实在太过遥远。正常情况下，只有修者在进阶返虚的时候，才会开始接触天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实在太过逆天的人物，在返虚期之前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情况下这个境界的水平，才会引来天地的劫罚。 后者，往往比前者更加难得。而在进阶周天境的时候，便引来天劫的，万年已降，都是屈指可数的事情。 离都近来更有传言，说这位天玄宗首徒，从炼气期开始，就已经能招来天劫了。这种说法，让很多真正的高手嗤之以鼻。天劫是烂大街的东西吗？连炼气期修者都能招来了？ 在这种疯狂议论下，这一日，终于到了传闻中那位天玄宗首徒将要渡劫的日子。 天玄宗方面，似乎对此极为有信心。不光宣布公开渡劫，甚至还在城内布置了很多幻光，让很多修为低弱的普通修者，也能看到天劫的画面。 卫易渡劫的地方，在咸安城外，一处相对人迹罕至的地方，距离咸安城也有千里之遥。在此之前，天玄宗已经先和咸安城方面商定好，将此处彻底封闭起来，禁止外部修者进入。既是为了保护卫易，也是为了不殃及无辜。 感受着体内最后一个神海的彻底成型，卫易知道，这一刻，他终于真正达到六阶巅峰了。 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道当中，每一个穴道，都有一个小型神海。而在丹田当中，更有九座大型神海，依次罗列，如同登天之阶。 不过，在这最后一个神海成型的刹那，卫易瞬间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刻在他的感知当中，体内三百六十五处小神海，终于勾勒出一个完整的玄妙阵列。每一座神海当中，仿佛都隐隐有一个卫易存在。或坐或立，姿态不同。 这一刻，卫易心生明悟，一脚轻轻踏出。 下一刻，一座十丈方圆的翠绿界域，陡然出现！ 第四十八章 七阶之劫（上） 五行乾坤！ 真正完整的五行乾坤。 随着最后一个神海彻底成型，卫易体内的三百六十五座小神海和九座大神海，彼此之间形成一种玄妙的体系，卫易瞬间就有了这种明悟。 而且他明白，相比大离皇族所施展出来的五行乾坤，他此刻所拥有的，才是真正完整版的五行乾坤。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乾坤木界更合适一些，毕竟卫易如今还只是单纯的木灵根而已。 卫易曾听说，大离皇族血脉，在进阶返虚之前，所修行的五行乾坤，都会以自身灵根属性为标准。但是，跻身返虚之后，会以五行相生的道理，逐渐修习其他四道，只要五行齐备，便可以跻身返虚后期了。 这个传言，卫易现在明白，应该是真的。因为在刚刚他体内这套玄妙的体系成型之后，卫易冥冥之中就有了预感，自己需要补齐除木之道以外的其他四道。 这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十分奇妙，就仿佛卫易修行到这一步以后，自身就应该知道这些一样。除此之外，卫易更知道，如今大离皇族血脉们修行的，是依靠单纯的血脉力量，借以各种灵物，形成自身的神通法界。虽然理论上修行到极致的时候，也能做到像卫易这样的程度。但对于绝大多数大离皇族来说，绝对是难如登天。 至少，卫易曾见过的那位三皇子离景平，距离真正的完满，还差了太多。 而眼下，卫易却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在这道完整的乾坤木界出现以后，卫易还发现，比之先前自己施展的事情，如今完满的乾坤木界，对于神力的消耗，已经无限趋近于零。而且，十丈方圆内，卫易所施展的神通溃散以后，还可以通过这道法界，重新溃散成神力，反哺于卫易，在卫易体内重新化为神力！ 如果再考虑到卫易识海当中，那个传承光球无时无刻不再提供海量灵气的话。如今十丈之内的战斗，卫易的神力，近乎无穷无尽。 这本该是返虚期神融天地以后，才能拥有的能力。 完美的五行乾坤，这能力，委实是太过逆天了。 不过，卫易却并没有太多时间，感受自身的变化。因为在他体内神力彻底完满的刹那，冥冥之中，一种灾祸和毁灭的气息，便陡然降临了下来。 天劫。 卫易当下彻底沉下心来，准备应对这次的天劫。 有了这变化之后的五行乾坤，卫易相信，自己绝对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度过接下来这场天劫。如今的区别只在于，自己能不能以一种更加强大潇洒的姿态渡劫而已。 这对于天玄宗来说，很重要。 …… 在距离卫易数百里外，天玄宗的几位返虚，包括纯阳修为的盘山真君在内，早已守候在此，替卫易护法。 虽说当下这个节骨眼，咸安城方面，是绝对不可能看到卫易在这边地头上被刺杀。而其他几大圣地，则因为坤卢山会议的缘故，关系也稍缓和了些，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破坏这个关系。但是，天玄宗的几位返虚，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的卫易，不管是自身仙器传承者的身份，还是其展现出来的潜力，对于天玄宗来说，都太过重要了。 “咦？” 在卫易施展出完满的五行乾坤的刹那，身为纯阳老祖的盘山真君，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同。 盘山真君，天玄宗仅有的两位纯阳老祖之一。虽然没有进入那张十强榜单，看似是不如九烈真君。但实际上，到了纯阳老祖这个层次，讨论彼此之间单纯的战力高低，已经意义不大了。因为每一个纯阳，都有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都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 盘山真君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卫易新施展出来的五行乾坤，到底有何不同。 “这不可能啊！”然而活了近千年的盘山真君，在看到卫易释放出来的这个法界的时候，却显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已经有了一部分返虚期界域的能力了，是最完美的五行乾坤啊！就算大离皇族血脉，万年历史上，在返虚期以前走到这一步的，也不超过一手之数啊！” 盘山真君深知，此刻看出这种变化的，绝不只有他一个人。今天躲藏在暗处观察卫易渡劫的返虚极多，盘山真君相信，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来。 完美的五行乾坤。 那可是大离皇族最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而作为一个外人，修成了这种神通，咸安城皇族会是什么反应？这可就不好说了。 “加强戒备！这臭小子，新弄出来这么一手，实在出乎意料。要小心防着点，咸安城皇族那边，谁都说不好他们会是什么反应。”盘山真君当下对周围几位天玄宗返虚传音，戒备之意，更多了几分。 …… 在卫易施展出这一手完满的乾坤木界之后，咸安城这边，一直在关注着他渡劫情况的大离皇帝离祯，沉默不语。 时隔三十多年，又看到了这完满的五行乾坤。 只不过，这次施展出这种逆天手段的，却是一个外人。 相比三十多年前的那位裕王殿下，如今卫易施展出来的五行乾坤，确实还稍显稚嫩。当年达到九阶巅峰的裕王，已经不止局限于一道，而是五道齐备。而且，其中水之道和金之道的感悟，都只差最后一步而已，随时都可以进阶返虚。 当然，可以进阶返虚是一回事，能不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身处当下这个时代，天道不允许神力证道。只要那位裕王殿下敢冲击返虚，马上就会引来毁灭性的天劫，连那尊仙器玉皇都没办法庇护他。 原本按照咸安城这边的谋划，是让这位裕王殿下，在九阶巅峰压制境界三十年时间。这三十多年内，只悟道，不提升修为。一旦等到万年之期到了以后，五行齐备的裕王，完全可以借此直入返虚后期。甚至有足够的底蕴，在短时间内五行合一，冲击纯阳境界！ 到那时，身具大离皇帝、神道遗孤、十界共主诸多大气运在身的他，便成了天底下最有把握证道成仙的人选了。没有之一！ 可惜，在那场刺杀之后，一切都成了泡影。 身为咸安城之主，依仗那尊玉皇的能力，以太元殿为圆心，方圆万里之内哪怕一草一木的变化，离祯也能清晰感知到。对于卫易施展出来的这道法界，恐怕当下没有人能比离祯感应的更为直接了。 难道……他也有皇族血脉？ 这个猜测，离祯觉得无比荒谬。但一经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五行乾坤，是大离皇族独有的血脉神通，其他修者，根本不可能修成。万年以来，卫易是唯一的一个意外。昔日卫易第一次展现出这种手段之后，咸安城这边不是没有过猜测，猜测卫易会不会是遗落在外的皇族。但是宗正院和钦天院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否认了这个猜测，认为是卫易走了神力一道，修行了当年那位大离皇祖的功法所致。 但是，一个非皇族血脉的人，怎么可能将五行乾坤修行到完美的层次呢？ 这本身就不合理！ 离祯忽然唤过身后的一名宦官，道：“传旨给宗正院、钦天院和理藩院，三院协同，查一下这个卫易的身世背景，务必要将其祖上的谱系，全都给朕查到一清二楚！” …… 在卫易达到六阶巅峰之后，天空中开始迅速有青色劫云凝聚而来。 而当卫易开始调动体内神力，真正冲击七阶的时候，天空中那青色劫云凝聚的速度，更是都让加快起来。 冲击七阶，比想象的要麻烦的多啊！ 卫易走的神力一道，和当下的灵力道路迥然不同。一般的灵力修者，达到化灵期圆满后，会将丹田内九大灵璇直接强压在一起，凝聚出一颗伪丹。然后，以这颗伪丹去轰击紫府，让这颗伪丹冲入识海，再将自身神魂本源寄托其中，便形成了完整的金丹。 不同的修行体系，这个过程可能有所不同。比如剑修，是将丹田内的灵璇凝结成一柄丹剑；禅修则是以神魂本源为主，让神魂去冲击识海，接应那颗伪丹……但不管哪一个体系的修者，只要走的是灵力一道，最后形成的，一定都是一颗蕴含了一生修为精华的金丹。 然而，神力一道，却截然不同。 神力一道，是要将体内的神海，和识海当中的神魂本源建立起一种特殊的联系。然后，将神力反哺于识海当中，以神魂本源为核心，凝结出一尊神祇。 这就意味着，卫易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至少，叶朝归在这个方面，根本没有任何能教他的东西。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卫易修行的来斯神谱，以及之前在邯苗洞天里得到的那些神力运用法门。但那些法门当中，一样没提过怎么凝聚这尊神祇。 这意味着，卫易只能自己去尝试，只能依靠本能。一旦试错，或许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好在卫易所修行的来斯神谱，在这方面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神妙。在卫易彻底修成最后一座神海之后，卫易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当中，神魂在不断的凝聚。于此同时，体内三百多个小型神海，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和卫易的本源神魂产生某种特殊的联系。 这些过程，完全是自发的，卫易所能做的，只有顺其自然。 很快，在卫易识海内部，一尊人形虚影，彻底成型。看其面貌，更是与卫易别无二致。在这尊人形虚影出现的同时，卫易体内的所有神海，开始疯狂向识海内提供神力。 这也是神力之道和灵力之道的不同了。 灵力一道，想要将自身灵力纳入识海，需要以大力量冲击紫府，撞开那扇无形的门才可以。而卫易走的神力一道，识海对于灵力似乎没有半点的阻碍作用。仿佛那扇无形的门户，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识海当中，那尊人形虚影，在得到海量神力的灌注之后，开始逐渐由虚转实。另外，这个人形开始迅速变得高大起来，对于汇聚而来的神力，根本是来者不拒。谁都不知道，要多少神力，才能彻底填满这个无底洞。 而在外界，随着那尊人形神祇的出现，卫易头顶的劫云当中，已经有劫雷孕育而出，随时准备降下了。 这次的天劫，比之上一次，还要强了数倍！卫易此刻就算对自己的神通再有信心，也不禁感觉压力山大。 上一次渡劫，卫易可是攒了三次天劫，一块度过去的。而这一次，只是单纯的一次雷劫，却比之前的三次叠加，还要恐怖数倍。在这样的劫雷面前，就算是一般的周天境三重天巅峰，只怕也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吧？ 现在，就看是自己先凝聚出那尊神祇，还是先被劫雷压垮了。 卫易体表早已被金色的护身罡气笼罩。如今又凝练了几种顶级毒物的毒字诀，所显化出来的护身罡气，防御力又上升了一个大台阶。另外，卫易还将自身的藤字诀和五行乾坤相结合，在身体外围，形成了一个十丈方圆的藤蔓护盾。 “轰！” 孕育许久的劫雷，这一刻，终于降下。 “这怎么可能？！” 在外围旁观的很多返虚老祖，在看到这道劫雷落下的刹那，皆是惊骇万分。因为在他们的感知当中，这道劫雷内里，已经蕴含了一丝纯粹毁灭性质的大道。 虽然只有一丝，但确实存在。 这本该是修者冲击返虚期的时候，才能有的待遇啊！卫易此刻面对的天劫，在本质上，已经和返虚的天劫，没有任何区别了！ “麻烦大了啊！”远远替卫易护法观看天劫的素，此刻更是心中无比紧张。身为返虚的她，很清楚这劫雷到底意味着什么。 单纯的威能暂且不说，这道劫雷和卫易之前面对过的天劫，差别就好像一般的法阶神通和道阶神通一样！ 这种天劫，一个连七阶周天都没达到的修者，如何才能度过啊？！ 第四十九章 七阶之劫（中） 蕴含了毁灭之道的青色雷霆，似缓实急。 上一次卫易渡劫之时，三次天劫叠加，直接降下了一座雷河。而这一次的雷劫，论气势气势远没有上次那么夸张。青绿色的劫雷，不过只有寻常成年人胳膊粗细。但是，对于那些能看出个中深浅的高手来说，却深知其厉害。 身处劫雷之下的卫易，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对于这道劫雷的力量，还没有太过清晰的认知。但等到这道劫雷落在他张开的界域内之后，卫易脸色瞬间大变！ 太强了！ 这绝对是真正的毁灭之道！ 同为大道，不同的大道似乎也有高下之分。而这毁灭之道，便是一种极为高等的大道。在修真界，能够领悟这种大道的修者，寥寥无几。 蕴含了毁灭之道的劫雷，所过之处，所沾染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不是碎裂或者炸开什么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直接化为虚无的那种，就仿佛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如果说，纯粹的神力或者灵力，就如同战部里的那些普通战修的话；那么，内里蕴含的玄奥乃至大道，就像是所谓的战将了。 一支战部的强弱，既在于战修个人的实力，也在于战将的指挥能力，二者都极为重要。 不过相比之下，卫易所领悟的道，和劫雷之中那种毁灭之道的差距，简直就是普通战将和名将级战将的差别。所以，卫易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身的神力，去消耗劫雷的力量。只要劫雷的力量消耗一空，卫易便算是彻底渡劫成功了。 但这显然并不容易。 识海当中，那个不断膨胀的人形神祇，依然在吸纳着海量的神力。而在外界，青色劫雷更是将卫易的神通直接泯灭。卫易消耗一百份神力，都未必能消磨掉一份天劫蕴含的威能。 藤字诀…… 毒字诀…… 五行乾坤…… 剑术神通…… 天劫之下的卫易，疯狂施展出所有自己拥有的手段，杀向那道天劫。虽然所有神通和那道青色雷霆接触之后，都直接溃散消泯，卫易却依然还在坚持。一边后退，一边疯狂攻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场消耗战。 就看卫易和这道天劫，谁能坚持到最后而已。 …… 距离卫易千里之外，咸安城郊外的官道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茶肆。茶肆的主人是一对爷孙，修为不高，但依靠这个靠近官道的茶摊，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茶摊今天早早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其中一个是位年轻人，长得十分秀气，就像是京城闻道院里那些顶风流的才子似的。当然，年轻人的真实身份，也确实是当下闻道院内的一名学子。 另外一个，是个枯瘦的中年男人。虽然同样文质彬彬，但却隐隐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两人从今天小茶肆开门起，就已经上门。但这之后，两人却只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水。而且，对于这壶价值七个灵钱的茶水，两人似乎还隐隐起了争执。那个枯瘦的中年汉子，坚持自己只付一半的茶钱。年轻人则问，到底他想出三个灵钱，还是四个灵钱。两个人因为这件事，说了好长一段让老人云山雾罩的话。 最后老人实在受不了两人这么唠唠叨叨，只好将这壶本就不值什么钱的茶水，再减去一个灵钱。如此一来，两人各付三个灵钱，正好。 这两个人，八成是那种明明穷酸的要命，却又喜欢摆架子的灵术院先生吧？ 若只是喝一壶便宜点的茶水，老人倒也不会如何。开门做生意，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偏偏这两个人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是从茶肆开门开始，就这么一直坐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就让老翁倍感郁闷了。要说赶人，倒也不至于。身在咸安城这边，奇奇怪怪的人多得是，天晓得里面会不会有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可是茶肆本身是小本生意，就那么几张桌子。被这两人站去了一张，自然就影响茶肆的生意了。 如果说，茶肆老翁因为阅历丰富的缘故，还没有对这两人下逐客令的意思。老人的那个小孙子，可就没这么好的耐心了。若非自家阿爷拦着，这个年纪也就七八岁的小男孩，多半就要直接张嘴赶人了。就算老人拦着，男孩仍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裨益。那小白眼翻得，恨不得让这两个穷鬼赶紧滚蛋。 这个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自然就是早已抵达离都，却始终没有去天玄宗使馆的唐渭了。而那位笑起来十分腼腆，看着文气十足的年轻人，身份也非同凡响。 正是那位先前名声响彻离都、连败十位顶尖国手的范十段，范梧。 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何会在一起。 “我师父离开咸安城之前，曾对我说过，若是你早生个几百年，说不定有和他坐而论道，共谋天下大局的资格。可惜，你生的太晚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师父说，能生在当下这个时代，你真的很幸运。如果能选的话，我师父很想晚生个几百年。” 唐渭和范梧两人，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以神识传音。这落在周围人眼里，两人就是名副其实的闷葫芦了。 “我猜到姚先生会有一个传人，却没想到，会是你这么一个人。”唐渭似乎对范梧的存在有些奇怪。不过，以对方的身份来说，不管做出什么样离谱的事情来，似乎都很正常。 “我知道你想见我师父一面，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惜啊，你肯定没这个资格了。”说到这里，范梧难得脸色微微变化，“因为他已经死了。” 姚老头，死了。 这个消息，让唐渭十分震惊。这么一个搅得天下不得安宁的魔头，当真会走的这么无声无息？可是看范梧的样子，似乎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不过，这个答案，也瞬间解开了唐渭心中很多疑惑。在他悄悄入京那天，这个范梧似乎算准了他的一切，就在咸安城外等着他。而后，两人这段时间便一直呆在一起，既讨论当今世事，也说些酸臭学问。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已享誉离都的年轻人，唐渭第一次生出了知己之感。但同时，也是异常的忌惮。 “哦，卫易的天劫开始了。” 就在唐渭因为姚老头已经身死的消息，联想到很多很多事情的时候，范梧的一句话，忽然让他脸色一变。 “你不用担心。卫易的这场天劫，是肯定能度过去的，这没有任何其他可能。”范梧看到唐渭脸色变了之后，连忙补充了一句，似乎是有意想要替他宽心。“而且，我师父说，他还会在这次天劫当中，得到一场小小的机缘。你别问我这机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天机术比起我师父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唐渭想到那个号称天机术当世第一的老人，越发觉得可怕。其他天机士，都是号称能算什么什么。唯有这位昔日搅得两座天下风起云涌的姚先生，说能算到身后千年，那就真能算到千年以后，没有半点虚的。 “不说卫易，接着说你。” 范梧继续说道：“自从十多年前，我师父第一次接触你开始，你应该能感受到，其实我师父其实做了不少事情。你能摆脱费家束缚，这里面其实也有我师父的几次推动。说实话，这件事，你真的该感谢他。” 唐渭顿时恍然大悟。从费家手里挣脱修奴身份，这里面多半是唐渭自己的谋划。但是仔细想来，整个事件当中，有几个细节，却似乎有些太过巧合了。唐渭原本就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算计自己。现在看来，这几个看似巧合的细节背后，应该就是这位姚先生的手段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师父很看中你，至于为什么看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师父以前曾说过这样一番话。说你和我之间的争斗，会比当世所有人所有势力之间的争斗，都影响更加深远。至于是什么争斗，我暂时也不知道，反正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懒，再就是比较喜欢钱。只要你没贪我的钱，我多半是懒得和你计较什么的。” “那姚先生……是怎么评价你的？” 唐渭忽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让范梧有些错愕。 “你是说评价？”范梧微微皱眉，然后说道：“我师父对我的评价，很奇怪。他说，原本我应该是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人。但是因为他的原因，以后我有可能还是这样的人，有可能不是。” 这个评价…… 唐渭不由沉思起来。这个评价，如果是由那位姚先生说出来的话，那就不是大，而是太大了。 “我师父给了我两个选择，说让我自己决定。一是以后追随离景原，二是追随卫易。我师父少有那么正经的时候，只有那一次，他说让我一定要慎重考虑。这个选择的结果，以后会影响很大很大。” “哦？” 唐渭忽然有了兴趣，追问道：“那你的选择呢？” 范梧摇头回答道：“没想好。因为直到现在，我虽然能推测出来一些，这两个人为何让我师父格外重视。但我想不明白，我师父为什么只给了我这两个选择。从我当下的角度来看，最好是谁都不搭理，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范梧的回答，实在是有些云遮雾绕的感觉，但是唐渭却由此推想出很多事情来。 “最后一个问题，”唐渭深呼出一口气，继续问道：“姚先生离开咸安城这些年，建立了天底下最大的情报网，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 范梧恬淡一笑，却让唐渭有些恼怒。在发现唐渭有些生气了以后，范梧收起笑意，一副‘你真不会开玩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真不知道，哪怕我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对他的事情，其实一样了解不多。至于你说的，其实也简单，他这些年就只做了两件事而已。” “找人喝酒，找人吹牛。” 唐渭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掀桌子的冲动。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范梧率先起身，紧接着，唐渭也站了起来。 “走吧，都结束了。” 范梧大踏步离开，就此离开了茶肆。唐渭跟随范梧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招了招手，让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过来。 “喝了你家一壶茶，又占了你们这么长时间的位置，实在不好让你们做赔钱的买卖。这些灵钱你拿去，算我们的补偿。” 年纪不大却财迷心思十足的小男孩，原本对唐渭的招呼有些不屑，但等唐渭掏出了十几个灵钱之后，顿时笑开了花。伸出两只小手，一把拿过唐渭手里的灵钱，嘴里大声叫唤着‘客官慢走’。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走到茶肆门外，看到唐渭多给了十几个灵钱的范梧，忽然微微皱起眉头，对茶肆里面这个小男孩问道。 “我叫谷梁丰。不是姓谷哦，是姓谷梁，丰收的丰。”小男孩大声回答。 然后，范梧脸色瞬间大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大笑的范梧，让唐渭十分意外，更让小男孩一头雾水，觉得这位客人是不是因为多给了十几个灵钱，心疼的脑子坏掉了？ 不过，范梧接下来并无任何举动，反倒是大踏步离去。 直到走出很远之后，范梧才忽然停住，看向身旁的唐渭。 “唐兄，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我师父给我留了两个选择，现在我决定，选卫易。” 唐渭微微眯起眼，沉默不语。 …… 在唐渭和范梧两人打哑谜的时候，正在渡劫的卫易，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那道青色劫雷，距离卫易已经不足三尺。就算卫易全力攻击，仍是无法彻底拦下这道劫雷。十丈方圆的五行乾坤，卫易仅仅只消耗了这道劫雷不足一半的力量，甚至可能还会更少。 这也就意味着，后面一半的劫雷，卫易将不得不以灵体硬抗！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卫易脸色突然有了变化。 因为在他识海深处，已经成长到一丈高大的神祇虚影，终于停止了对卫易神力的吸纳，彻底由虚凝实！ 终于进阶七阶！ 第五十章 七阶之劫（下） 不管是走神力之道，还是灵力之道，从六阶到七阶，或者说从化灵期到周天境，这里面的差距，大的令人难以想象。 卫易虽然知道，六阶和七阶的差别会很大，但却没有想到，差距会大到这个地步！ 在识海当中的那尊神祇成型的刹那，卫易周身原本已经近乎枯竭的三百多个神海，瞬间和这座神祇建立起一种莫名的联系。 这尊神祇，就如同卫易的另一个身体一样。 在这尊神祇出现的刹那，卫易便有了一种明悟：如今的他，哪怕灵体彻底被打碎，只要这尊神祇还在，一样可以好好活下去。 而且，这尊神祇，似乎还有很多超乎想象的能力。 这尊神祇到底有多少奇异之处，卫易暂时也没那个时间仔细探寻。已经仅在咫尺的劫雷，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不过，对于此时的卫易来说，这道劫雷虽然依然有很大威胁，却远远谈不上致命了。 那这尊神祇出现以后，识海中那个传承光球，被起缓缓捧在手心上。至于卫易识海内其他几样东西，则是围着这尊神祇，缓缓旋转。传承光球此时提供给卫易的灵气，比之突破以前，陡增了十倍不止。这些灵气首先经过这尊神祇转化，然后刹那间便被卫易炼化为自己的神力。 这一次，突破之后的卫易，所凝练出来的神力，比之刚刚的神力品质，同样上升了数倍不止。 神力品质的提升，意味着卫易所施展出来的神通，威能也会随之提升。就好比同样一位战将，原本统领一群平均修为是化灵期的战修，忽然变成了一群周天境战修。这支战部的战力会上升多少，可想而知。 “给我灭！” 成功破境的卫易，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新生的海量神力，像不要本钱一样，支持他疯狂施展神通。原本已经近身不足三尺的劫雷，竟是硬生生被卫易给逼停了下来，再无法近身半分。 短暂的对峙之后，这道威能骇人的天劫雷霆，终于被卫易彻底磨灭，消散于天地之间。 整个渡劫过程，对于卫易很长，但在外界看来，其实也就仅仅几十息的时间而已。更多的人只看到，一道青色雷霆从天而降，然后被卫易一顿暴打，给直接打没了。 暴打天劫？ 什么时候，天劫还能这样度过了？ 其他修者渡劫，多半都是搜罗一切手段，尽全力撑的更久一些。反正天劫这东西，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撑的时间足够长，天劫自然会消失。而且，雷劫本身的雷霆洗礼，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洗去灵体内的杂质。 这点对于卫易倒是可有可无，卫易早已是最完美的灵体。就算灵体经受一遍雷劫洗礼，也没什么用处。 只是，如此一来，卫易这次渡劫，落在那些对天劫一无所知的修士眼中，那就太震撼了。 这可是硬生生把雷劫给打没了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猛的？ 天玄宗的后辈，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说卫易这次公开渡劫，给离都百姓带来了多大冲击。卫易这边，虽然已经扛过了雷劫，但这次天劫却并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一场重头戏。 天华露。 在劫雷被卫易彻底磨灭之后，劫云当中，开始有天华露形成，然后降落下来。这是真正的天地至宝，只有在修士渡劫之后，才会出现。就算是纯阳老祖级别的修者，也无法以神通得来。 这种天地生成的至宝，不但有着改善和修复受伤体魄的妙用，更可以从根本上，提升一个修者的资质。卫易原本天分极其一般，再加上走了神力一道，原本在大道感悟方面，应该是完全感知不到才对。但是，因为连续几次天劫的天华露洗礼，卫易如今也是能感悟大道的。虽然比较微弱，但这却是质的变化。 很难想象，未来这种大道压制彻底消失之后，卫易的天分会提升到何等地步。 在天华露降下的瞬间，卫易迅速捕捉到远方雷劫区域外的一道身影。 洛飞飞。 之前卫易去拜访离景原，曾主动提出，让洛飞飞一定要亲临自己渡劫现场，要赠予一场机缘，说的就是当下了。在发现洛飞飞的踪迹后，卫易以自身神力携带了几滴天华露，向洛飞飞那边抛了过去。因为相隔数十里的缘故，卫易还做不到控制自身的神力飞行如此远的距离。不过好在，那位陪同洛飞飞到此的洛家返虚，在第一时间出手，以自身的力量将卫易的神力接引而来。 卫易送出去的，大约只有六七滴天华露的样子。相对于劫云中落下的那近乎一场小雨一样的天华露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这份人情，却称得上是天大了。 天华露这种东西，本身就只有天劫当中才能出现。而且根本无法保存，就算纯阳老祖来了也做不到。而且这种机缘也无法抢夺，如果有强者想要从旁抢夺的话，天华露会瞬间消失，最后谁也得不到这场机缘。唯有渡劫之人自己，可以送出少量的天华露。不过一般来说，没人会这么做。像这种天地至宝，谁愿分享给他人？ 卫易这次之所以打破了惯例，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他此次渡劫，并没有受伤，无需天华露来修复神体。如此一来，就等于是节省了很多天华露。从节省出来的这部分天华露当中，送几滴给这个未出世的小家伙做见面礼，卫易也不心疼。 至于远处的洛飞飞，虽然听了卫易的话，亲身到此，却没想过卫易会给她一场如此大的机缘。当下便有些发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在那位洛家返虚反应很快，将几滴天华露，近乎打入洛飞飞腹中的胎儿体内，一点都没浪费卫易的好意。 这个在出生之前，便经历过天华露洗礼的孩子，又是大离皇族血脉，未来的天分，应该会很好吧？ 看到这一幕后，卫易彻底放下了心，开始自己接受天华露的洗礼。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卫易感受到，远方隐隐有大道波动传来。看来，终于还是有人按捺不住，打算出手了。就算不能当场干掉卫易，能破坏卫易的机缘，那也是极好的嘛！不过，卫易并没有去管这些，他相信盘山真君等几位宗门前辈，会替他挡下这些事情。他眼下所能做的，就只有快速吸取这些天华露而已。 一场小雨似的世间至宝，落在卫易身上，然后迅速改变着卫易的神魂本源，让其与天地间的大道本源更加契合。 于此同时，卫易的意识，却已再次消失，出现在那个他曾数次出现的混沌空间内。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次，卫易总觉得自己周围的光点，比之前几次要大了一些。 在卫易的意识出现在这里之后，似乎是在相对远些的某处，一个光点忽然开始轻轻颤动。卫易甚至认为，这不应该算是一个光点，而应该算是一个光球才对。 然后，这个小型光球，直接撞入他的意识。 下一刻，卫易再次恢复意识，头顶的劫云，自此消失。 在卫易这次渡劫期间出手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多。卫易恢复意识之后，发现周围已经没了大神通者出手的迹象。刚刚躲藏在暗处出手的大能，人数不详，似乎早就一击远遁，不知所踪了。 如此一来，卫易这次天劫便算是彻底度过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点返回咸安城为妙。” 在天劫结束的瞬间，盘山真君便已出现在卫易身侧，其他几位天玄宗返虚，也陆续出现，将卫易护卫其中，然后迅速返回了咸安城内。 …… 在卫易渡劫开始的时候，中州北部，几个法宝及装束皆与中州修者迥然不同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一行人，都十分年轻，年纪最大的看着也不到三十。不过，这些人身上，显露出来的灵力威压，皆是在周天境以上。这样的话，他们几人的真实年纪，可就不好判断了。 “是神子在渡劫！” 为首的那名年纪最大的男人，身材高大，在手上一件圆球状法宝亮起之后，瞬间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几人，正是出自极北冰原的修者。 “神子眼下，似乎身在咸安城那边。”在看过这件圆球法宝显现出来的异象之后，一行人迅速得出了结论。 “咸安城倒是也不远。我们眼下必须尽快赶过去，找到这位神子！” 一行人瞬间就达成了共识，然后，这些来自极北冰原的修者，陡然消失在原地，极速朝咸安城的方向飞遁而去。 …… 卫易这次渡劫，虽然身在咸安城的地盘，但总的来说，仍是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天劫方面，在卫易凝聚出那尊本命神祇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威胁了。而人劫方面，似乎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卫易出手的人，也不是很多。 卫易也是在返回咸安城内的天玄宗使团驻地后，才从盘山真君那里知道。原来先前对他出手的，只有两人而已。而且，这两人似乎也没有想要杀卫易的意思，似乎只是想干扰卫易渡劫，不想让卫易得到那些天华露罢了。一击之后，这两人便直接远遁，所以盘山真君也没有抓住他们的踪迹，更没有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倒也不奇怪。在咸安城这边，那位大离皇帝陛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着卫易在这边出事的。如果那两位返虚敢公然对卫易出手，后面要接受的，恐怕就不单单是天玄宗几位返虚的围攻了，而是有可能让那位皇帝陛下，亲自携极道仙兵玉皇，降临此处。 咸安城万里之内，有那尊玉皇在手的皇帝陛下，便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既然这样，卫易也就不再挂念这些事情。在回到天玄宗驻地庄园后，卫易直接找了处修行房，就地开始闭关。 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这次的渡劫所获。 首先，便是那门新掌握的天赋神通。 和之前六种天赋神通不同。之前的几种天赋神通，都是卫易直接就能施展出来，知晓其效果和能力。但这次所得的天赋神通，卫易本能知晓如何施展，却不知道这门神通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但事实就是这样。 这似乎是一门瞳术类的神通。卫易本能知道如何调动神力将其施展出来，但却不知道，这门神通到底有什么效果。 所以，卫易才会立刻闭关，打算试验一下这门新神通的能力。 修行房内，卫易将自身调息到最佳状态之后，开始运转神力，施展这门瞳术神通。随着神力流转，卫易的双眸渐渐泛出一抹金芒。 让卫易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他面前的场景陡然大变。 卫易发现，自己竟是出现在一片战场上。 这片战场给卫易的感觉，无比恐怖。那种来源于神魂本源的恐怖感觉，甚至比之昔日叶朝归渡劫之时，四件极道仙兵对峙，天玄宗布局斩杀两位纯阳的战场还要更加恐怖。 周围只有一片混沌，卫易什么都感知不到。 除此之外，卫易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身无比的强大。仿佛举手投足之间可破碎山河、摘星捉月。 我于此世已无敌。 卫易心中，忽然就有了这种感觉。 此刻卫易的身体，似乎并不受他控制，卫易只能被动的‘看’这一切。此刻的他，似乎正在战斗。每一次挥剑，仿佛都可以斩破此方天地一般。不过，卫易却始终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在对抗着什么。 然后，卫易忽然看到，有一尊仿佛无穷高大的巨人，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前。这尊巨人，散发着无穷的金光。不知怎的，卫易突然有一种错觉，觉得这尊巨人，好像是自己识海当中的那尊神祇，放大无数倍以后的样子。而在这尊巨人神祇出现之后，下一刻，他那种举世无敌的感觉，竟是凭空消失了。 在这一幕之后，卫易眼前场景忽然再次变化，然后，便再次看到了修行房内的景象。 是幻象吗？ 第五十一章 压制 哪怕卫易这一路走来，见到了很多注定载入史册的大场面，幻境中的那一幕，仍是他前所未见的。 说前所未见，好像也不大合适。 在卫易看来，同等级别的战斗，他经历过的确实一次都没有。但是，很多年以前，他曾到过的那座炎康石林，那座自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遗迹当中，见到的幻象，却是和这个幻象，达到了一个级别。 让卫易感到奇怪的是，在施展过这门瞳术神通后，任凭卫易再怎么施展催动，竟是再没了任何反应。 与此同时，卫易忽然生出一种明悟。这门神通，似乎并不是随意就能施展的。两次施展的间隔，似乎至少要相隔十年的时间。 十年…… 这种明悟，让卫易有些无语了。 对于当下还不满四十的卫易来说，十年时间，足以发生太多事情了。而且，这样算起来的话，就算卫易将来跻身返虚，一辈子也用不上一百次。 关键是，直到现在，卫易还是不知道，这门神通到底是什么作用！ 只是看到一些幻象吗？ 卫易觉得，自己之前得到的几种天赋神通，无一例外，都厉害到了极致。所以，这门瞳术神通，应该也是别有奥妙才对。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应该在那些幻象上面。 可是……刚刚那些幻象，到底是什么呢？ 卫易当下离开修行房，找到了盘山真君，将刚刚遇到的一切，完整说了一遍。对此，盘山真君也是十分惊讶。 “照你所说的，别的我很难确定，但那尊神祇巨人，倒是让我想起了咸安城所掌控的那件极道仙兵玉皇。” 玉皇。 万年以来，第一件极道仙兵，那位开创修真时代的大离皇祖的遗泽。 “修真界和蛮荒，两座天下加起来，只有十四件仙兵。不过，在这十四件仙兵当中，咸安城所掌控的这尊玉皇，其实是个相对特殊的存在。” “传闻这件玉皇，是那位大离皇祖，以自身的遗蜕炼制而成的。别问我个中细节，老夫也不知道，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不过，在十四件极道仙兵当中，这尊玉皇，确实是唯一的一件如人形的极道仙兵。” 如人形的极道仙兵？以大离皇祖的遗蜕炼制？ 这无疑又是一个世间大密了。 “可是……那幻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盘山真君都无法确定的事情，卫易自然更没办法了。早在前往坤卢山赴会之前，卫易就散去了自己在天玄山上的那尊分身，要不然，此刻倒是可以去问问叶朝归，或者去找天玄山上的其他人问问了。 既然想不明白，卫易也就决定先将其搁置在一边，眼下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虽说这次突破七阶之后，得到的这门天赋神通，让人有些不明就以。不过，进阶七阶之后，其他方面的进步，还是十分明显的。 在正式破境之前，卫易的神力储备，便已经接近三万晶的水平。等到他凝练出那尊本命神祇之后，这个数字更是再次暴涨到超过六万晶的水平！ 这绝对是一个足以让所有周天境初期修者窒息的数字。 要知道，正常的周天境修者，初入周天境时，灵力水平也就只有一万晶出头。卫易这个水平，已经完全不逊色于一些周天境三重天修者。再考虑到神力本身，力量要强于灵力这一点，卫易的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对于识海当中的那尊本命神祇，卫易仍是知之甚少。别看卫易如今已经凝聚出了这尊神祇，但那只不过是凭着本能而已。至于这尊神祇到底有哪些神妙之处？和当下修者的本命法相有多少不同，卫易则一无所知。 对此，卫易也没有办法。不管是邯苗部落遗迹得到的那些传承，还是天玄宗如今收纳的一些神力时代的东西，对此似乎都没有提到过。所以，卫易也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慢慢琢磨其中奥妙了。 和盘山真君说了那场幻境的事情之后，卫易又开始闭关，继续稳固自己当下的境界。渡劫一事，卫易已算是做的极好，在离都百姓心中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后面的事情，也用不着卫易去参与，自然有人去推波助澜。 然而这一日，就在卫易刚刚闭关两日之后，一行访客的到来，让卫易不得不再次暂时离开修行房。若是其他人，卫易或许还可以推一推，但这次来拜访他的人，卫易却实在不好推脱。 正是曹家那对兄妹，曹慈和曹圻。 这种年轻一代之间的事情，老辈人不大方便插手。而且，曹家和天玄宗关系非同一般，曹慈这次上门，又指名道姓要找卫易，自然也就只能由卫易自己解决了。 “这次来找你，倒也没别的事情，只是单纯想和你切磋，打上一场。” 在见到卫易之后，曹慈直接表明来意。 “先前在碧水城的时候，我妹妹便有所感应，只是我没想到，竟然会是你。后来坤卢山上，又那么多老辈高手在，我也不好直接挑战你。到了咸安城之后，又发生了一连串事情，似乎也不大合适。”曹慈战意十足，兴奋道：“不过眼下，你已经渡过了天劫。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放开全部修为，和你好好打上一场了。” 卫易顿时有些郁闷。 这些天以来，上门找他打架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尤其是在他渡过天劫之后，每天来使团驻地这边挑战的年轻一代，更是络绎不绝。卫易没想到，这位原陵曹家当代最优秀的年轻，竟然也会来凑这个热闹。 “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初入化灵中期，修行底子更是烂的不堪入目。那个时候的你，连让我动手的资格都没有。后来东海再次见面，受限于当时的局面，我也不好找你打架。这一次，倒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不能推。” 卫易早就听说过，曹慈这家伙，虽然瞧着说话挺客气，但打起架来是真疯，极其好战。其实这一点，从之前曹慈在碧水城公开约战，就能看得出来。在这家伙的眼里，打架切磋，似乎就是最大的乐趣了。 “好吧，那就切磋一下吧。”卫易自知躲不开这场战斗，不过还是补充道：“事先说好，我们这次只是切磋，而且不能公开打。以你我两家的关系，若是我们在咸安城公开动手，影响太大。”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必多说。” 天玄宗使团驻地内，自然没有足够的空间，供两人全力动手。最终两人只能赶往城外，只有城外，才有可供周天境以上修士搏杀的斗武场存在。 对于这场战斗，卫易也是充满了起来。 在卫易眼里，曹慈虽不如离景原那样，成了他最想追逐的一个标杆。但在同代中人当中，能和曹慈比肩的，已是寥寥无几，能够稳压曹慈一头的，更是近乎完全没有。 尤其是不久之前，才见识过曹慈约战波州的那些所谓年轻天才们，卫易更是战意盎然。 他很想试试，如今的他，能不能正面战胜曹慈。 “希望你能让我打的尽兴。” 斗武场内，曹慈一脚踏出，身后顿时有金色法界弥漫而出。 黄金武库。 曹慈自创的招牌神通。 在进阶周天境以后，曹慈花了很大的精力，完善自己的这招神通。如今的黄金武库，已经被他提升为真正的法界了！ 能够在周天境初期，便拥有自身的法界，这绝对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放眼整个修真界乃至蛮荒，能够在这个修为达到这一步的，也不超过十人。只有自身的大道感悟达到相对较高的层次之后，才能做到这一步。就连很多周天境后期的修者，都无法成功。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相比几个月之前在波州碧水城的时候，曹慈的神通，又强大了不少。 卫易虽然也有界域，而且他自信，完整的乾坤法界，绝对要比曹慈施展出来的法界更强。但是，卫易却是凭借着修行功法的特殊，得到了这种法界神通。而曹慈，则是单纯凭着自己的大道感悟，做到了这一步，两者是绝不可以相提并论的。 “我创出这招黄金武库的本意，就是在这法界之内，天下所有法宝，我尽皆可以显化出来。所有法宝入我法界，皆会受到我的压制，甚至直接为我所有。” 曹慈倒也不急于开战，而是给卫易介绍起了自身的神通。 “在我法界之内，天下所有法宝，皆要臣服于我！” 霸气！ 自信！ 曹慈给卫易的感觉，就好像他一直知道，将来自己迟早要走上世间最高处那样。相比之下，卫易则完全没有这种气质。 “我要动手了！” 曹慈单掌竖起，身后金光虚影陡然一颤，竟是渐渐有了一道门户的形象。与此同时，一座微型宫殿出现在曹慈头顶。在这座微型宫殿出现以后，曹慈身后原本还有些不太稳定的金光门户，瞬间稳定了下来，犹如一座天门。 “天门，开！” 曹慈单手向前，做推门状。刹那间曹慈身后金光天门洞开，上万件形象各异的法宝，凭空出现，组成一条法宝长河，向卫易席卷而来。 既然不得不打，那就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吧！ 卫易也不留手，在曹慈发动的瞬间，以毒字诀显化而出的护身毒瘴，将他完全保护了起来，五行乾坤也已经被张开。在这道法宝洪流席卷而来的刹那，卫易双手一拍，顿时有无数坚韧藤蔓自法界之中生出，正面冲向那条法宝河流。 “轰！” “轰轰轰！” 随着双方神通正式冲撞在一起，一股恐怖的灵气潮汐，轰然爆发。 不管是卫易的藤蔓洪流，还是曹慈的神通显像，似乎都无穷无尽一般。不过，在两道洪流对撞之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曹慈的法宝洪流，在短暂汹涌冲击之后，竟似乎有了一丝不敌之意，开始缓缓被压制了！ “痛快！” “单以纯粹的神通威能而言，你似乎更胜我一筹！” 见到这一幕的曹慈，非但没有动怒，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另一边，卫易也同时笑了起来。 卫易确定，两人都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所以，眼前这一幕说明，单以神通蛮力来说，他已胜过曹慈一线。 “早就听说，同等强度的神力，似乎要胜过灵力一些。现在看来，我家的长辈们应该所言不虚。”曹慈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单手做抓取装，大笑道：“不过，我也想让你见识见识，我曹家的手段！” 话音刚落，有十余件真实的法宝，从曹慈头顶那座微型宫殿当中飞出，静静悬浮在曹慈身边。 真是棘手啊！ 卫易早已见过曹慈的这一手。只不过，如今亲身对战，感触更深。他能感应到，这十几件法宝，每一件都是品相极高的灵晶法宝。虽说灵晶法宝不需要消耗修者自身的灵力，看似占了便宜，但同样，在真正的战斗当中，因为不是自身灵力的缘故，灵晶法宝控制起来，也要更耗精力。 一般的修者，在战斗当中，能够操控两三件灵晶法宝，便已是不易。而且，还要注意保护灵晶法宝的核心禁制。若是核心禁制被敌人打坏了，那这件灵晶法宝也就暂时废掉了。反观曹慈，轻松操控了十几件灵晶法宝，而且好像还远没有到极限似的。 卫易确定，这应该和曹慈头顶的那座微型宫殿有关。准确来说，曹慈应该是通过那座宫殿，控制这十几件大威力灵晶法宝。这些灵晶法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那座宫殿的子器。 “注意了，我这些灵晶法宝，威力有些过大，我未必能控制的彻底完满。尤其是这尊惊鸿炮，全力之下，足以威胁到周天境后期的修者。一炮轰出，我就很难控制力量劲道了。”曹慈似乎有意提醒卫易，这也让卫易更加震撼。 原来，不止是他才有这种跨阶大战的实力啊！ 第五十二章 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灵晶法宝这东西，有自己的优点，也有其缺陷。 首先，灵晶法宝无需使用修者自身的灵力，这点优势极大。可以说，只要灵晶足够，灵晶法宝便可以永不停歇的战斗，就算拖也能把对手给拖死。 其次，灵晶法宝因为使用灵晶驱动的缘故，其威能往往不受限于修者自身的修为。理论上来说，就算是炼气期修者，其实也能通过操控灵晶法宝，爆发出足以杀死周天境的力量来。 当年卫易刚刚开始做狩妖者的时候，小队里便有灵晶法宝存在。遇到一些过于强大的对手时，小队几人可以缠住妖兽，然后用这件灵晶法宝干掉对手。只是后来小队实力成长的太快，那件灵晶法宝，才渐渐没了用处。 虽然只是理论上，但存在就是存在。这一点，也是灵晶法宝之道，远胜过其他体系的一个长处。其他修行体系，就算是杀力最强的剑修，也不可能让一个炼气期，爆发出干掉周天境的能力。就算把周天境完全束缚了，任由一个炼气期随便去打，也不可能。 但是。 除了这两大优点之外，灵晶法宝，一样有其致命的缺陷。 第一个致命缺点，就是消耗太大。使用灵晶法宝打架，一场大战下来，那消耗绝对会让灵晶法宝的主人肉疼。多打几架的话，说不定就直接破产了。 第二个致命缺点，就是灵晶法宝的蓄能时间问题。 但凡灵晶法宝，肯定都需要一点时间，来从灵晶当中吸取灵气，然后才能释放威能。对于高手而言，这部分蓄能时间，已经足够出手必杀解决战斗了。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方法，便是如眼下曹慈这样，驱使多件灵晶法宝。让这些灵晶法宝，随时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只是，这法子说起来容易，想要同时分心御使多件法宝，当真是那么容易的？ 十几件法宝，既有像晶炮这样的大威力远程法宝，也有一些近战类的法宝。有这些法宝在身的曹慈，就像是一个刺猬，让卫易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而且，这些刺还会飞出来，还能对卫易造成致命的威胁。 对于这些强大的灵晶法宝，卫易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主意。绕过这些灵晶法宝，瞬间近身，他倒是也能做到。但是，他可没忘，曹慈本身在炼体一道上的功夫，丝毫不逊色于顶尖体修。贸然近身，只会给曹慈更大的机会。所以卫易暂时也只能以翼字诀在外围快速躲闪，思考着对策。 要不……试试自己的五行乾坤？ 面对着曹慈的猛攻，卫易思量一圈之后，发现自己熟悉的那些手段，似乎都不大管用。 唯有新悟得的那融合一剑，还有完整的五行乾坤，卫易觉得可以试试。 “小心了！” 卫易正在思忖战胜曹慈的方法，曹慈却是忽然传音过来，卫易这才发现，原来那尊威能强大的晶炮，已经蓄势待发。 “轰隆！” 一股恐怖的白色光芒，陡然从这尊强大晶炮当中轰了出来。卫易以极速堪堪躲过，没有被正面命中。但是，这道直接洞穿了卫易乾坤法界的白色光芒，还是让卫易一阵心凉。 曹慈这家伙，绝对说低了！ 这东西不光是能够威胁到周天境后期修者，如果命中的话，绝对有把握一炮轰死对方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 卫易当下也打出了真火，高声喝道：“曹慈，你也试试我这一剑！” 嗖—— 卫易当下发动了翼字诀的破空能力，一个闪身，出现在曹慈身侧，直接冲入曹慈的界域之内。在卫易破空的一刹那，曹慈和卫易双方，都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碰撞。 这是属于界域的碰撞。 对于领悟了界的强者，近身战斗，往往也意味着双方界域之间的拼杀。谁的界域更强，能够压制对方的法界，便可以先手压制对方，抢占先机，甚至可以说，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而当卫易凭空出现在曹慈身侧的刹那，两人都感知到了一个事实。 卫易的五行乾坤，远不是当下曹慈的法界能够比拟的！ 在卫易近身的刹那，曹慈周身的法界，便被压制到不足三尺。至于卫易，则根本没有多少损耗，双方的界域差别，高下立判。 “给我开！” 卫易精神紧绷到了极致，他知道，这一剑，是自己最好的机会。手中枯云剑全力挥出，卫易当下能施展出来的最强融合一剑，刹那间斩出。 在这一刻，曹慈也做出了反应。 只见曹慈整个人骤然变得漆黑如墨，仿佛被墨水淋透了一样。在卫易挥剑的刹那，曹慈一拳递出，直接砸向卫易。 “咚！” 曹慈这一拳，正中卫易，仿佛砸在一座巨山上一般，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但是同时，曹慈眼中却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这一拳，命中了卫易。不但打穿了卫易的护身毒瘴，甚至还差一点贯穿了卫易的身体。 但是，卫易这一剑，却是彻底破开了他的护身法宝。而且，更是将他拦腰斩断！ 这怎么可能？！ 曹慈满脸不可思议，这一次交手之后，双方都停了下来。 因为胜负已分。 曹慈败了，而且败的十分干脆，没有任何可以推脱的地方。 曹慈这一拳，固然也重创了卫易。但是对于有着生字诀在身的卫易来说，这却算不得太重的伤势，至少不会影响战力。反观曹慈，如果双方是生死大战的话，刚刚这一剑之后，他恐怕再无还手之力，只有逃命的份了。 这对于向来骄傲的曹慈来说，是无法接受了。 “我原本以为，你可以和我打个平手，却没想到你会如此厉害。”曹慈虽然心有不甘，但心志显然不是一般天才可比。稍稍怔然之后，便回过神来，正色道：“你刚刚那一剑，确实厉害。还有你的法界，竟然可以直接压制我到这个地步！” “这一战，确实是我败了。” 曹慈干净利落的认输，让卫易有些意外。他本来还想说些自谦之辞，但想到曹慈的性子之后，还是收了回去。 因为那样对曹慈这种人来说，不是安慰，而是羞辱。 “我曹家一位擅长天机术的老祖曾经对我说过，当今修真界这边，与我同代的年轻人当中，能正面击败我的，只有不超过三人。这些年我高歌猛进，同代之中能够击败我的，一个都没遇到过。也就在只有在天玄山那次，那个温十七让我觉得可以，但我和他却没有真正交过手，这些年也不曾听闻过他的消息，所以也不好说。” “你是这些年唯一一个正面击败过我的人。”曹慈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不过目光深处，并没有太多失落，反倒是有那么一丝狂热，他郑重说道：“虽然我这次败了，但我仍然坚信，未来我会是最强的。以后的岁月里，我会再次挑战你，一次不行就两次，直到打赢你为止！” 曹慈这种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犟了……像这种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败过的天才人物，一旦失败，只会想着一定要去战胜对方。卫易眼下打赢了他，以后他便会将卫易作为一个必须战胜的对手。 可以预见到的是，未来的很多年里，曹慈肯定会多次挑战自己。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事。 既然当下自己能够压过他一头，以后肯定还能胜过他。曹慈会进步，自己难道就会停滞不前了？ 虽然被拦腰斩断，但是这种伤势，对于已经进阶周天境的曹慈来说，并不算太过严重。在服下两枚丹药之后，曹慈将自己的断体重新连接起来，恢复如常，只是灵力稍稍亏空了许多。 “这次来找你，除了找你打架之外，还有一件事。” 这位曹家最优秀的年轻人，在打架和修行上天分过人，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却似乎短了一根筋一样，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很符合这种天才人物的人设。所以下一刻，曹慈又抛出了一句让卫易瞠目结舌的话。 “我妹妹很喜欢你，你觉得让她做你道侣怎么样？” 曹慈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了斗武场。曹慈亦非以神识传音，而是直接开口说话。如此一来，就在两人不远处的曹圻，自然听的十分真切。 这位昔日曾做过卫易修奴的曹家女修，瞬间俏脸通红。恼怒的瞪了自家哥哥一眼，似乎也意外曹慈会如此直白。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卫易看到曹家兄妹的表情之后，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八成是曹圻以前和自家长兄吐露过心声，曹慈这家伙又不懂变通，所以就直接开口询问了。像这种事情，但凡懂点人情世故的，都该是先旁敲侧击一下，知道卫易的意思之后，如果卫易真有这个想法，再公开挑明才对吧？ 卫易下意识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女修曹圻，在感受到卫易的目光之后，曹圻顿时低下了头，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种，卫易赶忙转开视线。 凭心而论，在卫易看来，曹圻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修。如果是很多年以前，曹圻这种女修，绝对是卫易做梦都不敢想的。比起曹圻，所谓的那些仙子，实在是不值一提。可是卫易觉得，这位曹家女修对自己的喜欢，或许是出于感恩，感谢自己昔日曾救过她。也可能是两人昔日订立过主仆契约。 不管怎样，绝不是那种真正的喜欢。 卫易脑子略微转了一下，心里便有了答案。他不是曹慈这种只知道修行的人，知道如果自己直接开口拒绝的话，八成以后和曹家兄妹的关系会十分尴尬，便道：“像我们这种人，找不找道侣，找什么道侣，自己都很难说了算。所以啊，我们还是别多想了，让长辈们自己去琢磨吧！” 在卫易说完这番话之后，曹慈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身旁的妹妹曹圻瞪了一眼，终于止住。 这对兄妹，倒是真的很有意思。 三人一道返回咸安城内之后，便彻底分开。返回天玄宗使团驻地的时候，卫易想到这对兄妹，不禁莞尔一笑。曹慈这个人，虽然对人情世故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但其实木讷的有些可爱。抛去曹家的出身和立场不谈，卫易倒是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至于曹圻，美女嘛，谁会不喜欢呢？ “老娘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小丫头。” 就在卫易大踏步返回使团庄园的路上，在卫易身边，素的声音忽然想起，吓了卫易一跳。原来不知何时，素已经出现在他身边。 “您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我还以为有人要在咸安城这边动手干掉我！”卫易是真的有些惊魂未定，不由埋怨了一句。素对此却是满不在乎。 刚刚卫易和曹慈的战斗，虽说只是两人私底下进行的，但要说身后没有老辈人跟着，两人其实谁都不愿意相信。 “老娘是在和你说正经事，别打岔。” 素倒是难得露出了一抹郑重神情，缓缓道：“我们和曹家最近有些事情，这些事情非常重要，不管是对于曹家，还是对于我们天玄宗来说，都涉及到各自的根本。也正是因为这样，双方在谈判的时候，谁都不愿让步半分，因此谈的有些艰难。” “这件事到底是什么，老娘暂时还不能和你说，你没这个资格。不过，老娘可以告诉你的是，在这场谈判当中，拖得越久，我们天玄宗其实会获利越大。从长远来看，双方达成协议，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最后是一定会成的。但是，这个时间拖得越久，云莽那边死的人可能就越多。虽说当下云莽那边，大局已定。但若是这桩买卖谈成了，今后的云莽战场，乃至更久远的未来，我们都可以少死很多很多人。” “对此，宗门内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以你师父为主，主张尽快谈。哪怕放弃一些宗门利益，也比多死人要强。另一种，则是主张尽量拖延，从曹家那边争取更多的利益。反正眼下云莽那边，应该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战事。就算死人，也就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话说到这里，卫易已经听懂了素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素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既然涉及到两大圣地的根基，那就绝不可能是小事。卫易这会儿想起刚刚曹家兄妹的表现，也不禁猜测：会不会他们今天过来，也是有曹家的授意呢？ “师姑您的意思是……联姻？” 卫易犹豫半晌之后，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宗门内没谁能以这件事压你。”素缓缓道：“不过，有件事倒确实如你所想。不管是你还是那名曹家女子，在各自门派都分量不轻。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你们联姻，甚至哪怕只是单纯订婚，事后再返回，都会让双方可以更容易的达成这次的合作。” 卫易这次没有回答。 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五十三章 喜事 在和曹慈打过一架之后，对于那些上门挑战的所谓离都天才们，卫易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毫不谦虚的说，战胜曹慈之后的卫易，在当下年轻一代当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了。虽然还比不上当年那位同代无敌的裕王殿下，但是能够和卫易交手不败的，估计也就只有寥寥几人而已了。 所以，卫易最后也就只是从那些挑战者当中，挑了几个名气最大的，然后正面直接打垮他们，显露一下自己的战力。至于其他人，卫易连理会的兴趣都没有。 即便这样，卫易仍是给天玄宗争取到了足够的脸面。 身为天玄宗首徒，能够力压同代当中其他天才，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想卫易这样，就算对上其他几大圣地的门派首徒，多半也可以战而胜之，那就更是给门派争取到了极大的荣耀。 至于使团的其他工作，多半都是在庙堂之上，和咸安城以及其他几大圣地勾心斗角。卫易这种年轻人，暂时还没资格涉足其中。如此一来，打过几架之后的卫易，倒是再次难得清闲了起来。 暂时没什么重要事情的可做的卫易，除了修行以外，很难不去想先前素说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必须快一点。越快做决定，对宗门的帮助就越大，说不定就能让很多在前方战斗的天玄宗修士，不用白白丢了性命。 只是这代价…… 卫易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绕不开另外两个人。一位是如今已经名震天南的某个红衣少女。卫易知道，如今两人已经彻底没了可能。不管是从两家圣地各自的立场，还是少女自己的态度，都不可能。若他与谢弦歌只是普通弟子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但随着他们如今地位截然不同，这种希望，便已经彻底破灭了。 天玄宗和落霞岛，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敌对的关系，远不像天玄宗和曹家这样。 当然，最让卫易希望破灭的，还是少女自己说的那些话。 除了谢弦歌之外，另一个卫易很容易想到的人，就是他的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想到许鸣川的时候，卫易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好像自己的两个师父，都不曾婚娶？ 叶朝归自不用说，喜欢自己这位师父的女子，实在是茫茫多，估计可以绕天玄山一圈。比如素和那位三师姑韩宝芝，便都深深仰慕着叶朝归。奈何叶朝归似乎只对宗门复派一事感兴趣，尤其是他正式成为掌门之后，哪怕九烈真君和盘山真君这种在宗门内辈分极高的纯阳老祖，也不好在此事上插手。 至于许鸣川的故事，卫易同样知道。 卫易自忖自己绝非那种一心向道的苦修之辈，往后的日子里，肯定需要一位道侣。而到了他这个身份，想要找一位道侣，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除了不能违背宗门利益之外，卫易自己也需要注意一些东西。比如如今的卫易，跻身返虚的可能性极大，将来多半会有千年寿元。若是道侣只能止步于周天境，等到道侣坐化之后，卫易还是数百年的道侣，又当如何？ 如果考虑到这些的话，曹圻确实是很合适的道侣人选。 出身曹家，符合天玄宗当下的宗门利益；曹圻本身资质不差，作为曹家嫡系血脉，将来也有很大可能，跻身返虚。最关键的是，曹圻和卫易有旧，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什么，曹圻是喜欢卫易的。 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同意了？” 素有些惊讶于卫易会这么快做出选择，这毕竟是卫易的终身大事。 尽管当下离都使团事务繁多，但是在卫易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盘山真君还是再次现身于此。不光是盘山真君，就连身在云莽那边的九烈真君，以及不知眼下身在哪里的叶朝归，都将自身一缕分魂降临到这边。 “这桩婚事，的确对宗门当下的处境有很大帮助。不过，你也无需全都为了宗门考虑，说到底，这是你自己的婚事。我叶朝归的弟子，无需在这种事情上委曲求全。” 叶朝归以一缕分魂现身之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卫易这时候有点恍然大悟，恐怕九烈真君和盘山真君这两位纯阳老祖，都是支持晚些和曹家谈判，以期能够从曹家手中拿到更多利益的一派。 “弟子明白。” 卫易自知陷入这种高层博弈，并不是什么好事，索性也直接摊牌，说道：“弟子对那位曹姑娘，确实有些好感。既然此事对宗门有利，弟子自然不能退缩。” “好。” 叶朝归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就按你自己的决定来。至于你们的事情，我觉得不妨先定个婚约，这样对宗门有好处，也能给你们一个缓和的时间。若是觉得实在不合适，悔婚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一定不能做的。” 话虽如此，卫易却深知个中艰难。若是一般的小门小户，悔婚这种事，想毁也就毁了。可是像这种涉及到两大圣地根本利益的婚事，当真是那么容易悔掉的？ 此事既然已经决定，也就再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地方了。最终，叶朝归决定，让素负责此事。卫易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因为在天玄宗内，素算是他最亲近的长辈。由素去处理相应的事情，卫易觉得理所应当。 曹家方面，大概也没想到，一场小辈之间的约战，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不过，对于曹家来说，加快谈判速度，亦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唯有那位曹家女修曹圻，在听到这些事情之后，瞬间就懵了。 自己不过只是和自家哥哥，随口说过一件女儿家的小事，提过那么一句，说自己喜欢卫易，怎么转过头来就要和卫易直接定下婚约了？ 更离谱的是，直到双方的长辈定下这件事，即将定下这桩婚约之前，曹圻都没有再见过卫易，卫易也没来主动拜访过她，这让她不禁有些小小的郁闷。 喜欢……确实是喜欢，但是没想过进展这么快啊。 数日之后，当曹家高层和天玄宗高层，彻底谈拢了某桩买卖之后，卫易和曹圻这桩婚事，也被彻底定下。双方就近选了一个日子，就在天玄宗使团庄园内，举行了一场规模不算大但档次绝对不低的订婚仪式。 之所以会如此奇怪，是因为按照双方高层要求，这场订婚仪式，必须要举行，但是又必须仅限于极少数双方高层知晓。所以，有资格参加这场订婚仪式的，就至少需要到封号真人以上这个级别，才能参与。 卫易这边，父母都早已不在，作为师父的叶朝归，又不在离都，自然无法出席。所以，便只能由素出面，卫易觉得这也算名至实归。自打昔日天玄山重塑肉身之后，卫易几乎等于是素的半个儿子。至于曹圻那边，虽然父母皆在，但却远在原陵，不可能亲身到此。好在作为长兄的曹慈在，按照原陵那边的规矩，长兄如父，也是可以的。 一场订婚宴，虽然参加的人数较少，但该有的礼节却半点不曾缺少。一番必要的礼节之后，卫易和曹圻真正定下了这桩婚事。 至于何时完婚，双方长辈都没有提，而是让两人自己决定。 可以是下个月，也可以是……一千年以后。 卫易对这次订婚仪式，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至少比起他第一次订婚，要轻松了很多。 反正订了婚也不一定要完婚，就算完婚也说不定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谁在乎？ 不过，对于女修曹圻来说，恐怕就不是这样了。出身原陵曹家主脉，又有曹慈这么一个力压天下同代的哥哥，曹圻自小就走的顺风顺水。唯一一次受挫，大概就是十几年前，流落妖族的那段经历了。 然后，就遇到了他。 曹圻偷偷看向卫易，哪怕双方已经有了婚约，曹圻作为女子，仍是有些害羞。曹圻记得，小时候自己曾和娘说过，自己将来要一定要嫁一个盖世英雄，比自己哥哥还能打，英俊潇洒。有人欺负自己的时候，踏着七彩祥云来救自己。 今天，曹圻觉得自己找到了。 …… 京城洛家的家主府，今日终于迎来了一个特殊的日子。 家主三小姐的分娩之日。 尚未成婚便已有子，这种事对于像洛家这种离都大家族来说，自然算得上是一件丑事。但是这次，洛家对于这件所谓的‘丑事’，非但没有半点遮掩，反倒在私底下主动宣扬起来。 只是，由洛家推动出来的这个故事的版本，和真实情况就难免有些偏差了。在这个故事当中，洛家的这位女婿，是一位皇族旁系子弟，本来就已经和洛家的这位三小姐有了婚约。只是这位女婿心系家国，当年从闻道院毕业之后，便主动要求，去两江那边抗击妖族。而洛家的这位三小姐，则是宁愿与家族决裂，也要前往两江那边，去追随自己的爱人。 后来，那位洛家女婿在留川河前线，杀了无数的妖族，成了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但同时，因为前线战事紧张，一直也没机会回咸安城完婚。直到今年，随着天玄宗收复了云莽，留川河前线再无战事，两人才有机会返回咸安城。 显然，这是一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 至少极少数知晓内情的人，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和大家说说昔日洛家到底是如何势利眼，那可是要把洛家给往死里得罪的。而且，大家往往更羡慕洛家的好运，谁能想到昔日已经近乎被排斥到皇族最边缘的这么一个人，有朝一日，能够得到那位毅王爷的垂青，将其收做义子呢？ 一时间，离都内很多大家闺秀，都纷纷做起了白日梦，觉得自己将来或许也可以像那位洛家三小姐一样，嫁给一个年轻有为的英雄人物。 “统领几万人的战部，在前线杀敌无数，你都不怕，怎么今天倒慌乱了？” 看着焦急的离景原，这位洛氏家主，不禁调侃了一句，让离景原暂时放松了些。 等待孩子降生，可要比在战场上和妖兽玩命，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啊。 寻常人家，多半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过，皇族血脉却是略有不同。只要是皇族后代，都是需要怀胎十二个月，才能降生的。 整个修真界，独此一份。 倒是妖族那边，不同种族情况也不尽相同。不过总的来说，血脉越高贵，怀胎时间就越长。比如吞海鲸一族，据说幼子需要被孕育十年，才能降生。 “这孩子的天分，应该会很好。”洛家家主感慨道：“说起来，若非当下时局微妙，我洛家倒是应该去和你那位结拜兄弟，表示一下谢意。天华露这种东西，可是世间至宝。而且一般修者渡劫，能保住性命都已经不错了，哪还能有余力去赠予他人机缘？我倒是觉得，过些日子，你不妨备些礼物，以私人的名义去感谢一下这位天玄宗首徒。” 离景原点了点头，却没有答话。在他看来，卫易是自家兄弟，很多东西，未必要真的表达出来，双方心里都明白也就够了。像天华露这种大机缘，若非关系好到极点，谁会赠予他人？ “哇！！” 就在离景原焦急万分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啼哭声骤然传来，让离景原瞬间一僵。 片刻之后，那位洛家主母，笑吟吟走了出来。 “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离景原不由长出一口气。哪怕昔日最艰难的战场上，他也从未有过今日这种感觉。 …… 与此同时，咸安城钦天院。 “咦？” 那位昔日姚老头的大弟子、如今的钦天院院首孙康，这位当今咸安城天机术第一人，在这一刻，忽然眉头微皱。 “这些年我见过的生来便身具气运的人，并不在少数，可是像这个孩子的……怪了！就算比之几位皇子，似乎也不遑多让啊？” “难道，又是老师在谋划什么？” 这位钦天院院首，当下又开始运用天机术推算起来，最终却并无所得。 这一日，咸安城很多厉害的天机士都感应到，在洛府上空，一股堪称磅礴的气运，随着离景原这个孩子的降生，凭空出现。 第五十四章 太元仙府 对于咸安城的离姓皇族们来说，最近有两件大事，最让他们牵挂。首当其冲的，便是六大圣地使团入京一事。随着几大圣地使团的到来，离都这座原本已经深不见底的水域，变得更加暗流汹涌。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让咸安城众多皇族在意的事情，相比之下，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这件事，就是太元仙府的开启。 太元这两个字，在咸安城意义非凡，只有两个地方能用。一个是皇帝陛下临朝的那座太元殿，代表了大离无上的威严；另一个，便是太元仙府。 这座位于太元殿内部的太元仙府，是昔日那位开创了修真时代的大离皇祖，亲手留下的。这座太元秘境，历来都由当代在位的大离皇帝掌控，只有皇帝陛下本人能够开启。 对于这座太元秘境内部的情况，皇族之外的人，从来都是一无所知。包括几大圣地在内，同样如此。 之所以会这样，除了因为只有极少数皇族才有资格进入这座秘境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太元秘境当中，似乎有一种很强大的禁制，在故意保护着。进入秘境的皇族，出来以后会忘记仙府内部的一切，所有的记忆都会无比模糊，根本无法对外界说明。 大概只有在位的皇帝陛下本人，才有能力说出里面的情况。可惜对于这种看家的秘密，没有哪位大离皇帝会如此白痴。 外界对于这座太元秘境所了解的东西，极少极少。除了知道那尊极道仙兵玉皇的本体，位于里面之外，就只知道进入其中的皇族，会得到一场莫大的机缘。但凡皇族入内，在仙府内部会近乎脱胎换骨一样，所有之前修行路上造成的一些暗伤，都会被彻底修复消失。 离景原扫了眼周围这数十位同族，对于这次近在眼前的太元仙府之行，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 太元仙府，十年才开启一次。只有修为达到周天境以上的皇族，才能进入。 在大离皇族当中，一直也有这样一种说法，那就是只有达到周天境以后，才算真正成年。这种说法倒也有些道理，因为几乎大离皇族的血脉力量，实在太过逆天。除了中途夭折之外，在达到周天境以前，几乎没有任何瓶颈。所有皇族，几乎都能达到周天境。 不过，因为太元仙府十年才开启一次的缘故，有些皇族达到周天境以后，仍是需要等待数年，才能有机会进入太元仙府。即便这样，每次太元仙府开启的时候，进入的人数仍是很少过百人。毕竟整个离氏皇族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足万人。每十年仙府开启一次，这样算下来，基本上每次能进去的，也就几十人罢了。 这几十位皇族年轻人，离景原大都认识。这主要是因为，按照皇族的规矩，所有皇族子弟，无论男女，都需要在闻道院中就学。所以这里面很多人，都是离景原昔日在闻道院内的同窗。 但是，对于其中绝大多数人，离景原并没有什么好感。当初在闻道院求学的那些年里，因为爹娘的原因，离景原一直很受排挤。哪怕他在闻道院下辖的战将府内名列前茅，仍是没有什么朋友。 只是如今看来，与离景原同龄的这几十名皇族当中，除了即将被立为储君的三皇子离景平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比不上离景原更有出息。 在一众皇族子弟到了之后，最后一个来的，正是那位三皇子离景平。 “见过殿下。” 在离景平现身后，一众皇族子弟，纷纷朝离景平行礼。皇族当中，规矩森严。若是这些皇族子弟没有对离景平行礼，便算是失了礼数，估计从太元仙府出来以后，就会直接被送去宗正院问责了。 行礼之后，一些自恃身份不俗的皇族子弟，便想凑上来攀谈。同为皇族，这些年轻人的地位也是有高有低的。比如某位返虚后期的孙子，某个老爹在十二院中担任要职的，地位就稍高一些。 不过，让大家感到意外的是，离景平并未与任何一人攀谈，而是点头致意之后，径直走向离景原。 “自你回咸安城之后，事务繁多。便是上次你去我府中回礼，我也知道你当时事情不少，并未留你。不过，这次从仙府当中出来以后，可别忘了来我府上一趟。难得一聚，本王可是要和你多喝几杯的。” “多谢王爷厚爱，此次事了，景原便去王爷府上拜会，叨扰王爷了。” 三皇子对离景原的这份热络，让其他同为离氏皇族的年轻人，大为嫉妒。可是大家又有些困惑，离景原这家伙，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和三皇子又这么熟了呢？ 离景原倒是知道，实际上，他和三皇子并不算太过熟悉。只不过昔日他曾作为咸安城使团的一员，去东海观礼，与这位三皇子同行过一段时间。在离景原展现出自己不俗的战将才能后，当时三皇子便露出招揽之意。不过，离景平也不傻，他本就不愿过多涉足先前三位皇子的储位之争，不愿早早站队。所以当时对于三皇子的招揽，离景原是委婉拒绝了的。 但是如今，情况则大不相同。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即将被立为储君，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个时候，离景原如果再拒绝三皇子的示好，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而两人心照不宣的这份热络，落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成了真的交情莫逆了。 就在离景原和三皇子刚刚交谈几句之后，一股无比宏大、伟岸的气息，骤然降临。 在这一刻，所有人包括三皇子离景平在内，尽皆跪服下来。 “参见陛下。” 不知为何，皇帝陛下今日并未真的现身，只是降临下这种伟岸的气象，笼罩四周。 “太元仙府，是我皇族立身的根本之一，你们虽为皇族，一生也仅仅只能进入一次。在太元仙府内，当尽力而为，万不可浪费这个机会。” “诺！” 一道金光闪过，数十位离氏皇族，尽皆消失不见。 …… 自订婚那日之后，天玄宗使团驻地这边，便多了一个经常前来拜访的少女。 曹圻。 对于这个主动送上门，如今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是自己未婚妻的曹家女修，卫易实在有些无奈。奈何曹圻的主动，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哪怕他打坐修行，曹圻也喜欢在外面等着，让卫易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卫易明白，这位曹家女修，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但问题是，他对曹圻实在观感一般。 直到今天，卫易看到曹圻的时候，总还是能想到十几年前，自己在沦陷区把她买回来时候的样子。那个被妖族俘虏，目光深处尽是惊恐的少女。 卫易记得，那会儿自己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她小果。当时在卫易组建的那支修奴战部里，曹圻还曾帮大家修好了不少灵晶法宝。 对于这样主动的曹圻，卫易开始的时候，还能硬下心去拒绝。但是随着曹圻几次上门之后，卫易终于不好再拒之于门外，只能让其跟在身边。看着他演练神通，或是静坐参悟。 好在，曹圻也不是那种太过闹腾的女子，并不影响卫易修行。而且，这位出身曹家主脉的女子，眼光见识具是不俗。虽然不如她哥哥曹慈，但是自身也非比寻常。其修行的灵晶法宝一道，有时候还能带给卫易一些灵感，让卫易有一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感觉。 两人倒也算相处融洽。 然而这一日，正当卫易静坐感悟剑道，曹圻同样在他不远处打坐修行的时候，卫易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就在刚才，在他识海当中，忽然出现了一丝异动。 卫易的识海当中，东西可着实不少。在他凝聚出那尊本命神祇之后，万劫塔的传承光球，被那尊本命神祇捧在手中，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提供海量的灵气。除此之外，玄平真君昔日留下的那道剑形的剑道感悟、在杜家那个神秘空间里得到的乳白色透明晶体、从立道崖那边得到的那道青光，以及叶朝归、九烈真君、盘山真君等几位天玄宗大能，在他识海当中给他留下的保命神通的烙印。 这些东西，以卫易的这尊本命神祇为中心，缓缓旋转。 然而就在刚才，那缕青光却忽然颤抖了一下。 这让卫易顿时紧张了起来。 识海是修者最重要的东西，偏偏在卫易的识海当中，这道青光和那透明晶体，卫易至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更不知晓其作用。如今这缕青光有了异动，卫易自然无比在意。 “咦？！” 就在卫易刚刚察觉到异动的时候，这缕潜藏于识海当中的青光，再次有了异动。下一刻，这道青光陡然出现在卫易身前，一道青光划过，顿时显露出一个混沌的空间通道来。而且，在这空间通道成型的刹那，其中顿时传来极大的吸力，将卫易吸了进去。 卫易甚至连阻挡一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凭空吸入这个通道内。 下一瞬，这个空间通道，彻底闭合。 “什么人？！” 就在这个空间通道消失的同时，盘山真君忽然出现在此处，紧接着，其他几位驻守在庄园内的返虚，也都纷纷现身。 而一直陪着卫易在此处修行的曹圻，则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要在我等的神识覆盖之下，没有惊动任何人，便直接出现在庄园内，以空间神通隔空将这小子拿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盘山真君眉头紧皱，沉声道：“当世神魂修为在我之上的，只有九烈师兄一人而已。便是妖族那边的那个虬髯来了，也万万做不到这一点。” “倒是咸安城方面，借助仙器玉皇，或许有这个能力。可是……他们要干什么？” 以盘山真君为首的几位天玄宗老祖，飞快交换了各自的意见。这座天玄宗使团庄园，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们几人的神识覆盖之下。想要凭空拿走卫易，当世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 只有借助仙器这一个可能！ “走吧！去看看这位皇帝陛下，到底想要干什么！若是这小子出了问题，我们天玄宗，可以直接和咸安城开战了！” 盘山真君冷哼一声后，带着几位天玄宗返虚，瞬间自原地消失，赶往那座距离庄园并不遥远的皇宫，要讨个答案。 …… 看着几位来势汹汹的天玄宗返虚修士，皇帝离祯隐隐有一丝怒意。 身为大离皇帝，朝堂之上，何曾有人敢质问他？ 不过今日的事情，确实是个意外。而且对于天玄宗这几位返虚，就算他是大离皇帝，也不好直接发作。 “几位稍安勿躁，这次的事情，朕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以盘山真君为首的几位天玄宗返虚，死死盯着离祯，等待皇帝陛下的答案。 “诸位应该知道，今日是我皇族的太元仙府开启的日子。”离祯脸色亦是十分难看，却仍是隐忍不发道：“刚刚我以玉皇的威能，打开了通往太元仙府的通道，送我皇族子弟进入仙府。不过，让朕没有想到的是，除了我皇族子弟之外，玉皇同时还接引了另外一人，进入仙府世界。” “这个人，自然就是贵派的卫易了。” “在我大离历史上，还从未有外人能够进入太元仙府。所以，朕当下也没办法给诸位答案，朕亦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朕承诺，朕还不至于在咸安城对一个小辈出手。只是他们进入仙府以后，朕暂时亦无法将其带出来。” “诸位若是真想要一个答案，不妨就在这里等着好了。想来用不了几日，他们应该都会从仙府当中出来。到时候，朕也要好好追查一下，这次的事情。” 皇帝陛下说完这些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而天玄宗方面，几位返虚对于这个解释，也有些犹疑不定。但既然眼下还没确定卫易已经出事，也不好立刻发作。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不光几位天玄宗返虚心存疑虑，就连离祯这个大离皇帝本人，同样对此感到十分困难。 外人进入太元仙府，这可是过往万年历史当中，都从未出现的事情。 联想到卫易施展的五行乾坤，以及种种蛛丝马迹，离祯心中的那个猜测，越发清晰。 难道……这位天玄宗首徒，真的是大离皇族的子孙吗？！ 第五十五章 凉合部落 卫易再次睁眼之后，便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当中。 太元仙府。 实际上，在那道青光将卫易带到这里的时候，卫易的意识当中便多了一些信息。卫易知道，这道得自于波州立道崖的青光，可以理解成是一把钥匙。只要他身在咸安城附近，当太元仙府开启的时候，他便会被同时带到这里。 至此，卫易总算明白，他当时在立道崖所经历的，并不是幻境，而应该是那位大离皇祖留下的一个后手。因为他走神力一道的关系，得到了这场机缘。 以非皇族之身，进入太元仙府。 万年以来，卫易应该是唯一的一个。 不过，这座太元仙府内部的情况，却和卫易想象的有些截然不同。在卫易的所知当中，太元仙府，是咸安城皇族手中最重要的一处隐秘所在。所以卫易原本觉得，这座太元仙府，应该是一座小世界，里面灵气极其充沛，吸一口就能增长很多修为。或者有一些特别的东西，能够帮助领悟大道之类的。 但是，仙府内部的真实情况，却与卫易想的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灵气相当贫乏的世界。 这里有一个小村子，村子里大约有七八百人的样子。没错，在这座太元仙府当中，真的有活生生的人！这也是让卫易最为意外的事情。而且，更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座小世界当中，而是以为这方世界无穷的大。 卫易出现在这里之后便发现，自己一身的神力修为，乃至神魂的力量，都被封印了。虽然识海仍是进出无碍，但内里的几种东西，却都被压制住了。包括那颗作用不明的晶体，以及叶朝归等几位师门前辈留下的神通烙印，都被压制住了，卫易根本无法触发。唯一例外的，是万劫塔的传承光球，依然可以缓缓旋转，帮卫易提供一部分灵气。只是相比在外面的时候，传承光球能提供的这点灵气，连微不足道都称不上，真的就只有那么一丝而已。 显然，传承光球也被压制了。 这个结果，无疑让卫易大为震惊。其他几样东西倒也罢了，能够压制万劫塔的传承光球，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这座太元仙府，拥有可以限制一件仙器的力量。因为这传承光球本身，就可以理解成是仙器的一部分。 联想到之前所知的一些东西，卫易猜测，这种压制，应该是来源于咸安城所掌控的那尊极道仙兵玉皇。传闻那件‘玉皇’，本体就在太元仙府内。 近乎失去了全部修为，甚至连已经达到完美层次的七阶神体，也变成了普通的肉体凡胎。卫易不知道，这座太元仙府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不过好在，这个村子暂时看起来还算安全，并不是特别的危险。 随着和周围接触渐多，卫易对于这里的了解也越来越多。而这些心得发现，却是让卫易更加震惊！ 这里疑似是一座上古时期的遗留！ 比如这里的人，并不称这里是村庄，而是称之为部落。只有万年前的时代，才会这么称呼。这里的人倒是都认识卫易，而卫易在这个部落的身份，是一个被收养的孩子，也叫卫易。 整个部落约莫七八百人的样子，其中一多半是老弱妇孺。部落里最厉害的，是两个神海境的高手，一位是族长，一位是部落里的教导师傅。 没错，神海境！ 按照这里的人所说，修行境界分为凡人境、神力境和神海境。神海境再往上，据说还有传闻当中的通玄境。只不过那种存在，这里的人肯定是从未见过的。 卫易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真的是惊得下巴都掉下来的感觉。不管是神海境这个称呼，还是这套境界划分，一听就知道，那是只有神力时代才有的境界划分。进入修真时代以后，不管是修真界还是妖族，都没有这么划分境界的。 这里，难道真的是完整保存下来的一座上古世界吗？ 不过，有一点卫易确定，那就是这里的人所修行的，其实同样是灵力。作为正宗的神力修者，其他人或许未必分得清其中的差别，但卫易却是可以轻松分辨出来。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上古的气息。 卫易当下所有神力都被彻底封禁，所以连神力境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最普通的凡人境。不过，卫易当下这具神力，却可以凭空举起近千斤的巨石，也算有一定的自保之力。按照这里的区分方法，卫易当下算是凡人境巅峰，随时可以进阶神力境。 单靠肉身的力量，就能举起千斤巨石，这估计已经相当于炼气期中期的体修了吧？ 如此，转眼便是数日。 数日时间，卫易算是将这个名为凉合部落的小部落，彻底了解了一遍。但是，卫易却依然没发现离开这里的方法，更没发现有什么机缘在。这和他先前的猜测，无疑是大相径庭。 谁都知道，太元仙府是大离皇族最重要的家底之一，每个进入其中的皇族，都会彻底除去自己过往的修行弊病，得到一份大机缘。而且据卫易所知，所有进入太元仙府的皇族，在里面最多也就仅待上不足十日的时间。 难道，这是因为自己不是皇族血脉的原因？就算进了太元仙府，也无法获得机缘吗？ 想到这一点之后，卫易反倒释然了。这次误入太元仙府，本就是一个巧合。正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能进入这座太元仙府逛一圈，哪怕得不到任何机缘，也值了啊！ 更何况，在太元仙府内，最大的机缘，就是洗去自己过往修行路上的暗伤。这对于卫易来说，根本可有可无的事情。他的神体，本就已经是最完美的层次，根本不可能再进步了。 想清楚这些之后，卫易也就彻底释怀。 既然如此，还不如珍惜当下这个机会，好好感受一下上古时期的风土人情！ 这个部落虽然修行的也是灵力，但很多习惯、风俗，却是与当下的修真界迥然不同。而且，部落里面使用的法宝，颇为简陋，甚至有些根本就无法称之为法宝，只是凭着一些特殊材质自身的特性使用。 “我们部落，有族长和蓝鞠大人在，已经算过的不差了。好些年以前，部落里没有神海境坐镇的时候，那才是真的艰难。每逢冬天白灾爆发，都会有很多人死掉。” 部落里的老人，在给卫易讲述部落历史的时候，总会讲起很多老年间的事情来。从很多老人的嘴里，卫易知道了这个部落过往的一些故事。在老人眼里，如今的部落，似乎比以往要强大了一些。而在部落以外，还有很多类似的部落。据老人所知，这些部落的实力也都和他们这个部落差不多。 所有这些部落，散落在睡原山外围的一圈地带。 从凉合部落里向外看，能看到一座极其雄伟的大山。虽不如卫易以往见过的天玄山或是坤卢山那般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也不容小觑。这座山，名字便叫做睡原山，山里生活了很多强大的妖兽。据说在睡原山最核心的地方，甚至还隐藏了一尊通玄境的绝世老妖。 山里，是人类的禁区。只有在山脚下最外围的区域，才是他们这些人类的地盘。不过，每逢冬天下雪之后，山里的妖兽因为找不到食物，便会下山形成兽潮，袭击部落，这就是老人口中的‘白灾’了。 不对啊！ 了解到这些之后，卫易终于敏锐的察觉到这个部落存在的一个问题。 卫易虽不如唐渭那样智慧近妖，但是这一路走来，他也经历了许多，眼光非同小可。 在卫易看来，老人所说的这种局面，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首先，据老人所说，睡原山附近，大概有上百个部落。这些部落，大多实力相仿，本身都是千余人左右的规模，如今都有一两位神海境高手坐镇。 这绝对不合理！ 试想一下，就算只有两个部落，这两个部落之间，肯定实力也有高低之分。何况是上百个部落？这上百个部落，怎么可能实力都这么平均？卫易至少就能想出一百种法子来，让凉合部落迅速壮大。 睡原山附近，资源并不丰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贫瘠，又有妖兽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本该是最容易形成混乱的局面。像眼下这种大家实力几乎完全一样的情况，几乎根本不可能。 其次，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如果按照老人所说，睡原山中的妖兽，真的那么强，甚至还有通玄境的老妖存在。那山脚下这百来个人类部落是怎么存在的？单凭那些神海境？估计这些神海境加起来，都不够山上妖兽一波冲击的。而从当下部落内的情况来看，这些部落非但没有被妖兽灭掉，甚至还可以组建猎人队，进山猎杀妖兽。 这些细节，让卫易感觉到，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部落，或许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睡原山吗？ 卫易远远望向那座巨山的朦胧虚影，心里不由猜测：难不成所谓的机缘，就在那睡原山上？ 或许……自己可以做些准备，去山上看一看。 按照部落的规矩，神力境以下，是不允许进山的。卫易也不傻，知道就算山上真的有什么秘密，以自己当下连神力都没有的情况，肯定也什么都得不到。可是就这么几天时间，似乎也无法快速修行。所以卫易便开始筹划，想要在部落内得到一些简易的法宝，暂时将自己武装一下，然后进山去探查一下。 然而这一日，就在卫易刚刚准备搜集一些法宝装备的时候，临近黄昏，部落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 “妖兽下山啦！要围攻部落啦！” 很快，卫易就从慌乱的人群中，知晓了当下的情况。原来就在刚才，部落外面放哨的猎人们，忽然发现，有大量妖兽出现，看方向正是朝他们这个部落而来。 “这才刚刚入秋啊！怎么可能有兽潮出现呢？！” 部落里的人们，顿时如临大敌。那些没有战力的妇孺老幼，都被安排藏到部落的族堂里面，那是整个部落最安全的地方。至于剩下的精装汉子，则纷纷拿起武器，准备保卫自己的部落。 卫易也在其中。 虽然没有神力，好歹也有近千斤的力量，在部落里算是中层了。实际上，在整个凉合部落里，真正拥有神力的，也就只有不足百人而已。 就在凉合部落的人们，刚刚拿起武器，走上部落外面的围墙时，兽潮已经到了。 放眼望去，卫易估计这个兽群的规模，应该在两千左右。 卫易当年也是出身狩妖者，对杀妖兽这件事熟稔的很。不过，对于当下凉合部落面对的局面，卫易觉得并不算乐观。凉合部落的人，虽然在部落外围建立起了丈余高的厚实墙壁。但这些墙壁，根本没有布设任何禁制。稍微强大点的妖兽，绝对可以轻松破开围墙，闯到部落里面来。 而凉合部落这边，能上阵杀敌的人数，也就只有三百左右。三百对两千，无疑是一场艰难的苦战。 唯一的优势，恐怕就是那两位神海境高手了。 卫易很快发现，这次的兽群当中，似乎并没有神海境的妖兽。而凉合部落这边，却有两位神海境高手坐镇。此刻，这两位神海境，都在部落外面，来回冲杀，吸引了大量的妖兽，替部落其他方向减轻压力。 即便这样，仍是有很多妖兽，破开墙壁，闯入到部落里面来，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咦？” 卫易在连续杀死十几头妖兽之后，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没有神力，但是卫易之前试了一下，自己的剑道感悟还在。单凭肉身力量，虽然使不出什么强大的剑术神通，但虐杀这些妖兽，还是可以的。卫易估计，自己当下的实际战力，应该在神力境巅峰的层次，仅次于部落里那两位神海境。 而在刚才，卫易忽然感觉到，他体内似乎多了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原本被完全封印的力量，开始有所恢复。随着杀死的妖兽越多，这种恢复就越发明显。 在连续杀了超过三十头妖兽之后，卫易忽然眼睛一亮！ 就在刚才，他终于可以调动一丝神力了！ 第五十六章 仙府之战（一） 这一丝神力，让卫易想起昔日自己刚刚生出第一丝神力的时候。 虽然只有微不可查的一丝，却给人无限的希望。 看来，问题的关键，果真是在山上！ 刚刚的情况足以证明，只要猎杀这些妖兽，就可以让他的修为渐渐恢复。卫易虽然还不清楚，到底要杀多少妖兽，才能让自己的修为彻底恢复。但显然，他能恢复的实力越强，在这太元仙府中得到机缘的机会就越大。 坏了！ 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卫易忽然无比懊悔。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之前的几天里，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进山杀妖兽了。可惜迟了这么久，估计距离离开也不剩几天了。这却是浪费了一场天大的机缘。 该死！ 一念及此，身边这些看似凶猛的妖兽，在卫易看来，仿佛就成了一颗颗上好的疗伤丹药。 谁都别跟我抢！ 按照这个部落的划分方法，刚刚踏足神力境的卫易，直接飞身跳下部落的围墙，径直冲向外面的妖兽兽群。这一幕，落在其他部落族人的眼里，无疑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一个连神力境都不是的小家伙，就想像神海境修者那样，在下面大杀四方？有些和卫易相熟的部落族人，更是已经心中哀叹，在心里替卫易哀悼了。 然而下一刻，让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虽然只是刚刚拥有一丝神力，但凭着超强的大道感悟，卫易却足以发挥出堪比初入神海的战力了。而且，随着他杀的妖兽越多，他恢复的神力也就越多，完全是越战越强的状态。 明明只是拥有一丝神力的卫易，却像神海境高手那样，在下面大杀四方。一柄由藤字诀凝结而出的藤剑，被卫易握在手中。所有的妖兽，根本无法近身卫易三尺之内。 到最后，那些灵智未开的妖兽，甚至本能的开始恐惧，被卫易硬生生给杀怕了，竟是开始溃逃。卫易这边，反倒是开始追着那些妖兽杀！ 不知过了多久，杀的兴致正浓的卫易，忽然发现，身边似乎已经没有妖兽了。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满地的尸骸，以及倒塌的墙壁。原来，这次兽潮，竟是已经被击退了。 当然，凉合部落这边，也同样损失很大。部落内损坏的那些东西不说，光是战死的人，恐怕就有数十个。至于受伤，参与这场战斗的估计各个带伤，没受伤的反倒是寥寥无几了。 在兽群彻底退去后，那些原本躲在部落族堂里面的老幼妇孺，开始纷纷走出族堂，出来打扫战场，治疗伤员。和妖兽厮杀，他们不行，但这些纯粹的力气活，他们还是可以的。卫易亲眼看到，一些才八九岁大的孩子，做起打扫战场的工作来，却是无比熟稔，显然是曾经多次干过类似的工作。 但同时，卫易也发现，那些原本性子淳朴、待他也极好的部落长辈，这会儿看他的目光，却像看怪物一样，根本不敢靠近他。 是不是因为……刚才自己杀的有些太狠了？吓到他们了？ 正当卫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接下来该做点什么的时候。部落内两位神海境高手，族长和那位名叫蓝鞠的汉子，朝卫易这边走了过来。 族长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头发花白，但因为有神海境修为的原因，气息倒是十分强大。卫易这几天也注意到，部落里的老人并不算多，所谓的老人，也就是六七十岁到头的，而且基本上都拥有神力。卫易猜测，部落里那些实力低下、没有觉醒神力的老人，或许根本无法活到寿终正寝，毕竟从刚刚兽潮规模的来看，凉合部落的处境，似乎也不是特别的安全。 至于那个名叫蓝鞠的汉子，则是四十多岁的样子，是部落里仅次于族长的高手。而且如无意外，下一任族长，应该就是有这个蓝鞠来担任了。 凉合部落的族长，并非世袭，而是以实力强大者居之。 “你叫卫易是吧？” 族长和蓝鞠大叔走过来以后，并没有因为部落遭逢此劫而多么悲伤，反倒是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是！” 卫易对两人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刚刚展现出来的实力，确实有些夸张。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就算是当下，以他的实力，他也不怕这两人。而且，在卫易重新恢复了一丝神力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触发识海中几位师门前辈留下的神通烙印了。 只要这几道烙印能够被触发，就算周天境巅峰的修者，卫易都不怕，更何况眼前这两人。 从刚才的战斗来看，这两人的实力，也就相当于普通初入化灵期修者的水平。两人的蛮力或许要更胜一筹，但是在技巧方面，却远不如卫易见过的很多化灵修者。 “好啊！好啊！看来，是神灵眷顾我们凉合部落，才给我们派来一位转世神使啊！” 族长和蓝鞠两人忽然变得有些狂热，看待卫易的目光，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这种目光，看的卫易有些心里发毛。 还有，族长所说的‘转世神使’，又是什么？ “你不知道，这不奇怪。有关转世神使的事情，是只有神海境以上，才有资格知道的。” 对于卫易的问题，族长很快给出了答案。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普通部落，能够接触到的，就只有凡人境、神力境和神海境而已。就算是我，也是如此。不过，在神海境之上，还有通玄境，这也是真的。” “而通玄境当中，有些特别出色的高手，会被神灵看中，选做自己的使者和仆从。能够被神灵看中，这可是莫大的荣耀！而神使，便是所属神灵在俗世的代言人。” “不过，神使终究只是神的仆人，无法像真正的神明那样，永存于世。不过，有些神使当中比较出色的，能够得到所效忠的神灵的重视的话，在其临终之前，会被赐予转世重生的机会。转世之后，随着修为的增长，神使们会逐渐找回自己前世的记忆。有朝一日重回巅峰以后，便会被其效忠的神灵召唤，再一次成为光荣的神之使者！” “而神使们在初期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觉醒以后，可以在修为极低的时候，便发挥出不可思议的战力来。就像你刚才这样，明明只是刚刚拥有一丝神力，却能发挥出不逊色于我们两个的战斗力，这绝对是只有转世神使才能做到的事情！” 经过族长的一番解释之后，卫易总算明白，这个所谓的‘转世神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神的使者吗？ 上古时期的事情，已经彻底消逝在历史的长河当中。哪怕天玄宗这等圣地宗门，一样对此知之甚少。不过，卫易还是曾经听说过，上古时期已经有关修行境界的事情。 上古时期和修真时代做对比的话，神力境大致等于炼气期。神海境大致等于化灵期，通玄境等于周天，而返虚期的修者，则相当于所谓的神灵。 不过……所谓的神，到底是什么呢？ “神就是神，怎么可以问是什么这么没有礼貌的问题？” 对于卫易这个问题，族长似乎隐隐有些不悦，隐隐怒道：“神无处不在，就算你是神使，也不能乱说的。如果引来神的愤怒，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说完之后，这位凉合部落的老族长，竟是直接跪服在地上，口中默默诵念着什么，似乎是在替卫易赔礼道歉。 打扫完战场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刚刚遭受了重大损失的凉合部落，非但没有表现出悲伤，反倒是因为卫易的出现，欣喜若狂，直接开起了篝火晚会。 卫易看着那一个个热切的目光，终于渐渐明白，‘转世神使’这四个字，对于这些凉合部落的普通族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首先，转世神使的修行速度很快，只要觉醒神力以后，就会开始同时逐步觉醒前世的记忆。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很强大的强者。有了这种强者庇护，部落就能生活的更好，再也不用担心睡原山上的那些妖兽了。 其次，转世神使虽然有前世的记忆，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一个新的生命，相当于是部落自身走出去的强者。所以，就算转世神使觉醒了全部的记忆，仍然不会放弃所在的部落，而是会一生一世守护部落，成为部落的守护者。 所以，部落里出现一尊转世神使，这就好像一座天大的宝库，凭空砸到凉合部落脑袋上一样。 只是可惜…… 卫易自己当然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外来者，而并非什么转世神使。而且，自己注定不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十日时间一到，自己就要离开了。 按现在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后天。 卫易看着这些欢呼雀跃的部落族人们，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自己的出现，带给了他们希望。但是，这希望又注定是镜花水月，不可能真的给他们带来什么改变。 或许…… 可以利用仅剩下的两天，帮他们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一兴起，便再也无法打消。 虽然只是一个假的身份，但是，对于这里的人，卫易是真的很有好感。他在这个部落当中，只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孤儿。但是，部落里的很多长辈，却并未因此歧视他，反倒是待他若子侄一般。这和昔日永子巷里卫易少年时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东西，从部落里找几个人，最好是进山采过药，有一定药草知识的。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炼制一些有益大家的丹药出来。” 炼丹。 但卫易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瞬间看到，族长和蓝鞠大叔这两个部落里的神海境高手，笑容瞬间呆滞，而后轻轻颤抖起来。再之后，便是疯狂的大笑。 卫易有些不明所以。他先前只是在想，在接下来仅有的两天时间里，如此短的时间，自己到底该做点什么，才能对这个部落最有价值？最后，卫易便想到了炼丹。因为在这个部落当中，他并没有见到任何丹药之类的东西。部落里倒是有几位药师，但是水平也仅限于对一些药草的简单应用而已。 难道，炼丹有什么问题吗？ 很快，在老族长大笑过以后，卫易算是明白，两人刚刚为何会是这种表现的。 在睡原山附近数百个部落里，原来竟然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掌握神奇的炼丹之术。 据老族长说，炼丹这种能力，是神灵赐予下来的，只有那些拥有神使存在的强大部落，才有可能掌握。睡原山附近，并没有这样的强大部落，只有在极遥远的地域之外，某些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部落里，才有可能有炼丹师存在。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易开始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凉合部落炼制丹药。他炼丹水平本来就是个二把刀，自称为叶朝归的弟子之后，就没再碰过炼丹。不过，他到底还是一名实打实的炼丹师，又曾和素同行过那么长时间，能力还是有的，眼光也足够。所以很快，卫易就从凉合部落提供的一些药草里面，找到了一些合适的药草，搭配出合适的丹方。 凉合部落，并不会培育药草。这些药草，都是睡原山上野生的，是猎人们拼了性命采回来的。 卫易也不废话。凉合部落里肯定没有正规的炼丹房，连地火都没有，只能一切从简。卫易便让人弄来一些灵气相对充沛的木头，又找来一口部落里熬药用的大鼎，自己对大鼎稍加改进之后，一个简易的炼丹炉就成型了。 这种东西，估计也就只能炼制最普通的法阶下品的丹药。但卫易相信，这对于凉合部落来说，已经足够了。 再之后的一天时间里，卫易又带着族长挑选出来的一些可靠人手，手把手的教他们炼制丹药。卫易一共选定了三种丹药，一种止血丹，一种神行丹，一种巨力丹。这三种丹药，对于神海境甚至是神力境中后期的修者，都用处不大。但对那些普通的族人而言，却有大用。止血丹可以暂时止血，让一些受伤族人有了活下来的机会。神行丹可以让神力境和神力境以下的人，奔跑速度加快至少一倍，修为越低效果越明显，能逃命。至于巨力丹，则是能让普通神力境的力量短暂翻倍，增加他们的战力。 在几种丹药被成功炼制出来，并且试验过效果以后，所有在场的凉合部落的族人，都兴奋到了一个癫狂的地步。 第五十七章 仙府之战（二） 在卫易决定炼丹的之前，族长就已经将相关事情，列为部落的最高机密。 除了他和部落里另一位神海境蓝鞠知道此事之外，选来的十几名神力境，也都是最靠得住的族人，绝不可能背叛部落。 卫易倒也没有藏私，将炼丹的整个过程，完完全全都教给了大伙。本来就不是什么高级货，他马上又要离开这里，干嘛要藏私？因为是低阶丹药的关系，卫易炼制起来也较为容易，每种丹药都炼制了五次以上，让所有人都看的明明白白。 当然，他们能学到多少，那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炼丹是需要天赋的。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卫易算了下时间，距离自己醒来，便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了。 自己离开之后，这里会发生什么？ 卫易忽然很好奇这一点。他出现在这里，是以一个部落领养的孤儿的身份，大家都认识他。如果他离开了，这个人会不会还继续存在？只是失去了炼丹的能力和记忆？亦或者，这个人都会直接消失？ 部落那边，随着三种丹药被炼制完毕，族长开始第一时间研究起接下来如何才能更好的利用这三种丹药。三种丹药虽然对神海境无用，但却可以帮普通族人提升实力。而且，还可以和其他部落进行贸易，赚取其他部落的资源。用不了多久，凉合部落的整体实力就会大幅提升！ 只是，卫易觉得，自己注定看不到这些了。 在太元仙府内的最后半个时辰里，卫易一直坐在部落的围墙上，远望着那座睡原山。虽然猜测睡原山上会有大机缘，但受限于时间，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么看着。 半个时辰后，十日期满。 卫易还在这里。 卫易微微皱起眉头，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十日期满后，会有一道光将自己接引离开，或者自己凭空消失在此处，都是有可能的。但唯独什么都没发生，这一幕，卫易是怎么都没想到。 按照天玄宗的情报，历史上所有大离皇族，在太元仙府内，最多也就只能待上十天时间。少的估计也就三四天而已，从来没有能超过十天的。 自己为什么能超过十天？ 难道，是因为自己并非大离皇族的关系吗？ 那自己要怎么离开这里？！ 卫易顿时有些心里发慌，自己若是一直被困在太元仙府内，那可就要命了。卫易确定，在自己从天玄宗驻地消失的那一刻，宗门的那几位返虚长辈，一定都察觉到了。他们肯定也在拼命找自己。 冷静！冷静下来！ 卫易压制住内心的慌张之后，开始仔细思考当下的处境，开始思考自己能够做点什么。 如果无法按时离开这里的话……难道关键点还是在那座睡原山上吗？ 卫易抬头远望向远处那座睡原山，此时天已经黑了，远方只剩下一个庞大的朦胧黑影，像是一尊荒古巨兽，张开大口，想要吞噬一切。 不就是杀妖兽嘛！ 卫易忽然握紧拳头，战意盎然。 这事，熟啊！ …… “帮我挑选部落里的一些精锐，至少要拥有神力，我要训练他们，组成战阵。” 当晚，卫易直接找到族长，让这位还没从丹药惊喜里脱离出来的族长大人，再次呆若木鸡。 战阵？ 这种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东西，竟然也要出现在自己部落里面了吗？ 族长好歹是见过许多世面的神海境高手，知晓战阵的厉害，也知道这对于部落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于是当下派人，将那些刚刚休息的神力境，再次召唤过来。非但如此，按照卫易的要求，整个部落所有的神力境，一个不落，全都被他召来了。 “战阵啊！这种东西，在我们睡原山这边，可是从来都没出现过呢！” 老族长感慨道：“我曾听说，只有在那些最顶级的大部落里面，才有一些战阵之类的东西。我估计，只有传闻当中的东连部落，才有资格拥有这种东西吧？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那东连部落，传闻可是有真正的神使坐镇的。” 东连部落？ 族长无意中的一个感慨，却让卫易心头大震！ 他记得，在这座仙府世界以外的现实修真界，不久之前，姚老头排出的那个天下十强的榜单上，排名第七的人，就叫做东连。 而且，九烈真君曾明言，那个叫东连的人，应该出自极北冰原。 这是巧合吗？ 卫易觉得，冥冥当中，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但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卫易一时之间还想不通。 “东连部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很强大吗？” 卫易下意识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强。”老族长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传闻东连部落，是数万里内最强大的部落，有不止一位神使大人坐镇。我们修行的功法和神通，据说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可惜，传闻东连部落距离睡原山极远，要走上数万里才能到达。以普通神海境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到的了那里。如果有一天，我能进阶神海境后期的话，部落里又比较安全，我倒是真想去东连部落看看。” 卫易陷入深思当中。 老族长的话，透露给他的信息，其实很多。 在仙府世界的这些天里，卫易也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这座睡原山加上附近地域的话，大概有千里方圆，正好是一座小世界的标准。在睡原山外围，生活了包括凉合部落在内的数百个部落。不过，这里的人对于睡原山外面，似乎并不怎么了解，他们自己似乎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部落里的很多老人，提到外面的世界时，只是说外面非常危险，不可轻易前往。在极遥远处的地方，存在着很多强大至极的部落。但是，这些部落叫什么名字，老人们就一概不知了，只有老族长这边提到了一个东连部落的名字。 按老族长的话来说，要想前往东连部落，需要跨越数万里的路程才能到达。所以卫易确定，这个所谓的东连部落，一定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不存在与仙府世界内的。因为卫易曾从叶朝归那边知道，天底下就不可能存在数万里大的小世界。能达到一千二三百里，已是极致。 卫易越来越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支大手，在操控着这座仙府世界里的一切。 包括这里所有人的记忆。 …… 凉合部落里，拥有神力，一共只有不到百人。 真是寒酸啊！ 卫易看到族长集合来的这百来号人，有风烛残年的老人，有刚刚十八九岁的孩子，还有年龄各不相同的女人。这些人，就是整个凉合部落的全部高端战力了。 想把这样一群人整合在一起，让他们组成战阵，形成一定的战力，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想当初，自己刚组建的狩妖团，实力都要比这强好多吧？！ 卫易暗自腹诽。 在战将方面，卫易并没有什么天分。虽说早些年也曾带过一支战部，但对于战部运作方面，他其实是个二把刀，如今也只能照葫芦画瓢，依照当初的记忆做事了。卫易只掌握了寥寥几种战阵，最强的不动尊王阵，以这百来号人，根本不可能组织的出来。 所以没法子，卫易只好拿出一套山字阵来，供大家使用。这山字阵，还是昔日卫易那支杂牌军战部刚刚组建的时候，素给他的。比起后来使用的不动尊王战阵，防御能力逊色了太多，变化也少了许多。唯一的优点在于，这个战阵是卫易掌握的最简单的一个战阵。 很多时候，简单，就意味着实用。 在组织训练这些部落族人的时候，卫易倒是有一个意外的惊喜。部落里另一位神海境的蓝鞠大叔，似乎在战将方面有些天分。天分到底有多高不好说，但至少卫易说的东西，他能很快领悟明白。如此，卫易也就将他视作战部的副将，让其帮忙，加快战阵的成型速度。 如此，又过了三日之后，众人终于第一次结成了山字阵。 对于这个刚刚成型的战阵，卫易和其他族人的反应，可谓是截然不同。 其他族人，包括两位神海境在内，看到这个战阵的时候，都不禁热泪盈眶。如果说，丹药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提升他们部落的力量。那么战阵的出现，则是一下子让凉合部落的战力，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下次若是再对付兽群，想必会轻松很多。 不过，卫易对此就没那么兴奋了，反倒是有些郁闷。 真惨啊！ 在卫易看来，凉合部落所组成的这个战阵，实在是弱的有些不堪入目了。 山字阵虽然变式很少，但在低阶战阵当中，防御力却算是相当不错了。可是看看眼下凉合部落众人的战阵，卫易不禁怀疑自己：难道自己教给他们的，不是山字阵吗？ 按照卫易的估计，这战阵，最多也就只能扛住化灵中期的攻击，而且还只能是那种初入化灵中期的修者。 卫易虽然也明白，对于一群从未接触过战阵，甚至连战阵这个概念都没有的人，确实不能要求太高。但这个结果，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剩下的，就只能在实战当中，慢慢改进了。 卫易花三天时间组织战阵，自然也是有他的考虑的。因为在上次的兽潮冲击中，卫易能明显感知到一件事：由他杀死的妖兽，可以帮他解封修为，这没错。但是由周围人杀死的妖兽，似乎也有这样的效果。 只不过相比之下，由卫易亲手干掉的妖兽，效果会更好，而且是好很多。但是，周围人杀死的妖兽，却在数量上更胜一筹。 或许……自己可以利用战阵，快速猎杀妖兽呢？ 卫易本打算再训练半个月之后，然后再带着凉合部落的这支简易战部，进山试着杀一下妖兽。不过，就在战阵成型的第二天，卫易就等到了试验战阵的机会。 “兽群又下山了！” 一阵急促的钟鸣，让整个凉合部落再次有若惊弓之鸟。 兽群不是前几日刚来过吗？怎么又来冲击部落了？这才刚过去仅仅七天啊！ 部落里的围墙，很多因为上一次兽潮冲击倒塌的地方，才刚刚修好，甚至有的地方还没有被修好，就又要面对新一轮的兽群冲击了。 睡原山上的妖兽，这是怎么了？ 虽然心有疑虑，但大家还是很快进入了战斗状态。和上次一样，很多老弱妇孺进入族堂避难，其余人在外面战斗。不过，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凉合部落那近百人组成的战阵，直接走出部落围墙，去正面对战兽群。只有那些没有神力的族人，继续留在部落围墙上，进行守卫和支援。 再之后，等到兽群抵达，凉合部落的很多族人，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由那近百位神力境组成的战阵，在兽潮的冲击当中，完全稳若磐石。那些往日里凶猛的妖兽，尽管悍不畏死，去冲击战阵。但是等来的，却只能是被屠戮的命运。 身处战阵内部，负责指挥战阵运作的卫易，倒是没有如何出乎意料。因为这兽群当中，最厉害的也就仅相当于是神力境后期的修者，而且还没有什么智慧，只能凭借本能来冲阵。若是这样都守不住的话，那卫易还不如直接撞死算了。 和昔日留川河畔的大战相比，这算什么？毛毛雨都算不上。 与此同时，卫易也察觉到，随着外围妖兽被逐渐屠戮，那种神秘的力量，再次汇聚而来，他的修为也终于开始渐渐解封，开始再次快速恢复起来。 之前闲暇的时候，卫易也曾尝试过，自己通过修行来增长修为。可惜的是，这里本身灵气稀薄，卫易识海当中的传承光球又被大幅压制，提供的灵气聊胜于无。 照眼下来看，卫易确定，只有杀妖兽，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不过……这一次的兽群数量，好像要比上一次更多了一些啊？ 这场单方面的杀戮，大约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这股攻击部落的兽群，便被彻底屠戮殆尽，无一生还。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这场仗打完之后，他已经恢复到一阶中期的层次了。 第五十八章 仙府之战（三） 呵呵……一阶中期啊…… 好强大的境界哦…… 卫易看着眼前打扫战场的部落族人，心里多少有些郁闷。这次兽潮的规模，少说也要接近三千。杀了三千头妖兽，他才勉强恢复到一阶中期？ 这要是想恢复到全盛状态，那得杀多少妖兽啊！ 不过卫易通过这次战斗，也有了新的发现。他总结出两点：第一，凡是他自己亲手杀的，比部落里其他人杀的要更有效，更有助于他恢复；第二，干掉的妖兽越强大，对他的恢复效果也就越明显。 这倒也合理。 毕竟，仙府世界内部，还是以试炼为主。 这一次冲击部落的兽群规模，虽然比上一次多了不少。但是，部落的伤亡却反倒骤然下降。那些组成战阵的神力境，一个都没有受伤的。倒是有几个修为低弱的，因为力量暂时耗尽而昏死过去。 这次部落最大的伤亡，其实是打扫战场。因为部落里的族人们，目睹了那些组成战阵的高手，是如何轻松的屠杀这些妖兽，自己也不免大意了一些。所以在打扫战场的过程中，有两人被还没死透的妖兽给伤到了，其中一个，丢掉了一条胳膊。另外一个肋骨被砸折了几根。 相比以往面对兽群的时候，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战果了。 打扫过战场之后，再次入夜。为了庆祝这场胜利，部落再次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食材什么的更是不缺，单是今天这波兽群，估计就够凉合部落吃饱两个月的。再加上之前那次的话，估计半年之内，凉合部落都不用考虑食物问题了。 然而就在族人们围着篝火狂欢的时候，族堂这边，部落里两位神海境高手，还有一些比较强大的神力境高手，再加上卫易，大家却凑在一次，眉头紧皱。 “照理来说，兽潮冲击往往只会发生在冬天。而且需要山里的雪下的特别大，妖兽饿的受不了，才会出山攻击我们。” “可眼下这个时候，山里正是食物充足的季节，妖兽为什么会连续冲击部落呢？” 低阶妖兽没有智慧，只能凭借本能，这一点，似乎不光是在修真时代如此，上古时期也是通用的。 而对于那些灵智未开的妖兽来说，趋利避害，也是本能的一种。 冲击修者部落，固然可能会得到食物，但同时对于妖兽来说，也意味着离死亡更近。 毕竟，山下的那些人类，不会在那里等着你去吃。 老族长的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人回答，因为大家对此都十分困惑。这个季节出现兽群攻击部落的事情，本就极其罕见。而且，两次兽群冲击，中间还只隔了七天。要说这背后只是巧合，谁都不可能相信。 或许…… 有人开始渐渐看向卫易这边。 如果说，最近部落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最大的不同，就是卫易的存在了。 一个转世神使。 至少部落里的大家是这么认为的。 “我只听说过，转世神使会给部落带来荣耀，可没听说过会给部落带来兽群的。”族长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却否定道：“而且，近来周围几个部落，不是听说也有被兽群袭击了吗？” “或许，是睡原山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对于这两个可能，大家都更倾向于后者，认为或许是睡原山上出现了什么变化。 近来一段时间，大家确实听说过，周围有些部落，也遭遇了兽群冲击的事情。只不过，睡原山周围的部落，相隔较为松散，距离最近的部落，也要相隔二十多里地，再加上部落之间的道路，往往又有妖兽出没，平日里消息传递就很慢。所以对于其他部落遭遇的详细情况，凉合部落这边，当下也不是特别清楚。 老族长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就派人去那边看看，看看其他部落，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散会之后，老族长单独将卫易留下，还特意给卫易说了些宽心的话，生怕卫易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有所愧疚。这次的情况，确实十分特殊。转世神使身份特殊，而且身后往往有正牌的神灵撑腰。哪怕刚刚觉醒，前世记忆也没有恢复，仍然极少有人敢得罪。天晓得这位转世神使背后的神灵，会不会因此降下神罚？ 卫易倒是没有如何愧疚。不过，他对于这两次兽潮，却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 或许……确实是和自己有关呢？ 卫易很清楚，自己的到来，或者说这一批外来者的到来，极有可能给仙府内带来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化。仙府世界，本就应该是以试炼或者培养为主，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这兽群冲击，会不会就是一种考验呢？ 卫易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若真是这样的话，以后会不会陆续有新的兽潮上门，然后，一波比一波强？ 就这样，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部落里另外一位神海境蓝鞠大叔，亲自带着几名神力境，前往周围几个部落，去探听情况。神海境的赶路速度，要比一般人快了太多。所以，到了下午的时候，蓝鞠大叔便已经返回了。 “我去了最近的两家部落打听了一下，其中有一个部落，和我们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蓝鞠大叔带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 “他们和我们差不多，也是先后两次遇到兽群冲击，而且也是相隔七天。最重要的是，他们遭遇兽群攻击的时间，竟然和我们完全一样！” “不过，另外一家，就完全没有这种情况了。他们这些天一直风平浪静，连妖兽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可就奇怪了。 若说是因为卫易这个转世神子的原因，那应该只有凉合部落一家遭遇袭击才对啊？若是睡原山出了问题，那也该所有部落都遭受冲击才对啊？ 很有问题！ 从其他部落没有探听到原因后，卫易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了自身。 看来，还是得提升自身的实力最重要。若是直接杀入睡原山最深处，那估计就彻底真相大白了。 卫易不愿浪费时间，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下开始继续训练。经过上一次的战斗之后，凉合部落众人组成的战阵，明显更加熟练。而且，见识过战阵的威力之后，大家也更愿意进行战阵的训练。这可是关乎到每个人的性命的。 …… 深夜。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之后，卫易也觉得有些疲惫。以他七阶的修为来说，这本来是已经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奈何当下的卫易，只有一阶中期的修为，感到疲惫也很正常。 可惜，自己不懂如何炼制法宝，要不然的话，给大伙彻底武装一下的话，大伙的战斗力还能再上一个大台阶。 卫易竭尽自己所能，希望能够将凉合部落快速武装起来，才好方便他向睡原山深处进军。可惜要想打造出一支真正的战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别看眼下凉合部落的人，已经可以组织一些简单的战阵，但距离真正的战部，那还差的远呢。 再说，就这百来号人，也不够啊！ 卫易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心生感慨，同时开始继续为明天的训练做规划。然而就在某一刻，卫易忽然皱起了眉头。 有人在接近！ 而且，是高手！ 卫易虽然被彻底压制了修为，当下甚至连神识都无法放出体外。但是，那几种本命神通，他却还依然可以施展出来。威力虽然小了很多，但确实能用的出来。 所以，卫易眼下依然可以凭借生字诀，模糊感知到周围一些强大生机。比之卫易全盛之时，这个距离要缩短了很多，而且也不那么精准。但是这一刻，卫易还是能感知到，有三个生命体，在缓缓朝他这边靠近。 在这三个生命体当中，两个比较强大，应该是所谓的神海境，而另外一个，则相对弱小，卫易估摸着也就和自己当下差不多。 从这三个人偷偷摸摸的靠近过程，卫易能够断定，这三个人，应该是敌非友。 已经察觉到三人靠近的卫易，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卫易迅速掩藏了自己的行迹，悄悄躲了起来，等待这三人的出现。 很快，三人悄悄摸进卫易的住处。借助月光，卫易看清了三人的相貌。 这三人，都不是凉合部落的！ 卫易这些天在凉合部落转悠了这么久，对于部落上下也都比较脸熟。这三个人，他发誓自己绝对从未见过。而且，三人当中的两个人，绝对是神海境的修为。 这三个人，一个年纪稍长，约莫和老族长年纪相仿，另一个则是一名妇人，和蓝鞠大叔应该岁数差不多。这两人，都是神海境的修为。 最后剩下的一个，则是一名少女。 少女的修为，和卫易应该差不多。不过，卫易在看到少女的时候，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种熟悉之感，仿佛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到底是谁呢？ 不过，卫易来不及多想，因为在这三人进入卫易住处的瞬间，卫易先前所做的一些布置，就已经被发动了。 “嗖！” 就在那名神海境的妇人，刚刚进来的刹那。在其脚下，几根粗壮的藤蔓，迅速缠绕上来。妇人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藤蔓彻底缠住了脚踝。而且更令妇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藤蔓上面，竟是有许多倒刺存在。在缠绕上来的同时，这些倒刺更是像会生长一样，直接刺入她体内。 有毒！ 妇人亦是战斗经验不俗，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因为在这些藤蔓上的倒刺，扎入她身体的刹那，她瞬间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开始运转不畅。 妇人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 但是，仍然晚了一步。 就在妇人刚刚反应过来的刹那，一道剑光，直接朝她席卷而来。 这道剑光，蕴含的力量并不强大，但是在妇人眼里，却有一种难言的恐怖意味，似乎可以逢山开山，遇水断水的感觉。 然后，妇人便看到一柄藤蔓凝结出来的藤剑，直接贯穿了她的腹部，一剑毁掉了她的丹田气海。 一击，废掉了一名神海境。 另外两人，显然没想到他们会被反过来袭击，一时间竟是都有些呆住了。卫易雷霆出手之后，也不恋战，竟是直接朝身后的墙壁一撞而去。墙壁轰然碎裂，卫易也逃了出来。 “想逃？” 就在这时，那名修为低弱的少女，反倒是先反应了过来。少女一指点出，一道尺寸长的风刃，凭空出现，然后朝卫易激射而来。 这道风刃……很强！ 在看到这道风刃的刹那，卫易就明白，眼前这个少女，绝对是大有来头。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风刃当中，绝对蕴含了一丝风属性的大道！ “嘶——” 疯狂退后的卫易，极力去阻挡这道风刃，同时尽力避开，但还是没能全部躲闪开来，被这道风刃在胳膊上划过了一个细小的口子。 让卫易惊讶的是，这个细小的口子，竟是逐渐扩大，然后，这道伤口竟是爆裂开来，给卫易造成了一个极其恐怖的伤口，深可见骨！ 这个少女……她是…… 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卫易思路瞬间清晰了起来。他陡然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女！ 这个少女，是一个咸安城皇族！ 少女见自己一击没有得手，也是十分郁闷。当下便想着再次出手。不过显然，她的动作已经晚了。因为在卫易倒飞出去的时候，已经借力脱离了战场，迅速朝不远处的族堂退去。 而且，卫易刚刚撞破墙壁的声音极大，在夜幕当中，瞬间惊动了整个部落。 “什么人？！” 部落内，老族长和蓝鞠大叔，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迅速赶了过来。到了这个时候，少女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就算她已经悟道，也不可能凭借初入神力境的修为，去干掉两个神海境。 而当卫易看到老族长和蓝鞠大叔之后，则是心头大定，竟是不再逃跑，反倒是转回身来，看着那名少女，目光当中，多了几分戏谑之意。 猎杀者和被猎杀者…… 关系似乎要转换了啊！ 第五十九章 仙府之战（四） 虽然胳膊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让卫易等于暂时失去了一条胳膊的战力。但是，凉合部落这边，到底还是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而且，随着其他族人的赶到，这两名闯入者，再也没了机会。 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事实上，在认出那名少女的时候，卫易就已经决定，一定要将她擒下来。卫易明白，只要擒下这个少女，或许自己就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在经过短暂的交手后，仅剩的两名闯入者，被凉合部落团团包围，然后生擒。 这个老者的身份，倒是让卫易十分惊奇。 这名神海境的老人，正是凉合部落旁边那个邻居部落的族长。而先前那个被卫易一击废去气海的家伙，则是那个部落的另一名神海境。 两个部落其实关系不错，部落间相互也有不少婚娶。而且，就在今天上午，蓝鞠大叔还刚刚去拜访过他们。 没错，这个部落，就是和凉合部落一样，遭遇兽群冲击那个部落。 在认出那名少女的时候，卫易就已经明白，部落遇到的兽群冲击，绝对和他有关。 对于如何处置这三名闯入者，凉合部落一时也有些难办。对方毕竟是邻居部落的神海境，虽说对方贸然闯入，而且看样子还想袭杀卫易。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成功，而且还被卫易反过来废掉了一人。若是将这三人全都杀掉的话，那个邻居部落，没了神海境坐镇，恐怕很难熬过下一个冬天了。 “我想单独审一下这个女人，没问题吧？” 就在大家都很纠结的时候，卫易忽然主动提出，要单独问那名少女一些话，族长倒是也没拒绝。这名少女已经彻底被卫易用藤字诀束缚，一身灵力都无法调动，倒也无法对卫易再造成什么伤害了。 等到周围只剩下卫易和这名少女的时候，卫易看着这名气鼓鼓的少女，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记得你应该是咸安城里一位郡王的孙女，你爷爷应该是一位返虚，对吧？” 少女闻言之后，冷哼一声，冷笑道：“我倒是也很好奇，堂堂天玄宗首徒，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大离皇族的太元仙府内？怎么？难道天玄宗，是打算彻底叛出修真界吗？” 这大帽子扣的…… 显然，在卫易认出这名少女的时候，少女也认出了他。这很正常，毕竟双方都没有遮掩面貌。卫易记得这名少女，是因为看过一些有关咸安城皇族的资料。可惜这少女实在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卫易当时也是一翻而过，所以刚刚才会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倒是少女的那位爷爷，是个很厉害的高手，返虚中期修为，而且听说有很大可能跻身返虚后期。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卫易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太元仙府是只有离姓皇族才能进来的，万年来从未有过外人进入。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正在天玄宗驻地修行的时候，会突然进入仙府里面来。” 果然……不信是吗？ 卫易看到这名离姓皇族少女的表情之后，就知道这名少女心里的真实想法了。不过老实说，少女这个词好像也不太合适。能进入这座太元仙府，至少要周天境的修为。就算少女出身皇族，恐怕也要六七十岁往上了。 当然，以她的寿元而言，六七十岁，确实还是一个少女。 可惜，活了六七十岁，修为也达到周天境以上，自身城府之类的东西，却几乎等于没有。和那些刚离开灵术院的雏儿，好像没有任何不同。 皇族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卫易脑袋里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后，便很快摇了摇头。至少，他认识的离景原和离景平这两位年轻皇族，就绝非如此。 “我需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沉默许久之后，卫易才问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这位实力不差，但是智商却实在不高的郡主沟通。 “你不知道太元仙府内的规矩？” 这位离姓郡主，终于露出一抹诧异之色。不过很快，这种诧异就变成了讥讽。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既然你对仙府世界里一无所知，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位离姓女子冷笑道：“这仙府世界，是我大离皇族的。你一个外人，就算机缘巧合进来了，也别想从里面拿走任何机缘！” “哦。” 对于少女的讥讽，卫易似乎并没有任何动怒，反倒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哦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应该气急败坏吗？ 他不是应该暴跳如雷吗？ 这种反应，很不对劲啊！ 就在这位离姓少女感到十分意外的时候，卫易后面的一句话，让她顿时如坠冰窟。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从你的神魂深处找找答案了。” “你想干什么？！” 这位在咸安城内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郡主，终于开始惊慌起来。 “你不告诉我，我除了自己动手，有别的办法吗？”卫易憨憨一笑，但这种憨厚，落在这位郡主眼里，却成了一种恐怖。 “你知道，我出身天玄宗，天玄宗本就以神魂方面最为擅长。你们皇族虽然在神魂方面也有很多防护的手段，但是想破开的话，我还是有一点把握的。”说到这里，卫易又摇了摇头，遗憾道：“可惜我不知道，会不会搜出什么多余的东西来，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小惊喜？” “你敢！” 这位离都郡主，终于开始害怕起来。身为皇族，又有一位返虚中期的爷爷罩着，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哪怕是稍微有点出世经验的人，这会儿也能想到，卫易不可能敢在太原仙府内，真的对她搜魂，那无疑是在打大离朝廷的脸。再说，那位皇帝陛下，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可是此刻，这位郡主，却真的乱了方寸。 “好吧，关于仙府内的一些事情，我会告诉你，但是，就算我告诉了你，作为一个非皇族人，你最后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机缘！” 接下来，这位离姓郡主开始娓娓道来。而她所说的东西，则是让卫易大受冲击。 首先，这座仙府世界内部，所有的一切，可以看成是一个幻境。但又是比较高级的幻境，里面的所有生命，都是真实不虚的。只不过，这些生命，不管是妖兽还是部落里面的人，都是因他们这些外来者而存在的。 可以看成一个幻境，和真的幻境，那差别可是天大的。 卫易确定，他所接触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这座仙府世界，等于是凭空创造出了很多生命，这种手段，卫易简直闻所未闻！ “我也是在进入这座仙府世界后，才被告知了这些事情。而且，离开这里以后，关于这里的所有记忆，都会被封印。” “每个进入仙府世界的皇族，会被分配到一个单独的部落里。在这之后，每隔七天，会有一波兽潮冲击部落。如果部落被兽潮冲垮，这个部落的皇族则出局。能坚持的时间越多，最后获得的好处就越大。” “别问我怎么获得好处，我也不知道。” “既然已经被你擒下，我便已经相当是出局了。虽然你没有杀我，但等到明天拂晓时分，我就会从这里消失，离开仙府世界。” 解释这些的时候，这位郡主满是怨毒之色。这也很正常。对于皇族而言，进入太元仙府，是他们一生当中，最大的机缘。可是她一生最大的机缘，就这么被卫易给破坏了。焉能不恨？ 不过……坚持的波数越多，获得的好处就越大吗？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下去，那可操作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等到卫易思忖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已经折腾了一夜，此时已临近黎明。 然后，卫易便看到这位被他俘虏的皇族郡主，身形在渐渐变淡，消失在原地。 坏了！还有一个问题！ 看到眼前这位皇族郡主消失，卫易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可惜此时她已经开始消失，卫易就算问出来，她也无法回答了。 卫易眼下已经知道，如何离开这里。想离开？简单！只要部落被兽潮彻底冲垮，或者他意外身死被擒等等，都可以离开。除此之外，卫易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问题。 他在仙府世界当中，迄今已经待了十四天，而且看样子，以后还可以呆更久。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家在仙府世界内，最长也就是十天而已。 那也就是说……仙府世界内部的时间，和外面不同吗？ 卫易不清楚，那位大离皇祖留下的这个后手，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不过，作为如今修真界的开创者，不管做出如何惊人的事情，好像也都在情理之中。 那位皇族少女说出的话里面，还有一件事，让卫易很有触动。那就是在仙府世界内，他这个外姓人，是不可能获得机缘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 卫易觉得，这还真不一定。因为当初他在立道崖畔得到那缕青光的时候，那个宏大的声音就已经告诉他，要给他一个机缘。所以，就算他是外姓人，或许也能打破这个惯例也说不定？ “那个少女，对我们有很大威胁，必须让她消失。” 在少女消失这件事上，卫易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尤其是知晓眼前的一切都是仙府世界造出来的以后，他就更没兴趣对这些工具人解释了。 “族长，我有一个法门，您可以把他收做修奴，然后，我们直接把他们部落给吞并了吧！接下来，把他们部落所有的人都迁过来，这样我们的实力可以更强一些。” 收一位神海境做修奴？ 这种事情，老族长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那种能够强行收修奴的法门，他也只是在传闻当中听说过，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一天能够真的得到。 不过，老族长同时也明白，这到底是一个多么大的机会！如果将对方族长收为修奴，并且将对方整个部落吞并的话，凉合部落无疑将会实力大增。 有了思路之后，接下来就是行动了。卫易虽然没有修行过此类神通，但以他在天玄宗的身份，还是懂几种此类神通的。很快，在卫易教给老族长一门收服修奴的神通后，那个仅存下来的邻居部落的族长，成了他的修奴。 早知道这样，就不废掉另外那名神海境了。 卫易这会儿心里有些滴血，那可是一位神海境啊！只要留下来，就多了一个神海境的修奴战力。可惜，被他自己给废掉了。 收了修奴以后，老族长带着这位邻居部落的族长，前往对方的部落。那个部落，和凉合部落规模差不多大，有了他们的加入，凉合部落的实力，瞬间就能翻倍了。 不过，在老族长临走之前，卫易还是先将部落里一些重要的人物找了过来，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从现在开始，以后我们会经常面对兽群冲击，而且，兽群会变得越来越强。” “至于原因，你们可以理解成，是睡原山内部出了问题。”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三件事。” “第一，我们要快点扩张，要尽可能的把周围几个部落，都拿下来，然后把他们都迁过来。只有拥有足够多的高手，我们才有望守住。” “第二，我们需要建一座城，一座至少可以容纳万人的城！这座城，将是我们以后抵挡兽群冲击的依仗。” “第三，我们要加强战阵训练，而且主动出击，主动去山上猎杀妖兽。我们主动杀的妖兽越多，未来兽群冲击的时候，我们承受的压力就越小。” 卫易的三个计划，让众人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不过，大家倒也自愿接受下来。如今在凉合部落内，卫易借着转世神使的身份，简直比老族长的地位还要高。大家对于神使，本来就有一种崇拜的心理，尤其是先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大家对于卫易，更不会有任何质疑了。 从这一天开始，凉合部落开始走上扩张的道路。而且在凉合部落原址，一座以防御妖兽为主的城池，开始被建造起来。 第六十章 仙府之战（五） 在吞并了隔壁部落之后，凉合部落的实力，一下子就翻了一倍。 当然，也带来了很多问题。 凭空多了那么多人，部落内资源的分配，自然成了大问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之前两波兽潮的原因，部落里食物暂时还是很充足的。就算人口再翻上一倍，部落里的食物也足够支撑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其他方面的资源，就瞬间显得捉襟见肘了。 为何睡原山附近的部落，大多是七八百人的样子，极少有过千人的呢？ 很简单，就是因为资源。 一片三四十里方圆的地域，所产的资源，就只够支撑这么多人生活。如果不是因为先前两次兽群冲击的原因，凉合部落当下恐怕早就出现食物短缺的问题了。要是连吃的都没有，那估计部落就彻底乱了。 在吞并隔壁部落的时候，卫易忽然生出这样一种念头。 或许……把他们收做修奴，是最好的选择？ 修奴除了食物之外，对于其他方面，基本上没有任何需求。而且，修奴是最好的炮灰，如果接下来某次兽群冲击，压力实在太大，也可以拿这些修奴去暂时阻挡一下，给部落争取更多的时间。 从策略上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卫易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这个想法。 而且他忽然觉得很恐怖。 上古时期，修奴制度之所以存在，是不是正是因为当时的人族，面对和当下自己同样的问题？ 太元仙府内的这些人，虽然都是活的，但其实和幻象没有太多区别。但大范围实行修奴制度这种事情，卫易还是觉得无法接受。不过他敢打赌，在其他部落里，这种事情，肯定已经出现了。 要想抵抗兽潮冲击的次数更多一些，就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整合自己能够接触到的所有力量，也包括吞并周围的部落。而要想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征服的部落化为己用，实行修奴制度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一点上，卫易猜的确实没错。 如今在睡原山其他方向，确实已经开始出现部落之间的大规模战争了。首先倒下的，就是那些没有外来者降临的部落。他们失败之后，往往会被尽数变成修奴身份，其中的神力高手，被组织成战部。那些没有神力的普通人，则成了最底层的苦力。 相比其他部落，凉合部落这边，待遇算是很好的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在卫易的指挥下，一座小型的城池，正式开始被建造。按照卫易的计划，这座城需要容纳至少一万人，城墙需要能够暂时阻挡神海境的冲击而不倒。只有这样，未来面对强大兽潮的时候，他们才有足够的依仗。 这不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弈战沙盘吗？ 募兵、训练、建城、攻杀……所有的这一切，就仿佛最真实的弈战沙盘一样。 可惜，卫易不懂阵法禁制之类的东西，这座城很难用阵法禁制去加固，要不然的话，完全可以打造成一座小型的防御要塞。现在，就只能凭借城墙的厚度，去暂时阻挡那些普通妖兽了。 在做完建城的规划之后，卫易将指挥建城的工作，交给了凉合部落的老族长。至于他自己，则是带着刚刚整合好的战阵队伍，正式进入睡原山，开始猎杀妖兽。 按照那位离姓郡主所说，在下一波兽群到来之前，卫易他们在山上杀的妖兽越多，下一次兽群的冲击就可以越小。卫易觉得，这也可以变相理解成，如果自己已经在山上把那些将会袭击部落的妖兽干掉了，那么等到兽潮正式冲击的时候，自然妖兽的数量就会减少很多。 所以，先下手为强，很重要啊！ 整合了隔壁部落之后，卫易带了一半的神力境高手，正式进入睡原山。至于另一半神力境高手，则被他留在了部落里。除了帮忙建城之外，还要防备着其他部落前来偷袭。 这就好比弈战沙盘上，如果一股脑把全部精锐都带离大本营的话，地方只要带人偷袭，自己失去了老窝，就必输无疑了。 在卫易的带领下，这支刚刚过百人的战队，以碾压的姿态，开始向睡原山山顶推进。所到之处，遇到了一切妖兽，都被这支站队彻底灭杀。 这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卫易亲自杀的。 亲手干掉的妖兽，要远比其他人干掉的更加有价值，更有助于自己恢复。所以，卫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组成站队的时候，也故意将自己放在最前面，最容易杀妖兽地方。在战阵的加持下，这些最多相当于神力境后期的低阶妖兽，根本无法对卫易造成什么伤害，只能是白白送命。 到最后，卫易甚至都感觉到了疲惫。哪怕他有生字诀支撑，连续杀一整天下来，也早就到了筋疲力竭、神力彻底耗尽的地步。 好在，收获也是巨大的。 四日之后，卫易便恢复到了一阶后期。 除了卫易自身的修为恢复极快之外，这几天下来，大家至少又干掉了近三千头妖兽，已经不少于上次冲击部落的兽群数量了。 除了这些妖兽所得之外，沿路得到的许多药草，亦是不小的收获。进了山卫易才发现，睡原山上的资源，似乎要比山脚下丰富很多。而且，越是往山上走，资源似乎就越明显，灵气也越发充沛。 随着大量资源的迅速注入下，凉合部落的实力，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卫易的指挥下，凉合部落专有的炼丹作坊，已经被组建出来。这个作坊在卫易看来，已经低端的不能更低端了，但对于当下的凉合部落来说，却是至关重要。这个作坊所出产的东西，除了卫易先前弄出来的那几种丹药之外，所有的产能，都用来拿来精炼妖兽血肉。 眼下的凉合部落，什么都却，就是不缺妖兽的血肉。 妖兽的身体，本身就蕴含了大量灵气。经过精炼之后，可以成为一种近似丹药的东西。这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帮那些没有神力的普通人，迅速产生出神力来。而对于那些普通的神力境来说，则是能让他们的修为提升的更快一些。 卫易当下最缺少的，就是人手。只有神力境修者够多，他才能组织起一支真正的战部，才能让部落的建设更快。 …… 当凉合部落在火热建设的时候，睡原山的另外一头，也有一个地方，在快速发展着。 而且，相比卫易那边，这里的发展速度，明显要更快。 一座小型要塞的雏形，已经开始出现。而且，若是有懂行的修者在这里，便会惊讶的发现，这种小型要塞，是大离军中一种禁制要塞群的单独个体。在这座小型要塞建完之后，如果在周围建设更多的要塞，彼此之间便可以相互呼应，力量倍增。建设的要塞数量越多，要塞群的防御能力就越恐怖。 除了这座小型要塞的建造之外，这个部落的人数，也已经达到近五千人。在之前的半个多月时间里，这个部落已经先后将附近的四个部落，全部吞并。而且，因为指挥者的强大指挥能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发无损。 收拢了四个部落之后，如今要塞内的神力境数量，已经达到了近五百人的数量。一支小型的战部，已经被锻造成型。 是的，这是一支真正的战部。 人数虽然不多，但从编制和功能上来说，已经是一支绝对完整的战部了。 而眼下的这一切，包括这支战部，都是离景原在过往半个月内的心血。 还不够，还要继续扩张！越早扩张，和其他部落之间的战斗损失就越小。将来抵抗兽群冲击，就越有把握。 离景原在进入仙府后的第一天里，就已经分析出当下的局面。而且，也做出了全面的计划。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太元仙府，但是，仙府内的情况，却让离景原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靠杀妖兽解封修为，这不是和自己之前依靠战斗迅速提升修为，差不多吗？收拢部落，组建战部，这和他刚到前线自己组织战部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在行军打仗方面，离景原似乎有超乎想象的才能，所以很快，部落的建设，就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下一波兽群冲击之后，部落就要朝更远处去进军。睡原山附近，一共有百来个部落，按照离景原的打算，至少要吞并三十个以上的部落，才能满足他的需求。三十个部落，本身就有接近三千名神力修者，再加上离景原自己的方法，可以保证接下来神力境的数量，达到五千人左右。 五千人，这是当下离景原能够完美指挥的极限了。再多，反倒会影响他的指挥能力。 作为潇湘前线最年轻的将阶战将，离景原自然指挥过更多的战修。可惜当下，他只有一个人，没有其他战将和副官辅佐。如此一来，五千人就是最合适他指挥的规模。超过之后，反倒会影响战力。 随着一波波的兽群冲击，最后的兽群，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离景原下意识的看向远方的睡原山。 难道，是要面对一个通玄境的妖兽，或者说一尊大妖，带领兽群的冲击吗？ …… 很快，七日时间，匆匆而过。 凉合部落，再次迎来了一波兽群的冲击。不过，这一波的兽群，平均实力水平，虽然要比先前强了许多，但是数量上，却才刚刚过一千的样子。 这个兽群的数字……很有意思啊。 卫易计算了一下，这几天他们在山上杀的妖兽，大概临近七千之数。再加上冲击部落的这一千妖兽，总数达到了八千。 上一次兽群冲击，总数是三千左右；再上一次，是两千左右。 每次增加一千吗？ 而且，因为自己吞并了一个部落的原因，直接翻了一番吗？ 卫易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不过，还是要等到下一次兽群冲击，才能彻底验证他的猜测。 当务之急，是将收获转化为实力。 “我们要扩张，需要尽快把其他部落收拢过来，高手多了，我们未来挡住兽群冲击的把握才能更大。” 卫易的这个提议，没有任何人反对。 因为在之前的这十几天里，所有人都尝到了部落扩张的好处。 虽说卫易没有在部落里实行修奴制度。但是，那些被吞并的部落，地位自然是要低上一些的。凉合部落原有的族人，在分配资源的时候，往往能够分配的更多一些。而在分配工作的时候，往往可以从事稍轻松些的工作。像搬运石材、垒墙建城这种纯粹的力气活，那就只有被收拢来的那些其他部落的人做了。 对于这种情况，卫易没有阻止，反倒有些乐见其成。 他很清楚，以当下的情况而言，如果自己非要在部落里搞什么平等，那只会影响到抵抗兽群的大事，最后大家都得死。而且，不管是在这座仙府内部，还是在外面的修真界，任何一个势力，大家是一定有地位高下之分的。 在挡住兽群的当晚，卫易便带着部落里的精锐，倾巢而出。今天的那波兽潮，并没有给部落带来任何损失，更没有影响大家的战力。所以，这个时候去偷袭，是最好的选择。 “敌袭！” 距离凉合部落四十里之外，直到卫易已经带人摸进这个部落内部，才终于被守夜的人发现。但这个时候，却是为时已晚了。 卫易这边，本就实力占优，又是在夜里突然袭击。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卫易便彻底控制住局势。而这个部落内的两名神海境，在他和凉合部落如今的三位神海境的围攻下，很快就被擒下，然后，被收为修奴。 部落里的两位神海境，都已经成了修奴，站出来要求大家投降。部落里其他族人，自然也不会再反抗。 卫易动作极快。在彻底控制住这个部落之后，便直接下令，让大家收拾东西，迁往凉合部落。等到拂晓时分，部落里这近千人，已经在卫易的指挥下，正式踏上迁往凉合部落的路了。 第六十一章 仙府之战（六） 卫易越来越觉得，这座太元仙府内部，就是一个巨大的弈战沙盘。 只不过，这个游戏，真实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当中，在卫易的指挥下，凉合部落，抵挡了四次兽潮冲击，吞并了三个部落。加上之前两个，以及凉合部落自身，如今的凉合部落，总人口已经超过了五千人，相当于先前六个部落的总和了。 或许……还要更强，而且是强很多。 将六个部落整合完全之后，卫易手上成建制的战部，规模已经达到了七百人。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在最近一个月里面，刚刚成功突破到神力境的。有了人口，部落的建设也开始变得更快。在经过一个月的玩命建设后，一座足以容纳万人的小城，已经被彻底建造出来了。 这座小城，虽然没有被布置什么阵法禁制，但建城的材料，全都是从睡原山里面弄出来的。尤其是城墙，更是全都用上了坚硬的石材。一般神力境中期的妖兽，都很难对其造成太大破坏。 有了这座城，再加上越来越强的战部，卫易心里总算有些一些底气。 在刚刚被他吞并的这五个部落当中，有三个之前都是有大离皇族降临的。他们在部落里的身份，也是像卫易一样，以转世神使的身份存在。卫易也是拿下了这三个部落之后，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再晚下手一些，等到他们将各自的部落建设的更好一些，恐怕接下来的仗就更难打了。 那几位被卫易打出去的皇族子弟，倒也有些本事，给各自部落带来了很多变化。尤其是其中一个，似乎对阵法方面还有不错的造诣。他倒是和卫易不谋而合，都想着要建一座城来抵挡兽群的攻击。可惜他们才刚刚开始建设，就被卫易带人杀过来，直接灭掉了。 从这个部落里面，卫易得到了一种简单的加固城墙的阵法。 这种阵法，品阶不高，但却胜在可以叠加。在城墙上布设此类阵法，数量越多，城墙的防御力就越惊人。当然，布置的阵法越多，难度也就越大。卫易是不懂阵法的，现学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这种低品阶的东西，也就只有在这里才有价值。在外面，卫易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最后，卫易将这种抢来的阵法，依然交由原来部落的人负责，并且给了他们几个高层席位。如此一来，这几个掌握阵法的人，就只能老老实实给卫易帮忙，在城墙上叠加阵法了。 “这几次的兽群冲击，一次比一次强。下一次，估计会有神海境的妖兽出现了吧？” 之前的几波兽群冲击，虽然都被轻松挡下，但卫易此刻却并不乐观。因为兽群变强的速度，实在是超过了他的预期。 上一波兽群，如果没有他们之前在山里疯狂的杀戮，估计兽群总数要超过五万了。 五万低阶妖兽组成的兽群，哪怕没有相当于化灵期的中阶妖兽，也够可怕的。 而且，兽群当中神力境巅峰的妖兽，数量已经不少。按照这个趋势，下一次冲击部落的兽群里，是铁定要有神海境的妖兽了。 不知道，神海境的妖兽，到底是什么样啊？ 卫易这些天带着人进山狩猎妖兽，杀的妖兽数量不少，但是神海境的妖兽，确实是一个都没看到。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规则，让他们目前无法遇到神海境妖兽一样。 如果是外面的话，中阶妖兽最大的不同，就是拥有智慧。拥有指挥的妖兽，可以指挥兽群，让兽群不再盲目冲击，威胁大增。 看来……自己还得再快一点啊！ 这一日，再经过了连续的厮杀之后，卫易忽然笑了起来。 终于，到四阶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死在卫易手上的妖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在干掉如此多的妖兽之后，卫易才终于突破到四阶。 这对卫易而言，意义重大。 随着修为恢复到四阶。卫易终于可以打开自己藏剑葫芦，短暂御使自己的几件神兵。在此之前，哪怕他修为根基雄厚的不像话，也依然不足以御使这几件神兵。毕竟，这几件神兵，都是按照卫易在六阶巅峰的情况打造的。 这次出去以后，或许要拜托宗门的前辈，帮忙提升一下这几件神兵的品阶了。 除了可以再次御使几件神兵之外，卫易也发现，自己的神识可以再次放出体外。虽然还是受到很大的压制，但已经恢复到他初入四阶时候的情况了。 如此一来，可就更有把握了。 “现在我的实际战力，应该比得上一般的化灵六重天了吧？” 卫易对自己的战力评估，并不算高。昔日在天玄山内，曹慈他们几个当时炼气期巅峰的修为，便可以和化灵四重天的卫易打个有来有往。如今卫易在大道感悟上的成就，可是要比当初的曹慈更强的，就算妖族圣子中最强的雁宝，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三阶巅峰时的卫易，就已经可以和化灵五重天正面交手了。 突破了四阶这个大瓶颈之后，想来正面迎战普通的化灵六重天，问题应该不大。 如今的卫易，是部落内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 “这次兽群冲击，主要要以防御为主，大家全部收缩到城内，依仗城池坚固固守。然后，由我来实施斩首行动。” 在新的一波兽群冲击到来之前，卫易很快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你才刚刚突破到神海境，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老族长出于担心的考虑，对此有所异议。他虽然知道，卫易的神海境很强，强到让他无法理解的地步。但他仍然觉得，卫易这样太过冒险了。 在老族长看来，如今已经建好了城，据守城内防守，岂不是更好？ “放心，我有把握！” 对于老族长的担心，卫易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首先，我有自保的能力，就算不能在兽群当中直接杀掉领头的神海境妖兽，也能安全返回。若是成功的话，大家的压力，就能小很多，不至于出现什么伤亡。” 老族长和其他几位神海境，还想再多劝劝卫易。可惜卫易已经下定决心，别人再说什么，也无法让他改变心意了。 如此，两日之后，又到了兽群冲击部落的日子。黄昏时分，兽群终于出现。 果然。 这次兽群的规模，因为卫易他们先前已经在山里杀了很多的缘故，冲击部落的兽群数量，大概只有不到三万。对于部落里那些普通族人而言，放眼望去，部落外几乎全都妖兽，无比恐怖。 而且，在兽群后方，有一尊极其高大的雪白妖狼，格外引人注目。 神海境妖兽。 卫易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这个中阶妖兽的存在。而且，从这次兽群的攻击来看，他敢断定，这个神海境妖兽，也是有智慧的。 “杀啊！” 随着兽群临近小城，震天的战斗声响起。依仗城池的坚固，部落众人开始居高临下，依仗地利抵挡这些妖兽。 接下来，就看自己的了。 卫易看到部落暂时挡住的兽群的冲击，心里便有了底气。当下身后一对光翼出现，卫易拔地而起，直接飞向那匹通体雪白的妖狼。 这一幕，宛若神灵降世。 那个神海境的妖狼，显然也没想到，部落里会出现这么一个怪胎，还敢直接杀过来。不过，随着卫易的接近，这个神海境的妖狼，忽然露出了一抹恐惧之色。 没错，就是恐惧。 一个坐在那里都有丈余高的雪白妖狼，瞧着都觉得无比霸气。可是，当这头妖狼露出和人一样的恐惧表情，是不是让人觉得很诡异？不过，这个神海境的妖狼，可不在乎自己的形象问题。它有一种天生的能力，就是感知一些危险。 在卫易冲过来的时候，它瞬间感觉到，仿佛有一种灭顶之灾，即将降临的感觉。 于是，下一刻，这头神海境的妖狼，竟然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跑！ 呵呵…… 卫易看着这头妖狼仓惶逃跑的样子，也是不由一愣。这畜生，灵智很高嘛？不过，卫易却没有放过这头妖狼的打算，在卫易眼里，这可是真正的大补！是帮他恢复修为的本钱，要是放过了，那可就是真正的丧尽天良了。 “上使饶命，小的也是奉我家大王的命令，下山走个过场，求上使放过小的一命吧！” 更让卫易惊讶的是，这头妖狼在发现自己速度远不如卫易，逃都逃不掉的时候，竟是如人一般，直接跪下了！ “你家大王？” 卫易缓缓悬浮在这头妖狼的头顶，微微皱眉，问道：“你家大王，是睡原山里的那尊通玄境的妖兽吗？” “上使见谅，小的真不能说，我才刚刚化形……”这尊妖狼显然灵智已经不输常人。不过，就在它打算透露更多信息的时候，目光却突然变得黯淡了下来。 卫易能感觉到，这尊妖狼的神魂，在迅速泯灭。 是触发了某种禁制吗？ 卫易能感觉到，这尊妖狼神魂消泯的情况，就是违背了神魂契约时的样子。显然，有人或者说有妖，在这头妖物的神魂当中，种下了禁制。 我家大王？ 卫易抬头瞥了眼远处朦胧巨山的影子。下一刻，便又冲回兽群当中，开始疯狂屠戮兽群。 …… 相比卫易这边的战斗，离景原这边，则更像是一场真正的战部攻防战。 以禁制要塞吸引大部分妖兽，然后以精锐包抄断后，离景原自己再率领一部分精锐，在兽群当中游走分割…… 这是一场标准的歼灭战，足以放到战将府的教材玉简里做案例的那种。 在离景原的指挥下，明明数量数倍于人类的妖兽，却反倒被逐渐分割包围，然后被消灭。这是一种很难以理解的事情，但眼下却正在发生着。 之所以采用这种战术，也是离景原吸取了之前的一些教训。 在之前的战斗中，离景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兽群数量减少到一定程度之后，剩余的妖兽会出于求生的目的，逃回睡原山深处。 这可都是帮自己恢复的大补啊！放过一个，那都是丧尽天良啊！ 于是，本着一个都不放过的初衷，离景原制定了这样的作战计划。 和卫易不同，离景原这段时间以来，并没有选择主动向睡原山内进军，而是先收拢其他部落，壮大自己的实力。至于兽群冲击的问题，在离景原眼里，不管是三万还是五万，区别其实不大。反正以他的指挥能力，都能轻松接的下来。 所以，与其花时间去睡原山内部追杀那些妖兽，还不如等兽群主动送上门来，省时省力。 而在这一波兽群冲击之后，离景原也终于恢复到了化灵期的修为。 …… 在这座小世界的天顶，一个介乎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地方，有两个人，正在俯视着仙府世界内发生的一切。 一位，是大离皇帝离祯，修真时代的天下共主。 另一位，则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金甲的人。 让人惊讶的是，此人无面。 他的脸，是一片平整的皮肤。 这种诡异，让人觉得恐怖。 “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两个小家伙了。”这尊无面人忽然发生声音，似乎在询问身边的这位大离皇帝：“先前你从仙府内取走的仙位传承，就是给了这小子？还可以，心性不差。” 离祯点了点头。在这尊无面人面前，堂堂大离皇帝，并没有任何威严气象，反倒像是一个后生晚辈一样。 “您知道，之前大离钦天院有位姚院首，天机术高的难以想象。他告诉我，在这次仙府试炼当中，离景原这孩子，一定会胜出，而且拿到自己的那份仙位传承。而且，这孩子将来会成为我大离至关重要的一根顶梁柱。既然这样，我觉得晚给不如早给。早让这孩子先行一步，未来说不定便对我大离更多一分好处。” 您，我。 天底下能让堂堂大离皇帝如此称呼的，似乎本不应该存在。 但在这座太元仙府内，这却显得理所当然。 无面人呵呵一笑，不做评价。 万年以来，他在咸安城内，坐看两座天下风云变化，见过太多天纵之才。连仙位，他都见过十几个。世人所谓的大世，对他而言，大多是白云苍狗，转瞬即逝。 他便是两座天下，第一件仙器了。 极道仙兵，玉皇。 第六十二章 仙府之战（七） 皇帝陛下斜眼瞥了一下身旁的金甲神人。从关系上来说，他这个当代大离皇帝，包括历任大离皇帝，都是这尊极道仙兵的主人。但从辈分上来看，皇帝陛下却只能算小字辈里面的小字辈了。 如今蛮荒和修真界两座天下，一共有十四件极道仙兵。这其中，咸安城所掌握的这尊玉皇，是两座天下第一件仙兵，同时也是最为神秘的一件。 之所以说他神秘，是因为万年已降，其他十三件极道仙兵，都曾以本体出现在世人面前。唯有这尊玉皇，从来都是以大道化身，出现在人前。 至于为何如此，只有历代大离皇帝本人知道了。 外界相传，这尊玉皇是万年前大离皇祖以自己飞升前的遗蜕炼制而成，暗合自己的灵力大道。不过，皇帝陛下在登基那一日，却从这件极道仙兵处得知，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准确。 “准确来说，我是他的一尊化身。你可以理解为，在他离开这方世界之前，将仙尊位格之外的一切，都留在了这方世界。而这些留下的东西，融入这座太元仙府，形成了一尊化身，就是我了。” 这是‘玉皇’当日的原话。 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饶是离祯已经身为修真界共主，仍是无比震惊。要知道，其他十三件仙器，都只蕴含了一部分证道仙位的大道法则。可是按照玉皇所说，昔日那位大离皇祖，却是将自己全部的大道，都留了下来。 “到了极道仙兵这个层次，比较各自的强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每一件极道仙兵，都是不同大道的载体。如果强行比较的话，就好像要比较一团火和一抔水，谁跑的更快一样，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每一件极道仙兵，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留下了全部的大道，创造出了我。在他创造我的时候，就已经限制我本体永远不能离开咸安城，让我只能以大道分身的形式，出现在其他修炼界乃至蛮荒。不过，就算一部分的大道分身，也可以和其他极道仙兵对抗，没有任何不同。” “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我的一部分大道分身，和其他十三件极道仙兵，一样强大。但是完整的我，还是和其他仙兵一样强。” 离祯现在还记得，他登基那一天，第一天成为这尊玉皇的主人时。在从这件极道仙兵处得知诸多隐秘之后，他们之间还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你的那位老祖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历代祖宗，似乎都问过这个问题。” “是。” “我也不知道。” “因为在我拥有灵智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离开这方世界，飞升天外了。甚至就连这座太元仙府，其实都比我年纪更大。在我出现的时候，这座仙府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至于他之前如何，我亦不知。” 那位开创了修真界的老祖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皇帝陛下回过神，不再去想这些东西，继续关注着仙府内的一切。自他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在仙府内俯视这里发生的一切。之前两次，都是玉皇主动开放这座仙府，他则是身在其他修炼界。 不过，这些天在这里俯视，离祯心里却生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的那位老祖宗，为何要布置下这座仙府里的一切？在他看来，这其实都是多此一举。因为仙府内的所谓机缘，除了‘玉皇’动用自身威能，帮皇族子弟洗去体内一些修行隐疾外，提升一部分个人气运之外，就只有所谓的仙位传承了。 和其他几件极道仙兵一样，玉皇每十年可以留出一个仙器传承者的资格。然后，通过这场仙府试炼，最终获胜的人，将会得到这个资格。按照仙府试炼的资格，如果某一波试炼当中，无人通关，也就是无人战胜睡原山里的那个通玄境大妖的话，这一次考核便无人能够得到这个传承资格。而如果有两个人甚至更多的人通关的话，那最后就再由这两人或者三人混战一场，取最后胜出者。 想要战胜那位通玄境大妖，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十分困难。所以历史上，经常会出现仙府开启，却无人能通关的尴尬结果。能够得到仙器传承的，大概十几次里面，才会有一人成功。 如今大离皇族当中，存在的玉皇继承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可以直接得到这个资格。那就是被皇帝陛下直接立为太子，确定会成为下一任大离皇帝，自然就能得到玉皇的传承。 当初姚老头便是找到皇帝陛下，告诉离祚这次仙府试炼，最后将会是离景原胜出。所以，皇帝陛下便动用自己的权限，将原本自己一生只能给出一次的仙器传承权限，给了离景原。等到这次离景原通关以后，再将原本属于他的那个资格，给自己选定的那个太子。 离祯不是没想过，早点把这个传承，给自己的某个儿子。只是当时，他还没考虑好，到底要立谁为储君。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这才将当时手里多余的这个传承资格，先给了离景原。 仙器传承资格，都是一样的，什么都不会影响。 反正在皇帝陛下本人看来，这座太元仙府内部的所谓试炼，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的道理？这种试炼，到底能试炼出什么？个人潜力？统率力？还是别的什么？可这些东西，明明都是可以通过外面的试炼来决定的，犯得着用玉皇的本体，来构造这个根本就是真实的世界吗？ 甚至要付出让玉皇本体……永远无法离开咸安城的代价？ 这个问题，好像历代大离皇帝，都不知道答案。 …… 仙府世界内。 每隔七天便增强一波的兽群冲击，随着次数的增加，让部落防守的压力，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同样，卫易带着战部距离山顶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在山上清剿妖兽的时候，卫易也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在他们已经清剿过的区域，是不会在出现妖兽了，会绝对的安全。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规则，限制这部分被清剿过的区域，不会再出现妖兽一样。 如果是外面的话，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妖兽是活的，发现一个地方食物充足，而且没有其他同类占领，会不补充过来？要真是如仙府内部这种情况的话，天玄宗估计早就轻而易举的收回云莽了。 从第九波兽群冲击开始，兽群里开始出现神海境的妖兽。 第十三次兽群冲击，开始出现神海境中期的妖兽。 第十七次兽群冲击，开始出现神海境后期的妖兽。 除了最强的妖兽在不断变强之外，神海境妖兽的数量，也在逐渐变多。比如第九次的时候，只有一头初入神海境的妖狼。但是等到第十七次的时候，神海境初期妖兽的数量，就已经过百了！ 如果不是卫易主动出战，在外围吸引大部分神海境妖兽的注意力。恐怕单凭部落那点防御力量，顷刻之间就要被攻破了。 不过好在，在不断的杀戮过程中，卫易的个人实力，也在水涨船高。在第十八波兽群冲击结束之后，卫易便已经恢复到了六阶的层次。等到第二十一波兽群冲击结束的时候，卫易便已经恢复到六阶巅峰的层次了。 然而，卫易的压力，却越来越大。 第二十波兽群，哪怕卫易之前几天准备时间里，已经玩了命的在山里杀那些妖兽。等到最后兽群冲击部落的时候，总数依然超过了十万。 部落已经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死伤。 虽然已经知道，仙府秘境内的这些人，都不过是仙府世界创造出来的生命而已。但是，卫易依然对他们有了感情，希望靠着自己的拼杀，能让他们活下来。 在之前的这一次兽群冲击中，凉合部落原有的两位神海境之一，那位蓝鞠大叔，死了。 被三头神海境围攻，等到卫易察觉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 明知道这些人都是仙府世界创造出来的，卫易依然感觉很伤心。 很多他认识的凉合部落的族人，都死了。 “照这个趋势，下一次，应该就轮到那尊通玄境的大妖出场了吧？” 卫易很希望，自己能够在七天之内，恢复到七阶的修为。如果那样的话，单凭他自己一个人，便能够守护住所有人。可是眼下，他很清楚，自己恐怕要等到兽群正式攻城的时候，才能有机会突破了。 最后一波兽群冲击，卫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按照仙府世界的规则，如果试炼者自己死亡或者被俘，亦或者所在部落完全被攻破，都是被判定为失败。 …… 在经过连续二十次兽群冲击后，整个仙府世界内，几乎所有外来者所在的部落，都已经被毁灭一空了。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还存在着两个部落，依然在坚持。 其中一个，是卫易所在的部落。凉合部落在卫易的领导下，一共吞并了九个部落，实力不弱。不过，凉合部落真正存活下来的原因，其实还是在于卫易自身。 卫易的战力，实在是太夸张了。 初入神力境的时候，便可以对敌神海境。进入神海境以后，便可以在兽群之中来去自如，尽情杀戮。如果不是卫易在外围牵制住大多数的神海境妖兽，并且靠自己的力量，将那些神海境妖兽尽数灭杀的话，恐怕凉合部落早已陷落多时了。 而另一个活下来的部落，就是离景原率领的部落了。 和卫易这边相比，离景原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集众之路。 从第一波兽潮冲击，一直到最后一波兽潮冲击，离景原从来没有出手过一次。从来都是以战将的身份，指挥战部去灭杀兽潮。 而在离景原这边，一道禁制要塞防线，早已彻底成型。如果有外人在此看到这一幕的话，肯定要怀疑自己到底是在仙府世界内？还是在留川河前线了？ 作为一名战将，离景原将自己的指挥才能发挥到了极致。在他的带领下，部落迅速扩张，一直吞并了三十多个部落以后，才停下了脚步。 从已有的情报当中，离景原已经知晓，卫易也进入了仙府世界。虽然他也很好奇，卫易是怎么进入这里的。不过显然，当下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对于离景原而言，眼下每一个呼吸的时间，他都必须严格计较，最大程度的增强自己麾下的实力。 再加上卫易那边和离景原相隔较远，来回一趟需要很久的缘故。哪怕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双方依然没有见面。 或许……双方也有彼此较劲的缘故吧？ 在除他们两个部落之外，其他部落都被灭掉的情况下，离景原不自觉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自己要不要试着去吞并卫易那边呢？或者，说服卫易，让卫易主动放弃，将他的部落交给自己，以保证自己通过最后一波兽群冲击？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和卫易交战，双方只能两败俱伤，最后谁都无法通过最后一波兽群冲击。而且，从情感上来说，离景原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至于说服卫易，让卫易自己放弃。离景原觉得，如果自己开口，卫易或许真的会主动放弃。但是，这对于自己这个结拜二弟来说，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至于双方联合这条路，同样不可以，因为仙府世界规则不允许。如果双方联合的话，最后出现的兽群强度，会骤然提升十倍，那两人就更不可能通过了。 好在，自己当下的力量，倒是也足够了。 离景原对自己的力量倒也自信。在他的指挥下，他的部落，发展的极好。离景原有自信，单凭当下部落的力量，就足以挡住最后一波兽群冲击了。至于拿下卫易的部落，不过是让自己的把握更大一些而已。 而且，他还有最大的一个杀手锏，一直没有使出来。 这个杀手锏，就是他自身。 第六十三章 仙府之战（八） 卫易的部落，和离景原的部落，正好在睡原山的两个方向。如果想要见对方一面的话，要么就从睡原山山顶跨过去，要么就绕一个大弯。 当然，以卫易当下的修为层次，这段路程倒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却心照不宣的和离景原产生了共识，两人都没有主动去见对方。 卫易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除了想和离景原一较高低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怕给离景原带来麻烦。此处比较是太原仙府，是大离皇族最重要的一处密藏。如今仙府内部，大概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情况下，如果两人私底下再有什么来往，说不定就会给离景原带来麻烦。或许，就会让他失去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机缘。 这种事情，卫易是不会做的。 其实如果单问个人所想的话，卫易其实还真想去求助一下离景原。第二十波兽群冲击，几乎已经达到了卫易的极限。卫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可能，撑过下一波。 只可惜，卫易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恢复到六阶巅峰的卫易，实力已经颇为可怕。这几年他在剑道上进步不小，又领悟了完整的五行乾坤。所以，虽然同是六阶巅峰的修为，可当下的卫易，比昔日刚结束十年闭关的时候，仍是要强了很多。 一般的周天境，根本不是卫易的对手。 如果能在最短时间内，将那尊通玄境大妖干掉的话，还是有可能撑到最后的。 抱着这样的信心，接下来几日，卫易开始带上所有的人手，入山清理妖兽。至于老巢的安全，眼下既然只剩下他和离景原，还担心什么？难不成，离景原会来攻击自己？ 在最后一波兽群即将到来之前，卫易也越来越接近山顶。在这个过程中，卫易一直万分小心。因为距离山顶已经极近，卫易很担心，那尊通玄境大妖，会突然袭击他们。 如今的位置，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山顶隐隐存在的一些伟岸宫殿。传闻，那里就是那尊通玄境大妖的居所。 “神使大人，前面发现了一些东西，您去看看吧。” 在最后一日，黄昏之中，正当卫易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有斥候慌忙跑来，向他禀告。 发现了一些东西？ 卫易警惕向前，同时又充满好奇。不过，等他看到斥候所说的东西时，心中却不禁大失所望。 这就是一座残破的小房子而已。 在接近这里的时候，卫易的神识已经将此处覆盖，确定这里没有任何危险，甚至连半点禁制也没有，无比安全。不过，这座小房子的存在，确实也让卫易有些好奇。因为这一路上杀来，卫易从未在山上发现任何人工的建筑。 卫易迈步入内后，看到里面残破的景象。在这座已经荒废了不知多久的房子里，只有正当中有一尊雕像。雕像没有头，身披铠甲。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尊雕像的时候，卫易忽然觉得心生恐惧。 仿佛看到了一尊雄霸天地的绝世战神一样。无数白骨在其脚下堆积，背后流淌着鲜血凝聚的河流，敌人的哀嚎久久不息…… 这不是幻象。 卫易确定，刚刚自己产生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雕像本身，蕴含了什么幻阵之类的东西。也正是如此，他才更为惊讶。 和他一同进来的几位神海境，在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跪服了下来，浑身颤抖。卫易只得让他们先行退去，自己探查这尊雕像的情况。 这尊雕像，到底代表了什么？ 或者说，仙府内部，为什么要放这样的东西呢？ 在转了一圈之后，卫易依然没有太多发现，只好暂时先撤了出来。不过，就在卫易走出来的刹那，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觉得，这或许是一座残破的神殿。 而里面那尊雕像，正是神殿里供奉的神祇。 …… 在卫易发现这尊雕像的时候，仙府世界无穷高处，大离皇帝陛下离祯，和那尊极道仙兵‘玉皇’，正俯视着这里的一切。 “这座残破的神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离祯俯瞰着仙府世界内的一切，关于这座神殿，他自然也看到了。 而且，相比卫易，他还看到了更多。比如，几乎在同一时刻，同样选择清剿妖兽，减轻压力的离景原，也遇到了这样一座残破神殿。 离祯知道，两人遇到的，其实是同一座神殿。只不过，是因为仙府世界内的奇妙，让两人可以在不同位置，同时接触到这座神殿。 不光是他们，如果此时还有其他人存活下来的话，也能接触到这座神殿。 “不知道。” 对于皇帝陛下的问题，那尊玉皇显化出来的金甲神人，干脆的回答了这三个字。 “在我出现之前，这座仙府世界内的一切，就已经定型了。他布置下的一切，我无权更改，你和历代大离皇帝也不行。” 金甲神人的这个回答，让离祯更加陷入深思。 他相信，自己那位开创了修真时代的老祖宗，绝不会做无用功。这座神殿，或者说那尊神像本身，让他感觉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息。显然，不是这尊神像本身有什么神妙之处，而是神像的原主人，绝对非比寻常。 对于这座仙府世界，离祯的权限其实非常低。除了在这里看着以外，根本无法对里面施加任何影响。若非如此，他早就把卫易给扔出去了。 早在第一天的时候，离祯和金甲神人沟通过就明白，卫易是得到了昔日大离皇祖留在外面的‘钥匙’，才得以进入仙府。对此，不光是他，就连金甲神人本身，也无权把卫易给扔出去，只能看着卫易进行试炼。因为这本就是那位大离皇祖，给后世留下的一份机缘。 “想要撑到这最后一波，万年已降，就只有两种选择。”金甲神人继续道：“第一种，是个人指挥能力出色，依靠这些部落族人的力量，组织成战部，撑到最后。第二种，便是自身实力不错，能够以一己之力，挡住大半的兽潮冲击。” 皇帝离祯点了点头。昔日他刚刚跻身周天境的时候，也曾进入过仙府内部。不过当时，他只撑到了第十九波，就失败了。离祯明白，金甲神人所谓的‘自身实力不错’，指的是各大圣地门派首徒的层次。 而他，昔日做信王的时候，还差了一些。 “不过，要想战胜最后一波兽群冲击。单凭指挥能力，或者个人实力的话，都无法做到。至少……以前很多次是这样的。” 离祯忽然看向金甲神人，他听得出来，金甲神人刚才的话，似乎话里有话。 “怎么？这次有什么不同吗？” 金甲神人回答道：“这个离景原没有问题，确实是个很出色的皇族后辈。历史上在仙府试炼当中，比他表现更好的，也不算多。” 离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主要也是和皇族的内部培养体系有关。绝大多数皇族，在达到周天境以前，都只会一门心思提升修为，不会碰战将之学，或是其他生产之道。而且，战将之道，是需要天分的，就算皇族子弟在资源方面，近乎完全不受限制。皇族子弟成为顶尖战将的几率，依然很低。 像离景原这种年纪轻轻，便在个人实力和战将方面，都十分出色的，皇族内确实极其少见。 “问题在于这个卫易。” 金甲神人指向下方，沉声道：“他修行的是神力。” …… 尽管无比紧张，但最后一波兽群，还是近在眼前了。 按卫易的估算，最后一波兽群，总数应该十二万左右。其中，神海境后期妖兽，应该有十个左右，普通的神海境，则应该超过一百五十个。 还有一尊通玄境的大妖。 压力极大啊！ 这一天，黄昏当中，在一片寂静中，兽潮终于出现。 来了！ 卫易早已将部落的一切防御布置妥当，自身也恢复到了巅峰。在他识海当中，万劫塔的传承光球，虽然仍然受到压制，但总算恢复了不少，可以提供大量的灵气，供卫易持久作战。 “咚！” “咚！” 一声声沉闷的脚步声，如同一声声闷雷，自远方传来。而当那个如同小山一样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是，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老天，怎么会有什么大的妖兽？ 这是一尊身高足有百丈黑色巨熊。每踏出一步，都让大地明显震颤一下。 大妖，没有化形。 卫易微微皱眉。像这么大的妖兽，即便是他，也不曾见过。这主要是因为，如今蛮荒的妖族，达到周天境以后，基本上全都已经彻底化形了，和正常人族没有在外貌上没有任何区别。至于显现出本体作战，这已经是拼命的手段了，极少有大妖会用出来。 哪怕是昔日在留川河战场上，显现出真身的大妖，也不多见。 难道……上古时期的大妖，不能化作人形吗？ 这些想法，在卫易脑海当中，一闪而过，卫易也没有去细细探究。随着这尊小山般的巨熊出现，兽群已经临近城下，正式开始攻城了。 这头巨熊……很强！ 卫易能够感知到，这尊巨熊，实力绝对非比寻常。比之一般的初入周天境的修者，绝对要强了很多。但是，卫易对自己的实力仍然有信心。下一刻，卫易自城中拔地而起，冲向这尊巨熊。 “吼！” 巨熊察觉到卫易的存在后，一声怒吼，如同一道响彻天地的旱雷，炸裂开来。在其身边，一些修为低弱的妖兽，甚至被直接震死。 擒贼先擒王！ 卫易一剑斩下，一道数十丈的恐怖剑芒落下，已是全力出手。这一剑，卫易已经施展出自己融合剑招的一剑，算是他如今能够施展出的最强攻击手段了。 这是卫易第一次对敌通玄境的妖兽。卫易不知道，这尊妖熊和他对敌过的妖族有什么区别。但是保险起见，全力出手总是对的。若是能一剑干掉这妖熊，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下一刻，卫易便顿时被惊呆了。 蕴含了卫易融合剑道的一剑，直接斩在这尊巨熊身上。而这尊巨熊，竟然没有任何躲闪，竟是单凭肉身的强横，去抵挡这一剑。而且，一剑落下后，只是在其身上，留下了一个数尺深的剑痕。相比其巨大的身体，就好像正常修者手上拉了一个口子一样！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 卫易确定，自己刚刚这一剑，绝对可以废掉一般初入周天境的修者。可是落在这尊巨熊身上，却只造成了一点点伤害。这巨熊的防御，已经远远超过了卫易的想象。 “吼！” 卫易的杀招，非但没有一击得手，反倒激怒了这尊妖熊。下一刻，这尊百丈高的巨大妖熊，竟是瞬间消失在原地，然后一爪拍了过来！ 好快！ 面对巨熊的来袭，卫易顿时大惊失色，身后光翼一展，便朝后面飞退。不过，他的速度，竟是比巨熊慢了一筹。卫易直接被这尊巨熊一掌拍中，如同一颗流星，瞬间砸落在地上。 “轰隆！” 卫易落地之后，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掀起一片土浪。 这家伙……不能力敌啊！ 刚刚短暂的交手，让卫易已经明白了这尊妖熊的实力。就连他身上防御惊人的护身毒瘴，都被彻底砸裂了。显然，这尊妖熊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再加上其他妖兽从旁掠阵的话，绝非卫易能够力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尊妖熊，力量、速度、防御，虽然都强的夸张，但其本身，却似乎并没有真的入道。刚刚那一爪，也只是蕴含了某种极为高明的力量玄奥而已。 既然这样，就只能用另一套方案了。 卫易疯狂运转神力，被巨熊砸出的一些伤势，瞬间就被修复。同时，卫易迅速冲出深坑。一边以藤字诀拖延巨熊的速度，一边在兽群当中游走，杀戮这些妖兽。 他要靠杀戮这些妖兽，先将自己恢复到七阶，然后再杀此妖！ 第六十四章 仙府之战（九） 尽管对于这最后一波兽群冲击，大家都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此刻真正面对的时候，大家仍是发现，兽群的强大，超乎想象。 尤其是那尊通玄境的大妖，似乎有点强的过分了！ 卫易原本估计，这尊通玄境大妖，实力应该相当于初入周天境的强者。但是如今看来，哪里是什么初入周天境？恐怕一般的周天境二重天，都未必抵得上这尊妖熊！ “咚！” 战场上，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让卫易心头一颤。 城破了。 这座凉合部落花了大力气建造出来的城池，本就只能承受神力境的攻击。对于神海境以上妖兽的攻击，就很难撑住多久了。至于神海境后期的妖兽，那更是脆弱如同纸糊的一样。 之前的兽群冲击当中，都是卫易在外面游走，牵制住所有神海境中后期的妖兽，这才守到如今。可是这一次，卫易自己抵挡这尊妖熊都已经力有未逮，自然更没有余力帮助部落守城了。 有神海境后期的妖兽，脱离了卫易这边的战场，转而去攻击部落。 然后，城就破了。 虽然只是一个口子，但就如同大堤溃堤一样，无数妖兽从这个口子冲进部落。失去城墙这个重要依仗之后，部落的防御战斗，就更加困难了。 卫易虽然也对此做了很多布置。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城会如此快就被破掉。 要快啊！ 再快一点啊！ 卫易恨不得自己当下可以将兽群全部灭杀，直接恢复到七阶，然后斩杀这尊妖熊。可惜在这尊妖熊的干扰下，卫易只能一路游走，花费大量精力拖住这尊妖熊，用极少的力量，去随手猎杀周围的兽群。 血，染红了整个部落。 卫易看到这一切，却无力阻止。 进入仙府世界，已经四个多月的时间。对于凉合部落，卫易是真的有了感情。哪怕这四个月，部落玩了命的发展。如今部落内的神力境，也就只有不足三成。更多的，还是那些连半点神力都没有的普通人而已。 城破了，他们便再无任何依仗，只能死在兽群当中。 不知何时，卫易发现，自己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这场实力根本不对等的战斗，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之后。整座小城已经近乎完全陷落。只有城中心的族堂，还在抵抗着。此刻还活着的人，恐怕连部落原有人口的半成都不到了。这座族堂，在兽群当中，就如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怒吼。 原本一直在逃遁的卫易，忽然停了下来，悬浮在半空，冷冷看着身后如小山般的妖熊。 七阶了。 他终于恢复到七阶了。 可是，部落里的人，已经死掉了太多太多。 “我现在在想，当年云莽天灾，师父他们那一代，看着家园陷落，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家园陷落，应该就是我现在这种心情吧？”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比我现在，痛苦十倍，百倍！” 卫易忽然周身威压暴涨，厉声喝道：“死吧！” 一剑斩出。 无数藤蔓自地底钻出，迅速缠绕这尊妖熊。 一股恐怖的‘哈’字音波，裹挟着卫易全力施展出来的神识冲击，让这尊妖熊的行动骤然停滞。 再之后，一道摧残剑光，自其身上划过。 这尊小山般的妖熊，被直接劈成了两半。 胜利了。 卫易一阵惨笑。 下一刻，卫易陡然自原地消失。同时，那尊妖熊的尸身，还有无数冲击部落的妖兽，包括部落本身，都寸寸裂解开来，化为最精纯的灵气，然后，重新归于此方天地。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刚刚还在大战的人和妖，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 …… 在睡原山的另外一头，当卫易斩杀了那尊妖熊的同时，这边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不过，和卫易这边的战斗不同的是。离景原指挥的战斗，是一场标准的战部攻防战。 而此时，这场战斗，已经打到双方都油尽灯枯的地步！ 离景原这边，还活着的，已经没有神力境以下的了。甚至连神力境后期以下，都没有了。仅剩下的一些高手，也是几乎人人带伤。 而作为指挥战将的离景原，哪怕自身实力极其强大，却仍是不曾出手。 没错，哪怕是那尊强大的通玄境妖熊出手，离景原也完全凭借战部给挡了下来。 在进入战将府的第一天，离景原就学会了一件事：一个合格的战将，在战场上不能有任何情感。如今，离景原显然做到了这一点。不管是在外界，还是眼下在仙府世界内，所谓的伤亡，在离景原眼里，都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只要能用这些人的性命，去消耗这尊大妖的力量，为自己争取最后的胜利机会，就足够了。 至于兽群方面，低阶妖兽同样近乎死绝。只有神海境以上的妖兽，还在勉力支撑，继续攻击着离景原的防线。 就在双方都已经达到极限的时候，忽然，整个防线亮起一阵微光。紧接着，所有的战修都颤抖起来。几乎眨眼之间，这些战修就纷纷爆裂开来，化作一股浓重的血雾。这股血雾短暂停滞之后，开始迅速凝结成一柄数丈长的巨型飞剑。 这柄耗费了仅存下来的战修的全部生命力的飞剑，散发着一股恐怖的威压。在成型的刹那，便直接朝那尊妖熊冲去。 “轰隆！” 仿佛两座大山对撞一般，一阵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传来。在这道血剑的攻击下，这尊强横无比的妖熊，竟是倒退了近千丈！ 不过……还是挡下来了！ 正当这尊妖熊刚刚站定身形，血剑已经耗尽威能，彻底消散的时候，一个身影陡然出现在这尊妖熊身后。 离景原。 耗费所有人的性命，只为这必杀一击！ 只见离景原轻轻一掌拍在巨熊的后脑上，相比巨熊庞大的身体，离景原这一巴掌，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就是这一巴掌，拍在巨熊身上后，一股火焰顿时从手掌接触的地方弥散开来！ 短短一息之后，火光笼罩了妖熊的全身！ 三息之后，这尊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妖熊，轰然倒地，然后，彻底被烧成了灰烬。 终于赢了。 离景原长出一口气，稍微放松了下来。部落里这些人的战死，他并不是太在意。常年在前线冲杀，让离景原已经见惯了生死。相比为死亡感到悲伤，对于一名合格战将来说，最重要的，是胜利。 只要能赢，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这尊妖熊化为灰烬之后，离景原的身体，也渐渐消失在原地。 随着离景原的消失，这次仙府试炼，终于接近尾声。在离景原消失之后，睡原山内的一切，开始迅速崩塌溃散，化作一片混沌。 这里的一切，都是因这些外来者而存在。 …… “结束了吗。” 卫易看着眼前崭新的环境，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用陈述的语气。 虽然赢了，但这种胜利，却让卫易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哪怕明知仙府世界内的一切，都是虚妄的，卫易仍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至少，他经历的这一切，是真实不虚的。 此刻卫易身处的环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看不到尽头。在卫易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全部修为，已经全部解封。只不过，识海当中的那几样东西，还被压制着，显然当下还处于太元仙府内部。 卫易还是第一次实际见到这种环境，在修真界，只有御灵宗所在的北域修炼界，才有这样的地貌。 就在卫易出现之后没多久，在他身边，另一个人影一闪而现。 离景原。 卫易和离景原相视一眼之后，点头致意，却都没有开口。 因为在离景原出现的同时，一尊无面金甲神人，已经降临在他们面前。 “万年以来，你是第一个非离氏皇族，又能进入太元仙府的。” 作为极道仙兵玉皇化身的金甲神人，说完之后，转头看向离景原，道：“你也不差。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皇族当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敢问前辈。” 卫易忽然开口，打断了这尊无面金甲神人的话，询问道：“现在，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在卫易看来，既然已经熬过了最后一波兽群冲击，这次仙府试炼，便已经是结束了。至于仙府世界内的机缘，卫易兴趣不大。洗涤全身的暗伤，这对卫易没什么用。至于其他的机缘，卫易觉得，自己非离氏皇族的外人，肯定是想都别想了。 甚至于，他连知道这机缘的兴趣都没有。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卫易当下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天玄宗驻地。只有在那里，卫易才能稍感安全一些。 “先不忙，这场仙府试炼，还没有结束。” 这尊无面金甲神人，却是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说道：“按照仙府试炼的规则，若有两个及两个以上通过全部兽群冲击的人，那么，最后几人必须捉对厮杀，决出最后的胜者，才算结束这场仙府试炼。” 捉对厮杀。 卫易微微皱眉，但随即又释怀。别的不说，若是和离景原正面打上一场的话，他倒是不反对。非但不反对，反倒是乐得如此。 和离景原正面一战，本就是卫易求之不得的事情。卫易之前就曾主动提出，要和离景原打上一场。只不过离景原以仙府之行为由，将这场架推到他离开太元仙府之后。 现在看来，倒是正好可以提前了。 “按照仙府试炼的规则，这场架，既分胜负，也分生死。这是昔日大离皇祖立下的规矩，任何人都无法改变。”金甲神人说到这里之后，忽然有些迟疑，随即说道：“不过这一次，确实有些例外。” “因为不管你二人谁输谁赢，你们能够从仙府内得到的东西，都已经是定数了。而且，对于你这个小家伙，”金甲神人看向卫易，道：“以往万年，任何走到这一步的人，就算死在仙府世界内，也能再次被回溯，所以可分生死。但你却不同。你已是仙器传承者，若是你死了，那就真的死了。” “皇帝告诉我，说你不能死。所以，若是你们两个真的打到收不住手，对方命悬一线的时候，我会出手阻拦。” “所以，这场架，你们必须打。但是，不分生死。而且，胜负也无关最后的得失。” 金甲神人的这番话，让卫易和离景原都有些怔然。若是按这个规则来的话，两人哪怕只是相互出手一次，其中一方直接认输，不就得了？ 不过，就算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此刻的两人，却都没有退缩。 反倒是战意盎然。 “大哥，我早就想和你打一架，试试我这些年的进步。”卫易咧嘴笑道：“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全力打一架，满足一下我这个心愿？” “亦我所愿也。” 离景原笑着点头，但同时又道：“不过，小卫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可能会输的很惨。” 卫易笑着摇头。 离景原很强啊！在卫易遇到的年轻一代里面，哪怕那位妖族第一圣子，或者其他几大圣地的传人，也没谁能够像离景原这样，给卫易那种压力。 一种让他非超过不可的标准。 “你渡劫的时候，我也看到了，我知道你如今很强。”两人缓缓退后，拉开一段距离，在退后的同时，离景原说道：“这次倒是可以让我这个做大哥，好好看看，你这些年到底有多大的长进。” “好！” 两人分别退去百丈之后，站立于原地，相互拱手。 这一战，真的已经等了很久了啊！ 卫易此刻已经将先前的失落和伤感尽数掩藏起来，只剩下了和离景原战斗的兴奋。 “咚！” 宛若天神敲击天鼓，一声沉闷的声响，忽然响彻天地。 卫易和离景原，两人竟是同时发力，冲向对方。如两颗流星，重重撞击在一起！ 第六十五章 仙府之战（终） 离景原和卫易的这一战，可以说是当世年轻一代当中，当之无愧的巅峰一战了。 一个是如今天玄宗的门派首徒，名动天下，又刚刚战败了原陵曹家的曹慈，在年轻一代罕有敌手。 一个出身大离皇族，这些年多以战将身份示人，自身隐忍不发。极少有人知道，他的个人战力，是何等夸张。 在两人相撞那一刻，高下立判。 “轰隆！”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后，卫易倒飞近百丈，而离景原，只退后六十余丈。 离景原，明显比卫易更强！至少在纯粹的比拼蛮力上，卫易输了。 “这……怎么可能？！” 卫易重新站定身形后，脸色古怪。刚刚两人相撞之时，卫易已经全力施展出五行乾坤。但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这份法界神通，并没有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反倒是几乎完全被抵消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离景原在自身法界上的造诣，丝毫不逊色于他！ 是了！离景原出身大离皇族，他才是最正统的五行乾坤的继承者。昔日在留川河上，离景原刚刚跻身化灵后期的时候，便能通过五行乾坤，暂时对周天境的大妖产生威胁。如今十多年过去，卫易自身几乎改天换地，离景原难道就原地踏步了？ 此刻两人皆已张开界域，卫易的乾坤木界，是一片青色，将卫易整个人笼罩其中，如一团青色雾气。而离景原那边，则是一团火红。 卫易是木灵根，而离景原，则是火灵根。 卫易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按照五行相克的道理，自己恰好被离景原克制。 所有这一切想法，其实只在一瞬间。 因为下一瞬，两人便再次同时暴起，杀向对方。卫易双手轻轻一拍，脚下地面顿时土浪翻涌，成百上千的藤蔓，或粗或细，或坚韧柔软，或坚硬至极。如一条条木蟒，自土中钻出，杀向离景原。 而离景原这边，则是单手向前一推，一条百丈高的火蟒，自离景原的界域内咆哮而出。火蟒盘旋而上，张开大口，咆哮声顿时响彻天地，无数拳头大的火团，凭空出现，砸向汹涌而来的藤蔓浪潮。 这是……火球术？ 卫易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因为他明明能感知到，那一个个拳头大的火球，和普通炼气期施展的火球术，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眼下，离景原一瞬间施展出来的火球数量，何止成千上万？ 这是一场惊人的火雨，铺天盖地，宛若人间炼狱一般。 无数拳头大的火团雨点，如一场暴雨，砸在卫易施展出的藤蔓上，这些足以困住一般周天境的藤蔓，竟是触之即燃，几乎完全支撑不住，便化为灰烬。 卫易心头大震。 在他交手过的年轻一代当中，还从未有人如此蛮横的破掉他这一招。即便是曹慈，先前和他一战的时候，双方也不过是拼了个旗鼓相当。不曾像眼下这样，摧枯拉朽，直接被横推过来。 卫易当下身后光翼一展，迅速消失在原地。就在他消失的同时，一阵滔天火浪，已经将他所在的位置，彻底淹没。 被克制了吗？ 悬浮于空中的卫易，俯视着站在原地的离景原，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枯云剑。 卫易如今最强的攻杀手段，无非是藤字诀和剑道两者。既然藤字诀被克制，那么接下来，就该试试自己的剑道了。 如今的卫易，已经入道三十六剑。 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剑道造诣。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一般修者只有进阶周天境后期以后，才会开始真正悟道。只有极少数的天才，才能在周天境中期，甚至周天境初期，依靠自身入道。 至于化灵巅峰便入道的，那是只有各大圣地门派首徒这个级别的天才，才能做到的事情，整个天下也没多少。 卫易如今所悟之剑，就好像一条条路。每一剑大成之后，都可以帮他直入返虚。也就是说，如今的卫易，已经掌握了三十六条进阶返虚期的路了。 “大哥，如今我有三十六剑，我不信你能全部克制。” 卫易于高空一声轻喝，随即手中枯云剑落下，剑光漫天。 见到这一幕的离景原，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你入道三十六，我便逊色于你吗？ 就算只入一道，我一样可以用这一道压制你所有的剑招！ 离景原单掌托天而起，头顶那条恐怖火蟒，顿时化为一片火海，将离景原包裹其中。 下一刻，让卫易无比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卫易的剑光落下之后，非但没有劈开火海，反倒是被火焰沾染。这些火焰如跗骨之蛆一般，瞬间缠绕而上，竟是连剑光和剑意，都可以燃烧！ 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自己的剑，就好像落在了一个装满沙土的袋子上一样。可以破开着火海的防御，但却无法一剑劈开里面的沙土。 “小卫，你也试试我这一拳！” 离景原声音陡然传来，卫易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离景原竟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空间神通吗？ 不对！ 卫易瞬间敏锐察觉到，离景原刚刚施展出来的，绝不是什么空间神通。以离景原的修为，还不至于高到让卫易连半点空间波动都感知不到的程度。最大的可能，就是离景原是借由火焰在自己身后化身而出。 卫易陡然记起，很久以前，离景原其实就施展过这种神通。只要在他自身法界之内，他可以化身为火焰，出现在任何一处。有地面的那些火焰遮蔽，便是卫易也很难发现。 于是，在卫易的感知当中，一记被火焰包裹的拳头，极速朝他背后砸了过来。 这一拳，只能硬挨了。 不过卫易相信，即便自己挨了这一拳，依然接的下来。对于毒字诀，卫易有足够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护身毒瘴，足以挡下离景原这一拳，至少能抵消绝大部分的威能。 但是下一瞬间，卫易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离景原拳头上附着的火焰，似乎有一种燃尽一切的能力。在接触护身毒瘴的刹那，卫易的护身毒瘴开始迅速燃烧，直接被烧出一个大洞！ “砰！” 一拳之下，卫易被直接砸落地面，砸落在地面的火海当中，掀起一片火浪。 这一拳，远比他想象的厉害的多。 不但破开了他的护身毒瘴，更是直接在他腹部贯穿了一个可怖的大洞。 而且，卫易能够明显感觉到，那些拳头上沾染的火焰，极其诡异。离景原在他伤口处留下的那些火焰，根本无法熄灭，仿佛要将卫易彻底烧成灰烬一样。哪怕卫易以生字诀迅速恢复自己的神体，仍是进展缓慢。 这种情况，只有当初他在东海和谢弦歌打那一架时，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而据素和韩宝芝解释，当时少女的那一招里面，已经蕴含了强大的毁灭之道。 火焰……毁灭…… 卫易陡然瞪大双眼，身形骤然自原地消失。 破空！ 自己可以输，但是不能输得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啊！ 进阶七阶之后，卫易的翼字诀所带来的破空能力，再次大幅进步。即便是周天境中期，也未必能察觉到他破空时的空间波动。这一招，简直就是那些走刺杀一道的修者，最梦寐以求的招数啊！ 下一瞬，卫易直接出现在出拳还未收回的离景原身后，一股裹挟着强大神识冲击的‘哈’字天音，在十年冠的加持下，正中离景原。然后卫易一剑挥出。 “砰！” 仿佛斩在一片汹汹燃烧着的干草堆上一样，卫易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非但如此，卫易的神魂攻击，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卫易这必杀一剑，穿过离景原的身体，落在远方，掀起一片汹涌的灵气潮汐。 可是离景原的身体，却渐渐化成火焰，消失在原地。 这是一个圈套！ 卫易这时哪还察觉不出，自己又中了离景原的手段。 就在卫易破空而出的同时，一座火焰牢笼，在他身边，骤然成型。卫易鼓足勇气，再次挥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破开这火焰牢笼。正当卫易打算再次施展破空的手段，冲出这里的时候，火牢内凭空延伸出数道火焰锁链，将卫易彻底束缚住。 卫易败了。 败的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在卫易被火牢彻底抓住以后，周围的火海开始迅速消失。卫易这才发现，原来离景原一直站在原地。刚刚袭杀他的，应该只是离景原的一个火焰分身。 卫易不禁一声叹息。 他想过，自己可能会败。 但是他没想过，自己会败的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既然胜负已分，离景原便轻轻挥手，撤去火焰牢笼。同时，卫易伤口处的那些无法驱散的火焰，也被离景原收回。卫易这会儿才终于施展出生字诀，彻底修复好自己的身体。 “我想过大哥你会很强，却没想过，大哥你真实的实力，会强到这个地步。” 卫易重重叹息一声，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原本在打赢了曹慈之后，卫易心中的那点骄傲，在这一战之后，被离景原碾压的荡然无存。 “不，不是。” 然而面对卫易的感慨，离景原却是再次摇头。 “这并不算是我的全部实力。” “既然难得打上这么一场，我也不妨让小卫你见见我的手段。” 离景原说话的同时，周身再次被火焰环绕。下一刻，离景原浑身灵压大涨，竟是迅速攀升到周天境三重天巅峰的地步！ 卫易呆若木鸡。 他忽然想起，类似的手段，很多年前在留川河畔的时候，离景原就曾经使用过。当时修为不过化灵六重天的离景原，施展出这种手段之后，便可以直接将修为凭空增加到化灵九重天的层次。 这种秘法，昔日可是给了卫易不小的震惊。 卫易从天玄宗的情报当中得知，这种手段，应该是大离皇族独有的一种秘术，和皇族所修的功法有关。在修真界，很多人都知道，五行乾坤是大离皇族的招牌神通。在卫易之前，万年已降，从无离姓皇族以外的人，修成过这门界域神通。 而相比之下，大离皇族所修行的功法，则更为神秘。 就算天玄宗，也只知道，大离皇族所修行的功法，是一种名叫‘六气天心诀’的玄妙功法。但对于这门功法的详细情况，包括如何修炼等等，天玄宗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对于这门功法，大离皇族保护的极为严密，除了名字之外，万年来从未泄露过半点相关信息。 如果说有，那就是这门功法，附带了一门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凭空增加一位皇族的修为。 像此类凭空增加修为的秘法，在修真界其实并不少见。但是，大体上都是越往上越困难。如果是炼气期，从炼气期初期，一口气拔高到炼气期圆满，都有丹药可以做到。可是如果换做周天境的话，那就太困难了。便是昔日同为皇族的三皇子离景平，使出这种秘术之后，也不过是让自己的修为水平，上了一个小台阶，从初入周天境一重天，达到周天境一重天圆满的地步。 能够如离景原这样，从周天境一重天，直接提升到周天境三重天圆满的层次，在天玄宗的情报记载当中，也是寥寥无几的。 “我输了。” 卫易轻轻吐出这三个字之后，瞬间低下了头。 内心所有的骄傲，荡然无存。 这一战，他输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如果说，在施展出这种秘法之前，卫易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和离景原过两招的话。那么，离景原施展出这种秘法之后，卫易便彻底绝望了。 周天境三重天的离景原，绝不是他能够力敌了。 或许，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在卫易认输之后，两道光芒凭空降临，将两人分别笼罩其中。而后，卫易便发现四周的一切尽皆消失，只有他，还有那尊金甲神人。 “你输，很正常。不过，既然你通过了全部的兽潮冲击，按照昔日他定下的规矩，你就有资格从我这里，取走这样东西。” “莫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卫易还未来得及反应，金甲神人便一指点出，一株生机盎然的小树，凭空出现在卫易识海当中。 下一刻，卫易只觉得身边空间动荡不止。等到动荡消失以后，卫易赫然发现，自己竟是又回到了天玄宗驻地当中。 第六十六章 大道本源 自卫易成为万劫塔传承者，转修神力一道之后。同代当中，从未有谁能让卫易产生这种绝望的感觉。 太强了。 离景原的强大，强到让卫易觉得无法战胜。 这种强大，甚至让卫易觉得不合理。 这次仙府之行，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在离开太元仙府的刹那，卫易便察觉到，一种无形的规则，降临在自己的神魂当中。 这种规则，甚至比所谓的大道誓言，束缚还要更强，让卫易根本无法对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说明太元仙府内的一切情况。 卫易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在太元仙府内，他接触到了太多的人和事。而且，最后那尊金甲神人扔到他识海当中的东西，那株生机盎然的小树，他同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过显然，这株小树，绝对无比珍贵重要！ 因为在这株小树进入卫易的识海当中之后，卫易识海当中的这些东西，排序便再次出现变化。卫易的本命神祇，原本双手捧着那枚万劫塔的传承光球。如今求变成了一手捧着光球，一手持树。 至于其他东西，依然环绕在这尊本命神祇身边。 卫易如今也大致明白，自己这尊本命神祇，似乎也是个嫌贫爱富的主。越珍贵的东西，就离他越近。像门内几位长辈在他识海当中留下的神通烙印，就只能被排挤在最外面。 只是如此说来的话，岂不是说，这棵不知用途的小树，是和万劫塔传承光球一样重要的东西了？！ 正当卫易刚刚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在其身旁，盘山真君的身形忽然出现。紧接着，素和几位此刻正在驻地内的返虚，也同时出现在此处。 这种凭空出现的事情，若是让心理素质差点的人遇上，估计会吓一大跳。 “回来了？” 几位师门长辈当中，素率先开口。虽是询问，但关切之意顿现。 接下来，便是几位师门长辈，对卫易的一番盘问。其中有关太元仙府内部情况的话，卫易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几位返虚也察觉到这一点，对此也无可奈何。如果说这是万年前那位大离皇祖留下的手段的话，恐怕只要不成就仙位，是绝对无法破开这种规则的。 万年已降，卫易是唯一一个进入仙府的非皇族人。但是受限于规则，却又无法对任何人说明仙府内的情况，不得不说，大离皇族的保密工作，确实做得很好。 “你是说，你从仙府内得到了一棵树？” 几名返虚在听完卫易的诉说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尤其是盘山真君，更是脸色怪异。 在盘山真君的要求下，卫易放开了识海，任由盘山真君探查。这种方法，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对方之手。不是最亲近的长辈，卫易如何敢这样？ “这是……大道本源？！” 盘山真君不禁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在感知到卫易识海当中的这棵小树之后，堂堂纯阳老祖，都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神情。 “这怎么可能？” “咸安城到底在想什么？” “这可是大道本源啊！如此重要的东西，咸安城怎么可能给予他人？” 在盘山真君说出大道本源这几个字之后，几位返虚同样陷入震惊当中。而且卫易能够感觉到，这几位师门返虚，竟是流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 这种目光，不是真的想抢卫易的东西，而是东西实在太具有诱惑。 “咳！” 盘山真君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几位天玄宗返虚，同时说道：“这大道本源，已经彻底融于这小家伙的神魂当中。便是咸安城想做什么手脚，可这份机缘，总归是砸在他脑袋上了。” 盘山真君的这番话，既是在回答刚刚的问题，也是在提醒几位返虚。毕竟，大道本源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逆天。就算同为天玄宗返虚，盘山真君仍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虽说几位返虚，都是天玄宗最核心的高层长老，但面对这种逆天之物的时候，谁都不可能不心动。 盘山真君忽然自嘲一笑。别说这几位返虚长老，就算他，一位堂堂纯阳老祖，刚刚一瞬间，都生出了想要干掉卫易拿走这份大道本源的念头。 可惜，就像他说的一样，这份机缘，已经彻底融入卫易的神魂当中，谁都拿不走了。就算干掉卫易，也拿不走这份机缘。 然后，卫易便发现，几位师门前辈的目光，又原本的贪婪，转为羡慕。 在盘山真君解释过之后，卫易总算明白，自己这次得到的，到底是何等逆天之物。 “所谓大道本源，是指历史上的仙位，在证道成仙之时，可以将自己所证得的大道，具象化的产物。便是仙位，也只能在证道之时，留下一份大道本源。而且，一位仙尊，证得一道，只能留下一份。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大离皇祖了。五行之道加上风雷之道，再加上灵力之道，可以留下八份大道本源。” “而你手上这份大道本源，便是木之道的大道本源，正好符合你的灵根属性。天下木修所修之道，皆出于此。” “一份大道本源，在万年之期以内，便可以直接造出一位纯阳极限的高手，至少可以达到九烈师兄那等层次。而如果是万年之期以后的话……”说到这里，盘山真君声音陡然大了一些，道：“说不定就能直接开辟出一条成仙之路了！” 成仙之路。 难怪了。 卫易亦是无比震惊。他总算明白，刚刚为何几位师门前辈，包括盘山真君在内，都露出一抹贪婪神色。毕竟，这种大道本源，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可以成仙的机缘啊！ “我天玄宗内，也有一份这样的大道本源，便是祖师留下来的。可是，即便当年经历云莽天灾，整个云莽陷落，我们也不曾使用。”盘山真君感慨万千：“按照宗门计划，只有当未来宗门面对传承断绝，或者要争下一个万年的大道之主的时候，才会使用。” “你这次的机缘，实在是天大了。” …… 仙府世界内。 在卫易离开这座太元仙府之后，离景原却还留在仙府内。 卫易只是一个外人。而他，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皇族。 此刻的太元仙府内，某个隐秘空间当中，离景原和那尊金甲神人，还有刚刚现身于此的皇帝陛下离祯，三人皆在此处。 “这次虽然你通过了仙府试炼，不过，既然我十几年前已经将仙位传承给了你，这次也就免了。” 离景原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虽然他曾经见过这位咸安城的天下共主，而且那次见面，对方给是给了他仙位传承。但是，当时离景原毕竟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没有那种敬畏。 这个人，是大离皇帝。 同时，也算是整个皇族的家主。 “以你的聪明，应该已经想明白所有的一切了。” 皇帝陛下倒也没有如何摆架子，只不过他的随意，落在离景原眼里，可就无异于是口含天宪了。 “昔日我之所以会将这仙位传承，提前给你，是因为有位姓姚的先生，天机术天下无双。他说你会通过这次仙府试炼。所以，我便提前十几年给你，为的就是能让你多出十几年的时间，好好修行。” “未来，注定是一个大世。” “我期待你为皇族，为大离做更多的事情，不要辱没了我对你的期望。” 一番勉励之后，一道金光闪过，离景原离开了仙府世界。 身怀玉皇的仙器传承，离景原的身体，早已是无垢之体。就像卫易一样，无需再费力气清除体内的一些暗疾。至于原本最珍贵的仙器传承，十几年前离景原就已经拿到了手。 只是如此说来，打输了的卫易，收获天大；反倒是打赢了的离景原，一无所得。 怎么看，好像都有点不公平。 在离景原离开之后，皇帝陛下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转身看向身旁这尊金甲神人。 他怒了。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但是对于这尊玉皇化身出的金甲神人来说，却似乎并不在意。 “你没告诉我，他会取走木之本源！” 离祯脸色阴沉，仿佛下一刻便要暴起。 “这是他的布置，我没有权限干涉，你也没有。” 金甲神人的这个解释，让原本怒气冲天的离祯，忽然不知道该冲谁去发火。 因为金甲神人提到的那个他，是他的老祖宗，是真正意义上开辟了整个修真界的人。 离祯想不通，那位老祖宗，为何会留下这样的布置。难道真的大方到这个地步，连道之本源都能随意赠予外人了？ 这可是大离最重要的底蕴了！就算是在过往万年，这东西也几乎意味着意味纯阳极限的绝顶高手。而如今这个特殊的时期，更是关系到大离能否延命下去！ 怎么就这么轻易给予外人了！ 离祯心头在滴血。 即便身为大离皇帝，他刚刚也无权干涉太元仙府内的一切。而刚刚卫易在离开的时候，离祯也确实动了杀心。哪怕在此地直接毙掉卫易，引来天玄宗方面的全面反弹，离祯觉得也值得！至少比让卫易带着大道本源就这么离开好！ 况且，离祯不相信，如今的天玄宗，有底气和大离朝廷真的撕破脸皮。 至于离祯刚刚为何没出手，答案很简单，因为这尊金甲神人阻止了他。 “你，也配质疑他的决定？” 金甲神人一声冷笑。 …… 卫易的这次仙府之行，包括在仙府世界内得到的这场机缘，被列为天玄宗的最高机密。 除了这次来咸安城的几位返虚之外，就只有九烈真君和叶朝归有资格知道。 其他返虚，哪怕和卫易关系极近的韩宝芝或者荣多福，一样无权得知。 卫易也是出了仙府之后才知道，原来仙府世界内的时间，和外界截然不同。虽然他在里面过了快半年的时间，但在外面，却是才刚刚过去十日。 这十日里，外面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值得注意的事情，对于天玄宗众人而言，也就是卫易进入太元仙府这件事，最为要紧。 识海中的那株小树，木之本源，在卫易的识海当中扎根以后，卫易终于渐渐发现了好处。 原本，卫易只是能模糊揣摩一些剑道，对于五行大道，虽然可以察觉到，却无法感悟。但是，在这株小树进入识海当中以后，卫易却可以开始清晰感知到木之大道。 要知道，卫易如今仍然因为走神力路线的缘故，被天地针对压制。在这种情况下，卫易都能开始悟道。很难想象，未来万年之期解除后，卫易对于大道的亲和力，将会达到何等可怕的层次。 就在卫易深居天玄宗驻地，消化这次太元仙府内的收获时。这一日，咸安城外，有一行人，缓缓入城。 这几人，穿着装束，皆与中州修士截然不同。走在路上，很容易让人多看两眼。 “之前神子不知什么原因，消失了整整十日，让我等失去了方位，如今总算找到他了。” 几名出自极北冰原的年轻天才，缓缓入城。 在这几人入城的时候，咸安城某些隐秘的角落，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冰雪神殿派人来咸安城了？ 这可是大事！ 要知道，作为几大圣地里最为神秘的极北冰雪神殿，平时极少走出冰原，和外界交流。只有在咸安城新帝登基的时候，才会派人过来。 这次，冰雪神殿的人来咸安城，是为了万年大祭吗？那也不对啊！如果是为了万年大祭，冰雪神殿方面，不可能只派几个周天境的年轻人来，而且也不可能这么悄悄入城啊！ 就在咸安城内很多人为此揣测，并且开始逐级上报到内阁的时候，几名出自极北之地的年轻人，已经进入了咸安城，然后，朝城内某个方向缓缓走去。 他们的方向，赫然正是天玄宗使团驻地！ “我们要找这个人。” 来到天玄宗使团驻地之后，几人被守卫拦下，然后为首一人轻轻挥手，一副幻光出现。幻光上的人形，赫然正是卫易。 第六十七章 冰原上的来客 卫易看到这几名冰雪神殿来客的时候，一脸的懵逼。 他们是谁？ 他们从哪来？ 他们要干嘛？ 这三个修者人生终极问题，萦绕在卫易心头。 这也怪不得卫易。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估计第一反应都会发懵。冰雪神殿，本就是八大圣地里最为神秘的一个。就连整个冰原修炼界，也从不与外界来往。 然后，某天忽然来了几个人，自称出自冰雪神殿，上门就说要追随你。 这种事，不管放在谁身上，估计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才对。 不过这几个人……确实应该是出自极北冰原那边吧？ 这几个修者，都是穿着那种很厚的兽皮制作的衣服。这些兽皮，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至少是七阶以上的大妖的皮毛。用大妖的皮制作法衣，修真界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比较稀少罢了。也就只有在昔日的云莽，或者两江、潇湘这种和妖族直接接壤的地方，才相对多一些。若是在离都这边，那价格就要翻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就是在那些地方，卫易也很少会见到，谁会直接用兽皮缝制衣服。倒是之前在太元仙府内，那些保留了上古生活习惯的部落，审美和这几人很像。 “你们……要追随我？” 卫易看了半天，最后才挤出这么一个问题来。这个问题显然没什么价值，因为人家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表明来意了。所以卫易紧接着有问道：“为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们几个？” “这是殿主的命令。追随神子，是我们的荣耀。” 为首的那名壮硕年轻人，给出了答案。但是接下来，年轻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卫易心里顿时大为警惕。 “我们几个，是冰原当代最优秀的年轻人。我们要么追随神子，要么干掉你。你实力很强，我们几个都不是对手，杀不掉你，所以只能追随你。” 那要是按这种说法，如果自己实力不济，这家伙会毫不犹豫的向自己动手，直接杀掉自己喽？ 卫易微微眯起眼，隐隐露出一丝杀机。 他不喜欢危险。 “这是冰原的规矩。”对于卫易的威胁，几名冰原来客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那名壮硕年轻人继续说道：“殿主说，您是当代唯一一个走了神力修行道路的人，是真正的神子。按照冰原的规矩，如果我们有谁能够战胜您，并且杀了您，那个人就将会是新的神子。但如果我们没有这个本事，成为您的追随者，就是我们至高的荣耀。” 还有这种说法吗？ 卫易的敌意稍稍减弱了一些。他虽然刚见到这几人，但是他能感觉到，这几个人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或许，冰原修炼界，真的和修真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真的只推崇胜者为王的原始生存法则，而没有那么多的阴谋算计？就像一些低阶兽群一样，实力最强的妖兽，会成为这个兽群里的王。如果有谁战胜了它，就会成为新的王一样。 “我不想接受你们的追随。”卫易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且不说他对冰原一无所知，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单凭壮硕年轻人说的这些东西，他也不愿意把对方留在自己身边，他不是一个喜欢危险的人。 “追随您，是殿主的命令，也是我们自己的意志，除非您直接杀了我们，否则不能拒绝。而且，就算杀了我们，殿主还会派新的年轻人来，成为您的扈从。” 感情自己还拒绝不了了？ 卫易一下子被气笑了。 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扈从？ 不过，对这几人的实力，卫易倒是一点都不怀疑。刚刚这个壮硕年轻人说，他们几个是冰原修炼界最优秀的年轻一代，这话听起来很狂妄，但卫易却觉得他们很可能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这几个年轻人，全都是周天境的修为。其他几人，给卫易的感觉，就仿佛是遇到天玄宗诸脉最优秀的弟子那样。而这个壮硕的年轻人，甚至让卫易觉得比宋牧还要强。 要知道宋牧可是整个天玄宗除卫易之外，年轻一代里最为出色的。比之曹慈他们，也不遑多让。若非卫易实在太过特殊，天玄宗首徒这个名头，本该是他的。 “答应下来。这几个人，确实是出身冰原那边。” 就在卫易左右为难的时候，盘山真君忽然以神识传音。 卫易知道，以几位返虚老祖的本事，估计在这几人进入庄园的时候，几位老祖就都已经察觉到了。至于刚才几位老祖为何都没有出面，估计也是在商量如何对待这几人。说到底，这几人虽然出身冰原，但还都是年轻一代，不至于让老辈人出面迎接。 “至于他们要追随你的请求，不妨先答应下来，看看他们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几个周天境，在我们手里还翻不了天。” 有了盘山真君的话，卫易自然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在天玄宗的安排下，几名冰原修士，算是彻底入住庄园内。卫易开始旁敲侧击，想要从几人口中，得知更多有关冰原修炼界，以及他们真实目的的事情。奈何当卫易问到有关冰原修炼界的事情是，几人却根本无法说明。 似乎有某种禁制，让他们无法说出关于冰原修炼界的事情一样。 “神子若是对冰原感兴趣，接下来不妨和我们一起回一趟冰原。来之前殿主也曾交代，希望将来我们能带神子回冰原走走。只是我们事先没想到，神子您竟然是天玄宗的门派首徒。” 殿主，神子。 这两个称呼，其实带给卫易很多的信息。殿主，显然是指冰雪神殿的殿主。对于这位冰雪神殿殿主，天玄宗高层也从来没有接触过。不过，几位宗门长辈倒是猜测，那天下十强当中，排名第七的东连，很有可能就是这位殿主。当然，也有可能是冰原其他高手。 当卫易好奇的问起这个问题时，北山微儿，也就是那名壮硕年轻人给出的回答，有些让卫易出乎意料。 “东连？冰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啊？”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们评的那个榜上的东连，不大可能是殿主。因为殿主若真是参与其中的话，不可能只排第七，绝对会派第一。” “神殿的长老们说过，整个修真界，加上妖族，都不可能有谁是殿主的对手。” 卫易一阵无语。 自己到底是该说这几个人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呢？还是该说他们对冰原以外的世界，了解实在太少了呢？ “您信不信不重要。反正等将来您去了冰原，见过殿主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 就在卫易准备离开的时候，冰原一行人当中，一名女子忽然开口，叫住了卫易。 “在我们临行之前，殿主还和我们说了一句话，让我们转告给您，傻大个都忘了！”女子狠狠瞪了北山微儿一眼，然后北山微儿瞬间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 “殿主让我们转告您，至少要等到您修为达到七阶巅峰的时候，才可以再次进入无定河。无定河的钥匙，只能生效一次。若是在七阶巅峰之前进入，您肯定无法完成全部考验，等若错失了您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机缘。这个错误，日后就算殿主，也无法帮您弥补。” 无定河？ 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卫易一脸懵逼的看向冰原众人，在他们解释之后，卫易才顿时恍然大悟。 冰原众人所说的无定河，正是他之前在波州杜家的时候，进入的那个神秘所在。说来也奇怪，卫易在那个神秘空间内，除了一尊神秘的骨骸之外，神秘都没有遇到，也没有太多收获。唯一所得的那颗透明晶体，还是类似一枚钥匙一样的东西。 所以卫易一直猜测，真正的好东西，应该是需要他再次进入才行。 那枚透明晶体，就在卫易的识海当中，围绕着卫易的本命神祇缓缓旋转。从这枚晶体的位置也可以看出。除了那株大道本源的小树，和万劫塔的传承光球之外，就数这东西离卫易的本命神祇最近，可见其绝非寻常。在度过天劫跻身七阶之后，卫易其实已经有能力用神魂力量捏碎此物，再次进入那个神秘空间。只是在渡劫之后，卫易先是在稳固境界，而后又订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再后来又进了一趟太元仙府，这才耽搁下来。 现在看来，自己没有马上进入，倒是做对了选择呢！ “你们所说的无定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对于卫易的问题，一行冰原出身的年轻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面面相觑起来。最后，还是北山微儿，率先开口。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无定河是冰原的传说之地，冰原修者，只有达到周天境极限，即将进阶返虚的时候，才有机会进入一次，然后在其中进阶返虚。至于里面是什么样的，那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的长辈，虽然也有人进过无定河。但是从无定河出来之后，是无法对外面说明里面的情况的。” 这样说来，这个无定河，倒是和太元仙府有些相似了。 不过，听这意思，冰原修炼界，似乎是所有达到返虚极限的强者，都有一次进入无定河的机会啊？这可是大大出乎卫易的预料。因为在其他修炼界，可是极少有人能够进入，而且多是机缘巧合。 …… 冰原一行人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咸安城内诸多势力的关注。尤其是大家发现这一行人进城之后，直接去了天玄宗驻地，连大离朝廷都没去打个招呼，就更是感到意外了。 不过，这件事，最终倒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因为当下的咸安城，实在是太过纷繁复杂了。 虽然台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台面之下，几大圣地和大离朝廷的暗斗，却是已经复杂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没谁希望看到向来不喜欢掺和这些烂事的冰雪神殿，这次也卷进来。 所以，在冰原一行人进入天玄宗驻地后，大家发现他们似乎只是冲着卫易来的，并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意思，也没有要发出自己声音的意思，便默契的集体选择了无视这几个人。 反正只是几个周天境而已，如果不考虑他们出身冰原的缘故，几个周天境能在咸安城里翻起多大的浪花？ “你觉不觉得，卫易的运气，有些太好了。” 在咸安城内，一座幽静的宅子内，唐渭和范梧两人对坐，面前摆放着一个十九道棋盘。从棋势来看，虽然还未到中盘，但范梧已经稳操胜券了。由此可见，范十段的名号，实在不是白叫的。 不过，唐渭这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也是让人出乎意料。哪怕连败，依然选择连战。 这套宅子，还是之前那场名动离都的棋会之后，三皇子离景平送给范梧的。如今成了范梧在离都的家，比起当初在永子巷的时候，实在强了不知道多少。可是范梧总觉得，似乎永子巷那座小破院，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确实，是有点好的过头了。” 对于范梧的这个问题，唐渭并没有认为他是随口一说。像他们这种人，所说所做，若真是一点深意都没有，那才是怪事。 “潮涨便有潮落，月圆自有月缺，运气好是好事。但是如果运气太好的话，难免不会出现月满而亏的情况。” 范梧一边说着，一边再次落下一子。这一子落下之后，唐渭便有了想要掀棋盘的冲动，这局棋又是惨败。 “从他结束十年闭关开始，一直到今天，机缘似乎有些好的过分了。”范梧感慨一声之后，然后说道：“我知道，他能碰上这些机缘，多半都是我师父的手段，有我师父在背后推动。” 唐渭下意识的撇了撇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对现在甚至未来的事情产生影响，这种事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如果是姚老头的话，那反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知道，对于我师父留下的这个局来说，他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注定要成长为一株巨树。但是我奇怪的地方在于，一股脑在短时间内将如此多的机缘给了他，势必会引来气运反震。运气好的过了头，接下来说不定就要有厄运临头了。” “我师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两位修真界最顶尖的谋士，一时间沉默无语。 第六十八章 京中有善口技者 京城四家的洛家，最近迎来了一桩喜事。洛家家主的三小姐，将要十月初七那天大婚。 对于这桩婚事，洛家曾有意对外宣扬，闹得满城皆知。如今就算是咸安城内的一些普通百姓，都听说过这位洛家三小姐的爱情故事。 婚礼的一应事宜，全部由洛家负责。至于离景原这个姑爷，除了像三聘六礼这样的必要规程不能免之外，其他的都是能免则免了。甚至就连那些必要的礼制，离景原也没怎么操心，因为早有那位毅王妃替他张罗了。 离景原能感觉的到，王妃是真的拿他们兄妹当自己亲生儿女看待了。虽说如今的首辅大人，毅王爷离祚，收离景原和离筱宓为义子义女这件事，是陛下授意。但是，王妃对他们的这份情谊，离景原是认的。 自爹娘走了之后，离景原饱受世态炎凉。就算是皇族内部，他也没少遭受白眼。如王妃这样看中并且真心对他们兄妹好的长辈，以前真的是一个都没有。 所以，对于这对义父义母，离景原是真的很珍惜这份情谊。 大婚的日子定在十月初七，这个吉日，还是洛家花大价钱请天机院的一位大天机士测算的。洛家家主无子，却有三个女儿。前两个女儿早已出嫁，长女嫁给了云州经略使的一个儿子，此女嫁给了保和院一位副院首的儿子。这两桩婚事，双方也都是门当户对。不过就算这样，之前的两次嫁女，洛家却也没摆出如此大的阵仗了。 这一次，洛家甚至直接拉来一座福地，作为这对新人的大婚之地。连福地这种家族底蕴级的东西都用上了，其他方面，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洛家如此反应，自然也不是冲着离景原。无非是为了给那位权势正盛的毅王爷面子，同时更是在示好于皇帝陛下。 十月初七。 各方宾客，齐聚于洛家福地。 离景原这些年在外面，见惯了风雨，所谓的人情世故迎来送往，处理起来早已无比熟稔。所以，对于今天的大婚场面，离景原应付起来，是相当的游刃有余。 反倒是洛飞飞，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过于激动，还是不擅长应对今天这种场合，显得有些不自然。 “若是觉得乏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应付的过来。” 离景原注意到洛飞飞的反应后，宠溺一笑。洛飞飞却是无奈摇头。 “我爹说了，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其他事情，都不用我们操心，唯有这迎来送往，需要你自己应对，而且一定要好好应对。毕竟，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人，都非寻常，很多都会是你将来在朝堂上立足时的并肩之人。和他们打好交道，至关重要。我这个做媳妇的，这时候若是不在，多少会让人觉得失礼。” 离景原闻言再次一笑，却不再说多什么。这个道理，他如何不知？若是今日洛飞飞不在的话，确实不合适。可是看眼下洛飞飞这百无聊赖的模样，离景原实在不忍心，让她承受这个场面。 “再坚持一下吧！估计接下来到的，就是那些重量级的客人了。把他们应对过去，任务也就完成了。” 洛飞飞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像洛家嫁女这种事情，虽是私事，但在离都这种规矩森严的地方，仍是有很多无法明言的规矩要遵守。比如客人到来的先后顺序，就很有讲究。一般来说，越是贵客，就越往后。而一般的客人，若是拖得太往后过来的话，便算是失礼。万一要是和某个真正的大人物同时抵达，天晓得会不会引来人家的不悦？离景原算了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眼下这个时间开始，接下来过来的，应该都是副院首这个级别往上的客人了。 “可惜，今天来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冲自己来的啊……” 离景原脸上始终挂着那种温和的笑容，心里却同样觉得有些无趣。今日来参加这场婚礼的人，莫不是朝堂上的重量级高官，或者外放的封疆大吏，或者可以独挡一面的顶尖高手。可是，真正冲着他们这对新人来的，真的想要祝福他们的，又有几人？ “宗正院院首，庆王爷到！” 唱礼官的声音，让离景原略微飘远的思绪，终于拉了回来。 庆王爷，这可是位重量级的存在，抛去那些隐修的皇族顶尖高手不算，庆王爷几乎可以看做是皇族的三号人物了，仅在皇帝陛下和毅王爷离祚之后。 “见过王爷！” 离景原带着洛飞飞上前迎接，见到了笑容温煦的庆王爷。庆王爷在离都官声一般，以一个‘贪’字闻名。但对于皇族子弟，却都是相当的和气。 “景原啊，今日大婚，恭喜恭喜啊！” 对于这位庆王爷，离景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恭敬招待着，将其请进洛家的这座福地。 皇帝陛下今天注定不可能亲至，毕竟一国之君，这样做实在不合礼数。不过，看到今日来给离景原撑场子的这些大佬，傻子也该知道，如今离景原是多么的重要了。 皇族三号人物的庆王爷，亲自前来祝贺；二号人物的毅王爷，此刻正坐在这座福地内部，作为今日离景原的高堂。 庆王爷之后，来的人便越来越少了。毕竟，能够和庆王爷差不多时间到的，至少要是一院院首这个级别，或者是外放的一界经略使或者一界将军了。 “天玄宗使团到！” 唱礼官的又一个声音，让离景原和洛飞飞，笑容都变得真诚了起来。 他们知道，这一次，是冲着自己来的。 “大哥大嫂，恭喜恭喜啊！” 来人自然正是卫易了。 “来了就好！” 离景原大笑着上前，跟卫易来了一个熊抱。两人虽说先前在太元仙府内刚刚见过面，可是当时的处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却算是敌对状态。 不像今日。 离景原似是随意的扫了眼卫易身后的几人，心里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卫易今日到此，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了几个扈从。从这几个扈从的穿衣打扮上，离景原断定，这几人应该就是之前传闻中的那几个来自极北冰原的修者了。 除了这几个冰原修者外，还有一个人，让离景原十分意外。这个人，正是曹圻。 卫易和曹圻之前的婚约，并未对外宣祝，离景原亦是不知。不过，离景原何等心思剔透？曹圻今日随卫易同来，这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小东西呢？我这个做二叔的，还没见过他呢！” 卫易轻轻开口，让离景原不再多想。他所指的‘小东西’，自然就是离景原的儿子了。小家伙如今已经满月，两人算是奉子成婚。不过，今日两人大婚，洛飞飞自然不能抱着孩子出来迎接客人，那也太失礼了。 “在里面，在我娘那边，应该有嬷嬷照看着。” “请！” 卫易也不多说，径直进入这座洛家福地，今日也确实不是多说话的时候。不过，就在卫易刚刚想要进入福地的时候，唱礼官的声音，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远东经略使官邸使者到！” 一个远东修者打扮的男人，随之出现在卫易和离景原面前。 “我谨代表远东方面，向您表示诚挚的祝福。”这名远东官员过来之后，朝离景原躬身行礼。然后，这名远东使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一颗珠子，在征求离景原的同意之后，将其捏爆。 珠子被捏爆之后，碎裂成一阵烟尘，然后，化为人形。 赫然正是三兄弟当中的老三乐桓。 “大哥大嫂，恭喜恭喜啊！” 随着这股烟尘凝聚为人形，这个乐桓竟是开口说话了。卫易如今见识不低，自然认得出来，这是乐桓以一缕神魂分念降临了此处。 不过，乐桓如今应该还未达周天境。未达周天，想要从远东降临一缕分念到这里，跨越数个修炼界，这代价可是相当大的。不但需要返虚后期的顶尖高手相助，还需要耗费品阶极高的特殊宝物。 “咦？卫二哥？” 乐桓的虚影在恭贺之后，自然也发现了卫易，露出一抹惊喜笑容。 “可惜我这次不能亲身前往咸安城，要不然的话，咱们三个便又能聚上一聚了。” 卫易和离景原，都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都不是一般人，自然也知道，乐桓如今的情况。从远东到咸安城固然遥远，但只要乐桓愿意的话，过来倒也不难。只是，来容易，走呢？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哥大嫂，虽然我不能自己到场祝贺，不过，礼物我可是带到了。”乐桓一边说着，旁边那位远东使者笑容尴尬的递上了一份礼单。 卫易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发现礼单上的东西，确实非同凡响，样样都珍贵异常。不过，在礼单后面的那几样东西，可就有些…… 这是在怀疑离景原的实力吗？ 卫易实在是没有忍住，终于还是笑出了声。至于离景原，则是瞬间脸黑如锅底。 “其实吧……”洛飞飞看到这个礼单之后，同样笑的花枝乱颤。不过很快，这个性格本就泼辣一场的女子，轻轻开口，让乐桓瞬间折服。 “其实你大哥还可以，这点你可以放心。” 乐桓的这缕神念分身，只能维持不足百息时间。很快，在道贺之后，这缕化身消散于无形。 如今的三兄弟，身份地位越来越高，但想要见面，以后恐怕会越来越难了。 卫易自不用说，这两年的奇遇下来，他这个天玄宗首徒的名号，算是彻底坐实。而且，便是在如今天玄宗内部，高层对他的态度，也是无比重视。离景原同样是如此。在这次太元仙府之行结束后，离景原的玉皇传承者的身份，已经公开。 和几大圣地不同，咸安城的仙器传承者，除太子之外，注定不可能成为大离皇帝。但是，却可以成为皇族内部举足轻重的顶尖高手，成为大离的守护者。 这样的离景原，将来一定会成为咸安城的高层。 至于乐桓，听说如今在远东那边，已经开始接受父辈的权柄，进入军方担任要职。乐桓虽然在他们兄弟面前，行事跳脱。但真正为官的时候，却颇得乃父风范，做事干净利落。卫易从天玄宗的情报部门那边听说，如今的乐桓，在远东修炼界那边，远东少帅这个名头，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在进入洛家这座福地之后，卫易也不禁感慨，看来京城四家之一的洛家，确实底蕴非凡。而且，为了这次大婚，着实是花费颇多，处处可见不凡。 临近仪礼开始之前，最后一位抵达的宾客，让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皇后娘娘。 “参加娘娘！” 在那位米家女子，当今皇后娘娘出现的时候，许多有资格参加这场婚宴，并且面见娘娘的离都高官，纷纷跪倒下来。 一片跪服当中，唯有极少数人，比如卫易这边，只是躬身行礼，显得极为突兀。 作为天玄宗使团的人，有资格入朝不跪。 好在，这位出身京城米家的皇后娘娘，对此似乎也不怎么见怪，甚至没有朝他们这边多看一眼。在一声‘众卿平身’之后，大家这才起身。 皇后娘娘的出现，将这场婚礼的气氛，推到了一个顶点。 连皇后娘娘都亲自驾临，可想而知，在皇帝陛下心中，离景原到底是何等的被重视了。 见到这一幕的很多人，不得不在心里再次盘算，要将离景原的重要性，再次提高一个档次。 在毅王妃和洛氏家主夫人的陪同下，皇后娘娘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你笑什么？” 始终跟在卫易身后的曹圻，忽然好奇的轻声问道。因为她发现，卫易刚刚看着这位皇后娘娘的身影，一直浅笑不止。 “没什么。” 卫易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自己的乐趣。不过，想起这位皇后娘娘，卫易仍是觉得有趣。 这位米家女子，声名极好，而且个人手腕绝对极高，远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如今几大圣地都已经知晓，昔日皇帝离祯之所以数十年不上朝，是因为一直在外面游历，以求跻身返虚。不过在当初的那些年里，大家却一直以为，离祯是在宫内闭关苦修，未曾想过他会在修真界各地游历。 要不然，以当下复杂的局势，说不定几大圣地真的会做出截杀皇帝的事情来。 几大圣地在咸安城这边，也是有着相当高端的情报网。比如天玄宗，卫易甚至知道，十二院中有副院首这个级别的人，是天玄宗的棋子，是谁卫易就不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只有叶朝归才有权力知道。至于皇宫内部，卫易估计天玄宗也是有棋子的。 可就算这样，在那三十多年里，几大圣地却对皇帝离京这件事，一无所知，甚至不曾察觉到半点痕迹。 足可见这位米家女子，对后宫的掌控力度了。 不过，让卫易发笑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因为他想起，昔日自己随师父叶朝归闭关的时候，关于皇帝陛下为何不上朝的这个问题，叶朝归曾经说过这样一个玩笑话。 “京中有善口技者，从此君王不早朝。” 自己的师父，堂堂天玄宗掌门，似乎偶尔也会有些恶趣味啊？ 第六十九章 断手与……太子之位 这次来参加离景原的婚宴，卫易本想单独前来的。身后那几个尾巴，他可是一个都没想带。 奈何，有些事情，似乎并不一定如他所愿。 那七个冰原来的年轻人，脑子似乎有点一根筋。在卫易答应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扈从之后，竟是担当起了卫易保镖的职责。在得知卫易要离开庄园之后，几人说什么都要跟着。 ‘呵呵，若是咸安城内真有什么大能想要对我不利，就你们几个货，能保得住劳资这身膘？’ 卫易如此想到。 至于曹圻，则完全就是一个中二少女的思维了。在两人订婚之后，曹圻似乎完全将自己带入了当家大妇的角色。像这种场合，自然不能缺席。 随着那位出身京城米家的皇后娘娘到来，后面便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宾客了。这倒也正常，不说咸安城，便是整个修真界，有几个敢说自己比这位皇后娘娘地位更加尊贵的？比皇后娘娘出场还晚？这不合礼数啊。 不过，皇后娘娘今日虽然亲自驾临，但是三位皇子，却一个都没有出现，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这其实很不正常。照理来说，离景原作为当下离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怎么都该有皇子愿意与之倾心交往才对吧？不过想想近来的一些事情，倒是也很正常了。 因为再过几日，便是太子登位的日子。 就在太元仙府之行结束那一天，通政院便发出通告，皇帝陛下将在十月十二这一天，确定大离太子之位。 虽然通政院至今还没明言，谁会最终被立为太子。但私底下大家都已经知道，是三皇子离景平无疑了。 所以，这个时候，离景平是无论如何都脱不开身，来参加这场婚宴的。至于大皇子和二皇子，则是在有意避嫌。离景原注定将会是未来大离朝堂上，最重要的一个支柱。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对离景原示好，会不会被人误以为，他们两人对储君之位还有什么想法？ 当然，三位皇子虽然都没有亲至，礼却都备的很足。 再之后，便是冗杂的仪礼。 对于这些东西，卫易不怎么感兴趣。修真界似乎有一个惯例，越是历史悠久的地方，一些冗杂的老礼就越多。像咸安城这种自大离开国便存在至今的地方，规矩更是多到无以复加。 “我也想要这样的婚礼……” 相比卫易的百无聊赖，曹圻却似乎很喜欢这种场合，一脸羡慕的看向卫易，让卫易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去看一眼小东西。” 卫易逃也似的离开。 在洛家侍者的指引下，卫易很快离开，来到福地内一座小院。这里并非招待客人的地方，而是洛家的几位嬷嬷，在照顾离景原和洛飞飞的孩子。 “叫二叔。” 卫易从嬷嬷手里接过这个才刚刚满月的婴儿后，笑意温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几滴天华露的关系，卫易总觉得，怀里的婴儿和他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联系。 孩子被取名叫离洛。 皇族子弟当中，一般是以辈分排字的。比如离景原他们这一代，就是一个景字。三皇子叫离景平，二皇子叫离景仲，大皇子叫离景宜。不过，有几种情况，却可以例外。比如，离景平被立为太子之后，便会去掉那个景字。从此之后，在宗正院的族谱上，离景平就改为离平。 而离景原的这个孩子，则是因为离景原向宗正院特别申请，陛下同意的结果。 这意味着，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他和他的后人，将会成为皇族里相对独立的一支，成为庶脉当中的庶脉，也就是所谓的皇族远支。 如此，将来从宗正院或者说皇族这边，得到的一些修行资源，会减少。但是同时，也可以避免许多麻烦。离景原昔日曾受到了许多白眼，所以从感情上来说，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独立出去。 “这孩子出生之后，钦天院那边便有了异象，说这孩子天生气运不凡，将来一定会成为皇族的栋梁之才。” 就在卫易看着小家伙离洛出神的时候，在卫易身后，一个缥缈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让卫易瞬间心神一紧。 哪怕这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都没有捕捉到声音主人的半点踪迹，更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 卫易转回头，看到一名宫装女子。哪怕卫易看到她近在眼前，却依然无法通过神识或者五行乾坤，捕捉到她的存在。 就连之前无往不利的生字诀，似乎也彻底失效了。 “别费力气了。” 宫装女子似乎发现了卫易在感知探查她的事情，莞尔一笑，似乎在笑卫易的不自量力。 “我虽然修行天分差些，但好歹也是接近封号真人的修为实力。凭你当下的本事，怎么可能发现我的存在。” “我是桃山长公主，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 桃山长公主？！ 卫易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微缩，心头大震。 就如这宫装女子所说，这个名字，他确实听说过。只不过，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东西，可着实有些复杂。 桃山长公主，前朝嘉裕帝的外甥女。她的生母，是前朝嘉裕帝的妹妹，父亲则是昔日咸安城内某位院首。桃山长公主自小便深受先帝喜爱，颇为宠溺她这个外甥女。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桃山公主从小就性情顽劣。长大之后，更是有增无减。曾在咸安城外建立了一座宫阁，豢养数百位面首。 咸安城贵族妇人豢养面首，这事倒也不算稀奇。只不过，其他人都是私底下进行，至少还要注意一下家族体面的问题。可是这位桃山长公主，却是光明正大的进行。非但如此，甚至还将那座宫阁变成了一座魔窟！以女子之身，反向采补男子。甚至还将那座宫阁，变成了一座专为皇家女子开设的青楼！ 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前朝嘉裕帝得知，引来雷霆大怒。 事关皇家体面，哪怕嘉裕帝再怎么喜欢这个外甥女，也不可能善了。不过，嘉裕帝到底还是念着情分，只是将其彻底幽闭。其他参与此事的皇族，轻则被废去全部修为，重则直接处死。 至于那座宫阁里豢养的面首玩物，那就更是消失的无声无息了。 就是这样一位无法无天的皇族女子，一生前两百年，可谓是荒唐至极。然而后来，有一袭青衫，来到咸安城。那一年，那个仿若独占天下八斗风流的青衫男子，带走了咸安城内无数女子的心，同时也让这位桃山长公主一见倾心。 那个男人，自然就是叶朝归了。 自那之后，桃山长公主似乎一下子就转了性子，变得温婉贤淑。对外更是宣称，此生非叶朝归不嫁。 卫易知道这件陈年旧事，说来也是巧合。叶朝归这个正主，自然不屑和他这个徒弟，去说自己当年的风流韵事，让修真界多少女修一见倾心。还是之前在坤卢山上的时候，提到了那位波州老界主的女儿，那个喜欢叶朝归以至于最后战死云莽的皇族女子时，九烈真君曾经提过这个名字。后来卫易有一次和素闲谈的时候，聊起过此事。刚刚提到这个名字，就让素勃然大怒，大骂桃山长公主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卫易知道，素和他的那位二师姑韩宝芝，一直都倾心于叶朝归。但他当年怎么都没想到，素的情敌除了自己的二师姑之外，竟然遍布整个修真界…… “你和你师父不一样。” 桃山长公主轻轻开口，让卫易稍稍飘远的思绪，瞬间转了回来。 “你师父除了修行天分冠绝当世，才华、智慧、气度，也都是一等一的。至于你，虽然在修行上面天分颇高，但其他方面，实在不像你师父。” 桃山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尽显媚态。饶是卫易有万劫塔传承镇守神魂，不会中任何幻术，仍是一时间看的有些心神摇曳。 这女人，真的是妖孽啊！ “晚辈今日前来，只是想来参加义兄的婚宴，不知长公主有何赐教？” 卫易正了正心神之后，将怀里的离洛抱还给身旁的嬷嬷。他不担心这位桃山长公主会对他不利，以对方的未达返虚的修为，想要一击杀他，也很困难。毕竟他还有宗门前辈的神通烙印傍身。他只是不明白，这个妩媚到妖孽的女人，到底想要谋算什么。 “别担心，本公主还不至于对你一个小家伙做什么。再说，你比你师父差远了，我对你这种小雏儿没兴趣。” 说话间，桃山长公主忽然手中多出一柄匕首，让卫易心里微微一惊。下一刻，更让卫易感到惊讶的是，桃山长公主一挥匕首，竟是将自己的左手，直接削了下来！ “把我这支手，带给你师父吧！” 桃山长公主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显得疯癫，“我知道，在你师父那种人的眼里，我或许只是个私生活放荡的女人。长公主这个身份，在堂堂天玄宗掌门眼里，不值一提。可我还是想告诉他，就算我的身子，一直都是脏的。可我这只手，却从未杀过人，干净的很。” “这只手，就当送他的礼物了，请转交给你师父。” 桃山长公主说完之后，哈哈大笑，转身离开，状若疯癫。 “我要脸干嘛啊？” “我要爱情啊！” 转身离开的桃山长公主，似是在自问自答。 真是个疯女人啊！ 卫易看着身前地上的这支断手，踌躇半晌之后，终于还是从藏剑葫芦里取了一个原本用来装丹药的玉盒，将这支嫩如葱白一样的断手，收到玉盒里，然后收回藏剑葫芦里面的储物空间。 卫易决定，回到驻地以后，就将这玩意儿交给素。长辈的那些风流债，他是不准备掺和的。可是，这并不妨害，卫易愿意将这支断手交给被他当做半个娘亲的素。 以素的性子，估计回头会拿去喂狗吧？ 不过这和自己就没关系了。 …… 一场盛大的婚礼，在一众顶级权贵的祝贺声中，落下了帷幕。 自此之后，离景原才算真正娶了洛飞飞过门，成了洛家的姑爷。 不过，这件让离都高层颇为动容的婚事，终究还是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参与。但是接下来，另外一件盛事，可就是真正让整个咸安城所有人都动容了。 十月十二，也就是离景原大婚五日之后。 这一日，皇帝陛下带领一众高官，徒步走出咸安城，来到郊外，举行祭天仪式。 立三皇子离景平为太子。 祭台上。 离景平缓缓上前，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父皇，然后跪倒在他身前。在这之前，祭台之下，早已跪服了无数离都高官，和很多顶尖高手。很多皇族当中潜修的返虚老祖，甚至几位纯阳，今日都现身于此，尽皆跪服。 不是跪他，甚至不是跪皇帝陛下，而是跪大离万年不移的权柄。 皇帝陛下，一手托天，一手轻轻附在离景平的额头，如仙人抚顶。 “自今日起，朕将立你为太子。” “太子，储君之位，尊贵之极，更代表了责任。” “你可愿以一力承担天下业力，以己身护佑生民。纵身死魂灭，受亿万劫数加身，九死亦无悔？” 大离皇帝。 不光是修真界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不光是全天下最有权力的男人，不光是所谓的人皇。 更是一种责任。 这一刻，在离景平的脑海当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让他瞬间明白，大离皇帝，到底意味着什么。 “儿臣……愿意！” 在离景平说出愿意这两个字的同时，天地间大道骤然一动，仿佛冥冥之中，生出了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不管是修真界还是蛮荒，所有返虚期以上的存在，全都能感觉的到。 …… 在祭台之下。 刚刚新婚燕尔的离景平，跪在地上，亲身经历了这场仪式。 虽然他深受重视，又是玉皇的传承者，但说到底，离景平还是一个小字辈，官位又不是特别的高。所以今天这种场合，离景原注定不可能太过靠前，只能在距离祭台较远的位置。 全部仪式结束后，随着一声‘众卿平身’，离景原和其他人一样，缓缓起身。 起身的同时，离景原远远朝那座祭台上望了一眼。 然后，便收回了视线。 第70章 丽水防线 随着天玄宗战部的稳步推进，云莽战事一片顺利。乾安三十七年，十月初，天玄宗的南方战部，终于抵达丽水河畔。 丽水河畔。 丽水虽不如留川河那样，贯通数界之地，天下闻名。但在云莽这边，也是一条难得的大河了，几乎贯穿了云莽南部的大半个边境。而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天玄宗修者来说，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昔日天玄祖师创立天玄宗之时，那时的云莽，便以丽水为界。丽水北边，是云莽；丽水南边，是蛮荒。 不过，在后来数千年的历史发展当中，天玄宗越来越强，逐渐越过丽水，继续向南发展。巅峰时期，也就是云莽天灾开始之前，云莽在丽水南部还有十四个府。 而在老一辈幸存下来的天玄宗修者记忆里，丽水河畔，是云莽天灾时，第一场血腥战事的开端。 河畔，有着东海病虎称号的虎帅王虎臣，极目远眺，望向丽水对岸。在他身边，同样站立着一个男人。只不过这个男人身形缥缈，除王虎臣之外，哪怕周围几位亲卫，都看不到此人的存在。 叶朝归。 天玄宗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叶朝归最近一直坐镇天玄山，指挥整个云莽的收复重建工作。只是不知为何，叶朝归竟是悄悄来到了这丽水之畔。 “看到这条丽水，我就能想到那场战事。那场战事，我是真的亲身参与了，见识过那场大战是如何惨烈。” 王虎臣忽然张开双臂，做拥抱状，深呼吸一口气。 “我好像还能闻到，昔日宗门同袍战死在这里的血腥味。” 一旁，叶朝归没有说话。 这次离开天玄山，来丽水这边，只是出于不放心，想来看一看。至于他此次出来真正的目的地，不是南边，而是西边。 在叶朝归这一代人心里，丽水，是一个伤痛的开端。 很多人都知道，昔日那场史无前例的大兽潮，来的太过突然。就算是蛮荒，似乎也是突然决定，倾尽整个蛮荒的力量，发动这场大兽潮。所以兽潮刚刚爆发的时候，天玄宗这边根本就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或者说，短暂时间内做出的反应，根本不足以挡住这场兽潮。 所以，当时的天玄宗高层，当机立断，做了一个决定。 放弃丽水南部的十四个府，丽水南部，不做抵抗。丽水南部十四个府内，所有成建制的战部，全部撤回丽水以北，然后延丽水构筑防线，企图以丽水天险，挡住兽群的进攻。 当时的天玄宗，可以说是倾尽全力，打造了这条防线。虽然当时高层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想到整个云莽会全部沦陷。但这条丽水防线，当时仍是几乎寄托了所有人的希望。 所有都只有一个想法。 万一，能挡住呢？ 为了这个万一，当时天玄宗，可谓是下了血本。丽水防线，并没有留川河防线那么长，再加上当时天玄宗的倾力而为。所以，当年的丽水防线，比之如今的留川河防线，绝对是只强不弱的。 之后的事情，就天下皆知了，注定会成为以后史书上绕不过的一笔。这条几乎倾注了整个天玄宗全部希望的丽水防线，仅仅守了几个月之后，便彻底被破。当时一支妖族精锐忽然出现在丽水防线背后，双面夹击之后，丽水防线终于出现漏洞。这个漏洞，就如同大堤上的一个口子，只要开了一个口子，整条堤坝就离彻底毁掉不远了。 除非，能在极短时间内，补上这个漏洞。 叶朝归和王虎臣都知道，当时天玄宗并非没有这样做过，而且还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甚至有两位返虚老祖，都直接在防线漏洞处自爆引来天劫，只为能堵上这个缺口。但是最后，天玄宗方面的种种手段，依然失效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丽水防线被破。 失去丽水防线之后，整个云莽，便如同一个被彻底撕开衣服的娇柔小娘，只能任由这场兽潮，席卷整个云莽。 “其实，在我跻身名将之列以后，这些年我曾重复很多次去推演那场丽水攻防战。” 王虎臣忽然语气凝重了许多，沉声道：“但是，随着复盘次数的增多，我越来越发现，虽然当年阻击注定要失败，但那个过程却不对！” “当年丽水之战时，我只是一个偏将，有些过于隐秘的事情，我并不知晓。”王虎臣忽然看向身旁的叶朝归，询问道：“你知道，当年我们到底是怎么输的吗？还有，妖族那边发动兽潮之前，我们真的就一点情报都没有收到吗？” 面对王虎臣的询问，叶朝归终于无法在继续沉默，他只是摇了摇头。 “当年我也不过只是门派弟子而已，很多最高层的密辛，我亦无权得知。你知道，当年包括我师父在内，几位谋划全局的宗门长辈，都已经战死在云莽天灾当中。所以当年有些谋划，注定无从得知了。” 叶朝归的当然知道，王虎臣是在怀疑，当年天玄宗是不是高层出了什么问题，比如出现叛徒之类的，才导致发生了后来的一些事情，使得丽水防线在极短时间内便被破掉。叶朝归并非没有这样的猜想，可是他不愿去深究。 毕竟，当年有资格涉足谋划这些事情的高层，全部都已经战死在天玄山外的，无一幸存。 叶朝归更愿意相信，他们是在为宗门谋划着什么，只可惜棋差一招，反倒加速了云莽的沦陷。亦或者，是那位已经坐化的姚老头，做了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勾当。 云莽天灾，虽然只是涉及云莽一地的灾难。但若细究起来的话，背后的黑手实在太多，根本就斩不绝。 叶朝归宁愿把时间花在如今天玄宗的重建上，说到底，活人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如今，不会了。” 最终，叶朝归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知是在说，以后不会出现高层谋划失误的事情；还是说不会在出现云莽天灾这样的惨案了。 “我这次之所以绕了一个大弯，亲自来丽水前线这边看看，倒不是信不着你的能力，只是觉得自己多看两眼，会觉得更加安心。” “未来，这里可能会发生的战斗，说不定会比当年的丽水之战更加血腥残酷。到时候我们承受的压力，也可能会比昔日云莽天灾更大。” “因为这一次，我们再也没有退路了。” 王虎臣点了点头，然后忽然笑了起来，道：“放心吧！别的我不敢说，有了曹家的灵晶法宝，这条防线，我将其打造成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防线。就算留川河防线，也比不上它！” 这种近乎狂妄的自信，从王虎臣嘴里说出来，却只会让人觉得安心。 最近一段时间，很多前线战部的主官，或许都察觉到这样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天玄宗后方补给来的灵晶和灵晶法宝，忽然一下子增加了近三成。 如果是一个战部的话，倒也没什么。可是，想想遍布于整个云莽大地上的所有天玄宗战部，全都增加三成补给的话。那这件事的背后，可就相当恐怖了。 对此，天玄宗只是对外宣称，说在东海发现了一条巨型灵晶矿脉，曹家又开始加大对天玄宗支持的力度。只不过矿脉当中出产的灵晶，杂质较多，这些灵晶无法用于修行，只能用来趋势灵晶法宝。 只要极少数的天玄宗最顶层的人，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晶林计划’的存在。 这里面，便包括王虎臣，当然，他也只知道其中一部分。 王虎臣只知道，宗门秘密进行了一个计划，可以大量生产出灵晶来。宗门以此和曹家达成了一个协议，未来很多年里，每年天玄宗需要定量向曹家支付一定数量的灵晶。这个数量，如果被宣扬出来的话，足以大到让整个修真界失声。而曹家方面，则要源源不断的提供灵晶法宝给天玄宗。 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如今的天玄宗，缺少灵晶法宝，来减少伤亡。而且，接下来构建丽水防线，所需的灵晶法宝，一样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个数字，大到原本王虎臣觉得，就算把如今天玄宗的全部家底都砸出来也不够的地步。但是，随着这桩买卖的成功，王虎臣却有了足够的把握，将这条完全由灵晶法宝打造的防线，彻底建造出来。 而这个交易达成的契机，便是远在离都的卫易，和曹圻的那桩婚约了。 “接下来，南部战场就交给你了。离万年之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需要尽可能的将所有准备做到最好。” 叶朝归一边说着，一边朝丽水对岸望了一眼。 叶朝归知道，如今河对岸的蛮荒，已经彻底打的开锅了。相比修真界这边的汹涌暗流，妖族那边，是真的直接开始了正面厮杀。 导致如今妖族局面发生的，正是当年叶朝归借天玄山开启一事，引爆了整个蛮荒的气运。可以说，叶朝归是如今妖族残酷内战的最大推手之一。 “西边的落霞岛，已经开始逐步撤出云莽。如今，我们和落霞岛关系同样微妙，我需要亲自坐镇，以保证天玄宗的战部，不会和落霞岛方面产生大的摩擦。” …… 如今的蛮荒，已经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说，之前几大皇族还顾忌一些东西，自己不曾下场，只是扶持一些代理族群进行征战的话。那么过去的半年里，就连五大皇族，都已亲自下场，不顾一切的开始征战了。 在这场持续了近十年的妖族内战当中，无数妖族丧命，很多族群更是直接被灭族。但同时，在这种残酷的战斗当中，几个庞大的妖族联盟，也开始彻底成型。 他们在瓜分整个蛮荒！ 到了这时候，就算是最底层的妖族普通民众，似乎也能察觉到事情真相了。 在这场妖族内战当中，整个蛮荒，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避免。就连昔日的妖族圣城，如今也不是那么的太平。最高议会早已名存实亡，虽然圣城执法队还在，但威慑力早已削弱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所以，如今即便是在这座妖族圣城内，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打斗的事件。 对于这些打斗的事情，只要不是殃及太广的话，就连城内的执法队，都不会过问。没法子，随着妖族内战越来越残酷，很多原属于执法队的顶尖大能，早已回归的各自的族群。如今的执法队，只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在圣城内，有一座偏僻宅院，始终无人敢来打扰。 这座小院，原本是某个排名一百多的族群，在城内的一处产业。不过那一日，当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头出现，蛮横的将院子里所有妖族都扔出去以后，这座宅院，便成了他的产业。 再之后，那个族群知晓了他的身份，不但没有敢报复，反倒是派妖族去上门询问，还需不需要别的服务。可惜最后热脸贴了冷屁股，被老者一巴掌全都删了出来。在那之后，原本还在观望着的圣城其他势力，有些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想办法招揽老者的，也都熄了这个心思，只是严令下面，绝不可以去打扰这里。 这座宅院，其实只有两个妖族。 一个是雁宝，昔日的妖族第一圣子；另一个，则是姚老头那张天下十强榜单当中，排名第一的虬髯老祖。 “该教你的，都教给你了，老夫也算在这世间留下了传承。至于将来你会不会早死，会不会让老夫的传承断了，老夫没兴趣知道。” 这一日，当白发老者教给雁宝最后一段法门之后，忽然起身，转身朝院门走去。 “师父……” 雁宝起身，本想问‘师父您要去哪’？但是最后，这句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在老者眼里，他只是他找来留下传承的一个载体而已。至于弟子的身份，他真的需要弟子吗？ 不过，高大老者在最后临走出院门之前，还是微微停住了脚步。然后，忽然说道：“跟我走一段，送我一程，算我没白教你。” “嗯！” 雁宝重重点头，然后跟在老者身后，大踏步离开这座院子。 师徒两个，一路走过如今已经相当冷清的圣城街道，都没有开口。 直到，一尊伟岸的石碑，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71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尊石碑，高不过百丈，但却给人一种仿佛齐天高的感觉。这就是妖族最具盛名的那座圣碑了，上面记载了许多强到族群的排名情况。 “我听说，修真界那边，咸安城也有一块碑，被修者称之为无字碑，听说，是那位大离皇祖留下的。” 白发老者走到圣碑这边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抬头仰望着圣碑上的文字，忽然开口。 “你知道，圣碑上最上面那个位置，为什么一直都是空的吗？” 雁宝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圣碑之上，排名第一的位置，始终是空的。这个问题，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年了。对此，倒是也有不少解释，雁宝也听说过很多。比如有的说，这是妖族谦虚的表现，意为第一永不存在；有的说，这是上古时期传闻当中的龙族的位置，可惜龙族到底存不存在，至今仍是一个迷；还有的说，最上面那个位置，其实是人族。但是圣城最高议会，觉得最高位置是人族的话，会很丢脸，所以联手施展神通，抹去了上面的东西。 “在妖族，真正知晓这个秘密的，确实不多，也就只有最高议会的几位长老知道。”白发老者忽然笑了笑，然后看向雁宝，笑道：“巧的是，我以前恰好正是那个狗屁最高议会的长老之一。” “传闻，其实并非空穴来风。” 在虬髯老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雁宝呼吸骤然凝重起来。 他知道，以师父的性格，这样说话，多半是要告诉他真相了。 “有个传说，说这上面的第一族，是人族。这个说法，不算错，但也不算对。” “真正的答案是，圣碑上的第一族，其实是离族，也就是所谓的大离皇族。” 雁宝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答案，无疑是真正的顶级大密了。 就在老者说出答案的同时，圣城上空，忽然隐隐有一片乌云出现。紧接着，察觉到这片劫云的老者，冷哼一声，轻轻朝天空一挥手。下一刻，劫云顿时消散。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动用几件仙器的力量，去搞什么天罚？” 老者逼退了天劫之后，又对雁宝说道：“我刚刚也只是兴之所至，照理来说，除了最高议会的长老之外，本不该有其他妖族知道此事。所以，你以后知道可以，但是不要对外乱说。这次我替你逼退了天劫，下一次，就没这种好事了。” “不过……”虬髯老祖忽然再次笑了起来。 “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个排名，就真的要变了。” “就到这里吧！” 虬髯老祖对雁宝点了点头，然后，大踏步离开。 雁宝没有再往前去送，只是微微有些伤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师父。 他知道，自己这位师父，是要去闭关冲击仙位了。 …… 离筱宓最近很烦。 她的烦恼，起始于离景原大婚之前，自己某次去街上帮哥哥采买一些婚礼的应用之物。 然后，她就被这个叫姜怀水的男人给盯上了。 姜怀水……呵呵，这名字倒是起的贴切。怀水，坏水！ 离筱宓知道，这家伙出身西北天九宫，是天九宫的门派首徒，这次天九宫使团赴京，他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姜怀水的这个姜字，在天九宫可是非同一般的。 在天九宫内部，姜姓是第一大族，因为那位创立了天九宫的天九仙尊，据说就姓姜。而姜怀水，正是那位天九仙尊的直系后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这并不妨碍，离筱宓讨厌这个男人。 那一天，在街上巧合遇上了离筱宓的姜怀水，似乎对离筱宓惊为天人一样。而接下来，这位天九宫当代首徒的做法，就让离筱宓觉得这男人脑子有毛病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怀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姜怀水的媳妇了。我跟你说啊，按我们西北的传统，媳妇入门之前，得先让娘家……” 从始至终，姜怀水一直都是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似乎不在乎离筱宓如何回答。 若不是忌惮对方天九宫使团的身份，再加上离筱宓知道，自己确实打不过对方。否则的话，离筱宓真想把这家伙按在地上，狠狠的在他脸上踩上几脚。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最后，离筱宓不去管还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姜怀水，直接转身回家。 离筱宓本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就在离景原大婚数日之后，这位天九宫首徒，竟是直接带着聘礼上门了！ “您好，请问你找谁？” “我找我媳妇。” “你媳妇是谁？”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不过好像住你们这儿，我这今天不就上门来娶她了吗？” 这是姜怀水登门的那天，和门房的一段对话。 这种脑残一样的对话，离筱宓一直觉得，应该只会在最低俗的市井小说里出现，没想到却会由这位天九宫首徒说出口！ 离景原新婚之后，洛家虽然已经给这位姑爷准备了新宅子，但离景原却还是喜欢住在自家的老宅子里。反正年后就要返回潇湘，搬来搬去的也是麻烦。对此，洛飞飞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多从洛家带过来了几个下人护卫。所以，离筱宓也就暂时和哥嫂住在一起。 当姜怀水上门的时候，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不是离筱宓，而是离景原。 每一个有妹妹的男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似乎都会摇身一变，变成护妹狂魔。长久以来，一直隐藏自己实力的离景原，这次终于爆发了一下。 当街暴打这位天九宫首徒，直接将其一脚踢飞！ “我一定会回来的！” 被离景原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姜怀水，临走之前，大声喊了这么一句。 对此，离筱宓只是觉得无奈。 这位天九宫首徒，会是缺心眼吗？显然不会。而离筱宓自认为，自己虽然长相还算不错，但似乎也不足以让这位天九宫首徒，做出这种事情。再说，就算他真看上了自己，难道就不用顾忌一下天九宫使团的身份？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离筱宓不傻，不是那种只有相貌没有脑子的女人。这些年随着离景原在前线拼命，她虽是女子，亦有一颗玲珑心，平静下来以后，自然很快就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显然，姜怀水这种看似荒唐的举动，背后是一定有天九宫的长辈在支持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离筱宓觉得，或许是当下天九宫和咸安城方面关系有些紧张，想要用晚辈和亲之类的事情，来打开局面？ 皇族女子，为了大局去和几大圣地和亲嫁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离筱宓以往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将来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命运。只不过，她性情随遇而安，从来不想去给自己争取什么，也不愿排斥什么。只是觉得时候到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 姜怀水听着几位师门长辈的批评念叨，人在这里，心却早已神游万里之外。 自己不是已经照他们说的做了吗？怎么还这么多事？ 和亲？只要自己的拳头够硬，用得着这种手段？ 姜怀水并不喜欢当下所做的事情，只是碍于师门长辈的话，不得如此。就在不久之前，身为天九宫首徒的他，忽然被几位师门长辈叫去，让他去追求一位出身大离宗亲的女子。 这种事情，恰好是姜怀水最不擅长的。 姜怀水一生最崇拜的，便是如今天九宫的宫主，天下第三的郑当中。拳道天下无双的男人。所以，姜怀水一直也坚信，只要自己的拳头够硬，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惜，在追姑娘这件事上，拳头好像并不能解决问题。 姜怀水知道，如今宗门的处境，尤其是和咸安城这边的关系，十分微妙。西北修炼界，只有三个邻居，一个是北地的御灵宗，一个是西漠的珈蓝寺。还有一个，就是隶属于大离的灵州修炼界。 两年多以前，也就是大离皇帝离祯刚刚返回咸安城之后，第一场大朝会，就将大离四大名将之一的米晟，派往灵州，负责灵州当地的防务。 防的是谁，似乎也就不用多说了。 大离四大名将，在那场大朝会之前，米晟坐镇离都，保护咸安城的安全。毅王离祚坐镇潇湘，有着香帅之称的老将张香涛坐镇两江，为了抵挡蛮荒妖族的入侵。四大名将中最为神秘的韩药师，常年坐镇云州北部，全权负责当地军务。看似是被流放，是被咸安城高层排挤的结果。但实际上，只有极少数人或者势力知道，这位韩药师其实责任极重。因为他的责任，是防备极北冰原！ 而在大朝会之后，随着皇帝陛下回京，离都不再需要名将坐镇，米晟直接外放到灵州，就是为了针对天九宫。大离朝廷对天九宫的忌惮，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的四大名将，毅王离祚升任京城首辅，算计深沉；韩药师位置不动，以后估计也不会动；两江的老将张香涛，同样没有动位置，只不过以前提防的是妖族，以后可就不好说了；而米晟，这位出身京城四家之一的米家的名将，如今在灵州那边，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布置了一条相当惊人的暗线！ 最近这几年，因为天玄宗复派收复云莽，整个天下的目光，似乎都放在了南边，这也让大家习惯性觉得，南边的局势更复杂些。但实际上，北边的局面，复杂程度又何曾逊色半分？ 天九宫的高层，不愿和咸安城撕破脸。咸安城这边没做好彻底撕破脸的准备，天九宫又何尝做好了准备？在那场坤卢山之会以后，天九宫的高层，很快做出决定，要缓和一下和咸安城这边的关系。 于是，便有了之前的决定。 娶一位皇族女子，这似乎是最好的释放善意的方法了。而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是他姜怀水。 只可惜，天九宫的长辈们千算万算，大概都没想到。这个在拳道上极具天赋的宗门天才，对于追女子这件事……根本就一窍不通！ 天九宫使团内的几位长辈，如今不由顿足捶胸，暗自发誓，回头回到宗门以后，一定要在门下弟子的修行课业当中，加一门如何找道侣的课程。 “我知道了，不就是要求个亲嘛！只要把她娶到手就行了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长辈们唠叨的烦了，姜怀水忽然站起身，冷冷的甩出这么一句话。 “既然不能把她打晕直接带回西北，那我就想想别的法子。我就不信，这事会比打拳还难？” …… 卫易最近一直在庄园中苦修，作为年轻一代，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应对有可能上门挑战的同代年轻人。只可惜，除了最开始使团刚刚抵达京城的那段时间外，后来上门挑战的，就越来越少了。 如今，卫易倒是乐得清闲。 参加过离景原的婚礼之后，卫易便继续重复自己的苦修生活。唯一不同的是，身边多了几个不错的陪练。 不得不说，这几个从冰原来的家伙，确实水平不错。尤其是其中实力最强的北山微儿，更是让卫易大大惊喜了一下。 首先，几名冰原修者，似乎清一色都是冰灵根。这种在其他修炼界十分罕见的变异灵根，在冰原那边似乎格外常见似的。除此之外，几名冰原修者还会使用一种请神之术，让卫易颇为惊异。 所谓请神之术，就是通过某种秘法，接引神殿的力量，让自己的修为在短时间内暴涨！当然，修为涨得越多，压力就越大，付出的代价也越大。据北山微儿自己说，如果他拼命的话，大概可以将自己的修为，直接提升到初入周天境三重天的水平，这可是让卫易大吃一惊了。 当然，如果不是拼命只是掩饰的话，最多也就只能到周天境二重天了。而且，施展过这种手段之后，这名来自极北冰原的汉子，萎靡不振了好几天。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倒是让卫易颇为挂在心上。 唐渭回来了。 照理来说，唐渭应该早就抵达天玄宗驻地才对，卫易不知道，他为何如今才到。不过，卫易也没有多问，向唐渭这种人，如果他想说，自己会说。如果不想说，问了也没有用。 对于唐渭的出现，天玄宗倒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作为宗门两大纯阳之一的盘山真君，甚至亲自现身，和唐渭见了一面。在盘山真君的引荐下，唐渭算是真正加入了天玄宗。 第72章 下次见面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入冬之后的咸安城，开始变得越发繁忙起来。年尾那场特殊的年祭，虽然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十二院早已将其提上了日程，开始全力准备。很多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底层胥吏，这会儿也忙的不可开交。 所有人都明白，今年这场年祭，不光是咸安城一地的年祭，更是整个修真界的年祭，意义非凡。 咸安城这边，冬天要比云莽那边冷不少。这种冷热的差距，对于化灵期以上的修者而言，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低阶修者来说，还是有影响的。入冬之后，大家换上了厚实衣服。而且入冬之日，各家食阁也纷纷换上火锅，热气腾腾。冬日里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三五知己找家食阁吃顿火锅，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这亦是咸安城不知多少年以来的一个传统。 当然，虽然入冬吃火锅这个传统，整个咸安城上下通行，但对于身份不同的人来说，还是有差距的。最底层的百姓，能吃两口热乎的就已是不错，肉食之类的东西，哪怕是最便宜的豢养灵兽肉，也未必舍得。至于那些有身份有身家的高端修者，那就不同了。一顿火锅花出一个令人咂舌的天价？这很正常！锅子里的菜，必须是灵植师专门培育的；肉则是要从云莽前线那边运来，吃最新鲜的妖兽肉，谁吃养殖的啊？就这么个吃法，吃出再高的天价，好像也很正常了。 “在原陵那边，其实也有入冬吃火锅这个习俗。只不过，比起咸安城这边，我们那边的吃法有些不同。原陵有一种较为特殊的灵兽，名为条羊。肉膻味很重，但唯独靠近脊椎骨那一块的肉，味道极好。可惜一只羊出不了多少，要想放开了吃一顿，多半要二十只条羊，才能凑出这么一顿。” 曹圻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仿佛想起了年幼时一家围坐在一起涮锅子的场景，甚是温馨。至于卫易，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在两江和云莽那边，冬日并不寒冷，没有这样的习俗。在两江那边，大家推崇制作精良的菜肴，至于这种涮锅子的吃法，多半都是那些最底层的狩妖者，在野外没办法的时候，才会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两江那边的高阶修者，极为鄙视这种吃法。 卫易小时候家里很穷，所以，经常这么吃。 今天这顿饭，并不是卫易兴之所至。事实上，若是以他的性子，那就直接开始找个地方闭关，一口气到年祭之前再说了。可惜自订婚之后，曹圻每日一定会过来。至于今日这顿火锅，则是唐渭的提议。 唐渭说，想给卫易介绍个朋友。 本来，卫易是想拒绝的。但是当唐渭说，这个朋友，正是拥有姚老头留下的另外三颗卜卦金钱的那个人时，卫易这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行。 卫易这边，带了唐渭、曹圻和作为护卫的北山微儿这三人。其实卫易本来是只想带唐渭过来的，但是一看他要出门，曹圻和几名来自冰原的年轻人，便死活都要跟着。加上当时唐渭又笑着说了一句‘人多无妨，人多反倒热闹的’的话，卫易这才不得不带上曹圻。至于几名冰原护卫，卫易则是只带上了北山微儿。 卫易其实也很疑惑，照理来说，和这名神秘的客人见面，不是该人越少越好吗？唐渭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卫易不奇怪，反正唐渭做出什么事情，似乎都在理解范围之内。但唐渭为什么会要求带着他们呢？ 火锅已经煮的沸腾，今天的正牌客人还是没有来。几人中今天唯一可以放开了吃的北山微儿，已经让小二换了好几次锅底。这让卫易不禁腹诽，这家伙是不是修行过什么特殊功法神通。 至于曹圻，在卫易面前大概是要表现一下风度，吃的那叫一个风度翩翩，只是浅尝辄止。而卫易和唐渭两人，则是各怀心事，都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卫易他们今天选的这家食阁，是咸安城内一座名气很大的食阁，名叫东来馆。据说这家食阁的大师傅，同时也是这家食阁的老板娘，刀工冠绝离都。连九阶大妖身上的食材都能用，可以在一息之内，将一尊大妖的灵体彻底分解成食材，完全锁住其中的灵气。还有传闻说，这位老板娘，是京城里某位返虚老王爷豢养的一只金丝雀。但到底是哪一位老王爷，则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这家东来馆背后的靠山极大，便是京城最有名的那些纨绔，也不敢在这里撒野。听说早年间有位十二院的副院首，借着酒劲在这里撒欢，结果被东来馆的人直接给扔了出去。事后那位副院首大人醒酒之后，非但没有报复，反倒是送了礼物上门赔礼道歉。 如此一来，这家东来馆的名头，就更是享誉京城了。 卫易今天难得舍得花钱一次，在东来馆专门开了一个包间，毕竟要见的是一位神秘人物。东来馆也是大气魄，若是一般的食阁，能在单独开辟的包间里布置一些阵法，隔绝外面的感知，已是不易。可东来阁这边，直接就开辟出一方单独的空间！傻子都知道，这种手段，至少要返虚老祖级别的人物出手才行。东来阁的底蕴，果真非同一般。 就在众人等了快两个时辰，卫易已经认定此人今天不会过来，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位神秘的来客，才终于姗姗来迟的出现。唐渭主动起身，去外面迎进来这位神秘的客人。 “实在不好意思，今日院里有活动，学子们不好早退，抱歉抱歉。”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闻道院学子服的年轻男人，文气十足，同时又多少有些羞赧。 范梧。 之前刚刚扬名整个离都的范十段，曾在咸安城公开约战十位顶尖国手的闻道院学子。 怎么会是他？ 尽管双方从未见过面，但卫易和曹圻两人，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范梧。 没办法，自打那场棋会之后，范梧的影像已经传遍了离都。哪怕卫易和曹圻只是在各自的情报上，见过这个人，仍是足以一眼认出。 至于一旁已经吃的沟满壕平的北山微儿，倒是没认出来，不过以他在离都的见识，不管今天来的是谁，估计他都认不出来。 范梧过来之后，倒也没有自我介绍，反倒是像是极为熟络的朋友一样，直接坐下，端起碗筷来从锅里捞肉。在发现锅里已经没肉了以后，更是直接叫来伙计点菜，轻车熟路，丝毫不像是双方才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对此，卫易倒也没有如何介意，只是觉得这类奇人异士，多半都要有点自己的小脾气。曹圻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卫易今天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范十段会出现在这里。但当曹圻看到对方如此无礼之后，眉头早已凝成一团。 “本来我以为，今天可以多见几人的。”范梧将一盘肉卷倒入锅里后，自言自语道：“曹慈怎么没来？还有，你们几个出身冰原那边的，怎么只来了你一个？” 范梧的这个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只是让曹圻的眉头皱得更紧，让卫易也微微感到有些不快。 就算你是享誉离都的年轻俊彦，可是今天，这脾气是不是也有些来的不合时宜？若是双方相熟，倒也无妨。可是今日的范梧的行为，显然是有些过了。 “我知道，今天我让老唐帮忙，在这里约见你，确实有些唐突。至于今天吃你的东西，我想，将来某一天，你会觉得请我吃的这顿饭很值。” “先生若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卫易冷冷开口，同时将昔日姚老头赠予他的三枚卜卦金钱拿了出来，沉声道：“这是昔日姚先生赠予我的三枚卜卦金钱，姚先生说，等我到离都之后，遇到持有另外三枚卜卦金钱的人，便将这三枚金钱交给他。唐先生说，另外三枚金钱在你手里，如此说来，要是没别的事情，拿了这三枚金钱之后，你可以走了。” “呦，这就准备赶人了？” 在闻道院里，向来以性情温润闻名的范梧，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从进来的那一刻起，仿佛就在戏弄卫易。 “我这个时候来见你，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以我现在的修为，想甩掉身后的那些尾巴，确实也不容易。但我也没办法，下次想见你，估计要等很久。” “至于那三枚卜卦金钱，暂时倒是还不着急，接下来你还用得着。有我师父留下的这三枚卜卦金钱在，当世无人能推演你的事情，这对你在咸安城的活动有帮助。不过，在今年年祭之前的时候，还请把这三枚金钱交给老唐，让老唐转交给我。” 卫易再次沉默不语。 从范梧刚刚的话，卫易也听出来了，今日这场饭局，似乎是范梧主动提出来，然后唐渭才帮忙牵线搭桥。可是，直到现在，卫易仍然吃不准，这位范十段今日主动来见他，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你在想，我今天来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范梧仿佛有一眼看穿卫易心思的能力，笑道：“其实也没有太重要的事情，只是想问你两个问题。如果是下次见面，再问你这两个问题的话，我觉得或许有些晚了。” 范梧轻轻放下手里的碗筷，竖起两根手指，问道：“第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如果有那么一天，牺牲你一个人，能救下整个修真界，你愿意自己牺牲吗？还有另一种可能，如果有一天，如果需要你让整个修真时代断绝，但是可以保住天玄宗的传承，你愿意吗？” “这两个问题，看似是两个问题，但其实是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你觉得到底是人心主导了人的行为，还是人的经历决定了想法？如果思想和行为，两者只能有一个受到约束，你想选哪一个？”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一巴掌抽出去的冲动。他知道，不管这个范梧有什么手段，以当下两人的修为差距，他这一巴掌是绝对能结实拍出去的。至于范梧的两个问题，卫易压根懒得去想。在遇到唐渭之后，卫易最烦的就是这种故弄玄虚的玩意儿。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人话吗？ “老实说，你可能和我不熟，但是我和你，真的挺熟的。” 范梧忽然显得有些感慨，道：“记得永子巷吗？当年你刚刚搬离永子巷，住到城主府发给你的那套宅子时，我就和师父搬到了永子巷。大概在那里住了一年多吧？那会儿永子巷里，很多人家都拿你的故事，讲给小辈们去听。所以，说我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真不算过。” “后来，云道大战之后，你远遁云莽，进入天玄山，我则是和师父北上，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卫易忽然目光一闪。从刚刚范梧的这番话里面，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同时，也有了更大的问题。 “我很好奇，姚先生到底在算计什么？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是值得姚先生去苦心算计的？”卫易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这个问题，道：“我知道，这些年我的很多际遇，背后都有姚先生的影子。如果云道大战的时候，没有姚先生给费庸的一封传书，我估计也就不用远遁云莽，后来也不会成为天玄宗的首徒。如果不是姚先生让我去波州，后来同样也不会遇到很多事情。” “算计你？” 范梧笑着摇了摇头，笑道：“凭我对我师父的了解，我觉得天底下大概没谁真正够格让他算计。从始至终，他或许只是在做一个局，所有涉及到的人，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枚棋子，亦或者是和他在棋盘上对弈的棋手罢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其实我也不敢说全懂。”范梧忽然眨了眨眼睛，郑重道：“我猜，或许只是为了他想要的那个世道吧？” “卫易，我希望你以后要更努力的修行。下次见面，我就是你的人了。” 说完这句话，卫易瞬间一呆，范梧则是起身擦了擦嘴，然后，转身离去。 第73章 银花火树不夜天 卫易严重怀疑，唐渭和范梧这两个人，绝对在计划着什么。而且，毫无疑问，之前唐渭失踪的这些天里，应该就是和范梧在一起。 但是，卫易却又无法得知，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一个顶尖的智者，有时候可能会比一位返虚还要恐怖的多。像唐渭这种顶尖谋士，到底有多可怕，卫易是见过的。比如那个曾经在两江呼风唤雨的费家，不久被唐渭轻轻一推，然后轰然倒塌？ 再比如，如今蛮荒那边打得像热窑似的，不正是因为先前被叶朝归摆了一道的缘故？ 宁可得罪返虚，绝不能得罪顶尖智者。 何况，还是两个顶尖智者？ 对于卫易的询问，唐渭只是否认。既然唐渭不愿说，卫易也就没办法强求，只能听之任之了。 自这场莫名其妙的见面之后，卫易的生活，再次回到了正轨，继续自己的修行生活。在天玄宗使团驻地当中，像卫易这么轻松的，也着实是罕见了。每天参悟一下剑道，有所领悟后，就随便从冰原几人当中，挑一个做陪练。这种生活，实在是很美好。 转眼，大雪纷飞。 今年这场大雪，似乎格外的大，而且距离年祭也足够的近。往年离都的第一场大雪，多半在距离年祭前一个多月之前，便已经落下。但是今年，却似乎有些姗姗来迟，直到年祭前两日，才终于落下，而且出奇的大。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大神通者进行干预的成分。 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亮之后才停，雪厚的可以没过膝盖。这种大雪，对于几个出身冰原的年轻人来说，倒是不算什么。冰原那边，天寒地冻，比这夸张的大雪也见的多了。但对于卫易而言，这种程度的大雪，可就是前所未见的了。 可惜的是，雪停之后，司礼院便派遣了大量修士，清理整个离都的积雪。堂堂周天境修者，在外面可以做一派祖师爷的存在，现在就只能去街上清雪了。在司礼院的发动下，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整个离都街上，就再也看不到半点雪了。 真是无趣啊…… 好在天玄宗驻地这边，倒是还存了些积雪。曹圻一大早过来，在卫易门口堆了好几个雪人，面容和卫易一样，有的在打坐苦修，有的持剑而立，有的静卧沉思，赫然正是卫易平日里苦修时候的样子。 看的卫易会心一笑。 曹圻也笑了。 卫易不是木头。这段时间，这位昔日自己从妖族手里救出来的曹家嫡女，所做的一切，卫易都看在眼里。卫易知道，她是真的在喜欢自己，卫易也在逐渐改变自己立场，试着去喜欢她。 但忘掉记忆里那个红衣姑娘，喜欢上一个新的姑娘，总归是需要时间的。 卫易倒是很想和曹圻一块堆几个雪人，至少也要堆几个像曹圻一样的雪人才行。可惜临近年祭，卫易这个天玄宗首徒，终于也不能继续独自躲清闲。 比如今日，卫易便需要去参加一场祭礼。 年祭，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大概就是一年当中最大的一个假期。但对于咸安城的司礼院来说，意味着无数的繁杂的礼节。 这其中，有不少也是需要几大圣地派人参加的，其中有一部分，就需要几大圣地派年轻人参加。 要不然，几大圣地此次入京的使团，为何要这么多人？ “卫易。” 就在卫易即将准备离开的时候，曹圻似乎终于鼓足勇气：“今天回来，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好。” 卫易本想拒绝，但看到曹圻目光深处的那一抹热切之后，终于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只得点了点头。 这位出身原陵曹家的天之骄女，听到这一个‘好’字后，瞬间笑颜如花。 …… 今日司礼院请几大圣地的年轻人过去，目的就是为了明天的祭典。很多卫易熟悉的年轻人，比如曹慈、姜怀水等人，都在其中，领衔的则是刚刚晋封太子之位的离景平。 不过，有两个人的出现，让卫易感到十分意外。 一个是落霞岛的诗笑容，一个是珈蓝寺的恒如和尚。 这两人，都是原本各自的门派首徒，都曾代表各自门派，进入过天玄山。但有趣的是，在叶朝归的登位仪式上，落霞岛那边，派出的不是诗笑容，而是谢弦歌。而珈蓝寺，则是派出了那位神秘的恒秀和尚。 这次来咸安城参加万年大祭，这两人却又都没有来。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卫易倒没有去往太深处考虑，这本就不是他擅长的事情。而且从内心深处来说，卫易反倒庆幸落霞岛这次来的，不是谢弦歌。 今日的祭礼，也是在为年祭当日的祭礼做准备。哪怕是如曹慈这种性情倨傲的家伙，在这种场合，也得略微收起性子，按照司礼院的规矩来，因为这毕竟关乎原陵曹家的脸面。看着这些在各自修炼界叱咤风云的天骄，在这里忍受这些枯燥礼节的束缚，卫易就觉得有些好笑。 等到祭礼结束之后，已是黄昏。 卫易想了想之后，决定还是履行一下承诺，让同来的一名冰原扈从，去驻地请来曹圻。片刻之后，曹圻便出现在他面前。 “走吧。” 卫易只是一笑，然后沉默。 曹圻则异常兴奋。因为自两人订婚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外出同游。 曹圻出身曹家主脉，又有曹慈这么个哥哥护着。从小到大，除了留川河那次之外，再没遇到过什么危险。但这并不意味着，曹圻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实际上，从一开始曹圻就明白，卫易其实并不喜欢她。哪怕答应和她定下婚约，大概也只是为了两家圣地之间的盟约算计而已。但今天，曹圻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因为她能感觉到，卫易在逐渐接受她。 腊月二十九。 距离年祭还差一天的咸安城，夜晚已是无比热闹。因为今年年祭太过特殊的关系，不光是几大圣地的使团，齐聚于咸安城。修真界绝大多数一流门派，其实也派出使团，来咸安城参加今年的年祭仪式。至于那些二三流门派，甚至是一些地方上的不入流门派，虽然无法以官方身份，派使团来咸安城，但高手以个人的名义，来咸安城这边看看，还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最近咸安城的修者，一下子暴增了太多。各大驿站客栈，早就人满为患，而且价钱翻了好几倍。 “我其实之前一直在想，要不要盘下两处客栈。瞧现在这架势，估计能大赚一笔。” 卫易这话当然只是玩笑。以他如今的身份，就算开一百家客栈，赚来的那点钱，在他眼里也就是个零头。除了平白消耗时间和精力之外，没别的益处。但或许是早年穷苦的原因，哪怕如今卫易已经是这个身份，仍是喜欢计算钱财。 “那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多带几套天玄城的房产做嫁妆好不好？” 卫易说者无心，曹圻却是当真了，竟是真的考虑起了自己的嫁妆问题。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啊。 卫易莞尔。 大概是因为最近咸安城的人实在太多的缘故，街道上永远是异常的拥挤。所以咸安城方面，开放了部分禁空禁制。一些被司礼院批准的飞羽楼船，可以延固定线路飞行。除此之外，周天境以上修者，也可以自由低空飞行。毕竟，让堂堂周天境去和普通修士一块在街上挤着，也确实有些不像话。 “我们去楼船上开烟花吧？怎么样？” 卫易最后指了指天上悬浮着的一艘庞然大物，曹圻则是使劲点头。然后，卫易略微踌躇了一下，拉住曹圻的手，飞向那座楼船。 如今的卫易，虽然走得是神力一道，但亦是七阶修为，足以承受禁空禁制的压力飞行。反倒是曹圻，如今未达周天。 楼船上，两人凭栏站立，遥望远方夜空，漫天烟花。 海晏云清都城夜，银花火树不夜天。 说的就是当下的咸安城了。 巨大的飞羽楼船上，能上来的莫不是高阶修者，或是一些达官显贵，身份皆是不凡。其中亦有道侣登船，卿卿我我。 曹圻犹豫半晌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向旁边斜靠，渐渐侧头歪在卫易肩膀上。 卫易当然可以躲开。 但终于还是没有。 …… 同样的夜晚，在天南，落霞岛，则显得相对冷清许多。 毕竟，落霞岛是圣地宗门。对于天南修者来说，年祭虽然也算是个节日，但一年中最盛大的，却是专属天南的落霞祭礼。 所以，年祭时候的落霞岛，有些修者或许会好热闹，在年祭当天进行休沐。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恐怕还是会选择当成一个寻常日子，继续生活或是苦修。 而在落霞岛上，有一个地方，清静的有些过分了。 在落霞岛最核心的区域，有一座方圆三里巨大宫殿群，虽有灯火照耀，里面却不见半个人影。 这里，是整个落霞岛最核心的禁地。 是掌门所在的地方。 平日里，除了几位身份地位最高的长老，有资格进入这里，向掌门禀告一些事情之外。其他人，哪怕是那些封号真人，也绝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不过，这也是当代掌门的一个怪癖。历史上任何一位掌门，住在这里的时候，都不曾这样，至少还是需要一些下人侍者的。可是当代掌门，自百年之前，却彻底封闭了这里。 落霞岛修者，非掌门召见，入则必杀！ 这里面，就曾经有两个刚开始不信邪的返虚，被掌门直接拍死。自那之后，便再没人敢触这个眉头了。 不过，最近这几年来，却出了一个例外。 有个姓谢的少女，自从被掌门收为弟子之后，竟是可以自由出入此处。当然，绝大多数时候，少女就呆在这边，极少出来。不过，这种反常的例子，还是让很多落霞岛修者，感到羡慕同时又嫉妒的。 掌门的弟子，其实并不算少。因为落霞岛的一些特殊规矩，当代掌门的门下，至少有超过二十位弟子。不过，有这种特殊待遇的，只有少女一个。绝大多数人，哪怕身为掌门弟子，不管是记名弟子还是少数几个真传弟子，都极少能见到掌门。有些记名弟子，上次见到掌门这个师父，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这当然会让其他人感到不忿。 大家都是掌门的弟子，凭什么唯独你例外？ 于是，在一番谋划之后，几个掌门的记名弟子，被幕后指使者当成了枪使。在某次少女外出的时候，‘偶然’在路上遇到了谢弦歌，然后双方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最后，少女虽然修为稍逊一筹，但使用的神通十分高明，也未曾吃亏。 但接下来，就比较吓人了。 就在第二天，掌门传出法旨。几名和少女起冲突的记名弟子，废去身份，然后直接处死。非但如此，就连背后那些自以为高明的指使者，也被一并揪了出来。被株连杀掉的，足有上百人！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名封号真人。 自此之后，在整个落霞岛，谢弦歌便成了一个无人敢惹的存在。就算她的名字，很多人都不敢提。 然而今日，在那座冷清至极的掌门寝宫内，空旷的大殿当中，只有几盏灯火摇曳。少女坐在原本属于掌门的那把椅子上，隐隐有泪水流出。 “你看，师父早就说过，男人靠不住的。” “没了你，这不就又有这个曹家女子，主动送上门了？” “怎么样？要不要我出手，让咸安城那边的使团，找机会宰了这曹家的小妮子？这姓卫的小子身份特殊，确实不好马上动手。不过若是你真有恨意的话，等他离开咸安城，师父也是可以想办法动手宰了他的。” 在少女识海当中，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很久以前，这个声音，属于少女的师父。 但是最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声音，则相当于是少女自己了。两者同源，却有两个不同的人格。 “师父，您的记忆，我已尽知，有必要骗我吗？” 少女清冷的声音开口，在大殿当中，隐隐有回音传来。 “您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找到我，用这种法子想要延命。甚至可以说，如今的您，已经不再是您了，而是一个全新的人。您做这一切，为了什么？几位长老以为您是想去冲击仙位，我却知道，只是因为……” “你闭嘴！” 少女忽然语气一变，脸色变得狰狞。然后，又再次泛起一抹笑容，似乎是在嘲讽着什么。 “师父啊！您花费这么大代价，活出了第二世，不就是因为姚先生说，只要您活出第二世，便可以看到他的转世身吗？您和我，有什么不同？” 谢弦歌说完之后，冷笑不知。 “活出第二世，我确实不是为了成仙。” “我确实想再见到他，哪怕只是他可能存在的转世身。” “然后……我想再一次捏爆他的脑袋！” 第74章 只待今日结束 除夕当日。 故老相传，年祭的诞生，是因为上古时期，大离皇祖带领人族崛起的过程中，曾经斩杀过一尊名为年的大敌，经过一场血战后取得了胜利，自然要纪念一下，所以就有了后来的年祭。也有人说，那个大敌，名字叫夕。所谓除夕，便是指除去了夕。 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就算是记载了一万年来所有皇族事情的宗正院，对于万年前的事情，也知之甚少。上古时候的历史，因为太过遥远，也因为那时或许还没有成型的史书记载习惯。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不过，年祭这个日子，在后世倒是越来越重要了。 一大早，按照咸安城这边的规矩，卫易给几位宗门前辈都行了礼。咸安城这边，不但初一需要拜礼，除夕当天也规矩繁多。卫易倒也不介意入乡随俗，反正就当讨个好彩头呗。 至于曹圻，昨夜看过烟花之后，则是已经返回了曹家驻地，今天肯定不会出现。除了这两天事情比较多之外，最重要的是，按照原陵那边的规矩，未出嫁的姑娘，除夕和年祭当日，都必须留在自家。 再之后，整个天玄宗驻地，开始极速运转起来。而盘山真君，则是带着数位返虚老祖，以及包括卫易在内的一应使团重要人物，前往那座皇宫。 今日，皇帝陛下会在宫内举办一场难得的盛会，几大圣地的使团都需要出席。就连那些一流门派的使团，也需要派出代表参加。这场宴席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各大使团会和皇帝陛下，以及一种朝堂重臣，会一起守岁。直到过了午夜之后，才可散去。 卫易一直在猜测，咸安城方面做出这种布置，是不是害怕会出什么问题？将各个使团都召集在皇宫，可以最大程度上控制局面？ 对于普通的离都百姓而言，今天只是一个比较盛大的节日。但是对于咸安城高层来说，尤其是那位皇帝陛下，可就完全不同了。 今年是万年之期的最后一天。 简单来说，在今天午夜之前，皇帝陛下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共主。哪怕几大圣地自身实力再怎么强大，内心再怎么讨厌咸安城，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是这方天地给予的位格，万年之内都无法更改。 但是，过了今天之后，皇帝陛下便只是大离皇帝陛下，而非整个修真界所有人的皇帝陛下了。至于几大圣地，或许会因为种种原因，暂时仍然尊大离为天下共主。但是从长远来看，几大圣地的彻底独立，已经成了定数。 若想下一个万年，大离能够继续维持天下共主的地位，继续保持这个人皇的位置。唯一的办法，就是下一个成就仙位的人，必须得是出身大离皇族。 大家都在等。 所有人都在等，今天之后的天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而明天那场年祭仪式，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大离皇帝昭告天地，人皇就此退位的仪式。自此之后，大离皇帝再非人皇，而是单纯大离直辖十界的皇帝。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几大圣地这次才会不约而同，全部派来使团，见证这个时刻。 以盘山真君为首的天玄宗一行人，一共有十余位。在一名身穿深红官衣的貂寺带领下，缓缓由大安门进入皇宫。 …… 离祯微微有些失神。 今日这场宴席，既是他登基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宴席，同时也可以理解成一个时代的谢幕之宴。 在他登基之初，就已经知道，自己注定会成为今天这个角色。而且他有信心，未来给他三百年时间，他或许就能带领大离，开辟下一个万年。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离祯还是难免有些怅然。 “陛下，使团们都已到齐，陛下该去上殿了。” 皇后娘娘轻轻开口，让离祯回过神来。大约是看出了离祯心底那抹不安，皇后娘娘只是嫣然一笑，然后轻轻施了个万福。 好像只要她在身边，自己就觉得很安心啊？ 离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这种依赖的？是当年在闻道院一见倾心？还是两人大婚的那一天？亦或是她被册封为皇后的那一日？ 这么多年，离祯已经渐渐习惯，由她打理自己的很多事情。有她主持的后宫，从来不用他操心半点。 “今天，我们同去前殿，朕要你和朕一起，最后一次接受他们的朝拜。” 离祯忽然攥住了这位米家皇后的手，深情款款。这倒是让皇后娘娘大为意外。 “陛下，这不合礼制。” “去他娘的礼制！如果于礼不合，那朕就下旨让司礼院改改规矩就是了！” 这话说的……真特娘的霸气。 不过整个天下，大概也只有离祯一人，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了。 …… 作为当朝内阁当中的二号人物，同时也是当下庙堂上最大一座山头的果然翁余福，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服。 用余福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新年穿新衣，要讨个喜气。 最近两年，随着前首辅李砚山的倒台，离都朝堂上风云变幻。之前权柄最盛的李党，轰然倒塌，门人或接连贬黜，或外放他用，已经烟消云散。而新上任的毅王爷离祚，又是一个慎独的性子，从不结党。那些本来想着离祚上台之后，过来攀附一下的权贵，就只能碰了一鼻子灰回去。 所以，由余福领衔的余党，一下子就成了庙堂上最大的山头。就算老谋深算的庆王爷，在朝中似乎也要逊色一筹。 果然翁，果然是更加老成持重啊！ 在李砚山案发之后，大家原本以为，为了制衡朝堂，陛下会对余福同样稍微打压一下才是。可是谁又想到，这两年陛下非但没有打压余党，反倒对这位次辅大人更加倚重了。因为离祯出身军方的缘故，对于很多朝堂庙算，确实有心无力。这些事情，多半就只能由余福来打理。 因为余府所在的东临街，就在皇宫边上，所以，哪怕今日大宴极为重要，余福也用不着出门太早。 临出门之前，余福看了眼自家的护卫头领，发现他正是满脸喜气，不由温润一笑。 “看这意思，今年这个年祭，应该是过的不错啊？” 护卫首领倒也识趣，他亦是余府的老人，从当年余福在闻道院担任副院首的时候，便跟着余福，对自家大人的性子无比熟稔，道：“托老爷的福，这个年祭，大伙又能过一个肥年。再有……” 这名在余府做事多年的老护卫，忽然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家大人的性子之后，还是直接说道：“我家儿子，前几日定了门亲事，年后成婚。小人斗胆，大人回头能不能帮小人写几个字，也好让我家能光耀门楣。” “可以。” 被离都官场私底下认为是几位内阁大佬中，最为和气的余福，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然后，这位次辅大人也没着急出门，而是就那么直接蹲在余府大门的门槛上，挥了挥手，让那名护卫头领也过来蹲下。 “谁家的姑娘啊？我认识不？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 堂堂次辅大人，在去参加整个乾安年间，最盛大的宴席之前，就这么蹲在自家门口。像一个市井普通老人一样，也不管那身新官服会不会脏了，竟是聊起自家一个护卫头领的私事。 “托大人的福，那闺女虽说家世一般，只算是相对殷实人家的闺女。但性子很好，为人孝顺，是个过日子的人……” 余福听着这些其实很琐碎的家事，没有半点不耐，偶尔还会给出几句意见，让这名护卫头领连连点头。 许久之后，余福大约是察觉到，再不走真的要误了时辰，这才终于起身，随意拍了拍这身新官服。 “回头我抽空给你写个匾。不过你知道，我的字只能算一般，别嫌弃啊！还有，回头记得送我一张请帖，我要是能挤出时间的话，到时候就过去讨两杯喜酒喝。” 听到次辅大人有意要参加自己儿子的婚宴时，这名护卫头领顿时激动万分，这可是无上的光荣啊！若是到时候次辅大人真能到场，哪怕只是露个面，那也够他们家吹几辈子的了。 余福点了点头，然后终于走出余府大门。 出门就遇到喜事，是个不错的兆头啊！ 余福眯眼看了看天空。虽说前两日一场大雪，几乎将整个离都都盖住，但今日却是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余福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还是闻道院一名学子的时候，自己的那位师父，那位嘉裕年间的老首辅，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 在皇宫里那场规格高到极致的酒宴，刚刚开始之后。在中州南部，一个穿着麻衣赤着双脚的魁梧白发老人，一步步进入中州。 这个被姚老头评为当世战力第一的妖族，终于还是来了。 令人奇怪的是，不管是咸安城钦天院，还是几大修真界圣地的大天机士，都不曾察觉到这个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是何时进入修真界的。 返虚期以上的存在，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自身都会有大气运加身。所以，返虚期以上的存在，不管是去哪里，自身气运也会随之转移。在天机士眼中，就如同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格外眨眼。 至于像虬髯老祖这种实力天下无双的存在，那就已经不是普通灯火可以比拟的了，而是近乎于天上的星星。 而如果想要暂时遮蔽气运，彻底屏蔽掉那些天机士的感知，这倒也不是做不到。但是，气运越强，隐藏起来就越难。如虬髯老祖这样的存在，要想让几大圣地乃至咸安城，都无法察觉半点的话，当世恐怕就无人能做到了。 以前倒是有一个，但就在不久之前，那个人刚刚死了。 进入中州之后，这名被姚老头评为天下第一的妖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似乎在有意拖延时间。此刻若有返虚期的高手在此，便会对这名妖族老祖的状态无比惊讶。 真实。 没错，就是真实。 所谓返虚，就是指从周天境破境之后，自身本命法相寄托于天地虚空之内。所以，返虚期的存在，往往会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修为越高，这种虚无的感觉就越强。如高手榜上的那几位纯阳老祖级别的存在，那就更是近乎于完全虚无。 而像眼下，虬髯老祖这种状态，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仙位。 由纯阳踏足仙位之后，本命法相会由虚凝实，彻底融于自身。 可若是成就仙位的话，自身大道便会寄托于天地，会引来天地大道齐鸣，一定会惊动此方世界的所有强大存在。但是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尊存在，察觉到异样。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从中州北部，一直到咸安城，仍是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就算有了云道，往往也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行。不过，对于这位已经由虚凝实的虬髯老祖来说，似乎并不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在这位虬髯老祖进入中州之后，或走或停，看似缓慢，但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接近咸安城。等到他进入咸安府之后，已是彻底入夜。 然后，他随意找了一座荒原，在距离咸安城数千里外，彻底停下了脚步，随意的坐了下来。 这里，恰好是他能保证不被那尊玉皇感知到的极限距离。再靠近，便会被察觉到。 “姚先生，我来了。” “按照你我的约定，在我成仙之后，我会按照你的意思，让修真界和蛮荒彻底换一个模样，变成你想要的世道。” “然后啊，我会给你立一个庙，让后世所有的人和妖，都知道一件事。” “下一个时代，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开创者。” 这位虬髯老祖，静坐于荒原之上，喃喃自语。而那些话，注定随风飘散，没有任何人听见。 只等待今日的结束。 第75章 妖圣残月 咸安城内，歌舞升平。 不管几大圣地的使团，都怀着怎样的心思，至少今日，在太元殿内，是一片歌舞升平、君臣和谐的景象。 皇帝离祯带着那位出身米家的皇后娘娘，居于主位。在其下方，有几大圣地的使团使节，还有离祚、余福等内阁重臣。再往下，是一些院首级别的离都高官，以及一些强大的一流门派的使节，按照地位高低，一直排到那座大安门。 皇宴上，有司礼院教坊司精心准备的歌舞，让人叹为观止。 可惜，美人、美酒与美食，不管再怎么惊艳，始终不是今天的重点。 所有人都在等待子时。 没有人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临近午夜，卫易觉得有些无聊。或许，他当下的感觉，是绝大多数人的感觉。不管那些歌女如何秀色可餐，天姿国色，恐怕今天也没几个人有心情欣赏才对。 卫易忽然想起，昔日自己在随叶朝归闭关的日子里，曾有一日，叶朝归给他讲到离都官衙构成和职责时，提到司礼院麾下的教坊司。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卫易明白了这个部门的指责。 ‘皇帝开的青楼，大概是觉得叫青楼不好听，所以改了这么一个名字。’ 有些东西，不管如何换面子，里子还是一样的啊。 卫易作为晚辈，自然位置不可能太过靠前，当然，其他几个圣地门派的首徒，也和他一样，位置相近。卫易甚至能看到曹慈脸上那抹明显不耐烦的神情，还有那个出身珈蓝寺的年轻禅修恒如，看待这些歌女的目光，如同看待一堆白骨。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子时，众人便越发显得不耐。不管那些教坊司的歌舞如何动人，似乎都再难以引起大家的注意。 卫易相信，此刻，整个修真界，所有高阶存在，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当！” 一声清脆的钟声传来。 响彻整个太元殿，然后声音不减，传遍整个离都。 乾安三十八年。 到了。 “恭贺陛下千秋盛名，和气致祥。” 朝臣当中，贵居首辅之位的毅王爷离祚，率先开口。下一刻，所有大离官员尽皆跪服下来。几大圣地的使节，也纷纷弯腰表示尊重。 “陛下万岁！” 一片山呼万岁声，响彻整个皇宫。 但卫易却觉得，仿佛是在给大离皇帝送葬一样。 陛下万岁？万年之期已到，是不是就该准备上路了？ 虽然在这一刻，宫内一片祥和，看不出任何一样。但从刚刚那阵钟声响起的刹那，卫易已经发现了不同。 这种变化，难以言喻。 在这阵钟声之前，卫易能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制。因为他修行神道的关系，冥冥之中，会受到天地大道的压制，让他成了一个大道绝缘体。哪怕经过七次天劫，得到七次天华露的洗礼，对于大道的感知，仍是非常模糊。 若非如此，卫易如今的资质，绝不逊色于曹慈等几个世间最顶尖的天才。 而在这阵钟声之后，卫易能够感觉到，这种无形的压制，似乎在慢慢彻底放开。 卫易能够清晰察觉到天地间剑修大道的存在，同时也能察觉到木之大道的存在。而且，这种感知能力，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这一刻，整个修真界，乃至蛮荒，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从这一刻起，大离一万年的天下共主之位，终于失去了。 这是一个新的时代。 不过，在这个新的时代的开端，大家至少表现的还比较平和。至少在咸安城内，还没出现直接翻脸掀桌子的情况。这倒也正常。哪怕不再是天地认可的修真界共主，可咸安城的底蕴，依然雄厚的吓死人。就算今日所有使团的使节，全部暴起，只怕也唯有被镇杀的份。 毕竟，那尊玉皇，还坐镇于咸安城内。 “嗯？” 就在大离官员们，刚刚向皇帝陛下行过礼，准备迎接新年到来的时候。身为大离当代皇帝的离祯，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作为玉皇的执掌者，太元宫方圆万里之内，一切变化，离祯都可以清晰感知到。就在刚才，他忽然感知到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正在向咸安城这边极速赶来。 是的，极为强大。 哪怕以离祯的角度来看，都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 此刻，在离祯的感知当中，这尊未知存在的气息，还在攀升。本就已是纯阳巅峰的强大存在，渐渐开始跻身另一个境界。 仙位吗？ 哪怕离祯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仍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随着那尊强大存在的气息越来越强，越来越靠近咸安城。各大使团的使节，那些纯阳老祖们，也终于发现了这股气息，一个个开始面露惊色。再之后，普通的返虚，也开始感受到这股气息。 这是一股足以让返虚期战力的恐怖气息。 “这不可能！” 一位纯阳修为的离姓老王爷，率先打破了沉默，惊怒道：“灵力之道还未彻底退散，三十年内不可能有谁可以证得仙位才对！就算距离仙位只差临门一脚，他到哪里去收拢支撑他成仙的海量气运！” 这位被咸安城视作依仗老王爷，他的问题，其实也是当下所有人的问题。 放眼两座天下，如今有资格成就仙位的，就那么几个。可这些人，若想冲击仙位的话，首先需要收拢海量的气运。这也是蛮荒那边，如今为何征战不休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气运二字罢了。 修真界这边，除了咸安城一家之外，再无任何一方，足以提供成仙的海量气数。哪怕几大圣地，各自统辖一界，亦是如此。但是咸安城这边，却没有能够马上冲击仙位的人。而其他几大圣地，两剑山的顾飞鱼，天九宫的郑当中，或许有证仙的本钱。但是他们各自所拥有的气数，却不足以支持其成仙。 至于妖族那边，如今还在乱战当中，同样不可能。 既然如此，这尊正在临近咸安城的存在，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就在太元殿内，所有人都心思各异的时候，一个洪大的声音，骤然响彻离都。 “客已至，主人何在？” 如天雷般的声音，滚滚而来，敲击在众人心头。 离祯却忽然笑了起来。 ‘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的。既然这样，早来总比晚来好啊！’ 在这一刻，离祯大袖飘摇，走下那张原本象征着天下共主的椅子。随着离祯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后一道金甲神人虚影，骤然出现。然后，每当离祯踏出一步，这尊金甲神人的虚影，便多融入离祯体内一分。 等到离祯彻底走下来的时候，那尊金甲神人的虚影，已经彻底融于他体内。而且，让离祯整个人显得无比真实。 “朕在此！” 皇帝陛下的这声回答，同样传遍了整个离都。在这一刻，所有身在咸安城内的修者，心中都出现了一尊无比伟岸的金甲神人的形象，蔚为壮观。 然后，皇帝陛下化为一道光芒，飞出太元宫，冲天而起。 “众卿，可有人愿与朕一道，见证下一个时代的开端！” 皇帝陛下的声音，还在太元殿中回响。一道道身形便同时冲出了太元殿，尾随着离祯所化的那道金光，一齐冲向高天。 “愿意！” “愿！” “……” 一声声愿意，尾随而来。 …… 已经来到咸安城城外的虬髯老祖，并未真的入城，而是停留在城外。在那一声‘客已至，主人何在’的问话后，这位须发已经开始由白转黑的妖族老祖，盘坐于高天之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主人出门迎客一样。 然后，一道道光芒自咸安城内闪现而出，逐渐落在他面前。 一共十数人。 这些人，除离祯之外，最弱也是返虚后期的修为。不过，身在咸安城，已经身合玉皇的离祯，此刻在众人当中，其实反倒是最强的存在。 这就是仙位吗？ 虽然都是当世最绝顶的存在。但是眼下，当众人站在此处的时候，却全都心存忌惮。 距离当世最近的一位仙尊，是开创了落霞岛的落霞仙尊。然而就是这位落霞仙尊，也是在距今两千年前证道。在过往的一千年里，因为种种原因，再无人成道。所以今日这十几位修真界最顶尖的存在，哪怕都是活了近千年的老古董，也无一人见过真正的仙位。 所以，当大家面对这位虬髯老祖的时候，都有些迟疑。 因为在大家的感知当中，此刻的虬髯，明显比纯阳境界更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同时，大家却又没感觉到，他已经合道天心，将自身大道证于天地。 不过，这群在活了很多年的老古董们，终于还是有人，认出了虬髯老祖的来历。 “是你？” 开口的，是此次代表天南落霞岛赴京的使臣，是落霞岛除掌门之外，唯一的一位纯阳老祖。此人在落霞岛内辈分极高，同时也已寿元将近。在迟疑半晌之后，此人终于认出了虬髯的来历。 “我一直好奇，被姚魔头评定为两座天地战力第一的虬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能够在姚魔头眼里，力压顾飞鱼和郑居中。想不到，会是你。” 此话一出，其他诸位老祖，尽皆看向他。在这位天南纯阳，说出虬髯两字之后，大家都已经知道，眼前这位疑似仙位的存在，正是高手榜上排名第一的虬髯老祖。但同时，大家心里却依然还有着疑惑。 因为对于几大圣地来说，这位虬髯老祖的身份，同样是个迷。 去年，当那个高手榜，横空出世以后。榜上其他几个，大家都了解颇多。唯有排名第一的虬髯，和排名第七的东连，让大家觉得一头雾水。 排名第七的东连，大家基本可以确定，是极北冰原那边的一尊高手。可是这个虬髯，几大圣地同样了解极少。大家只知道，至少在三百年前，他便已经跻身纯阳境界。跻身纯阳之后，曾短暂在妖族最高议会当中，担任九位首席长老之一。但是后来，仅仅过了十年之后，他便卸去了长老的职位，不知所踪。 曾有人认为，此妖早已寿元耗尽，彻底坐化。直到去年，那张十强榜单出来以后，大家才知道，这位妖族老祖依然还活着，而且成了姚老头眼里的天下第一。 但是，有关虬髯的更多信息，就算是几大圣地和咸安城，同样知之甚少。 “千年之前，他名为残月，妖圣残月。” 此言一出，其他众人先是有些疑惑，似乎在回忆这个残月是谁？不过很快，众人便纷纷露出了惊骇之色！ “不可能！千年前他便应该寿元耗尽，彻底坐化了！” “是那个自灭满族的妖圣残月？这不可能！” 几位纯阳老祖，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不过，被揭穿身份的虬髯，却并没有多么意外。 “照理来说，知道我身份的，应该只有姚老头一人而已。我很好奇，你们落霞岛是怎么从他口中得知的。”已经须发彻底转黑的虬髯老祖，露出一抹玩味笑容，“既然姚老头连这个秘密都告诉了你们，让我想想，他到底在天南都布置了什么呢？” 这已经等于是将先前这位落霞岛纯阳老祖的话，彻底承认了下来。 残月妖圣。 对于当今的修者来说，即便是对于这些活了近千年的纯阳老祖来说，这都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 但是，在千年之前，这个名字，却是真真正正的响彻人妖两族！ 千年之前，妖圣残月便是世间最顶尖的一位存在，而且自身极为惊讶。残月出身一个名叫残月妖狼的妖族族群，这一族原本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族群，在妖族圣碑上，最好的时候就排名三百左右，族中连返虚都没有。 但是，随着残月的崛起，残月妖狼一族，在圣碑上的排名，极速提升。等到他跻身纯阳之后，残月妖狼一族，已经跻身当时的圣碑前十之列。 至于残月的本命，在他成就返虚之后，便已再无人提起。大家已经习惯用族群的名字，称呼其为残月妖王，后来称其为残月妖圣。 残月跻身纯阳的时候，才不过八百多岁，寿元也算充裕。所以在接下来的两百年里，残月妖狼一族，逐渐步入黄金岁月。而残月自身，修为也越发强大，成了当时整个妖族内部，最强大的妖族之一。 但是，就在残月寿元将尽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震惊两座天下的事情。 在寿元耗尽之前，这位残月妖圣，竟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灭满族，将整个残月妖狼一族，彻底杀绝！然后，不知所踪。 一个在妖族中排名前十的强大族群，忽然消失，自然会引起两座天下的重视。但自那之后，这位残月妖圣，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想不到，你们竟然知道这么多啊？” 如今自称虬髯的残月，在听到几名修者纯阳口中，说出自己往日的经历之后，非但没有任何怒意，反倒是连连点头。听到最后，竟是直接坐了下来，高坐于虚空。 “反正，今天时间也还早，我们不妨多聊聊。” “你们想不想听听，这个故事从我的角度来看，是什么样的？” 不知是该称其为残月还是虬髯的他，忽然叹了口气。 “这个故事，恐怕要从一千多年之前说起了。” 第76章 十四件仙器 “千年之前，我一路苦修，达到纯阳境界。我所在的残月妖狼一族，在圣碑上的排名也越来越高，最高的时候，我记得应该是第八。” “不过这没什么意义。” 不知是什么原因，已经活了两个千年的虬髯，或者说残月，竟是显露出了一抹怀念之色。 “但是，进阶纯阳之后，我却忽然发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纯阳再往前，前面的路，好像断了。” “你们应该都清楚这是为什么。自此落霞仙尊飞升之后，世间便再无谁可以成仙。究其根本，正是因为你们修者这边的几大圣地，加上咸安城，再加上蛮荒那边的五大皇族，已经尽数瓜分了天下气数。哪怕我当时已经达到纯阳巅峰，所修的残月之道，也足以符合证仙的门槛。但在气运一事上，我却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我想，你们当中很多人，或许也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吧？” 虬髯老祖的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回答。但在内心里，大家却都能理解他的那种悲凉。 明明已达纯阳，却无法更进一步。 明明已经能够望到仙位，却发现，自己通往仙位的路，却早已被人为的截断了。 在场众人，很多也都是纯阳修为，自然也曾有过这个感觉。明明只差一步，却因为生在这两千年里，注定无法向前。其中有些人或许是心甘情愿，毕竟他们所修之道，是前辈仙尊留下的道路，能够成就纯阳巅峰已是极限。至少在过往万年里，修真界这边，是从来没有一条道路可以支撑两人成仙的先例。但他们当中，每个人自然也都梦想过，有朝一日可以真正成仙。 “一派胡言！” 正当大家已经被这位虬髯老祖的话，吸引去心神之后，身合玉皇的离祯，却突然开口，愤怒斥责。 “都到了这个境界，天地之间的事情，早就一清二楚，何以如此歪曲事实？过去这一万年里，我们修真界注定只能成就九位仙尊。而你们蛮荒，最多也只能支撑五位仙尊证道。这是万年前灵力时代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事情。怎么到了你嘴里，倒好像是我们这些势力，分走了你的机缘一般？” 对于离祯的反问，虬髯老祖不置可否，只是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成仙，而且有成仙的资本。但是你们的存在，却让我，和后来这一千年里的修者，再无证道的机会。” “这是事实。” “你所说的，我自然也都知道。所以，在我前世最后的几百年里，在知道此生已无望修为再进一步的情况下，我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残月妖狼一族的成长上。” “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我大概会在千年前就彻底坐化，成为残月妖狼一族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一位老祖，世世代代受后辈敬仰。我当时也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前辈，临过世之前，都要留下自己的传承了。既然自己不能长生久视，那就留下一方势力，也算另类的活着了。” 虬髯老祖忽然一阵冷笑。 “但那对我有什么意义？！我只想成仙！！！” “不过，就在我已经接受这一切，寿元耗尽准备坐化的时候，有个人找到了我，彻底改变了我的计划。” “说这个人的名字，估计你们还是不大熟。不过提起他的弟子，你们应该就很熟了。” “就是被你们称为第一魔头的那个姚源。” “当时啊，那个同样寿元将近的老头子，只给了我一样东西，就是珈蓝寺秘传的转世之法。” 听到这里以后，在场众人，无不心生惊惧。而那位出身珈蓝寺的律宗真佛慧光和尚，更是惊呼道：“我珈蓝寺的转世之法，唯有配以精深佛法才可转世！若无佛法加持，纵然施展，也会遭遇胎失之迷，再无前世记忆。就算给了你，你是如何……” 话说到一半，慧光和尚就已经彻底恍然大悟。 “对，没错。我听说，知道今天，你们珈蓝寺也没有任何一位高僧，真正完美的转世成功过。我这个没修行过禅修之道的家伙，自然也不行。”虬髯老祖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所以，我用了他给我的法子，灭了整个残月妖狼一族。” “以禅修转世之法，转世重生，活出了第二世。然后血祭全族，斩断前世因果，保留下了记忆。” 血祭全族，斩断前世因果。 这个疯子！ 众人虽然刚刚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但真当虬髯老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仍是觉得震撼。这就好比离祯为了活出第二世，直接灭杀全部皇族一样啊！ “不过，就算我活出了第二世，寿元依然是个大问题。从现在算起，我最多还有九年寿元。若是按部就班的来，灵力大道退散的三十年之内，本来无人可以证仙。也就是说，我就算活出了第二世，一样没有证道成仙的机会。” “虽然在我转世之前，他已经告诉我，待万年之期到来的时候，他会有办法，助我成仙。但 我始终有所怀疑，我实在是想不出，他能有什么办法，帮我争来这三十年的时间。” “直到一年多以前，寿元将近的姚源找到了我，将一身积攒了千年的气运，足以支撑我冲击仙位的气运，全部转移给了我，我才明白，这一世，我真的是成仙有望了。” “我当下的境界，我自己称之为伪仙。姚源给我的气运，可以支撑我短暂触摸到仙位，却无法真正支撑我迈过这一步。不过嘛，只要探进去半只脚，也就够了。因为接下来，我只要来咸安城，灭杀你们所有人就够了。你们死了，不但灵力大道会溃散的更快，自身的气数也会被我全盘接纳，成为我冲击仙位的本钱。” “故事讲完了，接下来，就请诸君赴死吧！” 请诸君赴死。 这话说的，霸气啊！ 虬髯似乎已经解释完了一切，不过，已经身合玉皇的离祯，却眉头紧皱。 不是忌惮，而是一种……类似困惑的表情。 “千年前的事情，朕确实知之甚少。但据朕所知，姚先生绝非你所说的那种人。” “我刚刚一直在想，姚先生为何要助你成仙。朕始终相信，姚先生就算离开了咸安城，但还是心向大离，心向人族，不可能做出这等背叛之事。” “那是因为，他想要的世道，你们给不了！”虬髯插话道：“你的问题，其实我也曾十分困惑。不过，在姚源将一身气数转嫁到我身上时，我便知道，他是真心想要成仙。我也曾以己身大道立誓，只要我成就仙位，开创下一个万年。我会竭尽全力，实现他布置的一切，让下一个万年的天地，如他所愿！” 虬髯老祖的话，掷地有声，但是却只换来离祯摇头一笑。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姚先生。” “我所知的姚先生，所求之物，从来不回假以他人之手去实现，只会自己去求。要不然，姚先生昔日也不会离开咸安城。” 身为大离皇帝的离祯，一番话，同样让众人为之一愣。 显然，离祯说的，也很有道理。 可是，不管如何，姚魔头助虬髯老祖成仙，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这位曾号称天机术天下无双的魔头，临死之前将自身的全部气数给了虬髯，到底所求为何。 “朕倒是有个猜测。” 离祯忽然咧嘴一笑：“虽说你当下不是真正的仙尊，但到底已经踏足仙位。若是你今日死在这里，未来两百年之内，恐怕都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成仙了。” 仙位在世，本身即意味着一种位格。就好像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样，一个时代，蛮荒和修真界都只能各出一个仙位。而随着灵力大道的溃散，修真界和蛮荒的界限，已经开始不那么清晰。所以，已经半只脚踏足仙位的虬髯，如果今日陨落于此。未来两百年，恐怕真的就天下无仙了！ “可问题是……你觉得你杀得了我？” 虬髯老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如今的我，除了未曾将己身大道融于天地之外，便与真正的仙位再无差别。就算身在咸安城，你这个大离皇帝有玉皇作为依仗，你觉得你一件仙兵，能杀的掉一位真正的仙吗？” 极道仙兵，万年以来，一向被视作是世间最强的威慑力量。就算是纯阳巅峰的存在，在极道仙兵面前，最多也只能勉强逃命，而无法正面抗衡。若非动用极道仙兵，同样需要消耗大量气数，不可轻动的话。两座天下，恐怕早就被那十四家拥有仙器的势力，给彻底瓜分殆尽了。 但是，说到底，不管极道仙兵再怎么强，终究还是昔日某位仙位留下来的遗泽，不可能比一尊真正的仙位更强。 “若我只有玉皇，自然杀不得你。” “不过，若是我有十四件极道仙兵呢？” 离祯笑容不变，只是平静道：“你知道刚刚为什么，我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姚先生是在坑你，而不是帮你吗？” “因为姚先生在坐化之前，曾托他的弟子，交给了我这个！” “我之前还好奇，姚先生交给我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为了当下这个局面了。” 离祯忽然一抬手，有十三道光芒印记，浮现在他手中。下一刻，离祯翻手一握，十三道光芒，顿时全部被捏碎。 …… 天玄山。 今日虽是年祭，但对于天玄宗而言，却并未太过重视。一来年祭并非云莽这边最重要的节日，二来收复云莽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重建云莽的工作，则才刚刚开始，整个天玄山都忙碌无比，自然没谁会在乎过不过年祭了。 然而这一日，刚过午夜，所有身在天玄山上的修者，却同时感觉到一种异动。 万劫塔。 到底怎么了？ 就在天玄山上无数修者都在好奇，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山顶之上，几位察觉到异样的返虚老祖，包括纯阳修为的九烈真君在内，全都出现在山顶。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几位返虚以上的存在，都能清晰察觉到，万劫塔有一种想要飞走的趋势。当下叶朝归并不在天玄山上，只有一具分身在此，真身远在云莽西部，根本无法压制万劫塔的这种异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烈真君面露忧色，看向叶朝归的那具分身。而叶朝归在经过短暂的沟通之后，现出一副惊怒之色。 “记不记得，姚先生曾和我们做过一桩生意。他来说服妖族退兵，但要求在万劫塔内寄托一缕分念。” 九烈真君点了点头。作为天玄宗内仅次于掌门的纯阳老祖，这件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对那位姚先生颇为忌惮，但当时姚老头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可以说是帮天玄宗减少了海量的伤亡。当时姚老头除了答应说服妖族之外，还给了卫易三枚卜卦金钱，帮卫易遮掩天机，让卫易可以在外自由行走。 “就在刚才，姚先生寄托的这缕分念，将一个消息告诉了万劫塔。中州咸安城那边，有妖族仙位驾临。” 妖族仙位。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惊雷，在几位天玄宗高层心头炸裂。 “到底发生了什么？” “盘山不是正在咸安城吗？为什么没有传消息回来？” 叶朝归深呼吸一口气，摆了摆手，低声道：“别问了，事情真相，我已从万劫塔那里尽知，现在，只能让万劫塔前往中州了。” 于此同时，叶朝归忽然放开了全部束缚，同时打开了天玄山的护山大阵。下一瞬，万劫塔顿时化作一道光芒，朝北方遁去。 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叶朝归这具分身，只是无奈一笑。 “你们应该知道，不光是我们，其他几家，历代仙尊，在留下自己的极道仙兵之时，都留有一个优先级。比如我派祖师，给万劫塔留下的命令，第一，是要认历代掌门为主，任其驱使。第二，如果遇到修真界倾覆之时，极道仙兵必须参战！” “我们从来都没想过，第二个命令，会有用到的一天。但今天，这种特殊情况，确实出现了。” 叶朝归遥望北方，沉默不语。 这一刻，在修真界各地，有数道强大至极的气息，开始朝咸安城极速赶去。 一塔、一笔、一剑、一禅杖、一钟、一殿、一盘，七件极道仙兵，分别从修真界各地，向咸安城汇聚而来。 除此之外，就在修真界几件极道仙兵飞往咸安城之后，蛮荒方面，白山玄树一族的七彩玄树，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摩云棍，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吞海鲸一族的调海令，幽明圣象一族的定灵幡，同样飞向了咸安城方向。 十四件仙器。 齐聚咸安城！ 第77章 登天 这一刻，离祯总算明白，那位姚先生之前的布局，到底有何深意了。 以十四件仙器，伏杀一尊仙位。 只要杀掉这尊仙位，便可为大离再争取两百年时间！ 在过去万年的历史上，但凡有前辈仙尊证道，接下来的数百年内，一定是无人可以成道的。因为前辈仙尊的大道，实在是太过厚重。就好比一座田地，先长出了一颗参天大树，吸走了田里的大部分养分。那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块灵田都注定不可能再长出参天大树，最多也就是些许小树苗而已。 眼下，虽然这块田地的规则在变，但离祯相信，如果将这颗已经长成的参天大树拔除，接下来很多年里，同样不会再有人能够成仙。 而且，若是一位完整仙位的话，哪怕离祯可以招来十四件仙器，一样无计可施。任何一尊仙位，在其所在的时代，都是真正的无敌。过往万年，那些陆续证道的仙尊，之所以仍然尊咸安城皇族为天下共主，不是因为他们自身战力不行，而是因为受到天地压制。过往万年里，大离皇帝便是真正的人主，就算是仙位，也不能违逆攻击。 而现在，虽说离祯这个大离皇帝，已经不再是所谓的人皇。但同样，眼下的虬髯，也不过只是一个伪仙而已。只有只有短暂的仙位力量，而没有真正证得仙位。 也就是说，只要拖住虬髯老祖一段时间，让其身上的气数消耗殆尽，便真的有可能实现屠仙这一壮举！ 至于如何招来十四件仙器，那就更是个技术活了。 离祯虽然不知道，那位鬼神莫测的姚先生，是如何将自身印记，寄托于其他十三件仙器之上的，但显然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所谓的印记，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只不过是需要在眼下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将消息告诉给仙器的器灵就足够了。 修真界这边，咸安城执掌的玉皇暂且不说。其他八件仙器，都是历代前辈仙人留下的遗产。历代仙位在留下代表自身的极道仙器时，除了要护佑自家传承之外，更要守护整个修真界。这既是万年以来的大道规则，同时也是几位前辈仙人的气魄。 所以，当眼下这种修真界处于倾覆之危的时候，其他八件极道仙兵，一定会遵循各自所属仙人的遗愿，来咸安城参战。 至于妖族那边的五件仙器，那就更好理解了。 只要虬髯成道，他们便再没了机会。 用仙器去赌一个未来，虽然赌注很大，但没有任何一家会拒绝。 离祯虽然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但仍是感慨姚老头的手段。这种将两座天下囊括其中的大局，也只有这位号称天机术举世无双的老人，才能做到了。 而且，这个局，似乎不单单是老人一个人的布置，还有姚先生的那位师父。 千年之前的大离钦天院老院首。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吗？” 虬髯老祖见到离祯捏碎了十三枚印记之后，丝毫不显慌乱，反而轻笑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时间拖得越长，我身上的仙位气运就会流失的越严重？当下我还没有真正合道，若是再拖下去，或许真的会从仙位的境界跌落下去。” “你想拖时间，我何尝不是。” “我亦需要时间，熟悉仙位的力量。” “不管姚先生是想助我还是想害我，有一件事，我确定他肯定没有算到。” 虬髯老祖露出一抹迷醉之色，道：“真正的仙位，根本不是区区仙器可以比拟的。” 这一刻，众人只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威压。哪怕在场高手，亦是修真界最顶尖的存在，在这种威压面前，仍是感到心悸。 面对已经暂时跻身仙位的虬髯，就仿佛面对真正的天道一样。 “全部撤回咸安城内，在你们各家的仙器到来之前，不管是纯阳还是返虚后期，都不要参战！”离祯忽然传出一股神识波动，将所有高手护在身后。在此同时，一股难言的恐怖波动，出现在四周，被离祯挡了下来。 即便是几位已经跻身纯阳的存在，都瞬间脸色惨白。 因为他们知道，刚刚若非离祯出手相救，单单虬髯刚才这一次出手，就足以彻底重伤甚至灭杀他们！ 仙位和纯阳修者的差距，或许比纯阳和普通周天境巅峰的差距更大！ “走！” 几位老祖级人物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速度离开此处，回到咸安城内。高天之上，只留下了身合玉皇的皇帝离祯，以及已经暂时跻身仙位的虬髯老祖。 下方，偌大的咸安城，已经被一道巨型光幕笼罩。这是咸安城最强的守护大阵，是大离万年以来积攒的结果。普通的离都百姓，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股让灵魂震颤的恐怖波动，确实是被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了。再加上咸安城开启了守护大阵，这可是过往很多年里，都不曾出现过的事情。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快！准备通知宗门！” 在那有限的十几位高手，从高空返回咸安城之后，也来不及多做解释，而是开始纷纷用各自的手段，将这个消息告知各自所属的势力。 没有人知道，今夜这场战斗，最后结果将会如何。 弄不好，真的是到了整个修真界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高空之上，一场让所有人战栗的战斗，已经开始。哪怕咸安城已经开启了强大的守护大阵，很多底层修者，仍是无法承受这种大道碰撞带来的波动，觉得仿佛要死了一样。 这也难怪。 昔日天玄山开启一役当中，妖族以七彩玄树攻击天玄山的禁断大阵，相当于是七彩玄树和万劫塔的威能碰撞，便已经让当时跻身化灵的卫易，感觉想要死了一样。如今这场战斗，可是极道仙兵里最特殊的玉皇，去对抗一尊伪仙啊！若非有大阵守护，恐怕咸安城内周天境以下所有人，早已被彻底震死了。 不过，大阵威能，明显也在急剧消耗。在经过短暂的纠结后，咸安城高层马上决定，将阵法的守护范围，缩小到方圆千里之内，同时通知所有咸安城修者向城中心转移，然后不断继续缩小阵法的守护范围。 守护的范围越小，阵法的力量损耗也就越小，坚持的时间也就越长。 但是，这始终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少数知道真相的存在，心里则更加担忧。他们很清楚，如果那位以身合玉皇的皇帝陛下，挡不住这位虬髯老祖的话，咸安城被破，也就是人家挥挥手的事情而已。届时，不但整个咸安城的所有人都要死，虬髯老祖凭借大离气运真正成就仙位，下一个万年，恐怕就没有修真界的存在了。 这是真正的生死关头。 然而此刻，所有人只能在这里等待。 这场战斗，注定只有极少数存在有机会参加。入场的最低门槛，就是手持一件极道仙兵。没有极道仙兵的护持，就是纯阳巅峰的存在，去了也是送死，连炮灰都称不上。 就在咸安城内气氛愈发压抑，所有人都命悬一线的时候，在天穹极远处，一道仿佛远在天边却又响在耳畔的佛唱声，忽然传来。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唱响彻天地，一根禅杖出现在天边，然后朝虬髯老祖这边一杖砸来。 “滚！” 已是仙位的虬髯，单手向后一拂，仿佛蕴含了开天辟地一般威能的禅杖，顿时倒飞出去。 “诸位，我人族未来万年的生死存亡，就在今日，老衲应这一劫去了！” 咸安城内，始终无悲无喜的慧光和尚，忽然口诵佛号，迈步登天而上。 这位珈蓝寺的二号人物，偌大西漠无数禅修当中，仅次于老主持的高僧，这一刻，终于登天而去，以己身融于不空禅杖。 “这个老和尚，同样是不空禅杖的传承者。”盘山真君轻轻开口，脸色极其复杂：“极道仙兵，虽然象征着原本天下最强的威慑力量。但其本身，仍然只是兵器而已。有无使用者在旁，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一样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盘山真君已经看向卫易，继而几位天玄宗返虚，也都看向卫易。 卫易瞬间明白，几位师门长辈目光深处的意思了。 天玄宗只有两位仙器传承者。一个是叶朝归，另一个，便是他。其他几大圣地的使团当中，皆有返虚期的仙器传承者在。唯有天玄宗这边，叶朝归不在，有的只有刚刚进阶七阶不久的卫易。 问题是，这场战斗，就算有极道仙兵在手，是他一个才刚刚七阶的小家伙，能够参与的吗？ 就算有极道仙兵为依仗，返虚之下，也绝没有上场的资格！ 就在卫易刚刚明悟，当下所面临的局面时，一声钟鸣瞬间响彻天际。 天九宫的威明钟。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方向，一座气势磅礴通体金光的宫殿，自东方而来。 原陵曹家的吉祥宫。 在这两件极道仙兵出现之后，天九宫和曹家的使团当中，各自走出一位高手。一位返虚后期，一位返虚中期。两位仙器传承者同时飞上高天，执掌各自的极道仙兵。 修真界九件极道仙兵，已经到了四件。 随着另外三件极道仙兵的到来，原本已经在崩溃边缘的玉皇，终于渐渐稳住了阵脚。虽然还是四件极道仙兵加在一起，仍是一边倒的情况。但至少，可以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 咸安城守护大阵之外，方圆数万里的疆域，随着这场仙战的开启，已经彻底化为一片虚无。扔在勉强支撑的咸安城，就好像大海当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看着高天之上，已经打成了一片混沌的战场，卫易陡然生出一种明悟。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七种天赋神通。 进阶七阶之后，卫易得到了一种瞳术类的本命神通。但是卫易施展之后，只见到一座恐怖至极的战场，便再没了下文。而这门瞳术神通，施展的间隔时间，长达十年之久。卫易原本还很好奇，不知道这门神通，到底有什么用，如今终于真相大白。 那是一门可以短暂瞥见一抹未来的瞳术。 卫易确定，当时自己瞳术神通中所见到的，就是今日这座战场。当日他所看到的那尊金甲巨人神祇，赫然与今日天上的那尊玉皇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自己是注定要参加这场战斗吗？ 姚老头对自己做了那么多，篡改了自己的命数，是不是正是为了今日？ 卫易忽然洒然一笑，既然注定要参加这场战斗，似乎也没什么可值得犹豫的了。 天边，一个硕大的圆盘，出现在战场上，这是御灵宗的极道仙兵，万化盘。在万化盘现身后，一位御灵宗的返虚，同样登天而上。 看来，几件极道仙兵出现的次序，是和距离咸安城的远近有关了。 所以，下一个出现的，应该就是天玄宗的万劫塔，落霞岛的点睛仙笔，以及两剑山的太白剑了。 卫易很清楚，以自己的修为，只要敢参与这一战，一定是死的不能再死的结局了。这一点，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以这场大战的层次来说，只要自己上场，便没人救得了自己。 所以…… 当死则死吧！ 卫易忽然望向素，笑意吟吟，素却是已经面容呆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师姑，喜欢师父，要说出来啊！您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将您当半个娘亲，师父嘛，我是真当成父亲一样看待的。” “您知道，我没见过我爹，所以不知道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我总觉得，应该就是师父的样子了。” “臭小子……” 素只是呢喃了一句，便哽咽着再无下文。 自己还应该在说点什么呢？ 这算是遗言了吧？ 卫易略微想了想，觉得自己想说的其实很多。比如和离景原、乐桓这对结义兄弟，卫易很想说‘下辈子一定还要再做兄弟’。比如叶朝归，卫易很想说‘这辈子能做您的弟子真的很好’。比如那个刚刚和他订了婚约的曹家女子，卫易很想说一句‘对不起’。比如身在天南的谢弦歌，卫易很想说‘这辈子我不后悔喜欢你’…… 可惜，这些人，都不在身边。 所以，卫易也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忽然，卫易又再次看向素，说了‘徐崤’这两个字。素重重点头，尽在不言中。 然后，天边有一尊高塔出现。 卫易朝几位师门长辈挥了挥手，身后光翼一展，朝高天飞去。 许是万劫塔力量相容的缘故，彻底离开咸安城守护大阵内之前，卫易向下瞥了一眼，看到了那个刚刚和他定亲没多久的曹家少女。 曹圻双手捂住嘴巴，望向高天，正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却不知已是泪流满面。 没来由的，卫易忽然想起以前自己从玉简小说里面看到的一句话。 “这人间，讨厌的事情很多；但下辈子，我还想来。” 第78章 请与朕一同赴死 咸安城的玉皇。 珈蓝寺的不空禅杖、天九宫的威明钟、原陵曹家的吉祥宫、御灵宗的万化盘。 天玄宗的万劫塔、落霞岛的点睛仙笔、两剑山的太白剑。 修真界九大仙器，已经来了八件。 第九件仙器，则是属于神秘的冰雪神殿。 对于冰雪神殿，修真界了解极少，就连冰雪神殿持有的这件极道仙兵，也极少有人知晓。不过今日，这件最为神秘的极道仙兵，终于还是来了。 这是一件长带状的极道仙兵。就仿佛是女修们平时最喜欢使用的水袖法宝，轻轻一摇，神通自现。 不过，这件由冰雪神殿掌控的极道仙兵，却给人无尽的寒冷之感，而且极为厚重。 数千年来，自从冰雪神殿建立以来，这件极道仙兵，似乎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冰原。 而今日，当冰雪神殿的这件极道仙兵，第一次离开冰原的时候，整个冰原，亦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道被修真界称作冰原之墙的透明光幕，那道将冰原修炼界和修真界其他地方，彻底隔绝开来的透明光幕，竟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只是此刻，咸安城内的修者，大概是无暇关注此事了。 随着修真界九件仙器全部到齐，这场战斗，终于不再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虽然仍是被虬髯老祖压着打，但在固守的同时，亦是有了些许还手的余地。 当然，这点差别，只有返虚以上的存在，才能分辨出来。返虚以下，对于这场战斗，除了只能感知到一片混沌之外，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还有那难以言喻的威压，作用于每个人的心头。 “咦？” 就在九件修真界的极道仙兵齐聚之后，有返虚老祖忽然神情一动，脸色怪异。 所有人都察觉到，又有五道强大至极的气息，从天边而来，加入了这座战场。 白山玄树一族的七彩玄树，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摩云棍，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吞海鲸一族的调海令，幽明圣象一族的定灵幡。 蛮荒五大仙器，竟然也远渡而来，加入了这场战斗。 而且，是站在修真界这一边的。 “是了，若是让虬髯顺利成道，未来妖族那边的五大皇族，便再无机会。就算他们保留各自的仙器，只要虬髯想要动手，一样可以轻易灭掉他们。” “所以，哪怕拼着极道仙兵尽毁，妖族那边的五大皇族，也绝不想看着虬髯成功证仙啊！” 咸安城内的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终于有了一丝喜色。原本刚刚在大家心里，这五件妖族的极道仙兵，是最为无法预料的力量。不管是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参战，还是帮着虬髯老祖攻伐修真界，都是无法承受的结局。但看眼下的局面，妖族那边，竟是选择和修真界一起围攻虬髯了！ 说不定，今天还真有可能完成屠仙的壮举！ 咸安城内，上至纯阳老祖，下至懵懂的孩童，这一刻，都在仰望高空。 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一战的结局。 …… 高空之上。 天空早已化作一片混沌，整个咸安城上空，被直接打成了虚无。一般的高手争斗，会掀起强大的灵气潮汐，让战场化作一方绝域。而到了仙位这个层次，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让天地重归混沌的威能。 于是，在这座战场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随着战斗的进行，整个战场被打成了一片混沌。但同时，受限于当今天地大道，混沌很快又被分开，轻者上升，浊者下沉，混沌开辟演化天地。但同时，刚刚分开的混沌，又被再次波及，重新化作一片混沌。 就好像一个淘气的好在，用木棒在一个清澈的池塘里来回摇晃，将池底的泥沙带起，搅得池水浑浊。等到水里的泥沙刚要落下，却又被搅动的更加浑浊。 一方，是那位虬髯老祖。 一方，是十四件极道仙兵。 十四件极道仙兵，在这场战斗当中，已经各自受到了损伤。曹家的吉祥宫，已经被压塌了屋檐；御灵宗的万化盘，被震出了明显的裂缝；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已经被抹去了一个角…… 十四件仙器，几乎个个带伤。 而这其中，受损最为严重的，恐怕就要数那尊玉皇了。 在这场战斗当中，咸安城执掌的这尊玉皇，是第一个下场战斗的。同时在其他极道仙兵赶来之前，也是以身融于玉皇的皇帝陛下，独自对抗虬髯老祖。 玉皇很强，尤其是咸安城这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先天不败，真正的天下无敌。就算有数件极道仙兵来袭，一样可以轻松挡下。 但天下无敌，也只是天下无敌而已。 仙位，已经算是天上的存在了。 仙位的力量，已经超过了这方世界承受的极限。这也是历史上为何历代仙尊证道之后，明明已经长生久视，却不能停留在世间太久。最多两三百年，就会被天地排斥出去，飞升天外。 所以，就算这尊由大离皇祖遗蜕炼就的玉皇再强，仍然不可能匹敌真正的仙位。 当下的离祯，那种无比真实的感觉，已经渐渐消退。如果类比其他仙器的话，大概就相当于万劫塔被斩断了一半，太白剑直接只剩一段剑刃了。但即便这样，皇帝陛下依然死战不退！牢牢的牵制住虬髯的大部分手段。 “大离皇帝，是过往万年的人主，天下人族共尊之！” “同时，也是修真界的守护者，修真时代的殉道人！” 身合玉皇的离祯，已经舍弃了自己所有的大道手段，只凭借玉皇的威能，如同刚刚开始学拳的孩子那样，一拳又一拳的递出。哪怕此刻已经伤损严重，内心反倒更为澄净！ 历代大离皇帝口口相传的祖训，离祯觉得今日自己方解其真意。 虽然放弃了所有的大道手段，但离祯挥出的每一拳，反倒变得更强。这也难怪。说到底，如果不考虑皇帝身份和玉皇掌控者的身份，离祯不过只是一个返虚初期的修者，战力其实相当有限。但是，玉皇本身，却已代表了大道的一部分。一拳挥出，自然就相当于是大道自身了。 实际上，当下几个身合仙器的修者，除了珈蓝寺的慧光老和尚之外，其他人都和皇帝陛下做出了一样的选择。放弃自身的手段，仅凭御使仙器本身去战斗。 慧光和尚，是当世禅修当中仅次于那位珈蓝寺老主持的存在，自身手段同样极强，所以有这个资格。其他人，哪怕是返虚后期的修为，也没资格以自己的神通，去向一个仙位出手了。 至于妖族那边的五件极道仙兵，情况则同样不容乐观。虽然这五件极道仙兵，是最后参战的。参战之后，双方便已经趋于势均力敌的战斗状态。但这五件极道仙兵，却没有传承者御使，无形之中力量就削弱了不少。虬髯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对这几件极道仙兵，出手更加凌厉！反倒让这五件极道仙兵，受损更加严重了。 所有的这一切，卫易都看在眼里。 这场战斗，他是修为最低的参与者，同时也是一个原本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看外面那已经被搅成了混沌的天地吧！就算普通返虚进入，估计不死也要脱一层皮。至于卫易，估计只要被一丝混沌气息扫过，就已经彻底化为虚无了。 但是眼下，在万劫塔的庇护之下，他却暂时有了参与这场战斗的资格。 此刻的卫易，就如同当初以第七种本命神通的瞳术，所观看到的感觉一样，觉得自己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不是错觉，而是真实不虚的现实。 借助万劫塔的力量，卫易当下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层次。恐怕就算是纯阳老祖级的人物，也未必是他当下的对手。仙器之威，就是这么恐怖。 “这场战斗，我最多还能保持半个时辰的战力。半个时辰之后，不光是我，其他所有仙器，估计也要到了极限，会全部破碎。” “如果不能在半个时辰内，拖住虬髯，让这个妖族跌境的话，也就没有以后了。” 在卫易执掌万劫塔的同时，万劫塔的器灵，那个形似天玄祖师的器灵，也与卫易相容，这才保证卫易可以暂时御使万劫塔的力量。不过，这样做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不管事后结果如何，在己身融于万劫塔之后，卫易的神体身体都已彻底消散，万劫塔就相当于卫易的身体。 同样，如果万劫塔遭到重创，卫易也会重伤。 “啊！” 一声恐怖的怒吼，陡然自混沌深处传来，赫然正是那位虬髯老祖的声音。 此时的虬髯，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的云淡风轻。在十四件极道仙兵的围攻下，饶是他已暂时拥有仙位的力量，仍是被打得狼狈不堪，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若是一尊完整的仙位，既有仙位的力量，也有仙位的位格。面对这十四件仙器的围攻，根本不会是这个局面，而且说不定反掌之间就能镇压。可是眼下，只有力量而无围攻，就仿佛是一个周天境修为的修士，只能施展最基础的法阶神通，对于玄奥和大道一无所知。能发挥出来的战力，也就相当有限了。 若是继续这么拖下去，恐怕还真要失败了。 谋划两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虬髯，自然看出了这一点。随着战斗的拖延，姚老头送给他的海量气运，也在疯狂消耗。若是他的气运全部消耗一空的话，瞬间就会从仙位境界跌落下去。 所以，这一刻，虬髯终于也开始拼命了。 “死吧！” 虬髯老祖猛地一推手，身上隐隐有莫名的波动传来。这场战斗，卫易其实根本看不懂。因为除他之外参战的任何一位存在，都远不是他能比拟的。尤其是经过各自仙器的加持之后，施展出来的手段，近乎于大道本身，卫易更是半点都看不懂了。 但是，虬髯老祖身上刚刚出现的那种波动，卫易却知道是什么。 他在燃烧自己的本源！ “呜！！！” 仿佛天地在哭泣一样的声音，骤然响起。燃烧自身本源之后的虬髯，实力忽然再次暴涨。再一次出手之后，原本已经十分微妙的战局，终于出现了变化。 九清蝉一族的山河印，被彻底打碎了。 仙器毁灭。 天地同悲。 燃烧本源之后的虬髯，竟是率先对蛮荒的五件极道仙兵下了杀手。或许是因为他看准了这五件极道仙兵，没有掌控者，力量稍弱。亦或者是他觉得愤恨难平，觉得同为妖族却来围攻自己，所以先下了杀手。 但不管怎么说，极道仙兵山河印，确实是被一击打碎了。 极道仙兵，本身便代表着不朽。而极道仙兵的毁灭，万年以来，这是第一次。 有一，就会有二。 在山河印之后，虬髯接连出手，甚至不惜放弃部分防御，让几件仙兵直接打在他身上，也要先重创妖族的几件仙兵。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摩云棍、白山玄树一族的七彩玄树、幽明圣象一族的定灵幡，先后被打碎…… 随着蛮荒四件极道仙兵的毁灭，仅剩下的一件，吞海鲸一族的调海令，竟是有了一种想要后退的迹象，似乎像是人感到害怕一样。可是虬髯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再次雷霆出手，这件镇压南海数千年的极道仙兵，终于也被打碎了。 至此，妖族五大仙兵，全灭。 虬髯老祖的伤，更加严重，本源也已经消耗过半。但是，随着五件仙器先后陨落，剩余九件仙兵，能给虬髯造成的压力，也骤然减小。 “虬髯，刚刚你不是问，客已至，主人何在吗？” 已经身形近乎完全淡去的离祯，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响彻整片混沌。 “送你一首朕早年写过的诗！” “我见山河涌，是岸有人烟；你在遥台望，跌落青云间！” “这就是我咸安城的待客之礼！” 一首拙劣的藏头诗。 此刻在这座战场上，被这位大离皇帝吟诵，反倒有了一种别样的意境。这首离祯孩童时的拙劣之作，估计以后注定要留存于史书上了。 “诸君！不管昔日我们彼此如何算计，如何内斗！” “今日，事关修真界的未来。这一关过不去，我们的后人，就没有如果了！” “所以啊……” “诸君，请与朕一同赴死吧！” 离祯大笑之间，原本已经彻底淡去的玉皇虚影，竟是再次凝视了一些。 这一刻，无数注视着高天之上战斗的离都百姓，虽然看不到战斗的情况，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悲怮。 大家能感觉到，他们的陛下，在为了保护他们，而拼死战斗。 保护你们的心，万年以来，从未改变。 就算没了仙兵，没了力量，没了一切，我还有生命可以去拼。 我还可以……燃烧我的寿元！ 第79章 春秋元年 随着皇帝陛下开始以秘法燃烧寿元，其他几大圣地的仙器传承者，也开始纷纷拿出自己拼命的手段。 两剑山的那位返虚真君，在太白剑的加持下，斩出了自己的绝命一剑。两剑山，之所以说两件，是因为所有两剑山的剑修，一生只修两种剑道。一为普通的剑道，一为绝命的剑道。绝命的剑道，一生只能施展一次。 在太白剑的加持下，这一剑，斩破混沌，如那天地初开时的一道光芒。只是出剑的同时，这位两剑山的返虚真君，已经彻底死绝了。 所以，这是他的死后一剑。 还有那位御灵宗的返虚，将一生豢养的所有灵物，全部放出，化作一片血雾，然后一口吸进。再之后，这位御灵宗返虚身体直接化作一个圆盘虚影，与万化盘相合，朝虬髯碾压而去。 又有那位珈蓝寺的慧光和尚，一声佛唱之后，身体骤然化作一道纯粹愿力，融于不空禅杖当中，让其威能最后增加了一分。 所有人，都在拼命。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战输了，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卫易忽然有些难过。 不是为了自己即将死去而难过，若是因为自己没有相应的拼命手段而难过，为他不能像这些前辈一样，慷慨赴死而难过。 不管大家曾经如何算计，如何勾心斗角，如何相互谋划。但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人心存犹豫，没有人留下后手。 “守护天玄宗的传承，这是我的使命；但同时，保护整个修真界的存在，也是我的使命。” “最后一击，我会彻底毁灭，你也会跟着我毁灭。” “准备好了吗？” 在万劫塔器灵传来这个念头之后，卫易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以身相容万劫塔，万劫塔器灵的任何一个念头，他都能同时得知。 周围的一切，早已被这场仙战打成了混沌。以卫易的本事，根本无法感知到任何东西。但借助万劫塔的能力，他倒是能清晰感应到周围数千里内的所有状况。单是观看眼前这混沌演化，便是一场天大的机缘。若是卫易能够活下去的话，肯定会以此领悟出极为强大的东西。更别说直面十四件仙兵和已经跻身仙位的虬髯大战，天下所有术法神通，似乎都出现在这座战场上。 这种好处，古来未有。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卫易注定活不过今天，在他融于万劫塔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万劫塔的力量，超过了他的层次太多太多，注定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从这场战斗开始的时候，率先应战的离祯，便有意想要把战场推得更高一些，可以尽量远离咸安城。但是，在这场仙战面前，咸安城那防御惊人的阵法，也终于力有未逮。即便已经缩小到数百里内，仍然被战斗的余波打开了一些缺口。 惨状，出现在咸安城的很多地方。 不管是强大的周天境，还是普通的炼气期修士。只要被渗透进来的混沌气息扫中，立时就会殒命。至于那些没来得及撤到咸安城核心的人，早已死的无影无踪。 卫易看到，有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好不容易随爷爷躲进大阵内，却被一道混沌余波扫中。孩子的爷爷当场殒命，那少年看到爷爷死后，先是傻傻的呆立当场，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大哭。 同样的情况，在咸安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上演。 昔日修真界最繁华的大城，此刻已经成了一片炼狱。 很多年以后，这一日，史书上称之为离都血夜。 众生悲怮。 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卫易收回全部感知，同时，万劫塔的本源力量，也开始激荡而出。借助万劫塔的力量，卫易能够感知到，那位虬髯老祖，此刻也已经到了极限。支撑他跻身仙位的气数，已经所剩极少。 又一声天地悲鸣。 御灵宗的万化盘，彻底被打碎了。 “你该死了！” 卫易下意识的单指成剑，这人生的最后一招，他不再选择纯粹依靠万劫塔，而是想要施展自己的一招。 这一剑，得自昔日叶朝归渡劫之时，是卫易入道的第一剑。 曾被卫易命名为屠狗。 当下用出来，似乎正是恰到好处。 在万劫塔的本源力量的加持下，卫易这一剑，真的拥有了破碎山河万朵的力量。与卫易这一剑同时抵达的，是其他几件仙器同样燃烧本源的必杀一击。 “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易总觉得，自己这一剑，似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刻，这位谋划两世的虬髯老祖，自身气数终于彻底消耗殆尽，力量也瞬间掉落。 这位虬髯老祖，终于露出了一抹惊恐之色。 赢了吗？ 应该是吧？ 施展出最后一剑的卫易，意识开始渐渐涣散。那尊仿佛可以镇压天地的万劫塔，已经被彻底打碎。大部分碎片，都以被这片混沌彻底吞噬。只有极少一部分，向咸安城内坠落下去。 或许……自己还可以为宗门做最后一件事。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卫易没有愤怒，没有遗憾，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在确定了这位虬髯老祖，确实已经被打落仙位之后，感到安心。然后，卫易用最后一点意识，控制那些仅存的万劫塔碎片，朝城内的某个方向坠去。 万劫塔，本身就代表了天玄宗的气数。就算彻底破碎，其碎片依然蕴含着大气运。 “就送给你吧……” 卫易控制这些碎片，坠向他刚刚注意到的那个可怜的小男孩身边。这个好不容易逃进城里，却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爷爷的小男孩，这会儿大概不会知道，一场天大的机缘，已经砸到他的头上。 这算不算收他做弟子了？ 最后一个念头之后，卫易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 高空中的那片混沌，散发着让人绝望的威压。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很多咸安城的普通修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因何而结束。 忽然，混沌之中，似乎有染血的花瓣飘落，散落于整个咸安城。 每一朵晶莹花瓣，落下之后，便瞬间消失，仿佛大梦一场。 留下的，唯有咸安城内的满目疮痍。 在咸安城最底层同时也是数量最多的那些百姓当中，没有人知道，这场仙战是何时结束的。大家只知道，在经过一夜的大战之后，第二天，有阳光从混沌中穿透过来，照射在咸安城内的断壁残垣之上。 一切似乎都将继续。 而那片已经被打成了混沌的天空，亦是再次开辟，逐渐演化清明。 天亮之后，咸安城官方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派人收拾城里的残局。咸安城外，依然是一片绝地。这场仙战造成的恐怖战场，想来几年之内，都不会退散。但可以预料到的是，几年之后，这座战场终会慢慢消失。 这方天地，自身便有强大的恢复能力，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姚先生，果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咸安城内，一片废墟之上，唐渭和范梧两人面对这片废墟，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局，将两座天下，十四件极道仙兵，无数英雄豪杰，都囊括其中。虬髯一死，未来至少两百年，将会无人成道。实力最为雄厚的大离，便有了更充足的时间，去做准备，好算计啊！” 唐渭面沉如水，到了这个时候，姚老头一生所布的这个局，已经尽在他眼底。不得不说，这样的大气魄，唐渭就算心比天高，也不得不佩服。 “但是你就没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 范梧却是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同唐渭的看法。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师父的这个局，确实是帮大离除去了一尊仙位，帮大离乃至帮整个修真界，再争取了两百年的时间。可是同时，这一战之后，天下也早没有极道仙兵了。” 十四件极道仙兵，尽皆毁于这场仙战。 这件事，是当下很多高阶修者，都清楚的事情。 不过，让范梧这么一点之后，唐渭却陷入了沉思当中。而后很快，唐渭就露出了骇然之色。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啊！” “没了仙器镇压天地的时代，以后注定是一个新的时代了。” 这是一个崭新时代的开端。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的开端，却往往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件事。 范梧忽然再次开口道：“我师父以前和我说，上古时期，有一种古树，名叫大椿。大椿生命极长，以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在这种古树面前，世间万物都如白驹过隙，黄粱一梦。如我们，不管如何谋算布局，如何一生自以为轰轰烈烈，在这棵大椿树面前，大概都像是一个笑话吧？” 唐渭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反驳道：“但天地之间，亦有朝生夕死的蜉蝣。我从不相信，世间真有那永垂不朽。但相比那些一日难存的虫子，我们的生命已经算很长了，足可以让我们去做很多事情。” 范梧和唐渭大概永远不会想到，很多年以后，他们的这段对话，将会出现在史书上，成为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于连这个崭新的时代，都将以这段话来命名。 春秋时代。 乾安三十八年，春秋元年。 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后世史官在记载这个时代的时候，往往将卫易那斩落虬髯仙位的最后一剑，作为春秋时代的开端。 我有一剑，可开春秋。 唐渭忽然问道：“我知道，卫易肯定没有死。如果他死了，姚先生曾经在他身上做的很多事情，似乎就没意义了。再说，你之前说过，要追随于他。若是他死了，你去追随个球？” “不！” 范梧再次摇头，肯定说道：“我确定，卫易一定死了。别说他一个周天境，就算是纯阳巅峰，也别想在这场战斗中幸存。当然，有一个人应该例外，可卫易注定不是他，肯定是活不下来的。” “这不可能。” 唐渭满脸狐疑，看着范梧。如果卫易真的死了，他先前的很多猜测，就完全做不得数了！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知道，卫易肯定是必死无疑了。”范梧忽然转身，大步离开：“所以啊，下次我们见面，应该会是很久以后了。” “你要去哪儿？” 唐渭的最后一个问题，让范梧暂时停下了脚步。不过，范梧也没回头，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师父闹的这么大，我还不走，留在这里等死吗？现在的咸安城里，想找我寻仇的，估计不是一个两个，早走早安全！” “我之所以来咸安城，其实只是想圆我年少时的一个梦，想在闻道院里，做几年典藏室的记室。而且，之前若想名扬天下，咸安城是最好的舞台，所以我师父才会把我带到这里。现在心愿已了，我打算自己出去走走，去走走我师父以前走过的老路。” 说完这些之后，范梧大步离去。 …… 在咸安城的皇宫内，所有繁华早已褪去。有个男人，孤零零的站在太元殿门口，面无表情。 哀大莫过于心死。 作为皇帝的他，本该战死在那场仙战当中。但就是因为这个皇帝的身份，让他活了下来。不得不说，大离到底还是底蕴深厚，那位曾经开创了修真时代的大离皇祖，手段更是深不可测。玉皇在彻底毁灭之前，还是分出了一丝力量，保住了他这位大离皇帝的性命。 但是…… 离祯忽然长叹一声，如今镇守咸安城万年的玉皇，已经彻底毁灭。而他这个大离皇帝，也已经在昨夜那场战斗中，被打散了全部修为。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年寿元。 曾经的雄心壮志，曾经的宏伟梦想，这一刻，尽皆成了泡影。 “陛下……” 在离祯沉默看着那条已经彻底损毁的御道时，一个女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赫然正是那位出身京城米家的皇后娘娘。 然后，离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拉住皇后的手，皇后亦是沉默。 “朕登基之时，挑选年号，一眼便看中了乾安二字，意为乾坤安宁，大离再无灾祸。” “看如今看来，乾安乾安，是朕欠天下一个安稳啊！” 在那场仙战当中，都誓死如归的皇帝离祯，这一刻，忽然泪流不止。 第80章 定风波（本卷终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整个咸安城，险些彻底毁掉，同时也彻底改变了整个天下的格局。 不过，这种变化，最开始的时候，还并不明显。 因为这场仙战的缘故，年祭之后祭典，自然是取消了。咸安城外，那座每年都会燃起的火焰的报春台，过往万年，从来没出现过问题。但是今年，这座报春台，已经被打成了虚无，自然无法再燃起今年的报春火。 往年，都是咸安城的这座报春台，燃起火焰的时候，其他大离十界内各府的报春火，同时燃起，证明咸安城一切安好，预示了这一年的风调雨顺。但今年，当各地依例举行过年祭祭典之后，报春台上，却无火焰燃起。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咸安城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了。 天亮之后，咸安城这边，第一时间开始派人收拾城里的残局。同时有很多返虚高手联起手来，打算在咸安城外已经化为混沌的战场内，开辟一条安全的道路，至少要保证咸安城和外界的畅通。 这种事情，自然不容易。但好在当下咸安城内，高手众多，几大圣地的使团，也急着离开京城。所以仅仅半日之后，临近黄昏，这条通道便已经被彻底开辟了出来。 普通炼气期的修者，还是无法自行通过这条通道，但化灵期以上修者，已经无碍了。 至此，咸安城终于和外面恢复了联系。几大圣地的使节，也纷纷前来此行，连过夜都懒得等，直接离开了咸安城。 对此，大离官方，也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 要知道，当下的咸安城，已经没了玉皇坐镇。虽然还有很多后手，咸安城麾下的顶尖高手，也有很多坐镇城内。但说到底，让各大使团那么多返虚留在城内，总归有可能会出现一些祸事，还不如让他们早早离开。 这倒不是咸安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在昨夜那场仙战胜利之后，便有人趁着城内混乱，做了很多事情。甚至咸安城内有些要害部门，都遭到了袭击，原因各异。而这些袭击背后，肯定是有几大圣地的使团在捣鬼，只是不确定是哪一家或者哪几家罢了。 等到几大圣地的使团，和很多前来咸安城朝贺的一流门派的使团，全都离开之后，第二日，咸安城开始直接宣布军管，彻底戒严。 负责此事的，便是曾经负责潇湘前线的名将、如今的首辅大人毅王爷离祚。 宣布军管之后，这位毅王爷，开始以自己独有的铁血手腕，收拾咸安城里的烂摊子。不得不说，昔日离祚的人屠之名，真不是白给的。在短暂的镇压和梳理之后，咸安城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但要想彻底恢复正常，看看外面那座足以让封号真人都灰飞烟灭的战场，估计没有几年是做不到了。 在离祚宣布军管的同时，咸安城后宫，一座普普通通的小菜园内，一场无声的对峙，也在展开。 一方，是已经修为尽是的皇帝陛下，离祯。 而另一方，则是曾在那个天下十强榜单上，排名第四的墨貂寺。 或许，如今应该称其为天下第三了。 “我只是个奴才，生死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不管陛下让不让我活，我都没有意见。” 面对修为已经尽去的皇帝离祯，这位如今的天下第三，咸安城内最强的看门人，仍是没有半点不敬之色。但同时，似乎也没有多少畏惧。 仿佛已经看淡了生死一样。 “没了玉皇，以后想要控制影卫，实在太难。尤其是有你在的影卫，太过锋利，可以杀敌，但也容易伤己。” 对于皇帝陛下的这番话，墨貂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默不语，低头看着自己的那一方小菜畦。 真是生机盎然啊。 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看到它们成熟的那一天了。 世人皆知，影卫是大离朝廷手中，最强大的一柄利剑。每一个影子，都是最好的刺客和密探，一张有无数影子构筑成的大网，将整个修真界囊括其中。而有资格使用影卫的，只有皇帝陛下本人。 没有人知道，实际上，影卫真正的负责人，便是这位新任天下第三。墨貂寺，便是传闻中那位十三院首，影卫的最高负责人，影首大人。 但是，随着玉皇在昨夜那场仙战当中，彻底损毁，这柄利剑，开始逐渐不受控制了。 影卫之中，墨貂寺担任影首，而其他几位副影首，其实同样是宫里的人。影卫内身份最高的一批人，全部需要寄托己身神魂于玉皇，再由皇帝本人执掌玉皇，这是过往万年来的惯例。如此一来，影卫最上层的那一批人，就相当于是大离皇帝的修奴。不管如何强大，哪怕强成墨貂寺这样，皇帝陛下一样可以一念杀之。 这是一种法则。 但是，随着玉皇的毁灭。如今的离祯，虽然仍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下一任皇帝，注定无法继承。哪怕墨貂寺和几位副院首，愿意以神魂本源投效，任其为主，或者发下大道誓言之类的，都不算绝对安全。到了墨貂寺这个层次，这些手段，他都有能力斩断这种联系。 没了玉皇，下一任的大离皇帝，该如何使用影卫这柄利剑？ 离祯忽然一声长叹。 可惜，他只剩下了三年寿元。 若是时间再长一点，哪怕再给他十年，他也能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三年，太短了。 “希望你好自为之。景平视你如师父，你知道。以后大离会以最高的礼节待你，除皇帝本人之外，再无人可以指挥你。但你要记得，你的命，是今天朕给你留下的。” “是。” 已经天下第三的老貂寺，向皇帝陛下躬身行礼，看不出任何表情。 其实，他只是在想自己的菜畦里的菜，明年还会不会长得这么旺盛。 …… 随着咸安城遇袭的消息，彻底传遍天下，整个修真界乃至蛮荒，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已经上万年没有遇袭的咸安城，怎得就会差点被灭了？ 正当大家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开始袭来。 西南，本就已经占领了大半的炎州的落霞岛和两剑山，悍然出兵，将整个炎州彻底瓜分。而且，在炎州被瓜分之后，将大量战部布置在炎州东侧，一副要继续东进，进攻两江和雷州的样子。 为了防备落霞岛、两剑山联军的攻击，大离四大名将之一的老将张香涛，奉命北上，暂时坐镇于两江西北，同时调集来大量战部，展开对峙。双方气氛极其紧张，一副即将全面开战的样子。 而在两江以南，没了张香涛这位名将坐镇的留川河防线，底气顿时显得不足。趁着张香涛前往两江西北的时候，派遣大量战部，将原本由留川河战部占领的云莽地区，一举收复。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留川河战部，根据张香涛的指示，直接选择后退，退回留川河防线以北，并未和天玄宗发生大的战事。 而在云莽西部，落霞岛同样选择了退让，将原本占领的云莽地区，悉数交出。 至此，天玄宗彻底收复云莽。 接下来，天玄宗派遣大量战部，驻守在留川河南岸，和留川河戍守战部，隔河展开对峙。不过双方却又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总得来说，局势要比两江西北部那边缓和很多。 值得注意的是，如今天玄宗的两大名将，这次都没有北上。老牌名将王虎臣，一直坐镇南方的丽水河畔。在王虎臣的指挥下，一条几乎完全由灵晶法宝打造的防线，开始逐渐成型。而新名将田卓，在云莽大致平定之后，则是暂时返回了天玄山，据说是开始闭关苦修了。 至于云莽和潇湘接壤的一线，情况也差不多。没了毅王爷离祚的潇湘铁血战部，选择彻底撤出云莽，退回潇湘修炼界固守防线。而天玄宗方面，在收复了云莽全界之后，也没有进一步逼迫。 如果说，当下天玄宗、落霞岛和两剑山，还只是和大离朝廷关系紧张的话。那么修真界西部，可就是真的全面开战了。 这场战争，来的出乎意料，来的让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在各大圣地使团，纷纷回到自家地盘之后。西北的天九宫，和北域的御灵宗，直接公开宣布结盟。结盟之后，两家圣地当即拍板，组建成了一支联军。只不过，这支联军的进攻目标，不是近在咫尺的灵州，也不是和御灵宗接壤最大的云州，而是处于修真界最西边的珈蓝寺！ 这场战争的发生，就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几大圣地当中，珈蓝寺之期算是人缘最好的一个。而且珈蓝寺地处西漠，跟御灵宗压根就不沾边，两家圣地平素也并无仇怨。如果御灵宗想要进攻珈蓝寺的话，战部几乎需要横跨整个西北，才能打得着珈蓝寺。 如果说，天九宫进攻珈蓝寺的话，大家或许还能理解，毕竟这两家圣地近在咫尺。可是你御灵宗一块上场，到底图个啥？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场战事真的打赢了，好处也是天九宫占了，和你御灵宗有何关系？ 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事，始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从战争的进行来看，御灵宗不但下场参战，而且还疯了一样去进攻西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倾尽全力。在御灵宗高层的指挥下，大量战部横跨整个西北，远征西漠。所有进入西漠的御灵宗战部，几乎到了不死绝就绝不撤退的地步。 就在西漠被联军进攻的同时，驻守灵州西北的名将米晟，竟是直接发动攻击。虽然没有和天九宫正面宣战，但双方的战部开始战斗，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米晟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在给西漠的珈蓝寺减轻压力一样，让人觉得更加匪夷所思。 北方，极北之地，冰原修炼界，在那场仙战之后，曾经挡在冰原和其他修炼界的那道禁制，忽然消失不见。冰原修炼界，第一次全面打开大门，迎接其他修炼界修者的到来。同时，冰原修炼界的修者，也开始走出冰原，出现在其他修炼界。 除了外围一片焦头烂额之外，大离直辖的十界，或者说九界内部，亦是战乱不断。各个地方上，豪杰并起，开始先后摆脱大离官府的辖制，逐渐走向自治。这其中，闹得最凶的，恐怕就要数玉州修炼界了。自当年玉州宗门联盟宣布自治之后，这一次，玉州宗门联盟，直接宣布独立！ 非但如此，玉州宗门联盟，还纠集战部，进入林州境内，向林州方向扩张的意图，昭然若揭。 就在所有人觉得，林州即将彻底糜烂的时候，又一个令人想象不到的消息，忽然传遍天下。 远东修炼界乐北亭，忽然派遣大量整编战部，进入林州支援。面对来势汹汹的玉州宗门联盟，这位远东将军兼经略使，竟是丝毫不退让，直接选择了开战。更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战事开启之后，玉州方面竟是节节败退。直到退回玉州本土之后，才算稳住脚跟，双方再次展开了对峙。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想到，这位出身流匪、自身修为低弱，一路似乎只靠攀附权贵上位的远东乐北亭，竟然这么厉害。一出手，便影响了整个修真界的大势。 相比修真界这边的逐渐混乱，妖族那边，混乱程度反倒是有减弱的趋势。随着几个超级大势力的成型，整个蛮荒被近乎彻底瓜分。在此之后，几大联盟开始固守已有的地盘。如此一来，蛮荒内部的局势，倒是渐渐有了平息的迹象。 唯一例外的，就是海域那边了。之前吞海鲸一族，一直在进攻东海，而且战果斐然。但自从那场仙战之后，没了极道仙兵的吞海鲸一族，似乎锐气尽失。而东海联盟方面，反倒是越战越勇，一口气打了好几个大胜仗，收复了不少海域。 一连串的变故，提醒两座天下一个事实。 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拉开的帷幕。 除非有人证道成仙，方可平定这场乱世风波。 第1章 鬼火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 这是一条不知其始，不知其终的长河。 漆黑的河水，静静流淌，并无半点波浪。河面并不算宽阔，约莫只有丈余宽，但却给人一种心悸的感觉，仿佛水里藏着什么绝世恐怖的存在一样。天空永远灰蒙蒙的，没有白天，没有黑夜。 在河岸边，是一望无际的滩涂。不过，这片滩涂之上，却并非砂砾，而是满眼的皑皑白骨！ 这些白骨，有的极其巨大，有的则相对微小。不过有一点相同的是，绝大多数的枯骨，都已经留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不管生前何等强大，这些白骨在经过岁月的打磨之后，都已经极其脆弱。稍稍一碰，便化为齑粉。 远处，更有白骨堆积成的山峦，让人心生恐惧。 死寂，似乎是这里的唯一背景。 时间，在这里似乎完全没了意义。 不过，在这片满是死亡的世界当中，偶尔却会有一两朵火焰升腾而起。这是这座死亡世界里孕育出的生命。这种如同鬼火一样的生命，从虚无中诞生。刚刚诞生的时候，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吹口气都能将其吹灭。但是，在这片死亡世界当中，这却堪称是一个奇迹了。 这些鬼火诞生之后，会通过相互吞噬，不断壮大自己。当鬼火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以利用那漫山遍野的白骨，帮自己组建身体。 在一片枯骨堆当中，有一朵鬼火，忽然凭空燃起。 这是一朵新生的鬼火。 和其他新生的鬼火一样，这朵鬼火，弱小不堪。 不过，这朵新生的鬼火，相比其他的新生的鬼火来说，却显得更具灵性。虽然刚刚诞生时，只有手指大小，甚至比其他初生的鬼火还要更小。但这朵鬼火，却似乎拥有某种特殊的战斗天赋。 比如，这朵初生的鬼火，似乎明知道自己弱小，根本不离开这片枯骨堆。甚至借助枯骨堆的存在，隐藏自己不被其他强大的鬼火发现。在隐藏了近十日之后，它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机会。两朵强大的鬼火，就在距离它十丈外展开战斗。这两朵鬼火，明显都要更加强大，任何一方它都对付不了。但是，它却利用那片枯骨堆，彻底藏了起来。等到它们两败俱伤之后，胜利者想要吞噬对方的时候，它却突然跳了出来，坐收渔利，一下子将双方全都打败吞噬了。 这朵初生的鬼火，就仿佛是最好的猎人，本能去做这一切。 在吞噬了这两个失败者之后，这朵鬼火终于稍稍强大了一些，但也就是比一般初生的鬼火稍强一些而已。不过，既然稍强了一些，它自然也就敢外出捕猎了。在外出捕猎的过程中，它依然万分小心。没有绝对的把握，它是绝不会去战斗的。更多的，还是靠着等待，等待有猎物主动上门，或者同样的两败俱伤场景。 它的耐心，出乎意料的好。 如此，大约过了半年之后，这朵原本只有小指肚大的惨白鬼火，壮大到有寻常人头颅那么大。而且明黄色的鬼火深处，也孕育出了一抹红色。这抹红色可是相当的难得，这代表了这朵鬼火，有了进一步进阶的可能。 一万朵初生鬼火当中，都未必能有一个，达到这个层次。 当然，在这个世界，半年还是更长，其实并没有太多意义。死寂是这里永远的主体，天空永远是灰色的，没有昼夜之分，自然也就没了时间的概念。 从最弱小的初生鬼火，壮大到今天这个层次。这朵鬼火，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身经百战了。这一路走来，它一直极其小心谨慎。哪怕壮大之后，也从来不去找同层次的鬼火战斗，虽然吞噬对方之后，他可以成长的更快。一直以来，它往往只挑那些比自己弱很多的鬼火下手。这样虽然进步缓慢，但胜在安全。而且时间长了以后，进步也是相当可观的。 但是今天，它的这种小心，终于还是遇到了危机。 在这片白骨滩涂上，因为它的捕猎，已经很少能见到其他鬼火的存在了。而头颅般大小的它，在这里是那么的耀眼，根本无法忽视。所以今天，当一个外来的强大鬼火闯入这里之后，很容易就发现了它。 这个外来者，明显比它更加强大，而且已经近乎通体泛红，根本不是它能够对敌的。 逃！ 这朵鬼火，没有任何犹豫，本能的开始逃跑。 但它的速度，却没有身后的家伙快。虽然及时逃跑，但这个家伙明显盯上了它，在后面紧紧追逐，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小。 生死关头，这朵鬼火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本能的发出一阵颤抖。而后，一道轻微的声音传了出来。 “哈！” 这个声音，无比的弱小，到了微不可查的地步。 但是，当其响起的时候，那朵原本强大的多的鬼火，却猛然停滞，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然后，竟是轰然爆裂开来！ 这是一场盛宴。 这朵原本已经走到绝境的鬼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幕，但本能驱使它上前，吞噬这朵远比它强大的多的家伙。 等到它将这个失败者全部吞噬之后，身体已经再次膨胀了好几圈。在这之后，这朵鬼火忽然猛烈颤抖，彻底转化成了通体红色的鬼火。 这里……是哪里？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这朵鬼火由白转红之后，海量的信息，猛地出现在这朵鬼火的意识当中，让它剧烈颤抖了好一会儿，像是一个荒原中起舞的舞者。 而后，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我叫……卫易！” 这一刻，记忆像潮水一样用来，卫易终于记起了一切。 自己不是死在了咸安城的那场仙战当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难道就是修者死后的世界吗？ 鬼火自然没有眼睛，但不知为何，卫易还是可以感知到四周的情况。看到这片白骨滩涂，再加上远处那一望无际的白骨世界，卫易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原来死后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啊？！ 修真界的其他人死后，是不是也都来到了这里，成了那些鬼火？然后……就被自己给吞了？？ 卫易顿时有一种负罪的感觉。 当然，这种负罪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就替代了一切。 在晋升为红色鬼火之后，卫易的意识当中，便多了一些本能。比如说，在晋升红色鬼火之后，本能让他朝下游继续前进，似乎在那里可以继续进化。而且，红色的鬼火，可以开始利用这些白骨，组成自己的身体。 那场仙战，不知最后结果如何了。 在确定了暂时安全之后，卫易的思绪又开始飘远了。那场举世无双的战斗当中，他知道，自己最后一剑，和其他几件仙器的联手一击，将那位虬髯老祖，彻底打落下了仙位。没了仙位力量的虬髯老祖，就算还是天下第一，也不再是无敌了。而且，他寿元已经濒临耗尽，就算能活着逃出去，估计也搅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不过，他死了之后，会不会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倒是有可能！ 如果他也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他现在在哪里？是和自己一样，也到了这片滩涂，还是到了这个世界的其他某个角落呢？ 还有，如今的天玄山，怎么样了呢？那些自己挂念着的人，又怎么样了呢？ 一团乱麻。 想了许久之后，卫易终于不再去想这些。反正自己现在也回不了修真界，而且以后估计也回不了。毕竟修真界万年以来，还没听说过谁可以死而复生的。与其关心修真界如今的情况，还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眼下的事情。 虽然进阶为红色鬼火，成了这附近的霸主，但这可不意味着自己就彻底安全了。 这个世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规则。在进阶红色鬼火之后，卫易必须离开这里，顺流而下，前往下一个区域。那里是红色鬼火的聚集地，像卫易这种刚刚进阶红色的鬼火，只能算是最弱小的。 而如果卫易强行留在这里，或者打算逆流而上的话，他便会生出一种预感，仿佛下一刻会有某种毁灭性的力量降临，彻底毁灭自己。卫易可不敢赌，所以只能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准备前往下一个区域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卫易按照鬼火的本能，开始收集荒原上一些勉强能用的白骨，然后组装起来，组成自己的身体。这似乎是这种鬼火的本能。不过，卫易在这附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类的骸骨。这里所有的骸骨，似乎都是些不知名的生物。于是最后没法子，卫易就只能依照本能，挑选了一些能用的骨头，自行组装起来。 最后成型的，虽然也类似人形，但这个人形的头，却是一个牛头。两条腿一个长一个短，两只手则是接的两个爪子，还是两种不同生物的爪子。一个三指，一个四指。但好在，在卫易的精心挑选下，这具‘身体’的美观度虽然差点，但用起来倒是还算好用。 准备好了这些之后，卫易又从不远处的白骨小山上，挑了一枚很大的骨头。这个骨头，足有他半个身体那么高，估计原本主人的身体，至少要超过十丈了，绝对算是一个庞然大物。这是卫易在这附近能找到的最好的骨头，卫易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武器。 然后，卫易开始延河流顺流而下，向下一个区域前进。 这是一个微微有些漫长的旅程。 因为天空中永远是灰色，没有昼夜的概念，所以卫易也不大好区分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但按照他的估计，肯定是超过三天了。在这段旅程当中，越是往下，他发现四周鬼火就越发强大。旅程的后半段所遇到的鬼火，几乎全是那种内里透红的鬼火了。卫易这会儿暗自庆幸，在恢复记忆以前，多亏了自己战斗本能强大，没有按照鬼火生物的本能直接向下。要不然的话，估计也活不到恢复记忆的时候，早就被吞噬了。 可惜，进阶红色之后，这些白色鬼火，对他已经没了用处。要不然的话，能顺路吞噬一些，也是好的。 除此之外，在这个过程中，卫易还发现了一点，那就是越往下游走，便有河流逐渐汇聚。自己诞生的那个地方，似乎只是一个极小的支流而已。看来那些强大的鬼火，也都是像这河水一样，到了下游之后，逐渐汇集啊？ 至于那漆黑的河水，卫易则是本能的感到恐惧，似乎是鬼火生物的禁地一样。不过，在一些河流的交汇处，河面上往往会出现一座白骨搭建的桥，供两岸的鬼火来往。这些白骨搭建的桥倒是坚固异常，卫易试过，根本无法破坏，也不知是什么存在建造的。 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经过连续数日的跋涉之后，当河面达到十丈宽的时候，卫易终于来到下一个区域。这里存在的，全都是红色以上的鬼火了。而且，这些红色的鬼火，全都依仗本能，组建了自己的白骨身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白骨生物。 到了这个区域之后，卫易很快又发现了一件事，一件令他十分震惊的事情！ 这里的红色鬼火，或者说红色鬼火的白骨生物，似乎依然没有任何智慧，有的只是凭借本能去战斗。 卫易之前一直在猜测，是不是所有亡者进阶红色鬼火之后，都能恢复之前的记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他似乎是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呢？ 卫易想了半天，依然没有任何头绪。毕竟，他生前特殊的地方，委实是有点多。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到底是因为哪一条。 不过，这显然是一个好消息。 拥有前世记忆的卫易，战斗经验，哪是这些单凭本能的白骨生物能比的？就算没有任何修为，卫易的战斗能力，也比这些没有灵智的白骨生物，强大太多了！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危险嘛？ 第2章 红色白骨生物 在这片红色鬼火生物的区域，战斗明显不像之前那么多了。 这里的白骨生物，虽然还是没有任何智慧，只能凭本能战斗。但是它们的战斗本能，却强大了许多。几乎每一个白骨生物，都有自己的领地。想要干掉周围的白骨生物，吞噬其鬼火，并非易事。 当然，对于卫易来说，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 作为这片区域，唯一一个拥有智慧的白骨生物，卫易的战斗，进行的简直不要太轻松，根本就是一路横推过去。而且，卫易很快又发现了一件事，虽然所有修为已经不在，之前的神通也全都施展不出来。但他曾掌握的‘音字诀’却似乎可以使用。 作为卫易之前几种本命神通之一的音字诀，原本是卫易最不重视的一种本命神通。这没办法。音字诀是主神魂方面的神通，分为‘哼’‘哈’两部分。哼字主神魂防守，卫易之前拥有万劫塔传承光球，就算纯阳老祖都不可能侵入他的神魂。哈字诀倒是主攻伐，卫易也用过。但可惜，卫易之前遇到过的那些敌人，要么是各大圣地的门派首徒，要么就是修真界最顶尖的存在，谁还没几手神魂防护的手段啊？所以，哪怕卫易施展出哈字诀，对于对手的影响也很有限。 但是在这里，似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其他的神通，卫易都施展不出来。唯有这音字诀，卫易可以凭借鬼火的本能，施展出来，而且效果奇佳！ 之前反杀那朵强大鬼火，让卫易觉醒了记忆，其实就是他本能施展出了哈字诀。施展出来以后，很多鬼火干脆就直接爆掉，任凭卫易吞噬。就算那些比卫易更加强大的红色鬼火，也要呆滞片刻。这段时间，足够卫易把它身体彻底拆了，废了它大半力量，然后再慢慢炮制它了。 除此之外，卫易更发现，自己似乎还可以施展出一些剑道来。虽然碍于没有修为，无法展现出多少威力。但这足以让卫易和其他白骨生物战斗的时候，高出对方太多太多。 所以，接下来的战斗，没了任何悬念，卫易就这么一路朝下游走过去。所到之处，所有遇到的白骨生物，全部被卫易吞噬一空。 这对于附近的白骨生物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至于卫易，反倒是觉得有些遗憾，遗憾这附近的白骨生物不够多了。到了红色白骨生物这种层次，往往一里方圆内，也就那么不到十只而已。卫易当下又没有修为，所以只能一步一步走过去。如此一来，往往是战斗的时间极短，但赶路的时间却是战斗的几十倍了。 在吞噬了许多同等级别的红色鬼火之后，卫易发现，自己又有了进化的趋势。原本深红的火焰当中，开始出现一抹橙色。不过，按照卫易的估计，自己至少要再吞噬几万红色鬼火，才能彻底转化为橙色了。 这注定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对于这座死亡世界而言，时间根本就没有多少意义。 在这个过程中，卫易也在不断优化自己的白骨身体。让他惊喜的是，从红色鬼火的区域开始，附近的白骨，终于有人类的骨头了。虽然极少极少，可能方圆数里的区域内，也就那么几块而已，但总归是有的。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卫易就开始到处寻找人类的骨头。强弱不说，至少他希望自己看起来像个人。哪怕只是一堆白骨，也是好的。 如此，在卫易连续猎杀了超过七千头红色白骨生物之后，卫易的身体，除了脑袋之外，终于彻底由人类的骨头组成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换成人类的骨头之后，卫易觉得自己舒服了很多。至少，战斗的时候，感觉更加流畅了。 这种猎杀白骨生物进化的方式，怎么感觉和修行差不多呢？ 再次拆掉一个红色白骨生物之后，卫易一边吞噬其鬼火，一边心生感慨。 红色鬼火在用白骨组成自己的身体之后，慢慢的，骨头也会变成红色。卫易不知道等火焰变成了橙色之后，会不会骨头也变成橙色，不过这确实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在这里的战斗生活，让卫易仿佛回到了昔日狩妖的感觉。这些红色白骨生物，就像那些低阶妖兽一样，没有任何灵智，只能凭借本能。以前猎杀妖兽之后，可以将妖兽的尸体换成各种资源，然后去提升自己的修为。现在则是更加方便了，直接干掉这些白骨生物之后，将其吞噬，便可以逐步增强实力。 对于这种白骨生物的火焰，卫易想了想，还是决定命名为灵火，意为有灵智的火焰。 这座死亡世界，杀戮和战斗似乎是唯一可做的事情。不过好在，卫易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道压制，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没有大道压制，意味着卫易可以自由的参悟剑道和其他大道。说来也奇怪，这座世界，竟然给卫易一种身处咸安城的感觉。任何他已知的大道，在这里似乎都不受压制。别的不好说，至少卫易能感应到的剑道和木之大道，确实是存在的，而且感觉比咸安城一样清晰。 已经死过一次的卫易，如今渐渐放下了心里所有的负担。他现在只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力量。这不光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卫易也好奇，这座世界的更深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 相比死亡世界的枯寂，修真界自然是要好得多了。 这一日，有两个青年，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天玄山山脚下，来到了重新建造出来的天玄城外。其中一个面容黝黑的青年，仰望着远处那座巨山的黑影，一脸的震撼之色。 相比之下，另外一个青年，倒是十分淡定。而且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像是得意于那个黝黑青年的惊诧一样。 这才对嘛！ 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天玄山的人，都该是这个表情才对嘛！ 这两个青年，很像是主仆关系。这其中，那个黝黑青年更像是仆人，因为两人的所有行李，都是由他背在身上。在进入这座崭新的天玄城时，那个主人一样的青年，掏出自己的身份腰牌，随意在守城修士面前晃了一下，附近的守城修士，顿时肃容，向青年躬身行礼。 “大人！” 青年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然后两人径直入城。 “很小的时候，我就曾来过天玄城，不过那时我太小，对天玄城其实没什么印象，那会儿云莽天灾还没发生呢！” 明显地位更高的那个年轻人，入城之后，亦是满眼好奇。看到这座新建的天玄城，如此繁华之后，他也不禁感慨起来。 “瞧瞧，当初妖族撤退的时候，可是近乎将整座城都给夷为平地的。重建之后，这才不到三年吧？已经和原来没什么区别了啊？” 对于这个青年的感慨，身后那名黝黑青年，只是不停的点头。但却始终没有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个主人一般模样的青年，正是最近几年中，在天玄宗战部序列内声名鹊起的年轻战将，王垂志。在收复云莽的战事当中，带着战部打出了一连串的漂亮战事。不过，当时王垂志是隐藏了身份，再加上上面有意替他藏拙，所以消息并没有传出来。但最近一段时间，随着王垂志恢复了本名之后，他之前的那些战绩，才终于被传了出来。 看看那一连串的漂亮战绩，就算是最苛刻的老辈人物，也要点头称赞一句：虎父却无犬子。 不过，堂堂东海病虎的儿子，做到这一步，似乎也理所应当。 随着天玄宗收复云莽的战事彻底收尾，前线战部已经在丽水河畔，开始构筑防御工事。可以预想到的是，未来几年当中，丽水前线那边，不管是天玄宗还是妖族，都不会掀起大规模的战事。所以，王垂志也就暂时离开了战部，返回了天玄山。 当然，王垂志此番会天玄山，也不是回来休假的。而是因为随着云莽战事的平稳，天玄宗高层，决定在天玄山上重开战将府。让那些在云莽战事当中，脱颖而出的野路子年轻战将，可以进入战将府学习一下。曾被名将王虎臣一路教过来的王垂志，自然不用再去这座战将府学什么。他这次回来，其实是进入这座战将府做教员的。 王垂志的这个任命，也未尝没有他和他那位名将老爹的一点私心。谁都知道，天玄宗对这座新开的战将府，可以说是极具寄托之意。看看战将府高层那一连串的名字吧！这座战将府的府主，是如今天玄宗的掌门叶朝归。两位副府主，则是如今天玄宗内两大名将，王虎臣和田卓。其中王虎臣坐镇前线，只相当于是挂了个虚名。田卓就不一样了，那是真的坐镇这座战将府，亲身授业的！ 至于那些有资格开坛授业的战将府先生，也无一例外，全都是军中最具名望的老将。有些因为寿元将近，门派把他们召回天玄山，发挥最后的一点余热。还有的则是一些当打之年的战将，门派宁可让前线却人手，也要把他们召回来给这些年轻人上课。对这座战将府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了。 至于王垂志，虽然在年轻战将的群体里面拔尖，又是王虎臣的儿子。但是在这座战将府里面，也没资格直接开坛授业，只能做个地位更低一级的教员了。但就算这样，王垂志依然没有任何怨言。傻子都看得出来，以后的天玄宗军方，至少一半的战将，都会出自这座战将府。趁着当下这个机会，在战将府里和他们结下些香火情，对于王垂志未来的发展，也是有利的。 至于那个黝黑年轻人，则是王垂志的贴身侍卫。 徐崤。 在战部中摸爬滚打数年，又跟着王垂志经历了这场收复云莽的战事，徐崤亦是身经百战。如今刚刚年满二十的徐崤，已经是化灵二重天的修为。在战将方面，更是天分极高！ 这次，王垂志带徐崤回天玄山，便是因为给他要了一个战将府学员的名额。这个名额，那可是相当宝贵的。须知这次战将府招收学员，偌大的云莽，也就只有不到五百个名额而已。多少人打破了脑袋，倾尽家产去走门路，也未必能进的来呢。 当然，王垂志并不觉得，这事是自己的功劳。用禅修的话来说，这也就是借花献佛了。以徐崤的身份，他只是把这个名字报了上去，上面就直接通过了。至于原因？一个被门派内莲海真君视作唯一后人，在掌门那边都挂了名的年轻人，想要这么一个名额，很难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到徐崤的心不在焉，心里已经将其当成弟子的王垂志，只是无奈一笑，说道：“先陪我回趟家，我这次离开也够久了。再说，我家从东海搬回天玄城以后，我还一次都没回来过呢！总得先认认门吧？” “再说，今天时间也晚了，直接去山上也不大方便。先在城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祭拜一下他。” “嗯！” 徐崤只是重重点头，然后露出一抹笑容。 倒是个情深义重的小子。不过若非这样，自己估计也看不上他，最多也就是碍于他的面子，教这小子一些粗浅的东西罢了。 王垂志如此想到。 第二天，在王垂志的带领下，两人离开天玄城，进入了天玄山。王垂志对山上其实也不是很熟悉。但好在他身份不俗，稍加打听之后，便知道了方向。晌午时分，两人来到一座坟前。 “爱徒卫易之墓。” “叶朝归立。” 坟前的碑上，只有这几个字。 然后，徐崤轻轻跪下，王垂志则是将买来的灵酒开了封，洒在坟前。 这是一座衣冠冢，里面并无卫易的尸体。这也正常。在那场仙战当中，连纯阳老祖都要灰飞烟灭，更别说是卫易了。不过，卫易在去参战之前，将自己的几件神兵留了下来。后来，素便将这几件神兵带了回来，埋在此处。 “这是不敢相信，你这家伙就这么死了？” 王垂志长叹一声，显得有些寂寥。身旁，徐崤静静给卫易上了一炷香，沉默不语。 “如今的修真界啊，你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了。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想让你活着。” “要是你活着，这世上估计会让我觉得多些乐趣。而且，你应该也会觉得很有趣吧？”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很多很多。” 第3章 弘武 这两年多的时间以来，修真界和蛮荒两座天下，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蛮荒那边，原本打的不可开交的战局，在那场仙战之后，开始渐渐平息下来。如今的蛮荒，除东海联盟那边，依然打的火热之外，其他地方，基本上都趋于稳定了。 反倒是修真界这边，如今战事频发，局面开始渐渐失控了。大离直辖十界内，各路豪强蜂拥四起，想要割地自立，已成燎原之势。而几大圣地，同样开始逐渐下场，给这个大世的战火，添了一大抔热油。 在这其中，天玄宗所在的云莽，倒像是一个另类了。 云莽这边，虽然外围几个方向，都在对峙。但包括妖族在内，似乎都没有任何一方，愿意率先跟天玄宗交战，所以暂时还算平静。至于云莽界内，如今大家则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云莽重建工作当中。被妖族占领了三十年的云莽，重新回到天玄宗手上，就像是一张白纸，有太多可以描绘的地方了。 如今的云莽，可以说是蒸蒸日上的局面。 反倒是大离朝廷那边，每况愈下，战事频发。 在祭拜一番之后，王垂志和徐崤离开此处，随即继续登山。卫易的这座衣冠冢，处于半山腰的一座陵园内，只有极少数对天玄宗有大功的人，才能埋入其中。卫易以周天境修为入住这里，在天玄山数千年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的。 离开了这片陵园，再往上，警戒明显更严了。有资格住在半山腰以上的，至少是周天境后期的修者，或者一些天玄宗内的要害部门。所以，就算是王垂志这种身份，也不能轻易登山。今日可以上去，还是因为他们事先有了预约。 过了半山腰之后，又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两人终于停了下来。饶是王垂志身份不俗，在这里也不敢放肆。有资格住在这里的，那可都是宗门内返虚期的修者，或者同等重要的存在。在两人到达之后，很快便有一名女子出现，看到徐崤之后，女子冷若冰霜的脸上，总算难得有了抹笑容。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看看我？” 女子自然就是素了。 王垂志躬身行礼，略微显得有些拘谨，毕竟他和素不算熟。倒是徐崤，行礼之后，憨憨的笑了起来。 当年卫易随叶朝归闭关十年，便是素抚养他长大。如今卫易死了，在整个天玄宗内，素就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了。 “王家的小子，听说你在前线表现的不错，没给你爹丢人，也算是好样的。”素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一翻，取出某样东西来，直接抛给王垂志：“这次送这小子回来，也算不易，这东西就算是你的报酬了。接下来这小子就暂时住在我这儿，战将府那边，我去打招呼。” 说罢之后，素也不留人，只是带上徐崤，消失在山上某片禁制当中。至于王垂志，看清素给他的东西之后，更是喜出望外，赫然是他最近修行过程中，最需要的一种丹药，相当的珍贵。 有王虎臣这么个老爹，王垂志在资源方面，自然不缺。但像这种好东西，谁不是多多益善呢？王垂志也明白，这位莲海真君，这次如此大方，恐怕不光是因为自己带徐崤回来，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之前几年，在战部当中，对徐崤颇为照顾的缘故。 有莲海真君的照顾，想来用不了多久，徐崤这小子，也会成为宗门内叫的上号的人杰吧？ …… 相比如今蒸蒸日上的天玄山，咸安城这边，虽然已经开始重建，但却始终给人以一种日暮西山的感觉。 那场举世震惊的仙战，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咸安城外打成混沌的战场，也彻底恢复如常。在大离朝廷的有意安排下，咸安城在极短时间内，就再次兴建了许多建筑。至少在外表看上去，和之前也相差不大了。 但是，内里的差别，却是天差地别的。 在那场仙战当中，咸安城守护阵法外围的修者，近乎彻底死绝。阵法内部的修者，也死伤了近三成。那些损毁倒塌的建筑可以修复，可是死掉的百姓，又如何复生呢？ 而且，除了离都百姓损失惨重之外，那场仙战，也将咸安城万年以来的某种精气神给打掉了。在此之前，万年已降，咸安城从来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斗，一向被称作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然而如今，连咸安城都差点被灭了，修真界还有什么地方能称得上是绝对安全的。 至于一些不可明说的损失，那就更大了。 这一日，太元殿内，刚刚结束一场大朝会的皇帝陛下，在散朝之后，久久没有离开。 他知道，这应该是自己人生当中，参加的最后一场朝会了。 坐在那场原本整个修真界最尊贵的位置上，离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视线穿过大殿，穿过那条御道，穿过那座大安门，努力想要望的更远些。 “朕……真的不想死啊……” 失魂落魄的走出太元殿后，那位出身京城米家的皇后娘娘，就站在殿外。像是一个持家有道的普通妇人，等待着外出劳作一天的丈夫回家。 “陪朕……走一走？再看一看这里？” 皇后娘娘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笑，没有哭，只是握住他的手，两人缓缓走在那条御道上。 “朕年少的时候，第一次参加朝会，其实是个闹剧。哦，你应该听说过，当年朕为了装作一个不成器的王爷，曾经故意在父皇某次大朝会的时候喝醉酒，在朝会期间，纵马闯入大安门，后来被关到宗正院好些日子，现在想想，当时朕也是胆大包天了。” 离祯想起自己幼年时所作的一些事情，不禁莞尔。 “其实啊！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朕确实是醉了，但却没有醉的一塌糊涂。闯入大安门之后，当时朕在这条御道上纵马而行。当时朕就在想，多少人穷其一生，在离都的官场上摸爬滚打，只为了能够在朝会的时候走过那座大安门，能够离皇帝更近一些。可是朕呢？朕可以在这里纵马而行！你们所求的那些东西，朕生下来就有了，你们嫉妒不嫉妒啊？” 说到这里，离祯爽朗大笑起来。空旷的御道上，这阵大笑声显得尤为突出。 “不过啊，等朕后来真的坐上那把椅子，第一次从那个位置去看这条御道的时候，朕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东西，朕确实生下来就已经拥有，比如这条御道，朕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但是啊，和这份荣耀同时拥有的，是责任，是作为大离皇帝的责任。” “想想朕马上就要死了，其实朕也很怕，朕也想活着。想活到看大离彻底平定蛮荒，解决几大宗门的宗藩之祸，看着大离这一个万年能够继续安稳太平。” “不过，就算再给朕一个选择的机会，朕当日还是会那么做。这本就是大离皇帝对这个天下应尽的义务。况且，当日朕其实已经怀了必死之心，能多活这两年多的时间，已经算是祖宗庇佑，得天之幸了。” “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这位多年来一直帮助离祯打理后宫，从未让离祯在家事上操心半点的女子，轻轻‘嗯’了一声，这是离祯最想要的答案。 “庙堂之上，余福、庆王，虽然各有缺点，但都可以信任。不过，余福的性子，只适合做次辅，不适合做首辅。” “至于离祚，他的忠心，你不用怀疑。不管有没有玉皇在，有没有宗正院的牵制，朕都相信他的忠诚。不管是对朕还是对大离，亦或是接下来的平儿，都是如此。不过，离祚出身行伍，之前让他担任首辅，本就是让他震慑百官的同时，再削弱首辅这个位置的威信。” 说到这里，皇帝离祯忽然长叹一声。 “若是朕早知有今日的局面，当日万万不会杀李砚山。若是李砚山还在，朕如今很多烦恼，也就没有了。” 皇后娘娘想起那位已经身死数年的老人，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李砚山在时，据首辅之位，弹压天下，游刃有余。这份手腕，如今再无人能够拥有了。 “以后，政事问余福，皇族之事问庆王，兵事问离祚，高手征战，依仗墨貂寺。”离祯说到墨貂寺这里，忽然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你知道，对于墨貂寺，朕其实一直没有怀疑过他的忠诚，也相信他接下来会拼了性命的去辅佐平儿。但朕这两年之所以要打压他，不过是想给平儿一个施恩的机会。以后，要对他尽量礼待，无需怀疑他的忠诚。” 皇后娘娘，再次点头。 离祯继续评述道：“至于离祚之外的三位名将，张香涛老成持重，只可惜寿数无多。对于他，可以信，但不能全信。北地的韩药师，同样如此。他对大离很忠诚，但对掺和皇族内部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所以，平儿可以用，但在某些事情上，不可以托付。” “至于米晟，虽然是你的娘家人。但你应该也看的出来，朕这些年其实一直不怎么信任他。一位名将，有野心是好事，但若是野心太大了，尤其还是外戚，这就会很麻烦。至于朕死后你如何用他，朕相信你，能处理的好。” 皇后娘娘，第三次重重点头。 “至于如何解决几大门派，如何平定妖族，朕如今确实是有心无力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三百年之后，谁先成仙，谁就可以决定下一个万年。这个局面，就不是朕生前能够决定的了。你们将来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离祯忽然一拍脑袋，说道：“还有钦天院的院首孙康。朕知道，你因为姚院首的局，一直心存怨恨，觉得是他坑死了朕，所以连带着对孙康这个姚院首的大弟子，也心存怨怼。朕死后，切记不要如此。孙康不可全信，但他的天机术，是我大离不可替代的。如何用他，朕同样相信你能处理的好。” “还有最后。” 离祯忽然露出一抹厉色：“朕最担心的，其实是平儿没了玉皇镇压这件事。朕当年虽然同样是未及返虚便即位，但好歹有玉皇在。有玉皇镇压，就出不了大乱子。可是，如今玉皇已经被打碎，平儿没了这个依仗，以后会如何，实在不好说。” “朕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几个儿子，其实都看在眼里。老二性情跳脱些，你不喜欢，但其实他本性不坏。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年代，将来他只会全力辅佐平儿。至于老大，虽然看起来厚道老实。但心里那点野心，不管如何隐藏，朕其实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朕去世后，老大图谋不轨，对平儿的这个位置有什么想法。朕准许你……” 离祯忽然闭上了眼睛，而后狠狠吐出一个字：“杀！” 皇后娘娘，第四次重重点头。目光深处，闪动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说完这些之后，离祯像是放下了心里的担子，步子轻快了很多。然后，走到某处之后，离祯忽然一个转身，站到皇后面前，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就像很多年以前，两人在闻道院内定情的时候一样。 …… 乾安四十年，才刚入冬，一个让两座天下震惊的噩耗便传出。 咸安城内，家家户户皆缟素。 在皇宫内，年轻的离景平，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皇袍，坐上了那个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他曾经对此想过很久，却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快的坐上这个位置。 因为离景平如今还未达返虚，根据先皇遗诏，如今已经由皇后变为太后的米家女子，垂帘听政。 大概是大离历史上最为年轻的一国之君，真正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样欣喜，反倒是有些惶恐。 因为他知道，自己将要接手的，是一个糜烂到骨髓的烂摊子。 这一日，朝会只议定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先皇的葬礼。 另一件，是离景平的年号。 弘武。 第4章 远东？ 卫易自然不知道，在他死去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当然，就算他知道，也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白骨生物的力量，似乎很难和修者的修行境界进行比较。修者，哪怕是炼气期一重天，也可以拥有灵力。但是白骨生物，更高层次的卫易不知，但至少在红色白骨生物这个境界，只不过是力量更大一些而已。 当然，同样是红色白骨生物，差距亦是很大。 刚刚踏入红色这个境界的白骨生物，力量约在千斤左右。没有神通，没有战技，没有法宝，但是自身红色的骨骼，坚硬程度绝对比一般的法阶下品法盾更强。 至于最强的，卫易之前干掉过一个已经近乎变成橙色的白骨生物，力量接近万斤。身体强度则接近法阶上品的法宝。吸纳了这家伙的灵火之后，卫易感觉比猎杀上百个普通红色白骨生物的效果还要好。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卫易也不记得他猎杀了多少红色白骨生物。这一日，当他再次吞噬一个红色灵火之后，骨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然后，最核心的灵火，由红转橙。 终于进阶了。 卫易不由一阵窃喜。饶是他心智极其坚定，这么长时间的战斗杀戮下来，也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折磨。 这些红色白骨生物，虽然和卫易的实力相差不多，但双方在战斗能力方面，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就算无止境的杀戮，也无法给卫易带来什么灵感。战斗，是最快的提升方式，这道理没错。但这个道理，是建立在双方层次相差不多的基础上。 不过，在进阶橙色境界之后，卫易却大惊失色。以这具骨体做出那种夸张的表情，只会让人觉得可笑。但卫易当下，却是真的震惊万分！ 他感应到了自己的识海！ 这种感觉，极为玄妙，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难道，死亡之后，自己的识海并没有消失，而是保存了下来，随自己一起来到这座死亡世界了吗？ 卫易当下凝聚起所有的灵火力量，想要沟通自己的识海，以意识降临识海当中。但可惜的是，卫易尝试过以后才发现，自己当下的力量，根本就不够。 这段时间以来，卫易除了猎杀白骨生物之外，也在研究自身。这座死亡世界里存在的灵火，是一种卫易无法理解的东西。而且，在修真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卫易这段时间，唯一研究出的门道，就是这东西很像是修者活着时候的神魂。 以卫易当下刚刚进阶橙色的灵火，大致相当于炼气期后期的神魂力量。修者只有到化灵期，神魂才有足够的力量打开识海。炼气期，自然是不行的。 那么，如果自己将神魂力量，恢复到相当于化灵期的层次，是不是就可以重新打开识海了？ 一想到这个，卫易顿时心头火热起来。 这不光是因为，卫易对自身识海的好奇，更重要的是，卫易知道，自己识海当中，曾经留下了装了很多东西！不知道，自己死后，这些东西是否也一并保存了下来。 若真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厉害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卫易当下不再停留，直接朝下游前进。就像之前一样，进入下一个区域之后，附近的白骨生物，全部变成了橙色境界的白骨生物。而身旁那条河流，则是变成了百丈宽。 除此之外，这些更强大的橙色白骨生物，依然没有任何智慧。除了力量更强之外，还是只能凭借本能战斗。 “宝贝们，大爷来啦！” 看到这些橙色白骨生物之后，卫易发出一阵兴奋的灵火波动。仿佛一个最饥渴的嫖客，见到了咸安城最有名的花魁姑娘一样。在他眼里，这些橙色白骨生物，不再是什么对手，而是一个个补品，是他再次打开识海的钥匙。 猎杀盛宴，再次开始。 …… 从普通的白色晋升红色，卫易估计自己大概吞噬了数千同阶灵火。从红色到橙色，这个数字恐怕就已经不止数万了。 但是，从橙色到更高的境界，卫易发现，这个数字变得更加恐怖了。 恐怕至少还要再多上十倍！ 这种机械的杀戮，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让卫易已经彻底麻木。这一日，当他再次吞噬了一只橙色白骨生物的灵火之后，灵火深处，终于有了一抹黄色出现。 在这一抹黄色出现后，卫易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力量，大幅增强了。 或许，可以试试进入识海了。 卫易当下凝聚了全部的灵火力量，全力冲击灵火深处的那座识海空间。宛若用一根针戳破一个大大的气泡，下一刻，卫易顿时感觉到，自己重新掌控了这座识海。 然后，卫易直接降临在了识海当中。 这是…… 卫易看着识海内部熟悉的样子，顿时有了一种怀念的感觉。识海当中的情况，竟是和他活着是时候一模一样！ 当然，若说是一模一样，好像也不太对。比起之前，识海当中，还是有一些变化的。 首先是识海最中心处，那尊卫易好不容易修成的本命神祇。如今不但紧闭双眼，而且卫易根本无法感应到这尊本命神祇的存在，就好像根本不属于自己一样。这委实是十分奇怪的事情，因为这尊本命神祇，本就是卫易生命的一部分。既然卫易在这座死亡世界里复生，照理来说，就该重新恢复才对啊？ 而本命神祇周围的几样东西，也有了变化。最外围，那几道师门长辈留下的神通烙印，已经尽皆消失，大概是毁在那场仙战当中了。不过，玄平真君留下的剑道感悟，倒是依旧存在。而那尊本命神祇的两只手上，万劫塔的传承光球，依然还在，但是已经彻底不再旋转。而得自太元仙府内的那份木之本源，倒是完整无碍。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件东西，让卫易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是那枚通往无定河的钥匙晶体。 这颗透明晶体，是通往那个神秘空间的钥匙。之前极北冰原的那几人，还特意提醒自己，让自己到周天境三重天圆满的时候，再进入那个被称作无定河的地方。可惜卫易直接战死于那座仙战当中，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然而此刻，这颗晶体，却似乎有了某种变化，转化成了七彩的颜色。而且，不知为何，卫易总有一种想要触摸它的欲望。 卫易轻轻伸手，触摸向这颗晶体。 在卫易触碰到这颗晶体的刹那，卫易陡然发现，自己竟是直接被吸入其中！ 这一刻，卫易感觉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座仙战的战场上，周围都是混沌。不过，没了万劫塔的保护之后，卫易根本无法感知任何东西，只能被动的飘动。 不知道过了过久，可能是过了很多年，也可能只是过了一瞬，卫易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了。 天空不再是死亡世界里灰蒙蒙的样子，不再只是一片死气。 远方的山岭上，有积雪未消，像是给高山带上了一顶白色的帽子。但脚下的土地，却已经隐隐有绿意抽芽。卫易能够感觉到，周围灵气极其稀薄，但确实是有灵气存在。而在视线尽头，隐隐有炊烟升起。卫易仔细观察，发现那竟是一座小村子，里面竟然还有人类存在！ 这一切，如梦似幻！ 是梦吗？ 明明是骷髅的身体，卫易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热泪盈眶。 难道……自己真的回到修真界了吗？ 卫易小心翼翼的前进，弯腰想要触摸地上的那抹绿意，却发现自己当下似乎并非实体，而只是一个虚影，一个橙色骷髅虚影。 如果这里真的是修真界的话……这里是修真界的哪个区域呢？ 卫易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些到底是幻境还是什么，但总归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于是便在附近探索起来。这附近的灵气，已经稀薄到几乎微不可查的地步。若非卫易之前修为达到了七阶，对于灵气的感知已经远不是一般修者可以理解的高度，恐怕他也无法感知到任何灵气的存在。 想要问路，去不远处的那个村子直接开口问问，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卫易想到自己当下这个模样，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去惹事了。 如果那真是一个普通小村子的话，忽然出现一个骷髅虚影，还不把人家给吓死？ 不过好在，卫易发现，自己虽然身体只是虚幻的，但神识似乎还可以动用。或许，自己可以躲在暗处，装作化灵期的修士，不用现身，直接问路？ 抱着这样的念头，卫易缓缓靠近那座小村子。 村子不大，也就百来户人家。在村子周围，是大片的田地。这些田地并非灵田，种出来的东西也不蕴含任何灵气，只是纯粹的凡物。但是对于那些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倒也可以勉强果腹了。 在卫易曾经比较熟悉的两江修炼界，这些东西，就算是最底层的炼气期修士，也不会去吃。因为这种没有灵气的东西吃多了，反倒有可能会损害自己的修为。不过，这附近的灵气密度，远比两江那边还要稀薄的多，卫易觉得也就能够理解了。 在村子不远处，有条小河，河里也没什么妖兽，被村民们当做赖以生存的源泉。卫易看到，有不少村民来到这边取水，便躲在附近的一处树丛中，观察着这些村民。 真是弱啊！ 卫易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得出结论，这个村子里的人，确实是极弱。很多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也就是炼气期一重天的样子，区别只在于修为可以稍微深厚些罢了。在这些人当中，卫易见过的修为最高的一个，是炼气期三重天的修为，看样子在村子里地位已经不低了。 在卫易印象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弱小的村子。这里的村民，弱到让他觉得不合理！ 在观察了近半个时辰之后，当小河附近只有一个少年在打水的时候，卫易果断发出了神魂波动。 “小子，这里是哪里？” 少年被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声音，明显是吓了一大跳。等他环顾四周之后，发现四周没人，脸上的表情则更加惊恐。想到村里老人曾经说过的一些妖物传言后，连忙拔腿就跑。 “别动！小子！再跑我就宰了你！” 在看到少年想要逃跑之后，卫易果断以神魂波动威胁。难得遇上这么一个单独出来的，若是不问个清楚，之前不是白等了？ 而那个少年，在听到卫易的威胁之后，直接呆立当场，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小子，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就放你离开。”卫易再次发出神魂波动，询问道：“这里是哪里？” 少年怯生生的答道：“这里……是杨家村……” 杨家村…… 卫易如果现在可以叹气的话，觉得自己一定已经欲哭无泪了。卫易可不想问杨家村是哪里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只是想了想之后，便再次问道：“这里是哪个修炼界？” 少年明显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发懵，露出一种‘怎么还有这种人’的表情来。不过，少年终于还是没有这样问，而是回答道：“这里是远东修炼界啊。” 远东？！ 卫易顿时大为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倒似乎也很正常。传说远东是十八修炼界当中，最为贫瘠的一个，当年本就是修真界的流放之地，直到前年前才真正成界。眼前这个灵气稀薄的环境，倒是符合传闻当中的远东修炼界了。 “回答的不错，给你个小玩意儿，算是报酬了。” 卫易陡然再次发出一阵神魂波动，将一段图谱直接灌入少年的意识当中。这段图谱，是天玄宗内一门打熬体魄的拳法，只在化灵期以下有用，并不算什么稀罕东西。 不过，少年在接受卫易赠予的这段图谱时，因为自身神魂实在太过弱小，竟是直接昏倒了。 好在，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睡一觉应该就能复原了。 卫易做完这些之后，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更淡了几分，而且这种趋势似乎不可逆转。片刻之后，卫易的身形便在原地彻底消失不见。 第5章 重回修真界的希望 死亡世界里。 卫易看着手中那颗七彩透明晶体，心中的狂喜无法掩饰。再次返回死亡世界后，卫易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从识海中自由取放这枚七彩晶体了。当然，其他几样东西，还是不行。 他不知道，这枚原本打开无定河的钥匙，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从刚才来看，确实可以帮助他重回修真界！ 虽然暂时只是虚影，只能以神识回归。但是随着自己以后修为越来越强，说不定就有真正回归的希望了呢？ 卫易的心，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自己活着的时候，还有那么多留恋的东西。 虽然很多人活着的时候，都说自己没什么可留恋的。 不过，回归这座世界之后，卫易也是吓了一跳。原来之前他通过这枚七彩晶体，神魂返回修真界期间，自己的橙色骨体，就一直傻愣愣的呆在这里！多亏这附近的白骨生物，已经全部被卫易清理干净了。要不然，卫易估计早就死八百回了。 看来下次若是再有机会回去的话，一定要先找个安全的栖身之所才行。 接下来，卫易又试了几次，发现这枚七彩晶体，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卫易琢磨应该是这东西已经耗尽力量的缘故，相比之前，这东西可是要黯淡了许多。至于如何让其恢复，卫易暂时还没有头绪。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一次重新回到修真界，对于卫易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振奋，也让他有了新的目标。枯燥的猎杀修行，似乎也显得不那么枯燥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卫易又猎杀了大量的橙色白骨生物，而在这个过程中，卫易也有了新的发现。 卫易发现，那块七彩晶体，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变得不那么黯淡了。 是自己猎杀那些白骨生物造成了这一变化，还是随着时间过去，这玩意儿可以自行恢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接下来，卫易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找了处安静的地方，静静推演剑道。当下虽然是白骨之体，没有神力或是灵力，但推演剑道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在这段时间内，卫易没有和任何白骨生物战斗，也没有吞噬任何灵火。 而那颗七彩晶体，似乎依然再继续恢复力量。 “看来，这东西的恢复，和猎杀白骨生物并没有什么关系，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可以自行恢复了。” 确定了这件事之后，卫易开始继续猎杀白骨生物。既然七彩晶体的恢复，和猎杀白骨生物无关，那他只要继续耐心等待就好了。 不过，这个等待的时间，似乎比想象的要长。 这一日，当卫易再次干掉一尊橙色白骨生物以后，识海当中，那颗七彩晶体忽然一阵颤动，再次给了卫易之前那种感觉。 “这东西恢复的时间，还真是够久的。” 卫易也是感慨，这段时间以来，他猎杀的白骨生物，绝对超过两万了。可想而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卫易这次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将附近数十里内的白骨生物，全都清理干净，然后才找了处白骨山丘，在其中开凿出一个可以容身的洞穴，栖身其中，并且将入口掩埋封死。 做完这一切之后，卫易才算真正安心，再次回到识海，触碰那颗七彩晶体。 和上一次一样，又是熟悉的迷失感。 等到清醒过来以后，卫易赫然发现，自己竟是又出现在了之前那个小山村外，就在自己上一次消失的那个位置。 看来，每次重新回来，会和自己上一次离开的位置相同啊？ 卫易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远方山岭已经不见白色，早已是郁郁葱葱的景象。此刻又是黄昏，村子里有炊烟袅袅。 “咦？” 在望向小河那边的时候，卫易忽然觉得有些惊讶。在那条小河河畔，有个少年正在努力练拳，赫然正是当初卫易遇到的那个少年。此刻河畔并无他人，只有少年独自在这里练拳。 不过，比之上次见面，如今少年明显壮实了许多，想来应该是卫易传给他的那种法门的关系了。 “小子，看来练的不错啊！” 卫易的神识波动传来，原本正在练拳的少年，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忘了本座了？你当下打得这套拳，不就是本座给你的？” 卫易再次神魂传音之后，少年的表情，顿时由慌张转为狂喜。 “晚辈自然记得，前辈的大恩，晚辈没齿难忘。”少年也不知卫易身在何处，便直接朝身前那条河流跪了下来，道：“不知前辈在何处？晚辈可否一见？” 卫易忽然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 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见到素，似乎就是这样的场景。 按照那些故事里的套路，一般这种时候，出现应该都是一个老爷爷。然后帮着获得奇遇的人走上人生巅峰，到各地去打别人的脸，最后再娶一大堆媳妇。 而当初素对于卫易，却是彻彻底底的胁迫威逼，和故事里讲的完全不一样好吗！ 但后来，当卫易也见过很多风景之后，才其实发现，其实素当时做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开玩笑！老娘堂堂天玄宗的封号真人，重伤至此，不好好琢磨自己怎么恢复怎么求援，帮你一个小屁孩去打一群低阶修士的脸？老娘是脑子有毛病吗？ 卫易觉得，如果素在身边，素一定会这么说。 相比老爷爷带领走上人生巅峰的套路，威逼利诱确实更靠谱一点。别的不说，在生死面前，总是能最大程度上激发人的潜力。若是走和蔼老爷爷的路线，万一遇人不淑，遇到的人是条咸鱼，除了混吃混喝打脸装十三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那怎么办？ 所以，卫易最终决定，像素曾经那样，挺好的。 “就凭你小子，也配让本座现身？” 决定这些之后，卫易开始带入自己的角色，冷笑道：“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修奴。” 话音刚落，少年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感。对于少年这种连灵力都还没有的普通人，以卫易曾经的周天境神识，就算如今重伤，想要用蛮力在其神魂当中打入修奴烙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等到少年觉得自己的头痛感消失之后，瞬间便察觉到了变化，有一种生死尽操之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少年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在生死面前，还是感到了恐惧。 “你叫什么名字？” 在打好了修奴契约之后，卫易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如今少年生死具在他一年之间，他也不怕少年跑了。 “我……我叫杨际。” 少年颤颤巍巍的回答，早已是欲哭无泪。自当初在河畔被卫易赠予那套拳法后，少年尝试修行后，进步神速，便认定了自己是遇到高人了。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少年每天都会来这边练拳。可是谁又能想到，再次见面，却直接成了修奴呢？ “距离上次见到我，过去多久了？” 名叫少年的杨际回答道：“正好三个月。” 三个月吗？ 卫易心里不由微微叹息一声。看来那颗七彩晶石，应该是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全部力量。 卫易忽然又问道：“今年是咸安多少年了？” 少年先是一阵茫然，随即又露出那种‘这家伙该不是脑子有毛病’的表情，答道：“现在是弘武元年啊？年初的时候，族长说过，咸安城的那位皇帝陛下去世了。新任皇帝陛下登基后，改元弘武。” 听到这个回答，卫易顿时大吃一惊。 不过想想，这似乎也不奇怪。 卫易可是亲身参加了那场仙战的，看到了皇帝离祯在燃烧自己的寿元去战斗。所以，离祯就算能活下来，肯定也会寿元大减，活不了多久的。 接下来的对话里，卫易在少年杨际的口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此时距离自己身死，已经过去三年多的时间了。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连那位昔日的天下共主，都已身死了。 想来，新任大离皇帝，应该是自己曾打过交道的离景平吧？ 卫易倒是还想从少年口中得知更多，奈何从少年的谈吐来看，见识有限，这个杨家村似乎也很闭塞，对于外面的消息了解的很少。 所以，卫易很难从少年口中，得知如今这两年天下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如今天玄宗怎么样了。 素当年刚遇到自己的时候，威逼利诱过自己之后，就抱着音圭不撒手，还总是听那些白痴一样的时政评论，是不是就是为了知道这些？ 卫易恍然。 既然从少年这里无法得知更多，看来接下来只能找机会让少年杨际，带自己离开这个狗屁杨家村了。卫易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快点和天玄宗方面取得联系，告诉师门自己还没有死，或者说还没有死透。奈何这里是远东修炼界，跟云莽正好横跨了整个修真界。天玄宗就算是手伸的再长，在这边估计也没什么力量。就算想传个消息回去，都不大现实，所以只能徐徐图之了。 感受到自己的身形开始渐渐虚幻，卫易知道自己能继续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于是便抓紧时间，先是判断了一下少年杨际的灵根属性，发现倒是正巧和自己一样，都是木灵根。然后挑了门还算凑合的功法，直接塞到杨际意识当中。 好疼！ 连灵力都没有的少女杨际，再次感觉到神魂撕裂的痛楚。 “这门功法，是灵阶上品，正好契合你的木灵根。这门功法最大的优点，就是简单，容易上手。” “三个月之后，我会在这里等你。你可以逃，但是有修奴契约在，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可以一念杀你。还有，若是到时候，你不能凭着这门功法，修行出灵力的话，你就可以死了。” 卫易觉得，自己的要求，应该也不算高。他给的这门功法，正是以速成和容易修行闻名，本身就有聚灵的能力。就算在远东这等贫苦之地，三个月时间，修出灵力也足够了。 作为这些之后，卫易彻底消失，再次回归死亡世界。 …… 就在卫易现身远东的时候，云莽那边，天玄山上，有个老人看着面前的推演结果，怔怔出神。 随即，老人有一种又惊又喜的表情。 若是卫易在此，便会认出老人的身份，延棺真君。延棺真君是天玄宗十二脉内，相字一脉的首席长老，返虚中期修为。论辈分要比叶朝归还高一辈，比两位纯阳老祖低一辈。 北望南天四十二，三十三弦相思锁。天玄宗十二脉当中，相字一脉最是人丁稀少，但却极为重要。因为这一脉，是以天机术为长的！而延棺真君，便是天玄宗内最厉害的大天机士。 延棺真君站在这座天机台上，表情复杂，同时发出了传讯。片刻之后，如今身为天玄宗掌门的叶朝归，出现在天机台这边。 “师叔急着叫我过来，有什么大事吗？” 叶朝归也是疑惑，刚刚他正在处理宗门内的一些重要事情，延棺真君却突然传讯，让他马上到天机台这边来一趟，叶朝归也不知原因。 “就在刚才，老夫发现，宗门气数忽然有了变化，似乎有神道气运汇聚而来。而且，这种情况，三个月之前也出现过一次。” 神道气运？ 叶朝归自身也精通于天机术。虽然不及延棺真君，但也是极厉害的，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老夫之前也觉得奇怪，照理来说，如今宗门内并无走神力一道的弟子，这本就是不合理的事情，所以老夫就推演了一番。” “唯一的可能，就是卫易那孩子还活着！” “这不可能！” 饶是以叶朝归的心性，这时也不禁有些失神。作为师父，他当然希望卫易还活着。但同时，他很清楚那场仙战，是何等惨烈。所以他知道，卫易是绝对不可能在那场仙战中活下来的。 “掌门，如今虽然天地规则变了，走神力一道不再是一条断头路。但我们都知道，神力修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至少宗门这边，不可能有哪个弟子，无声无息的走上这条路。” “所以，卫易这孩子活着，是唯一的可能。” “只可惜，就在刚才，这种变化似乎又消失了。以我的天机术，根本无法推查出这孩子的位置。” 第6章 名将的时代 卫易觉得，自己面对的问题当中，有三个最为重要。 第一，如何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在这座死亡世界，卫易虽然暂时还没遇到什么危险。但卫易总觉得，这座世界，隐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实力，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但是，在这座死亡世界，卫易迄今为止，还没遇到任何有灵智的生命。至于修行，卫易在这个世界当中，感受不到任何灵气的存在，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灵力或者神力了。唯一的变强途径，似乎就只有吞噬骷髅生物的灵火。除此之外，卫易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第二，则是如何延长自己在修真界停留的时间。 卫易能感觉到，自己这次回到修真界，停留的时间明显变长了。至于原因，卫易猜测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比上次更强了一些。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自己也只有实力强大以后，才能找到原因了。 至于第三个问题，则相对轻松一些。卫易一直在想，自己能不能寄身于那个名叫杨际的少年身上。若是可以的话，那自己便可以通过训练他，让他变得强大以后，走出那个小村子，想办法返回云莽，或者和天玄宗恢复联系。若是单凭卫易自己的话，就凭卫易在修真界停留的那点时间，估计走一万年也回不到云莽。 但这并不容易。 若非卫易真的像素当年那样，重伤之前是一名封号真人的话，还是那种擅长神魂之道的封号真人。论神魂之强大，丝毫不比一般返虚逊色。那卫易便可以直接强行跻身于少年的识海当中，就像素曾经那样。 可惜，卫易之前只不过是七阶的神魂修为，注定做不到这一点。 除了寄身于少年的识海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向那些市井小说里一样，将自己的神魂寄托于某样宝物里，然后让少年随身带着。但这个法子，同样极为困难。可以让神魂寄身的东西，至少得是玄阶上品以上的特殊法宝，或者相同水平的特殊奇物才行。若是品阶不够，非但无法实现寄身，反倒会让神魂逐渐崩溃。比如素当年寄身的九色莲残片，能够长时间保持素的神魂不灭，九色莲就是一件道阶法宝。 但问题是，以卫易当下的能力，去哪里找这样的东西呢？至于让少年杨际去找，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这三个问题，卫易当下似乎都无法解决。 不过……远东吗？ 对于远东，卫易并不熟悉。但他自然不会忘了，自己那位结拜三弟乐桓，那可是有着远东少主的名号的。 凭心而论，卫易觉得，自己和乐桓并不是特别的熟。但对于乐桓，卫易却是真的将其当成兄弟看待。这一点，卫易很清楚。 “或许……可以从乐桓身上，想想办法？” 卫易想来想去，觉得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就算走乐桓这条路子，想要联系乐桓，也不是那么容易，还是同样得先提升实力，让那个叫杨际的小子至少提升到化灵期才行。 …… 离景原看着眼前这件巨大的沙盘，没来由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怒气。 最近几年来，他还从来没有推演过这种毫无胜算的战斗。 在他身旁，十余位战部战将，分列左右，都是离景原这些年一路带出来的嫡系部下。此刻，这些人同样脸色难看。 大家之所以脸色难看，原因就在于当下弈战沙盘上，这场已经被大伙反复推演超过二十次的战局了。 这场战斗，模拟的是西北那边，上个月的一场局部接触战。离景原和他的部下，模拟率领天九宫和御灵宗的联军，进攻珈蓝寺战部的防线。超过二十次的推演过程中，最好的一次战绩，是折损七成兵力后惨败撤退。 这其实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绩了。 因为在西北，当那场战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天九宫和御灵宗方面，是全军覆没。而且，珈蓝寺方面，战损不到一成。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夸张战绩，既不是因为珈蓝寺方面有名将坐镇，也不是因为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事实上，联军方面兵力反倒要更多一些，大概多两成左右。 造成那个战绩的根本原因在于，那场战事当中，珈蓝寺的返虚出手了。 这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在过往几年当中，不管珈蓝寺和天九宫、御灵宗联军之间，打得如何惨烈，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派返虚参与战部之间的大规模厮杀。而且，在过往万年当中，也从未出现过返虚期进入战部当中，帮战部杀敌的先例！ 过往万年当中，战部厮杀，参与高手的上限，就是封号真人。当然，真正有封号真人参与的大规模战事，其实极少极少。就连周天境后期，都很少出现。这主要是因为，到了周天境后期以后，随着高手逐渐悟道愈多，与天地间的共鸣会越来越强，会受到天地大道的限制。如果参与这种大规模战斗，出手疯狂屠戮的话，立时就会有天劫降下。十四件极道仙兵，会降下各自的大道烙印，直接轰杀！就算是纯阳老祖，也不可能幸存。 所以，在过往万年里，返虚期以上的存在，从来没有真正下场参战过的先例。返虚期的存在意义，更多的是威慑的作用，用以镇压一个势力的气运，或者拖住、刺杀对方的高手，亦或者是搜集关键情报。 但自打那场仙战之后，情况开始出现了变化。 十四件极道仙兵，尽皆毁于那场仙战。 所以，自那一战之后，返虚期亲自下场厮杀，便无需再担心天劫。只不过，在过往几年当中，不管是修真界还是蛮荒，似乎都在有意克制，谁都不愿先开这个头。 没想到，最终先开这个头的，会是珈蓝寺。 这场遭遇战，虽然只是一场局部遭遇战，但对于整个修真界乃至蛮荒来说，都有这十分重要的标志性意义。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头，以后就谁都不会再克制了。 自打收到那场战事的详细情报之后，这几日以来，离景原将麾下最能打的十几个心腹战将，都叫了过来，推演这场战事。而大家如今最终推演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 “就现有实力来看，在我方没有返虚期的情况下，这仗没法打。” “想要匹敌返虚，甚至杀返虚，只有当一支战部的战修平均修为，都达到化灵后期，战部内的战修总数超过万人，且能完美配合作战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做到。” 一名军机郎出身的战将，习惯性的做了最后总结。而在说完这些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道：“一支完全由化灵后期修者组成的战部，总数还超过万人。这种战部，以前从来没有过先例。” 以前从来没有过先例。 但是以后呢？ 这一刻，其他战将都露出沉思之色，离景原却是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作为如今潇湘前线的最高指挥者之一，离景原远比这些下属知道的更多。 比如在三年之前，大离曾秘密从潇湘战部这边，秘密抽调了一群化灵后期的中坚好手。离景原当时就发现，这次抽调实在有点非同寻常。因为当时抽调的好手，数量实在是有些多，而且后来咸安城那边，也并没有传来组建很多新战部的消息。现在看来，这些人被抽调到咸安城那边之后，恐怕都被组织到一起，形成了一支完全由化灵后期修者组成的战部了。 至于这支战部的指挥者，离景原相信，一定是自己的那位义父了。 也就是说，早在那场仙战刚刚结束之后，义父就已经想到了今天的局面，开始做准备了吗？ 自那场仙战之后，根据乾安先帝遗照，那位米家出身的皇太后垂帘听政，辅助国事。而原本就已经担任首辅的毅王离祚，则是一直坐镇咸安城。 至于潇湘这边，仍旧由毅王离祚遥领。但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潇湘前线的日常运作，是由一个十位战将组成的小组来决定。这十位战将，皆是离祯昔日的老部下，一个个身经百战，经验老道。在应付当下和天玄宗对峙的这种局面，已经绰绰有余了。 当然，这十位负责潇湘战事的战将中，有一个是例外，就是离景原本人。离景原并非老将，但却有一个毅王离祚义子的名号。而且，离景原本人表现出来的能力，也丝毫不逊色于那些老将多少，这才让大家信服。 “如果……我是说如果。” 一名思考良久的战将，忽然开口，询问大家道：“假如有这么一支战部，全部由化灵后期战修组成，且指挥的是一位名将。而且这支战部里面，还有返虚坐镇，足以正面杀掉一位返虚的话，那会怎么样？” 这名战将或许只是随口一问，但他的这个问题，却顿时让所有人再次沉默了起来。 “想杀返虚期，有两个难点。第一，需要克服返虚。如果返虚期想跑，谁也抓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请一位返虚去拖住他，然后战部合围。” 离景原分析道：“如果是由名将指挥一支足够强大的战部，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有可能围杀一名返虚的。而且，不光是普通的返虚，就算是纯阳老祖，也有可能杀了！” 用战部去杀纯阳老祖？ 这是一个何等疯狂的想法？！ 但同时，对于这些战将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如果战部能够围杀返虚乃至纯阳的话，那日后……就是名将的时代了！” 离景原这话一出口，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作为战将，大家都很清楚，离景原刚刚这句话是在说什么。 一位返虚老祖，那是一个顶尖势力镇压气数的存在。任何一位返虚，想要成就返虚，都需要无数的资源、气运和奇遇，最终才能造就这样一个无敌的存在。 但是，如果战部可以杀返虚呢？ 要知道，战修是可以补充的！只要指挥战部的战将不死，战部的中坚力量还在。哪怕战部损失过半，甚至损失十之八九，一样可以快速补充兵源，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到巅峰！ 可返虚，那却是死一个少一个啊！ 离景原忽然大手一挥，豪气道：“来！就按这个思路，我们再来推演一下，如果我们具有这样的实力，如何杀纯阳！” …… 离祚看着面前的几份军报，没有任何表情。 多年的征战，让他已经完全做到心如止水，尤其是在指挥战斗的时候，更是可以做到绝对意义上的冷静。 但是，这不妨碍离祚知道，接下来这一战，会有多么的关键。 作为朝堂首辅，离祚这次离京来到玉州，几乎做到了绝对意义上的保密。知道他离京的，京城那边只有两个人，一个当今的皇帝离景平，还有一个，便是那位垂帘听政的米家太后。 做了如此多的布置，这位曾经镇压潇湘数十年的毅王爷，只有一个目标。 以战部杀返虚！ 从情报上得知，玉州宗门联盟当中，仅有的两位返虚后期之一，如今就在对面的战部当中。而离祯这边，只有两位返虚初期的高手。自打西漠的那场战事后，大家都开始改变了策略，只要对方的战部有返虚，自家的战部必然也得有返虚才行。 不过，面对这位返虚后期，两位返虚初期，若是正面交战的话，显然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些。 离祚这次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布置，最大的原因，就是害怕打草惊蛇。如果他这边也有返虚后期的话，对面那位玉州宗门联盟的太上长老，说不定开战之后就要远离战场。那他辛苦布置的这个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反倒是现在这样，对于玉州的战部来说，像是一个巨大的饵，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饵。 玉州宗门联盟，除了仅有的一位纯阳之外，剩下的最高战力，就只有这两位返虚后期了。如果杀掉一个，会怎么样呢？ 不知不觉，离祚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大步走出营帐。 这一夜，咸安城战部对玉州宗门联盟防线，发起猛攻。 在大战了一天一夜之后，最终的战斗结果，再次震惊天下。 不知何时亲身至此的毅王离祚，亲自指挥战部，将玉州威名赫赫的伏极真君，当场围杀！ 这个消息，比之前西漠那场战事的结果，更具有冲击力。因为西漠的那场战斗，大家事先都已经想到了，到来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然而谁又能想到，在那场战斗之后，刚刚过了一个月，离祚这位大离传奇名将，就用自己的战绩，告诉了两座天下一个事实。 以后的天下，是名将的时代了。 第7章 寄魂之物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个月以来，卫易又猎杀了数万橙色白骨生物，灵火深处的黄色越来越多。想来下一个三月，自己应该就能顺利跻身黄色白骨生物了。 这一日，卫易再次感受到识海当中，那颗七彩晶体的颤抖。于是当即再次找地方躲藏起来之后，神魂通过七彩晶体，再次回到修真界。 这一次，视线所及之处，具是一片金黄。 原来已经入秋了。 卫易很快发出神魂感召，和他签订了修奴契约的少年杨际，第一时间便可以感应到。这也是之前双方约定好的。 很快，在卫易发出感召之后，少年杨际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样子，这几个月过的不错啊？” 卫易随意调侃了一下，少年杨际却是心中惶恐，急忙跪了下来。 少年杨际这几个月确实过的不错，因为心里害怕，不敢违背卫易的意思，所以只能全力修行。再加上卫易给的那门功法，确实也十分不错。短短一个多月之后，杨际便修出了灵力，成了一名真正的修士了。 只是…… 卫易能够感觉到，如今的杨际，似乎并不是太过开心，而且，卫易用神念扫过之后，还发现少年身上似乎还有些暗伤。 “你似乎遇到了麻烦，把你最近的情况，说给我听一下。” 在卫易的要求下，少年杨际将自己这三个月的遭遇，原原本本的给卫易说了一遍。卫易听完之后，则是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简单来说，就是少年杨际原本是杨家村的一个孤儿，父母都走的比较早。因为爹娘走的比较早的缘故，在村里地位也不是很高。卫易知道，像这种以姓氏命名的村子，一般都是以家族形式存在的。只不过实力比较差，又无法成为当年宋家那样的存在。 这种家世的少年杨际，在村里自然也不会活的太轻松，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被人欺负。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少年杨际修出了灵力，情况开始变得截然不同了。 在杨家村里，能够在这个年纪修出灵力的，那可真是少之又少。杨际又是个心思单纯的，修出灵力之后，不懂藏拙，自然格外引人注意。接下来便是狗血的剧情戏码了，村里族长家的孙子，原本是村里天分最好的年轻人，在发现杨际天分不错之后，首先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小团体当中。不懂藏拙而且曾经还受过欺负的杨际，自然不愿意。不愿意的代价，就是被族长的孙子针对，带人暴打了一顿，踩在地上，颜面尽失。 听到这里，卫易不由哀叹一声。 ‘是不是每一个遇到老爷爷的幸运儿，事后都要被族长家的傻孩子打脸，或者被某个未婚妻退婚侮辱，然后高喊一句莫欺少年穷，开启一段打脸的传说……’ 卫易如是想到。 对于杨际被欺负这件事，卫易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触。从他的角度来看，那位族长家的孙子，其实未必就真的做错了。毕竟，村子就这么大，利益就这么多。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天才，如果不能将其收做麾下，或者将其狠狠踩在地上。那这个新的天才，将来肯定要抢占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 这和修真界几大圣地之间的乱战，本质上其实没有任何不同。 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的更好一点。 当然，如果是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好，而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那另当别论。 同样穷苦出身，也尝过世态炎凉的卫易，忽然发出一股轻蔑的神魂波动。 “想不想打回去？” 少年杨际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回答道：“我想！” 卫易再次发出一阵神魂波动，两门法阶上品的神通，被他传给了少年。这一次，卫易尽量控制好神魂力道，没有让少年疼的昏了过去。 “这两门神通，一门主攻，一门主防，都是不错的战斗神通。若是发挥得当，不比真正的灵阶神通逊色。” “想打回去，就好好修行，修为高了，自然就可以打回去了。” 对于这种级别的争斗，卫易实在是没有过多参与的兴趣。打一个小村子里族长傻孙子的脸，哪又什么意思？要想让卫易有兴趣，怎么也得是几大圣地门派首徒，或者封号真人以上的存在才行吧？ “还有一点要注意，以你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在这个村子里横行，要注意藏拙一事。可别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被干掉了。” 对于少年杨际的安全，卫易倒是不算特别担心。虽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两门法阶上品神通，在这个小村子里，估计也能掀起一阵风波。但是，这村子的族长也就炼气期七重天的境界，只要杨际小心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问题的。 卫易给少年的神通，说来也是巧合。当初他在苍灵府幽绵宗的时候，曾经在天玄宗内拿了不少传承放在幽绵宗里，当时卫易也趁机学了不少。当然，也卫易当下的境界，像法阶神通这种东西，给他点时间他自己也能创造出来，只是要费事些而已。 做完这一切之后，卫易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没有要消失的迹象。卫易想了想之后，便让少年暂时回去，自己则是顺流而下，打算在这附近转转。 虽然目前神魂已经可以重新回到修真界，但要想真正回归，回到天玄宗恢复全盛状态，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卫易倒也不是没有目的的瞎转，从少年杨际的口中，卫易对杨家村附近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听少年说，杨家村是位于远东修炼界依兰府，而那座依兰府城，距离杨家村足有上千里之遥。 如果条件允许，卫易倒是很想借机在远东这边游历一下。可惜当下这种状态，注定是做不到的。 在身形彻底消散之前，卫易忽然福如心至，随手施展起了自己的剑术。 虽然只是以神魂重回修真界，但是卫易这次回来之后，却似乎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可以比之前两次多了一些力量，可以试着去施展神通。 “噗！” 一声沉闷的声响出现，一道剑芒激射而出，在崖壁上留下一道细微的剑痕。但是，这却让卫易欣喜若狂。 若是自己更强大一些，是不是能带回来的力量就更多了？ 可惜的是，卫易并没有施展第二次的机会。因为在挥出这一剑之后，卫易便发现，自己已经透支了自己全部的力量，身形彻底消失不见了。 …… 死亡世界。 自上次修真界回归之后，卫易再次恢复了战斗的生活。如今猎杀的橙色白骨生物，卫易觉得已经可以和初入化灵期的修士相媲美了。 虽然没有灵力和神通，但那身蛮力，以及自身骨体的强大，足以让很多普通的化灵期都觉得头疼。 当然，卫易肯定不算在内。 经过大量的杀戮和吞噬之后，这一日，当卫易再次干掉一头白骨生物之后，神魂忽然再次颤抖起来。 要进阶了吗？ 同样的感觉，卫易已经经历过两次，倒是并不陌生。 每次灵火彻底改变，都是一种质的提升。卫易甚至觉得，那是一种生命本源的改变，直接变成了另一种层次的生命。 这次进阶的时间，明显比上一次更长。 等到那股神魂战栗消失之后，卫易随意施展了一下剑术，发现自己的力量，再次大幅提升。不过可惜的是，依然没有任何灵力之类的力量。 在检查过自己这具骨体的变化之后，卫易回到自己的识海，打算看看自己识海会不会也有什么变化。然而始一回到识海，卫易便顿时大惊失色。 在进入识海的瞬间，卫易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似乎和那尊本命神祇恢复了联系。 然后，卫易心念一动，便发现自己的意识，竟是重新回到了那尊本命神祇当中。 识海当中，这尊本命神祇，缓缓睁开了眼睛。如同一尊从沉睡中醒来的荒古巨兽。 “这是……” 在回到自己这尊本命神祇之后，卫易忽然又发现了一个令他惊愕的事实。 他似乎可以驱动这尊本命神祇了！ 这尊本命神祇，虽然是卫易昔日进阶七阶之后，自行凝聚出来的。但实际上，对于这东西，卫易也不是很了解，甚至可以说是基本不了解。 没办法，神力时代的东西，就算强大如天玄宗，也是记载寥寥。而对于本命神祇这玩意儿，更是半点记载都没有，只能让卫易自己探索。而且在那之后不久，卫易又直接死在了那场仙战当中，自然也就没怎么研究过这东西。 卫易之前曾猜测，本命神祇，应该是和灵力修者的本命法相差不多的东西。不过，灵力修者凝成了本命法相之后，却可以自由调动。但卫易凝成了这具本命神祇之后，除了放在识海里站岗，根本没发现如何驱使。 没想到，进阶黄色白骨生物之后，倒是可以御使了。 对于这具本命神祇的使用，卫易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能够驱动这玩意儿之后，卫易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如今的本命神祇，两手分别托举两物。一个是万劫塔的传承光球，早已停止旋转。而另外一个则是得自太元仙府里的那份木之本源。 传承光球，卫易依然还是动不了，就仿佛是长在了本命神祇的那只手上一样。但是，那个木之本源所化成的小树，卫易却能移动了。 这东西，好像很难用修真界通行的法灵玄道四字，划分其品阶。但毫无疑问，这东西的重要程度，绝对高上天去了。 想也知道，历史上九位仙尊，其他八位仙尊每个都只能留下一份，唯有那位大离皇祖能够留下八份的东西，该是何等重要。 如何使用这份木之本源，卫易至今依然不清楚。而且之前盘山真君也说过，这玩意儿原本是他进阶返虚之后，才能炼化的东西，可以帮助他直达纯阳大乘。 想要炼化这东西，卫易如今自然还差的很远。但是，眼下卫易却想到了另一种使用方法。 这东西的品阶，可是高到天上去了呀！ 那么，能不能作为自己的寄魂之物呢？ 如果可以带回修真界，寄托自己的神魂的话，卫易完全可以将其封印在那个名叫杨际的少年体内。如此一来，剩下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关键是，怎么才能带回去。 卫易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可以做到的才对。因为识海当中的几件东西，甚至识海本身，都没有随着卫易之前战死而消失，而是随着他来到了这座死亡世界。如此说来，应该是很有可能带回修真界的才对。 可惜，距离那颗七彩晶体彻底恢复，还有一段时间。要不然的话，卫易还真想马上试试。 压制住自己心头的火热，卫易开始继续朝下游走去。不出他所料。下游地带，生活的白骨生物全部变成了黄色白骨生物。那条墨色的河流，也变得更加宽阔，宽达千丈了。唯一的变化是，到了这个区域之后，黄色白骨生物存在的密度，似乎更低了一些，往往数里方圆内，只有一只白骨生物。 除此之外，这些黄色白骨生物，依然没有灵智。但是，战斗的力量却更加精妙。卫易试着杀掉一只后发现，这里的黄色白骨生物，所施展的一招一式，竟然都蕴含了一丝灵性感觉。 也就是说，如果换成修真界那边的说法，这些白骨生物，施展的都是灵阶神通了。 再往上，更强大的白骨生物，难道会施展出玄阶乃至道阶的神通吗？ 带着这样的猜测，卫易开始了新的猎杀生活。如此，又过了十几日之后，这一日，当那颗七彩晶体再次恢复力量，卫易安顿好一切之后，准备通过识海再次回到修真界。 但这一次返回之前，卫易却先回到那尊本命神祇当中，然后手持那棵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一起触摸那颗七彩晶体。 又是一阵熟悉的变化之后，卫易再次回到修真界。 然后，当他看到手里所拿的那棵小树之后，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第8章 掌印皇帝 这棵由木之本源显化出来的小树，竟然真的可以带回修真界！ 卫易虽然不明白，这玩意儿为什么可以随着自己穿行两界。但既然带回来了，就是天大的好事。而且，这次回来以后，卫易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次他回来，并不是以白骨之体回来的，而是以自己本命神祇的形象归来的！ 那尊本命神祇，本就是和卫易的相貌一模一样。 至于寄魂…… 在卫易刚刚生出这个念头之后，手里的那棵小树，宛若有灵智一般，再次缩小了数倍，变成只有手指大小的模样。而且，卫易忽然有了一种随时可以寄身其中的感觉。 下一刻，卫易凭借着这种直觉，心念一动，整个神魂便彻底融于其中，与这棵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融为一体。 才一寄魂其中，卫易就瞬间有了一种温暖浩大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泡在温水里那样舒服。 而且，卫易还有了一种新的明悟，似乎自己现在可以随时决定何时返回死亡世界，也可以随时回到修真界了。当然，前提是那颗七彩晶体的力量不能耗尽。一旦耗尽的话，卫易仍是要立刻被拉回死亡世界。 这可太好了。 这棵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虽然卫易至今还不知道如何炼化。但光是当下这点好处，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有了这玩意儿，卫易在修真界的活动能力，就可以大大增加。而且卫易刚才也试了一下，似乎只要自己寄身在这棵树里，自己的力量就不会有任何消耗，可以长时间停留在修真界了。 做完这些之后，卫易再次发出神魂波动。没过多久，少年杨际再次出现。 “不要动，送你个小玩意儿。” 卫易发出一阵神魂波动后，直接控制着那棵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朝杨际飞了过去，落在杨际手中。然后，在卫易的控制下，这棵小树直接融于杨际体内。在杨际手上，出现了一个类似纹身一样的刺青。 “这是……” 少年杨际在卫易的吩咐下，自然不敢动弹。不过，在这棵小树融于杨际体内之后，杨际还是感觉到一种来自于神魂深处的舒适感。 “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跟着你，寄身于你的体内，指导你修行。” 将这棵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封印在杨际体内，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在封印到杨际体内后，卫易更发现，自己似乎和这道木之本源有了一种特别的联系。似乎就算自己的神魂暂时离开，然后从其他地方返回死亡世界。下次再回来的时候，仍是会重新出现在这棵树内。 有了寄魂之物，接下来卫易就方便太多了。因为死亡世界那边，卫易已经准备的足够妥当，也不担心自己的那具骨体会被遭到什么损伤。所以卫易这次倒是打算在修真界常驻几日了。 自咸安城外战死之后，这还是卫易第一次可以长时间停留在修真界。 杨家村并不是什么大村子，村里也就百来户人家。修为最高的族长，也就炼气期七重天。 在进入村子之后，因为村里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卫易也就放肆的以神识观察整个村子。不得不说，这村子确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弱。就连那位族长，在卫易看来，也是勉强才提升到炼气期后期，以后估计很难再提升境界了。 就算如此，在村民们眼中，这位族长仍然是了不得的大高手了。至于那些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可以施展出平山断江神通的存在，更像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既然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亲人，也没有多少值得挂念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离开这里。” 卫易忽然开口，让少年杨际顿时一愣。 “怎么？难道你对这里，还有什么留恋的？你应该知道，若真想有所成就，总憋在这个小村子里，那有出头之日？” 卫易一路过来，发现杨际遇到的几个村民，在看杨际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某种不屑。至于原因，卫易不用想都知道。 像这种封闭的小村子，人们往往喜欢用淳朴二字来形容，淳朴的村子。但实际上，越是像这种封闭的小地方，人性中那些不好的部分，反倒可能展现的更加明显。 嫉妒。 很简单的道理。 就比如说杨际眼下面对的局面。本来作为一个村里最底层的孤儿，谁都可以欺负的存在。在这种封闭的小地方，那些同样穷苦的族人，非但不会接济你，反倒会不时踩你一脚，以此来证明他比你过的更好。偶尔施舍你一些东西，便巴不得你一辈子都对他感恩戴德，以后每次见到他都直接跪地上给他磕两个。 而若是你忽然有了些许际遇，展现出来一些天分，展现出将要比他们过的更好的趋势，那就更不得了了。这时候大家非但不会支持你，反倒会恨不得人人都过来踩你一脚。这种心理，大概就是‘我本来就不行，所以我也不允许你行，我不行我就得把你拉下来’。尤其是像当下杨际这样，被族长的孙子针对，大伙不会有任何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反倒会成为无形中的帮凶，说一句‘这小子真不识抬举’。 反倒是在那些更大的舞台上，当你展现出足够的天分之后，会有人主动伸出援手，想要和你结一份香火情。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因为更大的舞台上，每天都会出现大量的天才。大家已经习惯于此，资源也更多，仅此而已。 这就是人心。 至于说卫易为什么懂这个？很简单，因为当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当初在永子巷，多少邻居曾经指着卫易的鼻子，说卫易是个丧门星，克死了爹娘。可等到卫易发达之后，又逢人便说自己和卫易多么熟悉，当年要不是自家接济卫易一口饭，估计卫易肯定就要饿死了等等。 卫易后来对曾经帮过自己的一些邻居，用心回报。而对于这样的人，卫易也没如何报复，只是不去理会而已。他们也没有资格让卫易去处心积虑的报复，双方早已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而那些打脸的戏码，卫易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我知道了。” 少年杨际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便点头。这大概是因为少年从小在这里长大，一提到要离开此处，多少有些冲击。 “村里三日之后，会有一趟去城里的商队。一般村民们要进城，可以和商队一起进城。” 以杨际的实力，若是单独走上几十里，还是有些危险的。卫易也是交流之后才得知，远东这边，其实原本是很不太平的。在几十年之前，远东到处都有流匪作乱。直到后来乐北亭上位之后，匪患才渐渐被肃清。最近这几年，虽说路上太平了很多，但还是有些不够安全。 至于杨际说的那座城，也不是府城，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城而已。若是想要去府城的话，还需要通过那座小城中转。 远东修炼界，虽然成界的历史很短，但其地域却极为辽阔。在十八修炼界中，估计也就只有中州比远东更大。而如两江修炼界的话，一个远东差不多要抵得上两个半两江那么大。所以，远东这边的一个府，往往地域也要比两江那边大上几倍。 当然，地域大是一回事儿，论富庶程度的话，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既然准备彻底离开这个小村子，接下来自然就要好好准备一下了。少年杨际在村里还是有些爹娘留下来的财产的，既然要走，当然是能卖的都要卖了。不过，也不能做的太引人注意。若是被族长注意到，发现杨际打算离开的话，那也是个难事。 所以，杨际打出的旗号，就成了最近日子过得比较紧，需要变卖一下家产度日。村里并无集市，所以只能去找那些喜欢翻白眼的邻居、亲戚。这些往日里便对杨际不屑一顾的人，听说杨际要变卖家产，一个个都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开的价钱却是一个比一个低。而且最后大多还要说一句‘你要是早听我的，何至于现在这个地步’之类的话。 卫易寄魂于杨际体内，也算感受了一场另类的世态炎凉。 最让卫易觉得有趣的一次，是杨际的一位女性长辈，不知道是该叫姨还是叫婶子。在交易完成之后，明明是他家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杨际家里的祖屋，却还做出一副‘我是在施舍你’的表情。最后杨际离开的时候，那位不知道杨际该如何称呼的妇人，就那么倚在自家院门外，嘴里念叨着‘以后你小子若是还想住也不是不行，但是得付我们房钱’之类的话。等到杨际离开以后，妇人回去端了一盆清水，直接从门外泼了出去，像是在冲洗自家门前的晦气。不巧的是，恰好溅到另外一名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妇人脚上，于是这名妇人开始破口大骂。这名女子倒也不服软，就那么站在自家门口对骂起来，引来了大量族人围观。 …… 随着一支挂着天九宫旗号的队伍，缓缓进入了咸安城，离都百姓们顿时侧目。 要知道，当下在灵州那边，大离为了减轻珈蓝寺的压力，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和天九宫正面开战了。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双方是交战而不宣战而已。但这对于消息灵通的离都百姓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时候，天九宫派这么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来咸安城作甚？ 很快，有消息灵通的修者，率先得到内部消息。原来这次天九宫派人入京，是为了迎娶一位公主。这个举动，显然意味深长。尤其是在当下这么一个特殊的局面下，更是有着非常深远的意义。 皇宫内。 已经穿上一身崭新皇袍的离景平，看着眼前几位激烈争吵的几位内阁辅臣，脸色阴晴不定。 对于天九宫的这次提亲，内阁出现了两种意见。这两种意见，不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而是派谁去和亲的问题。 天九宫这次求亲，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想和咸安城这边缓和关系。那场远在西漠的战事，虽然天九宫是和御灵宗并肩作战，看似实力更加强大。但珈蓝寺方面，却胜在本土作战。尤其是加上大离在灵州方面的骚扰，更是让天九宫和御灵宗方面压力极大。 所以，天九宫这次的目的，就是希望大离能够减轻在灵州施加的压力。 而咸安城方面，当下处理直辖十界的叛乱，已经是捉襟见肘。如果能够在灵州方面撤出一些力量，那其他地方就可以轻松很多了。 对此，作为当朝首辅的毅王离祚，主张答应天九宫的请求，将自己的义女离筱宓嫁过去。而以余福为首的另一种意见，却是主张嫁一位和皇族毫无关系的侍女，但授予其公主的尊号。 这两种意见，背后都有各自的算计，也代表了大离对此事不同的反应，谈不上什么对错。离景平真正愤怒的，也不是这个，而是在这场争吵当中，似乎大家并不是很在意他这个大离皇帝的意见！ 也对。 虽然已经登基数年，但是在朝堂上，那位出身米家的皇太后垂帘听政，又有内阁几位阁臣打理朝政。离景平这个大离皇帝，已经成了一个标准的‘掌印皇帝’。只需等待讨论出结果之后，加上那方象征着大离皇帝权威的印玺即可。 离景平知道，不管是他的母后还是几位阁臣，大家全都是忠于朝堂，忠于大离。而且他们做主打理的朝政，也一定远胜过离景平亲自插手的结果。 但是，大离历史上，有这样只需加印便可百事轻松的皇帝吗？ 从未有过！ 这场争论，最后以毅王爷离祚的意见胜出。这意味着，咸安城方面，将会将毅王爷视作嫡女的义女离筱宓，远嫁西北，可谓是给出了最大的诚意。当然，天九宫方面，也将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 接下来，便是如往常一样，由通政院起草诏书，然后由离景平这个‘掌印皇帝’加上自己的印玺。 离景平忽然一笑。 自己，和这位即将远嫁西北的族妹，还真是有些共通之处啊？ 作为皇帝，在这种决定大离外事策略的问题上，没人重视他的意见，他只需坐在那里准备加印即可。 而那位族妹，明明是她的终身大事，却无一人过问，她到底愿不愿意远嫁西北。 第9章 西北的园子 在杨家村，卫易并没有发现，远东和两江或是云莽有什么不同。但是，到了这座小城之后，卫易却是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远东，似乎门派极少啊？ 卫易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对于远东的了解，仅限于昔日从叶朝归手上接过来的那些玉简。按照那些玉简的记载，远东似乎只有寥寥几个一流门派。而且在最近这些年当中，这些一流门派，似乎也在逐渐消亡。 远东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远东修炼界，在很久以前，只是修真界的流放之地。所以，往往只有那些修为高深，同时又犯了大罪的人，才会被大离流放到这边来。后来虽然独立成界，但远东灵气稀薄，资源贫瘠，自然也无法吸引太多外来修者。而且，就算是远东独立成界之后，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也是许进不许出。从地理上来看，远东只和林州、冰原这两大修炼界相接。但因为之前冰原有禁制光幕的关系，基本上也和没连接一样。至于林州，两界相接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生命禁区，只有一座野夫关可以安然通行。所以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大离往往是把死了这座野夫关。只允许外面的修者进入远东，而不许远东的修者出来。 这种情况，直到最近百年才彻底改观。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远东本地门派极少极少。至于最顶尖的一流门派，就算放眼整个远东，之前也就只有两个。而且，就算这仅有的两个一流门派，如今也已经彻底消亡。一个是在十几年前，被当时身为远东将军的乐北亭给踏平了。另外一个，则是被分化瓦解了。 这些，都是卫易之前从天玄山的情报上得知的。因为远东距离云莽实在太远，他也没怎么关注。而且，就连这点东西，也是因为他闲来无事时因为想起了乐桓，顺便看到的。 但如今，当他亲身来到远东之后，却发现情况似乎比自己想的更加…… 离开杨家村以后，卫易跟着少年杨际，来到这座小城。这座小城，规模应该在十万人左右。若是在两江那边，同样规模的修者城池，内部估计要有至少十个门派。而且应该有一些大型门派的分支在此。 但是在这里，卫易这一路走来，却根本没见到任何门派的存在。 卫易这时才算真正理解，曾经在宗门情报上看到过的一句话。 远东在逐渐淘汰门派这种形式的势力，形成大离朝廷一家独大的局面。 放眼整个修真界，这绝对是只有远东才会出现的情况。如今在大离直辖的其他的九界当中，各地门派都在渴求彻底独立，牵扯了大离朝廷最多的精力。若是其他九界都如远东这样的话，卫易觉得，大离现在估计已经组织起大军，正面横推几大圣地了。 远东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当然是很复杂的。首先，远东历史不算长，形成的门派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斩灭起来相对容易。不像其他修炼界，打掉一个，往往会牵扯出一堆，杀之不绝。其次，远东相对贫瘠，本土的门派势力也不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乐北亭。 这位流匪出身的远东将军兼经略使，对于人心的洞察，到了一个超高的地步。单凭自身手腕，便逐渐推动出这股大势来。 卫易终于明白，大离朝廷为何会在远东破例，让乐北亭同时兼任远东将军和远东经略使了。 “先去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找一家炼丹坊，我教你炼丹赚钱。” 入城之后，在卫易的指点下，少年杨际先是找了处客栈落脚，让他有些肉疼。虽然只是条件最差的客栈，仍是需要十个灵钱一天。而杨际身上，所有的家当加在一起，也才七百多个灵钱而已。 “用不着省这点灵钱。我教你炼丹，以后赚灵钱并不算难。” 在杨际的身上，卫易再次找到了自己昔日刚刚遇到素时候的影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在卫易的指点下，少年先是去了一趟城里一家比较大的丹药店，看了看远东这边需要的丹药。让卫易意外的是，远东这边的低阶丹药，竟然和两江云莽那边十分的类似。唯一的区别是，因为远东资源贫瘠的缘故，这边丹药的价格，似乎要更贵上好几倍。而灵草的价格，同样要高上数倍。 卫易也是问过之后才得知，原来远东这边的很多灵草，是从林州那边运过来的。如此远的路程，灵草成本就要高上太多，丹药价格翻上几倍，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也意味着，在远东靠炼丹赚钱，会更加容易。 在丹药店里决定了要炼制的丹药以后，下一步自然就是采买灵草，租赁炼丹房。这一套，卫易自然是熟悉的很。按照卫易的打算，等教会了杨际炼丹之后，便留下杨际，独自在城里炼丹赚钱。自己则返回死亡世界，继续猎杀白骨生物。等杨际这小子熟练一些之后，便前往府城，然后一步步来。 当初素帮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 天九宫向大离皇族求亲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很快敲定了。不过离筱宓并非公主，所以在此之前，宗正院会先加封其尊位，然后再举行一系列的仪式。 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离筱宓，到底想不想嫁。 包括离筱宓自己。 离筱宓看了眼自家这座宅子。自那场仙战之后，离景原因为军方的身份，第一时间返回了潇湘，洛飞飞同样跟着一起。至于离筱宓，平生第一次自己做了回主。原本离景原的意思，是带她一起去潇湘。但离筱宓却坚持留下来，留在离都的这座宅子里看家。 离筱宓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只是想自己平生第一次自己给自己做一次主？ 不知为何，明明是已经住了很多年的老宅，离筱宓却觉得有些陌生了。很多年以前，宅子里只有她和哥哥的时候，只要离景原这个哥哥在，她就觉得安心。但如今，宅子里多了很多洛家送过来的杂役，院子也被翻修过，却反倒让离筱宓觉得，自己的家不在这里了。 如果自己的家不在这里，那会在哪儿？ 当离筱宓坐在自家院门口的台阶上，抬头望天，盘算着宗正院何时会下达赐婚的诏书，她又还能在咸安城待多久的时候。有个年轻人，缓缓走了过来。 姜怀水。 如今在西北战事中声名鹊起，同时也是被整个西北给予厚望，视作将来可以支撑起整个天九宫的年轻人。 姜怀水来到小院，看到离筱宓坐在门口，本来一路上想了很多的话，瞬间觉得都说不出来了。尤其是当离筱宓看向他之后，他更是直接站在原地。 直到想了很久之后，姜怀水想起自己离开西北之前，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师弟师妹的叮嘱，开口道：“几年前，我说我要娶你，今天，我来了。” “哦。” 离筱宓只是点了下头，在见到姜怀水没有下文之后，也不看他，继续仰头看天。 这就完了？ 姜怀水看到离筱宓这个反应之后，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那些曾给他出谋划策的师妹们说，只要他说这句话，保管所有女修都会两眼放光，心甘情愿的的做他媳妇。若非姜怀水身份特殊，必须要娶一位离姓女子的话，估计堂堂天九宫首徒，也无需跑这么老远来找媳妇。偌大的西北，有多少女子梦想着能够嫁给他？ 姜怀水憋了好半天之后，决定放弃之前他临时学的那些套路，只凭自己心意问道：“我想娶你，你愿意嫁我吗？如果不愿意……” 姜怀水说到这以后，觉得自己好像又在说废话。如果离筱宓不愿意，或者姜怀水忽然不想娶了，那这门婚事就能作废了吗？当然不能。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关系到整个西北和咸安城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但是，姜怀水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并不是很蠢。因为他真的很想从离筱宓口中，听到‘愿意’这两个字。 几年前，离都初见的时候，他确实是因为门派的指示，才会来找离筱宓。但今天，他是为了自己。 “我听说，西北的风沙很大，但景色往往壮丽雄奇。以前有很多闻道院的学子，在离都的时候，只会作些算的掉牙的文章。但是到了西北游历一圈之后，再作的诗文，就很像是男人写的了。不过我在想，到了西北之后，我会不会也变得像个男人一样？” 对于离筱宓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姜怀水也十分费解，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指什么，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回答道：“其实也不全是，西北也有很养人的地方。比如最有名的羊脂府，便以盛产美女著称。西北的男人，大都以能讨一位羊脂的女修做婆娘为荣。如果你喜欢，回头正好我在羊脂府那边有座园子，你可以去那边。” “园子很大吗？” 离筱宓像是忽然来了兴致一样，看向这位西北当年最杰出的年轻人，问道：“我其实没见过多少园子，但是去过皇宫和潮生园。你的那座园子，大概有多大？有十分之一个潮生园那么大吗？” 姜怀水点了点头，认真回答道：“西北风沙大，地方更大。我那座园子，是我师父送我的，应该比潮生园还要大些。当然，我没去过潮生园，不知道传闻中两任首辅的居所有多奢华。不过你要是愿意，回头把园子按潮生园的标准弄，我应该也弄得起。” “那我能不能在园子里开一块地，种些咸安城这边的菜？”离筱宓终于显得兴趣十足，问道：“西北的东西，我未必吃得惯，还是自己种觉得放心。” 姜怀水憨憨一笑，道：“当然可以，整座园子都是你的。” 离筱宓点头道：“那我愿意。” 愿意。 姜怀水笑容灿烂。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那位天九宫的准宫主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男人啊，有套房子，娶媳妇真的容易很多。人家可以不要，但是你得有。” 姜怀水觉得，师父这句话说得，真的是很有道理。 …… 当这桩婚事的消息，传到潇湘修炼界，传到离景原的耳中时。这一日，暴怒的离景原，差一点便想直接丢下战部，之身返回咸安城去阻止这一切。 最终，还是洛飞飞拦下了盛怒中的离景原。至于其他人，大概从来没见过离景原如此愤怒。 然后，当离景原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的信时，整个人都沉默的下来。 信自然来自于离筱宓。 这封信，离景原看了很多次，确定是离筱宓自己的信，而非别人代笔。信上说了很多，但真正让离景原从盛怒中恢复平静的，其实只有一句话。 ‘哥，我愿意。’ 离景原不知道，自己这位从来不喜欢选择什么的妹妹，是真的愿意，还是因为宗正院的命令而愿意。 多年以来，离景原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后者，他如今也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咸安城，除了宗正院的严酷责罚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收到这封信之后，离景原在留川河边上坐了三天，一直盯着滔滔河水，东流而去。 三日之后，离景原起身，走向一直陪在附近的洛飞飞，声音沙哑道：“能不能和洛家发一封信，让洛家在咸安城帮我准备一份最厚实的嫁妆。能有多厚就有多厚，我会还给洛家。” “我三日前已经发消息回去，想来这会儿应该早已准备妥当了。” 对于洛飞飞的话，离景原只是点点头，然后两人便沉默着往回走。 临回军营之前，离景原忽然看向洛飞飞，问道：“你说，如果我现在是一个名将，是整个潇湘前线的统兵元帅，甚至可以位置更高些。这件事，还会这么发生吗？” 对此，洛飞飞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抱住自己的男人，沉默不语。 第10章 学宫考核 因为没有门派这种形式的势力存在，在远东，如炼丹房、修行房、演武场之类的基础修行设施，大多是归属各地的城主府直接管辖。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远东的大离官方力量，要比其他地方大上太多。 卫易知道，这一切恐怕都要归功于那位远东之主乐北亭了。 在远东，虽然名义上还有一位远东界主，比乐北亭的位置更高。但谁都知道，界主向来没有实权。远东的大权，基本上也就都掌握在乐家手里了。所以，乐北亭这个远东之主的称号，也就被自然而然的叫开了。 少年杨际的天分，要比卫易想象的更好。虽然只是炼制最低阶的丹药，但杨际之前可没有什么炼丹经验，甚至连修为都没有。正式炼丹之后，杨际在尝试了不到十次之后，便可以顺利成丹。后面更是可以将成丹率保持在三成以上，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天分了。 当然，如果卫易真的用心去教，就像素当年那样教他的话，杨际肯定还能进步更大。可惜卫易还得回死亡世界继续猎杀白骨生物，只是将大致的炼制方法教了两遍之后，便撒手不管。这种情况下，杨际能够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前辈，我似乎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当卫易再次从死亡世界归来，杨际脸色有些难看。 “之前出去买灵草，在城里被杨家村的人遇上了。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我炼丹的事情。他们威胁我，必须给他们两千个灵钱，要不然就把我炼丹的事情告诉族长。” 通过杨际的一番解释之后，卫易大致知晓了少年遇到的问题，也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杨际当下在城里炼丹的消息，已经被杨家村的人知道了。那位族长当机立断，亲自来到城里，找到杨际，对杨际百般允诺，请他回去。杨际又不傻，知道如果真跟着族长回去的话，多半会被夺取所有的一切，自然直接拒绝了。而那位族长也不死心，虽然在城里不能直接动手，但还是可以用一些其他的法子。 那位族长找到了在城内官面上的朋友，诬告杨际，说杨际偷了杨家村的丹方。杨际当然矢口否认，就凭杨家村那点家底，若是有丹方这种东西，至于过的那么窘困？不过，那位族长背后显然是做了很多工作，城里刑罚房的差役，也站在他那一边，多半是想一起贪墨杨际身上的好处。所以，杨际当下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想逃？凭他自己肯定走不了。杨际敢打赌，外面一定有杨家村的人在等着。而若是去官府正面对峙，以那位族长的运作，杨际还是必输无疑。 “远东……看来似乎也没那么好？” 卫易听完之后，心里不禁咋舌。这种情况，他之前也没想到。虽然不是什么太棘手的事情，但却有些恶心。 杨家村的村民，遇到杨际，发现杨际会炼丹之后，之所以会去告诉族长，自然是出于嫉妒的心理。而那位族长，则更是贪心不足，想要巧取豪夺。 但是，如果不是在远东，而是在两江的话，问题说不定就没这么麻烦了。因为在两江那边，好歹还有许多音圭门派，完全可以把情况爆出去引来大家的关注。然而在远东，那些音圭门派，早就被大离官方给收编了。 “这种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杨际不由眼睛一亮。最近这几天，他被这个问题搞得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应对。唯一的期望，就是寄托在神秘的卫易身上。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干掉他们，让他们消失。” 杀人。 这两个字，让少年杨际吓了一大跳。他虽然恨这些人，但是还从没想过真的去杀了这些人。杀人，对于一个半年前还连灵力都没有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事情。 对此，卫易没有去故意开导少年，只是让少年自己抉择。 或者说他懒得这么做。 卫易觉得，如果是像唐渭那样的人在这里，多半是又要布局，算计人心，最后解决问题。但是卫易眼下真的懒得这么做。 见过世间最绝顶的风光之后，卫易的江湖，是如叶朝归那样的绝世风姿，是如大离皇帝那样的权倾天下却依然甘心赴死，是已故的姚老头以两座天下为棋盘去和人心对弈……见惯了这些风景之后的卫易，让他再去想这些底层的蝇营狗苟，实在是懒得去花心思。 况且，卫易当下虽然只能以神魂重回修真界，但也不是半点自保之力都没有。按他的估计，杀一个普通的化灵期，还是很容易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想那么多。就像一个顽劣的稚童，路遇虫子挡路，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直接一脚踩过去。 “前辈……可有办法杀了他们？”少年杨际在权衡利弊之后，终于还是询问起来。 “可以。”卫易郑重其事的回答：“不过，我若出手，需修养三个月的时间，后面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这样吗？ 杨际思量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前辈，晚辈倒是有一个计划。但是，需要前辈帮忙。至于杀人，晚辈恳请前辈，放他们一条生路。” “哦？” 卫易终于有了些兴趣。在他看来，杨际对于杨家村并无留恋，甚至可以说是心怀憎恨。既然这样，为何还不愿杀戮呢？ “毕竟，他是杨家村的族长。若是没有族长在，杨家村肯定会过的更差，说不定就要被别的村子给吞并了。”杨际叹息一声：“虽然我对杨家村并无好感，但说到底，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这小子，倒是有一颗慈悲心。 “说说你的计划。” 卫易没有多说什么，这就已经代表了允许。卫易这会儿倒是更在乎，杨际会有什么办法。 “我听说，婆娑学宫最近正在招收弟子，在这座城里，也有婆娑学宫的人在。若是我能通过考核，成为学宫的学子。便是这座城地位最高的巡防知事，也要对我历经三分，绝不敢再为难我。” “不过，要想成为婆娑学宫的学子，我肯定是没那个能耐。所以，我便需要前辈您帮忙。” 婆娑学宫？ 这小子……还真是和自己有缘啊？ 卫易有些怅然。很久以前，在苍灵府时候，当时他被宋家逼迫，便想到了去抱城主府的大腿，后来才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如今杨际这小子，倒是和他做了一样的事情啊？ 至于杨际所说的这个婆娑学宫，卫易还真知道。 婆娑学宫是如今远东最有名的学宫，大致可以理解成是远东版的大离闻道院。而且，如今远东诸多门派渐渐消亡，这座婆娑学宫，就成了无数年轻天才的最佳去处。 不过，卫易之所以知道这座婆娑学宫的事情，倒不是因为它真的名气那么大。事实上，这座婆娑学宫历史并不算长，建立才不过数十年而已。卫易之所以知道这座学宫的事情，是因为这座学宫的创立者，正是乐桓的那位外公！ “若是能进入婆娑学宫的话，自然不会再有人敢招惹你。不过，我记得婆娑学宫分为数十个子院，你想考哪一个？” 作为远东的最高学府，婆娑学宫几乎收拢了整个远东的年轻天才。不光招修行上的天才，也招其他方面的，比如炼丹、制符、炼器等等，甚至就连战将府都有。婆娑学宫的配置，基本上和咸安城的那座闻道院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好像只能考战修的子院吧？”杨际这次有些犹豫，并没有多说什么。卫易这才想起来，以杨际的眼界，恐怕也仅限于知道婆娑学宫这个名字而已。让杨际去考婆娑学宫下属的战将府？估计杨际连战将到底需要学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参加考核？” “两天之后。”杨际解释道：“我听说，婆娑学宫是两日后才开始考核。” …… 死亡世界。 既然决定了去参加婆娑学宫的考核，自然就要卫易出手帮忙。以杨际那点本事，铁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卫易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一定能帮杨际通过考核。 卫易也不知道，这个婆娑学宫，到底是以什么标准招收弟子的。 不过，婆娑学宫的考核，既然没有任何修为要求，只是单纯招天才，那考核方式，肯定不可能以修为论高低。卫易猜测，若是报考战修的话，多半是要测试灵气亲和能力，以及修行各类神通的天分了。 对于周天境以下的修士而言，这两点若是过关了，那便是常人眼中的天才。当然，这只是寻常意义上的天才。若是真正的天才，还需要测试自身的感悟能力。 卫易觉得，前测试灵气亲和能力，和神通修行能力，这两种可能应该是比较大的。至于自身感悟能力，测试起来相当的麻烦。若是在婆娑学宫内，还有可能。但若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小城，应该很难测试才对。毕竟，负责则是考核的，最多也就只有化灵期的修为，根本不具备这个能力。 而前两个能力，倒是也不难伪装。 “这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之前可是连盘山太师叔祖那样的纯阳修士，都无法看穿的。想来用以隐藏身份，应该是足够了。” 之前卫易刚刚得到这份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就连盘山真君这等纯阳大能，在卫易主动放开识海之后，都未曾在第一时间发现这棵小树的异常。连盘山真君都如此，卫易相信，自己寄身于小树内，应该绝不会被人看破。 “我在这座死亡世界的实力，似乎直接关系到我回到修真界之后的战力。所谓的考核，以我的能力，通过应该并不困难才对。” 奇特的机缘，造就了当下杨际这么一个奇葩。有木之本源帮忙隐藏，恐怕就算返虚亲临，也无法看破卫易的伪装，这绝对是世间最顶尖的伪装利器了。 在死亡世界再次猎杀了两日之后，这一日，当卫易刚刚猎杀一头实力已经堪比化灵三重天修者的白骨生物后，识海中的那颗七彩晶体，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卫易知道，这是杨际在呼唤他了。 卫易之前和杨际做过实验。将那株七彩小树封印在杨际体内后，杨际只要朝其中灌输灵力，卫易便可以在死亡世界感应到，这也是两人联络的方式。 卫易找了处安全的藏身之处后，心念一动，再次回到修真界。 “已经参加考核了吗？” 始一回到修真界，卫易便发现，杨际此刻正身处一座广场上排队。看附近的情况，来参加考核的人数倒是不少。年纪小的估计也就刚开始修行，年龄大的估计都快将近三十岁了。 “快三十岁的天才？若真是天才，还会等到三十岁？” 卫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经杨际解释一番之后，终于恍然大悟。 “学宫招收学员，只要三十岁以下，都可以自由参加，每年一次。不过，想要参加，需要交纳一颗下品灵晶的费用。” 原来如此。 一颗灵晶，对于当下杨际这样的底层修者，那已经是全部身家了。但对于那些混的好的修者来说，九牛一毛罢了。花一颗灵晶，来测试一下自己的天分，实在是很合算的事情。就算明知道通过考核的可能微乎其微，还是有人愿意每年都来参加。若是万一走了狗屎运，那可就彻底一步登天了。 而对于学宫方面来说，每年在整个远东范围内举办一次考核，光是收的灵晶，恐怕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很划算。 很快，随着考核时间到来，卫易看到这座广场被彻底封闭了起来。参加考核的人数，恐怕要接近万人了。不过，接下来，学宫方面的修者，给出的测试考题，却是让卫易十分惊讶。 “这是……佛经吗？” 婆娑学宫负责考核的修者，直接将一段类似佛经之类的东西，以幻光投射在广场正中央。按照学宫方面的解释，在一个时辰内，谁能对这段经文领悟的更深，以灵力显化出的灵力莲花更大，便有可能通过考核，成为学宫的学子。 就这么简单？ 第11章 天才 只凭参悟这段经文，以灵力构造出一朵经文佛莲，就能决定进入最终能否进入学宫？ 就这么简单？ 卫易初时有些意外。但很快，当他开始参悟起这段经文之后，便开始大为改观。 “善知识，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 “善知识，又有人教坐，看心观静，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会……” “……” 短暂的参悟之后，卫易原本心中的疑惑，变成了震撼。 这段经文，有大玄妙！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段经文其实并不是什么神通法门，只是一篇佛经而已。但是，卫易参悟之后却发现，这段经文，是有大智慧的！简直就像是这段经文的创造者，将某种大道以文字的形式表现了出来一样！ 这可就太惊人了。 要知道，天玄宗能够以秘法将前辈大道铭刻下来，形成悟道碑，这已经是相当不可思议的手段，让其他几大圣地眼馋至极。而这篇经文，竟然能起到同样的效果。虽说参悟起来，难度要比悟道碑大上无数倍，但却胜在可以大范围推广！ 这一点，是天玄宗的悟道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这种珍贵的东西，若是只在学宫内部推广也就罢了，学宫竟然舍得拿出来，让整个远东的所有人去参悟？ 与此同时，卫易也察觉到这门考核的关键之处。想要通过参悟这段经文，以灵力凝结出一朵载有这段经文深意的佛莲，一般的天才或许也可以做到。但是，若是想要以自身灵力，将这朵佛莲弄的更大的话，那可就不容易的。想弄的越大，就需要对这段经文参悟的越深，感悟更多。 这个考核，或许还真是有点难啊？ 卫易这会儿也不禁全力以赴，开始参悟起这段经文来。这种考核，就算是他，也需要拿出真本事来应对了。若是他这次出手，反倒没通过，那丢人可就真的丢大了。 越是参悟，卫易越觉得这片经文深不可测。 重新回到修真界之后，卫易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对大道的感知，比之昔日要强了太多。这大概是因为以往卫易走了神道，被天地大道压制，如今却没这种压制的缘故。卫易原本虽然只是个资质平庸的，但经过其次天劫的锻炼，历经其次天华露的洗礼，资质早已达到最顶尖天才的层次。至少和各大圣地的门派首徒相比，相差无多。 再加上他原本周天境的见识，想要对这篇经文有所领悟，并不算难。仅仅小半柱香时间后，卫易屈指一弹，一朵雪白如玉的灵力莲花，凭空出现。不过，这朵灵力莲花，只有拇指大小。 这也太小了吧？ 卫易有些不满。虽然他是操控杨际的身体，只能调动炼气期一重天的灵力。但这个结果，仍是让卫易感到十分不满。在他看来，这朵只有拇指大的佛莲，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了。 但是，落在其他人眼里，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考场外围。 几名负责此次考核的学宫先生，一个个脸色激动万分。 “真是遇到宝了啊！” “这小家伙，才炼气期一重天吧？而且我看他的信息，是出身一个小地方，似乎才修出灵力没多久。炼气期一重天，能做到这一步，足可以进入学宫了。” “我原本以为，只有在府城那边，才能招到学子。想不到在这么个小城，竟然也有人合格了？” “能在一炷香内有所领悟，这小家伙也是运气好。” 对于几位常年负责学宫对外考核的先生来说，拇指大的灵力莲花，实在不算什么。几人甚至见过车轮那么大的佛莲，但最后依然没能通过考核，没能成为学宫的学子。为什么？因为那家伙当时已经是化灵三重天的修为了，一身修为不过是仗着自家家底雄厚，硬堆出来的。至于天分，以他那个境界来说，距离学宫的要求就差的太多了。 不过，就在几位学宫先生议论的时候，随着杨际再次屈指一弹。一朵半个手掌大小的佛莲出现。这一下，几位学宫先生的脸色，都有些僵住了。 如果说，刚刚那朵拇指大的佛莲，还能用运气好领悟来解释，那这一次，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炼气期一重天啊！难得，太难得了！” “这小家伙不但可以进入学宫，而且进入学宫之后，在学宫内的品级，只怕还不对低！” “想不到如此偏僻的地方，竟然还能遇到这样的天才？恐怕十年都未必能遇到一个啊！” 几位学宫先生这次没有急着下定论，因为这会儿考核时间在刚刚过半，才仅仅半个时辰而已。谁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杨际会不会再有新的领悟？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几位学宫先生，三次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杨际先后又弹指三次，最后一次形成的佛莲，已经足有正常成年修者头颅那么大了！ “老天啊！” 一名学宫先生身体微颤。作为婆娑学宫的先生，他的地位何等超然，来到这种小地方，负责接待的大离官员都要赔笑。但是，像这样的天才，便是整个学宫，每年都未必能招几个。对于他来说，遇上了就是机缘！ 几名先生此时相视一眼之后，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思。 先下手为强！ 作为学宫的先生，在学宫内也是有地位差距的。向这类需要每年外出负责学宫考核的先生，在学宫内地位只能算是一般。如果能先下手为强，收一个天分如此逆天的学生。那对他们将来在学宫内的提升，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远东如今的确已经算是没有门派了。 但如果说有的话，婆娑学宫就是最大的一个！ “铃——”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今年学宫的战修入门考核，到此结束。卫易适时收回对杨际身体的控制，他其实也很好奇，自己的这份成绩，能不能通过学宫的考核。然而就在此时，卫易忽然注意到，旁边几位学宫的先生，直接朝这边冲了过来！ “杨际同学，你已经被学宫录取了。我是……” “别听他的，拜我做教习先生！” “拜我！小子，只要你拜我，接下来你一直到化灵期的开销，我全都包了！” 看着几位学宫先生疯狂的模样，卫易顿时明白了一点。 自己……好像玩大了啊？ 卫易忽然有些懊恼。如果说，经历七次天劫之后，自己的天赋已经和各大圣地的门派首徒相差无几。那岂不是说，自己在远东这边，天分已经强的太过夸张了？如此天分，又是全力以赴，这下子展现出来的，可就不是一般的天才了。 而是真正的所谓绝世天才！ …… 当远东方面在举行婆娑学宫的入门考核时，天玄山上，也在进行一场特殊的考核。 只不过，和远东那边相比，天玄山这边参加考核的人数，就少了太多太多了。 只有区区五百人而已。 但是，这场考核，却引来天玄宗内很多顶层大佬的关注。这其中，有身为掌门的叶朝归，有如今宗门内最强的九烈真君，有实力仅弱于九烈真君一线的盘山真君，有名震天下的虎帅王虎臣…… 这些天玄宗内最为关键的人，哪怕此时不在天玄山上，也纷纷将自己的神念投影，降临到了此处。 至于原因，便是为了今日这场考核了。 战将府的考核。 天玄山上重开的这座战将府，所收的学员，全都是在云莽战事当中，展现出强大战将天分的年轻战将。这些年轻战将，将来注定会成为天玄宗真正的中坚力量。甚至可以说，未来天玄宗的名将，有可能就出现在这里。 而今日，便是他们进入这座战将府学习一年之后，第一次考核。 之所以备受重视，是因为这些年轻战将，之前大多没有经历过系统的战将学习，都是野路子出身。所以，先前这系统学习的一年，应该是他们进步最大的一年了。而这次考核的成绩，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决定了他们未来可能达到的成就。战将府的学业，虽然有三年之久，但是后面两年的考核，相对来说，名次变动会有，也可能会出现某个黑马，但却大体上的排名，只怕不会变动太多。 “从现在的考核情况来看，应该是这个叫李虎的弟子，成绩第一了。” 随着这场战将考核接近尾声，结果也就渐渐显露了出来。这场聚集了整个天玄宗高层目光的考核，十分复杂，既考战将当下的实际水平，也考自身在战将领域的天分。总之，是综合了所有情况，最终得出成绩的。 让人惊讶的是，在这场考核的众多分类考核当中，这个叫李虎的年轻人，都是名列前茅。 叶朝归沉默不语。 他想起了这个叫李虎的年轻人的情报。 李虎，原名李崖，咸安城前首辅李砚山幼子。因小名为‘虎子’，故改名为李虎。李砚山死前，被余福以秘密渠道送离咸安城，辗转进入云莽，参加了天玄宗收复云莽的战事。 这个本名叫李崖，如今却叫李虎的年轻人，至今也不知道，被他视作最大秘密的身份问题，其实早已被天玄宗的情报部门，摸了个一清二楚。 “以后的李虎，只是天玄宗的李虎，是天玄宗优秀的年轻战将。” 这是叶朝归之前对天玄宗情报部门的批示，可以说，这句话决定了李虎的生死，也决定了李虎的未来。 对于那位前朝首辅李砚山，虽然身在不同阵营，但叶朝归是打心眼里佩服的。昔日乾安帝不在离都，远游天下三十年。在那三十年当中，李砚山等于是大离的无冕皇帝。虽然最后被杀，但不管是弹压天下的手腕，还是对大离的贡献，都是毋庸置疑的。 叶朝归相信，很多年之后，历史会给李砚山一个公道。 至于那位乾安皇帝离祯，以后在史书上，估计板上钉钉会是个昏君了。 一想到已故的离祯，叶朝归忽然叹息一声。很多年以前，当时的叶朝归还只是天玄宗的年轻弟子，外出游历，遇到了玄平真君，与之结伴同游。后来又遇到了一对年轻兄弟，虽然相处短暂，但却彼此欣赏。 离祯一直以为，叶朝归不知道当年的这对年轻兄弟，是他和他的大哥。但叶朝归知道，自己其实知道。 但身在不同阵营，叶朝归宁愿自己不知道。 “我打算收这个李虎做弟子，可以吗？” 就在叶朝归神情有些恍惚的时候，王虎臣的那具神念投影，忽然走了过来。 对于王虎臣的请求，叶朝归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 “可以。” 一句话，决定如今改名李虎的年轻人，将来注定要成为天玄宗的核心成员。 “从这小子身上，我看到了一点名将的潜质。我会尽全力用心教，就算将来达不到名将的水平，至少也要达到距名将只差一线的水平。” 叶朝归亦是名将级的战将水准，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其实，就算今日王虎臣不说，他也有意让王虎臣成收李虎为徒。一个名将，虽然只有从战火中才能真正磨砺出来，但如果有另一个名将做老师的话，可以少走太多弯路了。 考核结束后，很快，详细的排名被排了出来。叶朝归看着这上面从上到下的一个个名字，难得点了点头。这群历经云莽战事的年轻人，将来注定会成为天玄宗最强的一柄剑。 每一个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天才战将。 在这其中，叶朝归也看到了一个名字。 徐崤。 排名三百五十七。 这并不是一个靠前的排名，但是叶朝归却觉得还算满意。 因为在进入战将府的时候，徐崤是仅有的几个相当于走后门进入战将府的人，排名垫底。如今能排到这个名次，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叶朝归看得出来，这小子潜力巨大，未来两年，排名肯定还会继续提升。 叶朝归忽然转头看了眼王虎臣，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视线，没人知道叶朝归当下心里在想什么。 ‘你的弟子在这里，我的弟子呢？’ ‘若是你还活着，为何不返回宗门呢？’ 第12章 婆娑学宫 卫易忽然有些后悔。 瞧瞧当下学宫这架势？竟然直接找来几位化灵巅峰的修者守着他。而且听这意思，很快还会有周天境修士过来，护送他前往学宫。 这是怕有人暗害杨际？还是怕杨际跑了？ 卫易其实只是想帮杨际摆脱麻烦，却没想到，当下反倒是更麻烦了。被学宫重视是好事，但是被重视过了头，肯定会影响以后的行动，这是卫易不愿看到的。 但是没办法，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接下来就只能边走边看了。 这座小城里，出了杨际这样一个超常的天才，实在是百年难遇的事情。在杨际暂时居住的地方，甚至调来了一支小型战部！虽说只是最低等的丁字头战部，但这也足可见学宫对杨际是何等的重视了。 出身小村子的杨际，之前连化灵期修者见过的次数都有限，哪见过这种阵仗？好在学宫的人表现的比较和善，又有卫易帮他压阵，总算没有显得太过慌乱。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事。 卫易仔细计较了一下，觉得当下还是得大于失。虽说以后杨际的行动，肯定是要受限制的。但是学宫作为整个远东的最高学府，能接触到的层次肯定更高，说不定就有机会接触到天玄宗的情报机构。至于被发现，卫易倒是不怎么害怕。因为从之前天玄宗的情报来看，远东修炼界，整体实力是偏弱的。偌大的远东，其实连一个纯阳老祖都没有，最强的就是乐桓的那位老外公，返虚后期的修为。卫易相信，既然连盘山真君都看不穿这道木之本源，整个远东想来也不会有人能够看穿了。 只要小心些，隐去表面的痕迹，也就足够了。 在停留期间，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就在考核结束两天之后，杨家村的那位老族长，忽然找上门来。学宫的人自然不知道杨际身上的那些恩怨，听说是杨际所在村子的族长，自然允许进来见杨际一面。这次见面虽然意外，不过这位族长见到杨际之后，却是再也不提什么盗窃的事情，而是换上了一张无比谄媚的笑脸。用卫易的话来说，就是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至于杨际，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印象里在村子内威严无比的族长，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杨际这时明白，自己或许只要和学宫的人打声招呼，就能狠狠的惩罚这位之前让他近乎走投无路的老族长。甚至就算想直接作了他，学宫方面估计都会有人去代劳。但是最终，杨际没有这样选择，也没有大发善心对这位杨家村的族长做出什么承诺，只是将去赶了出去。 从走投无路，到一言可决其生死，原来只差一场学宫考核而已。 真是讽刺。 在这位杨家村族长的插曲之后，又过了两日。这一日，一位学宫方面的周天境修士，终于来访。 “才刚踏入修行之路，就能有如此天分，殊为不易。” 这名周天境，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干瘦老人。不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还是忽略了杨际的力量，在出现的时候，并未收敛自身灵压。在庞大的灵压下，杨际差点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看到杨际这个模样之后，这名周天境这才收敛起灵压。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你的天分，算是相当不错了。就算在学宫内部，也能名列前茅。不过，学宫当中，比你强的，还是有不少。”这位周天境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这次我负责的区域里，出了你这么一个天才，倒也不容易，你我也算有缘，你可愿意拜我做师父？” 原来是打的这个心思啊！ 到了这会儿，卫易自然看得出来，刚刚这名周天境老人进来的时候，之所以故意显露灵压，显然是为了给杨际一个下马威而已，想要给杨际留下一个强大的印象。如此，还怕杨际不会纳头便拜？ 当然，在卫易眼里，老人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而已。从刚刚显露出来的灵压，卫易能够感知到，老人的真实修为，也就是周天境二重天的样子，算不上是真正的强大。不过，对于杨际这种刚刚踏足修行之路的人来说，那确实是高的没边了。 “不要同意。以你展现出来的天分，进入学宫之后，绝对可以拜一个更好的师父。” 杨际显然也是被刚刚老人那一手灵压给震慑到了，这会儿下意识的就想要点头。但是卫易同时恰到好处的神魂传音，让他最终还是没有点头。 “怎么？你不愿意？” 这名周天境老人，似乎没有想到杨际会这样，微微皱眉，让杨际顿时害怕起来。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老夫也不强求！”老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拂袖而去，在离开之前又将一枚玉简扔给杨际，道：“明天我们出发，前往学宫，路上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是学宫的入门事项，你不要触犯。不然，学宫的处罚，可是很严厉的。” 说完这些后，这名周天境的老人直接离开，没有给杨际在说话的机会。 老人走后，杨际有些怅然若失，毕竟是一位周天境的存在，若是放在以前，那绝对是他做梦都无法遇到的存在。如今这样的存在，主动提出要收他做弟子，他还给拒绝了。这要是放在之前杨际眼里，绝对会认为是脑子有毛病。 “用不着担心，这老家伙，不过是在玩一招欲擒故纵而已，想要你回头求着他拜他做师傅。” 卫易安慰道：“以你当下展现出来的天分，进入学宫之后，完全可以拜一个更好的师父。这家伙为什么要主动玩这么一手？还不是想先下手为强？若是他真的不在乎，最后为何要做出气愤的表情来？” 被卫易这么一说，杨际心里虽然好了许多，但还是有些遗憾。毕竟，这是他曾经做梦都无法奢望的存在。 相比杨际，卫易关心的问题，就截然不同了。 一个月吗？ 这段时间以来，卫易也从杨际这边，大致知道了他们的位置。他们当下所在的地方，大致卫易整个远东修炼界的东南部。而婆娑学宫所在的远东界城奉阳城，在整个远东修炼界的位置，则是相对靠西南方一些，距离那座野夫关更近一些。 远东修炼界，不但是位于修真界的东北角，同时也是这方世界的尽头。从地图上来看，远东修炼界的北边的一部分和冰原相接，西边和林州接壤颇多，但却有一大段的灵气荒漠。那其中半点灵气都没有，就算周天境都很难凭自身度过。只有野夫关附近，可以自由同行。至于其他方向，东面、东北面和东南方向，同样是没有任何灵气的生命禁区。若是再往前走，那就是此方世界的尽头，先是会有很多空间风暴，然后便是空间断层。仙位以下，都不可能通过。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赶往奉阳城的这段路，大概相当于横跨了小半个远东修炼界。若是那倒两江那边去，大致就相当于从苍灵城到两江界城祥云城的距离。这样算下来的话，学宫方面倒是大气，至少给学子们配置的云梭，算是很高级了。 在杨际还在怅然的时候，学宫方面再次来人，要带杨际前往府城。在学宫人员的护送下，入夜之后，杨际便抵达了府城，而后登上云梭，在学宫方面的护送下，和其他十余名通过考核额的学子，一起前往奉阳城了。 …… 既然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都是呆在云梭上，卫易也就不再担心杨际的安全。 云梭上，有周天境压阵，又驻扎了一支百人左右的精锐护卫，挂的还是婆娑学宫的旗号。在整个远东，基本上就是横着走。哪怕是遇到一些歹人，看到学宫的旗号，也不敢对这艘云梭起什么念头。在如今的远东，得罪了婆娑学宫，就像是得罪了将军府一样，那绝对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杨际的安全不成问题，所以卫易自然也就该继续考虑自己的问题了。 进阶黄色白骨生物后，再往后，提升似乎更加困难了。 这段时间，卫易虽然频繁穿梭于两界之间，但却并没有耽误自己的猎杀修行。不过，黄色白骨生物，猎杀起来难度要比之前更大，而是往往隔了很远才能找到一个。光是赶路的时间，就花去了许多。 黄色白骨生物，卫易觉得应该已经相当于是炼气期初期到炼气期中期之间的修者了。不过，白骨生物因为没有灵力的关系，很难准确和修者去做对比。但卫易当下交手的这些白骨生物，实际战力，绝对比得上一般的化灵三重天的修者了。 越往后，修为提升起来就越难。 这个道理，看来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死亡世界，都是如此的。 然而这一日，当卫易一路猎杀，向下游前进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是……” 眼前的景象，让卫易微微有些愕然。 长久以来，从刚刚觉醒灵火，一直到如今的黄色白骨生物，卫易所看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白骨世界。视线所及之处，永远可以看到一条不知其始不知其终的黑色河流，然后就是漫山遍野的白骨。卫易也曾尝试过向下挖掘，但不管他挖掘多深，所见的只有风化了的白骨。卫易也不是没试过想要离开那条黑色河流，去探索一下远方更深处的世界。但是，这座白骨荒原，似乎根本没有边际一样。而且，每当卫易走的足够远之后，就会重新回到河畔。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规则，在限制卫易一样。 到最后，卫易也就放弃了探索，只能继续朝下游前进。 然而此刻，卫易眼前的景象，却终于不再是之前的白骨滩涂！ 而是一片彻底化为废墟的宫阁。 卫易小心翼翼的上前，发现这片废墟却无危险后，这才进入其中。这片废墟其实并不算大，只有半里方圆的样子。但是，却仿佛有某种莫名的力量一样。方圆二十里内，根本见不到任何白骨生物，似乎那些白骨生物根本不敢靠近这里一样。 但是，卫易又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进入这片废墟后，卫易更为惊讶。因为他发现，这些废墟昔日完好的时候，并不是由白骨化成的，而是真真正正的各种普通材料！就像是修真界一样！ 只不过，和那些已经风化了的白骨一样，这座废墟，已经在世间的作用下脆弱不堪。除了一些普通的沙石瓦砾之外，卫易什么都找不到了。 但是，这依然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这意味着，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有未知的存在，或许可以穿行两界，而且将修真界的材料带回这里，修造这座遗迹！ 至于在死亡世界，除了满地的白骨，和那些没有灵智的白骨生物之外，卫易还没发现过其他任何材料。 在这座遗迹内转悠了半天，卫易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似乎是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哪怕卫易轻轻踩上去，周围的一切也都会轰然化为灰烬。不过，就在卫易准备离开的时候，遗迹外围的一块石碑，却吸引了卫易的注意。等卫易绕到前面之后，这才发现，石碑上竟然还留有字迹！ “无定河。” “三五二八四三。” 石碑上的十个字，大体还算清晰，不过，却并非当下修真界的文字，而是一种不知名的文字！ 这种文字，卫易其实也不认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一眼，似乎就知晓了文字的意义一样。 “无定河？” 卫易心头大震。这个名字，他可是印象太深了。 识海中的那颗晶体，原本就是通往无定河的钥匙。当然，无定河这个名字，也是先前从冰原几人那里听来的。而且那位冰雪神殿的殿主，还可以让几人带话，让卫易不要贸然使用那颗晶体，一定要等到七阶巅峰的时候，才能进去。 难道……这里是无定河？ 卫易看着不远处那条漆黑如墨的河流，越来越觉得这个猜测是对的！ 但问题是，这座死亡世界的景象，和卫易当初进入的那个空间，截然不同啊？ 第13章 重逢 在远东这边，大家似乎没有喜欢大张旗鼓过年祭的习惯。 大概是在杨际炼丹刚有起色，还没被那位杨家族长威胁的时候，弘武二年的年祭，就已经悄悄到来了。至于婆娑学宫的考核，则是在年祭之后，因为远东这边，实在是对此太不重视了，走在街上连个过节的样子都没有，所以卫易当时也就忽视了原来已经过了年祭。 弘武二年，就这样悄悄的来了。 卫易这些天通过云梭上的学宫修士，也间接了解到了一些修真界正在发生的大事。比如西漠正在打得天翻地覆的那场大战，比如咸安城那位出身米家的皇太后开始垂帘听政，比如之前毅王爷离祚在林州的惊世大战，等等。对于自己‘死去’的这几年里，修真界发生的这些变化，卫易也是唏嘘不已。 当然，这里面，卫易最关心的，还是云莽那边的情况。当听说云莽那边的战事已经彻底结束，天玄宗已经彻底拿回云莽，而且眼下云莽还算太平的时候，卫易这才放下心来。 相比大离直辖的其他九界当下的混乱，远东这边，倒好像是一方净土了。 卫易以前早就听说，当年大离直辖十界内，远东其实是最混乱的一界，到处都是流匪作乱，杀之不尽，剿之不绝。这倒是也符合远东修炼界的现实。毕竟，远东这边，实在是太过贫瘠，相比老老实实的拜入一个门派，苦心修行，做流匪显然是个更有发展的工作。虽说这个工作有点丧尽天良，而且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但只要不死，收益确实是可观。若是能够做大的话，还可以占山为王，直接占据一块地盘，向地盘内的修者收税，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大离朝廷。 这样的现实，才是之前远东出悍匪的根源所在。 但是，自打乐北亭上位之后，这种局面，却开始彻底被扭转了。那些昔日里曾经纵横远东的悍匪，要么就被剿灭，要么就被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麾下的正规战部。实际上，绝大多数流匪，其实都是被招安的，而不是被剿灭的。现在很多地方的城卫军战部，往前推很多年，前身基本上都是当地威震一方的悍匪。 这就是那位乐北亭的厉害之处了。能够以一己之力推动大势，治好一个修炼界的顽疾，也难怪咸安城那边会如此看重他。 云梭飞行了一个月，期间也曾偶尔停下来进行补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赶路。这期间，那位周天境二重天的老者，果然数次上门，威逼利诱杨际，想要让杨际主动拜他为师。奈何根据卫易的吩咐，杨际还是拒绝了。这让老者感到万分郁闷，最后也只能放弃。但就算是放弃了，老者还是主动提出，如果杨际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可以随时去请教他。若是到了学宫之后，想要拜他为师，也可以随时上门。 显然，对于杨际这个‘奇才’，老人实在是很动心。 杨际倒也识趣。虽然卫易嘱咐他，让他不许拜师，但却没禁止他去向老人请教修行。在老人主动提出之后，杨际倒也会顺杆爬，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向老人请教，态度更是谦恭至极。如今一来，虽说两人没有师徒的名分，但却已经和真正的师徒没什么区别了。 对于，卫易乐见其成。 他需要在那座死亡世界修行，很难有太多时间照顾到杨际这边。有一位周天境随时指导，对杨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如此，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后，这一日，终于抵达奉阳城！ 奉阳城。 修真界十八座界城当中，最年轻的一座。 据说在远东独立成界之前，奉阳城还只是一片荒原。远东成界之后，大离依例要向远东这边派一位界主。传闻那位初代远东界主，出了野夫关之后，下了一个命令，让一艘云梭一直向前飞。什么时候灵晶耗尽飞不动了，就停下来，将那里选做远东界城。 这个传说，这么多年流传下来，一直很有市场。而且卫易知道，这个传说，其实是真的。 不得不说，当年那位远东初代界主，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虽说远东比较贫瘠，但贫瘠并无意味着什么都没有。界城开始建造后，便开始从整个远东牵引灵脉过来。当这个工作做了上千年之后，就算这里原本只是一片荒原，如今也已经是气象非凡了。 至少在灵气密度方面，绝不逊色于两江的祥云城，或者波州的碧水城。 这是卫易下了云梭之后的第一感觉。 学宫并不在奉阳城内，而是在城外。让卫易惊讶的是，这座名动修真界的婆娑学宫，竟然并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遍及奉阳城四周，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子院，每个子院的位置都不相同。 在奉阳城，其实有这样一句话。 不是婆娑学宫在奉阳城，而是奉阳城在婆娑学宫。 杨际因为通过的是战修院的考核，自然也就前往战修院所在的地方，位于奉阳城外的一座山上。在婆娑学宫数十个子院当中，占地面积最大的，是战将学院，占地超过百里。而且据说其中还有大型洞天，专门供这些战将学员进行模拟战斗。而战修学院这边，则是稍小一点点，但也占了一整座山头。 这就是远东第一学府啊。 虽然在杨际所在的依兰府那边，今年通过战修学院考核的，就只有三个人而已。但毕竟学宫有上百个子院，这次依兰府能够进入学宫的，便有近两百人。一个府便有近两百人，依兰府还是那种最不起眼的小府，整个远东则是超过一百七十个府。如此算下来的话，其实学宫每年录取的人数，倒也不算少了。 在抵达奉阳城后，这些考入不同子院的学员，被分别带去不同的子院。杨际和其他两人被带去战修分院的时候，入山之前确认了身份，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枚身份腰牌。不过，其他两人身份腰牌的背面，都只有一个‘十’字。唯有杨际，背面是一个‘六’字。 婆娑学宫的学员，按照学宫独有的划分方法，被分为十个等级。等级越高的，在学宫的权限也越高，可以享受的待遇也就越好。像杨际这种刚刚进入学宫，便被直接划分到六等学员的新生，其实极为难得。一般来说，每年能有三五个，就已经算很了不得了。卫易知道之后，再次懊悔了起来。看来，自己之前在考核当中的表现，还是太过突出了一些啊。 接下来，便是入学的一些琐碎事情了。比如分配宿舍、熟悉学宫、确定修行课程等等。对于杨际这种刚刚走上修行之路的小家伙来说，学宫于他而言，其实和一座超大型的灵术院没有任何不同。 在这些琐碎事情都结束之后，二月十八，学宫为这一年的新生，举办开学典礼。 这一天，对于杨际和卫易两人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日子。对于杨际来说，这是他正式成为学宫学子的一天，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天。而对于卫易来说，这一天则更为意义重大。 二月十八，是天玄祭的日子。 卫易忽然发现，作为曾经的天玄宗首徒，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好像还从来没有亲身参加过任何一年的天玄祭。哪怕是乾安三十八年那次，当时天玄宗刚刚收回天玄山，卫易也是以分身参加的天玄祭。至于他的真身，当时则是远在波州。 这不能不说是一场遗憾。 学宫的开学典礼，按时开始。 卫易原本对这场走过场似的典礼，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等到典礼真正开始，他却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作为学宫名义上的大祭酒，同时也是学宫创建者的那位乐桓的外公，并没有参与这次典礼。 真正主持这场典礼的，是一个身穿大离制式红色官衣，衣补绣有仙鹤飞天图案的男人。男人身材不高，同时也显得有些瘦弱，修为更是才仅仅周天境中期而已。但这个男人站在那里，却仿佛比几位返虚坐在那里，更有压迫力。 远东经略使兼远东将军。 乐北亭。 在其身边，坐着的是几位返虚期的学宫祭酒先生，还有几位奉阳城内权势最炙手可热的高层人物，传言这几人都是乐北亭的结拜兄弟。 在这之外，最边缘坐着的，则是一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青年。修为倒也不算特别高，也就是初入周天境而已。但是和那几位返虚期的祭酒先生坐在一起，却似乎没有半点为何之感。 因为他的名字，叫乐桓。 乐北亭的儿子。 因为在远东修炼界这边，乐北亭的权势确实太过夸张，所以在其他修炼界，远东之主的称呼，早就已经叫开了。而在远东这边，大家似乎更喜欢称其为大帅。因为按照大离军制，远东将军一职为帅衔，当年乐北亭坐上远东将军的位置后，大家便已经开始称其为大帅了。至于后来兼任远东经略使一职，不过是锦上添花。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如今在远东，乐桓也有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名头。 远东少帅。 卫易从来没想过，两人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身为一个小字辈，又只是刚刚进阶周天境，乐桓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事实上，如今在远东，早已出现了那种‘只知乐家而不知离姓’的情况了。那些昔日曾是流匪如今却被招安的战部，对于大离也没有太强的归属感。反倒是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自己是在给乐家做事。 用那些老兵痞们的话来说，就是‘吃老乐家的，穿老乐家的，用老乐家的。咱们要不是老乐家的兵，咱们能是个啥？’ 这种情况，在大离直辖的其他几界，从未出现过。 身为远东将军兼经略使的乐北亭，居于主位，自然不能轻易开口。典礼大致的仪程，都是由一位头发花白的返虚期祭酒主持的。这位陆姓返虚倒也不怕麻烦，一口气将学宫的诸多禁令，都当场读了一遍。直到最后，冗长的说明结束，才轮到乐北亭这位压轴老帅开口。 在乐北亭起身之后，偌大的广场上，鸦雀无声。 “刚刚，北亭和大家一起，听了学宫的好些个禁令。” 这位身材并不高大的乐将军，站在那里，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做的不对，要罚；成绩落后，要罚；修行懈怠，也要罚！” 最后一句话，乐北亭稍稍将声音拖长了一些，然后看向刚刚致辞的那位学宫祭酒，笑问道：“咱老乐也听的糊涂啊！咱这到底是养人啊？还是养狗啊？” 顿时一阵哄笑。 乐北亭自己也大笑起来。 一个拙劣的玩笑。 笑过之后，乐北亭继续开口。 “诸位，都是咱远东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要不然，你也进不了学宫的大门。但既然进了学宫，规矩嘛，自然是要守的。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进了学宫的门，就要守学宫的规矩，天经地义。” “今天是大家正式成为学宫学子的第一天，咱老乐想先给大家提个问题。你说你们远离家乡，到学宫这边来，到底为了啥呢？” 问完这个问题后，乐北亭似乎有意在给大家思考的时间，也是在等下面的学子给自己一个答案。然而当下这种时候，在这座远东大帅强大的气场下，实在无人敢开口回答。最后，还是乐北亭自己给出了答案。 “学习啊！” 乐北亭做出一副‘你们怎么这么傻的表情’，大家再次哄笑起来。但哄笑的同时，这一刻，大家已经全都认可了这句话。 三个字，道出了大家来到这座婆娑学宫的根本原因。 “学宫的先生，好好教，玩了命的教！学宫的学子，好好学！玩了命的学！都跟咱老乐好好干！！将来从学宫毕了业，有真本事，咱把咱远东建得好了，自己也好了，比啥不强？！” “一句话！好好学，好好干！干好了，老子除了媳妇、儿子不能给你们，啥都能给！” “好！” 乐北亭的这番话，将这些初入学宫的学子们的情绪，一个个都激发了起来，欢呼声顿时震耳欲聋。 话很糙，但是很管用。 这位远东之主，果然不是凡人啊！ 第14章 历史 卫易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乐桓重逢。 一个死去后再度归来，另一个已经年纪轻轻便已成了远东少帅。 但最终，卫易还是没有主动上演一幕兄弟相认的戏码，只是平静看着乐桓，看着这一切。 他不敢赌。 死亡世界内，卫易盯着那块写有‘无定河’几个字的石碑，沉思了许久，将之前一段时间的经历，重新梳理了一遍。 自从在这座死亡世界重生以来，卫易一直不停的杀戮，努力恢复自己的力量，以期将来可以彻底再次复活。但是，在发现这座写着‘无定河’三个字的石碑之后，卫易却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他的复活，似乎太过巧合了。 首先，假定这里是无定河，虽然无定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卫易至今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清楚。不过，识海中的那颗通往无定河的钥匙晶体，当初是卫易在波州时候所得。现在回想起来，卫易觉得，自己那趟波州之行，运气有点好的过分了。甚至于那些机缘，已经好到无法用运气二字来形容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背后是那个已故的姚老头的手笔。 因为自己当时之所以会去波州，正是因为姚老头主动上门，和天玄宗做了一个交易。然后，在那趟波州之旅当中，卫易才会遇到唐渭，才会得到那颗通往无定河的钥匙晶体，才会在碧水城立道崖得到那缕道痕，后来得以进入太元仙府，得到那株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 至少，卫易遇到唐渭这件事，是已经被卫易确定，确实和姚老头有关系的事情了。 至于另外两件事，虽然暂时卫易还不确定是否和姚老头有关，但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无法用运气来解释。而且如今仔细想来，这两件事背后是姚老头在布局的可能，其实很大。 如果是这样，那姚老头是只算计到那场仙战？还是算计到自己会在无定河复活？ 卫易复活之后，那颗通往无定河的钥匙晶体，不知何种原因，由原来的白色转为七彩，成了卫易穿行两界的通道。而那株木之本源化成的小树，则成了卫易寄身于杨际身上的重要依仗。这两样东西，缺了哪一样，卫易都无法做到目前在远东自由行动这一步。 如果姚老头连自己死后复活的事情都算到了，那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呢？要知道，几年前那场彻底动摇两座天下根基的仙战，背后可就是那个姚老头一手策划的。 不但杀了一尊准仙，还同时毁掉了两座天下的十四件仙器。 卫易相信，那个姚老头做了这么多，最后所求的，肯定不只是为了那场仙战而已。但如今那个姚老头已经死了，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所求为何，更不知道他还留下了什么后手。卫易甚至怀疑，自己重生之后出现在远东这边，或许背后都有姚老头的原因！ 若真是这样的话，卫易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在不确定姚老头在算计什么的情况下，最好的反应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至于去和乐桓相认，直接现出自己的身份？ 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身在姚老头的局中，卫易是真的不敢。 倒不是他不相信乐桓，委实是对那个手段难测的姚老头，太过忌惮了。再者，退一万步说，乐桓如今身为远东少主，牵扯太多。天玄宗和远东，又根本不是一个阵营的。卫易相信乐桓一定会念及兄弟情义，全力帮助自己。但是，他身边其他人会怎么做，卫易不知道，也不敢赌。如果赌输了，说不定就会彻底失去重新活过来的机会了。 反正当下也没到山穷水尽，手里可打的牌还很多。就这样一边在死亡世界继续修行，一边让杨际在学宫成长。等杨际成长到一定高度之后，想办法联系天玄宗的情报网，或者让杨际自己远赴云莽，都是更靠谱的选择。 既然有更靠谱的选择，卫易自然不会去冒任何风险了。 主意已定，卫易也就不再迟疑。在之前这段时间的猎杀过程中，他隐隐感觉到，自己黄色的灵火当中，似乎开始有一丝绿色在缓缓出现。既然在这座无定河世界，灵火进阶至今还没遇到瓶颈，卫易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专心提升力量，最为妥当。 …… 乐桓长呼出一口浊气，结束了自己今天的打坐修行。 昔日十年游历天下，乐桓在那位老外公的陪同下，走遍了数个修炼界，见了太多太多的人情世故。在这个过程中，乐桓的个人修行，其实也没落下。后来返回远东，回到奉阳城，老外公暂时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乐桓却没有因此懈怠，反倒是更加努力了。 乐桓所修行的体系，得自于他的那位外公。是一种近似于禅修体系，但又与禅修八脉任何一脉都截然不同的修行道路。这条道路，只要有足够的愿力，乐桓在进阶返虚之前，都不会有任何瓶颈，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提升进阶，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其实是一件无比夸张的事情。 因为这已经相当于是在禅修八脉当中，开辟出了独立的第九脉！只不过，这一脉如今只有乐桓和乐桓的老外公两人而已。 对于外公，乐桓其实了解的并不算少。乐桓知道，外公曾是四百多年前那场西漠辩佛的主角，出身净土一脉，法号宝静。在那场辩佛之后，外公自行流放远东。到了远东之后，广传佛法，专心著经。如今在远东，没有人知道宝静是谁，但若是提起婆娑学宫的大祭酒，那可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但同时，乐桓却觉得，自己对外公其实知之甚少。 比如，外公的修为，一直都是一个迷。当初去东海参加天玄宗掌门登位仪式的时候，是纯阳修为，但是在随乐桓游历的时候，却成了返虚后期，甚至是返虚中期。而回到远东之后，就又成了返虚后期极限。乐桓知道，这绝不是外公在用什么神通压制自己的修为之类的，而是修为确确实实是在变化。 这种事情，乐桓真是闻所未闻。 再比如，有关外婆，外公就从来都没提过。乐桓知道，昔日外公在西漠被称作妖僧，作为僧人却曾娶妻生女。但是，外公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那位外婆，对于乐桓的母亲，提起的也比较少。 乐桓对于母亲的印象并不是很多，只记得母亲是个很和气很温柔的女子。但后来，在乐桓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再之后，乐桓就被送去了咸安城，去充当质子。那些年，乐桓一直觉得，母亲的死是因为乐北亭的照顾不周，是因为乐北亭常年在外，无暇回家，才导致母亲操劳成疾而死，这也是乐桓曾经最怨恨乐北亭这个爹的原因。 但是，随着乐桓逐渐长大，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乐桓却开始对此产生怀疑。 不对啊！ 若说母亲是因病去世，那母亲到底是得的什么病？要知道，在乐桓小的时候，乐北亭就已经是权柄极重的战部将领，统辖数府的战部。虽然当时还没坐上一界将军的位置，但地位也不容小觑。更别说，外公更是一位返虚后期甚至可能是纯阳级别的大德高僧！就算得了病，以他们的能力，天底下什么样的名医请不来，难道就还是治不好母亲的病吗？ 对此，乐桓并不是没问过外公，只是不管是外公还是乐北亭，似乎都不想对此多说什么。至于其他人，则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乐桓也就无从得知了。 “少爷，学宫的那几个人，已经等候许久了，要见吗？” 当乐桓走出那座专属他的修行房后，早有扈从走过来，向乐桓禀告。乐桓深呼吸一口气，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丢掉，他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甚至关系到他老子乐北亭能否彻底掌控远东。 “让他们去前厅等着，我马上到。” …… “今天我们来说一下修真界的成型历史。” 卫易附身在杨际身上，听着这位学宫的教习先生，讲授最简单的修真界历史。 这也没法子，如杨际这样，其实只是刚刚踏足修行之路，很多连最基础的灵术院都没上过。而且远东贫瘠，很多地方的人，一生也上不起灵术院，能认识百来个字已经殊为不易。所以到了学宫这边以后，很多少年天才除了必要的修行课业之外，基础的灵术院课程，也是必修的。 当然，这位教授历史的教习先生，讲授的修真界历史，只不过是最简单的，毕竟这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需要循序渐进。而卫易如今听来，倒是觉得十分有趣。 在死亡世界，杀戮和战斗是唯一的主体，就算是心智再怎么坚定的人，也不可能一直杀戮。所以卫易最近闲暇的时候，就借杨际的身体，回到修真界这边来看看，顺便也感受一下学宫的氛围，权当的休息了。 “首先，在大离开国之初，一共有七大修炼界，分别为中州、丰州、玉州、林州、波州、雷州和炎州。其中，中州地理位置最为居中，大离都城咸安城，也位于中州的中部。” “至于其他的六界，玉州在中州北侧，林州在中州东侧，波州在中州南侧，丰州在中州西侧。雷州在波州以南，而炎州则是相对西南的位置，与雷州、波州和丰州相接。” “在这七界之后，第八个修炼界，是九千年前开辟的蜀州。九千年前，太白仙尊成就了大离皇祖之后的第一尊仙位，也是我们修者历史上的第二尊仙位。太白仙尊在炎州西南，带领无数剑修，在炎州西南开辟出了第八界。因为成界之时恰好正值暑期，所以太白仙尊直接将其命名为暑州。九千年前，暑字亦通蜀，所以就成了如今的蜀州修炼界。” “然后是八千年前的天九仙尊，体修证道的仙尊，在丰州西北开辟出了第九个界。天九仙尊感念大离皇祖传出灵力大道，故将西北命名为灵州。” “天九仙尊之后，是七千年前的御灵仙尊，在玉州以北开辟出了第十界，也就是如今御灵宗所在的云州了。” “再之后，是六千年前证道的冰雪女神，这位修真界历史上最为神秘的仙尊。冰雪女神证道之后，在云州更北方，建立了冰原修炼界。不过，冰原修炼界，自诞生之日起，便与外界彻底隔绝。直到最近这些年，才逐渐放开。” “至此，我们修真界，已经有十一个界了。” “冰雪女神之后，证道的是禅修之祖，不空祖师。不空祖师证道后，在丰州以西开辟了西漠修炼界。北接天九宫所在的灵州，南邻两剑山所在的蜀州。在不空祖师过世之后，大离亦先后开辟出两江、潇湘两界。修真界由此达到了十四个修炼界。” “不空祖师之后，是四千年前证道的吉祥仙尊，原陵曹家的仙尊。吉祥仙尊在林州以南，波州、雷州以东，开辟了原陵修炼界，直接东海，为修真界第十五个修炼界。” “三千年前，天玄祖师证道，在两江和潇湘以南，从妖族手中夺得了大片的土地，最后命名为云莽。” “两千年前，落霞仙尊证道，又从妖族手里夺来了大片的土地，也就是如今的天南修炼界。天南修炼界，与云莽、两江、炎州和蜀州四界相接，地域相对下场。其南部的红叶峰，是我们修真界最南方的领土。” “整个修真界，最后一个成界的，就是我们远东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远东是修真界的流放之地，只要过了野人关，便再无法返回修真界。后来千年前远东单独成界，野人关才改名为野夫关。远东北接冰原，西接林州。东面是无人禁区，是此方天地的尽头。南部则有风暴洋，风暴洋再往南便是东海。可惜，风暴洋同样是一片生命绝地，返虚之下，绝对无法穿行。” “……” 这位学宫教习先生的讲授，非常浅显。这些知识，也都是卫易早就知道的。 不过，卫易如今看过很多修真界最巅峰的风景之后，再回头听一个化灵期讲授这些历史，却渐渐生出了一些疑问。 第15章 远东修者的远东 卫易之前作为天玄宗首徒，对修真界已经算了解的极多了。不过，历史上很多事情，他仍然一无所知。不光是他，就连整个天玄宗，都是如此。 没办法，天玄祖师证道于三千年前，天玄宗也只存在了三千年。再往前七千年，乃至一直到大离开国之前的岁月，天玄宗压根就不存在，有些事情自然也就了解的相对较少。 刚刚这位教习先生，只是学宫里地位最一般的先生，化灵期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对一些隐秘的历史比卫易知道的还多。不过，刚刚卫易听其讲授，却注意到了一些新的问题。 六千年前，冰雪女神证道，似乎是一个很特殊的节点！ 对于冰雪女神，整个修真界都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是历史上第五位证道仙人。除此之外，有关冰雪女神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就连冰原修炼界，之前对于修真界来说，都是一片未知的领域。 相比之下，大家对蛮荒的了解，可能都比对冰原的了解要多得多。 最近两年，那道阻隔了冰原和其他修炼界通行的光幕，虽然消失不见，但冰原修炼界，依然十分排外。只要有外来修者进入冰原，遇到的往往轻则是当地修士的驱逐，重则直接动手，生死相向。 除此之外，卫易还知道一件事。 如今修真界很多人都以为，那道曾经阻隔了冰原和其他修炼界交流的光幕，是在六千年前在那位冰雪女神证道之后出现的。但实际上，那道禁制其实远在大离开国之初，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当时的情况是，那道禁制并未真的显形，而且只对周天境以上的存在有效。周天境以下，还是可以自由进出的。 但是自那位冰雪女神证道以后，光幕彻底显化，不管是什么修为，似乎都难以通过了。 而且，冰雪女神证道之前，一共出现过三位仙尊。这三位仙尊，分别是两剑山的太白仙尊、天九宫的天九仙尊，以及御灵宗的万灵仙尊。这三位所开辟的三个修炼界，分别叫蜀州、灵州和云州！ 大离开国的直辖七界，都是叫什么州修炼界。而这三界，也是如此。 但是自那位冰雪女神证道以后，后来出现的八个修炼界，包括大离朝廷自己开辟出来的三个，再也没有叫什么州修炼界的了！ 看似是个巧合，但仔细想想，卫易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六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不光历史上这些有关于冰原的事情很奇怪，就连当世，很多涉及到冰原的事情，一样让人看不清。 比如御灵宗，一个地处云州的门派。在卫易看来，如果想要乱中取利，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进入玉州。反正玉州早就已经彻底糜烂了，打着帮大离朝廷靖难的旗号，岂不是面子里子两把抓？可是最终，御灵宗却偏偏像脑子抽风了一样，横跨整个西北，去远征西漠。这种骚操作，卫易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就算打赢了珈蓝寺，这对御灵宗有什么好处啊？ 而御灵宗，恰好是天下几大势力当中，和冰原接壤最多的。 除此之外，大离的操作，同样让人费解。 大离四大名将，离祚、张香涛、米晟、韩药师，其他三人的职责都相对清晰，唯有驻守在北地的韩药师，让人觉得最为琢磨不透。从地图上来看，韩药师驻守的地方，正好位于玉州北面的一个角落。这个地方，和冰原、林州、以及御灵宗所在的云州，都相互接壤。但最近这些年，由于玉州宗门联盟在玉州一通折腾，玉州中部和东部早已不再是大离的地盘。所以韩药师所驻守的那一小块地方，和大离的直辖疆土，就变得极为狭长，几乎快要成了一块飞地。 最让人困惑的是，不管玉州的局势已经糜烂成什么样子，坐拥大量战部的韩药师，始终按兵不动，没有任何动静。哪怕之前离祚亲自率兵，围杀了玉州联盟的那位伏极真君，韩药师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最大的可能，就是韩药师驻守在北地，防备的敌人，不是玉州联盟。 除了玉州之外，林州是大离的地盘，不可能是韩药师的目标。御灵宗的云州原本倒是有这个资格，但如果真是御灵宗的话，在御灵宗对西漠的战事开启后，韩药师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韩药师的职责，是在防备极北冰原的冰雪神殿。 很多事情，如果单独拎出来，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如果将这些事情全都串成线，却会让人觉得，背后隐隐藏着什么。 上午只有两堂课，一堂是《五行神通概述》，一堂是《修真界通史》，两堂课都是各自一个时辰，也不轻松。等到那位讲授历史的教习先生，终于缓缓离开之后，学子们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嘿，杨际，想好了去报哪个学会了吗？” 课程结束之后，杨际和两名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结伴离开。这两个少年，都是杨际的室友，三人经历仿佛，出身情况都差不多，也同样都是今年刚刚进入学宫战修院的，就被学宫分到了一起，杨际和他们关系倒是不错。 “还没，我想再考虑考虑，关键是我对这些也不太懂。” “你怎么还没想好啊？这又什么可想的！”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我可是打听了，几个最热门的学会，他们每年招的新生数量，可是很有限的。要是报名晚了，可就进不去了。” 学会？ 卫易接下来和杨际短暂的交流了一下，一边又听着这个小胖子的喋喋不休，总算弄明白了大致的情况。 原来，在婆娑学宫内部，一直存在这样一个传统：学子们在学习的同时，也可以自由结社，组建各种学会。如此一来，学子之间便可以拓宽交际渠道，彼此之间多结下一份香火情。而且，新生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可以多向老生请教。 学子结社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是以前在苍灵府的很多灵术院里，也是存在的。不过，卫易对这些东西，观感平平。一来他以前也没念过几年灵术院，稍微大一些之后就被迫辍学，为了讨生活去做苦力。二来，很多灵术院的学子社或是学会之类的玩意儿，其实不过是徒增笑柄、贻笑大方的玩意儿。 当年在苍灵府，卫易就听过很多这方面的笑话。比如某位学子会的新生，入会之后当面向学子会的会长请教问题，结果被下面的狗腿怒斥‘某某会长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其中那位会长也就是个炼气期六重天的弱鸡而已。再比如某学子会干部带着一堆新生外出吃饭，所谓的吃饭，当然是由他给下面的新生讲述他那些‘光辉历史’，饭钱由那些新生买单。结果就在此人吹牛叉说自己和府内某位大人交情甚好，那位城主府大人都得对他笑脸相迎，其实不过是那位城主府官员当时视察灵术院，出于礼貌笑着鼓励他两句而已。那位大人恰好同在这家食阁，听到后就走过来笑问‘听说我都只敢对你笑脸相迎’，结果那位学子就吓尿了裤子…… 诸如此类的故事，不胜枚举。 对于这样的人，卫易一向十分不屑。而且卫易知道，灵术院里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比起外面实在是天壤之别。等这些在灵术院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真正走出灵术院之后，自然有人教他们做人。 但是。 如果把一般的灵术院，换成整个远东都独一份的婆娑学宫时，情况恐怕就不大一样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卫易相信，像婆娑学宫这种地方，就算是一个简单的学子会，能够真正做大的，背后的势力恐怕也绝不简单。毕竟，能够进入学宫的，都是整个远东最拔尖的天才。这些人从学宫毕业之后，肯定会成为真正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 君不见，几年前毅王离祚刚刚升任首辅的时候，那些离都大家族势力，便在背后指使闻道院的学子们公开闹事，还在涌金门外静坐，对离祚担任首辅一事表示抗议。饶是那位首辅大人出身名将，杀人如麻，对待这些学子，最终也只是驱逐了事，一个人都没敢杀，后来更是完全以安抚为主。 “前辈，这个什么学子会，我也不懂，所以也就没敢胡乱加入。这不就想着等您回头有时间了，听听您的意见嘛？” 想不到，这小子倒是学聪明了。 “无妨，去交几个朋友，也是很好的。”以杨际之前展现出来的天分，就算在天才辈出的婆娑学宫，也算得上是极好的，学宫方面也是十分的重视，在杨际入学之初，就给了杨际极好的修行待遇。可以说，接下来一直到杨际化灵中期之前，估计都不用为任何资源问题发愁。连学宫都是如此对待，想来那些所谓的学子会，对杨际这种天才，也会十分重视才对。 更何况，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卫易发现，杨际是个特别不爱惹事的孩子，更喜欢与人为善。如此一来，惹麻烦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有了卫易的话，杨际这边自然就放心大胆的去参加学子会了。最终，他和两个朋友，选择参加了一个专门研究防御术法的学子会。这个名叫‘青山社’的学子会，是学宫内人数最多的一个学子会。以杨际的天分，其实还可以加入人数少些但更加优质的学子会，但是为了照顾两个朋友，所以也就选了这个。 最终，三人都被录取。 “进了青山社，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如果在学宫内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请教俺们这些师哥师姐。当然，若是学院考核没通过，那个俺们可没办法，俺们可没那么大面子，能去和学宫的夫子教习们拉关系。” 负责接引三人的，是一名化灵二重天修为的青年，看年岁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这等年纪便能达到化灵期，若是在外面的话，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羡慕。但在学宫内部，只能勉强算是优秀而已。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年少有成的年轻人，并没有任何倨傲的意思。哪怕是对待三个刚刚踏足修行之路的师弟，依然十分客气，让人心里好感倍增。 “咱们青山社，相对松散，不过，每隔一段时间的学子会活动，还是要参加的。今天恰好有一场，是咱们青山社内部的讨论会，你们若是有兴趣，不妨和我一起去看看。” 刚刚加入青山社的三个新人，自然不敢说不，只得在青年的带领下，离开了战修学院这边，进入奉阳城。青山社是面向整个学宫招收新人的，并不只有战修学院这边的新人。最终，大家来到一座颇为气派的会馆，听青年的意思，这是青山社在奉阳城里的产业。 一个小小的学子会，竟然能在奉阳城里拥有如此大的一座产业，也是让卫易再次提升了对他们的认识。 “今日我们的议题，是大离刑律在远东地区的部分不合理条例。” 杨际等人到来的时候，内里的活动已经开始。进入之后卫易才发现，里面全都是相对年轻的学子，而且一个个在讨论问题的时候，神情肃穆。 这些学子……讨论的问题很高端啊？ 卫易原本以为，所以的学子集会，讨论是一些修行或是术法方面的问题，亦或者是吃喝玩乐的事情。但卫易听过一会儿之后才发现，大家讨论的竟然都是有关远东治政民生的问题。 这让卫易嗅到了一丝不同。 更让卫易惊讶的是，这些学子的言论，还并非空穴来风，一个个都有其独到的见解。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远东人治远东！” “远东修炼界，是远东修者的远东。所以，律令也应该按照远东的特殊情况，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和完善！” 一名学子提出这个观点后，很快引来了大家的附和与赞同。 第16章 远东变局 卫易相信，青山社里那些学子们的言论，绝非他们自己提出来的。 应该是背后有人操控，或者有人引导，所以他们才会如此。 这倒不是卫易瞧不起这些学子，委实是他们所说的这些事情，超出了他们当下的认知。别的不说，就单单是他们讨论的远东律法的问题，恐怕只有在刑罚房之类的部门做事多年的老修者，才能意识到这些。而且，还得是站在一定高处，才能意识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些年轻人，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资格。 不过，对于这些年轻人背后到底是谁，又有什么样的算计，卫易并不是太感兴趣。他只是提醒杨际，对于学子会里的一些事情要慎重参与，不要被人当枪使了。就如新生入学典礼那天，乐北亭说的那句话一样，学子们进入学宫，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学习，没什么比自己的学习和修行更重要的了。 对此，杨际也答应了下来。事实上，杨际对于这些，也不是太感兴趣，关键是他其实根本就听不懂那些年长的学子们到底在说些什么。相比这些，杨际更倾向于闭关苦修。 有时候，做好自己的事情，其实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卫易每隔几天会返回一次修真界，看看杨际的修行情况。有时候杨际正在上课的话，卫易会什么都不说，连杨际都不知道卫易的出现。其他时候，卫易就一直在无定河世界继续杀戮修行，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在提升到黄色白骨生物的境界后，这些黄色白骨生物，总算有了点让卫易稍微动些手段的资格了。卫易开始试着在杀戮和战斗当中进行领悟。在大道领悟一事上，其他人最头疼的，或许就是遇到瓶颈了。如果没有瓶颈的话，很多修者八成都会直接闭关，直到再次遇到瓶颈位置。但卫易却根本没有这个问题。 要知道，卫易所修的剑道，得自叶朝归，在三千剑领悟完全之前，根本就没有瓶颈。而且，坤卢山上，他曾向当世剑道第一人出剑；咸安城仙战，他又亲手对一尊准仙出手，亲眼见识过天地被打成混沌然后又重新开辟演化五行，这绝对是比天还大的机缘。 有这些机缘在，卫易在修行悟道过程中，基本就没有什么瓶颈。只要不断的战斗，将他新的领悟验证一下，就可以进步飞快了。 如此，两个月之后，远东渐渐进入暮春时节，卫易的灵火深处，那抹绿色开始愈发鲜艳。 这一日，当卫易再次回到修真界，发现事情终于如他推测的那样。那些原本的暗流，开始浮出水面了。 “去界主府静坐？” “要求界主彻底放权，让远东人自己管理远东？” 这是一个让人无比震惊的消息。 虽然从目前来看，还只是几个学宫性情冲动的学子，出来闹事。但卫易相信，这几个所谓的冲动学子，一定不只是冲动那么简单。 难道……他们的目标，是远东界主？ 卫易稍微分析了一下当下的情况，想出了好几种可能。不过，他现在知道的情报还比较少，所以也无法判断出更多。 “最近一段时间，尽量小心些。如果可以的话，直接向学宫方面申请闭关，就说自己忽然有所领悟。学宫以外的事情，不要参与。” 卫易觉得，自己小心一些，肯定是没有错的。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果真印证了他的猜测。 “那几名领头闹事的学子，竟然直接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易就知道，这件事，接下来肯定无法善了。 果不其然，在这个消息传遍学宫之后，整个婆娑学宫，顿时沸腾了起来。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界主府下的手。但显然，界主府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于是，大量的学宫学子，开始离开学宫，主动参与到这次事件当中，到界主府门前示威。而在学宫学子出动之后，很多知晓了此事的奉阳城民众，也参与到了这次活动当中。一时之间，界主府外人山人海。 让人意外的是，不管外界如何动荡，界主府内，却从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倒是将军府方面，派来数支战部，强行驱赶那些示威的学子。如此一来，学子们就更加激动了。若非战部受到命令，一直在克制，恐怕早已出现大规模的伤亡了。 饶是如此，在这次驱逐过程中，还是有几名学子，被打成了重伤。然后，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整个远东蔓延开来。各地民众原本就对此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些学子，是为了替远东修者争取自己的权利，才被界主府打伤的。所以很快，各地开始纷纷响应起来。 而且，随着各地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除了普通的修者之外，终于开始有战部也加入到这个活动当中，已经开始出现战部哗变抗议的事情。 整个远东，在极短时间内，开始出现了一种要沸腾的趋势。 …… 咸安城，养心阁。 养心阁作为大离皇帝召开小朝会的地方，迄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历经数帝。所谓小朝会，就是指仅限于皇帝和几位阁臣，最多再加上几位议事需要召集的重臣，至少也是副院首以上这个级别。 然而今日这场小朝会，却显得极为特别。 之所以说特别，委实是养心阁过往千年不知道多少次小朝会，都从来没有遇到当下这种情况。 “从已经得到的情报来看，这次远东哗变，背后的主使者，是远东当地的豪强士族。” “乐北亭……这是明目张胆的在向朝廷要权啊！” “好一个乐北亭！好一个远东之主！” 庆王也脸色遍布阴霾。这次远东的事情，看似是那些远东的本土势力在背后支持，提出了‘远东人治远东’这么个口号。而且直到现在，影卫也没有查出这背后有将军府和经略使府支持的蛛丝马迹。反倒是查到了界主府那边的一些脏事。 但是，此刻身处养心阁的人，包括历代大离皇帝中年纪最轻的离景平在内，都没谁是傻子。 查不到，不意味着没关系，只能说明，乐北亭如今对远东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也就是说，远东这次闹事的背后，一定是乐北亭在主使。”出身京城米家的太后，沉吟片刻后，道：“第一，乐北亭的目的，是想驱逐界主，实现他彻底掌控远东的目的。第二，乐北亭做事很干净，就算事后闹得不可开交，我们也没有他在背后指使的证据。第三，乐北亭不怕我们知道，这件事背后是他在指使。用这种手段，只是在逼迫我们让步，让我们允许他彻底接管远东。” “哀家说的对吗？” “太后圣明。” 几位阁臣纷纷起身行礼，自从大离的年号又乾安变成弘武之后，几位阁臣不管是在庙堂上还是在这种小朝会上，都在竭尽全力维护太后的威严。哪怕是日常议事，也表现的无比尊重。 “如果乐北亭真的是想彻底独立的话，最好的办法，不是用这种法子驱逐界主。事实上，如今的远东，已经和乐北亭一家之地没有太多区别了。界主府在远东，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权威。哪怕如今返虚期的界主，没了大道限制，已经可以插手红尘事，参与一界政务军务的管理。但在远东，因为乐北亭的存在，老王爷至今命令不出界主府。”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乐北亭真想独立的话，他最好的选择，是直接想办法伏杀老王爷，彻底灭掉界主府，然后派重兵守住野夫关，远东就会彻底独立。” 余福说完之后，也是轻叹了一声。如今的乐北亭，可以说是由几个乾安年间的重臣，一手造就的。虽说当时情势完全不同，擢升乐北亭这件事，也是乾安先帝亲自点头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余福，还有当下同在养心阁中的庆王，以及那位已经被炮决的前首辅李砚山，是一手将乐北亭推到如今位置的罪魁祸首！ 余福知道，当下太后和皇帝陛下，都不会因此怪罪自己，更不会怪罪庆王。但也正是如此，他心里才更加感觉愧疚。 毕竟在乾安年间，谁也没想到如今的局面。 如今世人都知道，乐北亭昔日不过只是远东的一个流匪头目，后来被招安之后，摇身一变，成了远东常规战部的统领。因为乐北亭极具手腕，在远东逐渐攀爬，渐渐升至高位。然后又在咸安城这边，抱上了宗正院院首庆王爷这条大腿，自此平步青云，一下子坐上了远东将军的位置。担任远东将军之后，乐北亭在远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仅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便让远东气象大变，本来根深蒂固的流匪之疾，渐趋平稳。于是，先帝力排众议，不惜违背祖制，让乐北亭同时兼任远东经略使一职。 这就是寻常人眼中，乐北亭的上位史。 但余福知道，乐北亭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甚至到了今天，能够尾大不掉。背后的算计和布局，其实极其深远。 首先，当年庆王爷之所以愿意收下乐北亭的礼物，然后帮其坐上远东将军的位置，不是因为庆王贪财。虽然在外人眼里，庆王便是当今朝堂上最大的国之硕鼠，昔日贪图乐北亭的礼物，才提拔了乐北亭。但实际上，背后远不止于此。 “乾安年间，我大多在潇湘那边。但乐北亭的事情，我还是很清楚的。”身为首辅的离祚忽然开口。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他开口解释最合适。余福和庆王爷，都是对乐北亭这件事负有责任，就算陛下不猜疑，他们也不能自己解释。 “当时先帝已经对玉州和林州的局势做好了布局。首先是玉州，先帝放任玉州宗门联盟做大，甚至默认他们划地自治，就是为了将来一旦御灵宗西迁，冰雪神殿南下，可以有一个势力作为缓冲，帮我们暂时挡住冰雪神殿。反之，如果我们选择牢牢掌控住玉州，虽然可以增加我们的实力，但玉州本就是本土宗门最根深蒂固的地方。到时候我们不但要面对冰雪神殿的冲击，还要面对玉州本土的宗门，从背后下刀子，消耗的精力只会更多。” “所以，先帝默认玉州宗门独立，但是又不允许其做大。从地图上来看，玉州紧邻云州、灵州、丰州、中州和林州。云州有御灵宗，灵州有天九宫，他都不可能进攻。中州是大离腹地，他们更没这个胆子。至于丰州，接壤太小，如果要进攻丰州，等于是同时和咸安城以及天九宫开战，更不可能。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林州。” “而要想守住林州，不单单需要林州一地，更需要远东的配合。因为林州同样也和冰原接壤，而远东则相对独立，只和林州以及冰原相接。而且，当时先帝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未来战事不利，让玉州攻入林州的话。只要占领林州北部，我们和远东的联系就会彻底被切断，到时候我们等于是一下子丢掉了远东和林州两个界，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当时先帝也很头疼此事。但恰好在此时，乐北亭崛起了。” “当时乐北亭虽然只是数府的将军，但已经展现出了极强的手腕。治下几府，匪患尽除，蒸蒸日上。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先帝才会决定，提拔乐北亭为远东将军。再后来，乐北亭坐上远东将军的位置之后，做的比陛下想的更好。整个远东的匪患，都在逐渐消除，整个远东都在蒸蒸日上，所以先帝才会不惜违背祖制，允许乐北亭同时身兼远东将军与远东经略使两职。” “但是，先帝又不能亲自出面，展现出对乐北亭的青睐，以免对外界造成误会。所以，提拔乐北亭这件事，才落到了庆王叔头上，甚至需要庆王叔的那位小女儿，和乐北亭的儿子定下亲事，让外界认为，是庆王叔鼎力支持乐北亭，才有了乐北亭步步高升的局面。” “不过，先帝在重用乐北亭的同时，也不是没想过去制衡他。事实上，先帝选择的办法，原本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收取乐北亭的神魂烙印，寄托于玉皇当中。如此一来，乐北亭等于是成了先帝的修奴，一念可决其生死，自然也就不担心乐北亭会反叛。这也是为什么乐北亭那个作为质子的儿子，离开咸安城的时候，宗正院和闻道院，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反正乐北亭的性命，已经在先帝手里，一个质子，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 “但是……” 第17章 奉阳王 天底下的事情，往往就怕‘但是’二字。 将乐北亭神魂烙印寄托于玉皇，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其实，玉皇所能承载的神魂烙印，亦是相当有限。以往的大离皇帝，往往只是选择将影卫内部几位最靠前的貂寺，用玉皇控制住。能够将一个位置留给乐北亭已经算是对其极为重视了。而有了玉皇的守护，别说是乐北亭，就算到了墨貂寺那种境界，一样无法挣脱。 但是。 但是谁能想到，玉皇会彻底毁在那场仙战当中？ 玉皇的毁灭，以及十四件极道仙兵的毁灭，对于两座天下来说，都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冲击。同样，也衍生出了太多太多的问题。 说到这里，整个养心阁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场仙战，改变了太多太多。 “当年的事情，不是任何人的错，朕虽然当下对远东的事情很头疼，但也不会引起对你们心生不满。朕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怨不得你们。” 坐在主位上，始终不曾开口的离景平，忽然开口，而且开口的恰到好处。 离景平知道，刚刚离祚所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在给他一个解释。 “朕现在只想知道，乐北亭此番如此大费周章，到底图的什么？难不成，他是想独立掌控远东，然后彻底划地自治吗？”离景平嘴角微微翘起，嘲讽一笑：“就不怕撑破了肚子？” “乐北亭此举，并不在于想要远东独立，应该是想要一个名分。” 身为首辅大臣的离祯，起身回道：“如今的远东，早已是乐北亭一个人说了算的。之所以要还想奢望那个界主的位置，而非直接派战部封锁野夫关，不过是想让我们咸安城承认他对远东的掌控而已。” “他想要封王？” 离景平微微眯起眼，这一刻，整个养心阁内，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按照大离祖制，有资格封王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皇帝的亲子，成年之后即可封王。第二种是皇族当中，对大离做出巨大贡献的，比如离祯和庆王爷。 第三种，便是八大圣地的掌门。每次有新任圣地掌门登位，大离都会进行敕封。当然，这只是个名誉上的封号，并无实际权力。而且，堂堂圣地掌门，估计也不需要。 万年已降，除了这三种人可以封王之外，再无第四种。 “给他！” 离景平忽然站起身来，脸色平静道：“如果只是要封王的话，没有问题！这些虚名，财富，地位，不管他乐北亭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 “只要他对大离足够忠诚，大离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离景平这句话，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若是对大离不够忠诚呢？ 小朝会结束后，几位阁臣并肩离开皇宫。然后，余福故意慢走了几步，和最后走出来的庆王爷同行。 “乐北亭不敢独立，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很清楚，不管当下他对远东的掌控如何牢固，远东终究只是一个孤地。如果没有大离的支持，单单是他想弹压远东的本土势力，都难如登天。一旦真的宣布远东独立，远东内部豪强必然蜂拥而起，就算他能暂时把守住野夫关，终究还是守不住远东。而这次，乐北亭的手腕，其实也并不高明。不过是利用了远东本土势力想要挣脱大离束缚，因势利导而已。最终我们谁都抓不住他的把柄，反倒要因为接下来他帮忙掌控远东，而继续对他加官进爵。” 余福忽然伸手搭在庆王爷肩膀上，笑道：“这样的滚刀肉，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还得供着。怎么样？很多年没遇到了吧？” 对于余福的调侃，庆王爷只是冷笑了一声。 “我觉得先帝那句话，说的真的很在理。” “朕给你的，你得接着；朕不给你的，你不能要。” “乐北亭自以为高明，他没想过，今天他得到了多少，日后就要加倍失去多少。等到玉州彻底平定之后，他以为他还能活？” 余福另一只手挠了挠头，笑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却还活着？” 这一次，被朝野上下公认为离都第一巨贪的庆王，没有任何回答。 弘武二年，在这一年夏天的尾巴上，咸安城方面，正式通告天下。 远东乐北亭，封奉阳王。于此同时，召回现任远东界主，且接下来又未派遣新的界主。 自此，乐北亭的远东之主称号，彻底坐实。 …… 远东将军府内，今日举办了一场规格极高的晚宴。 参加这场晚宴的，自然都是乐北亭的真正嫡系，有他昔日的结拜兄弟，有自他做流匪头目时便一路跟过来的贴心下属，也有后来投靠到乐北亭麾下却尽心竭力的一方之主。总之，这些人，是乐北亭将整个远东控制于鼓掌之间的最大助力。 亦是此次远东变局当中，出力最多的一群人。 至于今天这场晚宴，目的就更是单纯而又赤裸。虽说之前这场风波当中，乐北亭对任何一人，都不曾明言自己想要驱逐界主，以免留下把柄。但这些人，全都是生死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自然都猜出了乐北亭的目的，也就纷纷下了死力气。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远东已经成了乐家的远东。接下来嘛，自然就是要排座座分果果喽。 说得好听点，叫论功行赏。 这场晚宴，虽是私宴，但到底还是有地位高低，所有人按照职位高低不同，纷纷落座。在这其中，乐桓因为官职品秩较低的缘故，应该坐在了最末的位置。乐桓觉得倒也合适，说到底，今日参加这场晚宴的，都是远东集团最核心的人物，而且很多都是他长辈。若是把他的位置安排的太靠前，反倒会让他不舒服。 然而就在乐桓刚刚进门，按照往常一样，准备坐到自己的位置时，那个走在晚宴主位上的那人，却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二狗子，过来！这给你留位置啦！” 二狗子…… 如今在整个远东，敢叫乐桓这个名字的，已经很少很少了。而这些人，今天恰好全都在场。 乐桓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发现他的这个位置有点奇特。乐北亭左右手两侧，坐的都是他的结拜兄弟，一个如今担任将军府副将，属于整个远东军界只在乐北亭之下的人物，权柄极大。另一个，则是如今的奉阳城城主，同时还兼着经略使府长史的职位，整个远东的财权都在其手里。这两人，等于是乐北亭如今的左膀右臂了。 而乐桓的座位，恰好在乐北亭右手边的后侧，位于乐北亭和那位远东副将之间，但又比较靠后。 这个位置，可就讲究了。 今日参加晚宴的人，谁都不傻，看到老帅这个举动之后，顿时就明白老帅的意思了。 ‘乐桓，是老子的儿子，也注定是未来远东的掌权人。虽说当下因为年轻，还没办法上桌，但你们要明白，他是你们的主子。’ 大家纷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晚宴进行的自然是极尽欢愉，毕竟今天有资格来参加这场晚宴，就证明会在远东这块蛋糕上面再狠狠咬下一大块来。不过，乐桓却感觉相当的疲惫，整场晚宴，所有人都在看他，他还得配合着老爹，实在是一件不劳力但却很劳心的差事。 “今天这顿饭，估计你小子吃的也不舒坦。咋的？要不要咱爷俩再喝两盅？” 回到经略使府邸后，乐北亭说是询问，但其实是拉着儿子的手过来。吩咐下人简单准备一下，几碟小菜，两壶酒，并不豪奢，但却让人觉得更舒服。 “这次远东变局，爹拿到了一个王爷的封号，变相的把经略使这个位置，也攥在了手里。你小子和你手底下那帮人，也算出力不小。可你知不知道，为啥爹这次对他们完全视而不见，连象征性的奖励一下都没有？” 乐桓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举起酒壶，给老爹乐北亭的酒杯重新斟满。乐桓如今远东少主的位置，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都是坐稳了的。所以，自然也有一群人，以乐桓为核心聚集起来。这里面年轻人居多，还有一些自身本事不差，之前却因为种种原因郁郁不得志，团结到乐桓身边的。 这些人，虽然因为年龄大多比较年轻的缘故，如今在远东地位还不是特别高，影响力也相对有限。但是，因为领头的是乐桓，如今已经有了少壮派的说法。谁都知道，照现在这种情况，将来十有八九会是乐桓接老乐的班。所以这些少壮派的可怕，其实是在未来。 而在这次远东风波当中，少壮派同样出力甚多。比如婆娑学宫里几个最优秀的学子，虽说乐桓并没有明言，但他们一样猜到了乐家的计划。学宫内学子们的行动，就是由他们来推动的。不过，如果从他们身上细查的话，很难查到乐桓身上，反倒是很容易查到他们各自所在的家族势力上。但是，眼下到了论功行赏的阶段，看乐北亭这意思，少壮派却是连一口汤都喝不到了。 “您是为了让我彻底收拢他们，对吧？” 乐桓最终一语道破天机，乐北亭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行，不傻，这些年的历练，看来却是有用。”乐北亭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这些人，将来都是你的下属，不该由我来封赏。我如今封赏的越多，他们的胃口就越大，将来你再想收他们的心，需要付出的就更多，弄不好还容易养出狼崽子来。” 乐桓只是点头，并没有接话。 “爹知道，你对当下这些在位的老派，心有不满。”乐北亭忽然正色道：“当然，爹其实也是一样的。爹何尝不知，他们当中，有些人确实不是东西。就比如你二大爷，如今已经是经略使府长史，整个远东的财权都在他手上。可是他呢？依然是贪得无厌。在他老家那边，玩了命的圈地，一个马场就方圆两千多里。娶得小妾排个大小个，能排出二里地去。参他的折子堆积如山，可是爹呢，还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替他压着。只要不搞得太过分，爹都能忍？” “为啥？” “还不是因为，爹现在面对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稳定远东？如何控制远东？爹知道，你和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一向看不惯这些老派，总觉着自己坐上那个位置，肯定能做的更好。这一点，其实爹相信，但不是现在，而是很久以后。至于当下嘛，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只要他们全力支持爹稳定远东，其他都可以退让。” 乐桓忽然问道：“所以，他们当中的有些人，你是有意想要留给我将来去杀，用来立威的？” 乐北亭再次点了点头，回答道：“爹当年第一次去咸安城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代君王一代臣，代代君王杀老臣。说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当然，将来若真是有你举起屠刀立威的那一天，有些人你还是要放过一马的。比如你二大爷，虽然贪了点，但是不坏，娶得那些个小妾，也都是人家自愿的。这也是爹能忍他们的原因。当年我们做流匪的时候，总说千里求官只为财。出来做官是为了做事的，肯定是有，而且不少，这样的值得重用和敬佩。但是也有很多人，只是为了求财，本事也是有的。这些人啊，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绝对的好，相对的好就很好了。你得把他们拧成一股绳，让他们一起把咱们远东支撑起来，这才叫本事。” 乐桓想了想如今身在远东高位的那些人，往前推很多年，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不就是那些学宫清流们所说的‘豺狼虎豹身居高位’？ “当然，这些老派，他们一个个心里也都清楚的很。爹跟他们讲人情世故，跟他们将香火情。但他们不能做的太过分，不能为了让自己过的好，就让别人难受，就让下面的老百姓遭殃，这说什么都不行。而且，如果曾经的那些香火情用完了，那爹就得跟他们讲讲规矩了。至于等将来你上位之后，爹相信，你手底下的那些年轻人，会是真正的栋梁之才，不会再像这些老派一样，贪得无厌，名声不堪。不过，这需要时间。若真是直接全都让他们来做，咱们远东啊，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哪还有今天的安生日子？” 乐桓又是沉默。他虽然很不喜欢那些老派的作风，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用这些老派，确实比不用他们对远东更好。他们确实可能很贪，但他们坚定维护远东的利益。只要有他们在，远东就乱不了。反倒是如果让那些夸夸其谈、自以为很有本事的清流掌权，到时候对于整个远东来说，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爹再跟你透个底。”乐北亭忽然笑眯眯说道：“如果真到你举起屠刀立威的那一天，爹给你留下的家业，会比你想象的更大。比爹现在的这份家业，更大。” 乐桓顿时惊讶问道：“远东之主还不够？” 对于乐桓的这个问题，乐北亭并未正面回头，只是笑了笑。 “你小时候总说将来长大以后，想做个大侠，想去闯一闯你心目中的那个江湖。但其实啊，爹才是真正的老江湖。” “啥是江湖？” “江湖啊，就是人情世故。” 第18章 北上 对于这几个月以来，远东的翻云覆雨，卫易是全都看在眼里了。 不得不说，这位如今让大离打破祖制封王的乐北亭，确实厉害。 从始至终，将军府和经略使府方面，都是站在大离那边。而且，卫易通过学宫里的学子会，一些活动所展现出来的蛛丝马迹推断，这次远东闹事的背后，应该只能查到那些本土势力头上，而查不到乐北亭头上。 好一招一石三鸟的计策啊！ 既逐走了那位远东界主，彻底独霸远东。又能得到咸安城方面的承认，对其更加倚重，甚至直接封王。同时，接下来还能借咸安城方面的力量，狠狠打击一下远东的本土势力，加强他对远东的掌控。 这种手腕，实在是令人佩服。 果不其然，正如卫易所想的那样。在乐北亭封王之后，将军府和经略使府开始迅速行动起来，派出大量的战部，镇压各地的闹事。而且，如今大离在远东已经撤走了界主。就算那些远东本土势力想要继续闹事，也没了理由。所以，在接下来短短半个月时间内，远东便开始迅速平静下来。 远东这场乱局收场之后，学宫这边，再次恢复了平静。学子们照常修行学习，丝毫看不出不久之前，他们才刚刚主导了一场席卷整个远东的大变革。 至于杨际，在学宫内则是很少掺和这些事情，更多的精力，还是用来苦修。在卫易的教导下，杨际并未追求快速提升境界，反倒是将基础打的很牢固。学宫的那些基础课程，也学的十分用心，颇有长进。 在此期间，卫易一边在死亡世界苦修，一边也在悄悄打探有关天玄宗的事情。不得不说，婆娑学宫作为远东最高学府，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对于远在云莽的天玄宗，竟然也知道不少事情。卫易在打探过之后，发现天玄宗目前倒是非常安稳，也就不再过多担心了。 如此，几个月之后，临近年关。 这一日，卫易在死亡世界当中，再次吞噬一头白骨生物的灵火之后，自身终于开始进阶！ 绿色白骨生物！ 按照卫易的估计，绿色白骨生物，应该相当于是化灵中期巅峰，或者初入化灵后期的修者了。虽然还是没有灵力，但力量之大，骨体之强，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骇人的地步。卫易甚至怀疑，他如今身上的骨头，用来炼制灵阶上品的法宝，都绰绰有余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那已经彻底变得翠绿的灵火了。在两江和云莽那边，头上绿油油的，是一句骂人的话。可是如今，他是真的头上绿油油的了。而且，估计不久的将来，他全身都会变得翠绿。 哦，这是绿到姥姥家了。 在骨体境界提升之后，就像之前几次一样，卫易继续朝下游走去。到了下游区域之后，白骨生物再次统统提升为绿色白骨生物，而且变得更加稀疏。那条漆黑的河流，则变得更加宽阔。所有的这一切，除了白骨生物的力量更强之外，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不过，在抵达这片区域，大概过了十几天以后，这一日，卫易却终于发现了不同。 “死！” 一尊通体碧绿的白骨生物，将手里的白骨长矛，施展的极其骇人，便是一般化灵后期，只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并不是最让卫易感到震惊的。真正让卫易惊讶的，是这头白骨生物，竟然有了一丝灵智！ 虽然极其低弱，恐怕只是和修真界那些最普通的一阶二阶妖兽相同。但对于卫易来说，这却是他在无定河世界重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有灵性的白骨生物！其他白骨生物，全都是只能凭借某种本能，根本谈不上什么灵智，战斗也只是凭借本能机械的战斗。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预兆。 这意味着，在无定河世界的深处，那些更加强大的白骨生物，或许已经诞生出智慧，不输正常修士了。 对于这尊已经有了一丝灵智的白骨生物，卫易并没有吞掉他的灵火，而是将其放掉了。卫易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是自己在这座死亡世界，遇到的第一个有灵智的骷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卫易逐渐朝下游进发，拥有灵智的白骨生物，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虽说智慧还是很低，但却已经不逊色于普通的低阶妖兽了。 或许，再提高一个境界之后，这些白骨生物，就能拥有真正的智慧了吧？ 在猎杀这些白骨生物期间，卫易倒是也曾细心寻找，果不其然，又发现了一些类似之前他发现的废墟那样的存在。而且，比起他最初发现的那座废墟，这片区域里的废墟遗迹，似乎面积更大了。 当然，同样的，这些废墟，里面还是已经完全彻底被时间的力量摧毁。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一尊写了无定河三个字的石碑。 是的，每一片废墟，都有这么一座石碑，上面写着无定河三个字。 只不过，每一尊石碑上，石碑上的数字，都截然不同。 卫易暂时也想不透，这些石碑上的数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猎杀修行的日子，依旧在继续。卫易不时会回到修真界，看看杨际的修行情况，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转眼，便是弘武二年年底了。 这一天，卫易正在寻找猎物的时候，识海当中，忽然传来一阵波动。卫易知道，这是杨际在呼唤他。 以杨际的性格，若无十分重要的事情，是不会主动呼唤卫易的。于是卫易当下准备了一下后，直接回到修真界。 “怎么了？” 卫易在发出询问的同时，自己也忽然发现，此刻杨际和其他众多学宫学子，竟然身在一艘云梭上。 “这是要去哪儿？” 卫易也是十分好奇，像这种大规模的学子行动，牵扯的级别肯定会很高。因为像婆娑学宫这种地方，每一名学子都是真正的宝贝。像这种动辄数十名上百名学子同时出动的行动，绝对不是一般的学宫先生能够决定的。 “我们刚刚正在上课，然后忽然就有人过来，把我们带上了云梭，也不告诉我们去哪里。云梭直接从学宫内部起飞，看架势应该是整个战修子院所有学子，都被带来了。” “上了云梭之后，才有人告诉我们，这次竟然是要前往远东最北面的埂莱府，听说是要进行战阵修行训练。” 战阵修行训练？ 而且还是直接前往远东最北面的埂莱府？ 卫易瞬间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只怕并不简单。作为婆娑学宫的学子，要进行战阵训练，其实也并不是太过稀奇的事情。毕竟，他们当中将来有些人，肯定是要作为高手，进入战部当中作为中坚力量的。不过，就算要进行战阵训练，犯得着大老远的跑到远东修炼界最北面的埂莱府吗？ 从地图上看，埂莱府位于远东修炼界最北一线，与极北冰原相接。不过，历史上这里并不是重要的地方，反倒是极为贫瘠落后。这也难怪，毕竟在乾安三十八年那场仙战之前，整个冰原都被那道光幕彻底隔绝开来。就算是和冰原接壤，埂莱府也仅仅只能触摸到那道光幕而已。对于真正的冰原，仍是一无所知。 但是，随着那道冰原光幕的消失，埂莱府等几个最北面的府，就成了远东修炼界和冰原修炼界直接接壤的地方。虽然目前冰原修士还很少走出冰原，而且也极为排外，不允许外界修士进入冰原。但这里，依然是和冰原交流最多的地方。 难道……是冰原出了什么问题？ 但若真是冰原出了问题，为什么要把这些还在学习期间的闻道院的学子们，给大老远带过去呢？尤其是想杨际这种，当下满打满算也就炼气期二重天巅峰而已。就算参加战阵训练，也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战阵修行而已。灵力修为就给限制住了。 这一趟飞往远东北部，估计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到了埂莱府之后，自然就知道情况了。 在没有掌握更多信息的情况下，卫易自然也没办法确认更多。 …… 远东修炼界，虽然地处修真界东北边陲，而且地理位置也相对闭塞。但是，作为一个修炼界，自然还是不会被那些大势力忽视的。 尤其是像咸安城，以及几大圣地门派之流，两座天下，全部都在他们的注意范围之内。所以，当远东出现异动的时候，这些修真界最顶层的大势力，自然也就在最短时间内得到了消息。 云莽，天玄山上，一场规格极高的议事会议，正在召开。天玄宗十二脉的首席长老，以及宗内许多重要人物，全部参加了这场议事。 “我们在远东人手有限，得到的情报也相对较少。至于冰原那边，虽然门派的情报部门，一直在努力渗透。但因为冰原的特殊性，至今进展不大。” 叶朝归解释的极为详细。这些年来，宗门的情报部门，一直是由叶朝归亲自来抓，所以当下也是由叶朝归亲自来解释。 “从已有的情报来看，远东方面，似乎在将大量的战部，向北方集结，目标就是与冰原接壤的几个府。而冰原方面，似乎也已经在这一线集结了大量战部。具体战部数量，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从远东方面调动的情况来看，双方这次动作都很大。远东这边，至少三分之二的精锐，已经有了被调动的迹象。” 整个远东，三分之二的战部精锐…… 这个消息，让所有参与今天这场议事的天玄宗高层，心里都瞬间抽搐了一下。 相比大离直辖的其他几界来说，远东虽然贫瘠，虽然落后，虽然平均实力较低……但是！好歹是一个修炼界啊！而且相比大离直辖的其他几个修炼界，远东胜在稳定，内部没有什么太强的本土势力作乱，没有什么内耗。这一点，也就只有咸安城所在的中州能比得上。 这样的远东，整个修炼界的精锐战部，三分之二都被调动，这得是多大的场面？ 远东是打算和冰原修炼界全面开战吗？ 关键是，事先没有任何苗头或者风声啊？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我们断定，应该是冰原方面，先派大军压境，陈兵于远东北方。而远东方面，应该是出于防范，才大量调集精锐战部北上。” “如果极北冰原真的打算对远东下手，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愚蠢的选择。冰原极为排外，不光是我们，其他几家也很难将情报网络渗透进去。所以，这样的冰原，如果想进攻远东修炼界，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突然调集战部，突袭远东。等到远东和咸安城方面反映过来，估计整个远东北部，早就已经被冰原给打下来了。” “而当下这种反应，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冰雪神殿方面，希望暂时陈兵于远东北部，牵制住整个远东，让远东方面无暇他顾。” “所以，冰雪神殿方面，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林州，或者御灵宗所在的云州！” 叶朝归的这番分析，极为缜密，基本上没有任何疏漏。但是这个结果，却让大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能够参与今日这场会议的，基本上就等于是天玄宗的最高层了，知道的东西也比较多。所以大家很清楚，如果叶朝归这个推论是正确的话，那…… 天字一脉的首席长老囚蒙真君，忽然道：“在战事推演方面，老夫一窍不通，只是个门外汉。但老夫知道，冰原修炼界，和林州、玉州接壤的区域并不大。而且如果选择从林州方向扩张的话，他们就等于要和大离全面开战。而且，咸安城四大名将之一的韩药师，已经在玉州北部驻守多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这样说来，如果这个推论是正确的话，冰雪神殿想要进攻的目标，是御灵宗？” 囚蒙真君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在场没有任何人回答他的问题。而且包括他本人在内，很多长老忽然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紧跟着便是更加惊讶的表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在最近几年里，御灵宗一直在帮着西北的天九宫，全力进攻西漠。在两大圣地的合力夹击下，西漠北部的三十多个府，已经近乎全部沦陷。但同时，御灵宗方面为了打赢这场战争，也是拼尽了全力，不但抽调了大量本土精锐，而且整个云州东部，几乎快被御灵宗给迁空了！ 不光是战部，就连普通民众，也在迁移范围之内。 囚蒙真君忽然喃喃自语道：“难道在几年之前，御灵宗就已经预想到今天，所以打算将整个云州东部的区域，直接放弃，直接拱手让给冰雪神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拿下云州东部之后，冰雪神殿最佳的进攻目标，就是……” “玉州宗门联盟？” 第19章 平叛 弘武二年年末，在远东修炼界北部，一条绵延数府，聚集上千支战部的对峙线，在短短几个月内，凭空出现。 冰原方面，目前兵力部署暂时还不清楚。但是看那漫山遍野的营地就知道，冰原方面，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而且，冰原方面，似乎打算在这里常驻下来。因为所有冰原战部抵达边境线之后，便开始就地驻扎，修造禁制要塞，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而远东方面，同样不曾落后，不断向北方调集重兵。而且，被调往北方的战部，至少是乙字头的战部。整个远东过半的精锐，都被调了过来。 但是，在这条对峙线成型之后，双方却都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制，都没有越线半步。远东战部更是接到命令，只要冰原战部不先动手，远东战部就绝不能动手。 于是，在远东北部的这条对峙线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双方俱是重兵屯集，但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双方战部仅一线之隔，各自进行演习训练，仿佛是在震慑对方一样。远东战部这边，晶炮打得震天响，却没有半点余波落到对面。而冰原那边，战阵一个比一个骇人，却始终不过线丝毫。 在这种诡异的紧张局势下，远东迎来了弘武三年。 当婆娑学宫学子们抵达前线的时候，这条对峙线早已不像最初刚出现时那样简陋，而是已经先建造出了一定的规模。先赶到这边的远东北部地域的战部，已经建造好了许多简易营房，供这些远道而来的学子们暂时停驻。但真正可以作为依仗的防御要塞，目前却还在修建当中。 当然，对面也是一样的。 在云梭上，卫易一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梭上负责的学宫先生，也没有对此作出解释。直到到了地方以后，卫易才发觉，原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可是……双方明明都已经布设重兵在此，为什么又要极力克制呢？ 卫易掌握的信息有限，还是对此没有任何结论。 下了云梭之后，所有学宫的学子们开始就地整编，直接组成一支战部，然后由战将学院那边几名厉害夫子暂时指挥。这支战部，似乎并未被编入战斗序列，但是却要向其他战部一样，参与日常的战阵训练。当然，战阵训练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时候，学子们还是在那块属于学宫的超大驻地内，进行自己的修行。 这也是卫易之前最奇怪的地方。 如果真打起来的话，像杨际这么一个炼气期二重天的，来前线干嘛？给冰原的战修送军功吗？在这种大规模战事当中，就算是最底层的兵士，也需要炼气期后期的修为。卫易当年可以在苍灵府亲身参加过那场云道大战，还自己组建过战部。对于这种大规模战事的血腥程度，记忆犹新。 而且，现在的战斗，比起当年云道大战的时候，恐怕还要更加恐怖。当初云道大战的时候，能够下场参战的战力上限，也就是周天境巅峰而已。但是如今，返虚期却已经可以下场参战了。虽说自从玉州那场战事之后，返虚期在这种大规模战斗中，也有陨落的可能。但要想杀一位返虚的话，那是需要无数普通战修陨落作为代价的。 像杨际这种，其实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很快，卫易就明白，这些学子来前线训练的意义了。 “你好，请问您是婆娑学宫的学子们？” “是的。” “那么请问，您进入学宫修行几年了呢？” “额……我是去年刚刚进入学宫修行的。” “那请问，作为一个刚刚加入学宫一年的新生，您为什么愿意来前线呢？” “这个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身为婆娑学宫的学子，无论修为高低，我们都有义务这样做，我们有责任为远东修炼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作为远东修炼界的最高学府，学宫秉承着……” 诸如此类的对话，让卫易觉得很没有营养，但是却是所有学子都必须要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来？ 明明是直接被装上云梭，然后就给强拉来的好吗？ 当然，这样的话，没有哪个学子会真白痴的说出来。就算真说出来，估计那些音坊的负责人也不敢播。 这段时间以来，大量的音坊派修者过来采访，问的问题其实基本上大同小异。但可以想象的是，由这些音坊播出去以后，效果会很好很好。一方面，作为婆娑学宫的学子，整个远东修炼界真正的年轻精英，都如此身先士卒，会给舆论起到一个很好的导向作用。如果战事真正开启，需要后备力量，需要那些普通修者进入战部，征兵的时候也会更加容易。 另一方面，这对于学宫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不过，学宫之所以敢把这些学子派到最前线来，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这场对峙只是看起来紧张，但实际上根本很难打起来？ 卫易想到的明显更多一些。他虽然不敢确定，但却认为这个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不过若是按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可想的事情，可就比较多了。 如果打不起来的话，卫易倒也乐见于此。毕竟杨际如今还太弱小，若是真的直接开战的话，陨落的概率太大。至于卫易，如今大概可以发挥出化灵后期的力量。只是这力量并不长久，估计也就只能全力出几招而已。出招之后，就要耗尽所有力量，需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再返回修真界，很难守护杨际的安全。 “战阵修行，虽然相对枯燥，也不能增强实力，但也算是必要修行的一种。若是将来你真的足够强大，学会配合战部作战，也是一门必修课。” 远东和极北相接的这片地区，资源贫瘠，灵脉之类的东西，更是聊胜于无。所以就算杨际想在这里苦修提升修为，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不过好在，学宫方面似乎也早想到了这一点，适当的为学子们更改了课程。每天除了一点时间用于战阵修行之外，其他时间，大多是用来教授那些修真界通识，或者神通修行方面的知识。 …… 潇湘修炼界，前线战部。 离景原看着手中的调令，脸色没有太多变化，但却联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即将被调离潇湘前线，前往潇湘修炼界北部，去平定当地一些本土势力的作乱。这个调令，离景原早已经预料到，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潇湘修炼界，是极为特殊的一界。南部有留川河防线，当年是由那位毅王爷离祚亲手打理的，如今十分太平。敢于反抗的也不是没有，留川河防线初建之时，便有一个潇湘南部的一等门派，自恃甚高，对离祚的命令完全不买账。然后，那个一等门派，就被离祚直接派战部给推平了…… 不是象征意义上的推平，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推平。 在灭掉那个门派满门之后，离祚下令，将其山门直接夷为平地。非但如此，在那个一等门派所在的渊糸府，离祚直接下令，直接屠城！整个渊糸府，不留一个活口！ 当年这个消息传出的时候，可是让整个修真界都骂声连天的。离祚的人屠之名，也彻底坐实。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咸安城方面，当时对尚未封王的离祚，只是严令斥责，罚封十年，剥夺其一切爵位。但是对其手中的权力，却没有半点限制。 对于这件事，离景原是知道内幕的。因为离祚最初被调到潇湘这边来的时候，本意也不是为了防范妖族，那时候还未见任何云莽天灾的迹象。当时离祚的敌人，是雄踞云莽的天玄宗。而当年的渊糸府，已经被天玄宗渗透的太过严重。如果不采取这种极端方式，别说打造一条阻拦天玄宗的防线。一旦战事开启，大离在潇湘这边的所有布置，恐怕都会成了天玄宗的囊中之物。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后来一场云莽天灾，让天玄宗损失惨重。这个原本在八大圣地当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圣地门派，一下子到了近乎灭派的边缘。整个云莽修炼界，也被妖族占领了三十多年，直到近几年才被天玄宗收复。而离祚统辖的潇湘南部防线，功能定位也发生了变化，由原来的抵御天玄宗，变成了抵御妖族的最前线。 不过，当年离祚的铁血手腕，还是很管用的。如今的潇湘南部，几乎成了铁板一块，十分安定。但是潇湘中部和北部就不同了，那里依然有大量的本土门派、世家。在那场仙战之后，这些当地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频频发动叛乱。 “大人说了，不上战场的剑，再锋利也不能杀人，大人希望你接下来要好好表现。” 离景原看着眼前这位信使，点了点头。此人身份特殊，乃是离祚身边的亲卫之一，离景原也是见过的。这次远在咸安城的义父，特意派此人前来，相比也是希望离景原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至于为何要派这名亲卫来，很简单，有些东西，实在不方便付诸于书面，还是口头传达更为安全。 “天玄宗虽然收复了云莽，但是实力大减，想要抵御妖族，已是艰难无比，很难再有余力威胁两江、潇湘两界。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留川河防线的作用，将会单纯用以威慑，很难真的出现战事。你继续留在这里，很难积累军功。” 离景原再次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一点。在潇湘前线这边，离景原已经被提拔为十人小组的成员之一。如果再进一步，只能是统领整个潇湘防线。这显然不现实。以离景原的资历，进入十人小组，已经遭受了很多非议。如果继续留在这边，只能靠熬资历晋升。对于离景原来说，不过是平白浪费时间而已。 而且，以后潇湘南部这边，力量恐怕也会逐渐被抽离，成为一个空壳。如今大离内部到处叛乱四起，力量捉襟见肘。既然潇湘前线这边，以后注定没有大的战事，高层不可能允许这里聚集太多闲置力量。 反倒是率军参与平叛战事，既能积累军功，又能快速增长修为，最合适不过。事实上，离景原这两年的修为，增长同样缓慢。他所修的功法特殊，再加上作为曾经的玉皇传承者，只有战斗才能让他进阶更快。如今玉皇虽然彻底毁灭，但他识海当中的那尊神祇其实还在，这种修行权柄也没有丢掉。 “大人还说，他已经通知保和院。这次你离开，大人允许你带走最多八千人的精锐。这八千人，由你自己来挑选。” 离景原顿时眼睛一亮。 由他自己挑选，这句话可就太过重要了。 离景原现在麾下直辖的战部，就超过三十个。如果能够让他自行挑选的话，当然是挑选其中真正的精英。尤其是离祚主动说这话的意思，就是默认离景原可以把麾下所有骨干，全部带走！ 如此一来，离景原完全可以先把那些中层降为最底层的战修，然后把高层降为普通中层。这样一来，离景原日后到了新的作战区域，只要兵源足够，凭借这八千精锐，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再次组织出三十个战部来！ 至于潇湘前线方面，既然离祚都发话了，想必是无人会对此质疑的。 在这名亲卫传达过消息离开之后，离景原开始迅速做出反应，按照计划，挑选自己麾下的精锐。至于离景原挑中的这些人，虽然有极少数，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希望继续留在潇湘前线。绝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继续跟随离景原，继续征战的。 这就是离景原的个人魅力了。 “接下来要参与平叛战事，我和麾下的战部，估计会被经常调动。你和孩子，暂时就别跟着了，去潇湘界城那边，暂住几年吧。” “好。” 对于离景原的决定，洛飞飞从来都是坚定支持的。尤其是看到离景原目光深处的那种火热，洛飞飞明白，离景原心中的那种战意。 离景原忽然看向身旁已经熟睡的孩子，这个名叫离洛的孩子，他的儿子。 出生于乾安三十八年年末的离洛，如今已经六岁了。 “我希望，儿子将来长大以后，能接我的班。就像我那位结拜三弟一样，接他爹的班，至少不用委屈自己的心意。” 洛飞飞嫣然一笑。 “那你可得努力，人家乐将军，如今可是独霸了整个远东修炼界啊。” 离景原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会的。 第20章 请神秘法 弘武三年的这个春天，远东北域似乎格外的冷。尤其是在暮春之时，又来了一场倒春寒，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之后，连那些紧张对峙的战部，仿佛都被埋在里面了。 天地重归白茫茫一片，落得个真干净。 那些高阶修士倒是还好，化灵期以上修士，依仗修为基本上可以做到寒暑不侵。但那些普通的炼气期战修，尤其是像杨际这样才炼气期初期的小家伙，那就难熬了。 最要命的是，杨际他们这一批学子，之前上云梭的时候走的太急，也没带什么行李。若非当时奉阳城那边也正好是隆冬，每个人都穿的十分厚实。到这边之后，说不定就要被直接冻死了。 好在，学宫方面，后知后觉的给这些低阶学子，每个人发了一枚避寒珠，这才没发生什么恶性事件。 “听说了吗？冰原那边，听说我们婆娑学宫来了，提出要举办一场青年切磋战。” “早就听说了，冰原那边，敢主动提出来，也不意外。这次战事不就是他们主动挑起来的嘛？不过，若是咱们输了的话，那对于整个远东的所有北方战部，只怕在士气上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啊？” “可不是？不过学宫高层估计也早有准备了。有资格参加的，估计也就只有那几人，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天知道有啥后手？” “不过这一次，上场的应该是咱们远东年轻一代里面，最优秀的一批人了。冰原那边，估计也差不多。说不定，就是冰原和远东年轻一代的巅峰对决了。” “差不多！” 一个消息的传出，让所有来到北方的学宫学子，都兴奋了起来。 冰原的年轻一代，要约战远东的年轻一代？ 对此，学宫方面，暂时保持沉默，没有做出公开回应。不过大家都明白，沉默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回应了。既然没有辟谣，那就说明这事是真实存在的。 这也难怪。 如今远东和冰原，双方皆是囤积了重兵于此。但出于种种原因，双方又无法真正开战。在这种情况下，让年轻一代动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是老辈人动手的话，极有可能收不住手，最终导致全面开战。而年轻一代的话，这场冲突的后果，则可以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这是一个冰原和远东双方，都可以选择的方案。 在这个消息传出来大概半个月之后，学宫方面，终于发出声名，确定了这一消息。不过，学宫方面也声名，这只是一场年轻人之间的切磋战，是为了增进两个修炼界之间的了解。可这个理由，谁会相信呢？ 这场战斗，背后显然隐藏了太多太多的算计。 对于在这场切磋战，冰原和远东方面最后商定，采用十三对十三的切磋。每一场都是单打独斗，切磋内容各不相同，最终胜场数最多者为赢家。在这十三场切磋当中，只有七场是年轻一代的高手对战。剩下六场，则是一场炼丹对决，三场战将对决，一场阵法禁制师对决，一场天机术对决。 事实上，后面六场，其实是远东学宫方面提出来的，而冰原方面最初的提议，只是提出七场高手战。但最终，冰原方面也同意了学宫的提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算计，大家就不知道了。 总之，这场切磋战，最终双方是商定了下来。 能够亲身参与这场切磋战的人，自然只是极少数，是学宫如今最优秀的那几人。不过，这也不影响其他学子观战，战修院的学子，可以亲临现场，观看那七对七的年轻高手捉对厮杀战。而战将府或者丹师府的学子，也可以去亲临现场观看各自属于他们门类的比试。当然，若是想看其他比试的话，也可以通过学宫布设的幻光。 这场所谓的切磋，连卫易都有了不小的兴趣。因为卫易也很想看看，如今冰原和远东这边挑选出来的年轻种子，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又过了近十日之后，弘武三年初夏，这场切磋战，准时拉开帷幕。 “光是战修院这边来的，便有超过三万人了吧？再加上其他那些动用各自关系过来观战的，估计远东这边，来观战的已经接近五万人了。” 卫易也是被这个阵容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好像又理所应当。毕竟，这场战斗，从某种意义上将决定了冰原和远东两界，哪一方的年轻一代更强。这就不光是切磋输赢的问题了，更是会直接影响到两界的士气问题。如果这场切磋之后，双方直接全面开战的话。这一战的结果，等于凭空给胜利的那一界，增加了上百支战部的实力都不止。 从周围学子的讨论声中，卫易也得知了此次参加比试的几位学宫学子的情况。其中吹嘘的情况偏多，毕竟都是战修学院里最优秀的那几个，其他学子只能仰望，吹嘘也是正常。今日下场参战的，还有之前杨际加入的那个青山社的大师兄，据说一身防御神通极为变态，就连周天境的攻击，都可以正面轻松接下。 卫易估摸着，这些人的实力，应该和天玄宗诸脉的首席弟子差不多。当然，比之宋牧和卫易昔日最强的状态，肯定还是逊色不少的，达不到各大圣地最强首徒那个层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下场参战的人选，卫易格外重视。 乐桓。 乐桓是乾安二年九月的生人，只比卫易小几个月而已。若是按四十岁以下为年轻一代的标准，乐桓已经算是超过了。但如今乐桓已是周天境的修为，能够在四十岁左右进阶返虚，倒也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年轻一代了。 想到这点之后，卫易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和乐桓同岁，而且比乐桓还大几个月。所以，如果自己如今还活着的话，其实也不算是年轻一代了。 时间，果真杀人于无形。 至于冰原那边，之前卫易打过交道的那几名冰原修士，曾经在咸安城短暂给卫易做过护卫的那几人，卫易觉得应该都不会出现。倒不是他们不够优秀，只不过如今五年已经过去，他们的年龄都已经超过了，估计不会出现在场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第一场切磋战开始。 远东这边，第一个上场的，是一名御使飞剑的年轻男子，赫然是一名纯粹的剑修。其身上的剑意之纯粹，让卫易觉得仿佛看到了一位两剑山剑修一样。 远东这边，有点像两江修炼界，并没有哪一种修行体系独占鳌头。在远东，有剑修、有禅修、有符修，甚至连神魂道的修者都有，而且一个个手段还都无比正宗。卫易猜测，远东这边的传承，八成是昔日那些流放至此的修者留下的。千年之前，远东可是整个修炼界的流放之地。有资格被大老远流放到这边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寻常角色。留下五花八门却又十分高端的传承，也很合情理。时至今日，远东依然偶尔会出现那种某个运气好到爆的年轻人，偶然闯进一座古墓，最后得到某种高阶传承的事情。这些坟墓的主人，八成就是当年被流放到远东的那些高阶修者了。 至于冰原那边，则是一名女子。虽是女子，身材之魁梧却似男子，比那名作为对手的远东剑修，还要高上一头，让人心生畏惧。 战斗开始。 那名出身学宫的年轻剑修，首先出招。一柄飞剑浮空而起，然后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眨眼之间，便是漫天剑影。这名年轻的远东剑修，赫然修行的是一身御剑方向的神通。 这种剑修，据说在蜀州那边，也是一个相当常见的修行体系了。属于剑修之下的一个小体系。 在化出漫天剑影之后，这名修为已是化灵巅峰的年轻男子，双手连连掐诀。漫天剑光，顿时组成了一座玄妙的剑阵。哪怕有禁制光幕隔绝，战斗威能根本无法泄露出来半分。这种无形的压迫，仍是让人觉得心悸。 至于那名冰原女修，面对漫天剑影，则是丝毫不慌乱。周身灵力猛然运转，四周冰雪迅速聚集而来，形成了一尊数十丈高的冰雪巨人，然后一拳砸向剑阵！ “轰隆！” 双方的第一次交手，便直接正面硬撼，掀起莫大的灵气潮汐。从灵气潮汐的规模来看，双方的真实实力，显然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化灵期水平，达到周天境的层次了。 而从刚刚的交手当中，卫易更是准确判断出，两人的实力，正是如同他先前的判断那样。应该相当于天玄宗诸脉首徒的层次，却又达不到宋牧那个高度。 而且。 卫易接触过的冰原修士不多，除了眼前这些冰原修士，就只有昔日那几名短暂给卫易做护卫的冰原天才了。冰原的修者，所修的神通似乎都是冰雪一类的。不管是眼前这名壮硕的不像话的女子，还是卫易曾经打过交道的那几个冰原天才，似乎都是如此。昔日在咸安城的时候，卫易也曾和那几名冰原天才切磋过几次，虽然他们的实力比不得卫易，但那一身诡异的冰雪神通，却也让卫易记忆犹新。 其他修炼界，也有冰雪类的神通，但冰原修士所修的，却似乎更加特殊。 这名冰原女子的冰雪神通，似乎更倾向于化形。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这名女修不断以冰雪凝结成各种强大的战斗兵器。有数十丈高的巨人，有可以口吐冰针的雪蟒，有冰雪凝结出来的狼群，这些冰雪妖狼甚至还可以组成阵法…… 这场战斗，双方的实力本就不俗，再加上双方的手段繁多，竟是给人一种打的荡气回肠的感觉。 “冰原修士，除了一身诡异的冰雪神通之外，似乎还有一种诡异的请神之法，作为压箱底的手段啊……” 昔日曾和几名冰原天才切磋过的卫易，对于那种所谓的请神之法，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在施展那种秘法之后，那个本就十分强大的北山微儿，竟然可以直接提升两重天的修为！当时可是让卫易大为惊讶。 最不可思议的是，当时哪怕是纯阳修为的盘山真君在暗中观察，也没看穿当时北山微儿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事后盘山真君只是说，冰原的这种手段，有点近似于御灵宗的一种秘术。不过，御灵宗的那种秘术，是由修者和自身豢养的灵物相结合，而且这种秘法，对修者和灵物的损伤都极大。但是冰雪神殿那边，所谓的请神，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连盘山真君都看不透。 “来了！” 正如卫易猜测的那样，这名冰原女子，在陷入苦战之后，终于使出了这门压箱底的手段。在一番类似祈祷的简单仪式之后，这名冰原女子身上的灵力修为，忽然暴涨起来！竟是直接突破到周天境，而且堪堪迈入周天境二重天的门槛，才停了下来。 太强了。 这一刻，所有远东修者，都瞬间噤声。 刚刚这名女子，不过是化灵巅峰的修为，便已经可以和这名远东的天才剑修，打个旗鼓相当。如今其修为暴涨，这仗还怎么打？ 不过，这名冰原剑修，倒是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在看到这名冰原女修施展请神之法后，竟是同时施展出某种秘法，身上的灵压同时暴涨，竟是也迈过了周天境的门槛。 如此一来，双方实力虽然仍然有所察觉，但却都达到周天境的层次了。 两人再次开始大战。 这次，在经过了两炷香时间的缠斗后，那名远东方面的天才剑修，竟是渐渐取得了一些优势。然而就在两炷香时间到了之后，这名剑修忽然气息一阵萎靡，灵体竟是渐渐有了要崩解的趋势。 见到这一幕，远东方面的老辈高手，急忙替他认输，同时进入场中，救下了这名年轻天才，总算没有让他的灵体彻底崩碎。但这一战，远东方面，显然是输了。 第一战便输了，这对很多远东修者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不过，从头到尾观看过这场战斗的卫易，此刻却是更为震惊。 这怎么可能？ 卫易此刻已经惊讶到了无以复加的状态。因为就在刚才，在那名冰原女修施展请神之法的时候，卫易陡然发现，自己竟然感受到了一缕死亡世界的气息！ 第21章 袁良 这怎么可能？！ 这一缕死亡世界气息的出现，让卫易产生了一种发自心灵的震撼。哪怕此刻乐桓认出了他，或者叶朝归现身于此要接他回去，都不会让他更加震撼了。 这种死亡世界的气息，绝对是只有卫易这种已经死掉的存在，才能感受到。除此之外，哪怕是纯阳老祖来了，也不可能明白这一点。 卫易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很多。 是了！早在当初冰原几人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曾替那位殿主捎过话，告诉卫易，让卫易在达到七阶巅峰之前，不准进入无定河，也就是死亡世界。显然，那位殿主或者说冰原方面，对无定河了解极多。而且，北山微儿也说过，冰原所有周天境巅峰的存在，在进阶返虚之前，都会通过神殿进入无定河世界一趟。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冰雪神殿手里，其实是有通往无定河世界的通道？ 时至今日，卫易对于那座无定河世界，依然知之甚少。但是，从刚刚这名冰原女子施展请神之法来看，卫易敢断定，冰原所谓的请神，其实就是通过某种秘法，沟通无定河世界，然后从无定河世界得来一些力量。这种秘法，似乎只有冰原修士才能使用。 对冰雪神殿了解的越多，卫易越觉得，这个冰雪神殿，实在是深不可测。 如果冰雪神殿，真的掌有通往无定河的通道的话。那么以后回到无定河，恐怕就要更加小心才行了。虽说之前冰原对卫易曾经释放过善意，甚至让几名最优秀的冰原天才追随卫易。但那几名冰原天才刚到咸安城的时候也曾说过，他们是因为卫易修行神力，才会追随卫易。如果他们实力足够，他们其实是想杀死卫易的。 所以，冰雪神殿到底是敌是友，目前还真不好说。 在卫易仔细分析这些的时候，第二场战斗，已经开始了。这一次，远东这边上场的，是一名身材很胖的魁梧男子，身材异常高大。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此人就是青山社的那位大师兄，一身防御手段极其强横。而对面冰原派出的，则是相对瘦弱些的汉子。其实这汉子也只是相对瘦弱而已，比之常人的话，也算是正常的。 入场之后，这名冰原修士，瞬间化为一团冰雪，然后充斥于整个战斗区域内，形成了一片暴风雪，将那位青山社的大师兄笼罩其中。而这位青山社大师兄，则是原地不动，周身忽然泛出一抹青色光芒，整个人被一道青色的护身光幕护住。任凭这名冰原修士如何攻击，都无法破开他的防御。 这家伙的手段……很像是禅修的手段啊。 卫易交手的禅修不算太多，但对于禅修的见识却不低。毫不客气的说，当时最巅峰的几位禅修大能，卫易基本都见过。坤卢山上，见过那位堪称当世禅修第一的珈蓝寺老主持；咸安城外，曾和那位执掌不空禅杖的慧光和尚并肩杀仙。还有如今婆娑学宫的创建者，乐桓的老外公，卫易也是见过的。 禅修，便是以防御手段著称。在防御手段一道上，其他任何体系的修者，都不可能比禅修更强。比如珈蓝寺的那位老主持，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刚不败。尤其是在如今仙器尽毁的这个时代，能破开这位老主持护身神通的，只有两剑山那位疯子剑圣的第二剑，或者天九宫宫主的绝命一拳，但这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罢了。 这名青山社的大师兄，自然不可能有好好禅师那么夸张的手段，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但当下，他所展现出来的能力，确实是让这名冰雪神殿的修士，非常的头疼。就好像在面对一个怎么都打不烂的龟壳，你手段再强有什么用？人家压根就不理你。人家就躲在那龟壳里面，跟你打消耗战，你能如何？ 所以，这场战斗，比起先前那场，就少了点荡气回肠的味道。基本上大家只能看到那名冰原修士在出招。如此，打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名冰原修士，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一声怒吼，身上灵压暴涨，赫然是再次使出了那种请神之法。 这一次，卫易格外注意观察。他确定，确实是无定河世界的气息。 而在场上，始终顶着龟壳作战的青山社大师兄，见状倒也不慌不忙，只是单手掐诀。这一刻，寻常修者感受不到任何变化。但是，很多周天境以上的存在，却看出了一丝端倪。 以其双脚为基点，似乎有无数的绿丝扩散开来，渗入地底。这些绿丝，就仿佛是植物的根系一样，迅速扎根于地下，眨眼之间就渗入地下过百丈。 “去死吧！” 这名冰原修士，显然并未察觉到这些。在施展出请神之法以后，身上灵压暴涨，自身亦是极有自信。直接使出杀招，整个人化作一柄冰雪巨斧，直接一斧劈来。 这一斧，竟是让卫易有了一种仿佛看到自己某一剑的感觉，颇有那种逢山开山，遇水断水的决然。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瞬间传来。 与此同时，大家瞬间看到，原本已经被加固了的战场地面，竟是忽然寸寸碎裂，然后化为更细小的尘埃，轰然爆开！ 这名青山社大师兄，竟是以秘法，将这名冰原修士杀招的威能，大部分全都传递到了脚下，给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与此同时，在硬接下这一斧的同时，这个身材夸张的远东青年，忽然发出一阵震天怒吼，竟是使用出一种罕见的神魂攻伐类神通！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力量，直接横扫这名冰原修士。 然后，这名冰原修士，身体上没有任何伤势，但是却直接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生死不知。 第二场，是远东方面赢了。 但是，亦是惨胜。 那名青山社的大师兄，在发出那决胜一击后，自身神魂气息陡然衰弱，一副神魂遭受重创的表现。这可比灵体遭受创伤还要更恐怖，尤其是对于未达周天境的修者来说，这种损伤，说不定就要伤到以后的大道根基了。 虽然这两场大战，冰原和远东双方相当于平手。但是，冰原修士的棘手，也是远东修者看在眼里的。毫不客气的说，刚刚远东那一战的胜利，其实是有侥幸成分的。如果那名冰原修士，在神魂方面的造诣更高一些，估计败的就是远东这边了。 更让远东修者感到绝望的是，接下来的第三场和第四场战斗，远东方面派出的修者，虽然都打得极为顽强，最终却都以失败结束。第三场上场的，是一名雷修女子，一手雷法威力惊人。但她对战的，却是一名以速度见长的冰原修者。在一番鏖战之后，终于落败。而远东这边第四场上场的，是一个风火双灵根的汉子，相对之前三人来说，此人的杀力其实最强。然而让人郁闷的是，冰原那边这次派出的，却是一名擅长神魂幻术神通的修者，正好又克制了他。 至此，四场大战，远东修者只赢了一场，远东修者的心，开始渐渐跌落到谷底。 输一场输两场，或许并不说明问题。但若是一直这么输下去，问题就真的很大了。 难道远东修者，真的就差了冰原修者这么多吗？ “快看，袁良要上场了！” 就在远东修者士气已经跌入谷底的时候，一名年轻修者，缓缓走入场中。很多学子在认出此人的身份后，不禁开始议论起来。原本已经被连连打击的士气，似乎也恢复了些许。 袁良，昔日学宫里最为优秀的年轻学子，没有之一。曾在学宫内部的考核当中，力压其他学子，夺得学宫魁首。不过，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在夺得学宫魁首之后，袁良当场被前来观摩的乐北亭收为义子，就此离开学宫，进入战部打磨。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袁良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学宫的学子了，而是早就在军中有了自己的官身。 当然，眼下这种时候，没谁会去计较这个。就算袁良有官身又如何，他到底还没年满四十，是有资格参战的。当下大家最关注的，还是能不能胜过冰原。 “我原以为，袁良应该是最后一个上场的。如此看来，高层恐怕也是无法接受这种连败的局面了。只是这样一来，接下来的第六场……” 对于这个袁良，似乎绝大多数学子，都对其信心十足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想过他会输，反倒是担心起下一场了。这也难怪，早在三年之前，袁良就是学宫内公认的第一能打。如今在军中又历练了三年，虽然还是化灵巅峰，但肯定实力又有了不小的进步。至于学宫六人当中，仅剩下的那人，显然并不足以和袁良比肩。 袁良的对手，是一个身材极其矮小的家伙。 “看来，你在远东那边，应该是最能打的一个了。”这个身材矮小的冰原修士，看到场外那些远东修士的期待表情，顿时就明白了几分，笑道：“怎么？你们远东的高层，这就坐不住了？想要让你这个压轴的提前上场，好扳回些许颜面？” “哼！” 袁良没有回答，手中长枪向前，直接一枪刺出，竟是直接开始动手了。 “若不是之前你们那个胖子，手段太过诡异，我们冰原本来是打算连胜七场的。你倒是不弱，可是，真能赢得了我吗？” 这名矮小的冰原修士，虽然看起来十分轻松，但动作却丝毫不满。在袁良出枪的刹那，瞬间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场上开始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他的身形，竟是某种诡异的分身密法，每一个都似乎是真实的。 但是，就在这名冰原修士刚刚动用这门分身之法的同时，在袁良出枪的那一线上，一条笔直的通道忽然被贯穿。枪锋所波及到的这一线上的所有人影，顿时爆裂开来。 好厉害的枪！ 卫易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有些微微惊讶。他能感觉到，这个名叫袁良的修士，如今的实力，应该和当初天玄宗东海复派时，宋牧的实力差不多，已经有了近乎各大门派首徒的意思，就算稍弱一线，也弱的不多。 尤其是刚刚那一枪，更是让卫易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感觉……很像是他的爆字诀。 卫易曾经的几种天赋神通，每一种都非比寻常。叶朝归曾说过，哪怕卫易自身因为神力的关系受大道压制，没有任何感悟大道的能力。只要把几种天赋神通掌握到一定高度，一样可以对敌返虚期的存在。 卫易的几种天赋神通，委实是太逆天了。只可惜，在无定河那边，除了音字诀之外，其他几种天赋神通，都用不出来。 而刚刚袁良那一枪，虽然并未真正触及到那名冰原修士的身份。但是，在那枪尖所指的一线上，却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法则，这才出现了刚刚的那一幕。 “果真厉害。” 这名冰原修士看到这一幕后，也是十分的惊讶。身在场中的他，对于袁良刚刚那一枪，感触远比那些观众更深。 传闻乐北亭在远东广收义子，这些义子，莫不是远东最为杰出之辈。今日看来，传言果真不虚。 这名冰原修士，当下便想要施展出那种请神之法，打算跟袁良动真格的了。 “我的枪，追求的是天下极速。如果你上场的时候，就使出这种秘法，或许还有机会多和我过几招。现在，输我一线，你就没机会了。” 在这名冰原修士刚刚施展秘法的刹那，袁良已经动了。刚刚这名冰原修士施展分身秘法之后，袁良其实一直在找他的真身。不得不说，这种分身之法确实十分高明，连袁良都很难判断。但是，当此人施展请神之术的时候，却等于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真身。 一枪。 所有分身，尽皆消失。 只有最后一个真身，满脸的惊惧，被袁良一枪透体而过，贯穿了头颅。下一刻，这名冰原修士，直接轰然爆碎，连急忙下场救援的冰原高手，都没来得及救下他的性命。 这场切磋，终于第一次死人了。 第22章 三千烦恼丝 一枪，毙掉了一名冰原最优秀的年轻修士。 甚至连冰原那边的老辈人物，都没来得及救援。 实际上，袁良的这一枪，不光蕴含了恐怖的威能，更有着强大的神魂冲击。在枪尖触碰到这名冰原修士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死了。 像这种切磋性质的战斗中，有人当场战死，自然不是小事。 在冰原那边的老辈高手下场的同时，远东这边，也早有数位老辈高手冲入场中，将袁良护在身后，生怕冰原那边对袁良不利。 “好！很好！” 那名已经达到封号真人层次的冰原高手，脸色阴沉至极，看向袁良的目光充满了杀意。如果不是其他几名远东老辈高手护在袁良身前，说不定此人真的会下杀手。 在这种战斗中损失一个年轻天才，实在是冰原先前没想到的事情。 “未来我冰原的年轻人，会不断挑战你。直到杀了你为止。” 这名强大的冰原老辈人物，放下一句狠话之后，终于还是不得不退去。 冰原方面，也没做好和远东全面冲突的准备，不可能真的因为死掉了一名年轻高手，就在这里真的大动干戈，掀起双方的全面开战。若真是那样的结果，别说一个封号真人，就是返虚期也承担不起。 袁良的胜利，对于冰原方面来说，士气上显然是一个打击。虽说在真正的高手看来，袁良其实只不过是胜过那名冰原修者一线而已。只不过袁良所走的道路比较特殊，才会出现刚刚那种情况。不过，刚刚那一幕放在其他人眼里，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 秒杀。 远东这边，原本已经跌落谷底的士气，终于恢复了许多。 接下来的第六场，远东这边派出的，是一名女修。按照之前的对战顺序，这名女修原本应该是第五场上阵，去参加刚才那场战斗，这样双方才算势均力敌。不过，因为远东方面调整了上场顺序，原本冰原那边给袁良准备的对手，就要由她来应对了。 “有了刚刚那一场，冰原这次说不定会下死手啊！” “这一场冰原派出的，原本应该是袁良的对手。对手实在强的有些过分了，这怎么打？” 场外，所有人都在为这名女修担心。刚刚冰原直接折损一人，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如此一来，这名本就实力稍逊一些的学宫女子，岂不是危险了？ 在婆娑学宫内，这名女修算是最优秀的一个，被不少人追求。而且在同学女学子的群体当中，更是人缘不错，是一个学子会的大师姐。眼下遇到了危险，很多学子恨不得当下直接上场，替她征战。 “我弃权。” 然而这么女修刚刚上场之后，却忽然举起手臂，竟是直接认输了！ “远东的修者，已经堕落到连交手都不敢，对我冰原修士畏惧到了这种程度了吗？”那名原本打算雷霆出手的冰原修者，就好像攒了一身的力气，却忽然打到了空气上一样，让他无比难受。 “不过是懒得搭理你，怕脏了手而已。走路遇到一坨屎，我不绕着走，难道还非得上去踩一脚？” 这名女修倒是伶牙俐齿，虽然直接投降认输，嘴上却并不饶人。而且她这话声音极大，场外观战的修者，顿时哄笑起来！很多远东方面的修者，更是开始随之起哄。 “屎一样的家伙，也好意思让师姐动手？”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张脸，怎么好意思上场？” “呦！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走路遇到屎，屎还会说话了？” 一声两声的嘲讽，这名冰原修者倒也不在乎。可是当那漫天的嘲讽声传来时，心境再好的修者，恐怕也无法承受了。 “臭娘们，找死！” 这名冰原修者，当下便周身灵力鼓荡，全然不顾这名女修已经认输，仍是要上前出手。但下一刻，便有冰原方面的老辈高手出面，直接制止了他，然后，强行将其带下了场。 这一场，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卫易倒是觉得，这名女修果断认输，应该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学宫高层的意思。像这种关系到两大修炼界士气的战斗，不管什么事情，似乎都不是他们这些年轻一代能决定的。学宫的老辈人物，大概是明知这一局必输无疑，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方式，至少还能保全下一名年轻天才。 至此，七场已经打了六场。 还剩最后一场。 这一场，既是卫易最关心的一场，也是所有远东修者，最为重视的一场。 因为上场战斗的，是被尊称为远东少帅的乐桓。 …… “我要上去了，你们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乐桓面带微笑，看着几名刚刚在战斗中受伤颇重的学宫年轻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刚刚上场战斗的几人，包括袁良，包括那名投降的女修，其实都算是乐桓的下属。准确来说，是那个如今被外界称为少壮派的成员。 “殿下，冰原的人很狡猾，最后上场的人选，始终没有任何情报透露出来，您千万小心。” 几名年轻天才，不管伤的多重，只要此刻没有昏迷，都显现出一抹担忧之色。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很在意乐桓，而且也是发自内心的尊乐桓为主。 按照大离礼制，只有皇子与几大圣地的门派首徒，有资格被称呼为殿下。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特殊的已经被封王的皇族，若是已经拿到了世袭，其子将来必然可以封王的话，也可以称之为殿下。 乐北亭虽然如今已经被封王，但却没有拿到世袭，乐桓将来能不能继承王位，亦是未知数。但在远东，哪怕是乐北亭之前尚未封王的时候，大家也全都称呼乐桓为殿下，而且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大离礼制？这远东，如今到底是大离的还是乐家？还真说不好。 “怎么？难道你们觉得，我会输？” 乐桓笑容恬淡，丝毫没有即将去参与一场大战的意思。而他的这份笑脸，则是让几个年轻人心中大定。 是了，既然少帅已经说了能赢，那就肯定能赢啊！ 至于为什么？ 因为他是少帅，是他们追随的未来远东之主，就这么简单。 在万众瞩目之下，乐桓身穿一身大离战部制式战甲，缓缓进入场中。 而冰原方面，则是派出了一名身穿兽皮衣服，长相却十分清秀的男子。如果出现在学宫那边，估计很多女修又要犯花痴了。但此刻出现在场上，大家却只剩下忌惮了。 周天境修为。 这名冰原青涩男子的修为，很清楚的告诉了所有人这个事实。 “他们说，你爹是如今远东最大的官，整个远东修炼界，相当于是你们家的后花园。”年轻人轻轻一笑，笑容似乎还有些羞涩：“那我要是直接当场打死你，你们远东会直接开战吗？” 对于年轻人的这个问题，乐桓没有回答。但他脑子里还真的稍微想过一下。以自家老爹那个性子，若是自己真在这里战死了，估计乐北亭会直接带着整个远东，和冰原同归于尽吧？ 用乐北亭的话来说，那就是‘我儿子都没了，还要修真界干什么’？ 乐桓‘呵呵’一声，于此同时，在其背后，仿佛有无数条透明丝线，忽然凭空出现。 这一幕，让很多真正观战的真正意义上的高手，全都目瞪口呆。 “这是……三千烦恼丝？”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初入周天境，怎么可能就修成了三千烦恼丝？！” “……” 乐桓没有去管场外的那些惊呼，实际上，此刻观众们的这种反应，也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作为远东少帅，乐桓这些年极少出手。哪怕收复学宫里那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学子，更多的也是靠他自己的人格魅力，而不是靠个人武力。至于其他方面，以乐桓在远东的身份来说，估计也用不着他出手。再大的事情，动动嘴就可以，自有那些修为高强的护卫去做。 但是今天，乐桓打算难得出手一次，因为他想向大家说明一件事情。 他将来有资格继承远东，不光是因为他是乐北亭的儿子，更是因为他自身的实力！ 无数根透明丝线，在乐桓身后凭空浮现后，如同一条条游蛇，在场内游走。那名冰原修士见状，虽然并不知晓这些透明丝线的跟脚，但他还是本能的提高了警惕。在乐桓出招的瞬间，此人直接施展出请神之法，身上修为一路暴涨，竟是直接破入周天境中期的层次！然后身形从原地一动，竟是直接选择近身搏杀，一拳朝乐桓砸来。 这是一个走近战路数的修者。 在这名冰原修者突袭的同时，乐桓则是不紧不慢，一片金光自其身上泛出。一尊盘膝而坐的佛陀虚影，将乐桓笼罩其中。佛陀单手结无畏狮子印，直接选择和这名冰原修者一记硬撼！ 在一声沉闷撞击声响起后，人们惊愕发现。那名冰原修者，竟是被震退了百步！而乐桓，却是原地不动。 以初入周天境的修为，硬撼此时已是周天境中期的冰原天才，竟是一步都没退？ 人们这时才开始渐渐意识到，这位远东少主，或许并不只是身份让人敬畏。 在一印逼退对手后，乐桓不急不慢，双手结宝瓶印。周围那些原本浮游的透明丝线，忽然像是有了灵智一样，迅速朝那名冰原修士涌去。这名冰原修士，当即施展神通迎击而上，却发现不管是自己的神通还是拳头，竟然完全都打在了空处一样！ 那些透明丝线，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不管是神通还是拳头，都无法触及。 但是，当这些透明丝线，如同跗骨之蛆缠绕而来的时候，这名冰原修士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境竟然瞬间变得起伏不定！ 高手对战，心境极为重要。真正的高手，绝不是修为深厚就可以的，个人心境肯定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被打磨的纯澈透净，至少不会在战斗中受到情绪的影响。但是，此刻这名冰原修士却忽然感觉无尽的情绪涌上心头，唯独没了继续搏杀的念头。 “镇！” 见到这一幕，乐桓再次变换，双手结降魔印。一支巨手的虚影，凭空出现在那名冰原修士头顶，一掌将其镇压。 全场寂静。 对于绝大多数修者而言，包括绝大多数周天境在内，大家其实都没看明白，乐桓到底是怎么赢的。 和之前的几场战斗不同。乐桓这场战斗，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击硬撼之外，其他的手段，都是那样的匪夷所思，让人简直无法理解。 “三千烦恼丝，是正统禅修的手段，就算有些返虚期的菩萨，都未必能够真正修成。” “想要修成这门手段，不在于修为如何深厚，大道感悟达到何等层次。关键在于心性！每一根烦恼丝，便是一段经历。按禅修的说法，就是一头心魔。想要修成这门手段，需要遍历红尘，最后再走出红尘，方能成就真正的大无畏。可以反过来御使自己的心魔。” “只要是禅修，不管是那一脉，都可以修行这门手段。甚至，就连很多不是禅修的修者，也能想办法修行。但问题是，真正能修成这门手段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都在红尘历练中彻底迷失，一身修为散的干干净净。” “能够修成这门手段的，莫不是真正的大德高僧，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心境方可达到这种要求。少帅不过几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有顶尖高手做出解释，人们这才恍然，知道刚刚乐桓的手段，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三千烦恼丝显化，若是再进一步的话，便可完整显化出欲色三界，心念一动，便可让人永世沉沦！一声禅唱，便可渡化众生。那是真正的佛陀手段！只是少主距离那一步，显然还差的很远，修为也远远不够。” 第23章 弟子 这场冰原和远东之间年轻人的战斗，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 前面几场战斗，冰原一直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是最后几场，却让人太过出乎意料。尤其是乐桓这一场，更是让人觉得赢得不讲道理。 至于这场战斗的结果，双方都可以说是自己赢了。 冰原方面，胜四输三，确实是胜了。但远东这边，乐桓和袁良这两场，都给人一种近乎秒杀的感觉。 但是，从这几场战斗当中，却不难看出很多东西。 首先，冰原年轻一代的平均实力，要比远东方面更强，这点毋庸置疑。卫易对此倒也不感到奇怪。冰原修炼界，和其他修炼界都不太一样。若单以人口而论，十八修炼界当中，冰原恐怕是最少的一界。但是，冰原却是全民皆兵，人人可战。而其他修炼界，真正意义上的战修，可能连半成都不到，更多的其实还是生产修者。 随着这几年冰原光幕的彻底消失，大家对冰原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冰原的灵气总量，或许未必输给其他修炼界，至少要比远东强很多。但冰原的环境，却是糟糕的无以复加，比远东还要更差。而且冰原似乎还有一种叫雪兽的东西，随时都会威胁冰原修者的生命。这就使得在冰原修炼界，纯粹的生产修者是活不下去的，必须每个人都会战斗。所以，才出现了如今这种奇葩的局面。 冰原修炼界，明明人口是最少的一个，但是要论能组织起的战修数量，却远胜其他修炼界。 至少，比远东要多很多。 当然，除此之外，卫易最关心的，还是乐桓的那一战。 坦白说，刚刚乐桓的那场战斗，对于卫易来说，也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在卫易的眼里，乐桓一直都是那种天分不错，家世更是可怕，但资质却不是特别逆天的那种。所以，卫易给乐桓的定位，就是比天玄宗诸脉首席弟子稍弱一个档次的。在三兄弟当中，应该是最弱的一个。 但刚才的那一战，显然颠覆了卫易的认知。 凭心而论，卫易觉得自己全盛之时，对上这样的乐桓，也未必敢说必胜，最多也就是四六开的样子。乐桓的其他神通，卫易倒不是特别忌惮。关键是那一手三千烦恼丝，就算卫易，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之法。 刚刚乐桓施展出这一手的时候，卫易也是惊呆了。他虽然是第一次真实见到这种手段，但是在典籍当中，却早已很多次看到这种手段的大名了。 传闻西漠有些大德高僧，在红尘中历练，最后会将己身心境锻造的无比纯澈。然后，这些高僧会斩去过往，将红尘历练过程中的种种经历，凝练成所谓的三千烦恼丝。一丝便是一段尘缘。被这所谓的烦恼丝缠绕之后，对手的心境若是不够强大，便会瞬间沉沦。 这种纯粹用以攻击心境的手段，与天玄宗的神魂道还不太一样，可以说是禅修的独门手段。而且，若是这三千烦恼丝再进一步，传闻可以形成所谓的欲色三界。对于这种手段，哪怕是天玄宗的典籍上，也记载不多。按照禅修经典所述，世间万物，皆随心而动，故天地曰‘色界、欲界、无色界’。想要理解这种手段，就需要去稍微琢磨一下禅修的那些经文。卫易对这些东西没兴趣，所以当时也就没细看。他只知道，如果能够修成这门手段的话，那绝对是相当恐怖的存在。只要对手心境稍弱一筹，修成这门手段的禅修，一念之间，便可以渡化对手，让对手成为自己的信徒。 传闻当年不空祖师行走天下，能够让很多人族甚至妖族追随，靠的就是这门手段。 当然，这门手段强则强矣，但真正在战场上搏杀的时候，威胁其实有限的很。首先，真正的高手，心境绝对不会差。其次，根据天玄宗的情报，如今西漠能够修成这门手段的禅修，绝不超过十指之数。而且就算修成了这门手段，包括那位好好和尚在内，修成的也不过是不完整的欲色三界。想渡化一般的周天境后期，都很困难。更别提像当年不空祖师那样，连纯阳都可以渡化了。 这大概也是当初叶朝归没有给卫易看更多相关资料的原因，因为没必要。 这场大战结束之后，双方并未真个大动干戈。虽说冰原战死了一人，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与此同时，另外几场切磋，也有了结果。一场炼丹切磋，冰原胜了；三场战将切磋，冰原输一赢二；阵法师切磋，远东胜；天机术切磋，平手。 如果单从战绩来看的话，确实是远东方面，落了下风。但是，如果考虑到乐桓那一战，情况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 拥有三千烦恼丝的乐桓，足可以一个人横扫所有参战的冰原修士。 所以，在远东方面的宣传当中，更多的是宣传乐桓如何无敌，如何轻松击败了对手。至于那些失败，则显得轻描淡写。 至于学宫方面，在那场大战之后，又恢复了常态。远东和冰原既然没有全面开战的势头，那前线暂时也还算是安全的。 “如今在远东的年轻人眼里，包括我们这些学子眼里，少帅绝对是我们唯一的偶像。我将来要是也能像少帅那样，不，只要有少帅百分之一的强大，那就真的心满意足了。” 提起乐桓，少年杨际也是难掩自己的崇拜之情，激动不已。就像杨际说的一样，如今在远东，乐桓已经成了无数年轻人心中的偶像。卫易甚至怀疑，冰原和远东方面的这次切磋，压根就是远东布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让乐桓能够展现出这样无敌的形象来。 卫易忽然哑然失笑。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杨际这小子，乐桓其实是自己的结拜弟弟，不知道这小子会是什么表情。 …… 东海，杏花岛。 这座昔日卫易刚刚抵达东海时，由师门长辈送给他的小岛，和几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岛上的那片杏林，依然花开烂漫。 不同的是，物是人非。 卫易昔日刚刚抵达东海的时候，曾经在岛上住过一段时间。但是没过多久，卫易就随叶朝归出海，前往吞海鲸祖地闭关了。再之后的十年里，一直都是素带着徐崤住在岛上。那支被卫易救出来的修奴战部，也曾短暂在岛上驻扎过。后来，领头的朱义向门派请命，申请成为天玄宗的正规战部。素考虑了一下之后，也就同意了这个请求，门派最终将其调去了千岛防线那边。反攻云莽的战事开启后，朱义战部也被调回云莽，在云莽那边，表现还非常不错。 而当几年前那场仙战发生之后，这座杏花岛，其实就成了名义上的无主之物。但是当门派想要将其收回来重新分配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素，难得发飙了一次，最后将这座小岛，划到了自己名下。如此一来，虽然有很多人眼馋岛上的灵脉，但既然一位返虚真君都发话了，自然也就没谁再敢打这座杏花岛的注意了。 这几年来，素一直呆在云莽那边，也没回过东海。杏花岛上，就只有一些宗门分配的杂役，在岛上做一些日常的维护工作。因为无人使用的关系，岛上的灵气异常充沛。尤其是那片杏林，因为之前有那支战部驻扎，素特意分了一点灵脉过去，更是成了一处修行宝地。能够借助岛上的灵脉修行，而且岛上还没有人管，这是绝对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差事。因此维护杏花岛这个任务，倒是成了一些杂役弟子最喜欢的任务。甚至需要贿赂一下宗门的执事，才能得到这个任务。 然而这一日，许久没有正经客人前来光顾的杏花岛，却忽然来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看上去病恹恹的样子。另外一个则是瞧着十分普通，但那双眼睛却是纯净透彻。 在两人靠近杏花岛之后，那些守护此地的护卫修士，本能的就要过来驱逐他们。但是，当两人掏出一块令牌之后，岛上所有护卫，都彻底目瞪口呆。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这座岛的主人了。” 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带着另外一人直接入岛，也未和这些护卫杂役说什么，然后便封闭了岛屿。如此一来，岛上的那些底层杂役们，可就纷纷议论开了。 这座杏花岛的新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要知道，这座岛的上一任主人，可是之前的天玄宗门派首徒。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名字，更是成了门派内部的一个忌讳。这些底层修士，自然不足以知道卫易在那场仙战当中的作用，但宗门内的一些风吹草动，他们却是感受的无比清晰。尤其是当年宗门要收回此岛的时候，更是引来一位返虚真君的怒火。 在这些前提下，还能成为这座岛的新主人。这位新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那位瘦弱男人入岛之后，带着另外一人，直接向杏花岛边缘的那座木楼走去。穿过大片的杏林后，那座木楼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杜万里，从今天开始，这座岛就是你的了。放心，这不是我给你的，而是天玄宗给你的，准确来说，是你师父留给你的。” 杜万里郑重点了点头。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昔日在波州杜家那边曾被卫易看好的杜万里，另一个，便是唐渭了。 唐渭盯着这座木楼，久久无言。在那场仙战之后，他之身回到了波州，带走了杜万里，替卫易收杜万里做了弟子，代师收徒。至于杜家那边，倒也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卫易在参加那场仙战之前，已经主动解开了所有修奴契约，杜家兄弟也就活了下来。但就算没了修奴的身份，杜家依然还是选择坚定成为天玄宗的下属。 返回天玄宗后，和天玄宗方面打过招呼，杜万里算是正式加入了天玄宗，成了天玄宗的弟子。再之后，去天玄山上祭拜过卫易，唐渭将杜万里一路带来了东海。 之所以会来东海，是因为天玄宗给唐渭的任务。唐渭虽然是因为卫易的关系才加入天玄宗，但抵达天玄山后，身为掌门的叶朝归，却亲自现身，和唐渭详谈了一番。这种待遇，实在是让很多人出乎意料。而详谈的结果，则更是让很多天玄宗高层为之失声。 叶朝归竟然决定，将天玄宗在东海的情报力量的三分之一，直接交由唐渭负责。这部分力量，主要是用来负责东海外海妖族那边的情况。 这个位置，不可谓不重了。 “既然已经送你到了这里，接下来我会前往外海。”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就是卫易的弟子了。” “好好努力，莫要堕了他的名声。” …… 玉州北部。 虽然从十几年以前开始，玉州就已经彻底乱了。但玉州最北面的几个府，这些年来却一直都是十分稳定，稳定的有点另类。 之所以稳定，原因在于这里有一位大离名将韩药师，率领大量战部在此戍守。 虽然有名将驻守在此，但北地的局面，实在是太过错综复杂。冰原、御灵宗、大离朝廷、玉州联盟……几方势力汇聚于此。虽说有名将的镇守，大体上出不了什么乱子。但台面以下的暗流，却是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为湍急。 这一日，有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年轻人，名叫范梧；少年，名叫谷梁丰。 离都血夜那一日，卫易临死之前，将万劫塔的最后一部分残片，打回了咸安城，落入了当时刚刚失去的最后一个亲人阿爷的少年体内。当时卫易本想着，天玄宗方面，会在最短时间内寻到这少年，毕竟，万劫塔的最后一部分残片，仍是携带了大量的天玄宗气运。但是，当日最后的结果，确实由范梧最先找到了这个孩子，然后以天机术秘法遮掩了这少年身上的气运，让天玄宗至今都没能找到他。 “接下来两年，我们可能一直留在这边，我也有好些要接手的遗产，得慢慢打理好才行。” 名叫谷梁丰的少年，重重点头道：“是，师父。” “啪！” 少年刚刚说完，范梧便在其额头上打赏了一记板栗。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师父，我只是代你师父收你做徒弟而已。” “你记住了，你的师父，叫卫易。” 第24章 神与佛 之前亲眼见识过冰原修士的请神之法，卫易断定，冰原修者的这种秘法，是来自于无定河世界的。但是，这种力量到底是怎么得到的，仍是一个未知数。 卫易知道，不光是他，恐怕就连绝大多数的冰原修者，都未必知道。当初在咸安城的时候，卫易曾和北山微儿等几名冰原修者切磋，也见过他们施展这种秘法。但是，就算是北山微儿他们这几人，其实也不知道这种秘法的跟脚，只是说这种秘法，是每一个冰原修者与生俱来的能力。 只有冰原修者能施展，而且是冰原修士与生俱来的能力。其他修炼界的修士，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很像是妖族的血脉神通啊？ 卫易在思考这种冰原修士的天赋时，下意识就和妖族的血脉天赋神通联想到了一起。妖族和修者最大的不同，就是拥有血脉神通，天生就拥有一定的力量。 这个常识性的东西，卫易很多年以前作为狩妖者的时候，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天经地义。但是如今仔细想想，却不禁生出了许多问题。 为什么蛮荒那边所有族群，都有自己的天赋神通？而修真界这边，除大离皇族之外，所有修者都没有血脉神通一说？冰原修者的那种秘法，到底算不算是天赋神通的一种呢？ 在那场切磋战斗后，卫易回到无定河世界，便开始加倍小心。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座看似一片死寂的无定河，或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至少，冰原方面绝对和这里有某种联系。 这一日，当卫易和往常一样，返回修真界，看看杨际的情况时，却突然发现，学宫竟然要撤退了。 “学宫今天刚刚下达了命令，要求我们马上离开，而且，动作很快。” 要学子们马上撤离？ 卫易顿时心思一动，这个命令，背后的蕴含的意思可就多了。学子们来到北方前线，已经数月有余。学子们这会儿撤退，有可能是因为在这边的历练已经足够，没必要在待下去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前线已经不再安全，学子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难道……要正式开战了？ 带着这样的猜测，卫易随着杨际，还有众多学子，快速登上云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前线直接撤退了。 …… 在婆娑学宫撤退的同时，两界对峙线的北方，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荒原上，白茫茫一片。有个身穿麻衣，赤足光头的老人，行走在这片冰原之上。 冰雪，是冰原的永恒主题。 远处，除了狂风的呼啸，偶尔有雪兽的声音传来。 雪兽是一种冰原独有的存在。有点类似于妖兽，但又与妖兽不同，跟修者更不一样。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诞生的方式了。妖是妖他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但是雪兽，却是天生地养，从那无尽的冰雪当中诞生的。 从诞生的方式来说，雪兽倒是更像是修真界其他地方，那些灵气极充裕处诞生的灵元兽。不过，灵元兽基本没有灵智，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御灵宗，有独门手段，可以帮灵元兽开启灵智，然后御使其战斗。在灵智方面，雪兽则更趋近于普通的妖族。三阶以下没有任何灵智，三阶以上则可以直接开启灵智。 这种从冰雪中诞生，却能拥有血肉的雪兽，一生只以冰雪为食，外形和能力则是千奇百怪，被冰原修者又分成了很多很多种。这些雪兽，亦是冰原修者最大的食物来源。在冰原修炼界，想要找一块其他修炼界很常见的灵田，简直不要太难。除非是真正的大神通者，以己身力量造出一座独立的空间，化去冰雪，迁来灵脉，才能开辟出一小方珍贵的灵植园。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灵植园，亦是冰原修者身份的象征。至于说想要通过耕种灵田，养活整个冰原的修者，那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随着光头老人在冰原上走的时间长了，终于有强大的雪兽注意到了他，凶猛而来，打算吃掉他。在冰原这边，雪兽不光是冰原修者的食物，更是冰原修者最大的天敌。冰原修者，从生下来开始，就需要学会和雪兽战斗，这亦是冰原修者天生善战的根源。 然而接下来，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这头强大的雪兽，已经达到了三阶巅峰。距离真正开启灵智，也只差一线。但是，在靠近这个老光头之后，却忽然停了下来，目光深处闪过一丝迷茫，然后竟是有一种恍然大悟的目光。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头雪兽接下来竟是学着禅修那样，盘膝坐了下来，向老光头行了一礼，然后目送老人消失在冰雪深处。 “宝静师父，你的三界神通，倒是更进一步了。连这种灵智未开的雪兽，都能瞬间点化，然后再将其渡化了。” 风雪之中，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如同天地的声音，亦真亦幻。 “北亭说，你摆了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逼我出来，见我一面。”只有很多年以前在西漠的时候，才会被人称呼一声‘宝静师父’的老和尚，忽然停了下来，道：“我来了。” 一阵狂风裹挟着暴雪吹过，一个人影出现在风雪当中，赫然是一名女子。 女子头发雪白，面容却如少女，肌肤如冰雪，明眸皓齿，绝代佳人。 “北亭说的也不错。如果你死活不肯出来，那我说不得真的要考虑一下，让那些和远东对峙的冰原战部，直接开战。到时候就算打的天崩地裂，两界死伤无数，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你不肯来见我而已。” 女子说话的同时，已是张开臂膀，直接抱了过来。而老和尚则是双手合十，没有推开，也没有拒绝。 但是最终，女子抱过老和尚之后，却不再激动。尤其是在发现老和尚没有任何回应之后，只是凄然一笑，然后脸色逐渐转冷。 “那就先说正事。” 女子终于还是放手，退后两步。神情恢复肃然之后，女子周身有风雪环绕，如同神灵。 “冰雪神殿这次，一共会派出四路大军。一路去西南，和天九宫对峙；一路去云州那边，和御灵宗对峙；一路会去玉州，绕过韩药师，直接攻击玉州宗门联盟；最后一路，在远东这边，和北亭的远东军团对峙。” “这个局，我已经打开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继续下去。因为你的缘故，我事先没有和北亭打招呼。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我知道，他赞同我的计划。” 老和尚依然没有说话。 因为他在思考这其中的得失。 “禅修以慈悲为善，这是你的本心，我知道。但是你同样知道，选择了这个局，将来可以少死多少人？不管是目的还是期望，我们都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在手段和过程上，我们存在分歧。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先搁置下这些，冰原先动。人，我们死，仗，我们打。” “我需要给世间重新立一尊神，你则要给自己在心中树起一尊佛。我们本就一样。” 一直都在听白发女子碎碎念的老和尚，听到这里，终于摇了摇头，道：“不一样。我是要给自己立一尊佛，其他人，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你则是要给天下人立一尊神，天下人没有选择。” “天下人？” 女子忽然嗤笑一声，不屑道：“等到妖族大举北上，一路横扫整个修真界那一天。你觉得天下人是在乎自己的性命，还是在乎自己有没有选择的权力？” 老和尚无言以对。 因为他知道，女子说的是对的。 冰原接下来的选择，注定会让整个玉州甚至更多的地方生灵涂炭，无数人死于这场战事。但有一点女子说的没错，现在死的人多，将来可以少死更多更多的人。 女子忽然说道：“几年前咸安城的那场仙战，我其实很早以前就猜到了一些。当时姚先生来找我，要在神殿上寄托一缕神念印记，当时我就猜到了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回头来看，姚先生布的这个局，本来可以选择一个更有利于咸安城皇族的结果，为何要将十四件极道仙兵一同毁掉？” “因为姚先生知道，不管接下来是咸安城皇族的人成仙，亦或是其他修者成仙，都不过是重演这一万年来的历史罢了。那样的未来，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我不愿意！冰原也不愿意！” “众生大多愚昧，你所谓的选择权力，不过只会让他们滥用。我为他们立起的这尊神，却是真正正确的选择。至于你的慈悲，不过是一种逃避。” 老和尚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还是一个小和尚的时候，寺里某次佛辩时，问的一个经典。 “杀一人可以救一人，救不救？” 绝大多数小和尚，都回答不救。 “杀一人可救十人，救不救？” “杀一人可救万人，救不救？” “杀一人可救天下，救不救？” 每次多问一个问题，回答不救的人，都少了几个。到了最后，就只有他，还坚持不救。 但是，如果再有第五个问题呢？ “冰原接下来会直接进攻玉州，进攻玉州宗门联盟。这一仗，应该会打十年。不是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吃下玉州，而是我要给北亭时间，也要给冰原人时间。十年时间，应该足够北亭布置好一切，也够御灵宗给我彻底让开道路。到时候，北亭直接率军野夫关进入林州。有北亭在林州的布置，如今远东和冰原对峙的大军，足可以在半年之内，吞下整个林州。届时我会正面打垮韩药师，彻底拿下整个玉州。” “然后，坐拥冰原、远东、玉州、林州以及云州一部分的我们，可以直接冲击咸安城，一战定下胜局。” “这就是姚先生来找我寄托神念印记时，作为交换的东西。这个方案，是死人最少的方案。” 老和尚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直接转身离开。 但是，女子知道，这已经是他默认这个计划的反应了。 让他说出口，让他选择开启战事，决定无数修者的生死，对他而言，实在太难。 女子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风雪当中的背影，不经意间，泪眼婆娑。 很多年以前，她是个注定将要成为冰原之主的女子，进入修真界历练，这是历代冰原之主都要做的事情。而他，则是刚刚离开西漠，行走天下的年轻禅修。 那一日，他在讲述他的佛法，她去和他争论。一个说自己的佛，一个说自己的神。 最后，两人谁也没能驳倒谁。再之后，两人结伴游历大江南北，见过很多很多的人世沉浮。在那场游历过程中，最后一夜，所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因为她想打碎他的佛。 她离开之后，他枯坐了很久，然后幡然醒悟，自己打碎了自己一直供奉的那尊佛，想要自己给自己再立一尊新佛。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尚未成功。 这样的他，之身回到西漠后，成了所有禅修眼里的妖僧。从那一夜之后，他的故事里，就再没有她了。 至于她，回到冰原，成了冰雪神殿的主人。独坐那个地方，像她之前的很多前辈一样。不是什么继承者，而是一个看坟的。 但是，终有一日，她发现，她有了他的骨肉。 冰原修者，与外面修者有本质上的不同，这一点，她一直很清楚。她更知道，这个孩子，就算是生下来，最多也就只能活三百岁而已，与修为无关。但是，她还是选择生了下来，做了这件历代冰原之主都无人做过的事情。 是个女孩。 成年之后，被她送出了冰原，送去了远东，交到了当时已经被流放到他的手里。只是她大概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女孩长大之后，会像她一样这么另类，喜欢上了一个……流匪头子？ 这名坐拥整个冰原的女子，转身离开，然后，身后漫天冰雪，骤然消融。 弘武三年，刚刚入冬，远东北方的天气，忽然像发了疯一样的反常。本是狂风暴雪的时节，竟然下起了大雨。七日之内，两场大雨先后到来，一场三天，一场四天。 同时，冰原正式宣告天下，冰原战部南下，正式进攻玉州宗门联盟。 第25章 内斗 极北冰原派遣大量战部南下玉州，对于修真界一些最顶尖的存在们来说，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冰原方面打出的旗号，则是帮助大离朝廷平乱。 在冰原战部出动的同时，一支代表冰雪神殿的使团，也进入了咸安城，带来了冰原的善意。这支使团并未掩饰其踪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大张旗鼓。但是，对于那些咸安城百姓们来说，仍是一个好消息。 谁都知道，冰原这个时候进攻玉州，明显是来摘果子的。要说玉州宗门联盟的实力，原本也算强大。抛去极道仙兵和一些仙位祖师留下的底蕴之外，几乎可以和八大圣地里最弱的御灵宗相媲美。御灵宗贵为八大圣地之一，其实也就一位纯阳，再加上三位返虚后期。而玉州宗门联盟，则是有一位纯阳和两位返虚后期，其他高端战力，也相差不多。 尤其是在那场仙战之后，两座天下十四件极道仙兵都毁于那场仙战，玉州宗门联盟，更是宣称已经可以成为第九圣地，气焰一度极其嚣张。但是，这种嚣张的气焰，在两年前硬生生的被毅王爷离祚，以最蛮横的方式，给打掉了。 一位返虚后期，两位返虚初期，当场战死。玉州精锐战部，至少也被一战打掉了三分之一。 至此一战，玉州宗门联盟虽然还谈不上一蹶不振，但情况显然不容乐观。想来就算安心发展，每个几十年估计也恢复不到之前的巅峰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冰原大举南下，不是摘果子是什么？ 但就算这样，这个消息，依然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至少，这意味着八大圣地当中，有一个愿意在名义上站在大离朝廷这边。至于以后如何瓜分利益，那是以后的事情。只看当下，冰原出兵这件事，对于在各地陷入乱战泥沼的大离朝廷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对此，咸安城方面，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已经登基数年的大离皇帝离景平，或者如今应该叫离平，亲自走出大安门，迎接使团。这已算是相当高的待遇了。要知道，这次冰原使团，最高的也就是一位返虚初期罢了。使团抵达咸安城方面以后，很多音圭门派更是争相报道，对于冰原的这次南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一时之间，竟给人一种玉州即将彻底平定的感觉。 再之后，就是大离十二院相关部门，和冰原使团商讨共同出兵，如何平定玉州的事情了。但到了这个过程中，双方则相互开始扯皮，谁都不肯多出半分力气。 与此同时，冰原战部则终于进入玉州，正式和玉州方面交战。让人意外的是，和想象中一溃千里的局面不同，玉州宗门联盟打得相当顽强，甚至可以说是寸步不让的地步。在玉州宗门联盟的阻击下，冰原方面，竟是一时间无法取得任何进展，甚至在局部战场，还被玉州战部将战火给引回了冰原。 这一日小朝会后，已经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没有去管那堆积如山的奏报。这些奏报，当然都十分要紧，事关各地要务，需要第一时间得到回复。但显然，身为大离皇帝，这种奏报，是永远不会处理完的。再说，内阁和通政院那边，也都早就拟好了答复，其实根本用不着他去看，只要盖上那个象征着天下共主权威的印玺即可。 他这个掌印皇帝，还真是做得名副其实。 离祯转身走入后宫，没有去他的哪位妃子哪里，而是去了那一畦熟悉的小菜圃。和往常一样，那个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三的老人，正蹲在菜地边上发呆。 如今的天下，在失去了十四件极道仙兵镇压天地之后，那些顶尖的纯阳老祖，就成了世间最顶尖的战力。尤其是昔日曾被姚老头评点上榜的那几人，每一个更是举足轻重。 墨貂寺，是如今咸安城最大的一张牌。虽然不是唯一的一张牌，但看到他在，离平就觉得无比心安。 如今的天下前三甲，其实相差极小，小到近乎没有差距。墨貂寺曾明言，身在咸安城的他，斩出第二剑的顾飞鱼，或者身在西北的郑当中，都可以称得上是当世无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很多事其实都是玄之又玄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敌的时候，但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若是我能再进半步，便可以带你离开咸安城。” 已经在咸安城里镇守了数百年的老宦官，忽然有些愧疚，离平却是一笑了之。 “身为大离之主，个人修为其实本就不是最重要的。历代先帝达到返虚中期便止步的，也不是没有。大离皇帝真正可以威慑天下的，原本是那尊玉皇。至于如今……” 说到这里，离平没有再说下去。 如今的大离皇帝，确实已经没有可以震慑天下的依仗了。 自从登基之后，离平有资格去接触很多只有大离皇帝才有资格知晓的隐秘，也知道他这个大离皇帝，相比历代前辈来说，其实是名不副实的。历代先帝都是在作为皇子的时候，便达到了返虚期，登基之后便可以执掌玉皇。依仗玉皇，便可无敌于天下。至于如何达到返虚，对于一般修者来说，返虚期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但对于接受了仙器传承的皇子们来说，有两百年的时间，绝对足够了。 大离皇族的仙器继承人，可以以战养战，战斗越多，修为提升的就越快。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乾安先帝登基之后，需要离开宫中三十年的根本原因。因为在这皇城之内，根本没有什么生死搏杀，只靠简单的修行，修为进境要慢了太多太多。当初先帝登基的时候，不过只是周天境六重天的修为而已。短短三十年的时间，便可以跻身返虚，这也是大离仙器传承者的特殊之处了。 然而如今，这个法子，他却没办法用了。 作为大离历史上最后一位仙器继承人，离平如今倒是也可以以战养战。但问题是，如今的他，根本走不出咸安城半步。当初乾安先帝可以离开咸安城，是因为有着玉皇帮他镇压气数，将他身为大离皇帝的浓厚气运留在咸安城。再加上钦天院混沌了天机，两座天下，就只有那位已故的姚某头能找到他。而那位姚先生，其实是忠于大离的，哪怕叛出了咸安城，也是为了延续大离，不可能会泄露他的踪迹。 然而今日，没了玉皇的镇压，离平一身大离皇帝的气运，在那些天机士眼里，就如同太阳一样耀眼。只要他敢走出咸安城，两座天下的各方势力，恐怕都会来围杀他。到时候，就算墨貂寺已经强为天下第三，也救不了他。 这是真正的生不逢时。 “不过，朕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哪怕没有玉皇，也走不出这宫城。给朕两百年时间，朕一样有信心冲击返虚。”离平对此倒是也看开了。既然玉皇已经彻底被毁，再说别的也是无用。再说，身为大离皇帝，有没有返虚级的力量，其实都差不多。若是真需要他这个大离皇帝出手杀敌，在如今十四件仙兵已经尽毁的局面下，大离恐怕也就真到了快灭绝的那一步了。 “从影卫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冰原那边，现在是出工不出力，并没有真的和玉州那边死磕，倒更像是在练兵。所有战部，到玉州这边打一仗之后，就马上后退轮换。” “另外，冰原似乎也派出了密使，分别和天九宫、御灵宗还有远东方面接触，提出要进行贸易。天九宫和御灵宗倒是不傻，直接以当下战事紧急为由给拒绝了，甚至还在边境上加了不少哨位，要将底层的走私贸易也给封绝。至于远东那边，乐北亭这次做的倒是不错，一样是直接回绝了。” “至于玉州，如今双方既然正在交战，自然更没有做生意的可能。所以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冰原使团应该很快就会提出资源上面的需求。” 离平连连点头。冰原人口不多，但人人善战，这的确是冰原最大的优点。但同时，冰原亦是十八修炼界当中，资源相对最贫瘠的一界，也就比远东稍好一些。而且那些资源，往往也都隐藏在厚厚的冰雪之下，开采难度极大。所以，冰原方面，如果想进行大规模的战事，要么就需要和其他修炼界贸易，换取战争消耗的资源。要么，就只能用人命去填。 至于咸安城这边，则是早已做好的打算。 这个口子，绝不能开！而且，接下来大离恐怕会以各种借口，严查底层走私，争取不让半点资源流入冰原。 如此一来，冰原若想在玉州方面取得大的战果，就只有用人命去填。 对于咸安城来说，一个被冰原灭掉的玉州宗门联盟，和一个被消耗惨重的冰原，是最好的结果。 “单从目前影卫搜集的情报来看，冰原那边，至少有三位纯阳！超过十位返虚后期。在高端战力上，冰原是八大圣地当中最强的一个。就算加上妖族那边的五大皇族，两座天下，也就仅比咸安城稍弱一些而已。我已经将这份情报，通过隐秘渠道，送到了几家圣地手里。尤其是御灵宗和天九宫，他们只要不傻，就绝不会开这个口子。冰雪神殿的扩张欲望，甚至比咸安城还要强烈。毕竟，冰原环境太过恶劣，只要能往外走，不管是哪一界，打下来情况都只会更好。一个强大的冰雪神殿，同样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冰原接下来注定无法可想。” 离平深呼吸一口气。有关冰雪神殿的情报，他自然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但是，如今有自己这位师父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这样的冰雪神殿，如今肯定是八大圣地中最强的一个。估计也就只有当年全盛之时的天玄宗，可以与之媲美了。 至于原因，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离平身为大离皇帝，他却是知晓那些隐秘原因的。 正是因为那些隐秘原因，导致咸安城从嘉裕年间开始，就加强了对北地的防范，后来又直接派了韩药师这样一位名将，常年驻守北地，可见对其忌惮。 “有韩药师在，其实陛下不必太担心北方的战事。就算冰原方面，真的发了疯要骚扰大离治下的那些府，也绝不可能在韩药师手上讨得便宜。别看韩药师并无太多战绩，但实际上，如今大离四大名将当中，恐怕只有他能和毅王爷比一下了。至于米晟和南面的张香涛，其实都要稍逊色一些。” 听到韩药师这个名字，离平也是微微动容。他亦是甚至韩药师的可怕。作为四大名将中最神秘的一个，韩药师的事情，极少有人知道，但身为皇帝的离平，恰好是知道的那一个。 韩药师出身京城韩家。韩家虽不如米、洛、孙、赵四大家族那样显赫，但也是传承了几千年的老牌家族，代代返虚不绝。韩药师的母亲，则是出身四大家族的孙家，其舅舅更是嘉裕年间几大名将之一。韩药师能够成为名将，其实也多亏了早年曾受其舅舅的指点。 只可惜，当年那位出身孙家的名将，在朝堂党争当中落败，最后被圈进于咸安城内。连带着他们这一脉，都迅速衰落下去。当时孙家都已经对外宣称，将其逐出门户。而韩家当时为了避嫌，则是主动选择了休妻。当时韩家估计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们为了躲灾休掉的这名女子，当时已经怀了孩子，而这个孩子，后来会成为大离的又一位名将。 再之后，韩药师成为名将，韩家其实几度想要修复和他的关系，但都遭到了拒绝，估计肠子都悔青了。而韩药师这个人，也因为早年的这些经历，对朝堂党争极为排斥，从来不参与党争。当年成为名将之后，也是自请远调。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只打理玉州那边的军务，从来不做任何站队或是党争的事情。 想到这些老年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糟心事，离平忽然叹了口气。 “师父，您说大离当下的困境，是不是也是自己造的孽？若是当初我们少一些内耗，没有那些狗屁党争内斗，如今的大离，是不是不会这么难？哪怕到了今天，那些离都的大家族还在斗，全然看不到倾覆之祸。” 身为天下第三的老宦官，只是摇了摇头。 “老奴在这咸安城中待了几百年，所见所闻，后宫在斗，朝堂在斗，离都的那些大家族也在斗，咸安城和几大圣地还是在斗……” “如果没有这些内耗，如今还有蛮荒存在吗？那座蛮荒圣城啊，估计几千年前，就被夷为平地了。” 第26章 东连和幽冥之海 弘武三年年末，随着极北冰原向玉州方面大军压境，一场长达十年之久的玉州攻守战，就此拉开帷幕。 只是，在这场战事刚刚开始的时候，整个修真界都没有想到，这场战事，接下来会持续整整十年。 在冰原和玉州宗门联盟交战之后，西漠那边，原本已经打得天翻地覆的三大圣地门派，却忽然渐渐开始偃旗息鼓，战事竟是有了要平息的迹象。而且就在这之后不久，更是传出了三方高层已经开始准备和谈的消息。 如今的西漠，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区域，被天九宫和御灵宗的联军彻底掌控，基本全都集中于北方。在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这部分区域，尽皆落入天九宫手里。而御灵宗方面，却是直接放弃了在西漠的全部战果，一块地盘都没有。 大概是天九宫方面，觉得独吞战果实在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最后竟是将灵州东部的十二个府全都送给了御灵宗。 只是如此一来，没了这十八个府之后，天九宫就几乎完全和玉州方面，再无接壤的区域。原本与冰原、云州、玉州、丰州、西漠五大修炼界相接的天九宫，如今变成了只和冰原、御灵宗、大离所掌控的丰州，以及西漠珈蓝寺这四家相接壤。最重要的是，那十几个府，恰好正是之前大离四名将之一的米晟，防线所对峙的区域。 到了这会儿，对于这场三大圣地之间莫名其妙的战事，大家总算看出了一些端倪。 天九宫方面，地盘没有如何缩小，但是却更加安全了，而且彻底和玉州分离。御灵宗方面，将云州东部的大部分区域，都直接搬空，相当于是给了冰原一条南下的通道，可以直接攻打玉州。而且，有了天九宫那边得来的十八个府，御灵宗方面也没损失多少地盘。 唯一吃亏的，应该就是西漠的珈蓝寺了。 但如果考虑到一些极隐秘的消息，珈蓝寺到底吃了多大的亏，还真不好说。 相较于北面乱糟糟的局面，南面倒是稍微安生些，并没有太多大的动作。不过，修真界内部一些足够高的高层，却得到一些消息。蛮荒那边，如今似乎已经开始形成了一种新的平衡。整个妖族，如今形成了七个超大的势力联盟。五大皇族各占其一，再加上东海的妖族联盟，以及数个强大王族牵头，组成的新兴妖族势力妖王谷。 妖族已经快要进行完内部势力的整合了。那么接下来，妖族方面，会几大联盟继续死斗，还是向修真界这边扩张？ 没有人知道答案。 在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中，两座天下，迎来了弘武四年。按照妖族那边的历法，是大衍历一万零六年，而在后世的史书上，这一年，则是春秋六年。 …… 学宫学子们返回奉阳城的路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唯一值得注意的，恐怕就是隆冬时节的那场大雨了。 卫易看得出来，这绝不是什么天地自行出现的天象，而是有真正绝顶的存在出手，造成了这骇人的一幕。 能够影响数府之地，只怕至少要达到纯阳老祖的境界，才有这种能力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后续北方的那条对峙防线，再无其他异动。反倒是玉州那边，传来冰原大举南下的消息。如此一来，冰原的目的似乎也就不难猜了。远东这边的冰原战部，应该主要是用来威慑，玉州那边，才是主要的进攻方向。 既然远东暂时没有什么大事，卫易也就暂时放下心来，继续回到死亡世界苦修。而少年杨际，则是继续在学宫内苦修。 春去秋来。 这一日，死亡世界当中，卫易再次进阶。 蓝色白骨生物。 蓝色白骨生物，已经相当的强大，足可以堪比一般初入周天境的强者了。让卫易感到惊讶的是，在达到这个境界之后，卫易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腾空飞行的能力。这种能力，更像是一种本能，而且是一种类似规则一样的感觉，至少卫易是不明白，连肉身和灵力都没有的白骨生物，是怎么凭借自身力量飞起来的。 不管怎么说说，能够飞行，总归是个好事。 为了达到这个境界，卫易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屈指算来，从之前进阶绿色白骨生物，到如今再次破境，卫易用了超过两年的时间。之前卫易突破到绿色白骨生物的境界，应该是在弘武二年九月。如今，却已经是弘武四年十月了，两年都不止。 白骨世界的力量提升，似乎也是越往后就越难。当然，比起修真界普通修者的修行，还是快了太多。两年多的世界，从化灵中期提升到周天境后期？这在修真界，绝对是天方夜谭。 除了力量的提升之外，卫易还有一种直觉。 后面的区域，或许会和之前的区域不同。 绿色白骨生物，已经有了些许灵智。其中强大的，灵智完全可以比得上三阶巅峰的妖兽。那么，到了蓝色白骨生物这个境界之后，会不会彻底开启真正的智慧？ 进阶蓝色境界之后，卫易开始小心翼翼的朝下游前进。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次的路程，似乎比想象的要长的多。如果按照修真界那边的时间计算，卫易足足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他全都是在全速赶路。 在这一个月内，卫易所过之处，皆是那些尚未进阶的绿色白骨生物。在境界提升之后，这些低一个境界的白骨生物的灵火，对卫易就再没了必要。而那些沿路遇到的白骨生物，遇到卫易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直接逃之夭夭，卫易也就懒得理会他们了。 卫易的变化，就是身旁那条漆黑的河流，似乎更宽了。 对于这条漆黑的河流，卫易一直极为忌惮。哪怕他如今实力已经恢复到堪比普通周天境的层次，一样无法不敢去触碰那些漆黑的河水。卫易曾经做过实验，将一个强大的绿色白骨生物，扔到这条河里。结果刚刚触及到河水，那家伙的灵火就发出极为恐怖的哀嚎波动。而且，在那家伙落水之后，卫易隐约仿佛听到了无数的哀嚎声，就好像是有成千上万的生灵，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在不停的哀嚎一样。 在连续赶路超过一个月之后，这一日，卫易终于来到了新的区域。 由白骨堆积而成的荒原滩涂，到了这里，便是尽头了。 而在卫易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漆黑之海，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生绝望。 前路断了吗…… 脚下的白骨滩涂，已经到了尽头。在这附近，已经没有任何白骨生物了。再往前，卫易就只能进入这片漆黑之海，而且只能靠飞行，卫易可不敢碰触那些海水。但问题是，卫易也不确定，这种飞行的能力到底能坚持多久。万一这片漆黑之海，真的是无边无际，自己没飞多远就掉下去了呢？ 正当卫易犹豫不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在这片漆黑之海上，在视线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影子。这个影子在不断靠近卫易这边，等到距离足够近了以后，卫易这才发现，竟然是一艘由白骨搭建成的小船。小船之上，有一个通体雪白、就仿佛刚刚觉醒那样的白骨生物，在不断摇着手里的白骨船桨，缓缓朝卫易这边划过来。 在这艘白骨小船靠近的瞬间，卫易就生出一种明悟。 这是要他上船的意思。 这艘小船是从哪里来的？又要把他带去哪里？ 小船停靠在岸边之后，便再没了动静，仿佛是在等待卫易上船一样。卫易试探了几次，发现那个白骨船夫，似乎并没有任何智慧。不管他怎么沟通，他都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灵火都没有。 上还是不上呢？ 卫易不敢贸然决定。这座死亡世界，本就给他太多危险的感觉。这片漆黑之海，更是给他一种近乎绝地的感觉。而这艘白骨小船，暂时又不知跟脚，天知道会把他带去哪里？前方等着他的，到底是危险还是安全？ 但是，如果不上去的话，似乎又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回去肯定不行，就如以往一样，只要卫易想要走回头路，立时便有一种要被彻底毁灭的感觉。至于靠自己飞渡这片漆黑之海，卫易觉得更是不靠谱。 就在卫易陷入纠结的时候，那个原本呆滞如傀儡的白骨船夫，忽然动了起来。卫易瞬间发现，就在刚才，这个白骨船夫体内，竟是有了一缕灵火，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这个白骨船夫下了船之后，竟是直接朝卫易走了过来，同时还发出一阵让卫易意想不到的神魂波动。 “你比我想象的要快，短短几年时间，就能走到这里，看来昔日天玄宗确实把你教的不错。” 天玄宗？ 在白骨船夫发出这股灵火波动的时候，卫易瞬间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显然，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存在，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东连。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毕竟姚老头死前搞出了那么一个无聊的榜单。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冰雪神殿之主，或者冰原之主，都无所谓。” 东连，冰原之主？？！！ 这一连串的消息，每一个都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深意！如今一下子全都砸了出来，让卫易都有些懵住了。 姚老头临死之前，为两座天下派出了一个十大高手的榜单。这其中，排行第七的东连，最为神秘。就连天玄宗，也只能确定其应该是出身冰原的高手，对于其详细身份，一样摸不着头脑。 另外，对于东连这个名字，卫易一样有些困惑。当初在太元仙府的时候，那些在仙府世界中幻化出来的小部落，都曾提到过一个名叫东连的部落。按照那些小部落所说，那个东连部落无比强大，包括他们修行的功法和神通，都是从那边传来的。 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卫易觉得，这里面，或许存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联系。 眼前这名自称名叫东连的冰雪神殿殿主，能够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冰雪神殿对于这座无定河世界，确实是可以进出的。 “这次来见你，我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场仙战之前，我无法走出冰原。如今想要来这座幽冥之海边缘，亦是代价不小。想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长话短说。这座幽冥之海，虽然是真正的死地。但对你当下来说，却是真正的福地。我给你百年时间，我希望百年之内，你能走到这座幽冥之海的最深处去见我。” “在幽冥之海的最深处，有一桩机缘，可以让你再回修真界一次！再去见一次你相见的那些人。” 自称名叫东连的白骨生物，忽然一指点出，一股玄之又玄的波动，出现在卫易灵火深处，赫然正是大量有关这座幽冥之海的讯息。动作之快，卫易根本避无可避。 再之后，这个白骨船夫重新回到那艘白骨渡船上，灵火体内灵火彻底消散不见。 卫易久久站立无言。 东连的出现，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除此之外，东连刚刚给他的那些有关幽冥之海的信息，更是让他久久不能释怀。从东连给的这些东西里，卫易得知，在这座幽冥之海内部，有着一个又一个的骨岛。所有新生的蓝色白骨生物，第一次来到幽冥之海边缘的之后，都会有渡船前来接引。但是以后，就需要自己飞行了。在这那些骨岛上面，有着蓝色甚至更高境界的白骨生物存在。越是接近幽冥之海深处，骨岛上面的白骨生物就越强。 白骨生物，从刚刚觉醒的白色开始，每变一次颜色，便是提升了一个境界。蓝色相当于普通的周天境初期，青色相当于周天境中期，而紫色则相当于周天境后期。 达到紫色圆满的境界之后，再往上，还有传闻的七彩天王之境。另外，若是达到了紫色圆满的境界后，便可以前往幽冥之海最深处了。 第27章 死城 漆黑的幽冥之海，无边无际。虽然寂静无声，却给卫易一种到处都是无尽生灵在痛苦呻吟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而那个白骨船夫，在东连的灵火消失之后，则是再次变成了一个只知机械划桨的傀儡。卫易试了一下，本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去划船。不过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规则在限制他，他划船的时候，这艘白骨小船似乎根本就不动弹。 这座世界，实在是太神秘了。 从之前东连给的那些信息，以及所说的话，卫易倒是知道了不少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而且，让他尤为注意的，是东连说在幽冥之海最深处，有个机缘，可以让卫易再回一次修真界，可以见一次曾经牵挂的那些人。 如果说……只是单纯意识重新返回修真界的话，卫易现在就可以做到，而且是随意来去自如啊？！ 难不成，东连不知道这个秘密？还是说，东连所指的，是真正重新在修真界复活？ 不管怎么说，去幽冥之海最深处看看，这肯定是很有必要的。按照东连给的那些信息，卫易知道，想到达幽冥之海最深处，估计需要达到封号真人的层次才行。卫易昔日全盛之时，也不过只是七阶初期的修为而已，想在百年内达到封号真人，或者说九阶巅峰的层次，确实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只是，东连作为冰原之主，为什么如此重视自己？还要和自己订这个什么百年之约？好像很希望自己快点抵达幽冥之海最深处一样。 这些问题，都是卫易完全想不明白的。 白骨小船在茫茫幽冥之海上，大约航行了半个月的时间。因为没有参照，也无法判定到底走出了多远。不过，半个月之后，一座白骨形成的岛屿，终于还是出现在卫易的视线当中。 这座岛屿，至少有数百里方圆，对于堪比周天境的白骨生物来说，不算小，但也不算大。真正让卫易感到惊讶的，是岛上隐隐有城镇存在的迹象！ 这是一座真正的死城！ 随着白骨小船逐渐靠岸，卫易终于登上这座小岛。放眼望去，仍是遍地的白骨滩涂，漆黑的海水涨起又落下。只有在岛的中心处，隐隐能看到些许建筑的样子。 在卫易登岛之后，那艘白骨小船便直接离开，消失在了海面上。与此同时，大概是感应到卫易的登岛，附近几尊白骨生物，迅速赶了过来。 “兄弟，你是新来的吗？” “新来的兄弟，我们真是有缘啊！竟然能在这里相见！” “兄弟……” 这些白骨生物过来之后，一个个发出无比亲切的神魂波动。而对于他们的这种热络，卫易只以一个字回应。 “滚！” 发出这股神魂波动之后，卫易直接拔地而起，也不管这些热情的‘同类’，直接朝岛中央区域飞去。 “呵呵，这家伙倒是聪明。” 在卫易离开之后，几尊原本无比热情的白骨生物，发出一阵冷笑似的灵火波动，让人觉得恶寒。然后，这几尊白骨生物，相互四散开去，似乎彼此之间有着极大的敌意。 如果不是先前那个神秘的东连给自己的资料，说不定自己还真容易着了道。 卫易感觉有些后怕。 很多刚刚进入幽冥之海的蓝色白骨生物，还没真正开始在幽冥之海的生活，就被这些守株待兔的家伙给干掉了。 幽冥之海，冥冥之中自有规矩。首先，最重要的一条规矩，这些散布于幽冥之海上的白骨小岛，是不允许争斗的。只要是在岛上，除了极少数一些地方之外，绝不可以打斗，就连切磋也不行。如果违背的话，会被幽冥之海的力量，直接抹杀掉灵火。就连传说中堪比返虚期的七彩骷髅，一样不能违背这个规则。 但是，只要离开这些白骨小岛，到了幽冥之海的海面上，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也是刚刚那些白骨生物，为什么会那么热情的原因。 很简单，因为他们想先取得卫易的信任，然后把卫易骗到海面上。只要离开了小岛，他们就可以直接击杀卫易，夺取卫易的灵火了。 虽说这些白骨生物，有时候几个月都未必能等来一个新来的。但只要让他们逮到一个，那就赚大了。毕竟，若是按照岛上的规矩，想要按照岛上的规则击杀其他白骨生物，那就太难了，而且也太危险了。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很多新来的蓝色白骨生物，第一次登岛的时候，会有白骨渡船接送。若真是让他们自行过来的话，估计很多新来的白骨生物，根本就活不到登岛的时候。而在白骨渡船上，同样和小岛一样，是不允许动手的。 卫易如今的飞行速度，虽然还比不上全盛之时。但比起一般化灵巅峰全力飞遁的速度，还是要快一些的。所以转眼之后，卫易便来到这座骨岛的中心区域。在骨岛的中心区域，有一座不知是何时修造出来的城池，大约有二十里方圆。 建造这座城的材料，绝不是白骨世界的材料，而应该是修真界的材料！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啊。 在看到这座死城的时候，卫易顿时就有了这样的明悟。而且他断定，这座死城，应该和自己之前在河流区域，见到的那些废墟差不多。城墙并不算特别高大，也就丈余高，看上去只是用修真界最普通的石头垒起来的。但城墙上的石头，却仿佛是那种在很久很久以前，全都在血海里浸透了的感觉，如今只剩下一种令卫易感到压抑的褐红色。 不光是城墙，城里的建筑，也都是用类似的石头建造的。 没有任何白骨生物知道，这座城，包括城内的那些建筑，到底是时代遗留下来的。大家只知道，城内绝不能打斗，也不能破坏城内的建筑。如果破坏城内的建筑，一样会被抹杀。而且，被破坏的建筑，会在不久之后恢复如初。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规则，在保护这座城一样。 不光是这座岛上如此，卫易知道，其他的小岛，包括幽冥之海最深处，亦是如此。 这都是东连给他的那些讯息里包含的。 入城之后，卫易偶尔能够在街上看到几个白骨生物，有像他这样刚刚进阶蓝色境界的，也有骨体已经泛青的。这些白骨生物，哪怕是走在街上，也大都保持相对较远的距离，似乎彼此之间都深深防备着一样。 这大概也是这座死城里，大家无数年来形成的一种默契了。 如果抛去这座城建造的材料十分特殊，也不考虑城内的居民只是一群白骨的话，这座城，其实并没有太多另类的地方。卫易觉得，这座城应该至少可以容纳过万白骨生物在此生活。但实际上，城内白骨生物的数量，应该也就堪堪过千而已。城内的那些住宅，只要是无主的，都可以选择进去居住，十分方便。但若是有主的，便会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其他白骨生物阻拦在外。除非主人愿意，方才可以进入。 在死城内，绝大多数白骨生物都是独居，极少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白骨生物住在一起。至于像修真界那样结成道侣的情况，就更是几乎完全不存在了。 开玩笑！都已经化成一堆白骨了，还分什么男女？而且，卫易也是进城之后才发现，原来白骨生物是那样的奇形怪状。反正都是一路拼凑过来的骨体，怎么适合战斗怎么来。因此这座死城内的居民，真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 最终，卫易选择了一座无主的小院，作为自己在这座死城内的新家。在卫易生出这样的念头之后，顿时便有一阵雾气弥漫过来。自此之后，这座小院就成了卫易的死宅。若无他的允许，其他白骨生物是绝不可以进入这里的。 这玩意儿，倒是比修真界的禁制阵法还方便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这座死宅当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显得十分空旷。这也不奇怪，都已经是一堆白骨了，还要什么生活质量啊？ 选了这座死宅之后，卫易继续朝城中心走去。沿途遇到的白骨生物，也多半都是相互忌惮。从东连给的那些讯息里面，卫易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相较于这些白骨生物，其实只有他是特殊的。这些白骨生物，全都是在进阶蓝色白骨生物之后，才开启的灵智。而卫易，却是回忆起了生前的记忆。因为是在死界开启灵智的关系，这些白骨生物，生来就伴随了无数的危险。所以，在他们开启智慧之后，仍会本能的小心其他所有白骨生物。 在这座死城中心，是一座十分空旷的广场，大约有一里方圆。整个广场，被一股浓厚的黑雾笼罩，但并不禁止白骨生物进入。 按照东连给的那些资料，这里应该是这座死城内部，最重要的地方了。 卫易迈步入内，果然，在黑雾当中，有大量相同的白骨生物，正在这里修行。只要卫易不靠近他们，这些白骨生物，根本就不会搭理卫易。 对于白骨生物来说，这就像是一座超大的修行房。 始一进入黑雾，卫易就感觉到了异样。这种黑雾，似乎可以滋润灵火。对于白骨生物来说，就仿佛是灵气对于修者一样。只不过，不管周围的白骨生物，如何竭尽全力吸纳这种黑雾，这里的黑雾始终不见减少半分，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 岛上的白骨生物，超过九成以上，应该都聚集在这片黑雾当中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则是因为岛上的另一条铁律。 除了岛上不能战斗的规矩之外，这座幽冥之海上的所有白骨岛，还有一个规则：在任何一座白骨岛上，每隔十年，最弱的一部分白骨生物，需要相互之间捉对厮杀。两者之间，必须死掉一个，才算结束。这部分最弱的白骨生物，大概在岛上占二十分之一的数量。也就是说，每隔十年，岛上的最弱的四十分之一，会被彻底消灭。 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新觉醒灵智的白骨生物。毕竟，他们修行的时间最短，实力也最弱。 但是，每十年当中，新来的白骨生物的数量，绝对会超过这个数字。幸存下来的这部分白骨生物，其实才是真正能够存活下来的。 当然，幸存下来的这部分白骨生物，也不是自此之后，就彻底高枕无忧了。因为岛上还有第三条铁律，那就是没有一劳永逸。所有的白骨生物，只要不在黑雾当中修行，灵火就会不断衰弱，然后落入那最后的一部分群体当中。所以，所有白骨生物，就只能不断的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当然，如果成功进阶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一旦成功进阶，白骨生物就必须前往更强大的岛屿，又会再次沦为弱者。 这样看起来，似乎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留在中间那部分，既不用离开这座骨岛，也不用参与捉对厮杀。但是，这个看似最好的法子，却极少有白骨生物会选择。 不是因为这些白骨生物笨。而是因为作为白骨生物，同样是有存活极限的。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获得新的寿命。若是一直停留在岛上，就会彻底耗死。 所有白骨生物，都向往传说中的七彩境界。 卫易忽然觉得，整个无定河世界，或者说死亡世界，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规则给控制住了。不管是之前的河流区域，还是如今的幽冥之海。所有白骨生物，唯一能够存活下去的机会，就是不断战斗，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至于那些等在海边的白骨生物，为何不来这边修行。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已经是岛上最弱的一部分白骨生物了。如果按部就班的修行，仍是有很大可能在十年之期的时候死掉。而如果一直等在海边，侥幸干掉一个新来的，吞噬其灵火。那样的话，瞬间就能摆脱必死的宿命。 整个无定河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而这个牢笼的目的，似乎就是在鼓励白骨生物们相互残杀，然后培养出真正的强者。 第28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进入幽冥之海这片区域后，想要再通过单纯猎杀白骨生物提升境界，就成了很困难的一件事。 因为有了灵智之后，那些白骨生物，也变聪明了太多太多。若无把握，谁都不会主动离开骨岛，到外面去战斗。 卫易对于自己的实力倒是有些自信。虽然不敢说在这座骨岛上真正无敌，但保住性命还是有把握的。所以，卫易就玩了一个小花招，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前往骨岛边缘。如果周围恰好有落单的白骨生物，他会装作没有察觉，然后暂时离岛，引诱落单的白骨生物同样离开骨岛。 在骨岛边缘守着的这些白骨生物，一般都是岛上实力最差的。对付他们，卫易倒是很有信心。而这些误以为卫易什么都不懂的白骨生物，一旦上钩，主动出海想要干掉卫易，收取卫易的火种。等待他们的，便是卫易的反杀了。 靠着这种方法，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卫易干掉了十几个落单的蓝色白骨生物。但随着他成功次数的增多，越来越多的白骨生物，知道卫易并不是好惹的。到了后面，哪怕卫易当着他们的面主动出海，也没谁会上当了。 这就麻烦了。 眼见自己计划失败的卫易，重新回到骨岛中央，继续靠着黑雾苦修。但是，和之前吞噬灵火的速度相比，炼化黑雾提升境界的速度，明显慢了太多太多了。要是按这个速度提升下去，天晓得要什么时候，才能提升到紫色骨体巅峰的境界，前往这座幽冥之海的最深处？ 反正百年时间是肯定不够的。 靠炼化黑雾的法子，肯定是不行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不断去吞噬其他同阶白骨生物的灵火。东连既然给自己定下了百年之约，想必也是知道，卫易是可以在百年之内，达到紫色骨体巅峰境界的。 看来，问题的关键，应该还是在吞噬其他白骨生物的灵火上，只有不断吞噬其他白骨生物的灵火，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提升到紫色骨体巅峰的境界。 这亦是无定河世界最让卫易吃惊的地方了。 要知道，在修真界，不管你是普通的底层苦力，还是某个圣地掌门的子女，在修行这件事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其实是相对公平的。那些出身很好的修者，或许能占用更多的资源。但是，他们使用资源，仍然是有所限制的。能够迅速提升修为的丹药，不是没有，但大多有很强的副作用或者隐患。而且，就算修为能用外物堆上去，自身的感悟和经验，可是没办法完全依靠外力的，外物最多也只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所以，就算是咸安城的那些皇子王孙，在借助外力这件事上，也不可能完全肆无忌惮，除非他们不想要前途了。但凡想在修行一道上取得成绩的，任何人都要稳扎稳打，一步一步的苦修上去。 但是，这个道理，在无定河这边，却似乎失效了。 在无定河世界，只要能吞噬足够的同阶灵火，就能顺利进阶，根本没有任何隐患和瓶颈的样子。在东连给的那些资料里，也提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如果卫易当下有足够的灵火，卫易完全可以在一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直接晋升到七彩天王的境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卫易没有去城中心那边借助黑雾苦修，而是在这座骨岛上闲逛，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思考如何才能猎杀更多的白骨生物。 而在探查完整个岛上的情况之后，卫易终于渐渐想明白，东连为什么会给自己定下百年之约？自己接下来又该如何了？ “这百年时间，只怕不是用来给我苦修的，而是用来给我战斗参悟的！” 在探查过整个岛上之后，卫易自己给出了答案。 想要在百年之内提升到紫色巅峰，甚至是七彩天王的境界。唯一的可能，就是不断吞噬同阶白骨生物的灵火。既然这座骨岛不行，那就前往其他骨岛！ 而且，如果自己离开骨岛，足够深入幽冥之海的话，岛上那些真正强大的白骨生物，也会发现，说不定就会追上来。那些强大的白骨生物，往往都是在骨岛中心修行。但若是有击杀其他白骨生物取得其灵火的机会，想必他们肯定也不会放弃。 想要做到这些，唯一的办法，就是卫易自身感悟足够强。如此一来，在其他白骨生物的感知当中，卫易是要比他们更弱的，所以他们才会敢于出海，猎杀卫易。因为自身神通强大，卫易可以以弱杀强，越阶杀敌。 而且，若是用这个法子的话，卫易到时候说不定会引出来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白骨生物！卫易到时候需要面对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单打独斗，而是真正的群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骨生物，即便到了堪比周天境的层次，依然没有灵力之类的力量，只能凭借自身的蛮力和感悟。这倒是给了卫易机会，因为如此一来，哪怕是群战，卫易每次需要应对的，也就只有最近的几个白骨生物而已。 所有的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卫易的剑道感悟和神通感悟足够高的前提下，才能做到。 至于感悟…… 这一日，卫易好不容易又猎杀了一个白骨生物之后，并未吞噬其灵火，反倒是将其留了下来。然后带着其头骨，大摇大摆的返回了骨岛。 带着一份完整的灵火返回骨岛却不吞噬？ 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炼气期小修，抱着一座晶山在街上乱跑！好人都能生出歹心，何况是在这座骨岛上？ 再加上卫易并没有半点遮掩，甚至是大摇大摆的走过整座骨岛。于是，岛上所有白骨生物，都知道卫易手里，有一份未炼化的灵火了！ 若非岛上不能出手，恐怕早已开始陷入混战。即便这样，卫易身后还是跟来了大量的白骨生物，在其身后尾随而来，虎视眈眈。 最后，卫易带着这份未曾炼化的灵火，来到城外的一座古老神殿前。 没错，是神殿！ 卫易之前发现这座神殿的时候，也是无比惊讶。比起当年在吞海鲸祖地见到的那座神殿，虽然小了太多太多，也远不如邯苗洞天里的那座，约莫也就只有十丈方圆。但卫易见到它的时候，还是一眼认出，这绝对就是一座神殿！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整个神殿，已经彻底衰败，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座建筑还屹立在这里。在神殿前方，有一座数百丈的广场。按照东连给的资料，这里是岛上唯一可以动手的地方。不过，只能单打独斗，而且必须是双方自愿，才能战斗。若是战斗当中，有一方认输，神殿便会降下一种莫名的力量，再次禁止战斗。 简单来说，这里可以理解成是一座斗武场。 “想要我手里的灵火吗？” “那就来和我战斗吧！” “只要能打赢我，这份灵火，就是你们的！” 所有尾随而来的白骨生物，这一刻，全都激动了起来。 一份完整的灵火啊！个中诱惑，实在难以言喻。 最关键的是，这场战斗，不是在岛外，而是在岛内的神殿附近。也就是说，如果有性命之忧的话，他们随时可以认输。就算输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赢了，那可是会直接获得一份完整的灵火啊！ 大部分白骨生物，虽然忌惮卫易的实力，不敢上前。但还是有一部分真正的强者，自恃甚高，主动上前。 对于这些上前的白骨生物，卫易来者不拒。 这哪是什么白骨生物啊！ 这分明是一个又一个行走的战斗经验礼包啊！ …… 离景原看着眼前这片刚刚被他指挥战部踏平的废墟，心中并无太多波动，只是平静的指挥战部打扫战场。 作为一个成熟的战将，在战场上，悲悯是最没用的情绪。 刚刚被离景原踏平的这个宗门，实力其实颇为强大。宗内有两名周天境中期，四名周天境初期的高手，在一府之内，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派了。宗门下辖的人口数，更是极多，几乎占据了这个府人口总数的四分之一，麾下战部更是不少。 所以，自从几年前的仙战之后，这个门派，便开始心思活泛了起来。在其所在区域，联络其他宗门势力，合纵连横。对于代表大离方面的城主府，更是开始逐渐不屑一顾起来。 除此之外，根据大离影卫搜集到的一些隐秘情报，离景原知道，这个门派，其实已经被潇湘北部的某个一流门派暗中接收，成了一个附属宗门。一个有六位周天境坐镇的门派，或许还不敢明目张胆的直接宣布独立，最多也就是和代表大离的城主府私底下抗衡。但是，若是一个一流门派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 一流门派，门内肯定是返虚期老祖坐镇。如今这个时代，没了十四件极道仙兵镇压，返虚期便是真正的天下极速。不管是普通的返虚初期还是纯阳老祖，在速度上并无太多差别。一位返虚，只要不是落入重重包围或者非要正面和战部死磕的话，想逃还是很容易的。一旦拉开距离，就算纯阳老祖，也很难追的上。 所以，拥有返虚期坐镇的一流门派，便有了独立的资本。至少，割据一方不成问题。如果大离逼得紧了，一位发了疯的返虚老祖，天晓得会造成多大的损失。所以，对于那些真正有返虚坐镇的大势力，如今便是大离朝廷，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一战杀死对方返虚的把握，也不会对其逼迫的太狠。 一流门派，实力太过强大，还不是如今离景原能够去考虑的。而且离景原相信，有返虚期坐镇的大势力，咸安城那边肯定早就盯上了，也轮不到他去操心。 他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虽然对付不了一流门派，但是，对付一个只有六位周天境坐镇的势力，离景原如今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一战，从调集战部开始，离景原打得堂堂正正。离景原一共调来了两个甲字头战部，六个乙字头战部，和十七个丙字头战部。这些战部，从各个方向围困而来，几乎彻底封死了所有方向。将对方几乎全部的门派主力，都围困在山门之内。 然后，面对对方提出的想要和谈的期望，离景原没有任何理睬，直接下令让战部进攻。 他得到的命令，只有四个字。 就地歼灭。 这一战，打了整整三天。作为雄踞一方的霸主，拥有六位周天境坐镇的势力，这样的一个门派，根基也是很深的，门人弟子更称得上悍勇。哪怕面对大离正规军的进攻，一样极少有人投降。或者说，他们当中，也许有人想投降，却因为门派的限制手段而没了退路。 在经过三天的大战之后，离景原指挥的大离战部，亦是伤亡惨重，战损接近三成。 但是，对方却是彻底灭绝。 六位周天境，无一生还，所有战部主力，全部就地歼灭。只有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生产修者，一部分因为投降或者直接被抓了俘虏，幸免于难。但就算他们活了下来，又有哪一个不是在心里深深怨恨着大离？ 他们的师长、亲人、故旧，都死在了大离军方的晶炮之下。 “通知下去，所有俘虏，不管是被抓的还是投降的，一律关到北方那个山谷当中，交由当地城主府接管。如果有反抗的，直接就地击杀。另外，在打扫战场的过程中，如果幸存下来，仍想负隅顽抗的，就地击杀。” 离景原很清楚，他的这个命令下达之后，注定又有很多修者，会失去他们的生命。 但他没有选择。 大离也没有选择。 如果放任，将来只会死更多的人。 自他进入战将府的第一天开始，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身为战将，必须抛弃所有的仁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感受着体内修为的迅速增长，离景原忽然长叹一声。 这场大战打完，他的个人修为，亦是水涨船高，收获极大。身为大离的仙器传承者，同时也是大离最后的仙器传承者，离景原可以借助这种战斗，提升自己的修为。 但是，这种提升，是建立在战火与死亡之上。 离景原忽然想起一句话，觉得用来形容当下，实在是无比应景。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29章 哀荣 被整个天玄宗寄予厚望的战将府第一批学员，在经过三年的学习和修行之后，终于要从战将府毕业了。 对于这些学员，整个云莽内部诸多派系，尤其是军中各个派系，为了能够争取到更多的名额，争得不可开交，人脑袋都快打成狗脑袋了。谁都知道，这第一批从战将府毕业的战将学院，是最具战将天分的。将来他们能够在战将领域取得的成就，同样不可限量。现在多争取一人，将来能够收获的回报，绝对会是异常丰厚的。 第一批进入战将府学习的学员，一共只有区区五百人而已。这五百人，都是从之前收复云莽的战事当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年轻战将。他们往往都没经历过正规系统的战将学习，但却展现出了很高的战将天分。经过这三年的学习之后，更是突飞猛进，每一个都可以进入军中独当一面了。 以后战将府虽然还会陆续培养出新的战将，但相比这第一批，后来者的天分，恐怕整体上就要逊色很多了。所以，在争夺这些年轻战将的时候，各个派系都不肯松口。就连叶朝归这位掌门，都对于分配这件事有些头疼。 没办法，身为掌门，叶朝归虽然在宗门内部一言九鼎，但还是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比如有些宗门老辈，论辈分比叶朝归还高两辈的老人，舍了老脸过来，就为了多争取两个名额，叶朝归当真能够拒绝？不可能的。 再比如，坐镇丽水防线的王虎臣，直接面对妖族的威胁，手底下最是缺人才。王虎臣张嘴了，自然也不能拒绝。 当这些人和事，交织在一起，连叶朝归都感到无奈了。最后这位堂堂天玄宗的掌门，都不得不暂时推卸一下责任，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那些年轻战将自己。至于宗内各个派系，如何拐走更多的年轻战将，那就只能看他们谁更舍得下血本了。 不过，在这些年轻战将当中，徐崤算是一个例外。 作为第一批进入战将府学习的年轻战将，徐崤刚刚进入战将府时，成绩在五百人当中排名倒数。这也没法子，毕竟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有过指挥战部的经历，只有他，只是给王垂志当过亲随，并未真正亲自指挥过战部。不过，在这三年当中，徐崤的进步却是极大！三年当中，每一年的考核，都大有进步。到了不久之前的毕业考核，徐崤更是一口气冲入了前一百，相当的难得。 当然，这份成绩，也不光是他的努力造就的，也有素的功劳在里面。素虽然不懂战将之道，但凭借她在宗门内部的地位，找人给徐崤开开小灶还是不难的。而且，王垂志本人作为战将府的教员，也对徐崤格外的关注。至于资源方面，那就更不用操心了，一切都是顶配。 如此待遇，其他同期的学员，大多也只能望而叹之了。 能够在毕业考核当中，冲入前一百的战将学员，每一个都是各方打破脑袋去争取的对象。不过，到了徐崤这边，却有了小小的例外。徐崤并没有答应任何一方的招揽，而是暂时留在了天玄山上。 要是其他人，这么做肯定是不行的，拒绝了所有招揽，等于自绝退路。将来就算想再进入军中，也会因此遭到打压，得不偿失。但徐崤还真不怕这个，天玄山上有素罩着，军中有王垂志这位虎帅之子罩着，谁会吃饱了撑的打压他？ 说到底，还是他抱得大腿够硬。 徐崤拒绝所有招揽，倒也不是心血来潮，或者对所有战部都不屑一顾，只不过是他想遵守自己的承诺，在天玄山上再等些日子而已。 至于事情的起因，则要追溯到两年多以前，徐崤去半山腰上那座陵园内，给那座衣冠冢上坟。那一天，是那座衣冠冢主人的忌日，同时也是几年前那场惊世仙战的周年，更是大离年祭的日子。 回到天玄山上以后，每到这一天，徐崤都会来此祭拜。因为他不知道，将来自己进入战部之后，某一天会不会忽然战死在前线，然后就再没机会回来上坟了。 那次上坟的时候，徐崤在那座衣冠冢，遇到了一名穿的破破烂烂的老人，很像是一名老乞丐。老人并没有祭拜，只是过来看看，看到徐崤在那里点燃红烛纸钱之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什么都没说。 徐崤不傻，自然不会认为，老人真是什么老乞丐。开玩笑！这可是天玄山，天玄山上，会有普通的老乞丐出现吗？徐崤估摸着，老人应该是宗门内某位有恶趣味的前辈高人。在天玄山上住的久了，徐崤对于那些原本只存在于传闻当中的大神通者，也不再陌生，也知道他们很多人多半都有怪癖，老人或许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徐崤对探知老人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兴趣。 如果是一般的年轻弟子，在这种时候，或许会想演一出‘低阶弟子偶遇高手老祖，然后装作不认识，通过一系列操作得到老祖认可，最后得到大机缘’的戏码。但这样的戏码，徐崤并没有什么兴趣。 就算能得到这位前辈的垂青，又有什么用呢？徐崤觉得，自己并不缺什么机缘之类的东西。如果真的需要，回头和素奶奶说一声就行了。 所以，对于这位天玄宗的老辈高手，徐崤只是单纯发自内心的尊敬，并未真正想去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尤其是在看到，这名老辈高手在卫易墓前驻足，徐崤更是对其多了几分好感。 “你知道，这片陵园的来历吗？” 这是那位打扮的像叫花子一样的前辈，对徐崤说的第一句话。 徐崤自然知道这座陵园的来历。传闻当年云莽天灾发生之后，天玄山沦陷一战，无数天玄宗老辈高手，都长眠于此。包括素奶奶的父亲，天玄宗的前代掌门。在那一战之后，妖族出于敬意，给这些战死的天玄宗高手，立下一座座衣冠冢，在天玄城内设立了这座陵园。后来，天玄宗重新反攻云莽之后，这座陵园，也被宗门以大神通移到了山上，成了山上一个很有名的地方。很多新入门的弟子，都会被长辈带来这座陵园，告诉他们天玄宗前辈的故事。 将卫易葬入这座陵园，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卫易功劳的肯定。 “你若是不忙，老夫今日给你讲讲，有关这陵园里葬着的一些人的故事，如何？” 对于老人的提议，徐崤当时只是点头，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点头。他是真的很想听听那一座座衣冠冢主人生前的故事，他们的故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天玄宗当年的故事。 一老一小，相谈甚欢。 最后，徐崤有些僭越的提议，想要请老人去山上的酒馆喝酒，老人最后也没有拒绝，还笑着说‘你的酒钱，就权当是付给我的说书钱了’。一老一小，都十分聪明，只喝酒，而不问对方身份，竟是有了一些忘年交的感觉。 在那次喝酒之后，临分别的时候，老人说不妨一个月之后，两人再来酒馆，到时候，还是徐崤情况，老人讲故事，徐崤只是点头。打那之后，这一老一小一个月见一次面的习惯，便算是立下了。 后来某次，老人闲谈当中说，自己膝下无子，更没什么弟子后人什么的。以前倒是收过几个弟子，可是后来陆续都死了。当时已经喝得微醺的徐崤，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按照我们家乡那边的规矩，老人走的时候，是必须得有个后生帮忙摔碗。您要是愿意，这活儿我帮您干了’。老人当时没说什么，但那次临分别的时候，却说那我们可就说好了，摔碗用不着，但是你回头得帮我带个孝。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徐崤才拒绝了所有战部的招揽，而是暂时留在山上，希望能够给老人送终。 今日，恰好又是两人约定的日子。 徐崤走进那家熟悉的酒馆，看到老人已经早早到来，坐在靠里面角落的一个位置，已经点了两壶酒。这座位于天玄山靠山下的酒馆，相对低端，来的一般都是普通的天玄宗弟子，灵酒品阶大多不高，所以徐崤也请得起。 “如无意外，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老人开口之后，便是一个让徐崤感到有些心疼的消息。 虽然早已知道，老人寿元将近，迟早有走的那么一天。但这两年相处下来，徐崤总还是觉得，老人或许还有很长的时间。 “本想着让你这个后生，到时候帮忙送个终。不过眼下来看，估计是不太行了，因为门派基本已经给安排好了，应该是用不上你帮忙了。”老人忽然有些歉意的说：“后生，这两年的时间，你也陪老夫喝了不少的酒。于情于理，老夫死后，其实都该给你留下点什么。可惜老夫的东西，每一件都已经有了归处。就算平时常用的几件法宝，也都十分要紧，而且你如今也用不了，所以……” 徐崤听到这里，忽然摇头打断道：“我请前辈喝酒，从不是为了前辈的身后之物。不管前辈信不信，我确实是真心想要请前辈喝酒，而不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而且，前辈也不欠我什么，前辈给我讲的故事，足够抵了酒钱。” 听到徐崤这么说之后，老人倒是有些释怀了，只是点了点头。 老人知道，徐崤说的是真的。因为当世神魂之道上，没人能超过他。 “那老夫，就最后再给你讲些故事，可以多讲些，总不好让你这后生太吃亏。我坐化那日，估计门派应该不会允许你到场，我也不好违背宗门的规矩。所以今日破例，你自己点，你想听宗门的哪一段故事。你想听的，老夫应该都讲得出。” 这一日，一老一小，又是相谈甚欢，微醺而别。 临分别之时，两人挥手而别。徐崤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有些伛偻，但又是那么潇洒。 …… 天玄山山顶 这里，原本是极道仙兵万劫塔的所在之处。可惜当年那场仙战之后，万劫塔彻底被毁，山顶上也就彻底空无一物。不过最近两年倒是传出消息，说宗门要在山顶上建一座规格极高的衍天台。这座衍天台，建在山顶上，可以更好的调理宗门气数，也对宗门内的那些天机士推演天机更有帮助。 山顶上，今日有三人并肩，站在山顶，俯瞰整个天玄山。 一个，是天玄宗当代掌门叶朝归；一个，是天玄宗两大纯阳之一的盘山真君；另一个，则是穿的破破烂烂的老乞丐，九烈真君。 “不必悲伤，今日的结局，是老夫自己选的。” 九烈真君望向叶朝归，笑道：“老夫本就不剩多少寿元，之前为了收复云莽，又是连番大战，又有不小的损伤。如今就算强行延命，也不过能再多延命数年而已。但这一身纯阳巅峰的修为，却已经是如同破桶，里面的水早晚要漏光，也就糟蹋了。不如早死几年，还能给你将来冲击仙位，多争取些时间。” 叶朝归没有任何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那么，以后的天玄宗，就交给你们扛着了？” 对于九烈真君的问题，盘山真君忽然轻笑道：“师兄，你忘了，我的寿元也所剩无多了，最多也就能再撑个三四十年。你走之后，你腾出来的这个位置，多半会由囚蒙那小子坐上去。等到我死的时候，掌门估计也就彻底炼化了你的纯阳法相，可以顺利进阶纯阳了。所以啊，宗门的担子，归根结底，以后还是要掌门来扛的。” 九烈真君伸手拍了拍叶朝归的肩膀，笑问道：“会不会很累？记得，虽说你是掌门，但你也是晚辈。宗门内比你辈分大的老家伙还有不少，凭啥让你一个小字辈全扛下来嘛！所以啊，以后要是觉得累了，记得说出来，会叫的孩子才有奶吃嘛！” 叶朝归勉强咧嘴笑了笑，却是无比难看。 老人转过身，看向山下的星星点点。 “老实说，很多年以前的天玄宗，虽然很强，是几大圣地里最强的一个，但我其实不太喜欢，原因说不上来，或许是觉得宗内派系林立、尔虞我诈的争斗太烦人了。所以我年轻的时候，才会自请远走东海，后来在东海成就返虚。” “可是如今啊，如今的天玄宗，人人奋发图强，人人想着把天玄宗把云莽建的更好。这样的天玄宗，我真的是看不够啊！” “可惜，不能参加今年的天玄祭了。” …… 弘武五年，才刚过完年祭。就在天玄宗内大家正在为接下来的天玄祭做准备的时候，一个噩耗忽然传来。 宗门内两大纯阳之一，如今天下第九的九烈真君，寿元耗尽，彻底坐化了。 这位老人，一生最后的百年，几乎全部贡献给了天玄宗。云莽天灾发生后，宗门一度青黄不接，远走东海。是他，作为宗门最后一位纯阳，支撑起了宗门的香火不断。又是他，殚精竭虑，为宗门复兴奔走。反攻云莽时，还是他，冲杀在最危险的战场，挡住了那些最强大的敌人。 老人临死之前，更是将自己的一切，全都留给了宗门。用老人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些，都是我欠宗门的’。 除了老人之外，大概没谁真的会这么认为。反倒是会觉得，是宗门欠他的。 老人没有子嗣，几个弟子也都战死于当年的云莽天灾当中，所以并无后人。根据老人遗愿，在其死后，宗门未帮其举行盛大的追悼仪式，也未建立什么衣冠冢。但是，老人走后，天玄山上所有弟子，全都自发的在腰间扎上一条白绫，自发为老人送终。 消息传出后，修真界各大势力，甚至妖族方面，也纷纷派使者前来吊唁。或许，曾经的九烈真君，是他们最大的敌手。但如今，这位已经去世的老人，却赢得了两座天下的尊重。 极尽哀荣。 这一日，徐崤来到宗门的悟道碑林，找到老人留下的那尊悟道碑，轻轻跪下，执晚辈礼，给老人磕了三个头。 “前辈，您其实已经把最好的遗物留给我了。” “就是您一生的故事啊。” 第30章 下一任掌门 到了蓝色灵火境界之后，卫易对战同阶白骨生物，也开始渐渐感觉到有些压力了。 所有蓝色白骨生物，一招一式，尽是饱含玄奥。如果拥有灵力的话，那就是所谓的玄阶神通了。 卫易虽然已经入道，但毕竟修为根基尚欠。如果对比修者境界的话，那就是初入周天境。对上那些相当于周天境三重天巅峰的白骨生物，哪怕卫易如今的剑术已是入道的层次，仍是只能勉强打平而已。 这其实已经相当不易。 别看卫易在陨落之前，可以凭借初入七阶的修为，轻松击败一些周天境三重天的修者。但那时候的卫易，不但有几门极强的本命神通，更有四件强大的神兵傍身，甚至还有五行乾坤这种恐怕的手段。最重要的是，卫易当时走的是神力一道，神力本来就强于灵力，卫易又是最完美的神体。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才使得卫易可以轻松跨阶大战，甚至战而胜之。 但实际上，卫易这种战绩，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都没多少人能够做到。到了周天境以后，每一重天修为的差距，其实都大的吓死人。 如今，卫易已是白骨之体，没有神力，没有几件神兵，几门本命神通也只有音字诀可以使用。也就只有剑道，还能继续使用。这样的卫易，其实比起巅峰时候，要差了很多很多。 当然，其他白骨生物，情况其实也都差不多。 白骨生物，最强的就是自身的骨体。卫易甚至觉得，白骨生物的骨体，比同阶的体修还要可怕。但如果是同阶正面交战的话，白骨生物其实是要弱于修者的。毕竟，修者的手段，确实是比较多。 如此一来，哪怕卫易在自身感悟上，比其他白骨生物高出了一个大境界，仍是无法在岛上彻底无敌。面对最强的几个白骨生物，卫易也只是能勉强支撑不败而已。 在熟悉节奏之后，卫易每天接受五场白骨生物的挑战。对于岛上最强大的那几个蓝色巅峰的白骨生物，卫易则是选择避战。卫易的目的，是想通过战斗，更快的领悟剑道，可不是为了来找虐的。其他时间，卫易基本上都是在岛中心黑雾区域那里推演剑道，顺便也稍微提升一下自己的骨体修为。 在这种频繁的战斗下，卫易的进步，堪称神速。 卫易的剑道，是继承叶朝归当年的剑道。虽然这条路叶朝归最后也没有完全走通，但这个方向肯定是没错的。尤其是卫易当初又有诸多机缘，曾向天下第一剑修的顾飞鱼问剑，曾在仙战中亲眼目睹世间最绝顶的力量，亲眼见识了混沌开辟的场景，如今再来参悟剑道，便有些高屋建瓴，水到渠成的感觉了。 卫易这会儿才渐渐明悟，参加那场仙战，眼见混沌开辟分化，到底是一场多大的机缘。 卫易走的道路，本就是用剑去演化万物的道路，这和混沌开辟演化天地，有异曲同工之妙。卫易甚至感觉，自己如今参悟剑道，根本没有任何瓶颈，只要按部就班的推演下去，三千剑招，完全演化出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而每天和那些白骨生物持续的战斗，则是最好的辅助，让卫易可以在战斗中印证自己的推演，少走了很多弯路。 如此，时光飞逝。岛上的白骨生物，卫易近乎全都打了个遍。敢于挑战卫易的，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出现了卫易站在神殿广场外，带着灵火却没有任何白骨生物搭理他的地步。 看来，是该离开这座骨岛了。 卫易也是十分无奈，随着他战斗次数的增多，岛上的这些白骨生物，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精明。弱一些的白骨生物，已经根本不会再上当。而最强的那几个，卫易暂时还处于被虐的状态。 但这也足够了。 如今的卫易，已经领悟出了四十八剑，每一剑都是入道的层次。 按照当初叶朝归虽说，若是他能将三千剑全都领悟完全，便有资格冲击返虚。若是将三千剑融为一剑，便可以跻身返虚后期了。 叶朝归当初走的，便是这条路，只不过，是由剑转变为刀。 “这座骨岛，也算是我在无定河这边的一个新的起点，算是我的一处福缘之地了。就是不知道，下一座骨岛，会是什么光景。” 卫易倒是可以随时动身离开。东连给的资料当中，也包括一份幽冥之海的海图，上面标注了众多骨岛的位置，一直绵延到幽冥之海的最深处。不过，就算有这份海图，卫易依然没有足够。这茫茫幽冥之海上，根本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参照。一旦卫易偏离了方向，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哪怕方向只是错了半点，也有可以错过下一座骨岛。若是那样的话，便会彻底迷失在幽冥之海上。 更何况，按照东连给的这份海图，海上似乎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险地。东连并未标注都是些什么样的地方，但显然，卫易是肯定不愿意去碰这些险地的。他虽然对这座幽冥之海十分好奇，但却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只是……也不能一直留在骨岛上啊。 这一日，卫易在骨岛周围乱转，像是如往常一样，似乎在等待哪个傻瓜注意到他。可是以卫易如今在岛上的恶名，哪还会有什么白骨生物搭理他？就算注意到他在此处，往往也是避之不及。 于是，卫易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座骨岛。等到那些白骨生物真正反映过来，意识到卫易是真的离开了的时候，卫易早就不知道飞出了多远，根本就追不上了。 …… 茫茫幽冥之海，仿似无边无际。 不是形容，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无边无际。 据东连给的那份资料所载，这座幽冥之海的边缘，更像是一种概念性的存在。如果你真的要去的话，不管你修为多高，飞到最后会发现，所有的骨岛渐渐消失，然后只能回到原来的位置。 对于这样的幽冥之海，卫易实在很难理解，到底是一个什么形式的存在。 不过，这不妨碍卫易前往下一座骨岛。 按照海图，卫易离开之前那座骨岛后，如果全速飞行的话，应该会在三天之后，抵达下一座骨岛。但如果错了的话，那可就十分麻烦了。 在极其小心的飞行了三天之后，这一日，当一抹白色出现在卫易视线当中时，卫易心里原本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在经过三天的连续飞行之后，卫易终于登上了这座新的骨岛。 在登上骨岛的过程中，卫易倒是还有了一个意外之喜。因为感知到卫易这个新来的，岸边有数尊白骨生物，直接朝卫易杀来。可是他们没想到，这次碰到的，却是一个硬茬子。卫易的骨体修为虽然并不是特别高，但实际战力，却已堪比蓝色巅峰的白骨生物了。所以短暂的交手之后，卫易不但顺利登岛，还顺带收获了两份蓝色灵火。 这倒是个不错的兆头。 登岛之后，便再没有什么让卫易意外的事情了。和之前一样，在城内找一处死宅，然后带着灵火去城中心转一圈，引来大量白骨生物跟随，再之后，便是去城外的神殿广场继续战斗。 …… 年初的时候，宗门内九烈真君的逝世，对于整个天玄宗来说，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才刚刚收复云莽不久，宗门便失去了一位纯阳，大家心里会怎么想，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很快，仅仅几个月之后，就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 天字一脉的囚蒙真君，成功突破，进阶了纯阳。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虽然失去了一位天下第九，但又有后来者尾随而至。天玄宗内，目前还是有两位纯阳坐镇，实力倒是没有多少损失。这亦是顶级大势力的底蕴了，高端战力，有人倒下，很快就会又有人站出来，填补上那个空缺。坐在最巅峰位置的人或许会变，但最高处椅子的数量，却是大体上维持不变的。 重新拿回云莽的天玄宗的气数，如今确实可以容纳两到三位纯阳。 这一日，在天玄宗内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盘山真君，身为掌门的叶朝归，以及新近纯阳囚蒙真君，三位天玄宗顶尖战力，齐聚于此。 只是，当得知某个消息之后的囚蒙真君，脸色异常难看。 “九烈师叔祖，甘愿放弃最后几年寿元，将自身修为凝于纯阳法相当中，然后自行坐化，将纯阳法相留给了我，就是为了给我将来争取一线机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害了九烈师叔祖。若非如此，他老人家至少可以多活几年。” 囚蒙真君闻言摇了摇头，沉声道：“掌门话不能怎么说，不论如何，九烈师叔寿元将尽，这是事实。留下自身的纯阳法相，这亦是师叔的遗愿。就算没有掌门你，估计师叔也会这么选，而不会选择多活最后几年。” 三人心情具是压抑。 到了纯阳修士这个境界，一生全部修为，都凝聚于纯阳法相之内。不过，到了生命最后几年，纯阳修士的纯阳法相，会开始渐渐崩散，重新化为精纯的灵气。而九烈真君，却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选择放弃了自己最后的几年。趁着法相还没开始崩散，选择自行坐化，而将纯阳法相留了下来。 一尊凝聚了九烈真君全部修为的纯阳法相，意味着什么？ 这绝对是天底下最强的补药！ 叶朝归当年为了最快进阶返虚后期，所以走了另一条路，是从周天境巅峰，直接跳到了返虚后期。如此一来，虽然境界是有了，叶朝归却不得不用百年时间，来重构自己的修为。百年之内，叶朝归都难有半点进步。 但是，有了九烈真君留下的这具纯阳法相，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如果叶朝归炼化了这尊纯阳法相，这个时间可以缩短到三十年左右。也就是说，炼化了这尊纯阳法相之后，给叶朝归三十年，叶朝归便有把握以完美的姿态，冲击纯阳。 当然，这个法子虽然是好的，但真正会选择这么做的纯阳修士，其实极少极少。原因很简单，到了纯阳修士这个境界，距离仙位也只差一步，没人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去为他人做嫁衣。哪怕明知自己只剩下最后几年，冲击仙位的可能，已经无限趋近于无，仍是极少有人愿意放弃。能够在临死之前，回到宗门的祖地，将一身精纯灵气留下，已经是殊为不易。更有一些极端的纯阳老祖，在临死之前，会直接疯掉，选择来一场毁灭性的大战。 反正我已经无法成就仙位，管他后世天塌地陷？ 这种事情，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且最厉害的一次，还对如今的修真界局势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那是千年之前，当年御灵宗最强的一位纯阳老祖，成仙无望，彻底疯掉了，甚至直接对自家修士出手。当时为了阻止这名纯阳老祖，御灵宗内损失惨重。就连另一位纯阳老祖，也身受重伤，寿元大减。最重要的是，这位纯阳老祖所做的事情，直接伤到了御灵宗的气运根本。这也是为何如今御灵宗作为圣地门派，却只有一位纯阳的原因。 而像九烈真君这样的例子，反倒是不常见。 叶朝归忽然说道：“九烈师叔祖既然将自身的纯阳法相留给了我，我倒是多了几分把握……只是可惜，若非我之前太过自信，失去了……九烈师叔祖或许也不必走这一步。” “我能理解师兄的想法。若是换做其他年代，或许师兄也未必会这么做，毕竟到了我们这个境界，距离成仙也只差一步，谁愿意放弃？” 盘山真君忽然开口道：“但是接下来这两三百年不同。天地大道压制过重，无人可以成仙。与其最后溃散，还不如为后人留下点什么。多活几年，确实也无甚益处。我其实也在想，等我临死之前，要不要也留下自己的纯阳法相。当然，我还没想好，能多活几年，其实没谁会拒绝。” “多说这些无益。” 九烈真君摇了摇头，然后渐渐严肃起来，道：“与其为师兄哀伤，还是说说接下来的事情最重要。” “如果掌门你未来冲击仙位失败了，或者说没来得及冲击仙位。天玄宗的下一任掌门，到底该由谁来继承。” 这个话题，其实极为敏感。 要知道，如今叶朝归还不到三百岁，寿元还漫长的很。如果需要考虑下一任掌门即位，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叶朝归战死或者因故陨落了。而且，如今天玄宗选掌门，可比以前敏感太多了。 以往天玄宗选掌门，只要符合三个条件即可。一个是仙位继承者；一个是自身寿元相对充足，而且得是做掌门的那块料，不能只是修为厉害；还有一个，便是不能与前任掌门同出一脉。 然而如今，万劫塔已经没了，在卫易已经死于仙战的局面下，叶朝归便是天玄宗内最后一位仙器传承者。 如果叶朝归死了，下一任掌门，该由谁来接替？ “我建议，下一任掌门，依然从掌门你这一辈的弟子当中来选。”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来，我这一辈的天玄宗弟子，应该也都是寿元将近了才对。而再往下，或许实力还不够。以后的掌门，注定必须要有纯阳修为才能继承。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妨在宗门内你这一辈的弟子当中，挑选几个最出色的作为种子。另外，我提议，召开一次最高议事，废掉之前掌门不可出于一脉的制度。如今是非常之时，规矩也该改改了。” 叶朝归点了点头，然后，盘山真君思量良久之后，也终于点头。 三人都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天玄宗内部，和叶朝归同代的弟子当中，优秀的确实很多。但如果挑选最优秀的，并且将来有较大可能进阶纯阳，而且还是当掌门的那块料，就只有两个人选，最为合适。 一个是如今被称为煌炎真君的炼丹宗师韩宝芝，一个是在之前晶林计划当中最为重要的荣多福。 但这两人，恰好和叶朝归，都是南字一脉的成员。而且，三人更是一师之徒。 第31章 火燎原 如今的修真界，随着这个史无前例的乱世到来，很多原本高高在上的周天境，甚至是返虚期，已经开始不再神秘，开始逐渐出现在普通修者的视野当中。 从乾安三十九年开始，大家就经常能够听到，某某地方能够发生了什么大战。战斗的规模，往往都是周天境后期，甚至是返虚期的存在。这种级别的大战，若是换做以往，绝对有资格惊动整个修真界。但是如今，大家却开始习以为常。 谁都看得出来，各大势力最近这几年当中，都在进行势力整合。以往大离作为天下共主，虽说几大圣地对其阴奉阳违，但至少明面上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敬。所以不管是大离直辖十界，还是几大圣地各自所辖的修炼界，其实都被其他几方给掺了沙子。就拿御灵宗所在的云州来说，就曾被渗透的十分严重。乾安年间的二皇子离景仲，其生母就是云州一个一等门派的掌门之女。这个门派，亦是心向大离。云州内部一个堂堂一等宗门，都在明面上成了大离朝廷的附庸。御灵宗对于云州的掌控，可想而知，已经弱到什么程度了。 其他几大圣地，虽然比御灵宗强很多，但其实也被掺了不少沙子。 而最近这几年，就是大家清理内部的时间。 比如那个云州的一等门派，就被御灵宗直接吞掉，迫使一众高手，流亡他界。若非忌惮咸安城那边的态度，说不定就直接将其给彻底灭了。 像这种一等门派被直接吞掉或者灭掉的事情，原本应该是轰动整个修真界的大事。但是最近这几年，此类事情实在太多，大家已经开始麻木了。更何况，对于绝大多数修者来说，自己身边的环境，已经够烂了，谁会在乎那些远在天边的事情？ 相比其他地方的混乱，远东真的算是一方净土。 虽说北面和冰原的对峙线，瞧着挺唬人的，但这几年下来，双方好像一直也都相安无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传来。倒是远东内部，随着乐北亭大力整饬远东吏治，整顿地方上的一些事物，远东内部倒是变得越来越清明。甚至于已经开始有其他修炼界的修者，为了躲避当地的混乱，不远万里来远东这边生活了。 谁能想到，当年修真界最著名的流放之地，才过去几百年，就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弘武五年…… 弘武六年…… 弘武七年…… 弘武八年…… 时间就像留川河河水，东流一去不回头。 这几年来，卫易在幽冥海上收获巨大。在那些白骨生物的磨砺下，卫易已经悟剑一百六十七。照这个进步速度，百年之内将三千剑尽皆领悟完全，绝对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要放在以前，卫易绝对想都不敢想。 不过，遗憾的是，卫易在融合剑道上，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进展。这门修行的难度，似乎比卫易想象的还要更高。这就好比把原来多个箱子里的东西，塞到一个箱子里。卫易如今才明白，当年师父叶朝归能够做到那一步，在周天境便将三千剑融合为一剑，而且才用了堪堪百年，到底是一件多么夸张的事情。 如今的卫易，倒是十分规律。基本上在每一座骨岛停留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半个月。因为超过半个月以后，岛上的白骨生物就大多知道了他的实力，来挑战他的白骨生物，数量就会大幅下降，会影响他的修行。而在对战过程中，若是遇到那种实力比他弱很多的白骨生物，卫易会先短暂示弱，然后以音字诀暂时震慑住对方的神魂。趁着对手无法认输的时候，迅速收割其灵火。 当然，这样的法子，每座骨岛上也就只能用几次而已。用的多了，那些弱小的白骨生物，就不会来挑战了。所以平均下来，卫易在一座骨岛上，也就只能猎杀收获十几个灵火而已。而按照卫易估计，想要提升到蓝色白骨生物巅峰，恐怕需要上千份灵火。这种速度，卫易是觉得比较慢了。但如果换做其他白骨生物，那已经是快的没边了。 如今的卫易，灵火深处，已经有一抹深青色出现。 卫易这边进展顺利，修真界那边，少年杨际也渐渐长大，成功跻身化灵期。如今已是一名化灵二重天的年轻人了。而且在卫易的指点下，杨际的根基打得无比雄厚。 这一日，短暂指点完杨际的修行之后，卫易打算返回无定河世界，继续自己的修行。然而杨际却忽然开口，但又吞吞吐吐。 “有屁快放，别磨叽。” 在远东这边待得久了，卫易说话也有了远东人的感觉。修真界以往曾有一个笑话：如果一群人当中，有一个远东人，用不了多久，这一群人都会变成远东口音。卫易到了远东这边之后才发现，这个笑话或许有些夸张，但还真不是白说的。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出去做几个学宫的任务……” 杨际吞吞吐吐的开口之后，卫易总算明白了杨际的意思。原来，还是钱闹的。 学宫学子，按照不同的天分和修为，每个月会发放不同的份例补助。以杨际当初展现出来的天分，在学宫内原本能获得的份例补助，原本是极高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来，杨际没有其他收入，却可以在学宫内安心修行的原因。 但是，随着杨际进阶化灵期以后，对于资源的需求，一下子提升了十倍不止。原本还算充裕的份例，渐渐开始显得捉襟见肘。 当然，学宫方面，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学宫内部，往往会发布很多任务，就如同很多门派一样。学子们完成了任务，便可得到额外的奖励。学宫设置这些任务，往往也是出于培养学子的目的。所以，奖励一般也都十分丰厚。很多任务甚至还蕴含一些隐藏的好处，更是极为难得。 但是，这些任务，杨际这些年一个都没做过。 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卫易不愿意让他去。以杨际之前炼气期的修为，外出做任务，实在是很危险。遇到危险，还要卫易去救。就算完成了任务，以炼气期修为能完成的任务，能有什么丰厚的奖励？所以，在杨际之前并不缺钱的情况下，卫易也就禁止他去参与这些任务了。 “去拿一份你能做的任务清单过来，我给你选任务。” 在得到卫易的许可之后，杨际直接掏出一份整理好的记载了大量任务的玉简。看的出来，这小子是早有准备，对此期待已久了。 “就这个火燎原的任务吧。” 在众多任务当中，很快就挑选了一个相对适合杨际的任务。 火燎原，位于远东修炼界西南部。从奉阳城乘坐云梭，估计要十五日才能抵达。过了火燎原，再往南西南方向走一段，便是那座扼守住整个远东修炼界的野夫关了。 卫易挑选这个任务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按照任务描述，火燎原似乎是一座古战场，内里因为火煞之气极为充裕，会诞生出火属性的煞灵。这些煞灵并无灵智，但却有很高的战斗本能。若是形成的太多了。便会走出这座古战场，为祸周边。这些煞灵，大多是化灵初期的战力。只有核心位置，才有化灵中期甚至是化灵后期的战力。这个任务，对于当下的杨际来说，其实是相对危险的。因为就算是在那座古战场的边缘，偶尔也会有强大的煞灵出现。但是，在卫易可以帮忙的情况下，那就截然不同了。 卫易如今已是相当于周天境的白骨生物。就算能带回来的力量极少，应付这些最高化灵后期的煞灵，也是绰绰有余了。就算遇到了什么危险，也能带杨际轻松逃离。而且，更让人心动的是，这个任务的奖励很高。只要完成这一个任务，杨际估计接下来至少一年的时间，都不用再为灵晶发愁了。 去学宫接下任务之类的事情，自不用卫易操心，杨际自己就能打理妥当。在简单的准备之后，杨际登上了前往火燎原的云梭，一路无话。 …… 卫易选择火燎原的原因，除了是出于帮杨际的考虑之外，其实也有自己的一番考虑。 因为在玉简内的任务描述当中，卫易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这座火燎原战场，疑似是上古时期留下的战场。 远东虽然成界历史较短，但这并不意味着，远东这块地方的历史就短，这是两个概念。比如东海，如今也尚未成界，但谁又能说东海就弱了呢？远东这边亦是如此，只不过远东这边的上古遗迹，相对其他修炼界来说，确实是要少一些。 至于原因，卫易猜测，或许是因为远东这块地方，在上古时期也颇为贫瘠，没人愿意过来的原因吧？ 对于上古时代的事情，卫易如今是极为关心的。这不光是因为他当初走了神力一道的原因，更是因为这些年发生的很多大事，卫易仔细梳理起来，发现似乎都和几千年前甚至上万年前的历史，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所有这些考量之下，卫易才帮杨际选了火燎原这个任务。当然，在赶路的这些天里，卫易也没闲着，又光顾了一座新的骨岛，收获颇丰。 如此，半个月之后，终于抵达火燎原。 整座火燎原，大概有千里方圆。火燎原内部温度极高，寸草不生。修者行在其中，经常会发现走着走着脚底下就着火了。除了火焰之外，火燎原内便是一道道大战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往往都有百丈千丈那么夸张，显然当初在这里争斗的存在，是真正的决定大能。 若非决定大能，留下的战场，也不可能存世万年而未消散。 火燎原外，并无任何禁制，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进入其中。不过，杨际还是选了一个靠近火燎原的补给点，准备从这里进入。 说是补给点，但已经相当于一座小城，城内恐怕至少有万人存在了。火燎原在远东十分有名，每年来这里历练的修者也不少。虽说这片古战场内没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估计也早被无数前辈给搬空了。但就是那些火属性的煞灵，却是一个不错的练手对象。杨际在这座小城转了一圈，发现城内售卖最多的，就是那些辟火的法宝。这种法宝，他早已准备了，所以也用不着在这里购买。 “兄弟，要不要组个队？这火燎原里的煞灵，又不大安分。好些原本应该在核心处呆着的强大煞灵，开始出现在外围了。” 杨际打算出城正式进入火燎原的时候，有个瞧着很憨厚的汉子迎了上来，笑道：“我也是一个人，要不一起。一块进去，还能做个伴。” “不必。” 对于这名看似很憨厚的汉子，杨际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稍微侧过身，直接走了过去，都没再多搭理他，让这名汉子觉得十分尴尬。 等到杨际转身离开之后，汉子原本憨厚的笑容，开始变得阴沉的下来。与此同时，有数人从旁边走了过来，看样子是等候已久了。 “本以为是个雏儿，没想到倒是挺机灵的。” “不过，这小子瞧着好像也一般，身上的法宝什么的，也不是太有档次，估计是出身小家族的。大哥，咱们要不要追上去做了他，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那个原本笑容憨厚的汉子，略微思量之后，点了点头。 “刚刚这小子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寻灵鼠感应到了异样的波动。我这寻灵鼠砸进去我半个家当，最是灵敏。所以，别看这小子瞧着不怎么样，说不定身上还真有好东西！” “追！” 汉子一声令下，几名化灵期的老手，顿时跟着汉子，一起离开了这座补给小城，尾随杨际进入了火燎原。 这亦是火燎原这边的一个特色了。 火燎原，因为火煞之气充裕的原因。所以绝对算是一个杀人夺宝的宝地。因为就算在里面杀了人，想要依靠灵力残留追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种特殊的情况，也造就了一大批像汉子这样的人。远东本就是流匪横行之地，虽说这些年在乐北亭的管制下，流匪渐渐绝迹。但这种杀人夺宝的事情，仍是十分常见。 尤其是在火燎原这边，更是每天都会发生。所以火燎原这边的修者，往往也有这样一句话。 ‘火燎原内，最危险的不是煞灵，而是人。’ 第32章 杨际的第一次 如果杨际是一个人来的，在进入火燎原之前，说不定他还真的会被那几人算计，着了他们的道。 但可惜，他的身上，还有卫易这样一个曾经在云莽沦陷区内，进出过不知多少次的狩妖老手。 在卫易眼里，刚刚那几人的手段，不过只是小儿科罢了。当年在云莽沦陷区狩妖的时候，他见过的手段，比这可高多了。尤其是在遇到素之前，若不是卫易小心谨慎，估计早就成了妖兽的口粮。 天底下没有上赶着的买卖。所有送上门的，都是陷阱。 这是卫易第一天进沦陷区做苦力的时候，就听说过的道理。 “这几年你一直在学宫内修行，短于人情世故。学宫里学子们的那些关系，那点所谓的勾心斗角，其实真不算什么。但在外行走就不一样了，你就没想过，你初来乍到，人家凭什么信任你，和你组队？退一万步讲，就算刚刚那几人没有坏心思，难道他们就不怕你实力强大，进了这火燎原之后，会黑吃黑？” 卫易不忘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杨际一下。在卫易看来，杨际如今若论实力，要比他化灵二重天的时候强不少。但若是比起这些行走天下的经验，那杨际还真是差了很多很多。 不知不觉，卫易已经带入了一个师父的角色，对待杨际，就如同师父教导弟子一样。 进入火燎原之后，能够明显感觉到，周围温度迅速升高。地面变得一片鲜红，如同血色，而且十分坚硬，不时还会冒出一两道明火。 照理来说，化灵期修士，已是寒暑辟易。但在这环境当中，像杨际这样的化灵期，也需要御使辟火法宝，才能深入。这还只是在火燎原最外围的区域，越往里面，温度便越高。据说战场最核心处，就连化灵后期的修士，也无法待太久。 除了热之外，火燎原内，还蕴含了极为充沛的煞气。这些煞气和火灵气结合之后，会形成强大的火煞之气。这种火煞之气，堪称是无孔不入。就算有特殊的法宝，也很难全部隔绝。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己身灵力去消耗掉那些侵蚀入体的火煞之气。但这样一来，再加上御使法宝所消耗的灵力，修者在火燎原当中，哪怕没有遇到任何煞灵，没有任何战斗，灵力一样会消耗极快。所以，在进入火燎原之前，绝大多数修者，都会先备好大量补充灵力的丹药，才能真正打好这场消耗战。 “按照学宫给的攻略来看，煞灵的出现似乎毫无规律，可能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想要找到煞灵，就只能碰运气的乱转了。” 为了让门下学子能够更好的完成任务，学宫方面，对于这些危险的常规任务，往往会给出一些详细的攻略。像火燎原这边，虽然对于一般化灵修者算是比较危险。但若是对于周天境以上的存在来说，那就完全没有危险了。再加上以往已经不知道来过多少学子，火燎原内的一切，可以说都被探索的差不多了。 “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在这周围凝练煞气。若是有煞灵出现，或者有敌人出现的话，我会提醒你的。” 在进入火燎原的时候，卫易便已经放开了神识。周围方圆七百仗之内，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当中。 火燎原这边，周天境还是不少的。有些背景深厚的世家子来这边历练，不可能没有护道者跟着。所以，卫易就算暂时放开神识，也不会显得太奇怪。 学宫的学子外出历练，也是分级别的。若真是那种资质妖孽的弟子，学宫说不得也会派护道者跟着。不过，杨际这几年在学宫的内部考核，展现出来的天分是呈下滑状态的。至于为什么这样，那就是卫易的原因了。当初杨际进入学宫的时候，考核成绩其实是有点夸张的。为了不引起过多的注意，所以这几年卫易替杨际考核的时候，才有意识的拉低他的表现。如此一来，杨际在学宫内部的同一批学子当中，已经从原本的拔尖状态，变成了普通的上中等。 这样的话，杨际外出历练，学宫自然也就不可能派太强的护道人跟随，最多也就是给杨际几件护身的保命之物也就是了。 有了卫易的保证，杨际当下也就放下心，找了处地形较为隐蔽的地方，直接开始坐下来修行了。杨际这次来火燎原，除了完成学宫的任务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修行一门神通。这也是卫易的安排了。在确定要来火燎原这边做任务之后，卫易直接甩给杨际一门灵阶中品的神通。这门神通，威能极强，甚至可以比得上一些灵阶上品神通。但唯一的问题是，修行起来较为麻烦，需要足够的火煞之气才能修成。 精纯的火煞之气，在修真界其实并不是十分常见。只有在一些极端环境的地方，才会出现。所以这次来火燎原，杨际倒是正好适合修行这门神通了。 随着杨际开始修行这门神通，周围的火煞之气开始朝杨际汇聚而来，到最后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煞气团。而随着这些煞气汇聚过来，杨际也开始显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卫易知道，这也是修行这门神通的一个弊端。火煞之气侵入体内，对于任何修者来说，都是折磨。不过，只要能够将这股火煞之气炼化为己用，日后与人对敌，施展神通，便可以更容易的击溃对方的神通，极为强横。 至于修行这门神通的风险，固然极大，但有卫易在身边，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唯一的难点，就在于杨际自己得挺得过去。这种煞气伐体的痛苦，可是丝毫不逊色于剜肉削骨的。 好在，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百息之后，周围的火煞之气便停止聚集，而杨际原本狰狞的神情，也渐渐缓和。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此刻杨际已经完成了最难的一关，煞气已经和杨际的灵力渐渐融合，看来，这门神通，杨际是可以修行了。 又过了小半柱香之后，杨际起身。 想要彻底修成这门神通，当然不是这门简单就完成的。熔炼火煞之气，也只是第一步。但后面的修行，便和正常的神通修行没太多区别了，也无需在这里进行。 “先别急着走，有尾巴跟上来了。” 就在杨际准备离开的时候，卫易却是突然发声。 “刚刚那个在火燎原外要和你组队的家伙，已经跟上来了，而且还带了好几个帮手。看样子，应该是掌握某种追踪手段，应该是追着你的灵力残余过来的。” 杨际顿时心中惊骇起来。 虽然是初出茅庐，第一次独立在外行走，但杨际并不是傻子。对方好几个人跟过来，而且还是在火燎原这种地方，难道会是特意过来请他喝酒的？杨际真正惊讶的是，这一路上，他自认为还算小心。甚至还按照学宫里的教授，尽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没想到就算是这样，还是让人给追上来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又什么奇怪的？修真界能人异士何其多也？婆娑学宫虽然确实称得上是远东第一学府，但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况且，你之前在学宫里学的那点隐藏行迹的手段，只不过是入门级别的。真正遇上擅长追踪的修者，算的了什么？” “这几个人，修为都是化灵初期，都算在你应付范围之内。所以接下来，我不会帮你，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话后，卫易便彻底没了声音，任凭杨际询问，他也不回答了，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卫易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返回无定河那边，真的把杨际一个人扔在这里。不过，这倒确实是卫易对杨际的一次考验。以杨际如今的本事，正面对战一般的化灵三重天巅峰，都可以勉强不败。只要稍微讲点策略，解决这几个小毛贼，应该是相当轻松的事情才对。 在向卫易寻求帮助无果之后，杨际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份不安彻底压制下来。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实力不算弱。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由卫易指挥，如今让他自己来应对，确实有些不太习惯。杨际当下施展出一门隐藏气息的法门，又从身上掏出一道珍贵灵符，让自己变得近乎透明，彻底隐藏起来。 就在杨际刚刚做完这些的时候，不远处，几名蟊贼已经摸了上来。 “怪了！应该就在这附近啊？” 领头的那名汉子，微微皱眉，一只巴掌大的银色小鼠，正趴在他肩膀上。这只寻灵鼠，是他花了大力气才培育出来的，于他心意相通。正是靠着这只寻灵鼠，此人在追踪方面，能力颇强，以往也帮他追到过很多倒霉蛋，然后大伙一拥而上，杀人夺宝。但是近日，却罕见的出了意外。刚刚追踪过程中，汉子便能感觉到，他们能够追踪到的气息，有些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追到这里之后，气息竟然由完全消失了。 “大哥，难不成，这小子也发现了咱们？先躲起来了不成？” 发现寻不到杨际的踪影，便有人开始起疑。不过，汉子略微思量之后，却是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是早就发现了我们，不可能断断续续的显露气息。就算是故意引我们上钩，也该全程显露气息才对。我倒是觉得，这更像是他身上遮掩气息的法宝不大管用的原因。或者也有可能是他经验不足，遮掩气息的手段有间歇。” 杀人夺宝的事情，汉子干的多了去了，所以在这方面，倒是没人质疑他。可是眼下，大家明明已经追踪到了这里，照理来说，人应该就在这里才对。可是眼下却又偏偏没有人影。 “吱！” 就在此时，汉子肩膀上的那只寻灵鼠，忽然一声尖叫。与其心意相通的汉子，顿时就察觉到敌袭。但是，汉子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步。数道堪比精铁的木刺，竟是直接从地下飞出，分别袭向汉子的要害位置。 “想反杀我？胆子不小！” 汉子到底是身经百战，虽然当下情况十分危急，但却还是有所反应。在这些木刺出现的刹那，汉子周身一道乌光弥漫而出，直接将汉子整个人笼罩其中。原本威力惊人的木刺，在触及这道护体乌光之后，竟是瞬间腐朽，威力大减，并没有给汉子造成太大伤害的样子。 然而还没等汉子彻底松开这口气，仅剩的两道木刺，却让汉子顿时心头一紧。 “不好！” 汉子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两道木刺，不是杀他的，而是杀向他肩头的那只寻灵鼠。 一击命中。 这只寻灵鼠，是汉子呕心沥血才培养出来的，算是汉子身上最重要的宝物了。在追寻气息方面，极为擅长。不光可以寻人，甚至还可以寻找一些隐藏在地下的灵脉或者宝藏。但是，在自身战力方面，确实近乎趋近于无！ 两道木刺，瞬间就结果了这只寻灵鼠的性命。 “找死！！！” 汉子见自己这支寻灵鼠被杀，顿时万分恼火。在他看来，哪怕自己这次能够成功干掉杨际，也是损失大了。此刻汉子恨不得将杨际彻底撕得粉碎，当下便直接朝杨际的方向攻杀而来。 杨际刚刚出手虽然极其小心，但既然是施展神通，自然就要动用灵力。汉子也正是通过这点灵力联系，寻到了杨际的踪迹。 “轰隆！” 汉子出手自然是毫不留情，动手声势骇人。杨际此时也知道暴露了目标，直接朝后飞退，并不恋战。 但是，既然解决了那个棘手的寻灵鼠，也算是值了。 在第一次出手得手之后，杨际原本有些慌乱的心，彻底踏实了下来。刚刚汉子的出手，虽然看起来声势惊人，但也让杨际看清了他的实力，知道自己确实是比对方更强的。 既然这样…… 那接下来，猎人和猎物的角色，恐怕就要换一换了。 第33章 兽蹄谷之谜 这是一场一对六的战斗。 但结果，却是杨际轻伤，对方团灭的结局。 不过，在卫易看来，杨际的这个表现，却并不能称得上是让他满意。因为在之前的游猎战斗中，卫易曾两次暗中出手，帮杨际挡下了重伤的攻击。如果不是卫易在的话，杨际此时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这也没办法。说到底，杨际自打正式修行开始，就是在婆娑学宫内修行的，犹如温室内的花朵。学宫内部，虽然也有一些对战训练，但和真正的生死搏杀相比，自然是小儿科了。 刚刚在这场游走战当中，卫易能明细感觉到，杨际其实下意识得手下留情了。有好几次，明明是可以直接击中要害，直接干掉对手，杨际却下意识的稍微偏离了方向，只是想轻伤对方，而不想一击毙命。 这未必是杨际自愿的，只能说是他过往很多次战斗训练当中，已经留下的习惯。学宫内的战斗，从来都是点到为止，没谁会真的去进攻要害。但在生死战当中，杨际的这种习惯，就令他两次差点丧命了。甚至于到了最后，杨际好不容易将六人全部放到，对其中重伤垂死的三人，仍是心存怜悯，不愿给他们最后一击。对此，卫易倒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身处这火燎原内，已经重伤失去行动能力的几个蟊贼，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而且在这种环境下，杨际暂时留他们一命，反倒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会让他们在火煞之气的折磨下，一点点失去最后的生命。 说到底，还是因为没见过血。 卫易知道，对于杨际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回想起他当年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表现其实还不如杨际。 脱离战斗之后，杨际如同卫易当年第一次杀人一样，开始到一旁干呕不止。作为一名化灵期修士，身体已经渐渐开始灵体化。想要吐出点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眼前的杨际，让卫易回想起自己当年的经历。卫易第一次杀人，应该是当初刚刚加入狩妖小队之后，因为沦陷区内的争执，干掉的那个麦芒宗弟子。现在回想起来，卫易已经快要记不起那家伙长什么样子了。 经历过这场战斗之后，杨际明显有了很大的提升。这种提升，不在于修为，而在于心境。以后杨际再和人动手，如果是生死战的话，情况就会好了很多。 用素当年对卫易的话来说，就是‘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这场战斗，对于杨际来说，显然只是一场插曲。不过，在杨际的战斗过程中，除了对杨际的战斗本身之外，卫易还注意到了其他一些东西。 “这感觉……是这座古战场的关系吗？” 整场战斗，卫易一直全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那几名倒霉蟊贼死掉的时候，周围的火煞之气，迅速侵入他们的尸身。而他们的灵力，则迅速溃散，和火煞之气相结合。 就是这个结合之后的东西，让卫易有了一种很意外的感觉。 有点像神力，但又不太一样。 若论对于神力的了解，当世恐怕无人敢说比卫易了解的更加直观。毕竟，万年已降，卫易是唯二走上神力之道的修者。其他修者，不管是纯阳老祖还是某位大天机士，或许了解一些更多的有关神力的隐秘，但绝对不可能比卫易这个亲身修行神力的人，对神力了解的更直观。 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神力和灵力之间的细微差别，其实非常难以区分。周天境以下，甚至无法察觉到其间的任何不同。不过，卫易可以肯定的是，刚刚那种感觉，有点像神力，但绝不是神力。 或许，是万年前的一些残留？毕竟，这座古战场，本身就极有可能是万年前留下的产物。能够留下一座万年不朽的古战场的大能，留下些许和神力相关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再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杨际虽然受了些轻伤，但却并不妨碍他继续在火燎原内继续猎杀那些煞灵。 火燎原内的煞灵，大多形似一团火红色的雾气。越强大的煞灵，身体便越发凝实。修者将其击杀之后，可以用补给基地所发放的专门的幻光法宝，记录影像，作为猎杀煞灵的凭证。 杨际这次的任务，是猎杀一百头相当于化灵初期修者的煞灵。 这个数字，看似夸张，但在火燎原这边，其实并不算太难。一来煞灵和妖兽不同，等同于化灵期的四阶妖兽，身边大多有大量的兽群。想要击杀四阶妖兽，往往需要先对付其身边的庞大兽群，这可能比妖兽本身还难对付。但煞灵不同，煞灵本身都是独来独往，对敌也是单打独斗。二来煞灵并无灵智，只能凭借本能施展一些火属性的能力攻敌。虽然威力强大，但却缺少变化。只要准备得当，对付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当然，一百只这个数量，还是不少的。而且煞灵这东西，行迹没有规律，只能在火燎原内碰运气，找的时间说不定比战斗的时间还长。杨际这次准备的倒是充足，也准备了一些辅助寻找煞灵的东西。但想来一次性在火燎原内杀满一百只煞灵，还是不太现实的。多半是需要回去休息几次。 杨际和此地煞灵的战斗，卫易再次选择袖手旁观，选择让杨际自己来解决。在如此频繁的战斗当中，杨际也是进步飞快，开始逐渐由温室里的幼苗，转变为历经风雨的野草。 转眼，数日匆匆而过。 杨际这段时间，除了回补给基地休息过一日之外，一直都在火燎原内战斗。火燎原内的煞灵，杀之不绝。就算拉网式的全都清一遍，很快又会生出很多新的煞灵。但一般来说，有煞灵死亡的地方，至少半个月内，一里方圆内，是不会再出现煞灵了。这就使得杨际想要完成任务的话，就必须不断游走，需要在整个火燎原内寻觅。 好在，对于杨际这种化灵期修者而言，千里方圆的火燎原，并不是特别大。尤其是还要抛去很大一部分中心区域，可供杨际探索的区域就更小了。 “按照地图上的记载，前面这地方，名叫兽蹄谷，也是一个比较容易聚集煞灵的地方。如果最近没有人在此大肆杀戮的话，这里的煞灵说不定会多一些。” 兽蹄谷，是一片长约五里，宽三里左右的巨大凹地。因为从高空俯瞰，形似某种巨兽的蹄印而得名。不过，绝大多数人还是只认为这不过是一个传说。如果一个蹄印都如此巨大的话，那这头巨兽的主人，生前身体该庞大到什么程度？ 反正如今修真界加上蛮荒，是没有这种恐怖的巨兽存在的。就算是以体型巨大而闻名的幽明圣象一族，或者吞海鲸一族，距离这种程度都差的太远了。所以，更多人愿意相信，这应该是上古的某种特殊神通造就的。如果是以神通造就的话，那就很容易接受了。返虚后期以及再往上的纯阳存在，出手应该都能造成这样的痕迹来。 到了兽蹄谷之后，杨际站在峭壁之上，俯瞰这座凹陷下去的山谷，陷入了短暂的震撼当中。 对于杨际而言，这种级别的战斗痕迹，还是很具有冲击力的。 这座兽蹄谷，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一直都是一个迷。 “这火燎原，若真是一座上古遗留下来的战场的话，倒也确实不凡。不过，你若以为这便是世间最顶尖的力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别的不说，几年前咸安城的那场仙战，规模可就比这夸张多了。” 对于咸安城的那场仙战，卫易至今记忆犹新。哪怕他亲身参加了那场战斗，如今回想起来，仍是觉得恐怖。 “前辈难道亲身见识过那场战斗的恐怖？我只是从学宫先生那听说，那场大战，将咸安城附近万里方圆，都打得山河破碎。战斗的余波，甚至波及了十分之一个中州修炼界。” “你小子是想套我的话？” 卫易也是老江湖了，从杨际这番话当中，他不光听到了杨际对那场仙战的感慨，更听出了杨际想探听他的虚实。这几年以来，卫易一直口风极严，不曾泄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倒不是他不信任杨际，只是害怕泄露身份后，会给杨际带来很多麻烦。 在被卫易点破了自己的心思之后，杨际只是嘿嘿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反正，你小子只要知道，那场仙战的恐怖，要比这所谓的火燎原恐怖多了就对了。至于传闻……呵呵，有真有假吧。” 既然无法从卫易这里得知更多，杨际也就不再多问。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也习惯了。杨际当下纵身飞掠而下，进入谷中。 “咦？” 在进入兽蹄谷之后，杨际倒是进展顺利，轻松找到了好几头煞灵。不过，卫易却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这座兽蹄谷……有点东西啊！” 进入兽蹄谷之后，卫易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种异样，更多是来源于天地大道方面的。就仿佛这座兽蹄谷内的天地大道，和谷外有些微的不同。 这怎么可能呢？ 卫易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想要在一定空间内，造成和整个这方世界有大道领域的区别，这是相当不容易的。如果是一座已经形成了自己部分法则的小千世界，这是可以的。比如卫易当年进去过的那座吞海鲸祖地，便属此类。小千世界以下，一些特别强大的洞天世界，如果接近小千世界的层次，也勉强可以影响一下，比如卫易昔日掌控的那座邯苗洞天。除此之外，返虚期以上的修者，周身法界范围之内，因为自身大道的关系，也能形成此类效果。再就是一些极其强大的道器或者宝物，亦或者已经彻底毁掉的那十四件极道仙兵，也都能做到这一步。 可这座兽蹄谷，明显不属于这其中任何一种可能啊？ 大型洞天甚至小千世界自不用说，若真存在的话，估计早让远东的那些大能们给迁走了。就算留在这里，也不可能没人发现，没人在此守护。特殊宝物更不可能，这和洞天世界是一个道理。至于返虚期的法界，那就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了。 这座兽蹄谷内的诡异状况，让卫易开始不由重视起来。因为他发现，以他的见识，竟然无法解释这里出现的异样。而且，这种兽蹄谷内的大道一样，总是让卫易感觉，有点和吞海鲸祖地相似的意思。 “学宫里有关兽蹄谷的资料，我能接触到的，已经都和您说过了啊？” 在卫易询问过杨际之后，杨际倒是答得干脆。在这些事情上，他不会对卫易有任何隐瞒。 “将这座兽蹄谷清理过之后，暂时不要离开，在这附近随意转转。” 卫易在感知过一番以后，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让杨际随意在这附近转转。当然，卫易倒也没指望就一定能发现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这样做而已。 在兽蹄谷内停留半日之后，杨际倒是一口气杀了十几只煞灵。但卫易这边，依然一无所获。 “算了，走吧。” 在卫易发话之后，已经在谷内转了好几圈的杨际，当下不再犹豫。御使起一件飞行法宝，直接冲出山谷，打算赶往下一个目标。 “不对！” 就在杨际刚刚冲出谷口，飞上半空的时候，卫易却忽然再次叫住了杨际，让杨际暂时停在了半空中。 从半空中俯瞰，整座兽蹄谷，确实很像是一个庞大巨兽的脚印，脚掌相对较短，却生有六指。 “回去！下到谷内！” 在卫易的指挥下，杨际再次返回谷内，然后按照卫易的吩咐，再次在谷内游走了一圈。 “我知道了！” 这一次游走过一圈之后，卫易心里顿时就生出了某种猜测。 “这座兽蹄谷，只怕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或许真的是荒古时代某个强大至极的巨兽，所留下的印记！” “而这种巨兽的身体，更是极为契合神力大道！哪怕只是一个脚印，都蕴含了某种神力大道的法则！” 第34章 神力 有些极其珍贵的宝物，天生便可以蕴含一定的大道。这种材料，也就是所谓的道阶材料，是炼器宗师们都需要追逐的东西，可以用来炼制道器，妙用无穷。 同样，修者修行到返虚期以后，自身也会逐渐契合大道，和所谓的道阶材料，有异曲同工之妙。修行了某一种大道，其自身就会蕴含一部分这种大道的特性，甚至于可以强到在自身法界之内，暂时影响到整个天地的大道规则，做到所谓的言出法随。 如今的修真界和蛮荒，是这样的。 那么，万年以前的上古时代呢？ 神力时代一些强大的存在，是不是也是如此，自身可以蕴含一部分的大道特性呢？ 在这座兽蹄谷内，卫易找到了答案。 的确如此。 这座兽蹄谷，不过只是神力时代某个强大存在留下的一份烙印，便可以影响到周围大天地的大道法则。可想而知，如果是其生前全盛之时，该是何等恐怖的威势了。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不管那尊巨兽生前如何强大，都是万年以前的事情了，如今肯定早已灰飞烟灭，重归天地之内。 最重要的是，这些烙印本身，留有一定的神力时代的大道！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卫易欣喜若狂。 时至今日，卫易见过了很多世上最高处的风景，又亲身参与了那场前所未有的仙战，眼界又高了许多。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能够随师父叶朝归进入那座吞海鲸的祖地，到底是多大的福缘。那座小千世界，可是保存了部分神力时代的大道法则的。如果现在卫易还能进去的话，说不定就能对神力时代的大道法则有所领悟，对神力有更深刻的了解！ 但可惜的是，当时卫易还只是经历过三次天华露的洗礼，又受到天地的压制。就算身处吞海鲸祖地内，也无法感知到更多的东西。至于如今，在经历过叶朝归强闯之后，吞海鲸一族对于祖地的戒备，早已提高了不知多少倍。就算卫易跻身纯阳，恐怕都未必闯得进去了。 但眼下，这座兽蹄谷，却给了卫易一个希望。 兽蹄谷内保留的神力之道，已经无比微弱，但这对于卫易来说，依然是一场大机缘。 “先回去进行一下补给，我们恐怕要在火燎原这边停留一段时间了。” 到了这会儿，这次火燎原之行，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帮杨际完成任务这么简单了，更事关卫易自己的修行。像这种蕴含了一丝神力大道法则的地方，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都极为罕见。而在这座火燎原内，类似兽蹄谷这样的地方，却并不止一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际直接在兽蹄谷这边修行神通，而卫易则是在杨际体内，开始静静感悟那一丝神力法则。 …… 天玄山山顶。 一座几乎占据了半个山顶的巨大天机台，在经过几年的建造后，终于彻底完成。饶是以天玄宗的实力，建造这座天机台也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可想而知，这座天机台该是多么的复杂和重要。 通过这座天机台，以后天玄宗的天机士们，推演很多东西，可以更加轻松、准确。 只为了这一个效果，付出再多其实都值得。 作为天玄宗内天机术最高的天机士，延棺真君理所当然的成了这座天机台的负责人。在建造这座天机台的过程中，更是近乎蛮横的抢夺了宗门内的不少资源。不过，对于延棺真君的这个举动，天玄宗高层这次倒是没人多说什么，甚至有意识的自发将自己手下的资源，向这边倾斜。 这座天机台，实在是太重要了。 而且，为了这座天机台，延棺真君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连寿元都损失了许多。 如今天玄宗天机士们的推演能力，比之先前要提升了将近一个档次。这种提升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体现在宗门对外的一些经营，以及情报网络的工作。甚至如今宗门内部，已经有人认为，天玄宗目前在天机术方面的能力，已经完全不输给咸安城的钦天院，或者是蛮荒那边的太虚金睛猿一族了。 这是最高的褒奖。 因为这两个地方，是修真界和蛮荒公认的天机术最厉害的地方，没有之一。 这一日，延棺真君正在天机台上，为宗门继续推演。忽然，延棺真君发现，天玄宗的整体气运，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还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种变化，就越发的明显。明显到此刻天机台内所有的天机士，都察觉到异样的地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像天玄宗这种世间顶级的圣地门派，哪怕凭空多出两三位返虚，都不可能对天玄宗的整体气运改变太多。延棺真君当下开始进行推算，但随着推算的进行，延棺真君脸色却越来越怪异。 就在延棺真君和其他天机士，都纷纷开始进行推演之后，几道流光迅速向山顶飞来，为首的便是身为掌门的叶朝归，以及盘山真君和囚蒙真君两大纯阳老祖。显然，如今天玄宗本身的气运变化，已经强大到不光是天机士们察觉到的地步。连这些天玄宗内的返虚，一样察觉到了。 “发生了什么？” 叶朝归脸色同样十分诡异。作为天玄宗的掌门，同时也是一名极厉害的天机士，叶朝归自然也感知到了刚刚那种气运变化。 “是神道气运！” 就在叶朝归询问过后没多久，延棺真君忽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包括延棺真君在内的天机台上的众多天机士，气息都瞬间下降了一筹。显然，为了推算出这个结果。延棺真君也受了不轻的伤。 “刚刚神道气运忽然有所变化，大量神道气运，开始汇入我天玄宗的整体气运当中。” “不光如此，我还算出了另外一些东西。这种变化的源头，来自于远东！” “刚刚我花了不小的代价，总算抓到了一抹光影。”延棺真君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一挥，一道幻影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道幻影当中的环境，赫然正是卫易此刻所在的火燎原！ “难道……” 在延棺真君说出神道气运这几个字的时候，叶朝归就已经意识到很多东西。 “我们动作要快。刚刚这种变化，不光是我们天玄宗气数的变化，更关乎两座天下神道气运整体的变化。这个时候，想来所有顶尖天机士，应该都算出了问题的根本在远东这件事了。” “我们必须抢在所有势力之前，把他找回来！” 几位天玄宗最高层相视一眼之后，尽皆点头。 大家都明白，延棺真君话里所指的那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虽然这个结果，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此刻，大家却都更愿意相信，这确实是真的。 这不光是出于情感，更关乎整个天玄宗。 “这次，就由我去远东吧。” 囚蒙真君忽然主动说道：“自我进阶纯阳之后，还没有真正露过面，倒是正好趁这一次机会现个身。而且，如今云莽这边，也离不开盘山师叔。掌门你目前还是好好闭关为妙，还是呆在天玄山上最好。” 说到这里，囚蒙真君忽然笑了起来：“而且，要细说起来，我能进阶纯阳，倒是还有这小子的一份功劳。于情于理，我这个做长辈的，总不能欠小辈的人情不是？” 这一日，天玄宗派出了以囚蒙真君为首的大量高手，包括一位纯阳、六位返虚，以及数百位周天境的好手，从云莽各地出发。从各个方向，赶往远东修炼界。 与此同时，就如延棺真君所说的一样，在这一日，包括咸安城钦天院在内的修真界各大势力的天机士团体，都感知到了变化。在这之后，各家开始纷纷派出高手，前往远东修炼界。甚至连妖族方面，也派出了相应的力量前往远东。 一时之间，远东成了两座天下最为瞩目的地方。 …… 当两座天下开始派出大量高手前往远东修炼界的时候，远东这边，作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风暴的始作俑者，卫易却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此刻的卫易，完全沉浸在神力大道的感知当中。 在火燎原这边，像这座兽蹄谷一样的地方，还有好几个。出于安全考虑，卫易倒是没让杨际太过深入。但就算是外围的几个地方，也已经足够了。 如今的卫易，单以资质来说，绝不逊色修真界最顶尖的天才。毕竟，他可是相当于经历了七次天华露的洗礼，就算是一只猪，也会变成绝世天才。而且，卫易之前亲自修行过神力，如今领悟神力大道，自然更是顺风顺水。 但是，即便这样，卫易还是有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很难弄清楚。 到底什么是神力？ 别看卫易亲自修行过神力，甚至连本命神祇都凝聚出来。但如果真让卫易去解释这个问题的话，卫易还真未必能解释明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卫易就处于这样的尴尬阶段。 这倒也不能怪卫易。毕竟，若是想研究明白这个问题的话，那已经直指一种力量的本质，连返虚期都未必能够做到。不过，有一件事，卫易却是明白的。 那就是神力和灵力的区别。 神力和灵力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神力是有信仰的。所以如果简单来说的话，神力其实就是灵力和信仰的结合。也正是因为这个特点，导致同境界的神力，其实要比灵力更强一些。 但是，如果要继续研究下去，说的更细一些，那卫易就是一头雾水了。 万年已降，整个修真界就只有两个神力修者，妖族那边则是一个都没有。在那场仙战之前，想要成为神力修者，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正式修行之前，便成为仙器继承者。有了仙器传承之后，从仙器传承当中得到的灵气，先天就拥有信仰，如此，才能修行成神力。就算是修成神力的法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一个秘密。要不然当年那位大离皇子横扫同代天才的时候，几大圣地也不会对其无可奈何。知道其修成了神力之后，就迫切的想要废了他。至于卫易能走上神力修行的道路，则完全是一个巧合。实际上，在卫易成为万劫塔的传承者之后，叶朝归当时对此也只是有一个猜测而已，并不确定卫易真的就能走通神力之道。 好在后来是歪打正着，侥幸成功了。 至于如今，虽然天地大道已经不再压制神力修者，但十四件仙器已经尽毁。没了仙器，仅剩下的极少数仙器传承者，又不可能自毁修为从头再来。所以迄今为止，两座天下除了卫易之外，还是没有任何神力修行者。 那么，万年以前的修者，是怎么修成神力的呢？ 卫易相信，万年以前的神力修者们，肯定不可能是依靠仙器修成神力的，而且那个年代也没有仙器。当时的神力修者，或许只是随意修行功法，就能修出神力了。 问题的关键，应该是在于信仰。 所谓的信仰，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如何和灵力相结合，从而形成了所谓的神力呢？ 对于信仰这玩意儿，卫易同样知之甚少。而且信仰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仙器传承炼化的灵气，之所以会先天拥有信仰的力量，是因为无数天玄宗修士本身，有那种对天玄宗的崇拜之类的情绪。这种情绪，最后便由万劫塔承载。 在转了几处类似于兽蹄谷之类的地方之后，卫易心中渐渐明悟了许多东西。这些地方残留的大道，当然不能告诉卫易神力到底是什么，但是却可以从侧面告诉卫易，昔日那尊巨兽的神力，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所谓的信仰……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类似禅修愿力的东西？ 如果自己找不到所谓的信仰，那自己信仰自己，自己给自己提供信仰，可不可以？ 这一天，当卫易明悟这一刻的刹那，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和那尊本命神祇，彻底融合了。而且，卫易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御使本命神祇了！ 除此之外，在卫易彻底掌控那尊本命神祇的时候，那尊象征着万劫塔的传承光球，竟然开始渐渐恢复了旋转，开始重新帮助卫易，提供灵气！ 这一刻，两座天下所有的天机士，都感觉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此刻有天机士站在天玄山附近，便会看到一股股巨大的气运洪流，从四面八方向天玄山汇聚而来！ 那是……属于神力之道的磅礴气运！ 第35章 超越天下极速 在成功控制自身本命神祇的时候，卫易忽然生出一种明悟。 他忽然明白，这尊本命神祇，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了，或者说到底该怎么用了。 其实，神力一道形成的本命神祇，和周天境修者的周天法相，并无太多差别，都是各自修行的根本。卫易甚至怀疑，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莫名的联系。或许到了这个阶段之后，天地法则就规定，必须这个样子。亦或者周天法相的出现，就是参照着本命神祇才诞生的。 本命神祇相对于普通的周天法相，唯一的不同，就在于能够收纳信仰。 就在刚才，卫易选择了自己信仰自己。这尊本命神祇，立刻就有了反应，同时卫易也生出更多的明悟，或者说是本能。他知道，如果此刻在其他地方，卫易给自己树立神殿，让人去信奉的话。这些信徒的信仰之力，就会冥冥之中传递给自己。然后，自己炼化灵气，修行神力功法，让灵气与这些信仰相结合，也就形成了所谓的神力。 原来这就是神力啊！ 卫易猜测，或许远古的时候，极少数强者被大量的普通生灵信仰，然后借助这些信仰修成了神力。等到修成神力以后，强者本身的神力，更可以像种子一样播撒出去，回馈到信徒体内。信徒便可依靠强者的神力种子，继续自行修成神力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被信奉的强者，等若是他所有信徒的共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双方的关系，很像是如今修奴和奴主之间的关系，但又略微有所不同。 这些，都是卫易彻底掌控本命神祇之后，自然而然就知道的东西。 如今的卫易，其实已经完全可以建立自己的神殿神庙，让其他生灵信仰自己。这样一来，其他人便也可以修行神力了。只不过这对于卫易来说，用处不大。毕竟信仰这东西，对于有万劫塔传承光球在身的卫易来说，并不缺少。 除此之外，那道象征着万劫塔传承的光球，在卫易掌控了本命神祇之后，也开始再次缓缓旋转起来，给卫易提供灵气。而且这一次，不再是这个光球自行旋转，而是卫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控制！卫易既可以让其再次停止，也可以让其旋转的更快一些。 卫易昔日曾听师父叶朝归说过，一般只有在神魂领域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才能做到这一步。卫易距离叶朝归所说的那个神魂领域的高度，自然还差了很远。所以当下他能够驱使万劫塔的传承，唯一的解释，就是刚刚卫易彻底掌控了本命神祇。 卫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这些的，他只要知道自己怎么做就够了！ “如果能够暂时驱使万劫塔传承的话，岂不是……” 卫易还没从本命神祇带给他的震惊当中脱离出来，便又注意到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如果他能够驱使万劫塔传承光球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有两件事，是他现在能够做到的？ 这一刻，卫易忽然以本命神祇的形态，从杨际体内脱离出来。这尊外貌与卫易完全一样的本命神祇，身披金甲，如同从古老神话中走出来的神灵一样，让人望而生畏。尤其是在卫易领悟了神力的根本之后，这尊本命神祇，更是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对于这种变化，距离最近的杨际，恐怕是感受最清晰的了。在卫易现出本命神祇的那一刻，杨际直接本能的跪服了下来。 不是神魂上的压迫，不是灵力的控制，而是一种近乎大道法则一样的东西。 仿佛这样的卫易，天生就是世间最高贵的生命。所有生灵，都该向他跪服一样。 见到杨际跪服下来之后，卫易也无可奈何。因为他当下对这尊本命神祇的控制还不纯熟，只懂如何释放这种压制，而不懂如何收敛。想要让杨际站起来，他反而是暂时做不到了。所以卫易当下开始暂时驱动那道万劫塔的传承光球，打算快点验证自己的想法，然后回到杨际体内。 随着卫易的极力驱使，原本近乎静止的传承光球，开始疯狂旋转起来。于此同时，卫易感受到一股堪称磅礴的灵气，瞬间灌注了下来！ 果然如此！ 在这海量灵气降下的刹那，卫易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拥有这海量灵气的卫易，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已经可以施展生字诀，为自己重塑周天灵体了。只要卫易没有耗尽灵力，他或许便再也无需返回死亡世界了。 卫易在探寻自身奥妙的同时，却忽略了一点。就在他驱使万劫塔传承光球的刹那，本命神祇的那种压迫力量，忽然暴涨起来。这一刻，整个火燎原内，所有修者，甚至包括他们的灵宠，乃至火燎原内的所有煞灵，都面朝卫易的方向跪了下来。千里之内，无一例外。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感觉到，远方仿佛有一个伟大的存在，需要他们去跪服参拜。 而作为这壮观一幕的始作俑者，卫易当下却还没有任何察觉。不过幸运的是，卫易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恢复自己的灵体。只是试验过之后，便停了下来。 不过如此一来，第二个猜测，或许也是真的了。 卫易感受着自己周身的那层刚刚炼化出来的灵力，心里无比激动。对于仙器传承者来说，除了有机会继承仙器之外，还有一种最重要的能力，那就是超越天下极速的速度！ 一件仙器，有可能有很多位仙器传承者。这些仙器传承者，并不是将来都有可能继承仙器。但他们每一个人，却都有比返虚期修者拥有的天下极速更快的速度！ 对此，叶朝归曾解释过，修者跻身返虚期之后，需要和尘同光，将己身大道寄托于天地。所以，所有返虚修者的速度，都是一样的，这是天地间大道允许拥有的极速。但是，仙器传承者们，却能打破这个规则。因为仙器本身，就是一种大道的载体，是一种超越天地规则的存在。所以，仙器传承者们，可以拥有更快的速度！ 只不过，随着十四件极道仙兵尽皆毁灭，世上的仙器传承者，已经越来越少了。 能够驱使万劫塔的传承光球，就意味着，卫易已经掌握了这种能力，拥有了超越正常返虚期修者的速度。 要不要试验一下？ 卫易知道，在火燎原内试验这个能力，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是，这样巨大的诱惑，却是他无法拒绝的。 就试一次，应该问题不大吧？ 卫易终于还是没能拒绝这个巨大的诱惑，按照叶朝归昔日曾和他说过的方法，将一缕意识深入那个传承光球当中。这一刻，卫易只感觉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仿佛这个传承光球内部，拥有一个比此方世界更广阔的的世界一样。 卫易当下心念一动，周围天地顿时大变。所有环境的实体，开始以一种本源的大道形态出现在卫易的感知当中，更像是当日参加仙战的时候，周围环境带给卫易的感觉，让卫易难受的想要吐血。 然后，仅仅眨眼之间，卫易便出现在了火燎原的边缘。但同时，卫易周身那点好不容易炼化出来的灵力，也消耗殆尽。 坏了！ 就在卫易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量，陡然降临。这种力量，根本就是一种规则，让卫易无法抵抗。 下一刻，卫易重新回到死亡世界当中。 这下麻烦大了。 卫易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显然，刚刚他尝试自己新拥有的天下极速，耗光了自己所有的灵力，也包括那枚七彩晶体的力量。此刻卫易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再和修真界那边的杨际取得联系了。 这意味着，卫易接下来至少要等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再次返回修真界。 “麻烦大了啊！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卫易这会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刚不该那么莽撞。虽说杨际如今实力不差，火燎原这边击杀煞灵的任务，在先前的这段时间里，也已经做完了。但是，卫易仍是十分担心他的安全。 如果杨际出问题的话，卫易以后再想返回修真界，可就难如登天了。 该死！ 卫易懊悔之后，也明白当下的状况。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杨际自己聪明一点，赶紧返回学宫，别出什么意外了。 至于结果，卫易只能等三个月以后，再返回修真界得知了。 …… 火燎原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不可能不引起外界的注意。 方圆千里，所有生灵尽皆跪服？？ 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但万年已降，却只发生过十三次而已！ 唯有历史上的历代仙位现世时，才有这样的待遇。这是天地给予仙位存在的一种位格，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权柄。 就好像是大离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见到皇帝陛下的时候，必须行礼一样。庙堂上的行礼，是因为大离的礼制规则，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地位权柄。而仙位，便是天地给予的一种位格。 难道……有人成仙了？ 可是，天地间大道明明没有任何合道迹象，而且未来的两百年，也不该有任何人能够证道才对啊！ 火燎原这边的事情，动静过大，就算远东方面想要捂着，都不可能捂得住。所以，有关火燎原异象的消息，开始在极短时间内，通过各大势力的情报网，送到了那些大势力的手中。 联想到之前神道气运变化的事情，几乎每一个势力，都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谁都不傻。 两件事情，同样发生在远东，又同样是影响极大，而且还发生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若说这两件事没有关系，这种巧合，几乎不可能。 中州，咸安城，小朝会上。 “钦天院目前正在全力推演，但是暂时还没有结果，只能推断出部分情报。” 今日这场小朝会，说是小朝会，但参加的人员却极多。除了高坐皇位上的离平，以及那位垂帘听政的太后之外，几位内阁重臣，无一缺席。再加上钦天院院首、昔日姚老头的首徒孙康，虽不是阁臣，但今日也破例参加了小朝会。除这些人以外，京城四大家族的当家老祖，以及军方两位重要人物，还有几位身形隐藏于阴影当中的影首。 这些人的到来，让原本还算宽敞的养心阁，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没办法，远东刚刚发生的这件事，对于咸安城高层来说，触动实在太大。毕竟，那可是只有仙位才能拥有的异象。过往万年，从无例外。所以，哪怕京城四大家族的当家老祖，今日也难得来参加的这场小朝会，因为这关系到所有人。 作为钦天院的院首，同时也是当今大离天机术第一人的孙康，今日不得不多说几句，毕竟这是他的专业领域：“虽然暂时无法推演出真相，而且接下来估计也不大可能推演的出来，但臣倒是有一个猜测，只有这个猜测，能够解释这一切。” “昔日的天玄宗首徒卫易，还活着。” “这不可能！” “当时一个区区七阶的小家伙，怎么可能在那场仙战当中活下来？然后如今还出现在远东？” 养心阁内，几位纯阳级别的老祖人物，都纷纷发声质疑。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至于信不信，已经推演出来的东西，和影卫搜集到的情报，都在各位手里，你们自己决定信不信。” 孙康实在懒得和这些人废话。涉及到天机术，如今的世间，孙康不服任何人，甚至敢说自己有望成为真正的天机术当世第一。反正昔日教他天机术的老人，如今已经不在世了。 “不管是不是，很重要吗？” 就在养心阁内大家开始为此争论的时候，一个声音自皇帝离平身旁响起。 不是离平的声音，亦非太后娘娘的声音。 在哪里，没有人，空无一物。就算在几位纯阳老祖的感知当中，亦是如此。 但是下一刻，一个身穿大红蟒服的老人，凭空出现在那里。 墨貂寺。 “陛下，老奴请求去远东一趟，为陛下查明真相。如果真是那姓卫的小子没死，老奴会宰了他，收回属于我大离的气运。” 养心阁内，再无人敢置喙。 “准。” 离平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点头。 他知道，没了墨貂寺坐镇的咸安城，对于那些真正的顶级高手来说，虽然算不上是纸糊的，却也威慑大减。 但离平没办法。 从影卫刚刚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一次，两座天下，都派了大量高手前往远东。 放眼整个咸安城，只有墨貂寺，才有能力震慑住各路高手。 第36章 纯阳之下我无敌 弘武八年的这个秋天，随着越来越多的顶尖高手，从两座天下向远东汇聚而来，远东原本还算安稳的局势，开始急转直下。 只有极少数远东高层知道，这次来到远东的高手，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逊色于十年之前发生那场仙战的咸安城。 当年的咸安城，为了举行那场万年大祭，同时也是为了更方便的感知接下来的天道变化。几大圣地都派出了人数可观的使团，齐聚咸安城。而如今，来远东这边插一脚的高手，不光是当年前往咸安城的几大圣地，又加上了冰雪神殿，甚至是妖族那边的许多存在。 在火燎原发生那场天地异象之后，远东经略使府的案头上，有关各种情报的玉简，如雪花一样飘洒下来。 “野夫关情报，疑似御灵宗和天九宫的高手，经野夫关进入远东，至少包括两名返虚后期，八名返虚期。” “远东南部急信！有高手穿越风暴洋进入远东，目前数目不详，保守估计超过五名返虚，至少有一位返虚后期，疑似来自于妖族。” “咸安城急令！陛下将要派遣高手进入远东，疑似墨貂寺亲至。” “火燎原附近，有剑修出现，疑似为两剑山的飞鱼剑圣。” “原陵曹家高手，自野夫关入远东，已经确认曹家家主曹本熹亲至。” “……” 当一连串的情报，送到经略使府的案头前。身为如今远东实际掌控人的乐北亭，不由一阵头大。 这些返虚，不光是出现在他案头的情报玉简里面，有的甚至直接来过奉阳城，直接来见过他这位实际意义上的远东之主。比如那位咸安城的墨貂寺，比如珈蓝寺的某位新晋纯阳，甚至还有妖族那边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 单从经略使府当下搜集到的情报，能够确定的就已经超过七十位返虚。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如果加上远东本界的返虚高手，和接下来继续抵达远东的返虚，乐北亭估计，最终所有返虚期加在一起的数字，肯定会超过百人。 上百位返虚啊！ 这里面还有至少五位纯阳！近二十位返虚后期！ 两座天下，才多少位返虚以上的存在？就算这些年大家都在不惜一切代价，培养返虚级的战略级力量。两座天下的返虚，加在一起，也绝不超过一千位。 也就是说，此方天地超过十分之一的顶尖高手，都来远东了。 饶是乐北亭见惯了大世面，如今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这上百位返虚，在远东境内肆无忌惮的打起来，那会造成多大破坏？这个后果，乐北亭想都不敢想。 如今的天下，没了十四件极道仙兵镇压当世，返虚级战力，就是真正的顶级威慑力量。而且，没了极道仙兵的压制，同时天地大道又开始松动。如今返虚期出手，虽说还是会沾染一些因果，但已经不像十年之前那样，出手便会引来天罚了。 上百位返虚期，如果在远东肆无忌惮的出手，绝对会将整个远东彻底打烂！ 乐北亭深呼吸一口气。 对于远东来说，这特娘的真是无妄之灾。 放眼天下各大势力，这次唯一没派人来的，就是极北冰原了。但实际上，早在那场异象发生的当日，冰原就已经在第一时间联系他了。乐北亭倒也没闲着，当日便下令彻查此事，而且派出大量战部，直接将火燎原那边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乐北亭实在是没想到，这次会来这么多的返虚。 当外来返虚超过二十位以后，乐北亭当即下令给火燎原那边的战部，让他们无需阻拦返虚期以上的高手。这个命令其实也用处不大，因为在如此多的高手面前，火燎原外驻守的那些战部，恐怕都不够人家一个来回灭的。 这两个月以来，没人比乐北亭更加心惊胆战，更害怕这些高手会一言不合直接开打。 过往几年当中，乐北亭一直在隐忍，一直在积蓄力量。如果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返虚高手在远东大打出手，乐北亭精心布置的局，就很有可能化为泡影。 该死！ 不过，流匪出身的乐北亭，也算见过大世面。比这危险甚至生死一线的局面，也不知道面对多少次了，所以当下也没有太多慌乱。这个时候，慌乱是没有用的，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最好的办法，显然是将那个异象的源头找出来，然后将其送出远东。至于接下来各方如何打生打死，如何瓜分利益，乐北亭不感兴趣，反正只要别在远东打烂自家炕头就行。但可惜的是，两个月以来，这些修真界最顶尖的高手，几乎翻遍了整个修真界，也没得到半点线索，所以乐北亭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将这些返虚高手聚集在一起！哪怕最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返虚混战，也只会糜烂远东某一个局部，而不会让整个远东都受损。 决定朝这个方向努力之后，乐北亭这位真正意义上的远东之主，开始在整个远东范围内发力。远东修炼界，到底还是由他乐北亭牢牢掌控的。哪怕这些返虚高手再怎么凶猛，在远东这个地界上，一样很容易受制于乐北亭。 这一日，乐北亭之身离开经略使府，离开奉阳城，前往城外一座整个远东都极少有人知晓的小庙。 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 乐北亭知道自己这位岳父的奇怪秉性，不会热脸贴冷屁股的去让人翻修这座破烂小庙。乐北亭如今虽然已经是大离历史上第一位崛起于草根的异姓王，但终归自身修为一般。就算耗尽了远东能搜集到的各种珍奇，也不过将修为堆到了周天境后期而已。至于那些真正的高手，到底是怎么想的，乐北亭懒得去想，也懒得去琢磨。 进入这座小庙后，乐北亭不改昔日匪性，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小庙并无什么禁制，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但却极少有人来。便是乐北亭，这些年也极少踏入这座小庙。也就乐桓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自己这位老外公。 庙里，老和尚盘坐于佛龛之前，潜心礼佛。但佛龛当中，却空空荡荡。 乐北亭知道，这些年，自己这位岳父大人，一直想要在自己的佛龛当中，加上一尊佛像。只不过这个佛，只能由他自己去加。 “老爷贼，这次又需要您老人家跑一趟，给咱远东镇镇场子了。” 乐北亭进来之后，一屁股坐在老和尚身边。整座小庙，只有一张蒲团，老和尚正坐着，所以乐北亭也就只能直接坐在地上了。 对于乐北亭的话，老和尚没有反应，只是继续闭目诵经。 乐北亭也不奇怪，只是自顾继续说道：“这次来的阵仗很吓人。光是已查明的高手当中，就有两剑山的那位飞鱼剑圣，咸安城的墨貂寺，原陵曹家的家主曹本熹，天玄宗的新晋纯阳囚蒙，还有幽明圣象一族的一位纯阳老祖，返虚后期那就更多了。老爷贼，还能镇得住场子吗？” 在乐北亭说完这番话之后，这位昔日的西漠第一妖僧、如今的远东婆娑学宫大祭酒，终于难得睁开双眼，如同一口穿越千年的幽深古井。 “纯阳之下我无敌，纯阳之上我一换一。” 这话说的，真特娘的霸气！ 但乐北亭知道，既然自己这位老丈人这样说了，当然也就有把握了。而且，乐北亭知道，这个纯阳一换一，恐怕就算是那位号称当今世上天下第一的飞鱼剑圣，或者咸安城的墨貂寺，也在其中。 “要不，我把外面的那几个返虚也都叫回来吧？虽然在这种场面战力不太行，但好歹能凑个数，壮壮声势啊？” 老和尚摇了摇头，“不用。” 然后，老和尚起身，转身离开了这座佛堂。 “我一直不愿承认你这个女婿，但总归还认为你是个小辈。既然你这个小辈，之前已经告诉整个修真界，远东是远东人的远东。那现在，同样是这个道理，我得告诉那些高手。” “底层修者的命，也是命。” “想在远东放肆杀人，不行。” …… 这一日，整个远东境内，所有被经略使府查到的高手，都接到了一份邀请。 “火燎原一叙。” 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如今的火燎原，本就是两座天下最关注的地方。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大家接到这样一份邀请，谁都不会将其忽视。 三日之后，近百位返虚，齐聚于火燎原附近。 不过，在这里等着他们的，不是之前异象的源头，而是一个老光头。 “宝静？是你？！” 那位新晋的珈蓝寺纯阳老僧，在看到老和尚的同时，顿时做金刚怒目状，竟是直接打算出手。但是，就在其还未出手的刹那，一道极其隐晦的气息，忽然出现在其身后，让其不得不收手。 墨貂寺。 两座天下，论潜行寻匿暗杀的手段，墨貂寺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我此来之前，陛下有令，返虚期不得在远东大肆杀戮。违者，皆杀。” 墨貂寺悠悠开口，很多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只是淡淡一笑，笑容里却有着些许不屑。至于妖族方面的高手，就更是直接冷笑了。 如今的大离皇帝，还有什么言出法随的资格？当年执掌玉皇坐拥十界的时候，几大圣地尚且是听调不听宣，直接划地自治。至于妖族，修者的天下共主，与我何干？如今，连玉皇都已失去的咸安城，实在是没了继续震慑四方的底气了。 当然，此刻也没谁主动出言挑衅。咸安城的威慑力虽然不够，但这个墨貂寺，依然是最顶尖的威慑。当下这个时候，没谁愿意被墨貂寺针对。 被上百位返虚期围在中心的老和尚，并没有任何怯意，反倒是想起了当年那场西漠辩佛，他被整个西漠无数大德高僧针对的场景。 老和尚忽然双手合什，一道灰蒙蒙的法界，顿时弥散开来。以老和尚为中心，千里之内，尽皆被这道灰色的界域笼罩，所有被这道灰色界域笼罩的地方，都失去了颜色，只有一片灰暗。 而其他众多高手，直到被这方界域笼罩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张开自己的法界，想要抵挡。但很快，上百位返虚高手便骤然发现。他们赖以成名的强大法界，竟然根本无法抵挡这种灰色界域的渗透，甚至连他们自身的神通法界，也被侵染失去了颜色。 “不对！这不是神通法界！” 就在大家将要动手，认为这个老和尚是发了失心疯，才敢对在场上百位高手一齐出手的时候，大家很快发现，情况似乎并不是他们先前想象的那样。 的确，就算强如纯阳老祖，自身神通法界全力张开，也不可能达到方圆千里的地步。而且，在这道灰色界域内，大家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大道法则的力量。 “这不是神通法界！这是……”来自西漠的那位新晋纯阳，忽然惊呼道：“宝静！你竟然修成了轮回之境！” 在这位西漠纯阳喊出这个陌生名词的时候，很多返虚期，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作为的轮回之境，到底是个什么神通。但是，极少数听说过这门手段的高手，却是脸色大变。 轮回之境，传闻是禅修的独门手段，可以视作是传闻当中的‘欲色三界’的进阶手段。禅修斩断尘心，乃成三千烦恼丝，可控人心智。三千烦恼丝交织，乃成欲色三界。三界之内，立地成佛。欲色三界相交相容，即为轮回之境。 在整个禅修的历史上，修成过欲色三界的禅修，就那么多，当世西漠更是一只手都数的出来。而所谓的轮回之境，传闻更是只有那位禅修的开创者不空祖师，才修成过的手段！ “善哉……” 老和尚一声禅唱，千里之内，所有返虚级的高手，顿时感觉到原本修行数百年无比坚定的道心，竟然开始波涛汹涌。然后，很多返虚期高手竟是渐渐有了迷失的迹象，仿佛看到了自己从少年时代一路走来的艰辛历程，最终寿元耗尽坐化，然后又变成了其他生命，或人，或妖，或各种千奇百怪的生命…… 传闻，昔日不空祖师证道之后，打算建立一种轮回体系，让修真界和蛮荒渐渐融合。只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后并没有成功。而这门名叫轮回之境的手段，便是当年不空祖师创出却并未彻底完成的手段。 一生禅唱之后，老和尚收回自身的手段，千里之内，顿时由原来的灰白之色，恢复为彩色。 “纯阳之下，于我无意义。纯阳之上，我可以一换一。” 无人再质疑老和尚的话。 因为刚刚感受过这种力量的一众返虚，都十分明白，老人说的是真的。 “诸位来远东寻各自机缘，我无意阻拦，大家请便。但若在远东放手厮杀，伤及无辜，老和尚我，不答应。” 第37章 轮回之境 自五千年前的不空祖师之后，轮回之境这门手段，终于再现世间。 故老相传，昔年不空祖师行走天下，就是靠这门手段，让无数高手心甘情愿被其渡化。不过，不空祖师创出这门手段，其实并不是为了战斗或者渡化他人，而是为了打造一个名为轮回的体系。 按照不空祖师留下的些许经典，后人判断，当年的不空祖师，只怕是所图甚大。如果这个名叫轮回的体系，真的被他打造出来的话。那么以后所有的禅修信徒，死亡之后，都会进入这个体系，再度转世归来。只不过下一世，或许就不是原来的种族了。有可能第一世是修者，第二世是某种鱼类妖兽，第三世是一棵树，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族群与族群之间的界限，或许就能够被彻底打破，修真界和蛮荒万年泾渭分明的局面，也将会彻底消除，真正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是最终，不空祖师的这个构想，显然是并没有成功。 至于原因，则众说纷纭。很多人认为，不空祖师设想的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荒诞。就算是仙位，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只不过，虽然不空祖师的构想没有成功，但轮回之境这门手段，却是被传了下来。五千年后的今天，再现世间。 严格来说，轮回之境其实并不是某种神通，或者大道法则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纯粹的禅修愿力形成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除禅修之外的其他修者，对于这门手段，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抵抗能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达到同样的修为境界，可以无视这门手段的影响。 如今的老和尚宝静，身在远东，便是纯阳。 所以，纯阳之下，不论人妖，都要受到这门手段的影响，而是没有抵抗的能力。 也多亏了这门手段并非攻杀之法，而且数千年来，只有不空祖师和宝静和尚修成了这门手段。要不然的话，禅修一脉估计早已无敌天下了。 对于此刻的宝静和尚，在场上百位返虚期以上的存在，倒也谈不上惧怕。上百位返虚若是一拥而上，便是当初袭击咸安城的虬髯亲至，都够喝一壶的，宝静自然也拦不下。但问题是，当下谁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纯阳之下，靠近宝静便会失去战力。纯阳老祖，宝静至少可以一换一。 当下这种局面，谁都不愿意遭受任何不必要的损失。 在宝静和尚说完之后，很快便有返虚期静静离开，没有放下什么狠话，也没有说要听从。但显然，以后若是这些返虚期真的在远东动手的话，恐怕就要顾忌一下宝静的威胁了。从这个角度来说，远东方面，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最终，返虚期修者走了一大半，还剩下五方势力。 咸安城、两剑山、原陵曹家、天玄宗，以及幽明圣象一族。 这五方势力，都是有纯阳级强者坐镇的。若是在加上宝静代表的远东方面，那便是六方。 这其中，宝静和墨貂寺领衔的咸安城，暂时可以算作一方。而原陵曹家和天玄宗，也可以算作是一方。两剑山人数最少，但却有那位如今号称是杀力天下第一的顾飞鱼坐镇。而幽明圣象一族，这次则是带来了最多的高手。 四方的实力，其实相差不算太大。 “这次神道气运变化，大量神道气运，都涌入了天玄宗。我族几位大天机士猜测，你们天玄宗的那个修行神道的小家伙，或许还活着。” 那位出自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老妖，率先开口，向囚蒙真君问道：“我只想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在场六位纯阳当中，囚蒙真君大概是资历最浅的一个纯阳了，毕竟他突破到纯阳也没有几年。不过，囚蒙真君好歹也是天玄宗的老牌强者，此刻又代表着天玄宗，自然不会弱了自己的威风，反问道：“是与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你一个妖族，进入修真界，真不怕我们联手将你们在这里彻底灭掉？若是你们全都死在远东，估计接下来蛮荒的势力划分，还得重新排一排吧？” 赤裸裸的威胁。 的确，身为妖族的纯阳，这次带着大量的妖族返虚进入远东，本就是极冒风险的事情。若是在那场仙战之前，估计妖族那边哪一家都不敢如此。单独派一两个返虚，悄悄进入修真界，或许还可以。反倒是派的高手越多，目标越大。随便来一件极道仙兵，恐怕就会被全灭了。但如今不同。在如今这个返虚期拥有天下极速的世间，返虚初期或许打不过纯阳，但跑还是可以的。这也是此次妖族敢大举派高手进入远东的原因。 这位出身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妖圣，也不恼火，只是继续平静道：“我猜，是你们也不知道。” “不管如何，如果事实果真如我刚刚说的那样的话，那个小子还活着。将来如果你们找到那小子，绝不可能悄无声息，一定会被远东这边的所有高手发现。到时候，就算是你们天玄宗加上曹家，也绝不可能将那小子安然无恙带离远东。” “如果到时候出现这种局面，或许，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我幽明圣象一族，不要那小子的性命，也不要你们争抢的神道气运。我们只要问那小子一个问题。只要那小子给我们答案，到时候我们或许还可以帮你们拦下妖族这边的其他高手，让你们离开远东。” 说完这番话之后，这名纯阳老妖转身离去。只不过离开之前，又是一声冷笑道：“围攻我们？就凭你们修真界如今的局势，就算你找得到足够的盟友来围杀我们，恐怕你们的咸安城皇帝，也不会答应吧？” 一行妖族，在一众返虚修者的注视下，安然离开。 囚蒙真君，却是脸色难看。 显然，幽明圣象一族，是知道些什么的。而且，他们知道的东西，恐怕还是天玄宗目前没有掌握的。 刚刚这名纯阳老妖最后一番话，倒是没什么太多深意。因为在蛮荒那边，幽明圣象一族的地盘，和云莽接壤最大。这也是当初天玄宗收复云莽的时候，妖族方面会由幽明圣象一族的名将幽道成领兵的原因。既然接壤最大，自然关系也就最大，你不上谁上？至于眼下，如果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全都死在了远东，幽明圣象一族的力量，势必要大减。这样的话，天玄宗的压力就会减弱，这显然不是咸安城那边希望看到的。所以，若是真出现天玄宗联络各方修者，打算围杀幽明圣象一族这些高手的话，咸安城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的。 但前面那些话，囚蒙真君就有些猜不透了。 问题？ 什么问题？ 而且从刚刚这名纯阳老妖的话来看，对方显然是笃定，卫易确实是还活着。这一点，就连天玄宗，目前都无从得知。要知道，天玄宗内原本寄托了卫易一缕神魂印记的魂牌，早在十年前那场仙战当中，便已经破碎。照理来说，卫易绝对是死透了才对！但眼下的情况，除了卫易还活着这个可能之外，其他的可能，都无法解释神道气运的变化。 在幽明圣象一族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修者的各方势力了。 “宝静？我听说过你。” 两剑山为首的那位飞鱼剑圣，倒是没有搭理囚蒙真君，反倒是看向了宝静老和尚，笑问道：“你的手段很有意思。虽然无法影响我的剑心，但我若是未进阶纯阳的话，说不定也危险。” “我无意杀你，也不信你能与我一换一。但我倒是真想和你切磋一下，如何？” 说到这里，这位如今号称两座天下杀力第一的剑修，目光已是变得无比火热。大家这才想起一件事。 这位飞鱼剑圣，极为好战！只要是他盯上的对手，几乎都会被他黏上非打不可。相比自己的剑道，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甚至在两剑山内部，掌门的命令对他也是可有可无。当初参加坤卢山之会的时候，都需要掌门付出一定代价，才能请他出动。不知道这次让他大老远赶来远东，那位两剑山掌门又付出什么代价了。 “可以。” 宝静和尚没有拒绝，只是独自离开了火燎原，继续朝更南边一路飞去。 对于返虚期来说，从火燎原再往南，用不了多久，就进入风暴洋了。这座天然的修者绝地，因为紧挨此方世界尽头的关系，到处都是空间风暴，对于返虚期以下的修者来说，无异于是一片绝地。 但对于返虚期以上来说，却是一座天然的战场。 就算放手全力厮杀，也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 这一战的结果，无人知晓。因为进入风暴洋之后，顾飞鱼直接开口，要求所有人不得跟随。 但是，这一战之后，大家却看到，宝静和尚安然无恙的从风暴洋中返回。而且，自火燎原一聚之后，各方势力的厮杀，确实开始变得更加谨慎了。 …… 离开火燎原之后，天玄宗一众高手，并没有分开，而是和曹家的高手结伴而行。 这一次远东之行，原陵曹家是天玄宗最坚定的盟友。在囚蒙真君前往远东之前，天玄宗的高层，就已经预料到此次远东之行，可能会出现力量不足的情况。毕竟这一次，两座天下的各大势力，都会派出高手来远东。而天玄宗方面，能派出的高端战力又相对有限，就算出动了囚蒙真君这位新晋纯阳，其实也没有太大把握。 所以，叶朝归思量之后，还是决定请曹家帮忙。原陵曹家是天玄宗的铁杆盟友，而且原陵修炼界，距离远东也相对较近，只要跨越风暴洋即可到达。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陵曹家这次才会由家主曹本熹亲自带队。 原陵曹家家主，曹本熹。 虽然在当初姚老头评点的天下十强榜单上，并没有曹本熹的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原陵曹氏家主，就如何弱了。相反，曹本熹是两座天下公认的灵晶法宝之道第一人，而且是公认的最擅群战，没有之一！ 传闻曹本熹最擅制作灵晶法宝傀儡，一人便相当于是一支傀儡大军。尤其是当年因为和天玄宗的某桩交易，使得曹本熹在神魂方面的造诣同样极高，可以同时御使极多的灵晶法宝。和这位曹家家主对战，简直和一支强大战部对战没什么区别。 当然，如今宝静和尚横空出世，拥有轮回之境的宝静和尚，是可以在群战方面，与这位原陵曹氏家主并称的。 “我们确实不知道，卫易这小子是否还活着。而且就算他活着，我们也联系不上他，更不知道这臭小子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宗门。” 对于曹本熹这位曹家家主，囚蒙真君没有什么隐瞒，直接合盘拖出，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若真是这臭小子，回头老夫找到他，非朝他屁股上狠狠踹几脚不可！” 囚蒙真君也是无奈。当下远东成了这个局面，就算他是纯阳修为，也不禁大为头疼。最要命的是，两个月以来，上百位返虚修者，以及他们各自身后的情报网络，已经将整个远东翻了个底朝天，仍是没能找出卫易的所在。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囚蒙真君自己，自认为都不可能做到隐藏的这么干净。 “这小子，说起来也是我曹家的女婿。所以这次，我们曹家出手，也算理所应当。” “现在的关键在于，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此子。只要抢在各方势力之前，先找到此子，我们就可以带他一路往南。只要过了风暴洋，进入原陵修炼界。就算是这些高手齐至，我们也不怕。” 曹本熹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没有虚的。实际上，在火燎原异象发生当日，除了天玄宗之外，还有一小部分神道气运，流入了原陵曹家的整体气运当中。虽然极少，少到让那些天机士们都近乎将其忽略，但确实是存在的。 这也是天玄宗和曹家，笃定卫易还活着的原因。只有这种可能，才会出现天玄宗和曹家双方气运皆涨的情况。因为卫易不光是天玄宗的首徒，当初也和那名曹家女修曹圻订立了婚约，算是曹家的女婿。 囚蒙真君忽然轻叹一声。 “这小子，到底躲哪儿去了？” 第38章 判官石 幽冥之海，无边无际。 回到幽冥之海这边的卫易，虽然对修真界那边无比挂念，但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等三个月以后。 三个月的时间，对于卫易如今这个境界来说，其实也就是一次闭关而已。但是这一次，卫易却等的无比焦急。 如果杨际犯傻，继续留在火燎原内，肯定会被人盯上。就算他第一时间离开火燎原，以那些大势力的能力，肯定也会将当时所有火燎原内的修者排查一遍，说不定还是会怀疑到他。唯有在最快时间内返回学宫，或许才有一线可能。 至于更坏的可能，卫易则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杨际落到那些大势力手里，会是什么结果？以那些顶尖大势力的本事，如果真的注意到杨际，真的用心去探查杨际身上的秘密，绝对会发现那道木之本源的存在。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杨际会有什么悲惨遭遇，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此刻的卫易，还不知道，如今远东已经因为他的事情，被翻了个底朝天。各方势力的暗斗，更是汹涌到了极致。 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幽冥之海这边，依然平静。实际上，在刚刚回到幽冥之海这边的时候，卫易也曾有过担心。因为之前那位冰雪神殿殿主东连，可是曾在他面前出现过的。这意味着，那位冰原之主，是可以进入这座幽冥之海的，而且应该就在幽冥之海最深处。既然这样的话，修真界那边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这位冰雪神殿之主，会不会注意到？注意到之后，又会是何反应？会不会在幽冥之海这边来找自己呢？ 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东连依旧没有再现身，卫易心中的另一个猜测，则渐渐成型。 或许，那位冰雪神殿之主，也不可以轻易来见他吧？ 整个无定河世界，从最初的灵火诞生之地，一直到如今的幽冥之海，一直有这样一个规则，那就是进阶之后的白骨生物，只能往前走，而不能走回头路。如果选择走回头路的话，立时就会觉得要被直接抹杀了一样。这仿佛是整个无定河世界的规则，任何白骨生物都不能违背，至少卫易现在不行。 或许，那个冰原之主东连，也不行。最多也就只能以一缕弱小的分念降临。 当初东连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便是降临在那位幽冥之海摆渡人身上。卫易时候仔细想来，发现当时的东连，其实无比弱小。而且，若是东连真有什么企图的话，为什么不以真身来见他？为什么要以幽冥之海最深处的秘密诱惑他变强呢？就仿佛……东连其实根本无法离开幽冥之海最深处一样！ 这就是卫易的猜测了。 若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幽冥之海这边，暂时就是安全的。因为这意味着，哪怕强如东连，也无法违背整个无定河世界的规则。最多只是稍稍取巧，以些许神念降临罢了。这样的话，卫易的安全，暂时也就有了极大的保障。 想明白这些之后，卫易也就彻底安下心来。反正所有结果，都要等三个月之后，才能见分晓，既然这样，那也就只能继续抓紧时间，增加自己的力量了。所以在这两个月里，卫易又光顾了两座新的骨岛，实力又有了些许提升。 直到这一日。 这一日，当卫易如往常一样，告别上一座骨岛，打算前往下一座骨岛继续修行。卫易正在幽冥之海上全力赶路，但是，就在距离他极远处，一条白骨小船，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而且，这艘白骨小船，速度极快！虽然与卫易同向而行，而且是从卫易身后追了上来，很快就追上了卫易。 在追上卫易的刹那，那个原本只知道机械性划船的白骨船夫，忽然灵火大盛。 “我原本以为，我们第二次见面，会是在幽冥之海的最深处。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我便又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再次降临到这边来见你。” 是东连。 卫易严阵以待。东连第一次降临的时候就说过，就算强如他，也需要耗费很大的代价，才能来见卫易。这一次，东连又说了同样的话。显然，这并不是东连在夸耀什么，而是真的需要耗费极大的代价。 “这次降临到这边，事先太过匆忙，所以我准备也有些不足。所以这一次，我能停留的时间，会比上一次更短。不过好在，这次也不需要给你太多信息。” “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已经有办法返回修真界了，对吗？” 一开口，东连便直指核心。显然，东连已经猜出，火燎原那边的事情，是卫易搞出来的。 卫易思忖半晌之后，并没有否认。他知道，以堂堂冰原之主的身份，如此询问，显然已经是笃定他的事情了。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做到这种事情的。毕竟在我看来，只要你不走到幽冥之海最深处，真正知晓一切，你就不可能有能力返回修真界才对。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整个修真界都以为，你如今还活着，再问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我今日来，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问题，也可以说是一连串问题。” “你知道你为什么明明死于那场仙战当中，又会在这座无定河世界复活？这座无定河世界，这座幽冥之海，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幽冥之海最深处隐藏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卫易有些发懵。 这些问题，确实也是长久以来，他一直感到困惑的。 那场改变了整个修真界的仙战，毁掉了十四件极道仙兵，所有参战的返虚或者纯阳，全部战死。就连那位天下共主的大离皇帝，也是耗费了大离的某种未知底蕴，勉强偷生。但就算活下来，也只有不到三年寿元。 卫易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为何只有他在这座无定河世界复生，其他的那些返虚乃至纯阳，却全都死绝了。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现在一个都不能告诉你。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东连显得有些遗憾，“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你之所以会在这座无定河世界重生，最大的两个原因，就是因为你走了神力一道。当然，如果只是修行了神力的话，并不足以让你在这里重生。更重要的是，你生前拿到过判官石，曾在生前进入过这座无定河世界，这才是关键。” “至于你为什么当时会接触到判官石，我知道，这是因为姚老头和我做的一桩买卖。至于他如何做到这一点，我不清楚，这是他们这种天机士独有的手段。” “而有关于我们的交易内容，或者说我的谋划，告诉你有关你的那一部分，其实也无妨。” “我需要你进入幽冥之海最深处，继承这座无定河世界的一切。” “当然，如果我只是这么一说的话，你肯定没有什么兴趣。但我相信，这个诱惑，你无法拒绝。因为只要你选择继承了这座无定河世界，继承了那个位格，未来你就将会证道长生！而你心心念念的天玄宗，也将会因为你的存在，而与世长存。” “怎么选，在你自己，我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如果你回到修真界，被返虚后期以上的修者发现，他们是可以斩断你和无定河世界的联系的。如果你选错了，落入他人之手。到时候我会亲自出手，直接将你击杀。” 说完这些之后，这名幽冥之海摆渡人的灵火，忽然消散。显然，东连已经离开。 但是，卫易却没有因为东连的离开而放松。反倒是因为东连的一番话，大受冲击。 这位冰原之主，每次出现，似乎都会带给他很大的冲击。 刚刚东连所说的话虽然不多，但却透露出极多的信息。首先，有一件事，卫易是确定了的。那就是他能够重生在这座无定河世界，确实是与那个姚老头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就是对方的谋划。 姚老头费了如此大的周折，到底是为了什么？ 东连和姚老头做的那桩买卖，到底又是什么呢？ 如果真像东连所说的那样，只要卫易前往死亡世界最深处，他便可以成就仙位的话。这个诱惑，确实是比天都大了。要知道，如今的修真界，或者说修真界加上蛮荒，两座天下，都为了接下来的一个仙位名额，打破了脑袋。各大势力之间明争暗斗，迎来了一个万年未有的大势。而且，三百年之后，谁第一个成仙，将会直接决定未来万年的天道大道规则，几乎和当年的大离皇祖没有任何区别。 可东连现在却说，只要他进入幽冥之海最深处，就能得证大道？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如果真有这种事情的话，一旦传扬出去，估计两座天下，所有高手都会直接北上，去围攻冰雪神殿。另外，若这种事情真的存在，东连为什么自己不去抢这个天大的机缘？而要将这个机缘留给自己？ 难道，真的就单纯是因为自己修行了神力的关系吗？ 除了这些之外，卫易还注意到的一点，那就是东连所提到的‘判官石’。看来，他识海当中的那个七彩晶体，应该就是这所谓的判官石了。其能力应该是可以连通两界，让卫易可以生前进入无定河，从而让卫易死亡之后，在无定河世界复生。不过看东连的样子，卫易断定，东连应该不知道自己获得了木之本源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点差别，导致东连先前误以为自己没有能力返回修真界。 如果这个推断是对的，那么，卫易当初能够得到那份木之本源，似乎也是有姚老头的影子在背后。姚老头是否已经算到了这些？自己能够自由返回修真界，是否是姚老头留下的有一招后手？姚老头这样做，又到底是图什么？ 这是一段乱的已经不能再乱的关系了。 如果卫易现在还能再见到姚老头的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想从姚老头口中，得知所有的真相。但可惜的是，姚老头已经死了。而且，范梧当时说过，姚老头是真的死了。 …… 思忖了好些日子之后，这一日，当识海当中那颗七彩的判官石，再次恢复颜色的时候，卫易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再回一次修真界。至少，要先确定一下杨际的安全。 而且，从东连之前的话来看，东连似乎并不排斥他效忠于天玄宗。既然这样的话，卫易还是打算先返回修真界，然后和想办法和天玄宗那边联系上。如果能联系上天玄山，甚至返回云莽的话，那卫易就踏实太多了。 以他的智慧，虽然还无法想明白这一切。但是卫易相信，若是换做自己师父叶朝归的话，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卫易通过判官石，再次返回修真界。在回到修真界的刹那，卫易的心便稍稍踏实下来。 因为他察觉到，此刻的杨际，正身处婆娑学宫当中，正在上一堂通识课程。 看来，这小子倒是不傻。应该是当日出了那件事之后，就直接返回了奉阳城。 “小子，说说最近的情况。” 卫易的忽然出现，吓了杨际一跳。不过，杨际如今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脸上并未现出任何异色，没有被人看出任何异样。 “从前辈您消失之后，我就直接离开了火燎原，然后返回了奉阳城……”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学宫开始戒严了，严令所有学子，暂时不得离开学宫……” “我从火燎原回来之后，学宫方面倒是对我检查了好几次，甚至还有周天境后期的夫子露过面，不过，好像他们也没查出前辈您的存在……” “不过，我听说火燎原那边，似乎有某样重宝出世了。最近远东这边，来了很多其他修炼界的高手……” 当卫易从杨际这里，了解最近一些相关情况的时候，整个远东范围，那些此次来寻找卫易的各大势力，几乎都发现了异样。 “从推演的结果来看，这小子，应该在奉阳城！” “只不过，这小子身上，似乎有一些很强大的手段，再无法推演到更多了，我们只能推断，他此刻正身在奉阳城内！” 这次各大势力进入远东，也带上了各家的大天机士。在卫易返回修真界后，几乎所有大天机士，都察觉到了卫易的大致位置。 这一日，上百位返虚高手，从四面八方，朝奉阳城内汇聚而来。 第39章 有家面馆 如果能够卫易一个再选择的机会，卫易一定会选择让杨际进阶化灵期之后，独自离开远东，一路几乎跨越整个修真界，独力返回云莽。 这种法子，固然一路上危险重重，但比起当下这个局面来说，可就容易太多了。 至少，卫易还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 卫易虽然还不知道，远东如今汇聚了多少高手，但从东连的意思，他听得出来，如今在远东这边想要找他的势力，只怕不会少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在其他势力找到自己之前，先联系上天玄宗。或者说，让天玄宗先找到自己。卫易相信，既然其他大势力都得知了自己死而复生的消息，那天玄宗自然也不会例外。 此时的天玄宗，肯定也在焦急的寻找自己。 但问题是，到底该怎么做？ 卫易相信，有无定河世界的庇护，那些大势力应该无法通过天机术推演到自己的准确位置。若这样可以的话，东连这位冰原之主，估计早就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了。既然天机术找不到自己，所以自己目前只要足够小心，什么都不做，应该是暂时安全的。 但这不解决问题啊！ 拖得时间越长，卫易觉得自己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或许那些大势力无法通过天机术查到他，但只要给他们时间，顺藤摸瓜查到杨际身上，还是可能的。 “学宫最近，当真全部封闭，不允许外出了吗？” 卫易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太好的办法。但显然，当下杨际如果能够离开学宫，肯定是走得越远越好。卫易对天机术一窍不通，但对于天机术领域的一些特性，还是知道的。既然他当下受到无定河那边的影响，很难被天机士们准确推算到位置。那杨际肯定也会受到他的影响，也很难被推算。 天机术，确实很厉害，但并不是万能的。 “目前学宫已经彻底封闭，确实不允许学子们外出。不过，若真只是想单纯走出学宫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杨际的一番话，让卫易忽然注意了起来。 “我记得，学宫有一个任务。学宫的学子，可以选择去给少帅做扈从，担任少帅的亲卫。如果接下这个任务的话，就可以暂时离开学宫，到帅府那边去居住。如果少帅要外出的话，亲卫队一般也是要跟着离开的，这样说不定便可以离开奉阳城了。” 帅府？ 卫易仔细盘算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从情感上来说，他很信任自己的那位结拜三弟。但从立场上来说，他则是谁都不敢信。而且，如果他身份暴露的话，他其实也担心给乐桓带来麻烦。 可眼下，除了这个法子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既然这样，你先想办法接下那个任务，去做乐桓的扈从。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是能够尽快离开奉阳城，甚至离开远东。” …… 就在远东风起云涌，各方势力纷纷进入奉阳城的时候。距离远东颇为遥远的玉州，有家面馆，生意如往常一样，冷清寡淡。 这家面馆的名字，就叫做‘有家面馆’。 面馆规模不大，只有一个掌柜一个伙计。而且面馆的老客人都知道，干活的其实就伙计一个人而已。面馆掌柜常年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看玉简，这么一家生意冷清的面馆，也不知道有什么账目。至于面馆的工作，从面案到跑堂，其实都是由那名刚刚成年的小伙计，一个人来完成的。 有客人曾经出于好心，觉得实在看不下去，便偷偷找到那小伙计，想要给少年另介绍一份轻生的差事。不想那小伙计却是头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了。 小伙计名叫谷梁丰，面做的是真不错，面馆的老客人，大多也是冲着这位小伙计的手艺来的。至于面馆掌柜，似乎是叫范梧。 这一日，面馆里依然空空荡荡，面馆里六张桌子，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掌柜一个伙计。如今这会儿正是饭点，但面馆依然没有来客人的迹象。 “别张望啦，今天不会有客人来啦！” 身为掌柜的范梧，见谷梁丰依然坐在门口翘首以待，似乎在等着客人上门，便道：“冰原那边要打过来啦！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进城了。虽说城里现在到处都在宣传，说城卫军战部会进行死守，但其实啊，人家早就退了，根本就没打算守城。” 谷梁丰一听这话，立时就有些慌了神，慌忙问道：“那怎么办？老板你为什么不早说？早说我们好把面馆卖了走人啊！这会儿卖谁去？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收拾一下行礼，还是别管面馆了，赶紧撤吧！” 范梧无奈的摇了摇头。得！这小子，和自己当初还真是很像，都钻到钱眼了！ “慌什么？冰原人来了，难道就不吃面了？”范梧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放心吧！冰原人没那么可怕。再说，再过些年，整个玉州都会被冰原打下来，你能去哪儿？” 整个玉州都会被冰原打下来？ 这个消息，若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谷梁丰或许会直接骂娘，觉得这人有毛病。但若是老板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谷梁丰知道，老板是一位很厉害的天机士。而且这些年，老板对于天下大事的预测，几乎无一失误。 “这点用不着怀疑我，这不是我算出来的，而是当年我师父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算好的。虽说当下战事还显得十分胶着，甚至估计连玉州最高层，也觉得自己能守得住。但没办法啊，这其实只不过是冰原那边还没真正开始用力而已。只要冰原真的打算动手，玉州这边，根本就没法挡。” 谷梁丰听完之后，不由连连点头。既然老板都搬出他的师父来了，那基本上就错不了了。在老板的嘴里，老板的那位师父，是个天机术绝世无双的厉害人物，但同时，也是个喜欢压榨年轻人的老不修。谷梁丰有时候在想，老板如今这性子，是不是也是和他那位师父学的？ 一碗热汤面下肚，范梧抹了把嘴，显得十分满足。 “今日倒是也不忙，正好和你多说些东西。这些东西，当下和你虽然无关，但对你以后应该是很重要的。” 说到这里，范梧神情开始变得肃穆起来。谷梁丰知道，每当老板这个表情的时候，多半接下来说的事情，肯定是很重要的。 至少要比玉州将要被冰原打下来这件事重要。 “这事……得从哪儿和你说呢？”范梧揉着脑袋，微微皱眉，显得有些纠结，“要想给你解释清楚，估计要说的东西太多了。” “就从上古时期，大离开国之前的那段岁月开始说吧！” 谷梁丰顿时一阵头大。虽然他不知道老板到底想说什么，但看老板这口气，就真的是大的没边了，一杆子大到上古去了。 “对于上古时代，很多细节情况，当世肯定是无人可知了，我肯定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没法子，这是那位大离皇祖的手段。但是大体上的一些情况脉络，倒是也还算能理得清。” “上古时代，那会儿和现在不大一样。现在修行的是灵力，那会儿修行的是神力。就是这灵力和神力的差别，导致上古时代和如今截然不同。” “至于神力和灵力的差别，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蕴含信仰，另一个没有信仰。” “上古时代，天地从混沌中开辟，第一批从混沌当中诞生的生灵，最先开启了智慧。别问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估计，说不定和今天的煞灵或者灵元兽之类的东西差不多。这些开启了智慧的先天生灵，为了强大自身，开始琢磨如何让自己变得强大。于是，越来越多的修炼道路开始出现。在经过若干年后的完善之后，这些单独的修炼道路，开始相互交叉融合，形成了一个完善的修行体系，这应该就是神力修行体系的最初来源了。” “在这个修行体系当中，那些最初由天地生养的先天生灵，最是强大，位于这个修行体系的最上层。而除了那些先天生灵之外，后来天地又陆续演化出诸多后天生灵。这些后天生灵，最初或许也是由天地孕育生养，但再之后，便是由他们自身繁衍。在神力体系当中，那些强大的先天生灵，接受无数后天生灵的信仰，在各地建立他们的神庙。搜集到的信仰越多，他们的力量就越强。而那些信仰他们的生灵，会在神庙那边接受到这位神灵的神力种子，继而同样走上神力修行之路。” “当然，这些后天生灵所修行的神力，本质上是要比那些先天生灵低一筹的，更加近似于如今的灵力。不过，因为他们最初修行的神力种子，是从各自所信奉的神灵那里得到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后天生灵和他们所信奉的神灵的关系，很像是后来的修奴和奴主之间的关系。” “这种体系，延续了很久很久。至于到底有多久，没人说得清了。” “但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那些后天生灵渐渐开始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不管他们如何努力修行，都不可能超过这些先天神灵。而且，这些先天神灵，生命往往极长极长，或许完全可以做到真正的长生也说不定。这些先天生灵，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漫长甚至近乎永久的生命。而那些后天生灵，却需要拼尽一切，才能活的更长一些。最关键的是，还无法超过那些先天生灵。” “于是，仇恨的种子开始发芽，后天生灵们，打算联合起来，干掉那些先天生灵。” “这应该就是上古那场封神大战的真正起因了。” 谷梁丰听的有些晕头转向，范梧说的这些，更像是神话故事，难辨真假。但若是真的，这显然是惊世的大秘密了。 范梧继续道：“不过，你别问我那场封神大战，到底是怎么打的？反正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可能赢的战斗。至于当时战斗的细节，后世没有人知道。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位大离皇祖，斩断了神力时代，将众神拉下了王座，开创了完整的灵力修行体系，建立了如今的大离。” “另外，与此同时，蛮荒也出现了。” “这其实一直也是我觉得困惑的地方。因为在那场战争当中，不管是人族还是蛮荒妖族，应该都是在一个阵营的才对。至于后来为何会出现修真界和蛮荒的差别，我猜或许是那位大离皇祖也有私心，觉得他是人族，所以人族就应该占得更多一些吧。” “但是，那位大离皇祖，虽然斩断了神力时代，让所有古老的神灵都就此消失，却并没有斩断所有的因果。哪怕这位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存在，直接将那数百年的历史全部抹除，并且近乎蛮横的抹去了所有上古时代的痕迹。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斩不断的，而且影响了后来万年的历史发展。” “首先，是冰雪神殿。” “我一直猜测，冰雪神殿的先祖，应该是那位大离皇祖的追随者。但是后来，他们和那位大离皇祖，意见应该是发生了分歧。大离皇祖认为，天地间最好的状态，应该是如今这个样子的。而那些冰雪神殿的人，却希望从某种程度上延续上古时代的体系。只不过坐在最高位置上的存在，由那些先天生灵，变成了人。” “而这种争执的结果，就冰雪神殿远走冰原。或许是他们自囚于冰原，也有可能是当时大离皇祖将他们放逐到了冰原。反正接下来万年当中，他们基本上不踏出冰原半步。” “但同时，他们从未放弃恢复神道体系的愿望。而且这万年来，一直在做着准备。” “说到底，如今两座天下的混乱，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大家对未来的想法不同罢了，谈不上什么对错。你想要这样的未来，我想要那样的未来，既然大家谈不拢，那就只能打，看看谁的拳头更大，谁的道理就能压倒一切了。” “但是，我始终认为，真正能够从根本上治疗这个顽疾的，不是力量，而是思想。” 第40章 帅府 “万年前冰雪神殿的先祖，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如今我们不得而知。但显然，绝不是什么可以一脚踢开的小角色。” “他们从神力时代，继承了很多东西。” “上古时代，那些强大神灵的力量，强大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甚至有神灵可以单独拥有一座天地。不要问我那种天地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其中一座世界，是上古时期所有生灵死后的归处。上古时期，所有生灵死后，亡魂都会归于那个世界。如今修真界一些有关于死后世界的传说，其实也都来源于此。” “不过，上古封神大战的时候，这座死亡世界，也被那位大离皇祖彻底斩断。世间亡魂，从此死后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但冰雪神殿方面，却依然保有沟通那个世界的能力。其实，冰雪神殿如今的请神之法，便是依靠冰原修者的神魂力量，与那个世界进行沟通，得到那个世界力量的灌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 “不要问我是冰原人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知道。而且绝大多数的冰原修者，应该也不知道这个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应该只有历代冰原之主。” “大离开国之后，这些神道时代的幸存者，虽然还有一部分力量。但显然，后来的万年，灵力大道镇压当世，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不过，冰雪神殿也不是没有做过尝试。六千年前，冰雪神殿消耗了巨大的底蕴，终于使得那一代的冰雪女神成就了仙位。但就算这样，依然于大势无补，除了让冰雪神殿成为修真界的又一个圣地门派之外，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当然，要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也不太对。至少那位冰雪女神的证道，让当时的两座天下，都甚为触动。” “昔日大离刚刚开国之时，那位大离皇祖，其实原本是可以选择让大离永世不朽，可以直接斩断后来者的成仙机会，让后世再无仙位。但是最终，那位大离皇祖，终究是放弃了这个选择。这也是我最佩服那位人祖的地方，能够放弃唾手可得的永垂不朽。这等心胸，实在让后世钦佩。而且从这点来说，后世十三位证道仙位，哪怕后来实际战力达到了这位大离皇祖的同等高度，依然欠大离一个因果。” “至于原因，我想或许是那位大离皇祖，不希望自己的后辈，成为昔日自己拼尽一切才推翻的那些古老神灵一样的存在吧？” “再之后，大离皇祖斩断了开国之前的数百年历史，抹去了那段岁月的所有痕迹，然后便飞升天外，将此方世界留给了后人。又过了一千年之后，两剑山的那位太白仙尊，第一个证道成仙。与此同时，蛮荒那边，白山玄树一族的老祖宗，也成就了仙位。在这两位之后，陆续又出现了十一尊仙位，直到今天。” “不过，这其中，修真界和蛮荒，却有大区别。” “修真界这边，因为当年大离皇祖留下了伟力，唯有创出一条崭新大道的，可以成就仙位。而蛮荒那边，则没有这条限制。至于这样做的得失，恐怕就没谁说得清了。” “而且，妖族那边，五位仙尊，其实都和神力时代各有因果。” “白山玄树一族的老祖宗，本体就是一株上古异种，是从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异类。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里，并未开启灵智，一直在本能的进行积攒。直到大离皇祖飞升数百年后，才开启灵智。凭借昔日的积累，顺利成就仙位。” “白山玄树一族，先后有吞海鲸、太虚金睛猿、九清蝉三族的老祖证道仙位。世人皆不知，这三尊妖族仙位，其实都是当年神道时代至高神灵留下的异种。如那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其实就是当初某位至高神灵的居所。这三尊仙位，也都欠着神力时代的巨大因果。” “妖族的最后一尊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老祖，就更是来头神秘了。我师父曾说过，幽明圣象一族的老祖宗，应该是从那座已经被大离皇祖斩断联系的死亡世界中走出的！至于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师父应该也不知道。妖族那边如今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我亦不知，我师父也从未和我说过。” “最后，再说说修真界这边。当年那位冰雪女神证道，虽然未曾改变天地大势，更无法将灵力时代改为神力时代，但到底还是做出了很多改变。从那之后，修真界这边后来登顶的几尊仙位，似乎都开始和咸安城方面貌合神离，甚至开始明目张胆的割地自立了。首先如此做的，便是那位号称世间第一尊佛的不空祖师。后来的吉祥仙尊、天玄仙尊、落霞仙尊，也都是如此，每一尊仙位，都开始有了自己的谋划。就连其他几个已经存在的圣地，也是从那个时代开始，布置各种后手。” “正是因为这些谋划，这些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因果，如今的两座天下，才会是这个局面。” 范梧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之后，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有些不吐不快之感。如今一口气说完之后，心里便畅快了很多。 这些秘密，如果流传出去的话，注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但此刻，面馆当中，却只有谷梁丰这么一个听众。 谷梁丰这些年跟着范梧，倒是也从范梧这边学到了很多东西，至少对这些天下大势力的事情并不陌生。但这一次，范梧所说的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让谷梁丰觉得，太过虚无缥缈，远在天边，已经近似于神话故事。 震惊是有的，但更多的情绪，这位如今已是化灵修为却仍被范梧以秘法压制在炼气期初期，做了一个面馆小伙计的年轻人，最终竟是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老板，您刚才说的这些事情啊，听着好像是挺重要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咱得先把咱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啊？要不，咱还是说说我之前创出来的那门煮面的神通吧？我老是觉得，还有改进余地的。要是能煮面煮的再快点，咱也能多赚点不是？” 对于谷梁丰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范梧只是飒然一笑，道：“也是，管他外面天崩地裂，总归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是不如当下的事情重要。要是每个人都能踏踏实实把自己手里那点事做好，而不去想的那么远，这天底下的麻烦，真的会少很多啊。” 天底下绝大多数的麻烦，可不就是因为大家想的太多？ 范梧下意识的朝东北方望去。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的远东，应该即将发生一场再次影响天下走势的战斗。 而另一方面，因为自己那位老不修师父死前留下的后手。自己刚刚和谷梁丰所说的这些隐秘，也会逐渐被传遍天下各大势力。 …… 如今在远东修炼界，如果说婆娑学宫是所有年轻人最向往的修行之地，那么帅府，绝对是所有修者最梦寐以求的工作地！ 这里是整个远东修炼界当之无愧的权力核心。 所谓帅府，其实是在之前远东将军府的基础上扩建出来的。乐北亭封王之后，咸安城方面为了显示足够的诚意，直接帮乐北亭修造了这么一座帅府。帅府的规格，完全是按照正常离姓藩王府邸的标准建造。以如今乐北亭作为大离异性藩王的身份，这也算是整个修真界独一份的待遇了。 如果能在帅府内做事，哪怕只是一个杂役，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且不说帅府的待遇一直好的离谱，在帅府这边，遇到那些大人物的几率也要大上太多，说不定就能遇到自己的机缘。若是侥幸被那位远东之主看中，那就更是平步青云了。 当然，一般人想进帅府做事，那也是做梦。也就是凭着学宫学子的身份，杨际才能顺利保命，成为帅府这边乐桓亲卫队当中的一员。 护卫这个身份，听起来是很一般，但那也要看是谁的护卫。能够成为远东少帅乐桓的护卫，自然非同一般。事实上，婆娑学宫常年设置这么一个任务，也是一个双赢的事情。谁都知道，乐桓是如今远东少壮派的领军人物，而且未来不可限量。如今很多年轻人，都希望能够进入乐桓麾下，追随这位远东少帅。而乐桓，同样也需要一些人的支持。学宫的年轻学子，绝对都是整个远东最精锐的天才。或许他们当下实力一般，但他们的厉害之处，其实是在将来。 “帅府这边，有返虚期常年坐镇，而且以自身大道法域笼罩整座帅府。我虽然有些依仗，但也不能露头，无法在帅府内和你交流。所以，接下来我虽然会一直随你行动，但若非必要，你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了，不要和我沟通，以免被看破了行迹。” 进入帅府之前，卫易早已和杨际事先沟通好。虽说有木之本源的隐蔽，纯阳之下，卫易都不担心会发现自己。便是纯阳，如果只是随意扫过的话，也很难发现异样。但若是卫易与杨际沟通的话，神识便需要离开那份木之本源。这样一来，铁定是瞬间要被帅府内的高手发现的。 “你叫杨际？” 带着学宫方面的任务令牌，来到帅府之后，很快便有专人来接待杨际，将杨际带入帅府深处。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做少帅的亲卫吧？”负责接引杨际的，是个瞧着也就三十多岁的男人，身穿轻甲。见到杨际一脸紧张的表情后，便笑道：“用不着这么紧张，真的。咱们少帅啊，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顶和气的。当然，绝大多数时候，你是见不到少帅的。还有，我其实也是学宫出来的，只不过如今已经毕业了，但肯定算是你师哥。” “相信师哥，真用不着太紧张。而且，学宫常年设这么一个任务，其实就是为了给大家和少帅一个沟通的渠道。虽说名义上是少帅的亲卫，但是你觉得你一个化灵二重天，又只是来完成学宫的任务，谁会真让你去保护少帅？” 从这名自称是学宫师哥的男人嘴里，杨际倒是得知了不少事情。比如，学宫这边派过来的学子，其实更多是象征意义上的亲卫，更多是用来充门面的。比如乐桓去某个公开场合露面的时候，就需要这些学子去明面上担任一下护卫，至少会显得好看。但实际上，乐桓真正的安全，肯定不可能由这些还未毕业的学宫学子来保护。远东虽然贫瘠，但堂堂远东少帅，还不至于落魄到那个地步。 “师哥，我听说，做了少帅亲卫之后，有时候是要跟少帅一起出去的。可是之前学宫刚刚下了禁令，说不允许学子们离开奉阳城。这应该不会起冲突吧？最近少帅有要出去的计划吗？” 杨际在闲谈当中，似是随意的问了这么一句。但是，就在杨际刚刚问完这个问题之后，那名原本和善的年轻男子，瞬间脸就黑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刚刚你问的这个问题，已经犯了大忌了？” “若非看过你的情报，知晓你身世还算清白。你知不知道，光是你刚刚这个问题，就已经够把你关起来审查了！” “你要记住，在帅府这边，修行资源充足，时间也相对自由。有少帅罩着，只要你不去惹别人，也没有什么人敢来惹你。但有一条铁律，是你绝对不能碰的！” “不要试着去知道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 “比如刚刚你问的这个问题，就已经算犯了忌讳！少帅的行踪，也是你我可以知道的？记住，少帅虽然对我们和善，但我们始终只是扈从亲卫！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其他的，和你没有关系，不要管！学宫那边，不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因为你和少帅离开奉阳城而处罚你。尤其是最近，情况有些特殊，更不要多嘴！” 男人说到这里，忽然微微皱眉，似乎意识到，自己或许也有些多嘴了。 第41章 离城 自逼迫大离封王，成为万年来除几大圣地掌门外唯一一个异姓王以来，乐北亭从来没觉得这么憋屈过。 上百位返虚高手，忽然全都来了奉阳城。 如今这座奉阳城，就好像是放在火山口上的一块木板，天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炸的天翻地覆？ 上百位返虚高手，如果局势失控，真来一场混战的话，整个奉阳城，绝对会被打成虚无。 奉阳城虽是界城，但终究比不得咸安城。 “若是再给老子几年，一百位返虚又如何？老子照样压住你们！” 乐北亭心里憋屈，但却并没有失去判断。在这些顶级高手入城的同时，乐北亭开始疯狂的调集整个远东的精锐来奉阳城，以战略沿袭的名义，陆续将奉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近这十年来，两座天下，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随着返虚期开始下场参战，诸多大势力也开始研究，如何以战部或者说人海战术，反杀这些绝顶高手。 以战部杀返虚？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咸安三十八年之前，绝对没有人会去相信。但是如今，很多次大战已经用事实证明，战部是可以击败返虚的。而且，如今那位执掌大离半国朝政的毅王爷，更是用实际战绩证明了这一点！ 连返虚后期，老子也可以杀给你看！ 所以，最近这几年，大家都开始疯狂研究，到底如何以战部对抗返虚，甚至是反杀返虚期。如今大家已经证明了好几条道路。比如说禅修方面，可以以战部愿力攻伐返虚，直接让返虚期自身燃起业火；比如原陵曹家方面，不断提升大威力灵晶法宝的力量，甚至可以威胁到纯阳；再比如阵法、灵兽等诸多手段，都有了许多突破。 返虚期虽然强，但对于如今顶级大势力手中的精锐战部来说，并不是绝对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至于远东，这几年在乐北亭的主持下，一直都在进行军改，一直都在不遗余力的提升战部的战力。虽然远东方面如今还没有和返虚对杀的实际战例，但乐北亭知道，远东战部是有这个能力的。 可要是想对付上百位返虚，那就真的太难了。 所以，乐北亭当下的调兵遣将，其实更像是一种表态。如果你们真敢在奉阳城动手，那大家就都别活了，直接动同归于尽好了。但这种震慑，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姓卫的小子，到底他娘的藏哪了？” 乐北亭也是无奈，他虽然能暂时震慑这些返虚不动手，却不能阻止他们在奉阳城内找人。如今的奉阳城，早就已经被这上百位返虚给翻遍了。返虚期神识何等强大，就算是返虚初期，神识范围也足够覆盖周围数十里方圆。在这些返虚期的寻找下，整个奉阳城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这些返虚期翻过好几遍了。 但偏偏，就算这些，依然没能找出那小子的存在。 几位厉害的大天机士，全都推算出，卫易应该就在奉阳城内。但这些返虚期在奉阳城内挖地三尺，却仍没找出卫易。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当然，在奉阳城内，还有两个地方，是这些返虚暂时没有搜到的。这两个地方，一个是乐北亭常年居住的帅府，另一个则是经略使府。这两个地方，都是乐北亭的老窝，乐北亭自然不可能允许那些高手进来搜查。要真是任凭他们搜查帅府的话，乐北亭这位奉阳王，以后在远东也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还谈什么坐拥整个远东？再说，若是真任由外人搜查帅府，乐北亭的许多秘密，说不定就要彻底暴露了。 帅府和经略使府，虽说暂时还没有被那些返虚们搜过，但私底下，乐北亭自己早就搜过太多遍了。灯下黑的道理，乐北亭不是不懂，自然也不会去犯。若是真发现卫易在经略使府，乐北亭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把卫易这个烫手山芋送出远东，送的越远越好。 “帅爷，少帅到了。” 乐北亭正愁眉不展之际，忽然有侍从进来通报。紧接着，乐桓走了进来。 “刚刚签的军令，接下来，你替我去北边转一圈。天塌不了，但人心要是散了，那比天塌了还要命。” 乐北亭这位远东之主，随手扔给乐桓一份军令。在儿子面前，这位远东之主，再不见之前的眉头紧锁，只有平静。 “不去，要走一起走。” 乐桓下意识的看过军令之后，瞬间就明白了自家老爹的心思。如今远东暗流涌动，如果乐桓出去转一下，确实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但乐桓出面，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根本无关大局。 乐北亭这时候让乐桓离开，显然是为了躲奉阳城里的这场无妄之灾。 “你个憨货，你以为咱远东军是你家开的啊！军中命令，你说不去就不去？”乐北亭在看到乐桓将军令扔回自己桌子上以后，顿时再也压不住火气。直接站起身来，快步上前，朝乐桓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乐桓没躲，颇有些滚刀肉的意思。 于是乐北亭这位远东老帅，也没了法子。 “你留在奉阳城，有用？” 乐北亭最终还是没能多踹几脚，大概是觉得儿子到底还是亲生的。他理了理思绪，重新恢复平静，坐到那张整个远东唯有他才有资格坐的椅子上。 “眼下奉阳城，就是座随时能炸开的火山口。这个时候，爹不能走。爹是远东的主心骨，现在的奉阳城，谁都能走，唯独爹不能走。爹这次要是撤了，以后就啥都没了。” “但是你不一样。你就算留在这儿，除了让爹施展不开，啥也干不了。退一万步讲，如果最后真动起手来，你走了，爹敢和他们同归于尽，他们也会忌惮爹的手段。以后的远东，虽然没了这个奉阳王，但你还能扛起咱乐家的旗。” 乐桓沉默。 乐北亭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爹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不算少，虽说压制这些高手的可能性不大，但城外那些正在演习的战部，可不是摆设！爹当然知道，这些战部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震慑住这些高手。但爹至少要摆明一个态度。反正我远东的战部已经围过来了，能谈得拢最好，谈不拢咱就开战！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儿！况且就算真的全面开战，爹还是有脱身的法子。可只要你还在奉阳城内，爹就真没法子了。” “啥是江湖？江湖就是人家堵上门来的时候，咱可以把咱自家的战部拉过来，给他们听听晶炮声！返虚期咋了？返虚期就不讲人情世故？就不想想利害得失了？他们就不想想，如果他们这些人都死在这儿，对于他们身后的势力来说，到底是得的更多些，还是失的更多些？” 放眼整个远东，能够让乐北亭如此苦口婆心长篇大论的，也就只有乐桓一个了。见到乐桓还是不愿松口，乐北亭终于有些压不住火气，打算直接叫过亲随。觉得就算是绑，也得把乐桓给绑出奉阳城的时候，乐桓终于点了点头。 “爹，这次……我可以走。” 乐桓深呼出一口气，仿佛在心底里许下了什么诺言，沉声道：“但是我希望您得记住一件事。以后用不了多久，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会站在您前面。” “妈个巴子的！”乐北亭大笑着拍了拍乐桓的肩膀，道：“你老子好歹也是堂堂的远东经略使，远东的奉阳王，需要你一个小屁孩儿挡在我这个老子身前？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老子在这儿瞧着碍眼。” 乐桓莞尔一笑，然后父子俩相视一眼后，乐桓自己走过去，拿起那方象征着远东之主的大印，自己在军令上加了印，转身离去。 乐桓离开后，乐北亭笑容变得无比欣慰。这一刻，在这位远东之主眼里，仿佛城内的那百来号返虚，都不算什么。就算全天下的高手都来了，他也能坦然面对！ “儿子长大啦……” …… 当天下午，奉阳城内发出通告，乐桓将会担任奉阳城观察使，离开奉阳城，前往北方的对峙线巡视。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谁都看得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但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反倒是乐北亭依然留在城内，让很多原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削弱乐北亭权威的远东势力，彻底失望了。乐北亭留在城内，就等于是告诉整个远东，他这个远东的主心骨，会和奉阳城同在。 短暂的准备之后，乐桓正式出城，没有任何掩饰。在城内上百号返虚的注视下，没有任何人的离开，能够逃脱他们的监视。当然，乐桓的离开，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挠。说到底，大家这次来远东，不是为了找乐北亭的麻烦。所以对于乐桓的离开，没有任何一位返虚发声阻止。 在明面上一支甲字头战部，暗地里更有一位返虚高手的护持下，乐桓离开奉阳城。浩浩荡荡，向北方的边境赶去。 作为乐桓亲卫队当中的一员，杨际自然也身在其中。 离开奉阳城的那一瞬间，杨际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出来了。 杨际虽然还不知道卫易的实际身份，但却从一些细节推断出，如今整个奉阳城乃至整个远东，会变得如此紧张，大概都是因为卫易之前在火燎原的壮举。而当下的奉阳城，更是变得无比危险。 所以，当下能够离开奉阳城，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放心吧！别看咱们现在出了奉阳城，可实际上啊，其实是最好不过了。”一名和杨际关系不错的学宫学子，以神识传音和杨际闲聊：“我可是听我们家的长辈说了，眼下的奉阳城，别看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水深着呢！能够和少帅暂时离开奉阳城，这其实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杨际只是憨憨一笑，并没有多做解释。出身底层的杨际，待人相当和善，所以也容易交到朋友。不管是之前在学宫当中，还是如今到了帅府做乐桓的亲卫，都能很快适应。 不过，杨际不知道，就在他刚刚离开奉阳城之后不久，奉阳城内，却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对！刚刚老夫又推演了一遍，那小子当下已经不在奉阳城内了！他应该已经逃出城了！” “不可能？整个奉阳城被我们监控的密不透风，这小子就算是返虚期的修为，也不可能在我们这么多人的感知下溜走！” “你忘了？刚刚不是正好有一队人出城了吗？” “乐桓？刚刚他出城的时候，不是被严密监控了吗？所有出城的人，全都被观察过，没有这小子的存在啊！” “不管怎么样，追上去查一遍就知道了！这段时间，除了那个小家伙乐桓之外，再无人出城！再说，情报上不是说过吗？那姓卫的小子，当年曾和这个乐桓是结拜兄弟。说不定正是乐北亭和我们玩了这么一手，难怪我们找遍了整个奉阳城也找不到那小子，原来那小子就藏在帅府啊！” 当下，几个察觉到异样的势力，转眼之间便离开了奉阳城，朝乐桓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还有一些高手，或许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感知到这么多高手一同离开奉阳城，傻子也知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自然也全都跟了上去。 “这些人，为什么会去追二狗子？” 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乐北亭只是微微以滞，随即便反应过来。 或许，自己真的犯了一个最简单的错误！ 那个被天下各方势力一直查找的天玄宗首徒，或许一直都藏在帅府！只不过因为手段高明，一直没有被发现。直到当下离开了奉阳城，才被各方察觉到异样！ “快！帅府内所有高手，全部去追乐桓！所有战部，立即开拔，准备战斗！” 就在乐北亭这位远东之主，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离开奉阳城不久的乐桓，便被一众返虚期拦下。数位返虚期联手，直接禁锢了虚空，让乐桓一行的云梭全都定在了半空。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想和我远东直接开战吗？” 那名负责乐桓离开的远东返虚，显然也没预料到当下的局面。他只是一个返虚初期而已，如今却被数十位返虚围了上来，心里也是慌张到了极点。 眼下别说保护乐桓了，如果这些高手真打算出手的话，就算他这个返虚，都铁定逃不掉的！ “我们对远东没有敌意，只是怀疑我们正在找的那位天玄宗首徒，正在乐公子的队伍了，还请让我们搜一遍。” 第42章 暴露 堂堂远东少主的云梭，就这么被人拦下，还是在自己家的地盘，被要求要搜查整支队伍。 再没什么比这更屈辱的了。 但是，眼下的局面，似乎也不是能够随便拒绝的。 上百位返虚，围堵一个远东世子，这种事情，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便是百位返虚聚集一地，这种事情，万年以来也没发生过几次。这种阵仗，估计正面攻打咸安城都足够了。 这名身为婆娑学宫祭酒先生，如今奉命保护乐桓的返虚，当下也是左右为难。如果拒绝搜查，这百来位返虚一同发难，他根本就拦不下。但如果就这么放任他们搜查，远东的脸也就丢尽了。要知道，如今乐北亭等若是坐拥整个远东。乐桓的地位，比之一般的大离藩王世子，还要高上许多。就算不如咸安城的太子，至少也可以比拟几大圣地的门派首徒了。 “不知道，诸位前辈到底想搜什么？” 就在那名护卫返虚，左右为难的时候，云梭舱门忽然打开，一身白衣的乐桓，忽然飞了出来，平静看着诸位返虚。 一个周天境初期，面对近百位返虚的围堵，依然能够镇定自若。单是这份气度，便已是令人心折。 “想搜什么，需要和你一个小娃娃解释吗？” 就在乐桓刚刚站出来之后，一名御灵宗的返虚长老，冷哼一声，显得十分不屑说道。 “以前辈的修为和阅历，确实没必要对我这么一个年轻人解释什么。不过，天底下的事情，似乎也不光是拳头大就可以横行无忌，总还是要讲些道理的。前辈这么做，就不怕日后落了口实吗？”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道理？！”这位御灵宗的返虚，似乎修为和脾气并不成正比。被乐桓几句话这么一说，便有些勃然大怒的意思。 “让你一个小辈在这里说话，已经是给你爹面子了。若再多嘴，别怪我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家教！”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说家教二字！” 就在这名御灵宗返虚刚刚动怒的刹那，一股灰黑色界域，顿时将周围彻底笼罩在内，一位不久之前才和顾飞鱼交过手的老和尚，出现在乐桓身前。 下一刻，老和尚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啪！” 这名已是返虚初期巅峰的御灵宗长老，竟是被老和尚一巴掌扇在脸上，整个人如同一颗天外陨石，直接被扇飞出去数十里。 这可是一位返虚啊！ 竟然也会被这么抽飞出去？就像街头泼皮们厮打一样？ 在场众多返虚，虽然见识极广，但像这种返虚修者被扇巴掌的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到。且不说打脸这种事情，到底有多缺德。绝大多数高手对战的时候，还是会顾忌脸面问题。最重要的是，返虚以上的存在，速度都没有差别。就算是返虚初期对上纯阳，想跑还是能跑得掉的。所以，哪怕是纯阳和返虚初期的对战，最多也只是一路追着打。像老和尚这种直接一巴掌抽在脸上的情况，确实不大可能发生。 奈何，老和尚所掌握的轮回之境，确实太过诡异。纯阳以下，几乎无法抵挡。这种手段，虽然不具备真正的攻杀力量，但却可以让人暂时性的失神。御灵宗这次来的高手当中，并无纯阳级的修者。所以，就连修为最强的那名返虚后期，在老和尚刚刚出手的时候，也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才有了刚刚令人震撼的那一幕。 “啊！！！” 被一巴掌抽飞之后，那名御灵宗的返虚长老，终于回过神来，怒火滔天。他可是返虚啊！两座天下都有数的返虚高手！在御灵宗内，不知道要受多少人的尊敬和仰望，竟然也会被人一巴掌抽在脸上？这名返虚长老，当下便有些失了心智，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宝静和尚，打算要直接拼命。但就在这时，那名御灵宗带队的返虚后期存在，却直接拦下了他。 “不要上了他的当！掌门不在，若是他想杀你，我也护不住你！” 这名返虚后期，到底还是更清醒一些，知晓眼下的厉害轻重。如果当下御灵宗做出头鸟，和老和尚大战一番的话。凭御灵宗几位返虚联手的实力，再加上一些压箱底的本事，说不定真有可能战败宝静和尚。但同时，御灵宗也会遭受巨大的损失，只会为他人做了嫁衣。 对于御灵宗的反应，宝静老和尚却是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仿佛自己刚刚只是抽飞了一只苍蝇而已。但毫无疑问，老和尚刚刚这一手，也再次震慑住了众人。 能够一巴掌抽过去，自然也能一招要了普通返虚的性命。老和尚刚刚只是抽了一巴掌，没有给这名御灵宗返虚造成太多实质性的伤害，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身为远东官方使团，不仅代表了远东方面的脸面，也代表了我大离的脸面。若是就这么放开搜查，确实不太像话。不过，为了澄清误会，远东方面也该自证清白。” 终于有重量级人物发声，让老和尚眉头紧皱。 咸安城的墨貂寺。 虽然这几年来，远东独立之势已经昭然若揭。但在明面上，却还隶属于咸安城，是咸安城的臣子，更是咸安城当下极力拉拢的对象。所以在之前搜寻卫易的过程中，咸安城和远东王府这边，也算是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然而眼下，墨貂寺开口，等于是让老和尚，彻底孤立了。 “既然诸位前辈开口，搜当然是可以的。但问题是，如果什么都搜不出来，以后诸位以大欺小的名声，恐怕是跑不了了。” 乐桓见到眼前这一幕，自然清楚，这场无妄之灾，恐怕是躲不过去了。外公虽然极强，但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么多顶尖高手。 “搜就搜吧！不过，各位若是搜不出来，记得待会儿要给乐某一个交代！”就在这时，远方再次传来一个声音，赫然是如今作为远东之主的乐北亭。乐北亭在一位远东返虚的带领下，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了这里。虽然只是周天境的修为，但这位奉阳王当下出现在这里，还是给远东方面增加了不少底气。 “哦，还有件事，得提醒一下诸位。大家也知道，最近我远东的战部嘛，正在做拉练演戏。我记得今天好像在这附近好像正好有一场大型演习来着。所以诸位最好还是快点搜，要不然等待会儿我远东的战部开始演习，咱们可别占了地方，那就不好了。” 又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得不说，对于乐北亭这个出身流匪的奉阳王，大家确实有一种面对滚刀肉一样的感觉。要打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要骂这些返虚加一块估计也不是乐北亭一个人的对手。而乐北亭的话，也并非只是言语上的威胁。因为在诸位返虚的感知当中，极远处，确实有远东方面的强大战部合围了上来。 动作很快啊！ 从大家离开奉阳城，到当下短暂的对峙，总共也没有多长时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远东王府不但能反应过来，甚至还来得及将大量战部直接调到周围合围，这绝对算是神速了。当下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难道是远东方面给众返虚做的一个局？ 在乐北亭的示意下，乐桓一行的云梭缓缓降落。然后，在近百位返虚的神识观察下，所有人一个个走了出来，接受所有返虚的搜查。 气氛越来越紧张。 所有人都知道，当卫易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是大家动手的时候。 …… 一直跟随杨际离开奉阳城的卫易，在云梭停下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绝对是暴露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如何暴露的，但显然，这些返虚期的存在，绝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拦下云梭。 到底该怎么办？ 卫易知道，不管自己藏得如何严密，只要一众返虚开始挨个进行搜查，自己是一定会暴露的。在杨际进阶化灵期之后，卫易直接将那道木之本源，藏到了杨际的识海当中。若非如此，估计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就早被发现了。 但当下，只要返虚期们开始一个个仔细搜查，卫易是绝对藏不住的。 或许……只有最后一个机会了。 卫易知道，此时自己若是直接返回死亡世界，或许确实可以保证自己的平安。但是如此一来，杨际肯定就彻底暴露无遗，自己也再无机会返回修真界了。 所以，只剩下最后这一个机会。 很冒险。 但是，卫易觉得，应该有很大可能成功！ 卫易在赌，赌这些返虚，并不知晓自己在无定河那边的遭遇，这亦是他当下唯一的底牌了。 随着杨际与其他亲卫走出云梭，开始接受一众返虚的搜查，卫易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就在眼下了。 卫易的底牌，便是无定河世界的牵引之力，以及作为仙器传承者，所拥有的超越天下极速的速度！ 卫易唯一的机会，便是在现出灵体的刹那，以超越天下极速的速度远遁，耗尽所有力量，直接回归无定河世界。但同时，卫易需要保证杨际必须落入天玄宗的手里。只有这样，卫易日后才能彻底回归天玄宗！ 这两者，缺一不可。 如果卫易反应的慢了，或者无定河的牵引之力稍慢了一步，极有可能会被返虚期直接杀掉。而如果杨际没有落入天玄宗手里，而是落入其他势力的手里，卫易以后便再无法回归修真界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赌命！ “诸位如此大动干戈，不远万里前来远东，只为了找小徒的存在，是不是太过兴师动众了？” “多谢诸位帮忙寻找小徒，接下来，就是我天玄宗的家事了！” 就在所有亲卫刚刚走出云梭的刹那，一道璀璨如天河般的刀光，从天而降！ 刀光所指，正是乐桓刚刚乘坐的云梭。几乎就在所有亲卫刚刚离开云梭的刹那，这道刀光便凭空降临。 “轰隆！” “轰隆隆！！！” 这条璀璨如天河般的刀光，如同一个信号，让原本已经紧绷的局势，瞬间失去平衡。几乎所有返虚，在这一刻，全部开始出手！ 原本云梭所在的位置，刹那间就被打成一片虚无。 是……师父吗？ 就在那一抹璀璨刀河降临的刹那，卫易就反应了过来。因为那道璀璨刀河，卫易实在是印象太深了，简直就是自家师父的看门招式。 天玄宗现任掌门，叶朝归，亲至。 与此同时，在这道刀河出现的刹那，卫易顿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规则降临。刹那之后，卫易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忽然转换了位置！ 不过……不对！ 卫易骤然发现，自己此刻并非被无定河的力量，拉扯回死亡世界，竟是直接出现在叶朝归手上。 “师父……” 就在卫易刚刚发出神魂波动的刹那，叶朝归已是同时以神识传音道：“不要发出任何神魂波动！” 在叶朝归的示意下，卫易这才乖乖收敛了神魂波动。不过，于此同时，卫易也发现了一个令他惊愕的事实。 此刻他的意识，似乎正处在一枚果子里面。 这是……替身果？ 卫易当年能够得以走出东海，回到云莽历练，便是用了一枚天玄宗的至宝替身果。当年据叶朝归说，替身果的果树，是一株天外异种，力量神奇。两座天下，恐怕就只有天玄宗内，才有这样一株异种。便是天玄宗内，知道替身果存在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当年卫易虽然有幸使用一枚替身果，但是却被叶朝归抹去了这段记忆，生怕这株异种的秘密泄露。只是后来卫易在无定河世界重生，这段记忆，竟是也恢复了过来。 “记得，接下来的局里，我会找机会让其他返虚打碎这枚替身果。在这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等替身果破碎之前，直接返回那个世界即可。” “剩下的，交给师父，师父带你回家！” 此刻，上百位返虚同时出手，战场迅速扩大，竟是有了一种混战的趋势。但是，此刻的卫易，却再无半点畏惧。 因为自己师父，就在自己身后啊！ 此刻的叶朝归，刚刚将卫易的神魂意识，收于替身果内。下一刻，叶朝归这位天玄宗掌门，竟是丝毫不恋战，直接远遁而去。在众人眼中，叶朝归仿佛是只出一刀，便直接向南逃去了。 第43章 风暴洋 在叶朝归这一刀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件事。 这位进阶返虚还不到二十年的天玄宗掌门，如今绝对已经有了纯阳级的战力了。 他才多大年纪？ 在场的许多返虚，基本上少说也都是五六百岁的高龄了。这在返虚期当中，其实是正常的。一般来说，能够在三百岁达到周天境巅峰的修者，便已经是各大圣地最天才的人物了。在达到周天境巅峰以后，进阶返虚的瓶颈所耗时间，则因人而异。有的人可能会消耗几十年，有的人可能会消耗百年，还有的则是一生都跨不过去。 至于突破返虚之后，返虚期的修行，则是更加耗时。所以，五百岁能达到返虚中期的，都已是返虚中较为出色的人物了。 但是，叶朝归如今，满打满算也才两百多岁。 却已是堪比纯阳的人物了。 在场众多返虚，其实都知道叶朝归的特殊之处，知道叶朝归是走了一条特殊的道路，由周天境直接进阶返虚后期，省却了太多时间。所以，从返虚后期开始，叶朝归接下来至少百年，将会再无寸进，修为上绝不可能再有提升。 但是，今日叶朝归斩出这一刀，却在告诉大家一个事实。 修为虽然还是返虚后期，但实际战力，却已是纯阳级别的了。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的天玄宗，恐怕要算作拥有三个纯阳级别的战力。 不过，最让大家吃惊的，还不是叶朝归那惊艳一刀。在场的返虚，都是历经过无数大战的人物。在叶朝归直接遁去的时候，大家都注意到了叶朝归手中的那枚特殊的果子。 虽然大家不知道，叶朝归是用什么法子，才将卫易的神魂，在这么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但是显然，叶朝归既然直接逃走，显然是说明已经得手了。 所有的高手，在这一刻，都只有一个反应。 “追！” 一道道流光划破天际，如同雨后最绚丽的彩虹。在这一刻，整个修真界万年以来都从未出现过的荒谬场景，展现在远东大地上。 一位圣地门派的掌门，一路朝南方逃窜；身后上百位人妖两族的返虚，在背后紧追不舍。 这一幕，荒谬至极。 不过，就在众返虚下意识的一路朝南追去的时候，原本随其他返虚一起过来的天玄宗高手，却是并未选择追下去。与此同时，在叶朝归斩出那一刀的刹那，囚蒙真君的身形，已是出现在了杨际的身边。在众返虚开始混战的时候，保护住了杨际的安全。同时迅速脱离战场，退回到天玄宗其他高手身边。然后，在叶朝归遁去的刹那，一起朝南方追去。 整个过程，连眨眼之间都不到。 太快了。 快到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过程中，最倒霉的，恐怕就要属那些刚刚走出云梭，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年轻亲卫们了。这些原属于乐桓的亲卫，都是远东最顶尖的年轻天才。但是，在返虚期的乱战当中，也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瞬间就被打没了。 直接打没了。 就算宝静和尚反应的及时，瞬间护住了乐家父子，还有距离较远的一些远东修者。但是，处于战场核心这一带的远东修者，却是连宝静和尚都无力护持的了。 这是真正的无妄之灾。 直到彻底脱离战场之后，乐桓这才惊魂稍定，意识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所有返虚都向南极速遁去后，仍是有些困惑。 “妈了个巴子的！马上通知沿线战部，不要开火，更不要阻拦！只要他们离开远东，他们愿意去哪就去哪儿！” 乐北亭虽然亦是十分震惊，但还是在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如果外围战部什么都不知道的话，看到这些返虚之后，说不定就会稍加阻拦。到时候，远东方面的损失，可就更加惨重了。 “你们去安全的地方，我去追他们，不能让他们在远东放手大战。” 宝静和尚在护住乐家父子和一众远东修者离开战场后，直接朝南方追去。 而此刻，那座刚刚被一众返虚出手，彻底打坏的战场，一股汹涌的灵气风暴，这才姗姗来迟，向周围扩散开来，殃及千里。 仿佛是在嘲讽着什么。 …… 远东南部，一场史无前例的追逐大战，正在上演。 上百位返虚，去追一名圣地门派的掌门。 这要是放在那场仙战之前，叶朝归完全可以直接招来万劫塔，镇压一切。便是再来一百位返虚，叶朝归也无惧。但是眼下，却只能一路南逃了。 不过，身为仙器传承者，叶朝归的速度，却是要超过正常返虚期，比所谓的天下极速更快。此时在卫易的感知当中，周围天地再次化为最本源的大道法则，叶朝归直接身入天地，以最快的速度朝南逃窜。 “其他的返虚，想要追上我是千难万难。但这些高手当中，却有一些和我一样的仙器传承者，速度不逊色于我。” 叶朝归没有多做解释，当下这个紧要关头，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但对于如今同样已经掌有超越天下极速速度的卫易来说，却是什么都明白的。 叶朝归的逃跑方向，很明显。 风暴洋。 奉阳城位于远东修炼界的中部偏西南方向，距离北边和冰原的对峙防线较远，但距离野夫关和南边的风暴洋，就相对要近一些了。只是，这个近也只是相对较近罢了。从奉阳城到风暴洋的直线距离，仍是需要跨越四府之地。远东这边的府，往往所辖地域又偏大，所以若是一般云梭飞行的话，恐怕要飞行十多天才能抵达风暴洋边缘。 但是，对于全力逃亡的叶朝归来说，这段距离，只需要小半柱香时间罢了。 小半柱香后，一道恢宏天幕，出现在视线尽头。 这里，是远东修炼界南方的尽头。再往南，是无尽广阔的海洋。但这片海洋，却和卫易当初见过的东海截然不同。不管是海面上还是海面下，都有空间乱流浮现。足以绞杀周天境后期的空间风暴，在这里随处可见。大量空间风暴裹挟着海水冲向高天，然后再落下，让天与海的分别开始模糊。 这就是此方天地最有名的一处绝地，号称只有返虚才能进入的风暴洋。 这是真正的绝地。 卫易昔日被叶朝归贴身教导的时候，曾听叶朝归说过。风暴洋其实可以看做是此方天地未曾开辟的地方。随着此方世界逐渐成长，也许若干年之后，风暴洋的空间风暴会开始渐渐平息，成为又一个修炼界。但那肯定是至少万年以后的事情了。风暴洋的空间之力，足以屏蔽掉所有返虚期以下修士对于空间的感知，这才是风暴洋真正的厉害之处。当初叶朝归亦说过，以他周天境巅峰的实力，足以战平返虚，甚至战败返虚。但若是进入风暴洋的话，恐怕也会受伤。这座风暴洋的厉害，由此可见一斑了。 返虚期，是进入的最低标准。但并不意味着，返虚期进入风暴洋后，就可以轻松应对。想要在风暴洋内彻底安全，恐怕要到返虚后期才行。 以叶朝归当下的实力，确实可以进入无碍了。 “进入风暴洋后，神识不要离开替身果。这里的空间乱流，足以吞噬掉你的神识，让你神识受损。” 在进入风暴洋之前的一刹那，叶朝归再次对卫易神识传音。卫易也知晓自己的斤两，知道风暴洋不是自己能够探索的地方。 而在逃到风暴洋这边的时候，此时还能在叶朝归身后紧追不舍的，就只剩下不到十位返虚期了。 这几位返虚期，实力高低或许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都是昔日的仙器传承者。 其中包括三位纯阳。 两剑山的顾飞鱼，原陵曹家家主曹本熹，还有幽明圣象一族的那位纯阳。 在这其中，曹家家主曹本熹，算是天玄宗的一方的人。事实上，在刚刚叶朝归逃亡的途中，这位曹家家主也试图阻拦其他返虚，给叶朝归争取时间。若非如此，在进入风暴洋之前，叶朝归的压力恐怕会更大。 至于眼下，对于叶朝归来说，最具威胁的就只有顾飞鱼这位号称杀力第一的剑修，以及那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 都是曾经交手过的存在。所以叶朝归深知，绝不能给他们追上自己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招，接下来叶朝归将再无逃脱的可能。 一众强者，就这样一头扎进了风暴洋当中。 又是小半盏茶时间之后，大量剩余的返虚，紧随而来，同样来到此处。 “不对！” 就在进入风暴洋之前，墨貂寺忽然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虽然以实际战力来说，墨貂寺是如今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三，只逊色于顾飞鱼和郑当中两人。但是，因为其并非仙器传承者，所以在速度上，确实要逊色许多。 “天玄宗的其他返虚，为什么没有追过来？” 在墨貂寺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来自咸安城的一众返虚，也不禁有些困惑了起来。 是啊！天玄宗的其他返虚，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追过来呢？ 从刚刚的种种迹象来看，叶朝归的出现，更像是在主动诱敌。只不过，刚刚因为大家确实感觉到了卫易的神魂存在，确定卫易的神魂确实是被叶朝归带走，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追了下来。 但是，如果事情果真如此的话，天玄宗的其他返虚，为什么不追上来呢？就算他们速度不行，但至少还可以主动出手，拖住其他返虚，给叶朝归争取一些时间。 这一切，天玄宗都没有做。 墨貂寺不是没想到其他的可能。比如，天玄宗同样担心力量折损的问题。这次天玄宗和曹家的返虚加起来，确实数量不少。但若是执意阻拦其他返虚的话，掀起大规模的混战，恐怕还真容易有所损伤。到时候有返虚就此陨落，也是有可能的。这对于当下刚刚收复云莽的天玄宗来说，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任何一位返虚，都是宗门最重要的力量，绝对不能失去。反倒是叶朝归，依仗仙器传承者的速度，绝对是有把握逃脱的。 只要穿过了风暴洋，进入原陵修炼界，进入那座五原城。就算是再来百位返虚，也绝对是无可奈何了。 “不对！” 墨貂寺忽然脸色剧变，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真的是怕力量折损，那天玄宗的一众返虚，就不该跟来！至少在混战当中，他们也是有可能死人的。而且，从刚刚叶朝归的表现来看，显然是已经断定了那姓卫的小子的位置！既然如此，天玄宗为何不提早出手，直接接走那小子？非要等到大家围上来以后，才做出反应？” “或许，叶朝归带走的，不过只是一个假象！那小子的真身，还在那座战场，已经被天玄宗的囚蒙和其他返虚得手了。” 在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墨貂寺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在一个地方有所疏漏了。 在混战开始的时候，天玄宗的囚蒙真君，并未和叶朝归汇合，或者去帮助自家掌门，反倒是直接冲进战场，去救下了如今看来应该是卫易先前寄身的杨际。 当时墨貂寺以为，只不过是囚蒙真君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那个小子才是寻找卫易的关键。但现在细想起来，墨貂寺却发现，极有可能是自己被摆了一道！ “不要在去追叶朝归了！不管叶朝归带走的到底是不是那小子的真身，我们都不必再追了！” “去追天玄宗的其他返虚！” …… 当墨貂寺这位大离最强的看门狗，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野夫关上空，数道隐晦波动一闪而过。 天玄宗的几位返虚，并未选择走风暴洋一线。而是选择由野夫关离开远东，进入林州，然后经由林州进入原陵修炼界！ 为首的，正是囚蒙真君。 “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能进入原陵修炼界。” “只要进入五原城，这次我们便彻底赢了！” 第44章 六战（上） 风暴洋内，随着一众返虚乃至纯阳级的存在进入，原本已经残酷至极的环境，开始变得更加恶劣。 那位号称两座天下杀力第一的飞鱼剑圣，终于出手。一道道剑芒如跗骨之蛆，紧紧跟随在叶朝归身后，快到无法想象。 在这位天下第一剑修全力出手之前，饶是叶朝归，也根本不敢停留哪怕一瞬。对于顾飞鱼的剑芒，也只能选择硬挨。 叶朝归明白，只要自己停留哪怕一刹那，自己恐怕就再难离开了。 早在云莽天灾还未发生之前，叶朝归还是天玄宗首徒的时候，曾经游历天下，到过两剑山。当时天玄宗和两剑山的关系，还算比较融洽。对于叶朝归这位光明正大来访的天玄宗首徒，两剑山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当时叶朝归甚至还曾向顾飞鱼请教过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朝归后来所走的道路，也是受了顾飞鱼很大的启发，两人其实是有那么一丝师徒之谊的。 但是，当下这种时候，个人情谊，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是真正关系到两家圣地门派气运消长的事情，是关乎各自背后圣地门派的存亡兴衰！所以，不管是叶朝归还是顾飞鱼，在这场追逐战当中，都没有丝毫留手。 面对顾飞鱼的全力出手，饶是叶朝归再怎么惊才绝艳，仍是无法做到安然无恙。尤其是在叶朝归只能全力逃遁，只能完全依仗自身大道法域抵抗，无法施展神通防御的情况下，就更是艰难了。就好像一个成年壮汉，手持木棒砸落，对敌的是一个刚刚成年的青年，无法动手防御，只能硬挨。 说到底，还是两人修行时间差了太多了。叶朝归固然是真正惊才绝艳的人物，但顾飞鱼又何尝逊色了？身为当今世上的第一剑修，顾飞鱼的天分，不逊色于任何人。至于辈分和年龄，更是长了叶朝归一辈不止。比天玄宗的前代掌门素满山，还要大上一些。 “师父……” 见到风暴洋当中竭尽全力逃窜的叶朝归，卫易的心思，也紧张到了极点。 自己的师父，可是正为了自己，在硬挨当世第一剑修的全力攻击啊！ 卫易也明白，只要当下叶朝归稍稍停留刹那，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这个走不了，倒不是说叶朝归无法全身而退，而是指无法带着卫易离开。因为在顾飞鱼的面前，就算是叶朝归，也不可能完全护住卫易的神魂。 卫易当然可以在这时返回无定河那边，如此一来，危机自解。但是，在进入风暴洋之前，叶朝归却曾与他明言，告诉他必须在进入原陵之后，当叶朝归主动打爆替身果的刹那，卫易才能返回那个世界。 从叶朝归的话当中，卫易听得出来，师父只怕是已经知道了关于无定河的事情。所以，在叶朝归明言的情况下，卫易不敢擅自做主张，更不敢擅自返回无定河。他怕这样会影响到师父的苦心布局。如果自己妄动，也许叶朝归所做的一切，就都付诸流水了。 但是…… 就这样看着叶朝归狼狈逃窜，看着叶朝归用身体去硬挨身后的那些攻击，卫易的心都在颤抖。 这是自己的师父啊！ 师父是真得在为了自己而拼命！ 若是自己能足够强大，或者自己在远东这边，事先联系到了宗门，事情何至于发展到这一步？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这一刻，卫易心中，只剩下了自责。 整个风暴洋，如果以区域大小来算的话，完全不逊色于十八修炼界里地域最广袤的中州。就算是叶朝归掌有超越世间极速的速度，想要横跨风暴洋，从远东进入原陵修炼界，依然需要小半个时辰。 跨越相当于整个中州的广袤地域，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这种速度，已经足以让人震撼至极。但是眼下，卫易却只觉得还是不够快。 若是能再快点，说不定便可以甩掉身后的顾飞鱼，最不济也能缩短叶朝归被动挨打的时间。 卫易能够清晰感觉到…… 在硬挨顾飞鱼的无数道剑芒之后，师父的气息，已经有了衰弱的迹象。 …… 当顾飞鱼带着几位仙器传承者，对叶朝归紧追不舍的时候。在风暴洋的另外一边，曹家家主曹本熹，却是将那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给拦了下来。 这位曹家家主，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如果拼了命的去阻拦，确实可以同时拦下顾飞鱼和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让叶朝归彻底逃脱。但问题是，这样一来，接下来他便要接受两大纯阳的合力夹击。虽说以顾飞鱼的性格，未必愿意和人联手，尤其是和妖族的纯阳联手。但是光是顾飞鱼一个，曹本熹就已经应对艰难了。 当然，让曹本熹真正放弃同时阻拦两大纯阳的，还是出于自身的考虑。 说到底，天玄宗和曹家，只是盟友，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曹家这次愿意帮天玄宗出手，还是因为卫易的存在，会给曹家带来好处的缘故。只是，卫易的存在，更多的好处，还是归了天玄宗。这样一来，天玄宗自然理所应当的也该承受更多的压力才对。 帮叶朝归拦下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曹本熹觉得，自己做的已经足够了。 “曹族长何必拦我？我早就说过，我族此来，不为杀人，也不是为了抢夺天玄宗的神道气运，只是想问那小子一个问题。只要那小子给我们的答案，可以让我族满意。我族此番甚至可以直接出手，帮天玄宗拖延敌人。若是我们联手，就算无法宰掉那位飞鱼剑圣，总归拦住他全身而退不难吧？” 曹本熹此刻却是不慌不忙，他当下的任务，本就是为了拦住这位妖族纯阳，纯粹为了拖延时间而已。所以便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问什么。但显然，你问的东西，肯定是对你们幽明圣象一族极有好处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们幽明圣象一族强大了，那个结果，只会更坏。” 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憨憨一笑，没有解释。 因为曹本熹说的对。 不管当下两座天下内部如何混乱，几大圣地和妖族几大皇族之间，私底下又有什么勾连和利益输送。但从明面上来说，修真界和蛮荒，始终是对立的。如果未来真有那么一天，在下一位仙尊肯定无法出自这两家的时候，要天玄宗和曹家选择，显然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下一位仙位出自修真界。 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和曹族长做过一场了。曹族长的灵晶法宝，我也是久仰大名，正好今日可以领教一下。” 刹那之间，两大纯阳，正式交手。 这位出自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老祖，在出手的刹那，身后便有一片黑色海洋的虚影浮现而出，仿似无边无际，不知始终。这亦是幽明圣象一族的本命神通，幽明海。到了返虚期以后，幽明圣象一族的幽明海，会逐渐提升为幽明海界，拥有可以直接腐蚀消融敌手神通的力量。而且在神魂领域，可以做到所谓的绝对防御。 如果卫易此刻在这里，看到这一幕，绝对会认出来。 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老祖，所显化出的幽明海界，和无定河那边真正的幽冥之海，简直一模一样！ 而作为对手的曹家家主曹本熹，则同时出手，同样的声势浩大。在曹本熹出手的瞬间，整整三十六座造型各异的亭台宫阁，出现在其身边，形成了一个无边玄奥的阵法空间，将曹本熹护在其中。在这片阵法空间成型的刹那，有海量的傀儡，从那些宫阁建筑当中走出，形成了一片傀儡之海！ 这些傀儡，造型各异，威能不同。最弱的或许只相当于化灵巅峰的层次，最强的却是可以堪比返虚后期。最重要的是，这支傀儡大军，在曹本熹的指挥下，竟然形成了类似战部一样的组织，形成了一支傀儡战部。上万个傀儡，完全形同一体。 双方的战斗，始一出手，便陷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而在其四周，曹家的其他返虚，也围着这座战场，和各自的拖延住的对手展开战斗。无数奇形怪状，功能各异的灵晶法宝，出现在风暴洋内。 这是一场灵晶法宝一道的巅峰大战。 只可惜，身处风暴洋内，有资格看到这场战斗的观众，实在是寥寥无几。 …… 当曹家一众高手，和幽明圣象一族的众多高手，正面开始交战的同时。在风暴洋外，远东最南端的区域，一场混战也拉开了序幕。 只不过，这场混战，并不是因为卫易，而是因为各自的恩怨。 这场混战的开始，起始于御灵宗、天九宫和珈蓝寺这三家的争执。御灵宗和天九宫的联军，进攻西漠，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双方皆是死伤无数。虽说如今已经停战，但三家圣地宗门却都已经打出了真火。 所以，当御灵宗和天九宫的返虚高手，发现珈蓝寺的几位返虚时，便起了杀心。 如果，这几位珈蓝寺的大德高僧，全都死在了远东，会怎么样？ 就算不用全死，哪怕只死几个，对于本就已经实力受损的珈蓝寺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了。而眼下，天九宫和御灵宗的高手，却是在数量上占据了太大的优势。而且，三方此刻都没有纯阳，而是由返虚后期领队。这就意味着，珈蓝寺的实力，并不算强。 混战就这样爆发了。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场战斗的规模，会迅速扩大。 见到三家圣地门派混战之后，妖族方面，竟然在双方打得最为胶着的时候，也选择下场参战了。妖族的目的就更简单了，就是单纯为了坐收渔利。反正不管这三家最后损失多少，只要有损失，那就是修真界的整体损失。修真界损失的力量越多，对于妖族来说，自然也就越有利。 于是，一众返虚在自知追不上叶朝归的时候，干脆就直接在风暴洋边缘的远东大地上，展开了一场混战厮杀。 返虚期全力出手，威势何等惊人？那么，近三十位返虚全力混战，场面又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当宝静和尚和一众远东返虚到来的时候，只见满目疮痍。 大地被犁出深深的沟壑，汹涌澎湃的灵气潮汐幅散万里，整个延风暴洋一带的远东，万里界域，都成了这些返虚期的战场。 生活在这片区域的远东修者，再无活口。 眼见这一幕，宝静和尚双手合什，面容悲苦。他知道，因为距离风暴洋很近的缘故，这片区域，灵气稀薄至极，在这里生活的远东人极少。但这极少数的远东人，基本上都是最底层的远东人，甚至连修为都没有。 也正是因此，在这些返虚期开始混战的时候，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逃离的希望。 万里之内，已成死地。 当老和尚面容悲苦，为这万里生灵诵经超度的时候，远东方面，一众远东返虚也陆续赶到。 远东，虽然很弱，虽然成界时间最短，虽然是当年的流放之地，但到底还是一界。在这种事关整个远东的时候，乐北亭还是能找出来十几位远东返虚的。 “你们为了各自门派气数，怎么打，老和尚我都觉得理所应当，反正都是为了各自的存亡。” 老和尚诵经之后，忽然睁开双眼。原本慈悲的目光，开始饱含杀意。 “但是老和尚之前和你们说的道理，告诉你们，普通人的命，也是命，你们当放屁吗！！！” 在老和尚动怒的刹那，一尊怒目佛陀法相，出现在其身后，一声怒吼，传遍万里战场。 这一战，老和尚杀红了眼。直接冲入战场，不问人族还是妖族，不问归属哪方实力，一律照杀不误。 这一战，打了整整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之后，所有参加混战的返虚，被老和尚带领远东一众强者，逼入风暴洋，就此逃遁。 一战杀十二位返虚！ 宝静妖僧凶名，再次名震天下。 第45章 六战（下） 远东的这场战斗，规模实在太过惊人。上百位返虚之间的大混战，不光会将所在战场化作一方绝域。对于此方天地的气运来说，更是莫大的震动。 在这些返虚期开始乱战的时候，天地间所有的天机士，不管天机术高低如何，只要能察觉到气运流动的天机士，都感知到了这股堪称磅礴的气运变动。 返虚期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势力镇压气数的存在，更何况上百位返虚的大战了？连普通天机士都能察觉到天地气运的剧烈变化，更遑论那些顶尖大势力。一时之间，修真界和蛮荒两座天下，都在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混战。 太突然了。 突然到所有势力，都不曾想到。 但很快，就在这场注定要震惊当世的大战开始之后，各方势力开始迅速做出了反应。 “从远东传回来的情报，天玄宗和原陵曹家，这次为了找到那个姓卫的小子，出动了大量的高手。” “已经证实的高手当中，曹家出动了八位返虚高手，包括曹家家主曹本熹本人。天玄宗则是出动了十一位高手，包括刚刚进阶纯阳不久的囚蒙，以及天玄宗掌门叶朝归。” “天玄宗出动了十一位高手？那也就是说……” 随着一条条情报，在极短时间内，出现在各大势力手中，局势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如果曹家和天玄宗，一口气派出了近二十位返虚高手的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当下的天玄宗，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当一个虚弱的天玄宗，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东海妖族联盟，以最快速度做出了反应。 “囚蒙和叶朝归，都已经在远东出现。那么，天玄宗的另一位纯阳盘山，必定坐镇天玄山，镇守宗门。如今的无涯岛上，绝没有纯阳级的战力。而且返虚期的数量，绝不超过三位。” 作为曾和天玄宗在东海厮杀千年的妖族势力，东海联盟显然对天玄宗在东海的情况，知之甚深。在最短的时间内，就通过各种情报，判断出了天玄宗如今在东海的虚实。 如今天玄宗在东海的力量，绝对是最弱的时候，哪怕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时候，天玄宗都不可能只在东海留三位返虚。 如今的天玄宗，虽然实力比之刚刚退守东海的那段时间，强了太多。但是，因为重新收回云莽的关系，需要镇守的地方也变得更多。天玄山需要人，丽水防线需要人，北边的留川河对峙线需要人……这些地方，每一处都十分关键，都需要返虚期坐镇。而且，这次行动，不光是天玄宗抽调了十一位返虚高手，作为盟友的原陵曹家，同样如此！这也就意味着，如今曹家自保或许有余，但如果天玄宗这边再有战事，是绝对不可能再派出多余的高手支援了。 “我们去无涯岛！” “天玄宗这几年似乎在无涯岛发现了一座超大型的晶矿，使得天玄宗在对外扩张的时候，近乎可以不惜本钱的进攻。如此短的时间，我们无法攻破无涯岛，但是却可是找到这条超大晶矿，彻底毁掉他，斩断天玄宗的一条臂膀。” 东海联盟，那位堪称联盟主心骨的纯阳妖圣发话，终于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如今东海联盟内，返虚后期有三位，但是纯阳却只有一位。所以这位纯阳在联盟内的话语权极重。这位纯阳妖圣一开口，原本大家还在争论不休的问题，便彻底出了结果。 最近这十几年，天玄宗和东海妖族之间，其实缓和了许多。这主要是因为，东海妖族在和吞海鲸一族开战，天玄宗不愿东海妖族就此落败，希望能够拿他们当挡箭牌。 但是，这十几年来，天玄宗依仗东海妖族不敢再大举进攻的原因，却是凭借千岛防线，开始向东海远海涉足。并不是派出战部攻略地盘，而是单纯的以个人高手去抢掠。 天玄宗的这种手段，让东海妖族一度极为头疼，却又无法报复。毕竟，东海联盟不可能同时和吞海鲸以及天玄宗两家开战，那绝对是自取灭亡的事情。 但今日，终于迎来了报复的机会。 当日，东海联盟派出一位纯阳，一位返虚后期，三位返虚中期，三位返虚初期。以最快的速度，奇袭无涯岛。 无涯岛海域。 最近这段时间，无涯岛海域还是彻底戒严。普通弟子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些高层却深知其中利害。 如今的无涯岛，返虚级力量严重不足。 不过，之前的各大势力，倒也不敢直接前来找麻烦。毕竟，天玄宗出动的那些返虚高手，是去了远东，而不是死了。远东距离无涯岛其实并不遥远，只不过中间需要横跨风暴洋。所以一般的普通修者，如果从远东到东海的话，需要走野夫关转道林州，再近原陵修炼界进入东海。可对于返虚来说，只要横跨风暴洋就够了。 若是贸然袭击无涯岛的话，说不定还会被赶回来救援的天玄宗高手，给彻底包了饺子。 但是今天不同。 天玄宗的一众高手，正在远东大战，根本无法回来支援，这才给了东海联盟袭击无涯岛的勇气。 “诸位东海联盟的道友，今日不约而来，实在是有失远迎啊！” 就在几位东海妖族返虚，刚刚抵达无涯岛上空，准备悄无声息的潜入下去，寻找那条晶矿的位置时，一个宏大的声音，响彻万里海域。 下一刻，盘山真君直接出现在无涯岛上空，与几名妖族返虚隔空对峙。 “囚蒙身在远东，叶朝归也去了远东，而你如今却身在无涯岛这边。怎么，就不怕好不容易拿回的天玄山，再出什么意外？” 东海联盟的这位纯阳妖圣，见到盘山真君的时候，亦是有些诧异。毕竟，在他看来，天玄山是比无涯岛更加重要的地方，所以盘山此时本应在天玄山上镇守才对。 “就算我不在天玄山上，难道就怕妖族前来攻伐了？你们妖族如果想的话，大可以来试试。” “与其为我派担心，道友还是为自己多担心一下为好。” 这位东海联盟的纯阳，闻言只是冷笑一声，道：“就算你身在无涯岛，又如何？如今的无涯岛上，你们天玄宗又剩下几位返虚？当真能够挡得住我们？” “挡得住肯定挡得住，不过我现在考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盘山真君忽然笑容玩味，道：“我在想，今日到底能留下你们当中的几个？还是让你们全都留下？” 就在盘山真君刚刚说完的时候，这位东海联盟的纯阳，脸色亦是大变。 因为就在此刻，在他的感知尽头，有大量战部出现。这些战部，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就连刚刚这位纯阳妖圣飞过，都没有发现这些战部的痕迹。 与此同时，在无涯岛的大阵内部，又有一人出现，让几位东海联盟的返虚，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田卓？！” 天玄宗唯二的名将，曾在云莽收复一战当中，战功赫赫的名将田卓！ 此时的战场，哪怕再来一位纯阳，都不会让几位妖族感到惊惧。但是，来一位名将，尤其是一位指挥海量战部完成合围的名将，那就截然不同了。 “杀！” 身着战甲的田卓，轻轻挥手。刹那间，无涯岛万里方圆，战鼓声震天而动。无数天玄宗战部闻声而动，大战就此开启！ 半日之后，大战终于有了结果。几名妖族虽然最终逃离了无涯岛，但却各个重伤。包括那位纯阳妖圣，都险些直接陨落于此。 “若不是怕东海联盟自此一蹶不振，挡不住吞海鲸一族，今日便直接在此斩了他们！” …… 囚蒙真君所带领的一众天玄宗高手，由野夫关离开远东。因为野夫关守将早已得到乐北亭的指示，所以并未对这些外来返虚加以阻拦，任由他们离去。所以，囚蒙真君离开远东，包括在林州境内，都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 但是，就在天玄宗一众强者，终于抵达林州边境，即将进入原陵的时候，囚蒙真君却瞬间脸色大变。 墨貂寺。 这位号称咸安城看门老狗的大貂寺，终于还是追来了。 “不要停，直接进入原陵，直接去五原城。” 在这一刻，囚蒙真君直接停了下来。他要以一己之力，暂时拖住墨貂寺，以及一众咸安城的强者，至少要给天玄宗一方争取到抵达五原城的时间。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没走风暴洋，而是让叶朝归独自引走那么多强者。” 见到打算独自阻拦的囚蒙真君，墨貂寺这会儿倒是不急着去追了，反倒是平静的询问起来。 “以掌门的速度，我们过去，只会给掌门添乱。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个阉人竟然没去追掌门，反倒是来追我们？怎么，咸安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对我天玄宗下手了吗？” 阉人。 这两个字，仿似触动了墨貂寺的逆鳞。这位如今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三，终于现出一抹阴翳之色。 “若是九烈还在，以他的本事，在这里倒是还能拦得住我们。凭你，你觉得可以？” 囚蒙真君哈哈大笑，声音响彻天地。 “打不打得过，试试才知道！” “打架这种事，我天玄宗怕过谁？！！” 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囚蒙真君身后浮现出一片灰蒙蒙的大道界域，隐约有无数煞魂阵列其中，如同从死界召唤回来的英灵。 当年卫易坏了费家的好事，从费家手中夺得了邯苗洞天。这座洞天，后来曾帮天玄宗在云莽北部藏兵数十万，直接改变了云莽北部的局势，让天玄宗少死了很多很多人。 同时，邯苗洞天当中的海量煞魂，更成了后来囚蒙真君进阶纯阳的机缘。 实际上，在天玄宗内部，囚蒙真君其实原本并不是最被看好有望进阶纯阳的后备高手。这主要是因为，囚蒙真君走的路子太过特殊。如果要进阶纯阳的话，对于煞魂数量的要求太高。高到整个天字一脉培养的全部煞魂，都供给他，也无法满足要求的地步。 但邯苗洞天的出现，却直接改变了一切。 炼化了邯苗洞天中无数煞魂的囚蒙真君，不但顺利进阶纯阳，而且在纯阳修者当中，实力也算是偏强的。 “囚蒙，你实力不差，有资格让我动手了！” 墨貂寺身形随之而动，无尽白发飘扬而去，无限延长，如同天魔降世。 白发三千丈。 这家伙……不能力敌啊！ 面对全力施展的墨貂寺，囚蒙真君虽然心中不惧，但也知晓当下的形式。虽然同为纯阳，但若是生死大战的话，他确实不如眼前这个阉人。 更何况，此刻墨貂寺身边，还有一种来着咸安城的返虚高手。 当然，就算不如墨貂寺，囚蒙真君想走还是可以的。这里不是咸安城，墨貂寺强则强矣，但终归没有那种身处咸安城可以当世无敌的本钱。而囚蒙真君眼下要做的，也不是正面对战，而是拖延时间。只要争取到几位天玄宗返虚进入五原城，这一局，天玄宗便算是胜了。 这一日，从原陵北部直至五原城一线，大战一路未休。 …… 出了风暴洋，便是东海。 再往南，便是天玄宗的地盘了。 东海近海，虽说是天玄宗的地盘，但东海总归是大的离谱，就算是近海，天玄宗其实也只是占据了绝大部分而已。而靠近原陵修炼界这一片海域，其实还是归属曹家的。 只不过，因为临近风暴洋和天玄宗海域的原因，曹家在东海之上布置的力量，并不算强。风暴洋那边，除了返虚期以外，普通修者根本没有可能穿越，根本没有防御的必要。而天玄宗那边，两家如今是盟友，而且是近乎绑死了的盟友。只要天玄宗不是脑子坏掉了，想要自取灭亡，就绝不可能对曹家的海域起什么心思。 如此，出了风暴洋之后，叶朝归继续一路极速逃窜。在身后强者的追逐下，海域上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半盏茶功夫之后，海域终于到了尽头，眼前已是陆地。 一座宏伟巨城，出现在叶朝归眼前。 五原城。 第46章 死在五原城 五原城位于原陵修炼界东部，紧邻东海，是一座临海之城。 早在四千年以前，五原城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一片荒芜。当时这里不过是修真界最边缘地方。当时的东海，则是完全被妖族掌控，被视作蛮荒。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修者，往往也是最底层的修者。 那一年，这里有个村子，名叫五原村，因村里有五棵原陵柳树而得名，也曾被称作为五柳村。 那一年，村里有个曹姓年轻人从这里走出，然后，开启了一段不朽的传奇。随着曹姓年轻人越来越强，五原城开始变成了五原镇，然后变成了五原城，最后成了两座天下最有名的灵晶法宝圣地。 那位吉祥仙尊，当年便是在城外观海而飞升。 煌煌五原。 当远东方面传来消息的时候，五原城早已做好了准备。这里，是原陵曹家家族所在的地方，曾被那位吉祥仙尊留下了诸多后手。和天玄宗的天玄山，大离的咸安城，是一样的地方。所以，哪怕五原城得到情报，知晓接下来可能会受到数十位返虚联手冲击的时候，仍是没有太多惧色。 这是五原城的底气。 曹家亦有两位纯阳，除家主曹本熹之外，还有一位纯阳修士，雷阁老祖。雷阁老祖乃是和天玄宗的九烈、盘山等老祖一个辈分的古老存在，比家主曹本熹还要高上一辈。雷阁老祖亦是寿元将尽，这些年一直在闭关延命，极少出手。此次曹家既然由家主曹本熹前往远东，雷阁老祖才难得出关，镇守五原城。 在发现叶朝归的刹那，这位原陵曹家的老古董，直接开启了五原城的守护大阵。自己则是出城迎下叶朝归，与叶朝归并肩而立。 终于安全了。 在看到雷阁老祖的时候，已是身负重伤的叶朝归，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次他所布的这个险而又险的局，终于是成了。 “雷阁，你不好好在城内闭关延寿，出来作甚？” 在看到雷阁老祖的时候，之前横跨风暴洋的一众返虚，都暂时停了下来。就连顾飞鱼这位天下第一剑修，也停了下来，眉头紧皱。 顾飞鱼倒不是忌惮雷阁老祖或者其身后的五原城。以这位飞鱼剑圣的性子，便是再来几位纯阳，他也敢单人独剑迎战。手中有剑，便可无敌当世，这便是顾飞鱼的剑道。顾飞鱼停下来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和雷阁老祖，是关系极好的故友。若是早些年，顾飞鱼倒也不会顾忌这些私人情谊，到底是事关宗门气数的大事，顾飞鱼就算再怎么执拗，也总归还是知晓轻重的。 但是，如今这位雷阁老祖，已是寿元将近。不管是作为朋友的情谊，还是考虑到原陵曹家的怒火，顾飞鱼都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他很清楚，如果当下自己出手的话，这位本就已经苦苦延命的曹家老友，极有可能会彻底寿元耗尽，身死当场。如此一来，他几乎等于是亲手弑杀了老友，也和曹家有了解不开的仇怨。 “我本就是寿元将近之人。能够在临死之前，为家族再做一些事情，也算死得其所。”雷阁老祖倒是想得开，完全不见大敌临战的紧张，反倒是有一种再次见到老友的开心：“不必顾忌我的情况，有五原城做依仗，就算以你的剑道，也未必破的开。再说，曹家现在情况不差。就算我死了，也会很快又有人坐上我腾出来的位置。而且，若是能够在临死前和你这位老友一战，甚至直接死在你剑下，倒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死法 。” 顾飞鱼轻轻点头，再次轻轻抽剑。 这一战，终究是免不了了。 “这一战，我会尽量与你公平对战，不会给其他人围攻你的机会。另外，我的寿元亦是不足，此生无望证得仙位。所以，我打算几年之后，寿元将近之时，前往蛮荒圣城问剑。若是这一战你未死，不妨尽量再多撑几年。到时候，可以去为我送行。” 震撼。 顾飞鱼这番话，似乎并未顾忌身旁的几名妖族。或者说，本来就是给妖族听的。 号称当世杀力第一的顾飞鱼，亲自问剑妖族圣城，这意味着什么？ 在这一刻，所有高手都在心中暗自盘算，这句话背后蕴含的东西。以这位飞鱼剑圣的性子，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话。想来几年之后，又会是一场惊世大战了。 拔剑之后，顾飞鱼只是抱剑而立，并未真正出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而雷阁老祖和叶朝归，则是趁此机会，回到五原城内，接受大阵的庇护。 眼见叶朝归进入五原城，一众返虚顿时有些急了。但是，既然顾飞鱼此刻不曾出剑，他们当然也不能单独出手，做这个出头鸟。而且以他们的能力，似乎也不足以单独站出来，独战拥有纯阳老祖坐镇的五原城。 如此，在五原城大阵全力开启的情况下，几位来自不同势力的高手，既没有进攻，也没有撤退，倒是有了一点对峙的意思了。 这些高手，到底在等什么？ 五原城内，绝大多数修者，此刻都并不知晓情况。但几位曹家留守返虚，却深知当下的危急，不敢有丝毫放松。 终于，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在五原城的另一个方向，有大战的动静传来。 天玄宗的一众返虚，且战且退，终于抵达了五原城。 与其同至的，还有咸安城的高手。 在墨貂寺的全力攻伐下，囚蒙真君这位新晋纯阳，亦是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能够且战且退，掩护天玄宗一众返虚退到五原城，已是不易。不过，既然到了五原城，那也就说明，接下来彻底安全了。 在曹家的操控下，五原城的守护大阵，并未阻拦几位天玄宗返虚入城，倒是将墨貂寺等一众咸安城高手，拦在了城外。 墨貂寺倒是也不恼，发现海上持剑而立的顾飞鱼时，便明白了这位第一剑修想要做什么。当下也没有进攻，而是同样静静等在城外。 就在墨貂寺抵达之后不久，在海面上，开始有滔天巨浪席卷而来。 曹家家主曹本熹率领一众曹家强者，和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一路大战，终于也穿过了风暴洋，退到了五原城。 临近五原城之后，这位曹家家主没有再恋战，而是带着所有曹家高手，直接退回到五原城内。 至此，曹家和天玄宗的一众高手，全都退回了五原城。但同时，五原城外此时聚集的返虚以上的高手，也超过了五十位。 自吉祥仙尊证道，数千年来，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 “通知曹若夫，接下来的战斗，所有灵晶消耗，全部由天玄宗承担。这一战，他可以施展出所有他能够想到的战术，不用再顾忌灵晶的问题。之前作出的所有针对返虚级战力的战术，这一战，都可以试验！” “我只有一个要求！今日这一战，必须打出我曹家的威风！” 在退后五原城之后，曹家家主曹本熹，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与此同时，早在五原城布置已久的原陵名将曹若夫，则是迅速开始发动城内的布置。 这位曾经在云莽战场上，联手王虎臣、田卓，一战全灭妖族精锐的曹家名将，今日是重中之重。 当年在云莽战场上，三位名将联手出战，直接将妖族精锐彻底歼灭。当时若非妖族名将幽道成身边，有一位返虚后期护卫。见到妖族精锐被全歼之后，直接带着幽道成离开。恐怕那位幽明圣象一族的名将，就要成为万年以来第一位在战斗中被生擒的名将了。 当时的情况，返虚期还无法下场。所以，当那位幽明圣象一族的仙器传承者，带走幽道成的时候。就算三位名将已经完成合围，仍是无法将其留下。 但如今不同了。 如今的天下，返虚期已经开始下场参战，大家也在研究如何对付返虚。返虚期早已不是战场上来去自如的角色了。而作为曹家当代唯一的一位名将，曹若夫等今天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有足够多的返虚，又背靠五原城，而且最关键的是，此战所有的灵晶消耗，全部由天玄宗来承担！这种机会，可实在是太难得了。 在曹家彻底发动所有布置之后，整个五原城内，有无数灵晶法宝，发出了谣言的光芒。这座所有灵晶法宝修者心中的圣地，如同一尊最可怖的巨人，从沉睡中醒来，要毁灭世间一切敌手。 …… 回到五原城的曹本熹，并没有就此安心，相反，曹本熹知道，现在已经不光是天玄宗的气运增减了，而是开始关乎曹家的生死存亡！ 虽然事先已经被叶朝归告知，要做出最坏的准备。但是这一刻，曹本熹还是觉得，自己似乎被天玄宗摆了一道，成了叶朝归布局当中的一颗棋子。 当下的五原城，被数十位返虚围困，情势并不容乐观。但对于曹家来说，如果无法挡下这数十位返虚的攻击，就等于是在全天下面前展现出了曹家虚弱的一面。一个虚弱的曹家，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这一战，曹家不光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赢得无可争议！ 虽然明知中了天玄宗的算计，但当下曹家也不敢再藏私，只能将自己牢牢的绑在天玄宗的战车上，拿出全部的家族底蕴来，只求能够胜的漂亮。 随着海量曹家战部的发动，这场大战，终于拉开的序幕。 有五原城的守护大阵作为依仗，战部的安全不成问题。这些战部，就好像顶着一个天底下最坚硬的乌龟壳，只要宣泄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了。而有了天玄宗的保证，城内所有战部，都不再注意什么灵晶消耗。而是尽最大可能，将杀力提升到极致，只为了能够给这些返虚造成一些消耗。 蚁多咬死象。 这个道理，对于返虚期来说，其实也是存在的。只不过以往的战斗中，返虚期这头大象，实在太过强大，强大到让大家觉得用战部去杀返虚，实在太过浪费，远不如返虚之间的对杀来的容易。但是如今这个时代，当大家都开始琢磨怎么用战部杀返虚的时候，很多专门针对返虚期的战术，也被研究了出来。 比如，返虚期可以和尘同光，自有调动自身法界内的全部天地灵气，等于是灵力无穷无尽。如今的战部，则是想出了持续消耗的办法。返虚期虽然可以调动周围的天地灵气，但这是需要时间的。战部灭杀返虚，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绝不给返虚换气的时间。如此，只要返虚一直来不及换气，就只能消耗自身的灵力，终究有被彻底耗死的时候。 比如，返虚期掌有天下极速，在战场上来去自如。如今的战部，为了解决这一点，则是想出了各种办法。可以直接用强大的火力，交织成火力网，直接将返虚所在的区域全部覆盖。就算返虚掌有天下极速，但是总飞不出这个区域，自然还是要被攻击到的。也有战部开发出可以封困返虚期的阵法，或者追踪返虚期的攻击。 总之，如今的战部，想要对付返虚期，虽然依旧很难，但并不是全无办法了。 而今日，在五原城这场大战当中，无数让人觉得惊艳的战术，开始出现在大家面前。城外那些威风凛凛的返虚，在城内战部眼里，更像是他们试验战术的活靶子。而城内的返虚在稍作休息之后，也加入到了战斗当中。如今杀返虚最好的战术，便是己方同样有返虚，以战部配合返虚。不但可以战损最小，更可以取得最大的战果。 …… 进入五原城内的叶朝归，终于难掩疲态。 就算是他，被一路追杀穿过了整个风暴洋，仍是身负重伤。但是，叶朝归入城之后，并没有开始疗伤，而是快速和卫易沟通了起来。 “记住，接下来的局，你是最关键的一个步骤。如果你不能及时返回那个世界，你必死无疑，我们这次做出的巨大牺牲，也将彻底成为泡影！” “今天，你必须死在五原城！” 第47章 恐怖 自吉祥仙尊证道以来，曹家还从未被人直接打到五原城，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围在五原城内。 不是曹家变弱了，而是时代变了。 八大修行圣地当中，原陵曹家是唯一一个以家族形式存在的圣地。曹家分为内族和外族，内族就是曹姓人，基本上都是当年吉祥仙尊的后裔，真正的仙人血脉。除了曹家内族之外，那些曹家的客卿、弟子、门人等等，统统被称作外族。 内不入外，外部入内。 这是曹家数千年来的传统。 曹家数千年来，一直遵循当年吉祥仙尊的祖训。不称臣，不争霸，不出原陵。所以这数千年来，哪怕其他几大圣地，都算是咸安城的臣子，曹家却始终不接受咸安城的册封，以一种平等的姿态，与咸安城相处。 而不争霸，不出原陵，则同样是曹家数千年来恪守的祖训。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位吉祥仙尊，为何会留下这样的祖训，以至于后辈儿孙，哪怕实力极强，也绝对不能向外扩张。但是，这条祖训，确实在很大程度上，让曹家更加独立了。 这也是曹家为何会与天玄宗结盟，甚至不惜直接将自己绑在天玄宗战车上的原因。因为曹家没有领土扩张的要求，按照先祖要求，从来不向原陵以外扩张。所以，和直接相接的天玄宗，也没有太多利益冲突。而曹家为了独立，注定不可能和咸安城走到一起，这是双方本质上的分歧，无可调和。 但也正是这样的祖训，使得几大圣地都未曾想过与曹家真正为敌。哪怕直到今天，也是如此，至少他们不会将曹家当做是头号敌人。因为只要曹家不向原陵以外扩张，单凭原陵一地的气运，实在是难以支撑曹家人成就下一个仙位。所以最近十年来，哪怕两座天下都开始风起云涌，原陵修炼界却依然十分安稳，最多只不过是曹家自身在肃清内患，清理其他几家在原陵这边掺的沙子。至于外敌，几乎没有。 但是近日，五原城却出现了几乎被两座天下所有势力围攻的局面。 城外的数十位返虚当中，几乎囊括了两座天下所有排的上号的大势力。唯一缺席的，大概也就只有冰雪神殿了。 在大战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仗，已经事关曹家的兴衰存亡。不管目的为何，只要五原城被攻破了，以后的曹家，将再无任何安全可言，也会被彻底卷入这场大世乱战当中。就连自保，恐怕都很难了。 无数晶炮在轰鸣，无数战修在呐喊。 整个五原城外，方圆万里，早已被无数的灵晶法宝余波覆盖。所有返虚期强者，只要身处其中，绝无幸免的可能，只能用自身的神通去硬抗。 而在曹家大阵的掩护下，城内的返虚期，则可以借助五原城的力量，对城外发动突袭。城内的返虚强者，本来数量相对弱势。就算天玄宗和曹家加在一起，仍是如此。但利用五原城的优势，却可以实现以少打多的局面。反倒是城外那些高手，因为来自各方，所以无法并肩协力，一时间倒是落了下风。 难道要就此退去吗？ 一时间，所有高手，都将注意力投向了场上的三位纯阳，顾飞鱼、墨貂寺和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老祖。渐渐的，有高手开始尽量向战场边缘退去，甚至直接退出五原城的火力覆盖区域，开始观望。 “今日我幽明圣象一族，不为杀人，不为针对曹家。只要你们让那小子，交出幽冥之海的位置，我们便直接退去！” 就在战斗渐渐陷入僵局的时候，那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突然以大神通传音，声音在五原城内传开。 幽冥之海的位置？ 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要求，让很多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就连曹家方面，包括家主曹本熹在内，对此都十分困惑。幽冥之海这个词，实在是太过陌生，听起来像是某个地方。但是在场众多大能，何等见识。此方天地对他们来说，哪里都可去的。但偏偏这幽冥之海，他们却从来都没听说过。 回应这位纯阳妖圣的，是一记璀璨刀光，和无数强大的神通。 这一刻，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老祖，已经知道了答案。 “顾飞鱼，我知道你不屑与外人联手，更不屑与我们妖族联手。但是，这次既然你已经来了，想来是答应了你们掌门，一定要完成任务。接下来，我妖族会全力攻击五原城大阵的一点，尽全力给你打开一个缝隙。至于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以剑意寻到那小子，然后宰了他，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位妖族纯阳，倒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然后更是率领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直接向顾飞鱼身边靠拢。 对此，这位飞鱼剑圣，只是眉头微皱，但却没有拒绝。 他确实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顾飞鱼在两剑山地位极其特殊，作为两剑山内除掌门之位的唯一一位纯阳，性情执拗。就连两剑山掌门，也无法命令他。如果想让顾飞鱼出手，便是那位两剑山掌门，也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来。 但同样，只要顾飞鱼答应出山，就一定会完成自己的承诺。 这一次，两剑山掌门对他的要求，是杀掉卫易。 所以他必须要杀掉卫易。哪怕自己施展出那必死一剑，也必须完成。但问题是，顾飞鱼并不想死在这里，也不想对曹家施展出那一剑。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其他纯阳出手，消耗五原城大阵的力量。只要打开哪怕一丝缝隙，顾飞鱼便以剑意锁定卫易的存在，直接一剑杀人。 就算叶朝归，也拦不住他。 不光是叶朝归，两座天下，只要他顾飞鱼想要杀人，本就没人能拦得住。 从刚刚开始，顾飞鱼一直等在这里，其实就是在等这个，等其他高手在五原城大阵上打出一丝缝隙。但是，当下由这位妖族纯阳提出来，顾飞鱼却是有些不悦。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他和妖族联手，这并不是顾飞鱼希望看到的。 “今日你借我之手，向曹家斩出这一剑。他日妖族圣城，我会还给你们妖族。” 顾飞鱼终究是没有拒绝。而对于这位当世第一剑修的威胁，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老祖，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他日就算顾飞鱼真的问剑妖族圣城，到时候妖族内部，哪一族损失最大，还不好说呢。 “再加上我。” 就在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靠拢过来之后，远在五原城另一个方向的墨貂寺，也出现在附近。 三大纯阳，终于打算联手。 这是一个信号。 在三大纯阳聚集起来之后，其他诸位返虚，也聚集了过来。数十位返虚，渐渐聚于一处。 墨貂寺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不管是在咸安城还是走出咸安城，都喜欢自称是我，而非咱家的咸安城老宦官，觉得当下的一幕，真的是十分讽刺。 然后，老宦官第一个出手了。 无尽白发，在混乱的战场中划过，直接切开了空间，落在五原城的守护大阵上。 “砰。” 这一刹那，五原城内所有修者，仿佛都听到了一声闷响。 老宦官的出手，仿似是一个信号。在这一刻，所有返虚高手，都施展出自己最强的神通，直接朝刚刚墨貂寺攻击的那个点攻去。 五原城的大阵，乃是当年那位吉祥仙尊亲手布置的，又经后世无数曹家人加固修缮，足可以彻底护住五原城的安全。比之咸安城的守护大阵，也不差丝毫。 但是，如今五原城内作为守护大阵针眼的极道仙兵，却已经不在了。没了极道仙兵做阵眼，就算大阵是那位吉祥仙尊亲手布置，威能最多也就只剩下三成。原本就算只剩下三成，仍是足以保证五原城绝对安全。然而这一次，五原城面对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了。 三位纯阳，加上几十位返虚。 而且，人家也没想直接破开五原城的守护大阵，只想着在大阵表面暂时撕开一个细小的裂缝。 “阻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对大阵出手！” 在这一刻，曹本熹和叶朝归两位圣地门派的当家人，都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城内所有高手，在第一时间施展神通，杀向那些针对大阵的高手。这些高手，全力攻击大阵的同时，自身本就会出现一丝疏漏，极易被抓住破绽，刹那间，无数强大神通轰然爆碎。这些本想针对五原城大阵的高手，直接硬吃了城内高手的攻击，甚至有的直接被打爆了返虚灵体！ 五原城这规模浩大的一战，终于有返虚期陨落了。 但是同时，曹本熹脸色也更加的难看。 身为曹家家主，他对五原城的守护大阵，有着最高的控制权限。在这一刻，曹本熹能够感觉到，五原城的守护大阵，已经被这些高手联手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个口子，极小极小，小到近乎完全无法注意到。 但是，对于那位两座天下杀力第一的顾飞鱼来说，却已是足够了。 在这道口子出现的刹那，顾飞鱼已是一剑斩出！在大阵出现漏洞的刹那，顾飞鱼已经捕捉到了卫易的身影。 一道近乎趋近于无的剑光，从这道大阵裂缝当中穿过。但这一剑，却是顾飞鱼的积蓄已久的一剑！ “不好！” 在这道剑光进入五原城的刹那，叶朝归已经反应了过来。但这一剑的威能，却让他感到胆寒。 之前在那场风暴洋追逐战当中，因为双方都是全力飞遁，所以顾飞鱼也没有蓄力施展这一剑的机会，叶朝归拼了性命，倒是也还能拦得下来。但是此刻，对于顾飞鱼全力出手的这一剑，叶朝归却瞬间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下来的！ 这道剑光，仿若超越了世间一切极速，刹那间便落在了叶朝归怀中的那枚替身果上，直接将其化为虚无。 结束了？ 在叶朝归怀中这颗替身果破碎之后，所有返虚期都察觉到，原本不断朝天玄宗汇聚的神道气运，终于停了下来。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姓卫的天玄宗首徒，确实是死透了。 这一战，终于算是达到目的了。 望着手里空空如也的叶朝归，竟是暂时的呆住了，连身上更加恶化的伤势，都没有注意到。 这一战，天玄宗和曹家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终于还是输了。 五原城外，那些围攻五原城的各路高手，也不算好过。在刚刚双方那场激烈战斗中，有至少七位返虚，被城内的高手正面打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果再加上远东方面死掉的那十二位返虚，这一役，两座天下已经损失了将近二十位返虚了。 这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数字。 要知道，八大圣地当中最弱的御灵宗，整个宗门上下全部返虚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位而已。这一战，等于直接灭掉了一个御灵宗！虽说账确实不能这么算，死掉的众多高手当中，基本上都是返虚初期，返虚中期都只有一位。但这个结果，注定对接下来两座天下的局势，都产生巨大的影响。 将近二十位返虚啊！ 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自十年前那场仙战之后，这十年来，两座天下所有战死的返虚加在一起，恐怕也就十几位而已。但这一次，却直接死掉了近二十位。而除了战死的返虚之外，重伤的高手，那就更多了。 可以说，这是一场所有势力，都损失惨重的大战。 在确定卫易确实已经死了之后，城外一众返虚，虽然已经有杀红了眼的迹象，但总归没有继续纠缠。以当下的情势，在五原城附近停留越久，他们也就越危险。所以接下来，城外这一众返虚，开始各自退去，这场大战的消息，也在极短时间内，传遍两座天下。 五原城外，终于开始渐趋平静。 但这场大战的余波，却并未随之结束。对于各方势力来说，反倒是一个开始。 第48章 回家 无定河世界。 在卫易回归的刹那，一道几乎凝练到极致的剑意，尾随而至。这道剑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无定河世界的世界之力，必杀卫易。哪怕卫易返回无定河，这道剑意，依然如跗骨之蛆一般，追杀卫易到了这个世界。 跨越两座世界的追杀。 这种事情，简直骇人听闻。 追杀卫易的，不是某种神通威能，或者说剑芒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纯粹的剑意。这种东西，以卫易当下的境界来说，实在是很难理解。就好像那位飞鱼剑圣发出了要必杀他的剑意，这道剑意便会一直追杀他。甚至可以跨越修真界和无定河世界的间隔，也一定要置卫易于死地，真正的不死不休。 不过，对于这一点，卫易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准确来说，是叶朝归告诉了他该如何去做。 在回归无定河世界的刹那，卫易竟是直接张开自己的识海，用自己最脆弱的识海，去迎接这道旨在必杀卫易的强大剑意。 这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 但是，就在这缕剑意刚刚进入卫易识海的刹那，打算毁灭卫易的本命神祇和全部意识时，异变陡生！ 那道昔年曾得自两剑山玄平真君的纯粹剑道感悟，竟是直接替卫易挡下了这必死的一击。 这道昔日玄平真君赐下的剑道感悟，卫易一直极为重视，一直放在自己识海当中。不过，就如同卫易识海当中其他几件东西一样，卫易先前根本无法动用此物。神识稍一碰触，便会直接消泯。 叶朝归曾说过，这是因为卫易境界还太低的原因，而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当中，拥有玄平真君最纯粹的剑意。卫易达到九阶之前，恐怕都无法触碰。这位出身两剑山的玄平真君，当年可是与叶朝归同等级别的天才人物。其剑道甚至高到了让叶朝归觉得，此生最多与其并肩而无望超过，最终改修走刀道。这等天才人物留下的剑道感悟，会高到什么层次，自然也就可行而知了。 甚至因为此事，玄平真君的弟子，之前的两剑山首徒韦希，还曾在东海向卫易问剑，显然是极为不服气的。 以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拦下顾飞鱼这必杀剑意，正是叶朝归此番布局当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挡不下，哪怕卫易逃回无定河这边，依然是必死无疑的下场。而如果挡下来，接下来卫易能获得的好处，也会大的吓死人。 在卫易的识海当中，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就这样和顾飞鱼的必杀剑意，展开了一场交战。 这是一场让人觉得荒谬的战斗。 玄平真君，是两剑山内公认的下一代掌门。而顾飞鱼，则是公认的两剑山当代最强剑修。要论辈分的话，显然顾飞鱼更大。实际上，玄平真君当年修剑，还是听着顾飞鱼的传奇，一步步走过来的。但在这一刻，没有什么同门之谊，没有什么辈分之差，只有两名剑修纯粹的剑意比拼！ 这场发生在卫易识海当中的战斗，寂静无声，但给卫易的感觉，却丝毫不逊色于两位返虚高手全力大战。卫易这些年也经历过不少返虚期的大战，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是这一次，战场却是在他的识海当中！只要玄平真君的剑意败了，卫易便是彻底毁灭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场战斗，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渐趋平静。 顾飞鱼的剑意，虽然更加强大，但到底是跨越了两个世界来追杀卫易，还是被削弱了太多。所以最终，玄平真君的这份剑道感悟，终于是艰难的胜了。 胜了，命就保住了，非但如此，更有天大的机缘！ 在确定两道剑意的争斗彻底停下来以后，这才敢以神识去触碰那道玄平真君留下的剑形光芒。而当卫易的神识触碰到这道剑形光芒的刹那，种种不可思议的剑道感悟，如洪水一样袭来。 在刚刚那场大战当中，顾飞鱼的剑意虽然失败，但也在很大程度上，磨灭了玄平真君的剑意。所以，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卫易如今已经可以开始学习了。 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宝藏。 玄平真君的这些剑道感悟，已经直指剑道的本质，足以让一个原本对剑道一窍不通的修者，彻底走上剑修的道路，而且可以达到周天境巅峰的层次，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进阶返虚的希望。 这亦是只有剑修才能做到的事情。换做其他修者，比如符修、体修之类的，都做不到将自己的感悟，直接传给后辈。前辈的剑道感悟，对于后辈来说，就像一本极为精妙的剑道书籍。而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那就是囊括了从入剑道一直到周天境巅峰层次的整个体系。 一名返虚期的剑修，一生也只能将自己完整的剑道感悟，赠予他人一次而已。玄平真君将自身的剑道感悟分割开来，进阶返虚之前的部分，都传给了卫易。而返虚之后，玄平真君还没有传，或许是等他去世的时候，传给两剑山的后辈。 当然，早在当初玄平真君第一次将这份剑道感悟交给卫易的时候，叶朝归其实就有办法，消除剑道感悟的限制，让卫易自由学习。只不过，这种办法的代价极大就是了，大到叶朝归都觉得得不偿失。而且，这对于当时尚未入道的卫易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当时的卫易，对于剑的理解还趋近于无。如果贸然学习的话，会限制卫易的眼界。剑道虽是一道，但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是不同的道。而如果当时卫易直接开始学习，以后便会彻底走上玄平真君的老路，失去自己感悟剑道的能力。在剑道领域的成就，一生最高也就只能是玄平真君在周天境巅峰时期的层次了。 但如今则完全不同。卫易如今已经走上了自己的剑道，此时再来感悟玄平真君的剑道，便有了一种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意思。可以对照玄平真君的剑道，来更好的走出自己的剑道，但是又不会影响卫易走上玄平真君的剑道。 有了玄平真君的剑道感悟，卫易觉得，自己在剑道感悟上的速度，至少可以再提升一倍！ 这一次的大战，固然惊险，但现在看来，倒是一场福缘。 不过，卫易并没有马上开始参悟，甚至没有继续修行。此刻的他，实在是焦急万分，根本无法入定参悟。 修真界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在五原城内，因为时间实在太过紧急，叶朝归也只来得及告诉卫易，接下来要怎么做，而并未告诉卫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场波及远东和原陵的跨界大战，卫易虽然是亲身经历，但是其中不解的地方，却是太多太多。 按照叶朝归的吩咐，卫易必须在顾飞鱼剑意降临的刹那，返回这座无定河世界，而且必须分毫不差。如果快了，以顾飞鱼的能力，完全可以感知到卫易的消失，一定会起疑。而如果慢了，卫易便必死无疑。 为了给卫易争取时间，叶朝归不得不以身挡住顾飞鱼的全力一剑，给卫易争取刹那的时间，返回无定河这边。 然后，等到卫易可以再返回修真界的时候，直接回去即可。 卫易早已看过识海当中的那颗判官石。这次他回来，是耗尽了判官石的力量才回到了这里。所以想要再次返回修真界，就只能等这颗判官石彻底恢复力量，也就是等待十五天的时间。 此时的判官石，已经不再黯淡。按照卫易的估计，应该是已经过去了数十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识海当中，两道剑意的大战，持续了将近两个月！ 接下来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卫易在焦急当中度过。修真界那边，大战的结果最终如何？师父的伤势如何？这场大战又有多大的影响？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卫易无比挂念。 这一日，当判官石的力量恢复的刹那，卫易便通过这颗判官石，重新返回修真界。 一阵跨越两界的不适感之后，再次回到修真界，卫易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杨际的体内。 也对。 卫易将那道木之本源，寄放在了杨际的识海当中。所以，卫易每次返回修真界，也都会出现在杨际的识海当中。但是这一次，卫易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杨际的神魂，似乎是被彻底封印了。哪怕卫易返回，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而且，卫易很快发现，此刻杨际似乎正身处一个极为玄妙的大阵当中。这个大阵的繁复程度，就算如今的卫易看来，都觉得有些眼晕。 难道……杨际被其他某个势力给抓住了？并未落入天玄宗的手里？！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别藏着了。” 就在卫易刚刚发现异样，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一个让卫易略微感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在看到这个身影的刹那，卫易顿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延棺真君。 天玄宗内，相字一脉的首席长老，同时也是天玄宗内最厉害的顶尖天机士。 当初卫易刚刚加入天玄宗，第一次抵达无涯岛的时候，延棺真君和其他几脉的首席长老，还曾联手对卫易发难。但是延棺真君更是提出，要用卫易的性命，去填了万劫塔，根本不认可卫易这个仙器传承者的身份。直到后来，卫易虽叶朝归闭关时间，展现出强大的天分之后，这才得到了大家的承认。 当时的卫易，还曾对这几位首席长老，心存怨恨。尤其是对于延棺真君，更是如此。但时过境迁，后来随着卫易在宗门内的时间越久，对宗门和这些前辈的事情了解越多。卫易心里的那点怨恨，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些前辈们的佩服和敬仰。 这是一群历经云莽天灾，用自己的命去扛起天玄宗不倒的人。 卫易如今回头去看，觉得自己当初若是也坐在几大首席长老的位置上，多半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甚至更加过激。 “不用解释什么，我已经通知掌门他们，想来马上就会过来了。” 时间不长，不到半盏茶功夫之后，又有三道身影，出现在卫易眼前。 盘山真君，囚蒙真君，以及卫易的师父，天玄宗当代掌门，叶朝归。 “师父……” 终于回家了。 叶朝归看着以大礼参拜的卫易，心情也是有些激动。这种激动，不光是因为宗门此番谋划，更是因为一个师父看到自己弟子回家的喜悦。 “起来吧！” 叶朝归虚空一托，将跪在地上的卫易扶了起来。师徒二人，具是笑了起来。 “你小子还好意思笑！知不知道这次为了你，宗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小子就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回来？还得我们去接你？尤其是掌门，为了你……” 延棺真君朝卫易狠狠瞪了一眼，顿时让卫易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不过，延棺真君的话，倒是提醒了卫易一件事。 这次天玄宗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承受了各方的压力，只为接回卫易，显然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不过，卫易此刻更关心，自家师父这次为了救自己，伤势到底严不严重。 “算了！做师父的保弟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嘛？这些事情，就不用再说了。” 叶朝归忽然打断了延棺真君，并未让延棺真君再说下去。 “现在，你小子得先把你对于那个世界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一点不落的说一遍。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布局，至关重要。” …… 在经历了一场震惊天下的返虚大混战之后，随着众多高手的离开，远东开始渐趋平静。但是，大战所留下的满目疮痍，却并没有随着这些返虚期的离开而消失，而是永久的留在了远东大地上。 这一日，乐桓终于回到帅府。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奔走于远东各处，希望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老爹稳定局势。 回府之后，骤然闲下来的乐桓，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有点不是滋味。 “卫二哥，你是因为不信我，才一直呆在我身边，而没有袒露身份吗？” “如果你信我，直接来找我，何至于此。我不会背叛兄弟，你不会死，远东也不会有这一劫。” 静室中，乐桓独自一人，莫名悲伤。 第49章 姚老头的信 对于叶朝归，卫易没有任何隐瞒，将整个无定河那边的情况，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从他在无定河世界复生，到发现可以返回修真界，再到进入幽冥之海，所有的这一切，包括和东连的两次项羽，卫易都完整说了一遍。 这是他过往十年的全部经历。 在卫易诉说这十年经历的时候，叶朝归则是始终眉头紧锁，看起来似乎是在快速思考着什么。而其他三人，两大纯阳和延棺真君这位大天机士，则是有些啧啧称奇。 卫易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传奇。很难想象，那样广阔的幽冥之海，到底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的？为何万年来又从未被人发现过？ “也就是说，那位冰雪神殿殿主，并不反对你回归宗门。但对你最大的期望，便是进入那座幽冥之海的最深处，去继承那里的东西？” 当卫易全部说完之后，叶朝归忽然询问道。 “应该是这样。”卫易点了点头，道：“至少从我第二次和那位冰雪神殿殿主的见面当中，我能感觉的出来，那位似乎并不排斥我返回宗门。而且，我觉得这位冰雪神殿殿主所说的，进入幽冥之海最深处以后，便可长生久视，庇护宗门，极有可能是真的。” 长生。 万年已降，这是只有历史上十四尊仙位，才能达成的壮举，更堪称是修者修行的终极目标。 “我明白了。” 叶朝归忽然点头，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道：“虽然我还是不知道，当年那场封神大战，到底是怎么打的。但现在看来，很多事情，脉络确实都已经清晰明了了。这冰雪神殿的目的，应该是想要恢复神道时代。至于那位冰雪神殿殿主所说的，确实可能是真的。不过，若你真的进入幽冥之海最深处，继承了那里的东西。未来你成就的，八成就不是仙位了。” 不是仙位？ 卫易顿时一头雾水。若说是可以长生的话，那不是只有仙位才能做到的事情吗？不成仙，如何长生？ “成就仙位，确实可以长生久视。但长生，未必只有成就仙位这一条路。”叶朝归说到此处，神情骤然又肃穆了几分，仿佛在说一个千古大秘，说出口就要震惊整个天地一样。 “上古时代，那些最强大的神，似乎也可以。” 成神吗？ 卫易顺着这个思路，仔细思考了起来，很多地方，顿时瞬间通透了起来。 首先，在天地间已无所谓神明的情况下。想要走神力一道，就必须在尚未开始修行之前，成为仙器传承者，这才能得到拥有信仰的灵力，修成神力。但是，在卫易之前，只有咸安城才知道这个秘密。当初那位大皇子横空出世的时候，大家还十分困惑，觉得他强的不讲道理。直到那位大皇子陨落的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他是走了神力一道，才会那么强大。 但是那时候，大家依然不知道，咸安城是如何让那位大皇子走上神力一道的。 再到后来，卫易又是阴差阳错，走上了神力一道，天玄宗这才掌握了修行神力的秘密。而当卫易这尊神出现以后，以后的生灵，若想走神力一道，无需再通过继承仙器这样的方法。只要信仰卫易，就足够了。 而且，自那场仙战之后，十四件极道仙兵，全都被毁。这也就意味着，包括冰雪神殿在内的其他大势力，哪怕知道卫易当初是如何走上神力一道的，仍然无法效仿。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卫易就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尊当代神力修者。 “因为如今的冰雪神殿，哪怕知道如何培养神力修者，仍然无法做到这一步。所以，那位冰雪神殿殿主，就只能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只要你进入幽冥之海最深处，继承那里的东西，成为最强大的神，天地间的大道，应该就会再次更改，重新转化为神力大道了。” “冰雪神殿，所求的是接下来证道的，不是出身任何一方的仙位，而是一尊神。只要接下来，有一尊神证道，那么以后万年，就会再次变为神力时代。” 这显然是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但是，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卫易觉得，自家师父的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 “那……师父，我……” 卫易有些犹豫，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该如何选择。但就在这时，叶朝归却是摇了摇头。 “你想问我，到底该不该进入那座幽冥之海的最深处，继承那里的东西？这个问题，我也给不了你答案，必须要你自己来决定。而且，当下这个问题也不是迫在眉睫。你如今就算恢复到全盛之时，也不过是七阶而已。距离九阶都尚远，九阶之上的神境，现在没有谈的意义。至于神境以上，相当于仙位的神上神的境界，那就更没聊的必要了。” “至于你的另外一个问题，我现在倒是可以给你答案。” 叶朝归说到此处，忽然虚空一抓，一枚看似普通的玉简，出现在手中，然后递给卫易。在这一刻，盘山真君和囚蒙真君，都不禁有些微微皱眉，延棺真君更是脸色大变。 “这东西，虽然注定暂时不能外传，但给这小子看一下，倒也无妨。反正，他知道的也够多的了。” 叶朝归看到身旁三位宗门老辈如此表情，便知道了三人在顾虑什么，开口解释起来。这倒是让卫易更加好奇，玉简里倒是记载了什么，会让三位宗门老辈如此表情了。 “这是……” 然而，才刚刚看了玉简当中的一点点内容，卫易便瞬间惊呼了起来。 “别着急，慢慢看，把它看完。” 叶朝归的不紧不慢，让卫易暂时消停下来。但是，仍然难掩震撼之色。 直到盏茶功夫以后，卫易才终于看完。但心情，却是更加的震撼。 这是一封信。 信的主人，是那位已经确认彻底死掉的姚老头，那位搅得两座天下不得安宁，间接毁灭了十四件极道仙兵的绝世魔头。 这是一封姚老头的死后信，信里的内容，更是震撼。 姚老头的这封死后信，内容一共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讲述了上古时代的一些基本情况；第二个部分，则是说明了妖族五大皇族的跟脚。 据姚老头的信中所说，上古时代，世间以神道为尊。而在神道当中，有十二尊最为强大的神灵，高居天顶，掌控一切。世间其他生灵，都直接或间接信奉着这十二位神灵，构成了整个神力时代的完整体系。 但到了上古时代末期，随着那位大离皇祖展开了一场惊世大战，将所有神灵全都埋葬。这十二位最强大的神灵，也彻底消失。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姚老头没提，因为那段历史似乎直接被人抹去了一样。再之后，就是大离开国，崭新的灵力时代了。 而在神力时代，那十二位至高神灵的强大，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们中有数位，甚至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世界，在世界中制定自己的规则。这里的世界，不是只那种千里范围的小世界，而是指类似于整个天地那么大的世界。比如无定河，便是其中之一。 姚老头的信里，并没有提及其他几位强大神灵拥有的世界，但却着重提了一下无定河世界。上古时期，这里似乎是天地万灵的归宿。卫易这时候想起自己在无定河那边见到的无尽白骨，确实有无数奇形怪状的骨头，和卫易的认知完全不同。而掌控这座无定河世界的强大神灵，似乎当时也掌控着整个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死亡。 而此方天地的生灵，想要进入那座无定河世界，唯一的凭借，就是卫易当初得到的那颗判官石。按照姚老头信上所说，在神力时代，判官石并不是太过稀罕的宝物。但是在神力时代之后，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么多年以来，姚老头也只找到过一颗，位于波州。 看到这里的时候，卫易已经笃定，自己能够得到这颗判官石，绝对是姚老头的安排了。而之前叶朝归在得到这份信的时候，也正是看到这里，意识到卫易未死，而是进入那座无定河世界了。 除了这一部分之外，另一部分讲述的，则是妖族如今几大皇族的来历。 幽明圣象一族，便是从那座无定河世界走出。姚老头甚至怀疑，幽明圣象一族，是从幽冥之海最深处走出的。但从那里出来以后，后来哪怕那位幽明仙尊成就了仙位，似乎也无法再返回无定河世界了。后来的幽明圣象一族，则是一直在寻找那个世界，那是他们这一族的祖地。 吞海鲸一族，同样是出自一位古老神灵的遗泽。卫易在看到这里的时候，瞬间意识到，吞海鲸的祖地，或许就是那位古老神灵当年的神殿。因为传闻那位吞海仙尊，昔日就是从那座神殿当中走出的。 其他三族，白山玄树一族、太虚金睛猿一族，以及九清蝉一族，亦是如此。只不过，姚老头对此并没有细谈，只是说他们和神力时代都有关系而已。 这封信上的东西，传出去的话，注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姚老头，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你第一次出现回到远东的时候，当时宗门便发现了神道气运的流动，意识到你或许还活着。只不过，因为有无定河世界的保护，当世所有天机士，都无法推算出你的位置，我们也是。” “但是当我收到姚先生这封信的时候，我知道你当时得到了那枚判官石，所以你可能是在那场仙战之后，进入了无定河世界。而且，应该是凭借这那份木之本源的力量，得以寄身在某个修者的身上。不过，我得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你在火燎原彻底暴露，而且再次返回修真界，进入帅府的时候了。宗门在远东的力量有限，想筛选出来当时出入火燎原的人员名单就需要一些时间。凭借这个，宗门的情报网查到了杨际身上。但此时，你已身在远东帅府内，想要接你，已是千难万难。所以，我才布下了这次这个局。” “若是能给我的时间更充裕些，说不定我还能做的更好。不过，这次我们的收获，也够大了。” 当叶朝归将自己这次的布局，完完整整给卫易这个弟子解释了一遍之后，卫易顿时瞠目结舌，对自家师父的智慧，再次佩服的五体投地。 叶朝归这个局，算计的极广。 首先，是以替身果接引卫易的神魂。然后，叶朝归带着卫易的神魂遁走，让囚蒙真君和一众天玄宗高手，接走杨际，等于彻底保住了卫易。 其次，将两座天下的高手，全部引到五原城。在这场五原城大战开始之后，哪怕曹家意识到被算计了，也只能将自己彻底绑在天玄宗的战车上。因为这一战，曹家等于是将两座天下其他所有势力，都狠狠得罪了一遍。 这三个月以来，叶朝归除了养伤之外，很大一部分精力，都在用来平息曹家的怒火。说到底，算计盟友这件事，可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叶朝归不得不付出了大量的利益，来弥补曹家。 当然，就算这样，这一局，天玄宗还是血赚了。 除了卫易这个最关键的因素之外，五原城一战，天玄宗和曹家联手，在曹家大阵被打开的刹那，灭杀了七位返虚！这七位返虚，全都是妖族的返虚妖王，而且里面有五位，都是出自幽明圣象一族。 在蛮荒那边，幽明圣象一族，地盘在蛮荒北边，几乎与天玄宗完全接壤。一下子损失五位返虚妖王，里面还有一位返虚中期。就算对于幽明圣象一族，也是一个天大的损失。而且，接下来幽明圣象一族，必须要考虑蛮荒内部的压力，以及其他几大联盟可能到来的进犯。而天玄宗这边，压力瞬间降低了太多太多。 叶朝归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远东那边，会杀的那么狠了。那个乐桓的外公，宝静老和尚，竟然一口气连杀了十二位返虚。而且这其中，有六位都是御灵宗的返虚。显然，老和尚的这场出手，对于修真界的影响，会相当的深远和广泛，这也是叶朝归始料未及的。 而对于天玄宗来说，这几个收获，都还只算是附带品而已。 天玄宗此番真正的收获，正是卫易这个门派首徒的回归！ 准确来说，是卫易这次‘死’在五原城的这个结果。 第50章 叶朝归的野望 让卫易死在五原城。 这也是叶朝归整个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环。 如果这一环失败，之前的所有准备和付出，都将毫无意义。而且，甚至有可能将天玄宗推向最危险的局面。 “这次回归宗门，你固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不过这一次，你这臭小子闯得祸，也是够大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远东的贸然出现，给宗门带来了多大麻烦？” 说到此处，叶朝归难得板起了脸，十分严厉。这也让卫易顿时心思一凛。 自从卫易拜叶朝归为师一来，叶朝归极少和卫易板着脸说话，更从未对卫易真正动怒过。但在卫易心里，叶朝归却始终是一个严师的形象，不敢有丝毫逾越。 “如今天地与过往不同，失去了灵力大道镇压天地，天地间诸多大道，有了并行于世的迹象。万年前的神力大道，也开始复苏。这一点，我想你是能感知到的。” 卫易点了点头。的确，如今的天地，确实已经和当年不同了。当年卫易走神力一道，感悟天地规则，难得要命。这就是因为灵力大道压制的原因。但是如今这个时代，卫易再来感悟天地规则，简直容易的不能再容易了。 “神力大道的复苏，同时也导致神力大道所属的那部分气运，同时复苏。万年已降，神力大道一直被灵力大道压制。这部分气运也就无人可以掌握。但如今不一样，没了灵力大道的压制，这部分属于神道的气运，也开始可以被利用。” “但问题在于，其他诸多大道的气运，都是无数修者共享的。比如符修一道的气运，主要都归于落霞岛；剑修一道的气运，大多归于两剑山；神魂道的气运，则是大致归属我天玄宗。” “唯有神力一道的气运不同，当今世上，只有你一人走神力一道。所以，相当于是你一人拥有了整个神力大道的全部气运！” “虽然被灵力大道压制万年，神力一道残留的气运，已经不复当年。神力一道的整体气运，甚至连符修一脉或者剑修一脉，都要逊色一些。更别提两座天下的灵力一道的气运了。但就算再少，这也是一整条套路的气运。如今全部却归了你一人所有！” “这件事本身，当然是一件好事。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天玄宗来说，都是莫大的机缘。但问题在于，你知不知道，当年在远东第一次现身的时候，对于两座天下的天机士来说，到底有多大的冲击？” 卫易这会儿已经不敢再去抬头看叶朝归了。而且他发现，说到气运这部分的事情时，延棺真君简直眼睛里都快冒火了。显然，卫易之前闯出的祸，超乎寻常的大。 “不过，不知者不怪。毕竟你未达返虚，又不是天机士，对气运一道的了解有限，也是正常的。不过接下来，你选择长时间逗留在远东，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如果你选择从远东独自回来，或者想办法和我天玄宗在远东的情报网接触，后面都会容易太多。我们完全有能力不知不觉的让你返回天玄宗，完全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这件事，是你此番最大的过错！” 卫易对此没有任何反驳。的确，就如同叶朝归所说的这样，如果卫易之前在杨际进阶化灵期以后，选择让杨际直接独自离开远东，返回云莽。虽然要跨越几乎整个修真界，风险极大，但总归比不上这次这么凶险。而如果卫易能够想办法联系上天玄宗的情报网，那就更加容易了。 “这一次的事情，也暴露了你的问题。之前我确实更注重你的修为和神通的修行，对于这些事情，确实没怎么教过你。让你独自去寻找宗门的情报网，确实也是够难为你的。所以这个过错，我这个做师父的，要担一半责任。” 这就是师父啊！ 卫易已经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这次之所以要让你必须死在五原城，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气运上面了。不管是修真界这边，还是妖族这边，都不可能坐视我们天玄宗独吞神力一道的气运。所以，就算我们能将你安然无恙的带回宗门，带回云莽。但接下来，天玄宗的气运会暴涨。整个神道气运，大部分会融入我天玄宗的整体气运，少部分会融于曹家。这样一来，天玄宗和曹家，就等于成了两座天下的公敌。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你应该懂。那么再之后，气数暴涨的天玄宗和曹家，将会被两座天下所有势力围攻。”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我，也无力扭转这个局面。天玄宗和曹家，将会成为整个大世第一个出局的势力。两家圣地门派，都会因为你的原因而毁灭。” “这样说的话，知道你这次到底闯了多大的祸吗？” 在叶朝归这样一番解释之后，卫易对自己之前的鲁莽，也有了清晰的认识。因为他一人的原因，险些导致天玄宗甚至再加上曹家，都因此而覆灭。这种过错，简直大的没边了。 “而你死在五原城的话，我们则不用在做这个出头鸟，不会面对被大家围攻的局面。至于眼下，宗门以大代价布置了这座阵法，彻底隔断了你和神力大道的联系。如此一来，就算你还活着，神道气运也不会变化。” “但这神道气运，终究是我们的。” “到了现在，这个局其实才刚过一半而已。” 将近二十位返虚战死，波及两座天下，这样的结果，竟然还只是叶朝归这个局的一半？ 自家师父，战力已经高的吓死人了。但这份智慧和布局能力，怎么瞧着比修为还厉害，简直高的没边了？ 卫易这会儿忽然想起当初他继承万劫塔的那一役。因为那一局，整个蛮荒都相当于被叶朝归摆了一道，提前进入了这个大世。当修真界还算安稳的时候，蛮荒内部已经战火连天了。如此看来，天玄宗在云莽天灾之后，能够在短短几十年内再次复兴，叶朝归的这份恐怖心智，确实是至关重要的。 “虽然你如今在天下其他势力看来，已经彻底死透了。哪怕在曹家眼里，你也是彻底死了。但既然你还活着，这份神道气运，将来就一定是我天玄宗的。” “未来一段岁月里，你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努力提升修为。说起来，无定河世界那边，倒是你的大机缘。只要能够吞噬白骨生物的灵火，便可以毫无瓶颈的突破境界。这种事情，修真界真的是闻所未闻。有这样一个机会，你境界的提升，便无需在担心。需要努力的，就只有对于神通和大道的感悟而已。” “等到你跻身相当于返虚的神境之后，依仗万劫塔传承者的力量。此方天地，将再无人能够杀你。同时，东海那边，也将以你的神道气运，彻底单独成界，成为第十九个修真界。东海成界之前，宗门和曹家，会全力完成对两江以及潇湘修炼界的渗透。一旦你破境成功，东海升界之后，最多三年，我们会彻底打下潇湘和两江。到那个时候，天玄宗会占据四界之地，足以和咸安城方面正面抗衡。” “再之后，应该就是我们和咸安城方面的决战了。如果我们能打赢咸安城，进一步吃下雷州，再加上曹家的原陵修炼界，便有望占据足够的气运，诞生下一个时代的至尊之位。” 这个计划……实在是太惊人了。 卫易此刻只是一个听众。但在听过叶朝归整个计划之后，都彻底被震惊的呆住了。 这是真正的以整个天下做棋盘，来进行一场旷世布局啊！ 而这个局的最终结果，便是仙位。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当然，这个局想要完成，并不容易。而且，就算未来我们成功吃下两江和潇湘，到时候的时局只怕也……”叶朝归略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如今和你说这个，就太早了。到那个时候，就要比拼大家各自布局能力的高低。姚先生固然思虑深远，但我不认为他死后的布局，仍能胜过我这个在世之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大的可能，那就是你直接前往无定河世界的最深处，继承那里的东西。一旦你继承了那个，或许就能直接成为等同于仙位的神上神。不过，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虽然目前还只是一些猜测，但是，当年大离皇祖斩断了神力时代，肯定有其原因。神力时代重新临世，未必是好事。” “不管怎么说，在未来的诸多变化当中，你都是关键中的关键。所以未来的岁月里，宗门会以大代价，让你留下一缕分魂，与我在世间行走。这些岁月里，我会教你很多修行之外的东西。至少，不会让你以后再联系不上宗门的情报网。至于你的大部分主魂，则留在无定河那边，继续抓紧时间修炼。” “时间，是我们现在最缺的东西。” 卫易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于叶朝归的这些布置，他没有任何异议。或者说，卫易觉得自己的智慧，还不足以去对叶朝归的计划作出质疑。 不过，在略微想过之后，卫易却想到了两个问题。 “师父，我有两个问题。” 就在卫易刚刚开口的时候，叶朝归却摆了摆手，笑道：“还好，不算笨，意识到有问题的存在。” “你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既然你还活在无定河那边，那位冰雪神殿之主，会不会知道？从你之前所说的话里，我猜应该是一定的。但这并没有什么妨碍。因为那位冰原之主，目的在于让你进入幽冥之海的最深处。所以，就算他知道你还活着，也不会主动透露出去。再说，就算他透露出去，有证据能证明吗？” 卫易再次点头。的确，这确实是他之前最担心的问题。对于那位神秘的冰原之主，卫易一直极为忌惮。虽说从目前来看，对方似乎无法离开幽冥之海最深处，对卫易无法造成什么威胁。但显然，如果那位冰原之主，将卫易仍然活着的消息传出去的话，势必会给卫易造成极大的麻烦。 “至于第二个问题，你应该是想问，为何属于你的神道气运，会有一部分流入曹家？” …… 卫易没想到，就算以天玄宗的能力，帮他进行分魂，仍是如此艰难。 或者说，这种事情，两座天下，也就只有最擅长神魂一道的天玄宗能够做到。除了天玄宗之外，哪怕是咸安城，其实也做不到这种事情，只会觉得匪夷所思。 能够帮修者修行身外化身的神通或者秘法，并不算少。到了返虚期之后，分出自己的神念分身，更是近乎于本能。 但是，天玄宗这次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首先，卫易需要等同于以自己的神魂为基础，再造出一个自己。而且这个自己，还得是在天地规则当中，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一个新个体。最重要的是，这具分魂，绝对不能吸引神道气运，跟卫易更是完全不能有半点关系。 这就多亏了天玄宗掌握的替身果这样奇物了。 卫易当年就曾使用过一次替身果，感受过这种奇物的厉害之处。利用替身果造出的分身，与本体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哪怕相隔数个修炼界，两个分魂之间，仍是可以一念联系。不过这一次，天玄宗却需要除掉两者之前的这种相似性，这反倒是需要费很大力气了。 直到半个月之后，卫易终于完成了分魂。在无数珍贵资源的堆积下，这具分魂，很快就拥有了新的灵体，拥有相当于周天境的修为。 卫易试着返回了无定河世界，发现哪怕间隔两个世界，这种本体和分魂之间的联系，仍是可以一念而动。这就意味着，未来卫易如果在无定河这边遇到什么问题，随时都能向叶朝归或者其他宗门前辈请教了。 而这具新形成的分身，则将成为卫易未来很多年里，在修真界行走的真实身份。 “去看看她，这是我这个师父的建议，同时也是命令。” 当卫易的这具灵体刚刚完成之后，叶朝归对卫易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不过，这个命令，却让卫易觉得十分无奈。 第51章 不后悔做卫家的寡妇 如今的天玄山，比之当初乾安二十三年那一年，卫易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当然，最大的变化，还是山上的人气多了许多。当年卫易进来的时候，偌大的天玄山上，可是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但那一次，卫易却意外继承了万劫塔，彻底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卫易现在细细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过往一生当中，阴差阳错继承了万劫塔这件事，应该是最大的一个转折点，甚至可以说，比他遇到素的转折还要大。如果没在沦陷区遇到素，卫易现在可能还是个苦力，最好也就是在苍灵城里有一家自己的小生意。当然，也有可能早就死了。 不过，继承万劫塔之后，卫易彻底走上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修行道路，这确实是影响更大。在此之前，卫易就算在素的照拂下，成了一名天玄宗的弟子，仍然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已。但在继承万劫塔之后，他就彻底被动的走到了这个大世舞台的最中央，成了可以影响两座天下走势的关键人物。 这种说法，对于如今的卫易来说，一点都不夸张。如今卫易的存在，不但关系到未来天玄宗所辖东海海域单独成界的关键，更注定是为了天玄宗重要的战力依仗。如果卫易真的选择进入幽冥之海的最深处，选择继承那里的东西，卫易将会成为堪比仙位的存在！ 当然，这注定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换了一具截然不同的身体，甚至在气运、命格方面，都和原来截然不同的身份后，卫易在天玄山内，已经完全可以自由行走。叶朝归给他安置的新身份，是掌门直属的枢事院参赞。枢事院可以理解成，是大离咸安城直辖的内阁，不过两者之间又有很大区别。咸安城内阁制度，已经有数千年之久。当初内阁最开始出现的初衷，其实是作为大离皇帝本人的幕僚团。毕竟大离历代皇帝，不管再怎么出色，总归是一个人，不可能对整个天下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这个时候，就需要内阁的人来帮忙出主意，来帮忙想想施政方案。 但是后来，随着年深日久之后，大离皇帝渐渐发现，用这些头脑聪明但是修为一般的修者，帮忙管理朝政，似乎更加方便。于是，内阁的权力和职能，开始大大提升。但到了这个时候，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那些修为很高的修者，自然不愿听这些修为低的修者摆布。那个年代的咸安城，还是主要以修为高低来为官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后来连续几代大离皇帝，不得不连续给内阁的这些成员升官。到了最后，甚至形成了非院首不得入阁的惯例。在皇帝陛下的全力支持下，原本不过只承担顾问功能的内阁，开始成为咸安城最重要的核心部门。 而天玄宗设置的枢事院，就可以类比成当年只能还没有强化的内阁。枢事院负责的，就是协助掌门打理宗门的诸多事务。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帮掌门出主意的。 天玄宗和咸安城不同，一个是天下共主，一个是圣地门派。作为一个门派，天玄宗内部先天注定必须以修为论高低，不可能像咸安城一样，由内阁来打理朝政。但是，这并不代表枢事院就是一个无关轻重的部门。枢事院内的成员，从来都没超过百人，每个人都是掌门直接挑选，而且可以经常接触到掌门的。他们的建议，对于天玄宗的整体发展，更是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至于叶朝归为何要给卫易设置这样一个身份，很简单，因为只有这个身份，能保证卫易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身边，协助他打理各种门派事务。至于说卫易这个身份的详细来历，基本没谁会去深究。因为枢事院当中的很多参赞，本就是身份神秘之辈，有的甚至是直接从天玄宗的情报网络里面提拔上来的。就算是诸脉的长老，不知道其身份也是很正常的。 有了这个身份，卫易接下来不管是在天玄宗内部，还是走出天玄宗，都可以相对光明正大一点了。 卫易这具分身，现出的修为不过是周天境初期，这也是绝大多数普通枢事院参赞的水平。这个修为，不算低，但在天玄山上绝对不算高。就算随意在山上走动，也不会引来谁的注意。 卫易想了想之后，决定还是先去悟道碑那边一趟。至于作为师父的叶朝归，让他去见的那个人，他是一定要去见的，只是他暂时还没想好怎么说。 以卫易如今的权限，整个天玄山上，基本他都能去的，这里面也包括悟道碑林。不过今日，卫易首先来悟道碑林的原因，不是为了参悟这些悟道碑，而是为了去看一眼九烈真君留下的那尊悟道碑。 这是九烈真君，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明证了。 对于九烈真君这位宗门老人，卫易是打心眼里佩服的，而且也真心将其当成自己的长辈。这位可敬的老人，在云莽天灾之后，作为宗门唯一的一名纯阳修者，承受的压力绝对大的难以想象。但是，九烈真君终究是抗下了这些，而且后来，还扶持天玄宗一路打回了云莽。对于天玄宗来说，这位老人，可谓是功德无量了。 但是，老人死后，按照其遗嘱，不立坟茔，不树碑文，一切从简。甚至就连老人生前的遗物，也全部在临死之前，全都送了出去。 卫易觉得，九烈真君不仅代表了自己，同时也代表了一群宗门老辈。他们在天玄宗最危急的时刻，扛下了宗门的兴衰荣辱。但在死后，却不愿再给宗门添任何麻烦。这位曾经被姚老头评为两座天下战力第九的老人，如今已是重归于天地。 不成仙，终究是要死的。 但就算同样是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死法，意义也就完全不同。对于天玄宗而言，老人的死，重于坤卢。 受限于当下的身份，卫易不能给老人戴孝，但却在老人留下的那尊高大悟道碑前，久久站立，无声默哀。 他离开的这十多年里，天玄宗真的发生了很多变化。 离开悟道碑林之后，卫易来到半山腰处的那座墓园。这座墓园，他其实相当的熟悉。因为当初他第一次进入天玄城，当时这座墓园还在天玄城内，素就曾带他祭拜过。里面基本上都是衣冠冢，都是当年云莽天灾中战死的天玄宗英烈，后来被移到了天玄山内。 在墓园中转了片刻之后，卫易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座墓。 真是……很诡异的一种感觉。 卫易觉得，自己能够葬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荣幸。如今这座墓园，在天玄宗内部，已经有了极大的意义。天玄宗将卫易葬在这里，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卫易在那场仙战当中的贡献。虽说卫易当时全部是依靠了万劫塔的力量，到底还是正面和一位妖族准仙抗衡。但问题是，卫易当下还活着，自己来祭拜自己，这种感觉就很诡异了。 站在坟墓外，卫易甚至能感知到里面埋的那几件神兵。卫易之前身上几件宝物，除了识海当中的那些东西之外，恐怕就要数几件神兵，以及那件将甲最为珍贵。卫易当时在咸安城准备参加那场仙战的时候，将这几件东西都留了下来。后来，叶朝归将几件神兵都葬在了这里，反正除了卫易之外，宗门内也无人能用这几件神兵。至于那件将甲，则是被荣多福取走，拿去做研究了。 可惜，卫易不能把修真界这边的宝物，带回无定河那边。要不然的话，能把这几件神兵带回去，说不定战力又可以大增了。不过要真是那样的话，卫易又何必带这几件神兵呢？直接带几道威力超大的符篆，或者直接请叶朝归在自己识海当中埋一道神通。回到无定河那边以后，岂不是就能直接大杀四方了？ 就在卫易自己祭拜自己，想着接下来如何去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墓园外，有个女子，悄然到来。 卫易顿时心思一紧。 该来的，终于还是躲不过啊！本想着待会儿再去见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她。 卫易这时忽然想起来，今天恰好是初一。十年前自己战死的那场仙战，也是初一。 这十年来，女子其实每个月的初一，都会来墓园这边，祭拜一下卫易。 女子名叫曹圻。 见到已是相貌身材乃至命格都完全不同的卫易时，曹圻并未如何惊讶。这十年来，她每逢初一来此祭拜，也遇到过很多其他人来此。在如今天玄宗的年轻一代心中，卫易这个名字，早已被人神化了。这可是当年敢对一位伪仙拔剑的人，牛气的简直没边了。如今天玄宗的很多后辈，更是直接以卫易作为榜样，扬言将来也要成为像卫易这样的人。 在曹圻过来之后，卫易识趣的退后了两步，没有打扰曹圻的祭拜。曹圻也没有理会卫易，只是自顾放下手里的东西。卫易这才发现，曹圻并没有带来类似香烛或是灵酒之类的东西，而是带来了几种云莽这边并不算太常见的灵果，大多是产自两江那边的。还有几种小菜，也都是两江那边的吃食。 这几样东西，都是卫易喜欢吃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却是卫易的习惯。 卫易忽然想起，在离都的那段短暂日子里，曹圻曾问过他这些。当时卫易只是随口一说，还觉得曹圻有些烦，打扰了他修行。只是没想到，当时他随口一说的事情，曹圻竟然真的能记住。 接下来，这位出身原陵曹家的天之娇女，就这么坐在卫易墓碑前，自顾吃了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媳妇，等到丈夫劳累一天回家之后，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吃饭，却又不喜欢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是他的朋友，不算特别好，但是还算相熟。” 卫易绞尽了脑汁，最后也只挤出这样一句话来。不过，当他这句话出口后，曹圻却是彻底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 “额……当年他曾经在天玄宗的情报系统内，做过一段时间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是这个系统里面的，所以当时有过接触。” 听到这里之后，曹圻眼睛更是顿时亮了起来，惊喜问道：“你是说，他第二次返回苍灵府的那段时间吗？” 这丫头……知道的很多啊？ 卫易微微皱眉，不确定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毕竟，卫易之前被叶朝归明着关在无涯岛海狱，暗中外出游历的事情，其实是一个宗门隐秘。 “你知道，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说。”卫易最后吞吞吐吐，还是摇了摇头。曹圻身份特殊，作为曹家女子的身份，他确实觉得自己不该说太多。 “那……能和我说说他生活当中的一些细节吗？无关宗门事务的那些即可。” 卫易想了想，觉得如果只是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事情，倒也无妨。最关键的是，卫易看到曹圻那充满期望的目光时，觉得自己怎么也拒绝不了。 然后，卫易便挑了几个自己平日里的习惯，或者当初的一些琐事，随意聊了聊。曹圻听的十分认真，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看得出来，你和他关系应该真的不错。这些事情，很多确实是只有在他身边待过的人，才知道的。” 卫易看着这样的曹圻，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你……觉得值吗？你们当时不过只是订婚……” “值！” 曹圻忽然打断了卫易的问题，笑容和煦，但是却不容置疑。 “这个问题，之前有很多人问过我，我从来都不后悔做卫家的寡妇。” 对于曹圻的回答，卫易竟是无言以对。 不后悔做卫家的寡妇。 那就意味着，在曹圻心里，早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卫家的媳妇。 第52章 余波 望着曹圻离去的背影，卫易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愧疚。 在咸安城的那段短暂岁月，卫易虽然和曹圻订婚，但一直只是将这当做是宗门的一个任务而已。但是对于曹圻来说，那却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间。 这是曹圻从未对人说起过的秘密。 出身曹家的曹圻，作为主脉成员，又有宝羽真君那样一位返虚后期的长辈，还有曹慈这样的哥哥，可谓生来即荣耀。但是，对于与生俱来的这些东西，曹圻却并未真的感到开心。反倒是因为曹家族人的身份，不得不拼命修行，以期得到家族的认可。 尤其是有曹慈这样一个哥哥，曹圻的压力，更是外人无从得知。 当然，曹慈作为哥哥，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那一年，曹圻随家族长辈前往留川河历练。在留川河大战当中，曹圻故意和家族分开，本想独自在修真界闯荡一番，却不料马上就被妖族抓了俘虏，做了妖族的修奴。 那是曹圻此生最恐怖的记忆。 为了寻找曹圻，当时曹家确实也做了不少事情。尤其是宝羽真君，私底下甚至请曹家的天机士帮忙推算。奈何当时因为留川河大战牵扯太广的原因，曹家的天机士，也对曹圻的下落无能为力。 天机术，不是万能的。 就在曹圻觉得已是必死无疑的时候，卫易出现了。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在咸安城的那段日子里，对于曹圻来说，是最美好的一段日子。至于为什么，曹圻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就是因为那句话？ 哪个少女不怀春？ 世间的男女之情，往往说不出原因对错。只是在恰当的时候，遇到一个恰当的人，后面的一切，都会觉得值得。 咸安城那场仙战之后，曹圻并未和家族一道返回原陵。而是按照传统，遵循和卫易的婚约，进入天玄宗，做了天玄宗的弟子。历史上曹家和天玄宗联姻的情况并不少，曹家的家族成员嫁入天玄宗，成了天玄宗的弟子；或者天玄宗的弟子，嫁到曹家，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像这种尚未过门便以遗孀身份，嫁入天玄宗的，历史上还真的是首次。 但是，曹家的长辈，并未阻止，天玄宗方面，也遵从了曹圻的意愿。 于是，从那一年开始，天玄山上，多了一个每逢月初便来此祭拜的未亡人。 属于卫易的神道气运，之所以会有一部分流入曹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不过，曹家当时肯定没想过卫易还能活下来，更没想过通过卫易去瓜分神道气运，一切都只是尊重曹圻自己的意愿而已。 三个月前的那场五原城大战，整个天下都为之动容，曹圻自然也听说了。而且作为曹家女子的身份，她知道的只会比寻常人更多。她知道卫易之前或许未死，但是在五原城大战当中，卫易确实是死透了。 曹圻本来奢望过，卫易在当年那场仙战当中，都能活下来。会不会在这场五原城大战当中，也侥幸幸存下来。但不管是曹家还是天玄宗，后来给她的答案，都是绝对不可能。 对于一个本来已经绝望，然后又生出希望的女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太过残忍的答案。 曹圻有时候还真的会觉得后悔。 不是后悔自己嫁入天玄山，而是后悔当时在咸安城的时候，没能更勇敢一些，帮他留下子嗣。当然，曹圻觉得，以自己的性子，就算重来一次，多半也是做不到的。 这一刻，卫易觉得，自己心里某种桎梏，似乎彻底破碎了。 长久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真正喜欢的，是那个远在天南的少女。当然，如今那个少女，已经是天下皆知了。卫易在远东的时候，就曾从杨际身边的渠道，听说过一些有关谢弦歌的事情。传闻谢弦歌如今已经被落霞岛掌门，确定为是下一代的掌门继承者。和天玄宗或者其他门派不同的是，其他几大圣地，准掌门可能不止有一位。所有继承了仙器传承的人，都是后备人选。但落霞岛不同，落霞岛从来都只有一位真正的掌门继承者。一旦被确立之后，几乎等同于咸安城的太子。只要当代落霞岛掌门去世，下一任掌门之位，肯定会由谢弦歌坐上去。 卫易不知道，落霞岛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弦歌到底又都做了什么。实际上，当落霞岛对外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整个天下都为之一惊。就连落霞岛内部，也曾有过很大的反对意见。只不过在那位落霞岛掌门的镇压下，所有反对都烟消云散了。 而如今，看到曹圻离去的背影，卫易忽然发现，自己也许未必真的那么喜欢那个远在天南的女子。和她的姻缘，不过只是昔日在永子巷艰难度日的一种扶持，或许更多的只是当时相互的可怜而已。 放下了。 卫易觉得，自己终于是放下了这一段过往，可以往前看了。 “等我！给我最多百年时间，等我彻底复生。” “等我娶你！” …… 一场突如其来的五原城大战，给两座天下带来的冲击，远没有随着卫易的‘死’而结束。 因为卫易未死，天玄宗确实成了这场大战的实际得利者。但在明面上，这确实是一场几方具败的大战。 这其中，尤以御灵宗和幽明圣象一族，损失最大。 幽明圣象一族，一下子损失了五位返虚妖王，虽然还谈不上是彻底一蹶不振，但伤筋动骨是肯定的了。如今的蛮荒，已经和当年截然不同。经过连续二十多年的内战之后，整个蛮荒，已经近乎有几个大型的妖族联盟彻底瓜分了。这其中，原本的妖族五大皇族，各占其一。一个妖族皇族，加上其附庸族群，便是一个强大联盟。除了五大皇族的联盟之外，再加上东海的东海妖盟，已经蛮荒中部的妖王联盟，这七家几乎已经彻底瓜分的蛮荒。 幽明圣象这边，本族加上一些附属族群，返虚以上的妖王数量，一共有将近六十位。这其中，幽明圣象一族，自己就占了一半。而纯阳级别的妖圣，则是一共有三位。 在这次五原城大战当中，损失的五位妖王，都是幽明圣象一族本族的妖王。因为这次前往远东，幽明圣象一族为了族群的秘密，派去的都是自家的返虚妖王，并未带那些附属族群的妖王。可是眼下，一下子折损五位妖王，不但让联盟的实力有所折损，更是让幽明圣象一族，在联盟中的话语权有所降低。 虽然都是绝对的主宰，但以后联盟内反对的声音，可能就要更强一些了。 最关键的是，幽明圣象一族，自家的衰弱，会导致那些附属族群，不再看好这个联盟。说不定就会出现某个附属族群，直接叛逃到其他几大联盟的情况。若是这种情况出现的话，那幽明圣象一族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所以，哪怕明知这次在五原城，被叶朝归狠狠摆了一道。幽明圣象一族，却依然没有做出任何报复举措。因为当下幽明圣象一族，首先要做的，是巩固好联盟内的那些附属族群，同时抵御其他几大联盟的发难。 蛮荒内部的斗争，其实比修真界更加残酷。因为彼此之间，族群都不一样。修者内部几大圣地虽然斗争也很激烈，但到底还有人族大义压着。可蛮荒那边，就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了。 这段时间，其他几大联盟，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私底下挖墙脚的事情没少做。幽明圣象一族，当下已经是焦头烂额，自然给天玄宗这边的压力，就要小很多了。 如果说，幽明圣象一族，如今还只是焦头烂额的话。那么地处云州的御灵宗，恐怕就是真正的伤筋动骨了。 修真界八大圣地当中，御灵宗一直被认为是最弱的一个。这里面的原因，相当复杂。不过，如今的御灵宗，因为在远东被宝静和尚一口气连杀六人之后，整个御灵宗的直属返虚，竟是只有十三位了。 一位纯阳，加上十二位返虚。 这种实力，甚至已经跌落到连玉州宗门联盟都不如了。 一战，折损三分之一的顶尖高手。 消息传回灵州，御灵宗高层虽然极力封锁消息，但因为某些势力的有意扩散，这个消息，还是迅速传遍了整个云州。一时之间，整个云州，人心惶惶。 要知道，就在几年之前，御灵宗刚刚劳师远征，大举进攻西漠。虽然在联合了天九宫之后，取得了较大的胜果。但同时，这场战斗，对于御灵宗来说，亦是损失惨重。御灵宗的本土精锐战部，至少打残了一半以上！ 几乎整整一代精锐，被彻底打残了。 用御灵宗将近一半的精锐，换来灵州的十几个府，这原本倒也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至少对高层来说，是这样的。因为如此一来，御灵宗便可以给冰原让开一条道路，无需直接面对冰原的南下。如果不这样选择，冰原只要选择南下，御灵宗要么选择和冰原死磕，要么就得损失好大一块地盘。这两个选择，都不是最佳选择。所以当初御灵宗才会劳师远征，和珈蓝寺打了这场至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大战。 但是，随着这六位返虚的战死，情况又有了不同。 如今的御灵宗，实力实在太过虚弱了。 原本在御灵宗主动让开一条道路的情况下，冰原有了这条通道，很大可能是不会再找御灵宗的麻烦了。因为这时的御灵宗，弱则弱矣，但好歹还是一个圣地门派。冰原就算再强，也要考虑吃掉御灵宗之后，自己会损失多少，是否还有能力和大离一较高下。但是眼下，只剩下十三位返虚以上存在的御灵宗，又损失了大半精锐。对于冰原方面的威慑，还能剩下几分，真的不好说。 “我想过在这个大争之世当中，我们御灵宗有可能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是我没想过，在这个大世乱局当中，我们有可能会是第一个出局的。” 这一日，在一场御灵宗的高层议事当中，所有御灵宗高层，都倍感压力。 大厦将倾。 “自祖师开山立派一来，御灵宗已经存世七千年，难道，御灵宗要亡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吗！” 对于掌门的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身为八大圣地之一，御灵宗其实原本相当强大，其手段更是厉害。如果让御灵宗地处云莽，可以直接和蛮荒接壤的话，御灵宗的实力，很快就能提升好几个台阶！ 御灵宗的手段，本就是以养灵和御灵为主。如果能够抓到足够多的妖兽，御灵宗的修士，实力会直接翻上数倍。但是因为身处北地，御灵宗更多的只能依靠豢养灵兽。 身为掌门，作为当世御灵一道的第一人，御灵宗掌门知道很多事情。他知道当年祖师将山门位置选择北方的云州，而非南方临近蛮荒。除了当时为了主动承担责任，希望御灵宗后世可以看住冰原这头猛虎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位万灵仙尊，担心如果自己将宗门建立在南方，等自己飞升之后，宗门会被整个蛮荒围攻，有倾覆之危。 谁能想到，当年祖师的一番好意，今日反倒是成了御灵宗濒临覆没的原因。 “御灵宗，有第二个选择。” 就在参加这场议事的众人，尽皆沉默的时候，一道神念分身，竟是跨越不知道多少万里，直接降临下来。 天九宫宫主。 郑当中。 号称天下拳道第一人。两座天下，唯一一个能够在杀力上和顾飞鱼比拼的男人。 “事已至此，贵派还是不打算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吗？” 这位身材并不高大的天九宫之主，虽然只是神魂降临此处，但一身拳意却仍然让在场返虚觉得惊人。 “如今的御灵宗，根本不可能独立抵挡冰原南下。同样，如果御灵宗亡了，天九宫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有我在的话，天九宫或许还可以支撑的住。但在我坐化之后，到时候若是没了御灵宗，天九宫恐怕同样堪忧。” 八大圣地当中，天九宫的实力，同样算不得强。只不过因为郑当中一人的存在，直接将天九宫的实力提升了许多。有无这位当代宫主坐镇的天九宫，实力将是截然不同的。 “我带着诚意而来，希望可以带回和平。” 身在主位上的御灵宗宗主，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声。 御灵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衰败？又是为什么，会衰败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第二日，天九宫和御灵宗，双方联合对外发声。两大圣地，自即日起，正式签订掌门盟约。天九宫与御灵宗，自此之后，攻守一体。 第53章 曲水流觞 咸安城每年仲秋之时，会由闻道院牵头举行一场曲水流觞的盛会，广邀咸安城内学子。期间有六辩之说，分别为王霸之辩、文宗之辩等六辩，学子们可在会上尽显才智。他们的表现，将直接决定能否被某个大势力看中，招为宾客。 简单来说，就是一场文人的比武大会。 但文人的切磋，怎能如此粗俗？所以，便有了这场曲水流觞的盛会。 这场盛会，规格极高。一般来说，京城米洛孙赵四大家族的当代家主，肯定会亲至。一些在京城叫得上名号的家族，家主也会得到邀请。主持这场盛会的，永远是闻道院的现任院首。除此之外，一般内阁至少会有两名阁臣到场。当年前朝首辅李砚山还在的时候，每年这位首辅大人几乎都会露面。皇族也会派一位足够分量的成员过来代表。如果是有太子在位的情况下，一般都是直接由当朝太子出面。 不过，如今的咸安城新帝离景平，登基时间尚短，也未传出要立后的风声。至于子嗣，离景平现在更是一个都没有，自然也谈不上立太子。原本毅王爷离祚倒是够分量前来，既是皇族，又是当朝首辅，其实原本由他来最合适。只是这位向来以铁血治军闻名的毅王爷，向来不喜欢这些文人雅士之间的集会，所以从来没参加过。 于是，内阁那边，就只能由次辅余福出面代劳。而皇族当中，则是派了一位辈分很高的老王爷。 一场盛会，宾主尽欢。 对于那些苦学多年的学子们来说，今日这场盛会，无异于是他们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大考。闻道院当中的这些学子，与寻常修者不同，他们的目标，不是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也不是求那大神通者力拔山兮的盖世神通，而是入则为朝做官。 如果说，一般修者的终极目标，是追求那万年已降也只有十四尊的仙位。那么这些学子的终极目标，可能就是当年李砚山那样，以一己之力弹压天下，做一个所谓的站皇帝了。 学子们今日的表现如何，将会直接决定，接下来他们的去处。有些会直接入朝为官，有些则是被那些大家族选中，去某个大家族内做一名客卿。这两者其实并无高下之分，毕竟，就算是进入十二院，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去坐一坐那高不可攀的院首之位。能够进入一个大家族，成为这个大家族的客卿，身份地位，同样不俗。至于如何选择，那就要看各自的权衡利弊了。 这场曲水流觞的盛会，历史由来已久，每年都会召开。就算是十年前那场仙战之后，也不曾中断，只是规模较往年小了许多。 看着不远处那些顺水而坐的年轻才子，在京城四家当中以财力著称的赵家家主，忽然感慨道：“我记得十多年以前，那个叫晋攸的年轻人，便是在这场盛会上，第一次引来大家的注意。其实啊，如果不谈人品和治政能力，那位晋大才子，其实学识真的是可圈可点。” 对于这位赵氏家主的评点，周围几位大佬，没有任何一人说话，但是大家却不约而同想到了很多东西。 在次辅位置上连坐两朝雷打不动的余福，更是一阵怅然。 这是个连他都觉得很熟悉的名字。 这个名叫晋攸的才子，昔日在闻道院的时候，就曾被人公认以才学闻名。曾作出过‘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的名句，当时传遍了整个离都。可惜，在当时的首辅李砚山看来，此人过于夸夸其谈。文章不差，但人品过于投机取巧，治政能力更是一塌糊涂，所以不愿意重用。 但也正是因为李砚山当时对其评语甚恶的原因，李砚山死后，这位晋大才子又在离都受到了追捧。可惜后来好景不长，离祚接任首辅之位，当时很多闻道院学子，在京城各大家族的暗中授意下，齐聚涌金门外，示威抗议，这位晋攸晋大才子，便是其中的领头人。 余福知道，当时晋攸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如今在坐的这些大家族家主所指使，只是他们觉得比较好用的一枚棋子。后来随着离祚坐稳了首辅之位，皇族和这些大家族都各自退了一步，各自得利。这位晋大才子，自然也就成了一枚弃子。 没了这些大家族的支持，又得罪了当朝权势滔天的毅王爷。这位晋大才子的下场，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离祚或者余福，当然不屑花时间去对付这种小人物。但在他们的位置上，很多事情，哪怕他们不做，也会有人替他们去做。后来余福听说，那位晋大才子，还是选择入朝为官，结果却被直接外放到了玉州，做了一个七品小吏。前两年听说在玉州得罪了一位实权校尉，被人像拖死狗一样，用灵兽一口气拖着跑了几十里，彻底颜面扫地。 余福忽然想起当年自己的老师，那位嘉裕年间的老首辅，还在闻道院教书的时候，曾对他们说过的一段话：“将来你们若是入朝为官，做人要正，做事要稳。不要太急，欲速则不达。” 那位晋大才子，可不就是因为心急，急着站队，所以才落得今日的下场？若是一门心思只求学问，规规矩矩的做人做事，当下恐怕仍是前途无量。当然，若真是当时站队站对了位置，现在也会很好。可惜绝大多数人，选择站队的时候，都是站错了。 人是如此，那么，当今天下的各大势力呢？ 次辅大人不再去想此刻眼前的这些青年才俊，思绪开始渐渐飘远，飘到更北的北方。 作为一个乱世的次辅，余福不管要打理朝堂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更要真正为大离谋福祉，为百姓谋太平。 可惜，这很难。 御灵宗和天九宫的这次公开结盟，在修真界其实还属首次。至少对于两家圣地门派来说，这是第一次。签订攻守合一的掌门誓约，意味着这两家圣地门派，以后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攻守同盟。 各大势力之间，相互扶持的事情，并不罕见。比如天玄宗和曹家，就近乎好的穿一条裤子。两剑山和落霞岛，更是联手拿下了炎州，逼得大离不得不主动退让。咸安城允许禅修一脉在京城建立了佛寺，甚至在御灵宗和天九宫联手进攻西漠的时候，派出名将米晟进逼灵州，为西漠分担压力。 但是，不管是天玄宗和曹家，还是两剑山和落霞岛，或者是咸安城对西漠，都不曾建立这种捆绑式的关系。这种关系一建立，以后的御灵宗和天九宫，几乎可以当做是一家圣地门派来看待了。 这真的会改变很多很多东西。 原本在咸安城的既定规划当中，天玄宗和御灵宗这两家宗门，是相对特殊的。天玄宗的存在，是为了抵挡南方蛮荒的入侵。这也是为何当初天玄宗复派之时，大离未曾阻拦，甚至在暗中给予一些帮助的原因。而御灵宗，则是大离在既定策略当中，用来抵挡冰原的挡箭牌。如果冰原将来所有不轨，想要南下，首先需要面对的，就是御灵宗这个圣地门派，而非直接面对大离。 但眼下的御灵宗，还能挡得住冰原吗？或者说，能给冰原方面，带来多大压力？ 余福突然叹了口气。如今这个时代，整个修真界都是乱象纷呈。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这次的五原城之战，之前就谁都没想到，也没做出过任何预案。而这一战导致的余波，则异常深远。 显然，这一战之后，咸安城方面，需要重新规划很多东西。但是如今的咸安城，少了李砚山的咸安城，想做这些，真的不太容易。 “我听说，前些日子，闻道院内，有两位学子因情生恨。其中一人被横刀夺爱之后，想要报复，于是便趁着对方如厕之际，将茅厕给炸了？” 余福忽然开口，让周围几位大佬都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位次辅大人当下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至于余福所说的这件事，他们倒是确实有所耳闻。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传闻。 听说茅厕炸了之后，散落了好几条街都是。 次辅大人继续悠悠然道：“化粪池炸了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拉shi的人是无辜的！” …… 对于两剑山来说，这次五原城大战，算是损失很小了。除了有一位返虚初期受伤稍重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安然无恙。 这也难怪，毕竟带队的是号称当世杀力第一的顾飞鱼。 但是，当顾飞鱼完成任务，带队返回两剑山的时候，两剑山的高层，却并无任何喜悦，反倒是愁容满面。 两剑山这次的问题，都只是来源于顾飞鱼在五原城外，所说的那句话。 “再过几年，我寿元将尽之前，会前往蛮荒圣城，问剑于妖族。” 这几乎已经是对妖族赤裸裸的宣战了。 作为两剑山当代两大纯阳之一，顾飞鱼在两剑山内部，从来都是真正的无法无天，无人能够治他。当代两剑山掌门，作为其师兄，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因为这个师弟，若是发起疯来，是真敢打师兄的。 回到两剑山之后，顾飞鱼回到自己的剑庐，继续枯坐悟剑。在这个男人的一生当中，剑似乎是他唯一喜欢的东西。舍剑之外，再无他物。两剑山内，剑峰林立，唯有顾飞鱼所在的着一座，剑意最盛。 在两剑山的高手返回之后，两剑山高层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有关顾飞鱼的事情。最终，作为师兄的两剑山掌门，只身至此，来到这座剑庐。 “决定好了，几年之后，真的要问剑蛮荒圣城？” 对于自己这位掌门师兄的问题，顾飞鱼只是干脆的扔出一个字：“去。” 这位两剑山掌门，不由叹息一声。 对于自己这位相处了几百年的师弟，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他这个做师兄的自然心知肚明。既然顾飞鱼已经决定了，除非他发动整个两剑山，调来门内所有精锐战部，直接干掉顾飞鱼。否则的话，绝无阻止的可能。 “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等于是向整个蛮荒宣战。你可以认为，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你自己对蛮荒宣战，与两剑山无关。但是，你觉得妖族那边，也会这么想吗？你问剑之后，我们两剑山将会承受什么，你想过没有。” 掌门师兄的这番话，似乎让顾飞鱼有些不耐烦。顾飞鱼眉头一挑，道：“这是你们的事情，是你这个做掌门的要考虑的问题，与我何干？” 言尽于此。 这位两剑山当代掌门，长叹一声，看来，要为两剑山的未来，好好想一想了。 也对，做师兄的，给师弟的蠢事擦屁股，可不就是理所应当的吗？ 作为师弟，顾飞鱼其实比掌门还要小上许多。而掌门如今寿元却还算充足，顾飞鱼却是寿元将近。这主要是因为，顾飞鱼昔年练剑曾留下过一下大道暗伤，损失了不少寿元。即便是以两剑山的能力，也无法弥补顾飞鱼的寿元损失。 “其实……我知道，你这些年为门派做了很多，很辛苦。” 就在这位两剑山掌门准备离开的时候，顾飞鱼却忽然开口，竟是难得的说道：“我这次出剑，确实不代表两剑山，而是代表整个修真界。” “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修真界，对于蛮荒来说，到底还有多大压力。就算是我都看得出来，修真界和蛮荒的全面开战，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但是当下，所有人都在想，只要蛮荒进攻的，不是自己就足够了！” “如果所有人都这么想，最后该由谁来挡住蛮荒？” “我不知道如何改变这些，但我至少可以告诉蛮荒，我有一剑之力！修真界还有像我这样的人！” 已经转身走出剑庐的两剑山掌门，没有回头，但却叹了口气。 他知道，师弟是对的。 但是作为两剑山的掌门，他不能这么做。 位置不同，立场不同，仅此而已。 “何时准备前往蛮荒圣城问剑？” “五年之后。” 第54章 小人屠 天玄山上，多了一位枢事院的参赞，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整个天玄宗，除了两大纯阳之外，便只有叶朝归这位掌门，再加上那位延棺真君，知道卫易已经回归宗门。除此之外，便是各脉的首席长老，或者素这种对卫易极为重要的人，也不知道卫易仍然还活着。 大家都以为，卫易已经彻底死在五原城一役当中了。 这段时间以来，卫易借助这个参赞身份，接触了不少宗门隐秘，也对宗门如今大致的情况，基本掌握。整个云莽修炼界，如今已经全部被天玄宗牢牢掌控。原本北部由大离掌控的区域，随着大离的军方主动退守留川河以北，彻底回归。至于落霞岛原本掌控的云莽西北部一带，虽然因为落霞岛撤退时使坏，被毁的一片狼藉，但总归是拿回来了。 如今的云莽，到处都是一片蒸蒸向上的景象。这些年来，天玄宗高层有意识的从东海迁来大量的修者，同时也对那些当年乾安北渡的莽修打开大门，欢迎所有莽修回家。但就算这样，很多地方仍是人迹罕至，甚至还有一些小型兽群的存在。没办法，整个云莽修炼界，实在是太大了。如今云莽界内的人口，比之云莽天灾之前，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想要恢复到云莽天灾前的巅峰人口，估计少说也要两百年的时光。 这十年以来，天玄宗基本没有任何对外的战事，一直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当中。南边的丽水防线，经过王虎臣的十年苦工之后，已经初见雏形。沿丽水一线，海量的禁制要塞被建造了出来，同时被填充了不计其数的灵晶法宝。这条防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条灵晶法堆出来的防线。 而蛮荒那边，至少到目前为止，妖族内乱还没有结束，再加上幽明圣象一族，刚刚遭受重创。想来短期之内，南边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战事。 最近这二三十年，是天玄宗恢复元气的最佳时间。 在云莽内部，天玄宗推出了各种近乎激进的政策。所有这些政策，归根到底，都是在说一件事：生孩子。为了迅速增加人口，天玄宗高层已经将所有能够想到的法子，都想了个遍。比如当下的莽修，只要生超过两个以上的孩子，就可以从官方直接领取相应的灵田。生的孩子越多，领取的灵田就越多。另外，对于那些来云莽安家落户的修者，只要查实是莽修出身，或者是莽修的后代，回归云莽，也都有各种优惠的政策。就算不是莽修，只要缴纳一笔灵晶，也可以直接从官方手里买来一定数量灵田。这个价格，可是要比其他修炼界低了太多太多，估计连一成都不到。 于是，在天玄宗这种近乎激进的政策之下，大量天南、两江、潇湘三界的修者，选择搬家到云莽这边来生活。 整个云莽，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 对于天玄宗这种天地间最顶级的大势力来说，人口，其实才是最珍贵的资源。因为只有当人口足够的时候，云莽的力量才能足够强，并且诞生出足够数量的高手。相比之下，那些灵草、灵晶、矿脉之类的东西，终究只是死物。 就算是道阶材料，也需要强大的炼器宗师出手，才能将其变成一件强大的法宝。没有人，材料是不可能自己变成法宝的。 当然，快速恢复元气的同时，如今的云莽，确实也出现很多问题。比如那些其他修炼界迁移而来的修者，会不会被其他大势力掺沙子？答案显然是肯定的。但就算他们掺沙子，天玄宗依然来着不惧。说到底，当下的大势，是站在天玄宗这边的。一些个别的探子耳目，其实无关大局。不过，天玄宗也不会对其听之任之。对于那些外界迁移来的修者，还是会采取很严格的审查措施，尽量筛掉一些藏得不那么隐秘的沙子。 一个修炼界的复兴，需要牵扯到方方面面，问题实在是太多。 多到连枢事院这种掌门直辖的部门，都人人忙到爆炸的地步。光是制定那些条条框框，就够大伙喝一壶的了。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接工作之后，卫易在叶朝归的授意下，也开始接触枢事院内的实际工作。卫易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些文职工作的难度。别看卫易如今在修行上如鱼得水，返虚期都已经近乎是囊中之物了。但做起这些文职工作来，还真得从头学起。 对此，叶朝归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在卫易回归之后，开始很少以真身露面了。就算要出面，往往也是以一缕分魂神念降临。 天玄宗其他修者，或许会觉得，掌门日理万机，忙点也很正常。但卫易却觉得，叶朝归最近的隐藏，或许并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可能在养伤。 在那场五原城大战当中，没有人比卫易更清楚，叶朝归到底受了多么严重的重创。那可是几乎一路被顾飞鱼压着打，从远东跨越风暴洋，一直硬抗到五原城。而且，顾飞鱼最后那一剑，也是被叶朝归硬抗了大部分力量，才给卫易争取了回归无定河世界的时间。 卫易一直想知道，自家师父到底伤的有多重，奈何叶朝归一直对此闭口不提。 卫易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玉简，并无太多厌烦。很多年以前，在卫易看来，只要拥有力量，修为足够高，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但时至今日，卫易早已明白，有些隐于台面之下的工作，其实同样十分重要。 卫易轻轻闭上眼睛。就在刚才，无定河世界那边，卫易又干掉了一头强大的白骨生物，灵火再次提升了不少。对于当下的卫易来说，无定河世界，就是一座专属于他的修行宝库。不足百年时间，便可以提升到周天境巅峰。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只怕会让两座都为之噤声。 便是叶朝归这种旷世奇才，当年修行到周天境巅峰的时候，也已经超过两百岁了。很多返虚老祖，都是在四百岁的时候，才进阶周天境巅峰，然后接下来的百年时间，用来突破返虚瓶颈。 相比之下，卫易可能会在一百五十岁之前，便达到相当于周天境巅峰的九阶圆满。这个速度，足可以让所有自称为天才的修者去撞墙了。很多修者，在这个岁数，能够跻身周天境，便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 到那个时候，依仗神力的强大，卫易说不定能够完成当年那位前朝大皇子一样的壮举，以九阶之身，逆斩返虚。再加上仙器传承者的速度，两座天下，恐怕都再无人能够留下卫易。 卫易轻轻睁开眼。 无定河那边的修行是修行，修真界这边，又何尝不是在修行呢？ 都不能落下啊。 …… 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进入襄潭城，这座享誉天下的潇湘界城。 为首的男人，身穿大离军方制式战甲，不怒自威。 离景原。 比之昔日，如今的离景原，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种气质，或许也可以称之为百战杀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有些害怕。 离景原觉得，这大概是因为，自己这几年的任务，实在是太特殊的原因。 虽说都是统领战部战斗，血战连连。但当初在留川河前线的时候，自己杀的是妖兽。而过往这几年，自己杀的是人。 如今的潇湘界内，提起离景原这个名字，很多老辈人物都深感忌惮。 小人屠。 当年毅王爷离祚，为求整顿潇湘，直接将一个府的修者给彻底杀绝，方才有了人屠之名。而如今的离景原，虽然远不及当初离祚手段那么血腥。但过往这几年，他手上沾染的血腥，也确实当得起小人屠的名号了。 义父是人屠，那么义子有这么一个名号，似乎也就理所应当了。 过往几年的大战，对于离景原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修行。离景原的战将水平，在连番大战当中，进步神速。而离景原的个人修为，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当中，同样水涨船高，不曾落下。离景原统兵治军，颇有义父离祚风范。在战场上锱铢必较，从来都是以最少的损失，去得到最大的战果。和毅王爷离祚侵略如火的打法相比，离景原同样刚猛，但在刚猛的同时，却又多了一丝小心。 这几年下来，离景原带着战部转战大半个潇湘，经历战事上百场，这才打出了‘小人屠’的凶名。 这次离景原之所以抽空返回襄潭城，不是因为整个潇湘已经被彻底清洗干净，再无战事。而是因为一支来自咸安城保和院的队伍，已经抵达的襄潭城。 继成为整个潇湘修炼界最年轻的少将之后，因为过往几年的平叛之功，离景原即将成为当代最年轻的中将。 按照大离军制，一界之内，一般只有辖制一个区域内数十个府的将军，才能匹配中将军衔。一界将军，往往也就是上将。而大离的元帅衔，一般就只属于几位名将，再加上一位保和院院首。当然，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远东的乐北亭。 大离最年轻的中将。 很多人都在嫉妒，当同样，离景原这几年的战功，也确实配得上这个中将衔。很多人都以为，离景原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跻身中将，多半是因为他那位远在咸安城的义父，那位如今身居大离最高处的内阁首辅。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离景原的这次军阶提升，其实还真不是毅王爷离祚的授意。而是在某次小朝会上，由如今的大离之主离平，主动提出来的。 至于这位大离之主，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有可能是在向那位毅王爷示好？也说不定是想拉拢这位前途无量的小人屠？想要彻底收心？ 保和院的授衔仪式，简单但不失隆重。潇湘这边的几位权柄人物，几乎全都到场观礼，无一缺席。至于各自心里如何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对于这几位权柄人物的心思，离景原没有过多去想。他知道，不管自己将来如何，至少在当下，自己还不足以在这几位面前发声。这几位权柄人物，今天之所以愿意全部到场，估计也是在给自己那位义父的面子，更是在给保和院给那位大离之主面子，而非冲着他离景原本人。 保和院的授衔仪式结束后，离景原以军务繁忙为由，拒绝了那位潇湘经略使提出的宴请。这倒不是离景原不懂人情世故，想要得罪这位经略使大人。委实是因为离景原知道，如今这个特殊档口，自己真的不该和军方以外的人有太多接触。尤其是这位代表了潇湘本土势力的经略使大人，自己更是应该敬而远之。 所以，授衔仪式结束后，离景原直接回了襄潭城内的一座不小的宅子。这里，是他在襄潭城的家。 “爹！您回来啦！” 在离景原进门的同时，洛飞飞早已迎了上来，笑意吟吟。而在洛飞飞身边，则是站着一个显得十分拘束的少年。 离洛。 生于乾安三十八年的离洛，如今刚刚年满十二，正式开始修行。 “修行底子不差，看来没怎么偷懒。” 离景原扫了一眼之后，便下意识将离洛的修为情况，全都看了个通透。 “都到家了，能不能别搞军中那一套？这是你儿子，不是你麾下的战修！”洛飞飞不由白了一眼，没好气道。她知道，离景原这些年常年征战在外，很少返回襄潭城。所以，就算是离洛这个儿子，见到离景原这个老爹之后，也会有些发怵。尤其是离景原身上那种特殊的杀气，更是让这个才刚刚开始修行的少年，压力极大。 “若是连我这个老爹都怕，将来上了战场，怎么杀敌？”离景原摇了摇头，但总归放松了一些，不再紧绷着脸。见到自家老爹这幅表情后，离洛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放松了许多。 自家老爹，可是整个大离几界之内，最为年轻的中将啊！ 离景原斜瞥了一眼身旁的儿子，没有说话，但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时间真是他娘的杀猪刀！ 怎么一眨眼，这小子都开始修行了？ 第55章 什么世道 在当今修真界诸多大势力当中，玉州宗门联盟，可以说是一个十分扎眼的特例。虽非圣地宗门，但是却可以近乎独霸一州之地，可谓实力雄厚。而且，在两座天下所有仙器全都被毁掉以后，玉州宗门联盟的实力，比之八大圣地当中最弱的御灵宗，已经丝毫不差了。 但是，玉州宗门联盟的巅峰期，却是在当初刚开始宣布划地自治的时候，算是真真正正的出道即巅峰。再往后，先是被企图染指林州，却被那位奉阳王乐北亭硬生生打退，然后又被那位有着人屠之名的毅王爷，在战场上硬生生重创。还没等喘口气，冰原又开始南下。 玉州宗门联盟的遭遇，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流年不利。虽说在过往几年和冰原的对抗当中，玉州方面打的十分顽强。但从整体占据上来说，无疑是每况愈下。和冰原之间的战事，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开始将这个新兴的强大联盟，彻底拖入深渊。 玉州这边，消耗越来越大，整体实力越来越差。而冰原那边，却在战事当中，不断有新人涌现而出，似乎是越打越强。此消彼长之下，如今的玉州宗门联盟，已经是日暮西山，一天不如一天了。甚至在联盟内部，有些玉州本土宗门，都开始暗中联系外界势力，至少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玉州宗门联盟内，只有一位纯阳，融兵祖师。说起这位老祖，在修真界也是大大的有名，乃是一位成名多年的炼器宗师，曾炼制过十余件道阶法宝。甚至有好事者宣称，融兵老祖是整个修真界炼器宗师之首，只不过这个说法，从来没有被融兵老祖公开承认过，也没有得到过其他大势力的承认。 但毫无疑问，融兵老祖就算不是修真界当下最厉害的炼器宗师，至少也能排进前三，更是玉州宗门联盟的灵魂人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玉州宗门联盟能够成型，都是因为这位老祖的缘故。融兵老祖因为炼器的缘故，玉州的很多顶尖人物，都曾受过他的恩惠。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玉州的几个一流门派，才能坐到一起，彻底结盟自立。 而融兵老祖，也因此被推举为盟主。 今日正值玉州联盟的最高议事，联盟以内，所有封号真人以上的存在，都没有缺席，都代表了各自的门派势力。而封号真人以下，二流门派的掌门，也有资格旁听这场议事，但在议事当中，却并没有太多决定的权力。 “既然冰原又开始进行战部轮换，短期之内，想来不会有大的进攻。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主动打一轮反击，能收复多少失地不说，至少要打出我们玉州修者的骨气。” 融兵老祖的话，引来一阵附和之声，但是同时，又有很多长老反对。这个议题，很快引来大家的激烈争论。寻常修者眼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顶高手们，此刻几乎如市井泼妇一般。事关各自利益，谁都不愿意退后半步。前线战部的反击，意味着更大的牺牲。所以，当下有大量战部在前线的势力，几乎都不愿意如此。但那些少量战部在前线的势力，则是乐得如此。 归根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罢了。 作为如今玉州联盟的第二高手，在这场议事当中，白霜真君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闭口不言。大家其实也习惯了如此，白霜真君，虽然是返虚后期的大能，但却出身散修，身后并无门派势力。既然没有门派势力，在这种议事当中，自然也就不用开口了。 玉州联盟内，原本有两位返虚后期，一位是伏极真君，几年前在战场上被顶着人屠之名的毅王爷离祚，生生毙于当场。另外一位，便是白霜真君。 整场议事，闹腾了一个下午之后，仍是没讨论出一个明确的结果。最终，在两方相持不下的时候，融兵老祖动用了自己的盟主权力，直接让大家开始投票决定。一轮投票之后，最终的结果，是进行这场对冰原的反击战。但是那些反对此计划的人，依然不愿就此认命。在接下来的实际行动当中，恐怕仍是要各自推诿，唯恐自己受损过大，又唯恐别人损失不大了。 一场议事，如以往一样，不欢而散。 白霜真君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什么，等到议事结束之后，便想着带上自己的几个弟子离开。不过，就在白霜真君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位玉州联盟的灵魂人物，著名的炼器宗师融兵老祖，却是以神识传音叫住了他。 “这些人，实在不像话，成不了大事。” 在众人散去以后，融兵老祖一脸无奈，看着白霜真君，道：“联盟其实实力不差，若是能够上下齐心，人人敢于死战。区区冰原，有何可惧？可惜啊，都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白霜真君依然没有说话，但却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融兵老祖的说法。 融兵老祖的这个说法，确实不能算错。大离直辖十界内，原本除中州之外，玉州是最强的一界。就算大离倾注大半国力支持的两江和潇湘两界，整体实力其实也要逊色玉州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玉州联盟刚刚独立的时候，甚至完全可以比拟御灵宗的原因。 但是，既然是联盟，就注定大家是因为利益走到了一起。这样的联盟，注定不可能真正做到所谓的上下一心，人人皆敢死战。 退一万步来说，人家为啥要死战？ 在一番无味寡淡的话之后，融兵老祖看似随意的抛出一句话。但实际上，这句话其实才是他今天真正想说的。 “我老啦！以我的寿元，不可能再支撑超过百年。未来就算天道再开，有成仙之望，我肯定是赶不上了。但是你不一样，你寿元还很长，足以支撑到那个时候。我死后，联盟盟主之位，便是你的。未来你若要争一争那仙位，就必须有玉州宗门联盟，给你提供足够的气运支持。” 听到这番话以后，白霜真君依然只是点头，而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再之后，又是一番无味寡淡的闲谈，白霜真君告辞，单独离开。几位弟子，正在等着他一同离去。 “老四，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弟子，我也不会再承认是你的师父，你好自为之。” 离开议事之地后，白霜真君忽然对身旁那名年纪最轻的弟子开口，这位原本被白霜真君视作衣钵传人，同时也是白霜真君最喜欢的小弟子，顿时呆立当场。 “师父，我……”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父。” 白霜真君没有任何解释，不管身旁其他三名弟子的苦苦哀求，也不管那位曾被他视作关门弟子的小徒弟，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从此之后，一别两宽。 在白霜真君走远之后，其他三名弟子，也不好再留在这里，三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安慰几句，说‘回头会好好劝劝师父’之类的话，然后就追上白霜真君，一同离开了。 最终，带着仅剩下的三个弟子，白霜真君没有返回洞府，而是进入一座小城，来到一家小酒馆。如寻常客人一样，随便占了张桌子，叫小二上酒。 酒馆里的其他客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此生，竟然还曾和一位返虚后期的决定人物，在一家酒馆喝酒。 “你们想问我，为什么要将小四驱逐？”白霜真君自问自答道：“因为他将咸安城或者冰原接触我的事情，透露出去了。” 三名弟子，顿时哑然，随即都露出了怒色。 “你们无需愤怒，小四其实不是有意透露，而是想通过无意间泄露这件事，试探一下融兵前辈的口风，看看在融兵前辈心里，是否愿意将来把所谓的盟主之位交给我。如果真的要追究的话，其实他也是好心。” 好心，但是却容易办坏事。 世间很多糟糕的事情，都是因为有人自作主张。 很快，店小二按照客人的吩咐，将店里最好的几坛灵酒，都搬了过来。只是在白霜真君这等人物眼里，所谓的极品灵酒，其实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然后，白霜真君独自饮酒，其他三名弟子，就在旁边坐着看着，相顾无言。 但他们能够感觉到师父内心的悲伤。 白霜真君出身散修，这么多年也只收了寥寥几个弟子而已。但对几个弟子，却都是视若亲子。三人都知道，早在乾安二十年之前，咸安城方面其实就派人接触过白霜真君，希望白霜真君能前往咸安城，担任一名大离供奉，只不过被白霜真君拒绝了。 因为那样的咸安城，白霜真君真的不喜欢。 彼时的玉州，正是暗流涌动的时候。玉州作为大离直辖十界内，仅次于中州的一界，本土宗门一直实力颇强。在大离直辖十界内，玉州的一等宗门数量，也是最多的。当时面对即将到来的万年之期，这几家玉州一流宗门，开始合纵连横，暗中结盟，最后才有了玉州宗门联盟的出现。 在这其中，融兵老祖是一个相当关键的角色，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将玉州诸派串联起来的。至于这位融兵老祖为何要这样做，原因就更简单了。因为这位融兵老祖，走了一条不同于当世几大主流修者的道路，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这位融兵老祖，可以将道器融于己身，熔炼的道器越多，自身便越强横。这种修行之法，也算是前所未有了。所以，融兵老祖的未来，是有望成仙的。 正是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位，这位昔日在玉州人缘最好的炼器宗师，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联系各家宗门，最后折腾出了玉州宗门联盟这么一个玩意儿。 当时的融兵老祖，也亲自找到白霜真君，希望说服白霜真君加入联盟。当时融兵老祖对白霜真君许以高位，加上各种丰厚的诱惑条件。这些条件，便是白霜真君这等返虚后期的存在，都不禁心动。 但是，连咸安城都能拒绝的白霜真君，自然不会因为这些而真的加入某一方势力。若真是想做一方势力之主的话，以白霜真君的修为，早就可以开山立派，而且起步就是强大的一等宗门。 真正打动白霜真君的，是当时融兵老祖的一番话。 “当世这些顶级大势力，你希望未来由他们哪一家的人成就仙位？如果是蛮荒，那么整个修真界都危在旦夕。如果是咸安城，未来万年，会和过往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如果是八大圣地，其实和咸安城没有任何不同，他们本就是一个体系的产物，区别只在于天下共主的名头，换了一个姓氏而已。” “若我成仙，未来的修真界，可以大为不同。至少玉州修者，无需再受战乱之苦。” 正是这番话，彻底打动了白霜真君，让白霜真君选择加入了玉州宗门联盟，成了联盟内最强的一位顶尖高手。 但是，在咸安城的那场仙战之后，很多事情，都开始悄然变化。 比如那位融兵老祖。 当成仙的希望，成为镜花水月之后，所有的布局和努力，都成了泡影。这位融兵老祖，虽然还在率领玉州修者，抵抗咸安城和冰原。但其初心，已经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 当初的融兵老祖，或许也是为了成仙，但同时也是为了带给玉州修者真正的安宁。但是如今，这位昔日德高望重的炼器宗师，似乎是在拉着整个玉州去给他陪葬。 而白霜真君，在见过前线的血腥战事之后，饶是以他的心智之坚定，也不由开始动摇。 白霜真君出身散修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看待时局的眼界不够。如今回头来看，白霜真君敢打赌，当初玉州宗门联盟，之所以能够顺利独立，多半其实都是因为咸安城有意纵容 的缘故。若非如此，以咸安城当时的力量，镇压一个玉州，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为何要这样做，答案显而易见。因为玉州本土的势力最强，咸安城方面，希望玉州本土势力自己结盟独立，然后像现在这样，抵挡冰原的南下入侵。如此以来，咸安城既多了一块挡箭牌，同时也可以借冰原之手，清理掉玉州的这些刺头，自己坐收渔利。 所以如今，当冰原正式南下，玉州开始节节败退的时候，咸安城甚至开始暗地里支持玉州。 白霜真君忽然觉得有些火大。 在那些以整个修真界乃至两座天下布局的人眼里，人命，就真的那么不值钱吗？ 偏偏对于这种现状，白霜真君却无能为力。就算他有一身返虚后期的修为，亦是如此。 而在最近，咸安城和冰原方面，甚至加上御灵宗，都开始暗中派人接触白霜真君，希望白霜真君能够加入自己的阵营。显然，在大家看来，玉州宗门联盟，已经日暮西山，彻底没有未来了。融兵老祖作为联盟唯一的纯阳，身系整个联盟的气运。就算他想投降，这几方势力都不会允许，因为那等于是将玉州联盟作为一个整体拉入阵营，根本无法彻底消化玉州的气数。只有彻底灭杀融兵老祖，彻底灭掉玉州宗门联盟，才能彻底吞掉整个玉州的气运。 堂堂返虚后期高手，在这一日，竟是有一种无力感，更有一种厌战的情绪。在这个大世当中，就算返虚后期，也注定只能随波逐流。 “这是他娘的什么狗屁世道？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白霜真君突然狠狠骂了一句。 弘武八年，年末，一个惊人的消息传了出来。 玉州宗门联盟第二高手，白霜真君，正式出走，宣布退出玉州宗门联盟。 整个玉州宗门联盟，顿时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第56章 自己的战部 白霜真君的出走，对于整个玉州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据说白霜真君离开的时候，是一路大战逃走的。作为宗门内的第二高手，想要这么简单离开，自然不可能。作为盟主的融兵老祖，一口气追杀了数十万里，方才罢手，最终，因为担心玉州空虚可能会被人袭击，不得不迅速返回玉州，这才放过了白霜真君。 但是，白霜真君，到底还是走了。 连宗门第二的高手都已经离开，玉州联盟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前途？一时之间，宗门内部更加混乱，仿佛冰原明天就要打过来了一样。很多下属宗门，都在拼命联系外界，想要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但令人奇怪的是，冰原方面，却并没有趁机大举南下，反倒是接着轮战的机会，稍稍减轻了前线的压力，仿佛不想让玉州联盟就这么轻易玩完一样。 追杀不果返回的融兵老祖，看着空空荡荡的议事大殿，一时间有些寂寥。 二十多年前，玉州宗门刚刚独立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么才过来二十年，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融兵老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但他如今回头来看，却觉得所谓的玉州宗门联盟，自出现那天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融兵老祖忽然喃喃自语道：“当时我决意要串联玉州各大宗门独立，为的就是给自己争取一个成仙的机会。至于那些宗门势力，则是为了在接下来的乱世当中，报团取暖，给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当时我们都知道，咸安城放任玉州独立而不扑灭，或许是为了拿我们当挡箭牌，抵挡御灵宗或者冰雪神殿。但是当时的我，没有选择。想要争一争成仙之机，便只能如此。至于其他宗门，未尝不是想着给自家搏一个未来。” “可惜……输了啊！” 融兵老祖忽然哈哈大笑，在空旷的议事大殿当中，显得格外瘆人。 “如今的玉州联盟，就算想投降某一方，都做不到啊！不管是我这个盟主，还是你们这些人，都要死！都要死！！！” 这位在玉州声名赫赫的炼器宗师，玉州唯一的纯阳老祖，状若癫狂。 许久之后，融兵老祖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遥望南方。 他其实有能力留下白霜真君，但是最终，他放弃了。 很多年前，当时的融兵老祖，还未跻身返虚。自身的炼器手段，也不过是炼器宗师。那一年，有个名叫陈白霜的年轻后辈，远道而来，跪在他洞府外，希望求他帮自己炼制一件趁手的法宝。当时的融兵老祖，性情温和，在玉州有口皆碑。对于这名年轻后辈的请求，融兵老祖非但没有拒绝，反倒是全力以赴，最后甚至连他的报酬都没收。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能多活一个，是一个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其实啊，变得不是这世道，是人心啊！” 弘武十三年，冰原大军突然大举南下，玉州联盟顷刻间土崩瓦解。身为玉州唯一的纯阳老祖，融兵老祖被冰原三位纯阳联手围攻，死在防线崩溃之前。 临死之前，融兵老祖只说了一句话，却注定无人知晓。 “我这条命，还给玉州了。” …… 五年的岁月，匆匆而过。 自从五原城大战之后，卫易回归宗门。一方面，以枢事院参赞的身份，开始接触宗门一些隐秘的事宜，开始学习到一些新的东西。 比如如何做情报工作，如何做天玄宗每年的财政计算，如何作为宗门高层参与宗门的日常管理工作，等等。 这些事情的学习，其实丝毫不比修行来的轻松。 从弘武八年的那场大战，到弘武十三年这五年，修真界整体上也太平了许多。只不过，这种太平，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像是几年之前的妖族。 等到修真界这边，各大势力彻底将内部整合完毕，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开始。 这五年当中，倒是也发生过几件相对较大的事情。比如白霜真君的出走，便是其一。但这些事情，都只是从对修真界的局部地区，有很大的影响，并未影响到整个修真界整体局势的变化。 在枢事院中做事，卫易能够最直观的感受到，天玄宗这几年到底恢复了多少。 几乎每一天，都有很大的进步。 这一日，在天玄山上埋在玉简小山里的卫易，迎来了一位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客人。当然，说是客人，似乎也不太合适，毕竟对于卫易来说，他曾经是卫易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徐崤。 虽然之前已经从情报当中，通过幻光看过这小子如今的容貌，真正见面的时候，卫易还是觉得有些认不出来。如今的徐崤，皮肤黝黑，身材十分壮硕，身上多了一种身经百战的气质。一身天玄宗制式战甲，猎猎作响。 卫易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生于乾安二十年的徐崤，如今其实也早就过了三十岁。卫易不禁有些怅然，很难想象，当年那个被他绑在怀里逃亡流窜的大半个云莽的孩子，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云莽战事结束后，宗门在天玄山上开设战将府，徐崤是第一批入府学习的人。从战将府毕业之后，徐崤出人意料的没有选择进入某一支精锐战部任职，当时不知道让多少人目瞪口呆。 以徐崤在战将府学习的经历，再加上有宗门那位莲海真君护着，就算想到王虎臣麾下直属战部，也是轻而易举。但是徐崤最后的选择，却是出人意料。他选择进入了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部，直接担任战部主官。然后这几年来，就一直在前方的丽水防线戍守，和妖族战斗。 卫易在宗门内的情报权限够高，倒是知道徐崤为何会如此选择。徐崤之所以会这样，其实还和他有关系。因为那支战部，正是当年卫易随意组建的那支修奴战部。徐崤如此选择，大抵也是想继承卫易的意志。除此之外，这其实也和当时王垂志的建议有关。这位虎帅之子，相当于是徐崤在战将之道的上的师父。他当时只说了很简单的一番话，就让徐崤彻底下定决心，继承卫易留下的这支小战部。 “让你进入那些大的战部，不是不行。如果你想，就算我爹的直属战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你想没想过，你的未来，到底想走多远？” “如果你有冲击名将的志向，就必须组建自己的战部，从最弱小的战部开始，一路走到巅峰。这个过程，所有外力都没有太多意义，你必须自己去经历。如果直接进入一支成名战部，你未来的道路会容易很多。我甚至可以给你保证，将来你肯定能成为一支甲字头战部的统领。但再多，就只能靠你自己去争取。” “一位真正的名将，必须得自己组建一支战部。只有自己的战部，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所以最终，徐崤选择继承了卫易留下的那支小战部，以那支修奴战部为骨架，开始真正组建属于自己的战部。 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战部，这当然很难，就好像一个刚刚踏足修行的修者，扬言要自己创造一门道阶神通一样难。梦想成为名将，那就更是遥不可及。两座天下，全都加在一起，才几位名将？比纯阳老祖还要稀少。 但至少，这种勇气，是值得鼓励的。 梦想就像一颗种子，是会生根发芽的，迟早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这是我们战部明年计划支出的详细情况，请快点帮我们审核一下，有劳师兄了。” 卫易正看着徐崤有些愣神的时候，徐崤却已经开口，大概是觉得被卫易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不过，徐崤的下一个举动，就让卫易笑了起来。 在徐崤递过来的那枚玉简下面，还附赠了一张不记名晶卡。 看来，这小子，确实是长大了啊？连这种所谓的潜规则，都已经如此熟稔了？ 卫易摇了摇头，只是收下徐崤递过来的玉简，并未收他那张晶卡。这让徐崤顿时脸色有些古怪，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了。 照理来说，徐崤如今统领的战部，只不过是一支乙字头战部。这种级别的战部，每年的战部军资消耗情况，还不配递到枢事院这边来进行审核。这次其实也是卫易稍稍用了一下自己的权限，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和徐崤见面的机会罢了。 “这些军资支出，我大致看了一眼，没有太多问题，应该很快就能批到你们战部。”卫易装模作样看了下徐崤战部报上来的军资支出情况，但其实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这次只是想趁机见见这个自己昔日印象当中的小家伙而已。 “前面的战事怎么样？打的辛苦吗？” 卫易一边说着，还一边给徐崤拉来一把椅子，替他倒了杯灵茶。这可是让徐崤更为惊讶了，都说枢事院的参赞们，一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怎么还有空和自己聊起这些闲白了？不过徐崤转念一想，觉得或许是这位参赞想要知道前线的状况，然后好分析一些其他东西。 “其实，如今的丽水前线，战事真的不算紧。妖族那边，听说内部关系还很紧张，根本无力和我们打一场全面的大战。当然，局部冲突是从来都没少过的。但这些冲突，双方都很克制，基本上都局限于一支甲字头战部以下的战力。” “这几年的丽水防线，修造的也越发稳固。我们所使用的大型灵晶法宝，基本上都是原陵出产的，威力比同阶的灵晶法宝要强上至少三成。我只是一支乙字头战部的统领，不知道防线整体的情况。但就局部防御能力来说，我觉得不逊色于北面的那条留川河防线。比起我们在东海布置的那条千岛防线，更是要强上一个大台阶” “当然啦，我们这些战部，每年报支出的时候，往往还是会多报一点的。所以为了得到更多的配给，我们上报战况的时候，有时候往往就习惯夸大那么一点点，希望能多争取些灵晶。宗门这些年在灵晶上的供给，到底真的很足。尤其是那些专门用以驱使灵晶法宝的特殊灵晶，几乎对我们的使用没有任何限制。因为有足够多的灵晶支撑，前线的伤亡率，我觉得至少降了七成不止。” 卫易连连点头，并不做太多评价。看得出来，如今的徐崤，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战部统领了。至于他所说的情况，卫易其实也都大致了解，宗门高层也都清楚。 如今的丽水前线，几乎将灵晶法宝用到了极致，甚至于每一名战修身上，都配有一件保命的灵晶法宝。在天玄宗几乎不惜代价的支持下，前线的伤亡率，已经到了一个相当低的水平。 用灵晶换人命，这就是天玄宗前线现在通用的战略。 聊了盏茶功夫之后，徐崤起身告辞，卫易也没有留他。以眼下这个身份，能够看一眼徐崤，卫易就很知足了。对于徐崤，卫易是真正的当成自己的晚辈来看待。如今的徐崤，显然让他十分满意。 这就足够了。 在徐崤离开之后，卫易重新回到玉简小山里，继续开始他的工作。不过，就在卫易重新恢复工作没多久，一道金芒忽然一闪而现，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卫易耳边响起。 “来我这儿一趟，速来。” 是叶朝归。 对于叶朝归的召唤，卫易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放下手里的工作，前往山顶的那座掌门洞府。 “宗门刚刚收到消息，两剑山的飞鱼前辈，明日一早，会前往妖族圣城问剑。” “这一战，只怕两座天下各大势力，都会派人前去观摩。天玄宗这边，由我亲去。” “我打算带上你。” 问剑妖族圣城。 当卫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无比惊讶。 虽然之前在五原城一战当中，那位顾飞鱼已经明言，自己会问剑妖族圣城。但当他真的要做这件事的时候，仍是让人觉得无比震撼。 这等于是以一己之力，在问整个蛮荒一个问题。 客已至，当如何？ 第57章 旨意 问剑妖族圣城！ 这是一个让整个修真界，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只有这位号称当今天下杀力第一的顾飞鱼，才有能力做到这么夸张的事情了。 因为这等于是在以一己之力，对战整个蛮荒的全部高手！ 如今的蛮荒，内部虽然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甚至各自为敌。但是，在面对修者这件事上，大家却是一致的。对于蛮荒各族来说，修真界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所以，当顾飞鱼想要前往那座妖族圣城问剑的时候，势必会被无数妖族高手阻拦。只要顾飞鱼走到那座妖族圣城，就等于是在整个蛮荒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面子上的事情，或许大家如今已经不在乎。但这样一巴掌，会给整个蛮荒的士气，带来多大损失？这个损失，是各族高层，都绝不愿看到的。 如今的妖族圣城，虽然已经脆弱如纸糊的一般，但在底层妖族心中，依然高不可攀。只要顾飞鱼出现在蛮荒圣城城外，那一刻，无数妖族的信仰，都会崩塌。 因为这意味着，哪怕蛮荒最核心处，如今修者也是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一时之间，四方云动。 早在顾飞鱼决定出关远去蛮荒之前，在蜀州北部，一支远道而来的队伍，走的不紧不慢。 这支来自中州咸安城的队伍，人数大约有百来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穿大紫官服的老人。老人姓孙，名百成，出自京城四家之一的孙家，同时也是如今大离十二院当中的司礼院三位副院首之一。京城孙家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年在朝堂上涉足不算太多。抛却那位钦天院院首孙康之外，老人可能是孙家在朝中最大的官了。 这一路上，按照老人的命令，这支队伍走走停停，并未全力赶路。很多扈从以为，老人是孩子心性犯了，想要趁着这次好不容易奉皇命远出蜀州，好好放松一下。但老人自己知道，他此行必须要在顾飞鱼出关那一日赶到两剑山。早一日都极为不妥，晚一日那他这趟就白来了。 “我早就听说，蜀州以山河奇险闻名，好山好水，美女如云，故此有少不入蜀之说。” 老人说到这里，故意咂舌道：“自打进了蜀州以后，我发现蜀州女子是挺好看，可就是人人都带着剑，让人觉得不好亲近啊？万一要是惹急了，顺手旁边抄起剑，一剑砍过来怎么办？回头少了点什么，回家了没法交代啊？” 队伍里的男子，顿时一阵哄笑。而队伍里数量相对稀少的女修们，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知道男人们笑完以后，才意识到老人原来是在说一个很隐晦的荤笑话。 惹急了，也分是在哪里惹急了。 不得不说，这位在司礼院待了快三百年的老人，实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这一点，整个司礼院上下都清楚。这位在司礼院摸爬滚打三百年的老人，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历经嘉裕、乾安和如今的弘武三朝。不客气的说，老人见过的世道，比绝大多人听说过的世道还多。 当然，老人本身，也是那些历史的参与者。 进入蜀州之后，队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些，越靠近两剑山便越是如此。老人深谙官场之道，自然不会在时间这个问题上犯错误。晚到了，赶不上顾飞鱼离开两剑山，便显不出大离的胸襟诚意，他这趟来的就没有任何价值。早到了，如今大离和两剑山的关系可以十分微妙，大离昔日直辖的炎州，都被两剑山和落霞岛联手瓜分了。你一个堂堂副院首级的高官，在两剑山滞留时间长了，想做什么？ 不过，在进入蜀州腹地之后，当一名剑修出现在老人面前，并且担任接下来的护送任务时，老人之前悬着的心，至少放下了一半。 玄平真君。 这位当代两剑山的准掌门，亲自前来，已经表现出了两剑山足够多的诚意。须知，玄平真君在准掌门的这个位置上，基本上没有任何可以动摇的因素。而两剑山现任掌门，亦是寿元无多。想来百年之内，这位玄平真君成为两剑山之主，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让未来的两剑山之主，亲自前来迎接，但又是之身前来，这无疑是默认的大离此番的好意。 “我此来之前，掌门让我捎句话。封王就不必了，两剑山不喜欢这种虚名，我师叔也不在乎。况且我师叔那个人的性子，想必先生也是听说过的。万一到时候不卖大离面子，实在是好说不好听，但这也不是我们两剑山的意思。至于先生想要代表咸安城，恭送我师叔离开两剑山，这倒是无妨。” 老人听到这话后，没有什么惊讶，脸色平静。咸安城为了表示自己的胸襟，直接打算给这位飞鱼剑圣封王。这虽是一个虚名，但却也是很大的诚意了。不过，离京之前，老人难得参加了一次小朝会，得到了一个‘可以便宜行事’的命令。这不光是陛下的意思，更是太后娘娘再加上整个内阁的意思。实际上，老人在得到这个命令之前，原本最担心的，就是两剑山到时候冷屁股贴热脸的问题。咸安城万里迢迢来给人家封王，结果人家压根就不搭理你，到时候咸安城的面子往哪搁？到时候自己回到咸安城，铁定是要做那替罪羊的，连孙家都未必救得了自己。 但既然当下玄平真君已经把话挑明，老人就知道两剑山的意思了。两剑山并不打算拒绝咸安城所展现的好意，而且也打算接受这份好意。但是，那位飞鱼剑圣的心思，谁都说不准，所以封王这件事，确实是能免则免了。 老人认为，得到‘便宜行事’这个命令的自己，有权力决定要不要拿出拿到圣旨。 宦海沉浮三百年的老人，没有在此事上多做计较，反倒是直接开口，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在我离京之前，孙家和米家的两位老祖宗已经离京。到时候如果遇到拦路的妖族，会全力帮飞鱼剑圣拦下。至于这次，大离到底能够派出多少高手帮忙开路，我说不准。但我临来之前，陛下的意思是，我们会竭尽全力。” “多谢。” 玄平真君点了点头，但并未就此事做过多的评价。 “对于飞鱼剑圣，我亦是心向往之。以一己之力，问剑蛮荒，这是多少人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老人此时却是满脸感慨之色，道：“实不相瞒，若是单以我个人来说，若有机会，我真的很想在飞鱼剑圣出发之前，向他敬一杯酒。” “当年咸安城一战，那位银月妖圣以一己之力，压得整个修真界抬不起头来。直到今天，这个面子，才终于是要被我们讨回来了。” 玄平真君这时也笑了起来，道：“可惜，我师叔不喝酒，要不然，我其实也挺想这么做。” 这位孙副院首哈哈大笑，道：“我听说，当年贵派的太白祖师，不就最是好酒？一手执剑，一手喝酒？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年少时，其实也最向往这种潇洒剑修的生活。可惜后来，为家为己，不得不入朝做官。剑修嘛，岂能无酒？” “这个你得问我师叔，不过，我估计你应该没这个机会了。” 玄平真君摇了摇头，笑容温润，丝毫不见当世绝顶剑修的盛气凌人，说道：“不过，我以前在宗门倒是听说过这样一个传闻。我师叔以前似乎也很喜欢喝酒，可惜后来我师叔剑道坚定，想要在剑道上超过祖师，所以便把酒给戒了，大概是想以此显得和祖师不大一样吧？” “这样也行？” 老人笑容更深，玄平真君亦是大笑。 临近蜀州中部，抵达两剑山，渐有万丈高峰鳞次栉比，如一柄柄冲天飞剑。两剑山亦称蜀山，那条世间第一长河的留川河，既发源于此。蜀山并不是单指某一座山，而是指整个蜀州中部那无尽的剑峰群山。 “早听说剑修喜欢独居，而蜀州的剑修，凡周天境以上，都可自行独自开辟剑峰。今日一见……” 出身京城孙家、宦海沉浮数百年的老人，这一刻，竟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一幕。整个蜀山，如同天地伟力造就一般，但老人却知道，眼前这幅天地奇景，其实是数千年来一位又一位剑修，以自身神通累积造就的大气魄。 “大概是我自幼便生活在山上的缘故，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玄平真君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的蜀山，其实是天经地义的。” 这支队伍进入蜀山之后，直接便朝着蜀山无尽剑峰当中，最高的那一座赶去。然后，老人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壮丽的一副画面，终生难忘。 一座剑峰拔地而起，比之周围其他剑峰，都显得更加高耸，显得十分突兀。而在那座剑峰之下，有万千剑修，御剑悬空而停，遥望峰顶。 仿佛峰顶，便是他们作为剑修的信仰。 看到这一幕的老人，静静拿出了自己此行带来了第二道圣旨。在离开咸安城之前，他在那场小朝会上，得到了第一道给这位飞鱼剑圣封王的圣旨。而在小朝会之后，陛下则是以个人的名义，给了他第二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祝飞鱼前辈，此行凯旋，剑道昌隆，壮我人族！” 来自咸安城，单纯的祝福。 仅此而已。 “好。” 当老人宣读完这道旨意后，在这座剑峰峰顶，一个缥缈声音传来，如同穿越荒古的沉吟。然后，有剑意冲天而起，涌上无尽高天！ 有个男人，就那么扛着剑，扛着一柄几乎没有剑刃的重剑，出现在高空之上。 大剑无锋。 这位飞鱼剑圣，似乎是用自己的行为，在证明这一点。 “我将问剑于蛮荒，验证平生剑道。” “诸君，当铭记何为剑修之道，须敬手中剑，敬剑道。” 这一刻，无数前来送行的蜀州剑修，热泪盈眶。 “谨记。” …… 咸安城，太元殿。 今日恰逢大朝会，咸安城一众高官，开始如以往很多次大朝会一样，奏明各自职属情况。不过，今日这场大朝会，显得有些特殊。因为所有人上奏的情况，都只得到了一个‘过后答议’的结果。 当然，也没谁会觉得奇怪。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那位飞鱼剑圣，离开两剑山问剑蛮荒的日子。 退朝之后，离平并未回到后宫，甚至就连那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也未曾回去。母子二人，并肩而行，遥望西南。 “如果朕有这样的实力，说不定朕也会如此，以一己之力，问剑整个蛮荒！” 离平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朝西南方向深深一揖，似乎是在向那位飞鱼剑圣致谢。 “十几年前那场仙战，虽然事出有因，但到底还是等于让妖族一巴掌拍在我们修真界的脸上。朕只恨这个仇，朕不能亲自去报。” 如今已是以女子之身听政的太后娘娘，对此只是点了点头，但同时又道：“不过，这亦是一个好机会。整个修真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在那边，我们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多做很多事情了。” 然而对于自己这位母后的说法，离平却是摇了摇头。 “母后，在这件事上，请允许我做主。这次飞鱼剑圣问剑，我们全力支持，绝不趁这个机会，趁火打劫。” 离平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平静道：“而且朕相信，除了冰雪神殿和御灵宗之外，其他六大圣地，这次都会派出足够的力量，帮忙阻击蛮荒。” …… 有个男人，早在这一天之前，便已离开西北，前往蜀州东南部，在顾飞鱼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这一天，当顾飞鱼身化一道剑光，冲入蛮荒的时候。这个执掌整个西北的男人，摇了摇头，随即冲上高天，与顾飞鱼并肩南下。 而对于这位西北之主的到来，顾飞鱼亦没有半点意外。 “我寿元还长，这次，不能和你同战。” “但这一路，我会替你开路。” “好。” 第58章 后辈 顾飞鱼这位当世第一剑修的出山，是天下诸多大势力一直早就已经预料到的。而从顾飞鱼离开两剑山的那一刻起，两座天下的目光，就都聚焦于此人的身上。 自那场仙战之后，如果严格来说的话，当世其实已无真正的天下第一。 因为最强大的几尊存在，都有各自真正无敌的时候。比如身在咸安城的墨貂寺，顾飞鱼的第二剑，珈蓝寺老主持的金刚不败，西北之主的无双拳意。 当然，如今恐怕还要加上一位，那位一口气连杀十二位返虚的远东妖僧。 纯阳之下无敌，纯阳之上一换一，这并不是老和尚的诳语，而是一个事实。 当日风暴洋内的那场极少数人知晓的切磋，老和尚和顾飞鱼之战的切磋之战，其实一直处于下风。但顾飞鱼亦明白一件事，老和尚是真的有能力和自己一命换一命。 至于蛮荒，如今公认那位白山玄树一族的老族长是第一高手。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几族就弱了。各自都有各自的手段，各自都有各自真正无敌的时候。 但如果说，谁是相对而言的当世第一，恐怕大家还是都会更倾向于走出两剑山的顾飞鱼。 其他几位的无敌，都有地域限制。唯有顾飞鱼，身有一剑，便是真正的杀力天下第一。 进入蛮荒之后，顾飞鱼反倒是减缓了速度，甚至有意的走走停停，似乎是在等那些拦路石主动送上门来。然后，当顾飞鱼停下来的时候，那位西北之主，则是与其并肩而行，似乎在为其护道。 离开蜀州进入蛮荒之后，首先进入的，是如今太虚金睛猿一族所辖联盟的地盘。进入蛮荒之后，顾飞鱼不再掩饰自己的战意，而且几乎是全力释放自身剑意，一身锋锐剑意，席卷三千里。 以顾飞鱼为中心，三千里之内，所有生灵都本能的颤抖，甚至直接跪服了下来。 这已是近乎仙人的手段。 “若非当下天道压制，你确实有很大的可能，能够证道仙位。你的第二剑，或许已经可以达到仙位的高度了。” 当世众多高手当中，恐怕没有人能够比这位西北之主郑当中，更清楚顾飞鱼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毕竟，他是当时唯一能够在杀力上和顾飞鱼比拼的绝世凶人。 “我希望能够成就仙位，但却并不是一定要成仙。于我而言，剑才是最重要的。此生能修习剑道，足够了。” “来了。” 就在两人缓步向前的时候，顾飞鱼忽然心有所感。 这是一种剑修对于危险或者战斗的本能感知，更类似于天机术。 “这么快就需要我出手了吗？” 在远方一座山峦峰顶，有个身披金甲的老猴子，持棍而立，如拦路天神。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族长。 “这老猴子第一个出手阻拦，我不意外，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不过我很好奇，接下来谁会帮你挡住这老猴子，还是由我出手？” 这位西北之主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忽然又笑了起来，道：“似乎不用。” 就在郑当中刚刚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北方有佛光普照，有个老和尚，双手合十，面容悲苦。 世间皆苦，人却可一心向善。 “顾施主放心南下，这场劫数，老衲替你来扛。” 一座佛国，骤然升起，天地间骤然一片金光。 顾飞鱼忽然笑了起来。 当世老和尚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刚不败，能够有把握破开老和尚神通的两人，都在这里。哦，如今或许还要再加上那个远东妖僧，但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所以顾飞鱼觉得，老和尚拦下那个老猴子，并不困难。 于是，顾飞鱼问了个很让人费解的问题。当这个问题摆上各大势力案头的时候，无人明白，这位飞鱼剑圣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老和尚，你想没想过留一下头发？我觉得你要是梳一个中分，应该很好看。” 严肃了一辈子的顾飞鱼，最后说出这样一句话，对于老和尚来说，这句话的力量，未必就比他的全力一剑接的更加轻松。 至少，老和尚身后那座金色佛国，颤抖了好几下。像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笑出来。 有老和尚的阻拦，顾飞鱼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继续向前。而那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族长，也没有多加阻拦，而是任凭顾飞鱼离去，自己则是一直盯着这位珈蓝寺老主持。 “和尚，不必留手，我也不会留手。” 老和尚点了点头，不再去看已经远去的顾飞鱼郑当中两人，轻轻对身前的这位巅峰妖圣拜了一下。然后，身后一座金色佛国，传来无尽佛唱。很像是西漠的那些年轻小和尚，在寺庙里偷懒时的诵经，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念得是什么。 …… 渡过丽水之后，便是真正进入蛮荒。 如今的丽水放心，用固若金汤四字来形容，都远远不足。这座被天玄宗上下倾注了太多资源，同时也保有太多希望的防线，从建造那天开始，目标就十分明确，那可以超过那条留川河防线！ 卫易倒是对这条防线很有兴趣，很想下去瞅瞅。奈何当下时间有些紧，那位飞鱼剑圣既然已经出山，自然也就没有这个时间了。 这一次，天玄宗一共出了三个人，叶朝归这位掌门，囚蒙真君这位纯阳，再加上卫易。 进入蛮荒之后，三人并未变换容貌。若是一般修者进入蛮荒，自然是要在伪装一事上下苦功夫。但到了叶朝归和囚蒙真君这个境界，如果他们不愿意被发现，封号真人以下，就算他们站在其面前，对方也很难发现。想要捕捉这个境界的存在所处的位置，要么依靠天机士的手段，以其气运捕捉；要么派出同等级别的高手，距离足够近。 最终，三人降落在一座妖城，此地恰好位于顾飞鱼前往妖族圣城一线。 入城之后，三人大摇大摆找了家妖族酒馆坐下，特意要了些酒馆里特有的吃食。论起吃这件事，妖族这边其实不比修真界差，只是风格更加迥异。而在那店家眼中，这三位客人，则是正正经经的妖族无疑。 在这座酒馆内，叶朝归先后三次收到宗门传讯。这意味着，在顾飞鱼过来的这条路上，已经先后遇到过三位纯阳妖圣阻路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那位珈蓝寺的老主持，这次竟然愿意亲身进入蛮荒，而且还是第一个出手？” 囚蒙真君摇头道：“世人皆知老和尚好说话，却不知这老和尚执拗起来，当世同样没人拦得住啊？” 只是，世人大都不知，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足够让这位老主持执拗而已。 所以，老和尚就成了出了名的好说话。 “第一场，有太虚金睛猿一族阻拦，由珈蓝寺挡下。第二场，由幽明圣象一族阻拦，让原陵曹家挡下。第三场，妖族是妖王联盟，有落霞岛挡下。” “东海妖盟，只有一位纯阳，大概是不会来了。所以下一场，要么是白山玄树一族，要么是吞海鲸一族，也有可能是九清蝉一族。” “都是打过交道的啊？” 囚蒙真君微微皱眉，沉声道：“真的有把握？这一战，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就连妖族，亦是如此。但如果你因此受伤，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天玄宗这次来了两人。准确来说是三人，但卫易注定不能算是一个战力。 两人之中，接下来要动手的，却不是纯阳修为的囚蒙真君。 “硬打肯定是打不过，这是一定的。但是能不能拦得下，要试过才知道。” 囚蒙真君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是不由叹了口气。 掌门的资质，当真是妖孽啊！ 叶朝归忽然看向卫易，问道：“想没想过，你要多少年以后，才能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战斗？” 叶朝归的这个问题，让卫易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按照当下的修为进境，卫易有信心在九十年左右，达到九阶巅峰。但在之后，从九阶到神级，当世没有人知道该怎么走。除非卫易选择进入幽冥之海的最深处，否则就只能自己去悟。但这个悟，到底会花费多长时间，卫易实在是说不好。而跻身相当于返虚的神级之后，又要花多少年，才能达到这种当世最强大的高度，卫易真的不知道。 既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达到这个高度。 叶朝归很快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你觉得，当世和你同代的这些人，谁可能最先有资格参加这样的战斗。” 这个问题，同样不好回答，但似乎比第一个好回答很多。 卫易想了想，当世同代当中，妖族和几大圣地最为优秀的同代，他大多见过。凭心而论，卫易觉得这其中绝大多数，现在或许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了。或者说可以和自己抗衡，但生死一战，一定是自己赢面较大。比如曹家的曹慈，或者吞海鲸一族的吞海阳云，卫易觉得自己都打得过。 但是，还是有那么几个，卫易觉得打起来自己不一定赢，或者必输。 比如离景原，卫易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必输。 比如乐桓，比如西漠那个神秘的恒秀和尚，比如如今已是大离皇帝的离景平，比如妖族的雁宝。 卫易都觉得，自己可能会输赢参半。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不急。但是，只要能让你想到的这些人，你就一个一个砍过去；都砍没了之后，就去砍老辈；老辈砍得差不多了，可以来砍师父。都完了之后，回头砍过去，发现身前已经无人，你自然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当然，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可能很难。所以，我这个做师父的，现在要去给你做个示范。” 小酒馆内，叶朝归一步踏出，须臾之间，千里之外。 “前辈放心南去，这一劫，我来。” …… 顾飞鱼不是没想过，天玄宗会由叶朝归这位掌门亲自上场。只是他不确定，叶朝归会在这一战当中，损失多大。 这一场，妖族方面出手阻拦的，是吞海鲸一族。 是那位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 看到远处高天之上赶来的叶朝归，顾飞鱼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当时天玄宗和两剑山的关系还不差。那一年，天玄宗的前代掌门素满山，带着叶朝归这位大弟子来两剑山问道。那时的叶朝归，还是一位剑道新秀，甚至让顾飞鱼都觉得他天分很好。 整个两剑山，如今当得起顾飞鱼这句评价的，只有玄平真君，没有第二个。 顾飞鱼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一句话：我辈修士，不管修剑修符还是修什么，归根结底，都是在修力与修心。今人不必过分崇古，亦不可一昧贬古。须知从来都是新浪盖旧浪，但若无旧浪，自然也无新浪。 后来，叶朝归便由剑改刀，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顾飞鱼不知道，这是否和自己当时的那番话有关系。 看着此刻高天之上提刀而来的叶朝归，顾飞鱼忽然朗声道：“小子，站那么高做什么？” 当今天下，该称呼堂堂天玄宗掌门一声‘小子’，也唯有这位剑道第一人了。 叶朝归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很干脆的从高天之上走下，对顾飞鱼执晚辈礼，道：“恭送前辈南下。” 顾飞鱼点了点头，觉得这会儿自己眼前之人，总算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年轻人对上号了，顾飞鱼并未还礼，而是问道：“几年前在风暴洋被我削了一路，伤势如何？可曾痊愈？” 叶朝归摇了摇头，道：“伤势无妨，只是我当时透支过大，伤了些许寿元，但也无妨。” 顾飞鱼没有叹气，没有说什么对不起，只是再次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远方高天另外一方，束手而立的那位吞海鲸族长。 “你不觉得，他站的有点高，有点碍眼？” “是有点。” “那就把他打下来。” “好，我试试。” 第59章 七刀 当世剑士，但凡用剑之人，在顾飞鱼眼中，只分为三种。一种是新瓶装老酒，所谓的新招新式，不过是在招式外力上有所差别，剑意剑道与前辈并无差别。另一种是老瓶装新酒，难得有些新意，却受困于古人，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是错的，于是便再无什么新意。 这其实也怪不得这些后世剑修，委实是前辈修者们在剑道上前赴后继，早已将剑修这条路提高到一个难以超越的地步。尤其是那位剑修始祖的太白仙尊，剑道更是高的没边了。以至后世所有剑修，都无望真正达到这位剑修始祖的高度。能够得其三两分剑道真意，便已称得上是当世含有敌手。 顾飞鱼一生修剑，所见过的剑修，绝大多数都是这两类。 他自己是第三类。 真正跳出了昔日太白仙尊的道路，别开生面，有望另开一条剑道的。顾飞鱼一直坚信，不管太白仙尊的剑道到底有多宽，剑道始终有千万条。就算殊途同归，但总归是有不同的道路可走。 顾飞鱼的一生，都在探索这样一条道路。 走出两剑山的顾飞鱼，那一刻已经明悟，自己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于成功。只不过受限于当今天地规则，他注定不可能成为那有史以来的第二位剑修仙尊了。 除了他自己之外，顾飞鱼觉得自己这一生见过的剑修当中，唯有两人有望可以和自己一样，成为这第三类。 一个是两剑山的下一代掌门，玄平真君，一个是昔日未曾由剑入刀的叶朝归。 两人皆有成仙之资。 叶朝归一刀横空，有璀璨刀河临世，细看之下，仿佛一条刀河便是一个世界。而那位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则是不紧不慢，有海潮自其身后席卷而来，涌向这条刀河，并未感到任何压力。 “天下的河，再大还大的过南海吗？” 一位是天玄宗当代掌门，一位是吞海鲸一族的当代族长。 当年叶朝归精心布局，曾经摆了吞海鲸一道，在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当中，闭关十年。离开吞海鲸祖地之时，双方也曾短暂对峙。但那时双方的对峙，其实是两件极道仙兵的对峙。当时在这位吞海鲸族长眼中，叶朝归很强，但到底还是一个后辈而已。若无极道仙兵守护，自己完全可以轻松击杀。 但今日，这位吞海鲸族长明白，双方已是一个层次的存在了。 哪怕对方还未达纯阳。 “叶掌门，这是打算拿我当踏脚石，验证一下自己的大道境界？”吞海鲸族长终于收敛起笑意，道：“也好，那便打一场，让我试试叶掌门的斤两。” …… 千里之外，那座妖城中的群妖，今日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对于这种纯阳级别的大战，哪怕相隔千里，大战的余波，依然不是绝大多数妖族能够承受的。这座妖城的城主，不得不在第一时间打开这座妖城的守护大阵，但结果证明，就算是守护大阵，在大战的余波之下，仍是难以抵挡太多的力量。 至于卫易，因为囚蒙真君的庇护，则始终没有离开酒馆。囚蒙真君更是施展秘法，远在千里之外，亦能看到此刻叶朝归和吞海鲸族长大战的情况。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卫易的修为境界，在这种等级的大战面前，还是不够看，很难近距离观战。再者，如果离得太近，叶朝归也担心卫易会不会被看破真实身份。其他人倒也无妨，唯独那位已经真正近仙的顾飞鱼，实在是深不可测，叶朝归也不敢赌这一点。 此刻战场当中，叶朝归并未真正落得下风。 甚至称得上是旗鼓相当。 而那位吞海鲸族长，则是渐渐打出了真火，开始全力以赴。 “掌门如今打架，那些瞧着声势很大花里胡哨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看来，最多十年，掌门便有资格进阶纯阳了。” 卫易忽然好奇问道：“师父他选这位吞海鲸族长做对手，是不是因为当年宗门曾秘密和吞海鲸一族签订的那份盟约？” 囚蒙真君有些诧异的看了卫易一眼，没想到卫易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最后还是点头道：“你小子，知道的太多了。” “你师父这些年不光在教你如何修行，看来，掌门的这份心智，你倒是也学了去。就是不知道，你以后能学会几分啊！” 卫易沉默。 囚蒙真君透露出来的这个信息，可以推断出来很多东西。 在叶朝归这一战之前，顾飞鱼先后遇到三场战斗，分别是太虚金睛猿一族、妖王联盟和幽明圣象一族。再加上东海妖盟注定无法出动纯阳级战力，前来阻截。所以接下来，有可能阻路的，就只有吞海鲸、九清蝉以及白山玄树这三族。 卫易不相信，叶朝归真的是随便挑选对手，没考虑过自己打输了或者受伤之类的事情。凭运气或者莽撞迎战，这不是卫易印象当中的师父。 唯一的可能，就是叶朝归有把握应对这三族的高手。 九清蝉一族和白山玄树一族，卫易不清楚。但吞海鲸一族，卫易是知道的。昔日在吞海鲸祖地当中，这位吞海鲸族长曾主动上门，和天玄宗签订过一个简单的盟约，大致就是要共同对付东海妖盟。后来，这份盟约其实并没有得到天玄宗的认可。甚至于在吞海鲸一族和东海联盟开战之后，天玄宗还暗中支持东海联盟，以确保其不会被吞海鲸一族真正灭掉。 一个过于强大的吞海鲸一族，同样不符合天玄宗的战略。如果吞海鲸一族，真的把东海妖盟给打趴下了，下一个要对付的，只能是天玄宗。 但是，那份盟约，确实是存在的。 有那份盟约的存在，这位吞海鲸族长，最多只能打伤叶朝归，而且最多只能是轻伤，绝无下杀手的可能。 这或许才是师父迎战的真正的原因。 既然不会死，甚至不会被重伤，那还怕什么？ 吞海鲸一族是这样，那么白山玄树和九清蝉这两族，是不是也有什么卫易不知道的事情呢？ 假如是的话，那卫易继续往下去想，觉得这个问题就太远了。因为这三族的地盘，大多在蛮荒更深处，和天玄宗的地盘，差了好几个修炼界那么远。尤其是吞海鲸一族，身居南海，更是和天玄宗相隔了整个蛮荒。就算在东海，双方中间也隔着东海妖盟，没有实际上的利益冲突。 五大皇族当中，和天玄宗接壤最多的，就是幽明圣象一族。而太虚金睛猿一族，则是和落霞岛、两剑山接壤。所以，如果未来真的有大战要面对，天玄宗在妖族这边，最大的敌人，应该就是幽明圣象一族。 这和当年的云莽天灾不同。 当年的云莽天灾，相当于是整个蛮荒，合力进攻天玄宗。哪怕当时正处于巅峰时代的天玄宗，也绝不可能以一宗之力，当下整个蛮荒。但如今，蛮荒内部是绝对不可能再组成联军。就算真的灭掉了天玄宗，最后得利最大的，也只能是幽明圣象一族。 “太远的事情，你小子可以想，但是用不着去琢磨。宗门目前还是由我们这些老辈扛着，就算有什么谋划，也轮不到你们小辈来操心。” 囚蒙真君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卫易的心思。 战局渐至白热化。 这位吞海鲸族长，虽然受限于盟约，无法真的杀掉叶朝归，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他也想试探出叶朝归的真正极限。 漫天异象，层出不穷。 但越往后，叶朝归这边，似乎声势就越小，渐渐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仿佛就算这位吞海鲸族长，真的携整个南海之势而来，他也可以一刀斩开。 天下之水，当真大不过南海？ 叶朝归忽然收刀横立身前，朗声道：“前辈问世间何物可大的过南海？晚辈斗胆，以刀作答！” 一刀出。 如旭日东升，出于沧海。 南海很大，大的过初生朝阳吗？ 在叶朝归出刀之际，这位原本一直优哉游哉的吞海鲸族长，脸色骤然大变。他能够感觉到，叶朝归这一刀力量并不是很大，但刀势却仿佛连绵不绝。 世间高手，哪怕到了纯阳境界，招式之间，仍有须臾的停顿。这是因为就算是纯阳修者，依然需要有一个灵力流转的过程，就仿佛寻常人打架需要换气一样。如今战部围杀返虚，便是以此为契机。只要耗到返虚修者换气的那一刹那，不管修为多高的存在，都会出现破绽。 但是，叶朝归这一刀，却仿佛给吞海鲸族长一种没有丝毫停顿的感觉。 这完全不合理！ 一刀既出，站在吞海鲸族长显现出来的那片无尽汪洋上，甚至连最外围的波浪都不曾破开。这位吞海鲸族长，刹那间便感觉到虚实，这一刀的力量，似乎也就只有封号真人的层次而已。对他这样的存在，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只是，还没等这一刀退散，叶朝归的第二刀却已经来了。 这一刀，破开了最外围的波浪，但仍未深入。 这一刀，已经有了一般返虚初期的力量。 然后，便又是一刀。不同的是，这第三刀，已经是返虚中期的力量了。不但破开了这位吞海鲸族长显现出的南海异象，甚至已经即将近身。 第四刀，便是实打实的返虚后期的力量。返虚后期，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威胁到吞海鲸族长这样的纯阳存在。这一抹刀芒，已经迫使这位在蛮荒内部足以排入前五的强大存在，一拳祭出，打碎一片刀芒。 但是，还有第五刀。 这是真正的纯阳一刀。 以返虚后期的力量，施展出的纯阳一刀。 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吞海鲸族长，只能强行沟通自己的本命法相，抵挡这一刀。无尽南海异象，顿时骤然消散，化作一条无比硕大的吞海鲸，挡下了这一刀。 在这一刀之后，双方不约而同的停手。再打下去，便是真正的生死相搏了。 此时顾飞鱼早已走远，双方再打下去，已是无益。 “有第六刀吗？” 这位吞海鲸族长，看向收刀入鞘的叶朝归，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这个问题。 “一共七刀，但目前我应该只斩得出第六刀。第六刀我能破开前辈的本命法相，第七刀我能破开好好和尚的金刚不败，身前无人。” 吞海鲸族长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叶朝归并不是在吹牛。 同样，叶朝归若真斩得出这第七刀，只怕能比得上顾飞鱼的必死一剑，是真正无敌当世的手段。但这样的一刀，只怕叶朝归要跻身纯阳之后，才用的出来。而且斩出这一刀的叶朝归，亦是必死。 即便如此，这也足够了。这意味着，跻身纯阳之后的叶朝归，将会真正跻身当世最顶尖的存在。和当下的顾飞鱼、郑当中、墨貂寺等几位存在并立，拥有自己真正无敌天下的时刻。 这一刻，这位吞海鲸族长，真的动了杀心。 但是，叶朝归却早已退去。 修真界，从此只怕又要多出一位真正的决定存在了。 吞海鲸族长脸色重归于长，凭心而论，蛮荒最顶尖的存在，确实要比修真界少。当年姚老头评出的当世十强，只有四名妖族，而且这四名妖族当中，还有虬髯这样一个另类。活出了两世，而且前世便已经是最顶尖的存在了。 如果抛去虬髯不算的话，修真界对蛮荒，恰好是二比一。在最顶尖的高手对决中，蛮荒无疑完败。 吞海鲸族长，很清楚这当中的真正原因。 所以他无意去争什么当世前十，更无意去追求什么自己真正无敌的时刻。五大皇族当中的太虚金睛猿一族，亦是如此。 留下一片毁灭性的战场后，吞海鲸族长亦是离去。身为妖族，他阻拦顾飞鱼的任务，已经做到了。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到圣城那边，去做一个看客。 看看那位当世杀力第一的剑修，到底能够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第60章 布局发力 顾飞鱼这一次进入蛮荒问剑，并未隐藏行迹，甚至可以大张旗鼓来形容。所过之处，三千里内，所有妖族都能感知的到。而且，顾飞鱼也没有什么绕道辗转之举，几乎是笔直的从两剑山直奔蛮荒圣城。 所以，若是蛮荒真想阻拦，大可以先调集个几百支精锐战部，在顾飞鱼的必经之路上进行堵截。今日天下的精锐战部，早已和几十年前不同，大家都在琢磨怎么对付返虚以上的存在。就算是顾飞鱼，在真正海量战部面前，恐怕依然会饮恨收场。 然而，蛮荒内部，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这样选择。 原因很多。 首先，要用人海或者说妖海战术，来堆死顾飞鱼这个层次的高手，损耗会大到无法承受。就算是蛮荒内部如今几大势力，也不愿承受这样的损失。普通战修，的确是可以补充的。但如果损失太大的话，补充起来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谁愿意为他人做嫁衣？万一自己损伤惨重，战后却被其他几家进攻，甚至联手灭掉。这样的结果，谁都承受不起。 除了单纯用数量去堆死顾飞鱼外，还有一个不错的法子，那就是以高手混入战部，这亦是如今对付顶尖高手的最好办法。封号真人层次的高手，绝对能够暂时缠住返虚，这时战部便有了进攻的机会。只是，想要缠住顾飞鱼，估计至少也得返虚后期才行。修真界这次来了大量的高手，不会给蛮荒这个机会。 如果妖族这边，铁了心的要用战部去挡顾飞鱼，恐怕此次进入蛮荒观战的所有修真界高手，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那样的话，这场战斗很容易会演变成蛮荒和修真界的全面大战。大家都还没有彻底整合好内部，这个结果，大家同样承受不起。 所以，当下这种局面，就是最好的选择。 纯粹的高手战，而且是单对单。 但这样，就注定顾飞鱼能够抵达妖族圣城城下，谁都拦不住。 在叶朝归代表天玄宗出战，拦下那位吞海鲸族长之后，先后又有两战。一场是有九清蝉一族的族长，九清敏敏阻拦。这位昔日曾执掌山河印，在东海叶朝归渡劫时发难的女子妖修，战力其实极强。姚老头昔日评点当世十强的时候，便将九清敏敏排在了第八的位置上，如今恐怕就要算是妖族第二高手了。 修真界这边，挡住九清敏敏的，是咸安城四家之首米家的老祖宗。 一位手段强横至极的雷修。 若论声势之大，恐怕这一战，远胜之前四战。倒不是说米家这位老祖宗，真的就比之前出手的几位高手更强。但那无尽天雷滚滚而来的场面，确实是很吓人。 卫易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咸安城四大家族，米洛孙赵四姓，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在修真界无数家族势力当中，除了大离皇族和原陵曹氏之外，就数这四家最强。卫易原本觉得，这所谓的京城四家，实力也就是较为强大的一流门派而已。但如今看来，似乎远非这么简单。 “咸安城仙战之前，京城四家之内，确实最高都只有返虚后期坐镇。而且，只有米家有两位返虚后期，其他三家，各自只有一位。但过去这十几年当中，米家和孙家，各自有一位返虚后期，突破到了纯阳境界。想来，洛家和赵家，应该也快了。” “你会觉得京城四家实力不强，这并不奇怪。因为这四家并非割据势力，而是支脉幅散了整个修真界。寻常修者，提起这四家，大多也就只能想到，他们在某一个地方的一部分力量，自然不会觉得多强。比如提到米家，大家下意识会想起如今垂帘听政的那位太后娘娘，或者米家的名将米晟。这当然没错，这两人的存在，确实是如今米家能够力压其他三家的根本原因之一。但是，京城四家的力量，其实远非如此。” “不光是他们四家，就连京城其他大家族，亦是如此。” 叶朝归解释到这里之后，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给卫易一个思考的时间。片刻之后，卫易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这才点了点头。 “说说，都想到了什么。” 才刚刚大战过一场的叶朝归，丝毫不见任何倦色，那场和吞海鲸老祖宗的大战，并未给他造成任何损伤。而在叶朝归发问后，卫易沉声道：“我曾听说，京城那边很多大家族的历史，最远甚至可以追溯到部落时代。他们的先祖，曾经和那位大离皇祖一起并肩战斗过。” “所以，大离开国之后，大离皇祖也给他们许下了与国同休的承诺。这万年以来，这些家族或许互有兴衰，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彻底消亡。” “但是，作为大离皇室下辖的家族，这些家族就算万年来积攒了海量气运，在那场仙战之前，仍是不好涌现出纯阳级别的高手。因为有了纯阳级别的高手之外，非但不会对家族有什么裨益，反倒会引来皇族的打压，殊为不智。” “所以之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家族开枝散叶，绵延各地。既能保证家族昌盛，又不会让皇族忌惮打压。不过，在那场仙战之后，就不一样了。咸安城没了天下共主的地位，哪怕四家仍是尊皇族为首，可皇族的掌控力度，难免就要下降了很多。而且，咸安城如今也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所以这些大家族，就会动用万年以来积攒下的气数和底蕴，让自身战力迅速提升。” 卫易忽然好奇问道：“师父，咸安城现在能够调动的纯阳级别的力量，到底有多少？我一直在想，咸安城到底有多强？” 叶朝归看了眼卫易，笑容和煦，似乎很满意卫易的回答。然后叶朝归伸了下手，五指张开。 五位？ 然后，卫易看到，叶朝归再次翻了下手掌，压力渐大。 “仅从当下宗门查到的情报来看，咸安城能够调动的纯阳级别存在，应该有十一位。这其中，皇族六位，四家两位，影卫一位，军中一位，散修客卿一位。想来用不了多久，这个数字就会变成十三位。京城四家中的洛家和赵家，很快也应该有各自的纯阳。” 十三位纯阳！！ 难怪咸安城一家，便可独掌大半个修真界。大离能够直接调动的纯阳，已经快等于八大圣地加起来的总和了！ “不过，如今的咸安城，高手虽多，但也不容乐观。没了玉皇之后，大离直属的这些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就算京城四家，对皇族也未必就那么衷心。而且，像米家和孙家这两位纯阳，我是真的不放在眼里。若我跻身纯阳，生死搏杀，我最多轻伤，这两位则是必死。” 一旁，囚蒙真君亦是深以为然。 米家老祖和九清敏敏的这场大战，耗时最长，声势也最大。但在叶朝归和囚蒙真君，以同等高度解释过以后，卫易就明白其中的玄机了。这位米家老祖，此番是进阶纯阳之后的第一战。若是第一战就尽显颓势，那也太惨了点。所以，米家老祖在战斗的时候，尽量打得声势更加浩大。返虚中期以下，都看不出来问题。但像叶朝归和囚蒙真君，就都看得出来，其实米家老祖是一直被九清敏敏压着打的。 好在，九清敏敏似乎也知晓这位米家老祖的心思，并未真的让其难堪，最后双方也只是平手。 再之后，便是白山玄树一族的老族长。 如今妖族当中，实力最强的纯阳。 “在你之后，应该不会有谁出来拦路了吧？要不然，也太不给你们白山玄树一族面子了。而且，瞧这架势，你们大概也不会派战部来堵路了。我原本还想着若是有战部挡路，便由我来开路。” 在见到这位白山玄树一族的族长之后，一路跟随未曾出手的西北之主郑当中，忽然上前一步，笑道：“既然这样，这一战，就我来吧。” 与此同时，那位白山玄树一族的老族长，无奈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打不过这个如今的天下第二啊。 …… 就在顾飞鱼即将走出两剑山之前，两座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战斗。但在远东奉阳王府，今日却来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客人。 “在我到这里之前，神殿已经开始南下。殿主说，远东这边何时发动，由你自己来决定。” 这位突然到来的冰原修者，实在非同一般。一身修为之强横，已经到了纯阳的层次。但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位纯阳级别的冰原修者，自身气数却如同白纸一般。 这让乐北亭一度觉得无法理解。 世间生灵，不管是那高高在上的返虚老祖，还是蛮荒深处上位开智的妖兽，自身都是有气数的，区别只在于多少不同而已。只要是世间生灵，总有运气一说。不管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总归是要有的。 但是，完全没有运气的生灵，这种生灵，理论上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然而眼前这位冰原纯阳，却正是这样一个存在。不是像其他高手那样，以秘法来遮掩自身气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毫无气数。以至于对于他的到来，王府内的天机士根本没有任何察觉。直到他到了王府之后，府内镇守的返虚才发现。 很难想象，如果这是一位来杀他的高手，后果会如何。 幸亏，冰原和他是同一阵营的。 “殿主如何希望？是希望我立即出兵，还是自己决定合适的时机？” “自己决定。” 乐北亭重重点头，然后目送这位纯阳离开。远方高天之上，似有乌云渐来。 要变天了。 乐北亭心中不由迅速盘算。今日这个局，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神仙局。不是谁故意布置出来，而是因为几方角力，最终演化成了这样。 很多年以前，当他刚刚成为远东将军的时候，其实并不知晓自己那位丈母娘，就是远在极北之地的冰原之主。所以那时的乐北亭，也从来没想过会反大离，甚至连封王一事，都没敢想过。 但是后来，随着乐北亭在远东治政有方，被咸安城看中，尤其是被那位前朝首辅李砚山看中，加以暗中培养。这个时候，就注定乐北亭会成为实际意义上的远东之主了，将会同时担任远东经略使与远东将军。 但在那场仙战之后，当冰原的人找到他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到底遇到了一个多大的机会。于是，便有了后来将军府暗中发动的那场谋划，逼走了大离在远东委派的界主，彻底独霸远东修炼界，成了名副其实的远东王。 至于大离，大概也从来没有觉得，他乐北亭会是一个真正影响天下大局的关键人选。说到底，他乐北亭连返虚都不是，自身实力不过周天，如何能被咸安城看在眼里？ 再之后，便是之前十年的布局。 重新回到案前的乐北亭，忽然喃喃自语：“儿子，爹给你打下的这份家业，不算小了吧？再往后，有的就得靠你自己了啊。” …… 弘武十三年，岁末，就在顾飞鱼刚刚问剑于蛮荒之后，冰雪神殿忽然大军压境，直接冲垮了玉州联盟的防线。三位冰原返虚，联手围杀了玉州联盟的融兵老祖。 玉州彻底陷落。 就在大离准备按照既定计划，待冰原扫平玉州联盟之后，让乐北亭出远东过林州，然后由北域名将韩药师从玉州直接发力，合力从冰原手中收回玉州的时候。远东忽然宣布易帜，归于冰原。 这个消息，无疑比之前顾飞鱼的问剑之举，更加让大家震惊，这是真正影响天下局势的关键转折点。 在当日宣布易帜之后，乐北亭直接率远东军团，经野夫关出远东，进入林州。原本已经被乐北亭十年布局渗透的林州，脆弱如纸糊。原本在远东北境与冰原对峙的远东军，直接和冰原战部合流，由冰原进入林州。 短短两个月之后，林州彻底陷落。 至此，冰原、远东、玉州、林州四界，尽归于冰雪神殿之手。奉阳王乐北亭，同时兼任四界界主。 整个修真界，尽皆失声。 第61章 问剑蛮荒 先后六次拦路，顾飞鱼没有一次出手。 不是他自己过不去，而是他这一路上，都在蓄养自身剑意。 只要在到达妖族圣城之前，顾飞鱼出手一次，那他最终问剑的剑意，便不是此生能够养出的最强一剑。 修真界这边，几大顶尖势力愿意出手帮忙，愿意让各自的顶尖高手，帮顾飞鱼开路。除了自身对顾飞鱼的尊敬，以及想要报十几年前那场仙战之仇，找回场子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只有他们帮忙开路，顾飞鱼才能真正蓄养出自己生平的巅峰一剑，给那座妖族圣城，造成足够的压力，甚至可以打散那座妖城的契机。 只要这座妖族圣城被顾飞鱼正面攻破，蛮荒的整体气数，就会被彻底打散，流入几大妖族联盟。妖族整体的气数，会因此大减，而且彻底分裂。但妖族几大联盟的气数，却会因此暴涨。 这是修者希望看到的，同时也是很多妖族希望看到的。 在顾飞鱼抵达妖族圣城之前，这座自上古时期便已经存在的妖城，便已经严阵以待。而在城外，前来观战的顶级高手，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有修者，也有妖族。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彻底隐藏了自身行迹。甚至，就连之前出手阻拦顾飞鱼的几名纯阳妖圣，也都先行一步赶到。 当顾飞鱼望见那座巨城的城墙时，心境没有任何波动。 今日，他要一人攻城。 看到那座巨城的城头后，顾飞鱼没有加快脚步，只是那么扛着剑，一步一步缓慢前行，但却一步步登上高天。而且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是上一步的一倍。 每一步，都让远处那座妖族圣城，轻轻颤抖一下。 “我父母皆是剑修，百日抓周之时，爹娘只给我摆了六柄剑，我却唯独抓住了我爹身上那柄。” “十二岁正式修剑，拜入两剑山。我师父说，我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剑修奇才，我深以为然。” “十六岁入化灵，四十四岁入周天，两百零六岁入返虚，一生钻研剑道，未曾有一日之歇。” “十九岁时，我曾单人独剑入蛮荒，辗转十年，终入剑道。” “我曾从蜀山出发，延留川河东去，观东海日出。曾于剑林当中，枯坐三百年，创出自己的剑道。曾游历十七座修炼界，便见人间兴衰起落。” “所以今日，我来了。” 最后一步，这位飞鱼剑圣已是一步跨越百里，直接出现在这座蛮荒圣城上空，一脚踩下！ 整座蛮荒圣城，顿时轰隆隆作响。 万年已降，这座蛮荒无数妖族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还是第一次被修者踩在脚下。 最关键的是，这名修者，他还不是仙位。 …… 在顾飞鱼出现在城内妖族视线当中的时候，这座妖族圣城，其实已经相当于是一个空架子了。 城内修为最高的，不过是一名返虚中期的妖王。 按照蛮荒内部的传统，最为强大最具声望的九名妖族，组成最高议会。一般涉及到整个蛮荒的大事，都是由最高议会来决定的。议会本身不设议长，唯有历代仙位可以担任。最高议会九个席位当中，有五个是固定的，分别归属五大皇族的各自族长。其他四席，则从整个蛮荒内挑选。 照理来说，蛮荒圣城内，至少会保证三位纯阳坐镇。九位最高议会的长老，会轮流坐守。但是，自打二十多年前，蛮荒内部开始严重分裂之后。最高议会的九位长老，已经各自返回各自族群。圣城当中，已经没有纯阳级别的战力坐镇了。到了后来，就连返虚后期，都走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昔年被历代仙位留下，钦定为圣城看守的几个族群，还留在圣城。不过，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受限于历代血誓不能走。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想必这几个族群，也早就走的一干二净，城内估计就连一位返虚都没有了。 但是。 当顾飞鱼一脚踏来的时候，城内的妖族，尽皆惶恐不安，但却没谁觉得，顾飞鱼真的能攻破这座妖族圣城。 就算对方已是当下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就算当下圣城已经没有什么高手坐镇，仍是如此。 因为这座妖族圣城，是历代妖族仙位，共同缔造的结果。妖族历史上的五位仙尊，历史上所有最高议会的长老，都曾在这里留下过他们各自的真意！ 也就是说，顾飞鱼想要破开妖族圣城，其剑道要达到近乎仙位的高度，才可能真正破开这座妖族圣城。 顾飞鱼最后一脚踏下之后，整个蛮荒圣城顿时山摇地动，无数建筑轰然倒塌。连那座象征着妖族至高权力的圣殿，房檐茶几岔脊上的瓦当装饰，古树、大鱼、神猿、仙蝉、巨象，依次粉碎。 整座妖族圣殿，硬是被顾飞鱼一脚压入地面，入地三尺。 圣城内，无数妖族，被这一脚震得彻底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了。就算圣城强大的守护禁制，似乎也挡不住顾飞鱼的大道之威。 圣城的阵法和禁制，经过历代加固，无疑达到了世间能够达到的极致。但就算再强大的阵法，也终究是死物。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操控，没有纯阳和极道仙兵镇压，仍是力量有限。 当下城内但凡有一位纯阳妖圣在，顾飞鱼这一脚，都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你们，这是背叛了先祖，背叛了整个蛮荒！” 圣城当中，那名仅剩的返虚中期妖王，悲痛欲绝。他能够感知到，当下城外隐藏了不少纯阳级别的妖族妖圣，但这些妖圣，却无一位主动入城帮忙。 他们，是真的想看到圣城毁掉，看到蛮荒整体气数流入自家。 就在那座妖族圣殿摇摇欲坠的时候，圣殿内，一座悬挂了数百幅画像的偏殿，突然光芒大涨，让这座圣殿忽然稳固了下来。 这是圣殿内的祖堂。 祖堂内最高处，供奉着六幅画像，分别是蛮荒历史的五尊仙位，和一副空白画像。除了历代最高议会的长老之外，没谁知道那副空白画像，到底意味着什么。再往下，数百幅画像，依次排列。他们是圣城历代最高议会的长老，代表了万年以来，蛮荒真正的大风流。 这一刻，祖堂内除了最高处的六幅画像之外，其他画像，俱是光芒大放。先后有一道道朦胧身影，从画像当中走出。 原本宽阔的祖堂，渐渐显得拥挤。 待到最后一道身影走出画像后，数百道身影，鱼贯而出，走出这座妖族圣殿。在圣殿外，与顾飞鱼隔空对峙。 “有机会领略一下蛮荒历代前辈的风采，顾某真是荣幸至极啊！” 顾飞鱼终于不再扛剑，而是持剑向前，大笑道：“修行一道，顾某从不认为，前辈之学不可用，也从未认为前辈之学不可攀！不能和诸位生在同一个时代，领略诸位的风采，是顾某的遗憾。今日顾某且在这里，展现平生所学，献丑了！” 顾飞鱼一剑挥出，一线剑气，直射向圣殿外的某个虚影。城外，很多观战高手瞬间就认出，顾飞鱼这一剑，名为‘直道’，是两剑山内一门最普通的入门剑诀。讲究凝聚力量于一线，追求极致杀力。但是，就是这样一门两剑山入门弟子皆可学习的基础剑诀，在顾飞鱼手中，却有大奥妙。 没有人知道，当年顾飞鱼正式拜入两剑山后，所学的第一门剑诀，便是这门‘直道’。 君子，直道而行；剑修，直道而取。 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顾飞鱼出剑之后，数百道身影当中，有一道身影拔地而起，迎向这道剑气。围观众多妖族瞬间认出，这道身影的主人，曾在四千年前名震妖族，曾在东海和原陵曹家的先祖，当时尚未证道的吉祥仙尊大战，未分胜负。 就算当时吉祥仙尊尚未证道，也是那一世最强的人杰。能够和吉祥仙尊战到平手，这位妖族前辈的实力，可想而知。 这位妖族先辈迎上高天之后，随手一拍，一道巨山虚影凭空出现，砸向顾飞鱼的这缕剑气。这道神通，如今妖族依然有传承在，而且名声很大。只是下一刻，那道仿佛足以砸烂一切的巨山，就被顾飞鱼这道剑气彻底贯穿。贯穿巨山之后，这道剑气依然声势不减，直接袭杀向那名妖族先辈，透体而过。 然后，这道虚影，彻底消散。 周围看客，尽皆哑然。 圣殿祖堂内，每一幅画上留下的，都是历代妖族先辈们各自最强的意。虽说当下顾飞鱼正处于全盛之时，而这些妖族先辈不过只是留下各自的真意。但这样的结果，依然很说明问题了。 这意味着，那名曾与吉祥仙尊大战过的妖族先辈，哪怕是全盛之时，生死相搏，依然不是顾飞鱼的对手。 在击溃了这道妖族前辈的虚影之后，顾飞鱼嗤笑一声。 “就这？” …… 已至岁末的玉州，天大寒，人心更寒。 和冰原的十年对峙，如同一个磨盘，将整个玉州拖入谷底。不管玉州内部各大宗门如何推诿，自己总归都是一定会死人的。如今绝大多数的玉州门派，都已经面临着青黄不接的局面了。 在一座由玉州北部迁入玉州南部的小面馆内，范梧身前有一道幻光。而幻光当中显示的画面，恰好正是此时此刻顾飞鱼在蛮荒圣城大战的画面。 “顾飞鱼今天这一战，注定要载入史册，千年万年之后，依然会被人们所铭记。”范梧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师父在世时曾说，春秋修者，无人不可恨，无人不可怜，无人不该死。但我觉得，这位飞鱼剑圣只能占一半。他可恨，可怜，但不该死。” 在范梧身后，已是化灵中期的谷梁丰，觉得不知所谓，不明白老板到底在说什么。 这位飞鱼剑圣，为何可恨，又为何可怜？ “如果顾飞鱼和他师兄心性一样，就是当下两剑山的那位掌门。他临死之前最好的选择，其实并不是去蛮荒那边问剑，而是应该直接北上，以毕生最强的一剑，杀了珈蓝寺的那位好好禅师。没了这位老主持坐镇的珈蓝寺，根本挡不住两剑山日后的北上。如果这时候两剑山和落霞岛、天九宫甚至御灵宗达成协议的话，那么西漠的珈蓝寺，就会成为这个大世最先出局的圣地门派。” “若真是那样的话……”说到这里，范梧摇了摇头，笑道：“以这位飞鱼剑圣的心性，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若真会这样，我师父的布的局大概也会彻底更改。” “他这次问剑啊，既是为了自己平生是所学，也是想告诉蛮荒一件事。” “修真界，至少还有他这一剑之力啊！” “可是，就算他这样做了，当世无数修者，还是没人会念他的好，甚至会觉得他蠢。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后人才会觉得，他的选择，才是真正的勇敢。”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千秋盛名身死后，奈何当年人未识！于两剑山来说，他可恨；于后世而言，他可怜。” 谷梁丰忽然问道：“可我觉得，他其实很厉害啊？能打得妖族历代先辈留下的真意彻底消散，当世杀力第一这个名头，是真的很厉害啊？” “那又有什么用？” 范梧再次叹息一声，感慨道：“他是能救得了自己，还是能救得了修真界的芸芸众生？是能直接冲进咸安城的那座太元殿，宰了大离皇帝？还是能以一己之力，把蛮荒那边五大皇族的返虚高手全都宰了？或者让冰原接下来无法南下？既然都做不到，他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对这个大世的走向，都只能算是一朵浪花，而不能真的改变走向。” “我以前也不明白，为何我师父会觉得，生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人人可怜。现在我觉得，大概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是众生，所有人都是棋子。不管是他顾飞鱼，还是那些一日只求三餐温饱的芸芸众生，甚至就连你我，乃至我师父，皆是如此。” 谷梁丰又有些糊涂了。 若大家都是棋子，那到底谁才是执棋之人呢？ 第62章 飞向天空的鱼 一剑之力，匹敌整个蛮荒历代先贤。 一道道最基础的剑诀，在顾飞鱼手中施展出来，威力却天差地别，有真正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随着一道道妖族先贤虚影，在顾飞鱼身前破碎消散，这位飞鱼剑圣亦有了折损。比如曾被那漫天如雨落的飞叶笼罩，透体而过；比如曾被一位妖族先贤现出本体，一尾砸退数步；比如被一位身材伛偻的老猿，一掌排在额头，打得气机都渐渐紊乱。 顾飞鱼很强，这不假，完全当得起天下第一四字来形容。 但他今日对敌的，却是整个蛮荒万年以来最为强大的那一小簇存在。他们每一个，都留下了自己最强的一招。 哪怕只有一招，这些先贤加在一起，也够顾飞鱼喝一壶的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些先辈虚影，无法同时出手。若非这样，数百位蛮荒历史上最风流的前辈，联手施展出自己生前最强一击，恐怕就连真正的仙位，都要避其锋芒。 那超越了此方天地允许的力量上限，为大道所不容。 随着越来越多的妖族先贤身形彻底消散，圣城外观战的那些高手，也渐渐看明白了许多东西。顾飞鱼今日这一战，是将这座妖族圣城，当成了一个舞台。将自己毕生所学的剑术，都施展了出来。而随着顾飞鱼施展的剑术越来越多，大家开始发现，后面的剑术，似乎和大家理解的剑修之道，已经有些不太一样了。 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顾飞鱼走出了自己独特的剑修一道吗？ “修真界历史上九尊仙位，走的皆是不同的道。这亦是之前万年以内，成仙必须的要求。不过，蛮荒那边，似乎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五位蛮荒仙位，似乎都没有传出自己的大道，而是只留下了自己的血脉。” “顾飞鱼此举，等于是在剑修道路上另开一道。同属剑道，但又与太白仙尊的剑道截然不同。这样的事情，万年以来，都从未听说过啊。” 如果说，顾飞鱼用出的剑术，卫易最开始还能看懂，觉得这是自己理解的剑道。那么等到顾飞鱼施展过百剑之后，这时顾飞鱼施展出来的剑术，已经不是卫易能够理解的了。 这东西，算剑术吗？ 这就是卫易最大的困惑。 明明是剑，明明也是最正宗的剑修。但是，顾飞鱼的剑，就是让人觉得跟理解的剑术完全不沾边。连理解都无法理解，这等才情，实在是让人高山仰止。 “有问题就问。这样的机会，一辈子也未必能遇到几次。” 叶朝归在观战的同时，发现卫易面露难色，知晓卫易心中已经有了问题。而卫易在略微犹豫，则是问道：“师父，蛮荒的几尊仙位，为何都没有创出自己的大道？” 修真界历史上的几尊仙位，每一个都创出了自己独特的大道。甚至就连一些没有成就仙位的，比如顾飞鱼和叶朝归这样的人，也走出了自己的道。而妖族内部，也是有这样的存在的。但是，历史的五位蛮荒仙位，却都不属于此类。 “不知道。” 叶朝归直接摇了摇头，道：“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其实一直是个谜。大家一直猜测，应该是昔日大离皇祖开创的灵力之道，有诸多限制。使得修者必须创出自己的道路，才能够成仙，而妖族则没有这一点限制。但这个说法，其实并不能从根本上解释这个问题。妖族历史上的五尊仙位，也都是才智超群之辈。照理来说，怎么也该有人创出自己的道路才对。不光此事是秘密，就连妖族为何有血脉之说，我修者除大离皇族之外，都没有所谓的血脉，这事大家其实也没搞清楚。” 卫易仔细想想后，越发觉得奇怪。这些看似是常识一样的事情，但如果究其根本的话，其实大有奥妙。就比如当下顾飞鱼施展的剑术，谁都知道这一定属于剑道，但却又完全不像是剑道。 顾飞鱼越发虚弱，但圣殿前的身形，也越来越少。 顾飞鱼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进入剑林，承受两剑山历代返虚前辈留下的剑意。剑林当中，藏着两剑山历代先贤的佩剑，这些佩剑也包含了那些前辈生前的剑意。后世最为优秀的一些两剑山弟子，可以进入剑林，取走一柄和自己最为契合的前辈佩剑。 顾飞鱼其实也想在剑林当中，留下一柄属于自己的剑。只可惜他这最后一战，注定留不下佩剑，所以这个愿望，注定只能落空了。 数百位蛮荒先贤，终于被顾飞鱼杀光了。 哪怕大家都知道，这位飞鱼剑圣杀力无匹。但当顾飞鱼真的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大家仍然觉得骇然。因为这等于是顾飞鱼以一己之力，杀穿了整个蛮荒的历史。 当然，还有五尊仙位，暂时还没打过。 但抛却这五尊仙位之外，顾飞鱼等于是打过了蛮荒历代所有最强大的存在。至于仙位，顾飞鱼本身并非仙位，所以也没谁会去想整个问题。 随着这数百道身形的消散，蛮荒各族高层，都感觉到了异样，感受到大量的气运融入自身族群当中。这些蛮荒历代先贤，留下己身真意在妖族圣城的同时，也留下了一部分气运。而当他们消散之后，蛮荒圣城的气运，跌落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还剩五个。 这五个，也是个头最大的了。 蛮荒历史的五尊仙位。 如果顾飞鱼今日能够将这五尊仙位留下的真意，也一并磨灭掉的话。那么以后蛮荒这个概念，恐怕就真的不复存在了。如今蛮荒内部的几大联盟，将会各自彻底独立。 这一刻，圣殿祖堂内最高处的六幅画像，除了空白的那一幅之外，其他五幅，各自有虚形显现而出。 有手托七彩小树的白衣中年人，目光沧桑，如同遍看万载岁月； 有手持长棍扛在肩上的壮汉，如同神话当中的绝世战神； 有身披七彩霞衣的女子，明眸皓齿，却手托一枚大印，霸气绝伦，仿似人间共主； 有模样清秀的读书人，如那穷经皓首的学子，书生气十足，却又有一道令牌在其身后隐隐浮现； 还有那黑衣人手持一道长幡，天地为之寂静。 如果说，之前那数百位高手，代表了蛮荒万年以来的大风流。那么这五位，便是此方世界当之无愧的上限标杆。 和十几年前那位取巧的银月妖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当年的银月，最多只能称得上是伪仙，和这五位比起来，大概是给他们提鞋都不够。 顾飞鱼深呼吸一口气。 对战仙位啊？ 真是个难度挺大的挑战。 但是，很有趣啊。 已经被先前大战打得修行根基开始碎裂的顾飞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没有犹豫，提剑，出剑。 仙位又如何？ “我修真界，曾有前辈立道不朽。就连你们蛮荒，也要走他开创的修行之法！” 一剑挥出。 有七彩流光，杀向五位妖仙留下的真意，竟是同时包含了五行之道与风雷之道。 “修真界，还有我派祖师那样的人物，剑道至高，让后辈剑修只觉得苍天在上，你们怕不怕？” 顾飞鱼再次挥出一剑，这一剑，却是最为正宗的剑道神通。与此同时，在顾飞鱼身后，仿佛有一道持剑人影出现，与顾飞鱼同时挥剑。 “我们修真界，有书声琅琅，有明月大江，有高山流水，有浩气长存。有无双剑气，有悲悯人心，有琳琅满目，有那一代又一代的大风流！” “这样的修真界，你们怕不怕？！！” 一剑又一剑挥出，顾飞鱼身形渐渐变得越发虚幻，已是在用性命施展自己的剑道。 但是，他不后悔。 而且，很开心啊。 只可惜…… 顾飞鱼看向圣殿外的那五道身影，从始至终，这几道身影都是被动防守，不曾主动攻杀。这也就意味着，哪怕顾飞鱼已是当世绝巅，仍是无法让这几位妖仙留下的真意正视。 不过，还有一剑。 两剑山之所以叫做两剑山，就是因为两剑山的剑修，都会修出两种剑。一剑是生前剑，顾飞鱼之前所施展的诸多剑术，都是如此。另一剑则是死后一剑，是两剑山剑修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施展出来的凝聚一生剑道的一剑。 已是身形渐渐模糊的顾飞鱼，没有忧伤，没有失落，而是笑了。 一生最后一战，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实在是很开心的事情啊。 “飞鱼！” 就在顾飞鱼身形彻底消散之前，终于发出了他此生最后一声怒吼，整个人彻底消散。自此之后，世间再无顾飞鱼。 但是，还有他的一剑。 在顾飞鱼消散的同时，一道大鱼模样的剑光，骤然成型。虽是大鱼，却生有翅膀。 有一条鱼，生于大海，却仰望天空，渴望真正的自由，希望有一天能够翱翔于九天之上。这条鱼一生都在努力冲出大海，直到临死之前，才终于生出了翅膀，能够飞向天空须臾。 有一个人，一生都在修剑，自信己身剑道绝不弱于他人。这个人将一生都花在剑道之上，直到临死之前，终于可以对仙位出剑。 一生只求修剑，不为成仙，如何以仙位诱之？ 大鱼成型后，仰头望天，发出一阵无声的怒吼。但在这一刻，当世所有剑修，不管相隔多少万里，都仿佛听到了这声怒吼。 这是对剑的执著。 而在这条大鱼出现之后，原本只是漠视这一切发生的五尊仙位真意，竟是终于有了变化。 手持七彩小树的中年男人，忽然周身光芒大盛，一阵同时饱含极端生命力的气息，骤然出现；扛棍的太虚金睛猿先祖，一棍劈出，仿佛一个世界压了下来；那手托山河印的女子，轻轻一挥手，有微风拂面；那书卷气十足的吞海鲸先祖，佁然不动，身后却有大浪打来，仿佛要水淹整个世界；还有那手持定灵幡的黑衣人，长幡向前一卷，一种仿佛要夺取世间所有生灵性命的气息，就这样出现。 围观众人，无不骇然。 这意味着，顾飞鱼的死后一剑，是真正仙位层次的力量了。 那道大鱼剑光，在一声怒吼之后，直接撞向圣殿前的五尊仙位虚影。没有灵气潮汐，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殃及万里的余波，只是单纯的大道相争。 这一刻，天地却为之寂静，整个蛮荒的天空，瞬间低垂百丈。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 因为在双方大道碰撞之后，所有围观者的感知，都被彻底屏蔽了。不管是视线还是神识，在试图感知那座战场的时候，只能感知到一片虚无。 不达仙位，便无法感知仙位的战斗。不管是普通的炼气期，还是高高在上的纯阳老祖，皆是如此。 仙位之下，皆是蝼蚁。 仙位，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 如果说，普通生灵是血肉类的生灵。周天境以上是灵气类的生灵，那么仙位，则是一种规则类的存在。 仙位本身，既是规则。 但是，就算无法感知到这场大道交战的结果，大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那种屏蔽一切感知的情况消失之后，整个圣殿之前，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顾飞鱼的剑光，也没有几尊仙位留下的大道真意。那座妖族圣殿也没有因此被夷为平地，甚至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仿佛之前的大道之争根本不存在一样。 然而圣殿祖堂内，五幅挂于最高处的画像，已经是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堪称海量的气运，彻底流入蛮荒五大皇族的族群气运当中。而从这一刻开始，两座天下所有天机士，都发现了一个无比惊恐的事实。 天地间属于蛮荒的整体气运，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大妖族联盟各自的气数。 所谓蛮荒，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这算不算一战灭掉了蛮荒？ 卫易看向原本那位飞鱼剑圣所在的区域。 空空荡荡，没有人，没有剑。妖族圣城外，再不见那个扛剑的男人。 世间再无顾飞鱼。 第63章 造反啊 林州经略使府内，今日有一场规格极高的接风晚宴。 晚宴的主人有两位，一位是当年的通政院副院首、如今的玉州巡阅使陈谨言；另一位，则是林州经略使刘十晋。 这两个在大离官场上，绝对能够称得上是封疆大吏的男人，年岁都不算大。按照离都庙堂的规矩来说，都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两人除了当下各自的显赫官身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人昔日都曾是离都庙堂上那个李党的成员。 而且，两人曾是李党内最重要的成员。陈谨言曾被誉为有望接替李砚山，成为下一任的内阁首辅；而刘十晋，则被认为是有望接替次辅余福的位置。 两人是真正的国之栋梁，而不是那种只会诗文辞藻的所谓名士。 只是在乾安三十六年的那场庙堂变动之后，随着李砚山的身死，昔日离都庙堂上最大一座山头的李党，也就彻底烟消云散。而陈谨言和刘十晋，则是早早被外放做官，因此逃过一劫。 直到今天，陈谨言和刘十晋两人，依然不知道当年他们外调的命令，到底是那位已经被炮决而死的座师在帮他们谋一个退路，还是那位作为天下共主的男人惜才，想要给他们两人一条生路。 外放出京后，相对而言，刘十晋的处境要更好一些。原本刘十晋外放到林州之后，不过只是担任副经略使一职。但是后来随着离都方面，加大了对林州这边的整饬，开始不留痕迹的清除林州的本土势力。那位原本作为林州本土势力代表的前经略使大人，也知晓自己应该退而保命，所以这经略使的位置，就落在了刘十晋的头上。 只不过，刘十晋到底还是一个外来户，在林州本地势力有限，权柄更是不足以匹配经略使的官身。当然，相比之下，刘十晋还算好的。外放玉州担任玉州巡阅使的陈谨言，无疑更惨。自玉州宗门联盟崛起后，大半个玉州都在玉州联盟的掌控下。仅剩下的十几个府，又至少有一半，是归属那位北地名将韩药师直接辖制的，咸安城方面也不允许其他人插手。所以陈谨言这个玉州巡阅使，能够影响的范围，不过只有玉州数府之地而已。至于他这次来林州，不过是为了协调接下来对玉州的战事安排而已。 除了这两人作为主人之外，前来陪宴的客人，一样个个身份不俗。包括林州那位返虚中期的离姓老界主，虽然极少插手林州的管理事务，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今天一样也亲自到场。还有林州将军韩春麟，今日更是将整个林州三品以上的实权将军，一个不落，都带了过来。 如此兴师动众、规格超高的晚宴，只为了迎接一个人。 远东的实际掌控者，奉阳王乐北亭。 今日这场晚宴，陈谨言和刘十晋两人，都颇为兴奋。身为当年李党的核心成员，两人曾直接接触过许多庙堂密辛，其中便包括李砚山当年留下的诸多布局。虽然李砚山早已身死，但从这些年的时局发展来看，大离高层其实一直在贯彻李砚山生前的谋划。小处或许不同，但大致走向始终未曾更改。 “从经略使府收到的情报来看，两剑山的那位飞鱼剑圣，问剑蛮荒之后，整个蛮荒等于被彻底打散了。从此之后，蛮荒这个概念，将不复存在。这算不算一战灭了蛮荒？” 陈谨言和刘十晋相视一笑。 顾飞鱼这一战，对于大离而言，绝对算是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 至少在当年李砚山的布局当中，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若是修真界能人人都如这位飞鱼剑圣一般，只对蛮荒拔剑，却不进行内斗，大离还有何惧之？” “如今蛮荒彻底分裂，虽说妖族那边，几大联盟自身的气数暴涨，实力估计也会更强些。但是一个分裂的蛮荒，几大妖族联盟之间，自己都要相对防备。想要联手对修真界发难，难如登天。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们想要大举北上，首先要解决的，也是天玄宗和落霞岛，两剑山这三家圣地宗门。” “是不是从此之后，我们可以对南边高枕无忧了？” 陈谨言这些年来，心情难得畅快了一次。 按照李砚山当年的布置，大离最大的敌人，还是蛮荒和极北的冰雪神殿。陈谨言和刘十晋都不知道，为何座师当年为何要那么看重冰雪神殿？而对其他七家圣地门派相对放松许多。但李砚山的布置，他们是知道的。 南边为了抵挡妖族北上，大离纵容甚至支持天玄宗复派，作为大离在南方的主要屏障。坐拥东海与云莽两地的天玄宗，就算无法真正挡住蛮荒，也能给蛮荒造成极大的损失。而且，经历了云莽天灾之后的天玄宗，是绝对不能再上演一次退守东海的戏码。只要天玄宗选择退，那就是真的彻底灭亡。 除了天玄宗之外，落霞岛和两剑山的情况，也相差不多。妖族在和大离正面开战之前，一定会先解决两剑山和落霞岛。否则的话，到时候妖族就只能在云莽一界双线作战。既要延留川河一线与大离正面抗衡，又要应对落霞岛乃至两剑山从西侧发起的攻击，殊为不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咸安城当年才会坐视两剑山和落霞岛，联手瓜分了炎州。因为只有这样，两大圣地才有足够的实力，来抵抗蛮荒的北上。 蛮荒当然不傻，知道大离想要坐收那渔人之利。但除了先灭掉这三家圣地之外，他们别无选择。而等三大圣地和蛮荒的战事结束之后，那时的大离，便可以趁势南下。不管借妖族之手，灭掉三大圣地，一劳永逸的解决宗藩之祸。说不定还有机会直接杀入蛮荒，完成当年大离皇祖都没有做到的壮举。 至于北边，大离纵容玉州联盟崛起，在北边给自己加上了御灵宗和玉州联盟这两块屏障。虽说后来御灵宗玩了一手金蝉脱壳，主动给冰原让开了一条路。但玉州联盟，却是只能让大离当枪使。如今冰原正式南下，按照李砚山生前的布置，北域名将韩药师会从正面展开作战。那位奉阳王乐北亭，则会从林州方向进攻。两相夹击之下，迅速收回玉州。然后，大离会先倾尽大半国力，灭了北面的御灵宗和冰雪神殿。 等到北面彻底无忧之后，南面的战事，想来也就快分出胜负了。不管到时候大离能否真正杀入蛮荒，先后收拢冰雪神殿、御灵宗、天玄宗、落霞岛和两剑山五大宗门地盘的大离，会占据世间最大的气数。下一个仙位，便只能出自大离。 这个局，不但能够彻底解决万年以来困扰大离的宗藩之祸，而且能够帮大离顺利再演万年国祚。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真正杀入蛮荒腹地，彻底灭掉蛮荒。 “从情报上来看，远东方面，这次除了在北方和冰原对峙的那些战部外，几乎所有精锐，都已进入林州。冰原展现出来的实力，确实很强。但接下来，想要应对大离发动的这场倾国之战。除了败亡，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可能啊！” “今日，当痛饮才是！” 两人哈哈大笑，仿佛他们期待的太平，已经近在眼前。 约好的时辰已过，那位奉阳王依然不曾现身。对此，那位一直昏昏欲睡的老界主，并未有任何不满，甚至渐有鼾声传来。以韩春麟为首的一众林州武将，则是直勾勾的看着此刻楼内的歌舞，盯着那些歌女雪白的肌肤。至于陈谨言和刘十晋两人，更是早已想到过这一幕。那位奉阳王，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所以总是要来的更晚些才好。 乐北亭早在昨天就已经入城，刘十晋和陈谨言还曾亲自出城迎接，后者也未曾对他们两人摆什么藩王架子，和气的很。所以今天两人也不觉得，乐北亭迟到有什么不妥。 就在一场歌舞即将结束的时候，那位原本昏昏欲睡的离姓老界主，忽然猛地睁开双眼，目光中涌现出一抹惊恐。陈谨言和刘十晋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同时察觉出了异样。但还没等两人开口询问，一抹灰色已经从门外渗透进来。然后，整个经略使府，都被这片灰色侵染，化为一片灰色的世界。 再之后，身披战甲的乐北亭，从正门走了进来。 而且，在乐北亭身边，有个光头的老和尚，还有一个标准冰原修士打扮的男人。 “王爷……这是何意？” 刘十晋在看到那名冰原打扮的修者时，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妙之感。再看向身旁那位离姓老界主，后者竟是不知何时，被一团雪白丝线缠住，整个人仿佛陷入呆滞的状态一样。 除此之外，刘十晋更看到，那名原本一直盯着歌女胸脯的林州将军韩春麟，竟是离开了坐席，快步走到乐北亭身后。而韩春麟带来的那十几位林州武将，也同时跟在韩春麟身后。 “我远东四十八个甲字头战部，五百二十四个乙字头战部，已经西出野夫关进入林州，并且进入林州各地。另外，在远东北域和冰原对峙的大军，也将不日开拔。同冰原战部一起，由冰原那边进入玉州。” 身为林州经略使的刘十晋，瞬间面色惨白。 昔日曾担任大离通政院副院首的陈谨言，忽然开口问道：“王爷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吗？” 乐北亭似乎突然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做出一脸的茫然之色。然后，又瞬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造反啊！不然你觉得呢？这么简单的事情看不出来？读书读傻了？” 昔日曾被嘉裕帝亲口夸赞为‘大离栋梁之才’的陈谨言，这一刻，竟是无言以对，呆呆的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乐北亭……反了？ 那也就意味着，林州、玉州、远东三界，将会彻底沦陷！大离在北方的全部谋划，彻底付诸东流！ 如果单是冰原南下，大离赌上倾国之力，收复林州乃至灭掉冰原，并不算困难。但当乐北亭忽然站到冰原那一头之后，陈谨言都不禁开始怀疑，李砚山当年的布局，是不是彻底失败。已经历经乾安、弘武两代，如今只剩六界的大离，是否还能熬过这个多事之秋？ …… 当远东易帜的消息，传到咸安城的时候，整座咸安城，都为之寂静无声。 就在不久之前，咸安城刚刚收到蛮荒分崩离析的消息，满城为之庆贺。妖族那边，几大联盟虽然更加强大。但既然蛮荒这个概念已经不复存在，以后妖族的几大联盟，注定只能各自为政，再无法给大离造成什么根本性的威胁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但是，当冰原南下和远东易帜的消息，先后传来后，整个咸安城高层，都瞬间懵掉了。 没人预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这种情况出现之后，大家骤然发现，大离北部的局面，瞬间就变得岌岌可危了。随着乐北亭的背叛，林州和玉州已经成了冰原的囊中之物。也就是说，如果冰原下一步继续进攻的话，战事会直接发生在中州！ 原本作为大离最核心一界的中州，怎么就忽然成了前线？ 消息传到咸安城的这一天，身为如今大离皇帝的离平，没有召开任何议事，甚至没有发下任何旨意。只是在宫里那方他最熟悉的小菜畦外，发呆了一整个下午。 “朕，难道真的要成为大离的亡国之君了吗？” 整个下午，离平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却没有任何答案。 直到黄昏的时候，在墨貂寺的引领下，那位身着天底下最尊贵服饰的女子，来到这方小菜畦。 “余福已经离京，将会前往西北，和天九宫进行和谈。米晟也被哀家从调离，将会到中州北部构筑防线。中州北方的精锐战部，已经开拔，会尽全力在玉州境内占领更多的地盘。” 离平依然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菜畦。 然后，这位出身京城米家，如今以女子之身监国的太后娘娘，轻轻走上前，将自己的儿子拉了起来，一巴掌狠狠打在这位大离皇帝的脸上！ “你要记住，你是大离的皇帝！” “整个咸安城的人都可以乱，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慌，你不行！” 第64章 国贼 亲眼见识过那位顾飞鱼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蛮荒的历史后，卫易对于力量这两个字，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场战斗，和当年那场仙战不同。 当初的咸安城的那场战斗，虽然也达到了仙位的层次，但如果单论自身大道层次的话，那位银月妖圣，是比不上顾飞鱼的。 顾飞鱼的死后一剑，是真正的仙位手段。 至于那位银月妖圣，之所以强大，甚至可以被评为顾飞鱼之上，主要是因为他拥有两世的积累。那场仙战的时候，则是拥有仙位的力量，而无仙位的手段。所以，那场仙战，让卫易见识了何为仙的力量。而这次问剑蛮荒圣城，则是让卫易明白，真正的仙位，大道到底有多高。 那是一种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只能高呼苍天在上的感觉。 在观看过这位飞鱼剑圣的战斗后，卫易的剑道感悟，自然也有很大的裨益，这自不消说。除此之外，卫易其实还发现了很有趣的一件事。 “我确定，在那位幽明仙尊留下的真意发动时，我感受到了无定河的力量，甚至仿佛感觉暂时回到了无定河一样。而且，除此之外，我能感觉到，五尊妖族仙位，似乎都有类似这样的力量！” 卫易的发现，显然相当重要。 “在姚先生留下的那封信里，曾明确说明，幽明圣象一族，极有可能就是从那座幽冥之海最深处走出来的。至于其他四族，也与上古的一些存在，有脱不开的关系。照这样说来的话，这四族的背后，是不是也各有一座类似无定河这样的世界呢？” “妖族那边，五尊仙位都未曾开辟出自己的大道，而是以血脉的形式留下自己的传承，是否也与此有关？” 叶朝归的这个推断，虽然大胆，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仅凭当下已知的信息，显然并不足以推断出真相。或许，卫易觉得自己如果将来能够抵达幽冥之海最深处的话，有可能知道更多。但对于那座幽冥之海的最深处，卫易更多的是忌惮，不愿真的前往。 在这场仙战之后，三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耗费太多时间。因为就在这场问剑结束之后，叶朝归便收到了宗门的消息。与此同时，其他观战高手，也收到了消息。 “冰原南下？远东彻底易帜？”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了。几乎一瞬间，就改变了两座天下的局势。 “先回宗门，对于这两件事，我们需要好好计算推演一下，实在是影响太广了。” 叶朝归决定之后，三人当即再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返回了天玄山。而其他高手，也各自返回各自势力，并未再次交手。 …… 因为远东和蛮荒的变化，整个枢事院上上下下，忙到了一个令人无奈的状态。 除卫易之外，所有能够进入掌门直属的枢事院的修者，他们未必修为多高，但一定具有最聪慧的头脑。卫易也是返回天玄宗之后才知道，之前效忠自己的唐渭，在那场仙战后，正式加入了天玄宗，也进入了枢事院任职。只不过，唐渭并不在云莽这边，而是负责东海那边的情报网络。 天玄宗对于唐渭，绝对算是相当的重视。 至于枢事院内的其他修士，智谋或许没有唐渭那么夸张，但也绝对足以让卫易感到高山仰止了。而这次问剑蛮荒和远东易帜，几乎可以说是同时发生的两件大事，会对两座天下产生太多的影响。枢事院上下，必须做出各个方面的分析预案，分析可能在各个领域带来的影响，最后交由叶朝归这位掌门来做出一些决定。 卫易知道，在叶朝归返回宗门后，直接就召开了宗门最高议事。直到一天之后，才做出许多决定。 从宗门发出的诸多命令来看，卫易能够感觉到，宗门应该是更重视蛮荒的变化。这也难怪，远东那边的事情，和天玄宗隔得太远，当下最头疼的应该是大离朝廷。远在北地的冰雪神殿，还威胁不到天玄山。但蛮荒的变化，却是和天玄宗当下的处境切身相关。 “蛮荒的变化，确实很大。但接下来，几大联盟自身气数暴涨，也意味着自身实力会再次提升。那么，和我们最近的幽明圣象一族，会不会直接北上？” “战争，恐怕离我们并不遥远了。” …… 一支规格极高的使团，离开咸安城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西北灵州。 使团只有十人，一位纯阳级别的离姓老王爷，还有四位返虚，也都是大离宗室。至于另外五人，一个是做了两朝内阁次辅的余福，以及两位大离军方的代表，一位影卫内的副影首，还有前朝乾安帝的长子离景宜。 这个阵容，堪称豪华至极。 基本上已经等同于大离皇帝亲至了。 进入西北灵州之后，天九宫方面早已得到消息，并未阻拦。而在五位顶尖高手的帮忙之下，仅仅半日时间，使团便抵达了这座西北界城。 大钟城。 很俗气的一个名字。 大钟城的大钟，指得便是昔日天九宫持有的那件极道仙兵威明钟。可是自乾安三十八年之后，这个名字，就变得更加名不副实了。 大钟城已无大钟，这座城该何去何从？ 灵州以体修为主，炼体之道在灵州极为盛行。不过，炼体一道对资源的需求极高，境界越高，需要的各种珍奇之物就越多。然而灵州修炼界相比其他修炼界而言，却并不算特别富饶。这也是天九宫在几大圣地当中，排名相对较低的原因。 如果说，御灵宗的弱，是受困于地理位置和气运的话。那么天九宫的弱，就是受限于西北相对贫瘠的资源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灵州，却出了天九宫宫主郑当中这样一个怪胎。在银月妖圣和顾飞鱼如今都已经离世的情况下，这位西北之主，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对于这支来自咸安城的使团，天九宫高层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刚刚从蛮荒返回灵州的郑当中，亲自接见了余福。 “郑宫主此番深入蛮荒，也是辛苦，余某便不兜圈子了。”见到这位新任天下第一之后的余福，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我们希望，在接下来大离和冰原的战事当中，天九宫能够站在我们这一边，最差也只是两不相帮。” 身材并不高大，却是当世体修第一人的西北之主，笑容玩味，道：“理由？” “如果天九宫和御灵宗在这场战事当中，选择站在冰雪神殿那一头的话，大离会选择先联合西漠，打掉你们天九宫和御灵宗。最后不管大离和冰雪神殿谁胜谁负，天九宫和御灵宗，都必亡无疑。” “你威胁我？”对于余福的这番话，郑当中没有如何恼怒，只是点头道：“也对，当下大离就算只剩六界，想要单独为难天九宫和御灵宗，确实还是有把握灭掉我们。就算我们和冰原联合，冰原方面也只会拿我们当炮灰。甚至可以和咸安城私下达成协议，在你们进攻天九宫和御灵宗的时候，冰原方面会减轻对你们的压力。等到大离灭了我们两家圣地，自身也折损严重的时候，冰原趁机消化掉远东、林州、玉州这三界，然后再择机南下。” “郑宫主对时局的洞察，果然不凡。”余福正色道：“对于天九宫和御灵宗而言，介入这场战争，绝不是明智之举。” 郑当中忽然哈哈大笑，道：“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希望次辅大人能够帮我想想答案。” “第一，天九宫加入这场战事，的确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如果选择坐山观虎斗，等到咸安城一旦打垮了冰原，一举鲸吞冰原当下掌控的四界之地。我们天九宫和御灵宗，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既然都是必亡无疑，我们为什么要等到将来，而不是现在奋起一搏，说不定还有生路？” “第二，冰原加上御灵宗和天九宫，足以和当下的咸安城，来一场旗鼓相当的对杀。但如果我们和南边的天玄宗、落霞岛、两剑山取得联系，围攻咸安城。这个局面，咸安城打算怎么解？” 身为大离当朝次辅的余福，朝野上下皆以其最有静气的次辅大人，这一刻，难得深呼吸一口气。 这个局面，的确是大离可能面对的最糟糕的局面。 天下皆敌！ 远东易帜之前，坐拥八界的大离，就算面对几大圣地围攻的局面，依然胜算较大。几大圣地之间，不可能真正同心协力。只要彼此之间有间隙，大离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当下只余六界的大离，确实没有这样的底气了。 如果真出现郑当中说的这种局面，北有冰原南下，南有几大圣地进逼。已经传承万年国祚的大离，恐怕就真的有灭国之危了。 “如果真如郑宫主所说，南方几家合力围攻的话。我们会直接和蛮荒借兵，天九宫和御灵宗，依然是我们的打击对象。至于南面的几家，多半挡不住妖族，会毁于妖族之手。” “但那个结果，实在不是陛下希望看到的。” 沉默。 在余福这番话后，郑当中没有再询问任何问题，只是平静看着余福。 他同样要掂量余福所说的那个最坏的结果，而且知道如果时局到了那个程度，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将意味着，整个修真界全面溃败。 或许，冰原会顺利南下，打下一个比大离巅峰时期更大的疆域。或许妖族会大举北上，让修真界的时代自此断绝。 作为一个修者，这是郑当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时局再怎么坏，就算当下只剩六界之地，我大离依然有足够的胜算。万年底蕴，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东西，总归不少。而且，我相信宫主也不会选择那个最坏的结果。天玄宗、落霞岛和曹家他们，或许猜不出冰原的真正目标。但天九宫立派于八千年前，经历过当年冰雪女神证道一事，应该猜的出他们的目标才对吧？” 郑当中微微皱眉。作为天九宫的掌权人，他确实知道许多古老的秘密。而对于余福所说的这件事，他也知道个七八分。 “如果冰原成功南下，下一个成道之人，属于冰原的话。那么未来的时代，说不定就会重新变成上古时代那个样子。一人之后，再无他人。” 在离都官场上向来以老成持重的余福，忽然怒斥道：“郑当中！你希望以后很多很多年里，所有的时代，都是一个样子吗！” 对于余福的怒吼，这位西北之主，依然沉默不语。 “大离的底线，是天九宫不参与这场战事。听闻宫主有一位孙女，尚未出阁，大离愿以皇后之位待之。若有子嗣，他日将为我大离新帝。丰州未来五十年的税收，可以作为陛下的聘礼。” 是天九宫不参与这场战事。 而不是天九宫和御灵宗，不得参与这场战事。 听到余福代表大离开出的这个价码后，郑当中忽然笑问道：“修真界大势力之间和亲的这个传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大离每次遇到问题了，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就是成亲？”这位西北之主似乎并未希望余福真的就这个问题给出答案，很快又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十年，我要丰州加波州。” “可以。” 在这位西北之主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之后，余福依然没有任何反对，竟是直接答应了下来。这份果断，让郑当中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开的这个价码，仍然开的有些低了？ …… 成功拿到天九宫承诺的余福，拒绝了郑当中的宴请，当日便离开了西北，返回咸安城。 只不过，离开这座大钟城之前，余福忽然想到了那个已经死在乾安年间的挚友，那个被一度称作站皇帝的男人。 “若是你还活着，以你弹压天下的手腕，林州是不是就不会被乐北亭渗透的那么严重，直接不战而降？以林州隔断远东和玉州的联系，这场冰原之祸，是不是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个份上？” “你死了，人人皆说你欺君误国，人人得而杀之。但我始终相信，后世的史书上，会给你一个清名。” “但我余福死后，史书会不会说我是那老而不死的国贼？” 第65章 带路狗 对于林州的绝大多数修者来说，这场影响整个修真界局势的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在整个林州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州就已经彻底城头变换大王旗，变成了冰雪神殿的地盘。 这一切，恐怕都要归功于乐北亭之前在林州的数十年渗透。 原本按照大离的既定计划，远东是抵御冰原的最前线，加之需要远东军从林州进入玉州，所以才默认了乐北亭对林州的渗透。但如今看来，却是直接为冰雪神殿做了嫁衣。 至于林州本土势力，对这次变局的反应，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因为在此之前，乐北亭已经借援助玉州之由，将精锐战部派往了林州的每一个府。所以，在极短时间内，乐北亭就彻底控制住了整个远东。至于那些本土门派，已经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对冰雪神殿俯首称臣了。 鲸吞四界之地。 在乐北亭宣布就任四界界主的同时，原本在远东北部对峙的冰原、远东战部，迅速南下，进入林州。而林州本地的战部，则是在最短时间内，被乐北亭调往林州以西。 “接下来要打的，就都是硬仗的。从已经获得的情报来看，咸安城已经撤回了在丰州戍守的米晟。而那个人屠离祚，估计也不会老实在咸安城呆着。再加上玉州那边至今都没拿下来的韩药师，我们会面对大离三位名将的联手进攻！” “另外，远东北部的对峙战部，想要调动到林州西边派上用场，估计至少要半年的时间。这已经是我们能够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如此大规模的战部调动，又是横跨远东和林州两界，难度太大。所以这半年时间，只能由林州本土的战部去抵抗咸安城那边的攻击。咸安城方面，肯定会想办法策反这些林州战部。这就需要我们来想想办法啦！” “除了战部方面，我们存在很大的劣势之外。在高手方面，我们一样不占优势。咸安城能够调动的返虚期以上高手，数量至少比我们多出五成来。这还没算咸安城必须驻守到各地不能抽调的返虚，要不然的话，这仗只怕就更难打了。”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林州这边应对的，应该就是从西北调过来的米晟。离祚的可能性不大，一来他直辖的战部，就在中州北部，犯不上费力气调动半个中州来打咱们这边。二来，咱们那位还在吃奶的皇帝陛下，大概也不放心让米晟去执掌离祚的直属精锐。” 林州经略使府内，一场规格极高的军机会议，正在召开。当乐北亭说到‘还在吃奶的皇帝陛下’时，大家哄堂大笑。 这是在嘲讽离平开历代大离皇帝之先河，登基之后，仍然需要那位太后娘娘垂帘听政。而且，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笑的更大声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划清他们和咸安城的界限。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都是大离的官员，而且都是真正的实权将军。 今日这场军机会议，林州方面，以原林州将军韩春麟为首的十余位林州高级将领，无一缺席。至于远东方面，参与人数要相对少一些，但既然乐北亭在，自然也就足以代表整个远东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军机议事，将会决定接下来林州到底要死多少人。 当下的林州，虽然已经城头变换大王旗，彻底成了冰雪神殿的地盘。但是，因为刚刚易帜的原因，乐北亭对林州的掌控，依然不算完美，甚至可以说是处处漏风。所以，当下林州的很多常规战部，就一定会被乐北亭想办法清洗一遍。这一点，在场的诸多林州将领，都心知肚明。而接下来和咸安城的战事，就是清洗这些林州旧有战部的最佳机会。 但是，谁都不愿意伤及自己麾下的战部，都想让其他人的战部去送死。自己麾下的力量越强，将来在整个冰雪神殿的地位就会越高。 “当然啦，林州这场战事，总不好让大家麾下的实力损失太严重嘛！所以啊，我认为，接下来半个月内，已经进入林州的远东战部，和当地的林州战部，就地整编，然后一起并肩作战。远东修者和林州修者并肩作战，这样的话，也就少了很多非议。大家以为如何啊？” “帅爷，这恐怕不合适吧？” 就在乐北亭提出这个方案之后，一位辖制了林州北部十六个府的实权将军，开口反对道：“如此仓促进行整编，恐怕会影响战部的战力。当下本就是用人之际，如果战部战力大幅下降，恐怕我们接下来对咸安城的战事，会更加艰难吧？” “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哈？” 乐北亭做出一副犹豫表情，仿佛真的是在认真思考这位实权将军的建议。半晌之后，乐北亭忽然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既然你不同意，那你就死吧。” 就在乐北亭开口的瞬间，一道雾气瞬间出现在这位实权将军身边，刹那之间，这位原本手握上百只精锐战部，曾收了乐北亭天大好处的实权将军，就化作一副白骨。然后，彻底消失殆尽。 在场十余位林州实权将领，除林州将军韩春麟之外，皆是脸色大变。 “帅爷的话，不是建议，是命令，你们明白吗？” 韩春麟忽然开口，露出一抹狞笑。 再无人质疑。 “那……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开始准备整编吧！”乐北亭哈哈大笑，但气氛却更加的尴尬，众人也只是尴尬着赔笑。 远东战部和林州战部混编的方案，自此定下。 此后的半个月内，原本已经进入林州各府的远东战部，就地和当地战部进行混编。这些曾以为凭着手中战部，能够在冰雪神殿这边讨到更多好处的林州将领们，手里的筹码，瞬间被清空。 在毫不犹豫杀掉一名林州实权将军之后，这场军机会议，基本上就都是乐北亭在说，其他人在听，也没人再敢反对。 抵挡咸安城方面的作战计划，就此定下，众人也依次散去。只剩下乐桓，还坐在那张标准了林州中州相接地域的巨大沙盘旁边。 “米晟啊？会死很多很多人。” 乐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没有看向自家老爹，而是看向面前那张巨大的沙盘。 这张沙盘所代表的战场，马上就会死很多很多人了。 “这没办法。远东没有名将，冰雪神殿也只有一位名将，所以就只能靠人命去堆。如今我们虽然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林州玉州，但只要挡不住咸安城这三位名将的进攻，地盘都是空的。” 乐桓深呼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场战斗，既是大离的国运之战，也是冰雪神殿的根基之战，双方都没有后退的余地。 从咸安城的角度来说，如果就这么轻易丢掉了林州和远东，却没有任何反应的话。仅剩下的其他几界，恐怕也会彻底人心涣散。而冰雪神殿这边，如果挡不下大离的进攻，不光林州玉州两界会得而复失，远东和冰原能不能守得住，都是问题。 这是一场双方都不能失败的战争。 乐北亭忽然正色，严厉道：“这是战争，收起你那份慈悲心！你对咸安城的慈悲，我们远东就要死更多的人。现在死的人多，以后却会少死更多人！” 乐桓点头。 这个道理，他懂。 但是，当真正要面对决定无数修者生死的时候，这种冰冷，乐桓真的做不到。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能够如此轻松的拿下玉州和林州？”乐北亭忽然问道：“今天参加这场军机会议的林州将领，每一个之前都收了我太多的好处。在我进入林州之后，哪怕他们已经知道我有反意，仍是无一人想要通知咸安城，甚至人人都争着给我做那带路狗，只为了一己私利。甚至就连到了当下，他们还是只顾自己碗里的那点东西，谁都不去管大离会如何，甚至不管林州会如何。” “归根到底，大离立国万年，实在是烂到根子里了！这样的大离，就算能再延长万年国祚。以后的万年，也注定只能变得更烂！底层修者会越来越活不下去！反倒是按照你外公的那个愿景，只要你达到返虚，便有希望走上神力一道。未来你就是这方世界的共主，你便有能力让彻底改变这一切，让世道变得更好。” “当下死再多人，以后却会少死很多很多人，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你而活的更容易。所以，如今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乐桓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去反驳，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知道，老爹说的是对的。 外公所说的那个世道，确实是乐桓希望看到的。 乐桓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修行的道路，到底有多特殊。这其实是一条之前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但确实是有可能成功的。万年已降，冰雪神殿一直在寻找重新修行神力的方法。之前已知的只有一种，那就是尚未修行之前，便成为仙器传承者。但如今已经没有仙器，这种方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除此之外，两座天下，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方法。但冰雪神殿，却有另外一个猜测。 以禅修的愿力和灵力以秘法结合，可以诞生出一个新的神力修者。 只是，这条路依然异常难走。冰原曾秘密培养过大量天才，都没有修行成功。直到乐桓的出现，才彻底走上了这条路，而且已经可以看到成功的希望。 有了第一个神力修者之后，未来所有修者，便可以信奉新时代的第一尊神。而这尊神，也将成为未来所有修者的信仰，会真正成就堪比仙位的无上神位，开创下一个新的时代。 那个时候，乐桓将成为两座天下的共主。所有神力修者，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要信奉乐桓。乐桓会成为这世间一切生灵的道标！ 到那个时候，乐桓有足够的能力，去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至少，乐桓觉得，那个世界，比当下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大离，要好很多很多。 “咸安城四大名将，作战风格各不相同。离祚是侵略如火，张香涛是不动如山，韩药师是其疾如风，而米晟则是其徐如林，最擅战阵对杀。”乐北亭忽然站起身来，指着沙盘上的某处说道：“我们没有准备好，咸安城更是措手不及。既然双方都无法在最短时间内调来足够的战部，我们就在这里，和米晟来一场正面决战！不奢望能够打赢这位大离名将，只求能将这座战场变成一个血肉磨盘，彻底拖住咸安城进入林州的脚步！” 乐桓看了眼那座沙盘。 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无比血腥的画面。 …… 弘武十四年，早春，中州北面和东面两侧，大战如期而来。 这场大战，对于大离来说，恐怕是真正意义上的倾国之战了。四大名将，除坐镇南方威慑两剑山和落霞岛的香帅张香涛外，另外三人，都参加了这场战斗。大量战部被调往中州，参与对冰原的战斗。韩药师在玉州北部的战场，打出了一连串漂亮战事，拖住了大量冰原南下的主力。身为当朝首辅的离祚，则是在中州北部战场正面战斗。 在这其中，米晟所负责的林州战场，最为血腥和惨烈。 被从丰州紧急调来这座战场的名将米晟，硬是被远东用人命给死死拖在了林州东部，再也无法寸进。哪怕米晟作为名将，指挥能力再怎么强大，面对远东方面悍不畏死的冲击，依然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到了弘武十四年年中，随着原本在远东北部的大量战部，终于增援到林州东部战场后，大离从其他几界抽调的战部，也抵达了这座战场。双方非但没有停歇的迹象，战事反倒是更加的残酷了。 饶是米晟已经见惯了沙场征战，在看到那个巨大的伤亡数字时，也不禁长叹一声。 “这仗，没法打啊。” 第66章 日暮西山 这场冰原和咸安城之间的大战，无疑是整个修真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修真界内战。战斗影响范围之广，参战人数之多，战斗血腥程度，都刷新了大家对战争这个词的认知。 大离直辖六界，冰雪神殿直辖四界，总计十界。这已经相当于大半个修真界，都卷入到了这场战争当中。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惨烈到极点的互杀战争，会持续整整六年！ 整整六年，大离倾尽六界国力，调集了无数战部，想要收回玉州林州两界。死在中州边境的修者数量，已经多到难以计数的程度。冰原方面，更是打得极其顽强，死战不退，将战场牢牢控制住玉州林州边境一带。 直到弘武二十年，这场血腥到极致的战争，终于有了渐渐放缓的迹象。 不是双方有哪一方准备退却，也不是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而是双方都已经撑到了极限，再没有更多的余力了。大离这边，已经到了无法再从其他几界抽调兵力，否则便会让其他几大圣地长驱直入的地步。连纯阳级别的战力，都战死了三位。而冰原方面，更是近乎一代人都被直接杀绝了。 万年已降，修真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惨烈的战斗。 一次都没有。 而从弘武二十年开始，虽然双方在边境上依然小战不停，三位大离名将也都没有撤走。但战事的激烈程度，确实放缓了许多。双方调来前线的兵力，也开始骤降。 都已是山穷水尽之时。 一艘云梭驶出云道，降落在咸安城外。并未身穿战甲，而是换了一身素衣的离景原，走出云梭。在其身后，只有洛飞飞和如今已经彻底长大成人的离洛，没有任何战部扈从。但云梭上，却有一位返虚的影卫贴身护送。 一家三口，悄悄返回咸安城。 下了云梭之后，离景原和洛飞飞没有太多感慨。虽说又是二十多年不曾返回咸安城，心有戚戚。可对于如今的离景原来说，如今潇湘那边的那座小宅子，其实才是他真正的家。倒是离洛，当初离开咸安城的时候，还只是个怀抱着的孩子，对咸安城没有太多印象。这次回到咸安城之后，看哪儿都是新奇。 不远处，有个今日特意没穿那身大黄皇袍的男人，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见到离景原出现后，径直走了过来。而离景原和洛飞飞在发现此人之后，更是惊讶目瞪口呆。 “今日没有朝堂之礼，只有自家兄弟。” 就在离景原和洛飞飞打算行礼的时候，男人却率先以神识传音，制止了他们两个。离景原当下反应过来，抱拳施礼道：“见过兄长。” 此人自然就是微服出访的离平，如今的大离皇帝。 让堂堂皇帝微服出访，来城外亲自迎接，整个大离不知道有几人有这样的待遇。离景原本想直言劝谏，但看到离平身后那位瞧着丝毫不起眼的老人后，便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嘴。 在咸安城附近，又有墨貂寺跟随，离平的安全，确实可保无虞。 虽然没有在安全问题上多嘴，但离景原想了想之后，还是说道：“兄长大婚之日将近，亲自来接景原，景原实在惶恐。” 论年岁，离平确实要比离景原大一岁。只不过就算是同龄人，两个人的身份却天差地别。 “今日本来就不是大朝会的日子，前线的事情，近来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这不就想着出来走走？至于接你，也是顺路。” 离景原当然不会认为，堂堂大离皇帝，会真的因为只是顺路，便远到咸安城外来接自己。离景原很清楚，这其实是这位皇帝陛下的示好之举。 自弘武元年以来，离景原能够在军中迅速攀升。除了他自身足够优秀，以及有毅王离祚这个大靠山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位身为大离皇帝的族兄垂青了。 “不过，朕倒是没想到。乾安三十八年你上次离开咸安城的时候，还只是周天境一重天而已。这才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就已经周天境五重天了？”离平忽然叹息一声，道：“朕如今也才不过周天三重天而已。想要进阶周天境中期，估计还要再等两年才行。” “臣只不过是这些年常年在外征战，被战事磨砺的多一些，所以修为提升的便快些。” 离平摇了摇头，笑道：“你知不知道，朕有多羡慕你？能够在外征战，既能替我大离铲除大敌，又能快速提升修为。若是条件允许，朕其实也很想这样做。” 离平这话说的倒是发自肺腑。 对于曾经玉皇的仙器传承者来说，战斗就是最好的辅助良药。只要战斗够多，修为就能够快速提升，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瓶颈的问题，而且也没有任何后患。昔日乾安帝为了最快速度达到返虚，不惜三十年不上朝，游历两座天下，参加了诸多大战。所以才能在三十年的时间内，从周天境五重天，一跃跻身返虚。 “照你现在修行的这个速度，再给你四十年的时间，是不是至少也能达到周天境巅峰，试着去冲击返虚了？” 面对皇帝离平的这个问题，离景原没有藏拙，而是郑重回答道：“四十年时间，达到周天境巅峰，问题应该不大。但是后面想要突破到返虚，臣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离平似乎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尚未离京修炼的父皇，有些走神。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如果是你个人修行资源上的需求，以后直接上报给朕，朕会以朕的私库来支持。不管你需要什么珍贵之物，只要朕有，你可以随意开口。不过，朕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日后进阶周天境巅峰之后，不可以取巧进阶返虚，只能依靠自身来突破。万年已降，我大离还从未有过返虚期的名将。虽说如今没了天道压制，返虚期一样可以插手红尘，战将也可以去跻身返虚。但不管是毅王叔还是张香帅，我们大离如今的四位名将，个人修为都不算扎实，想要凭自身本事进阶返虚，那是千难万难。就算在大离的全力支持下，侥幸跻身返虚，将来个人战力也相当的有限。” “朕一直看看，如果是一位同时兼具名将级的指挥能力，而且个人战力又极其强大的名将，未来能够打出什么样的战绩。至少从现在看来，整个大离，也就只有你最有这个可能。” “莫要让朕失望。” 离平的这番表示，对离景原的示好之意，已经近乎赤裸。一开口，便等于是将离景原的个人修行所需，都包了下来。这个手笔，其实已经不算小气了。尤其是离平特意言明，这笔物资将会从自己的私库当中拿，这更是近乎直白的在告诉离景原，自己是真的拿离景原当最亲近的家人一样看待了。 “既然已经见过，回头便不用特意去宗正院那边报备了，权当已经和朕报备过。朕知道你当下也并不轻松，就算到了离都，还是要遥领潇湘那边的军务。在离都这些天，不妨回洛家常住几日，尽一下洛家女婿的本分。洛家的老祖宗，几年前战死在玉州那边，当下洛家是咸安城四家当中，唯一一个没有纯阳坐镇的家族。你去洛家，虽说称不上雪中送炭，但好歹能帮洛家壮壮声势。” 离景原再次称是。洛家老祖宗的事情，离景原自然是知道的。这六年来，大离一共陨落了三位纯阳，其中便有那位刚刚突破到纯阳境界，便在玉州战场上被冰原纯阳击杀的洛家老祖宗。所以如今洛家的近况，确实算不得好。 离景原在这个时候回洛家，虽说还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但作为如今大离军中最有声望的一颗新星，更是被整个潇湘送了一个‘小人屠’的外号，有望成为名将的离景原，自身还是有些分量的。 “先帝在世的时候，对毅王叔最是信赖和倚重。朕真的很希望，未来你我君臣之间，也能重现这样的佳话。朕作为大离的君王，做你最坚实的后盾。而你离景原，则能够去替朕扫平天下。你我君臣联手，再造一个太平盛世。” 入城之后，在离景原的目送之下，离平在墨貂寺的护送下，返回了那座森严冷冽的皇宫。临别之前，离平留下了这样一番话，潇洒离去。但在离景原看来，那座皇宫或许很大，但真的没有自己在潇湘的那个将军府更有温情。 至于离平最后所说的这番话，离景原或许会记着，但是绝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离平需要像先帝一样，拥有可以镇压世间一切不服的力量。而他离景原，也需要成为像毅王离祚那样的名将。 “爹，这位……是……那位吗？” 离平此次出门，未曾遮掩面容，所以离景原和洛飞飞夫妇，都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位皇帝陛下。但自幼便对咸安城十分陌生的离洛，却是不知。不过，离洛亦非蠢笨之人，知道自家老爹的身份。能够让自家老爹如此恭敬，而且还如此年轻的人，整个离都，实在是找不出几个。所以离洛下意识指了指天上，指代某人。 “洛儿，爹今天得告诉你一个道理。”离景原并未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严肃道：“所谓慧极必伤，并不真的都是虚言。因为聪明人往往会认为自己很聪明，比如你。你确实聪明，能猜到一些东西。但是爹希望你明白，有些时候，知道不如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别说出来，明白吗？” 离洛点了点头，但同时脸上亦是露出骇然之色。 因为自家老爹的这个回答，等于已经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可是当代的大离皇帝陛下啊！哪怕如今已经不是天下共主，却仍是大离直辖六界共主啊。然后，就这么单人走出那座皇宫，来接自家老爹？ 自家老爹是不是也太猛了点？ 离景原没有去管离洛的这些小心思。他重新转回头，望向皇帝陛下消失的那个方向。没来由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嫉妒的感觉。 同样都是离氏皇族，同样都是差不多的岁数，同样都是玉皇的传承者，甚至你的修为还不如我？为何只有你能做大离皇帝？ 这个念头，才一冒头，离景原就迅速生出一身的冷汗。 这个想法，可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次我们回来，应该会在咸安城停留一个月的时间。直到陛下大婚之后，再返回潇湘。”离景原转回身，对洛飞飞说道：“这次我们只是一家三口回来，没有扈从，不妨便直接去洛家住吧。” 陛下大婚。 这便是离景原此次返回咸安城的主要原因。 离景原再次看向皇帝离平消失的那个放心，轻轻叹了口气。 这天底下，果真没谁真能过的绝对自由。就算是这位大离共主，不也得捏着鼻子，娶了天九宫宫主的孙女？ …… 弘武二十年，三月，已经积郁太久的咸安城，终于迎来了一桩喜事。 皇帝陛下大婚。 迎娶的，是如今天九宫宫主郑当中的孙女。而且，大离已经昭告天下，这位天九宫宫主的嫡系血脉，将会成为大离的新一任皇后娘娘。 就算是咸安城最普通的老百姓，也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皇帝陛下娶了天九宫宫主的孙女，那以后是不是就意味着，天九宫会站到大离这个阵营？和大离一并对抗冰原的南下？ 不过，离都的老百姓肯定不知道的是，相比历史上所有大离皇帝的大婚之礼，离平的这次大婚，无疑是最寒酸的一次。倒不是说礼制或者排场什么的不足。而是历代大离君王，若已经登基之后再娶妻立后，几大圣地必然会派使团前来庆贺。修真界的那些一等门派，更是一个不缺。就连妖族那边，都会派出使团来咸安城进行恭贺。 可是这一次，八大圣地除天九宫外，其他七家无一家派使团前来，妖族那边，就更别提了。甚至就连大离镇守在各地的高手，都因为正值战时的原因，无法返回咸安城，更不用说在前方指挥战斗的几位名将了。 对于皇帝陛下的这次大婚，离景原只有一个感觉。 大离，或许真的是日暮西山了。 第67章 进阶 相比修真界的风起云涌波澜壮阔，无定河这边，就显得太过平静了。 杀戮，修行，这是卫易在这边生活永恒的主题。 因为有分身在天玄山那边行走的关系，卫易倒也不算是彻底与世隔绝。而且，因为担任枢事院参赞的关系，卫易对这些年修真界的风云变化，可谓了如指掌。 如此一来，幽冥之海这边的修行，似乎也就显得不那么枯燥了。 修行，越往后难度越大。 弘武四年的时候，卫易便已经跻身蓝色白骨生物的境界，也就是相当于周天境修者，或者说七阶修为。但是，进阶蓝色白骨生物之后，就算有大量灵火让卫易吞噬，卫易依然进境有限。 其实仔细算的话，卫易最初走神力一道的时候，从最初踏上神力一道，到咸安城外渡七阶之劫，一共花了十三年。而从无定河这边复生，再到跻身相当于周天境的蓝色白骨生物境界，更是只花了五年的时间！ 这两次破境的速度，足以让绝大多数的所谓天才，羞愧到自尽。 但是。 再之后，到了蓝色骨体之后，就算卫易能够吞噬其他白骨生物的灵火，依然进境缓慢。如果说，炼气期的修行，是用一抔清水，去逐渐装满一个大缸。化灵期的时候，这个大缸就变成了一座小池塘。而到了周天境，那就是一座方圆千里的大泽。 从弘武四年开始，直至今日，卫易终于要再次进阶了。 如今，已是弘武二十年。 也就是说，卫易花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才完成了周天境初期的修行。而如果换成其他周天境修者的话，哪怕是几大圣地的真传弟子，恐怕没有五六十年的苦工，也是绝对做不到的。若是一般的周天境修者，估计一辈子都没希望进阶。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周天境以后，往往就开始极少插手红尘。要么就是外出游历，寻找机缘；要么就是坐镇一方势力，让下面的人替自己搜集各种资源。委实是周天境的修行，实在太艰难了。若是单靠周天境自己打坐，一定是进阶无望。 今日，卫易终于准备再次进阶。 为了这次进阶，卫易准备了超过二十份蓝色白骨生物的灵火。卫易能感觉到，自己如今已经到达了蓝色白骨生物能够达到的极限。再往上一点，就会真正破境。 但对于这次破境，卫易却没有贸然进行。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害怕天劫。 在无定河这边，卫易发现即便自己领悟了神力的本质之后，依然无法在这边凝聚出神力。卫易仔细想过之后才恍然大悟，这恐怕是因为无定河这边，没有任何灵气的原因。如果卫易本体回到修真界的话，可以轻易凭借生字诀恢复灵体，而且远胜巅峰。但是在无定河这边，因为没有任何灵气，所以卫易根本凝聚不出任何神力来。 而且，卫易尝试过驱动万劫塔的传承光球，希望以这颗传承光球，能够给自己一些惊喜。但可惜的是，在无定河这边，这颗传承光球似乎也失去了作用。不管卫易如何驱使，都丝毫不动，更不要说给卫易提供灵气了。 没有神力，卫易自然也就无法施展除音字诀以外的其他任何神通。 不过，这还不是卫易最头疼的。卫易很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随着自己在无定河这边，突破到更高的境界，会不会引来天劫。没有神兵，没有神力，没有强大的天赋神通，只有卫易自身的剑道感悟，还能帮上一点忙。仅凭这样的实力，如果天劫的力量，还像自己在修真界那边那么夸张的话，卫易是打死都过不去的。 按照之前的规律，既然卫易接下来要进阶相当于八阶的境界。那么这次他要面对的天劫，恐怕会是七阶时的至少十倍。 这个可能性，当然极小。无定河世界没有灵气，卫易当下也没有神力，走的是最正统的白骨生物的进阶方式。所以，引来天劫的可能性，几乎趋近于零。无定河这边，还从未听说过某个白骨生物进阶，引来天劫之类的东西。卫易更担心的是，自己在这边破境成功，会不会导致自己在修真界的分身引来雷劫。 这个可能性，可就要比前者大多了。 之前卫易在吞海鲸祖地的时候，确实曾经遮掩气息修行。在那座小世界内，哪怕卫易修行进阶，也不会有天劫降临。但出来以后，三次雷劫却同时降临。所以当下，卫易也说不好接下来会是哪种局面。如果是前者，那么只要卫易进阶成功，天玄山那边的动静，就会出奇的大，天劫立马就会降临。以他那具分身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抵挡的，只会彻底消亡。不过这倒也不是最糟糕的事情，一具分身，就算损失了，也能再用替身果炼制出来。但这样一来，卫易未死的消息，就会被所有势力察觉。 那个结果，显然是天玄宗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至于第二个可能，同样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意味着，他日卫易成功返回修真界的时候，极有可能会有两次天劫同时加身。九阶的天劫，可不比昔日四阶五阶的劫数。就算单单抵挡一次，卫易都觉得困难。两次临身，卫易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度过去。 不管哪个结果，都很糟糕。 但总还是要去面对的。 修真界那边，当下已经做好了准备。天玄宗为了让卫易顺利渡劫，布置了许多手段，希望能够遮掩住卫易气运的流动。就算最坏的结果出现，天劫瞬间降临，好歹可以遮掩一部分神道气运的降临，事后还能弥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卫易看着身前这二十多份灵火，终于开始进行吞噬。 灵火，是白骨生物真正的力量源泉，亦是白骨生物生命的根本。 在第一份灵火被吞噬殆尽的时候，卫易瞬间就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进阶的迹象。灵火当中最后一抹蓝色，也开始转化为青色。与此同时，卫易能够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在迅速提升。当下便开始继续吞噬灵火。 仿佛有一扇崭新的门被推开。 终于成功了。 成功破境，卫易心中自然是喜悦异常。不过当下还不是喜悦的时候，卫易成功破境的同时，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周围并没有任何异样，根本没有任何天劫要降临的意思。 与此同时，卫易更注意到，修真界那边，同样没有任何天劫要降临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卫易明明已经破境成功，却没有再次进入那个莫名的本源空间，没有获得任何新的天赋神通。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你真身不在这边，所以没有天劫。但这样的话，将来你回归修真界之时，天劫恐怕会大的离谱。第二种可能，如今天地大道已经有所改变。就算你走神力一道，也不会有天劫降临。” 叶朝归通过手里的天机术法宝，推算了数次，才最终说道：“第一种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卫易微微松了一口气。虽说未来自己回归修真界的时候，会有两次强大天劫同时降临。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天玄宗可以继续韬光养晦，不会成了诸多大势力共同的敌人。 至于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呗。说不定那个时候，卫易对剑道的感悟，已经足以应付两次天劫了。 “十六年走完周天境初期，这速度已经算是十分惊人了。照这个速度来看，或许用不上百年，你就可以达到九阶巅峰，回归宗门了。” “我们的计划，需要加快了。” 卫易当然知道，师父所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他的存在，直接关系到未来东海能否顺利成界。这是决定宗门未来生死存亡的事情，马虎不得。 “修为提升速度不差，就是不知道，你的剑术有多少提升。” 既然没有天劫降临，叶朝归这位天玄宗掌门，也就轻松了许多，当下竟是有了想要考较卫易的意思。 “今日既然无需再应对天劫，我倒是能抽出一些时间。来，对我出剑，让我看看你如今的剑术。” 卫易没有拒绝。凭他当下的修为和剑道，自然不可能伤了叶朝归，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至于在剑道方面的进步，这些年来，卫易同样进步斐然。 三千剑道，卫易已经掌握了六百一十四剑。 这些年在幽冥之海那边，卫易原本可以更快进步。如果他想的话，全力猎杀白骨生物，或许可以将时间缩短到六七年的时间。但这显然并非明智之举，空有力量，而没有剑道感悟。这样的力量，不过只是空架子罢了。幽冥之海的那些白骨生物，除了帮卫易提升境界之外，更能够替卫易磨砺剑术，这才是更重要的。 而在融合剑术方面，卫易如今最多已经可以做到六剑合一。就是将已经掌握的六百多剑当中，选取六剑进行融合，这亦是卫易当下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一剑。融合五剑的剑招，卫易已经掌握了十六招，四剑的那就数不胜数了。 “师父，我出剑了。” 卫易手中长剑一挑，一抹剑光仿佛一座巨山，朝叶朝归砸了过来。剑光冲向叶朝归，在距离叶朝归三丈之外，彻底消散，但却让叶朝归笑了起来。 “不过，立意不错。看得出来，你是在有意模仿蛮荒问剑之战当中，那位率先出手的妖族前辈的神通。虽然在我看来，这一剑太过简陋，但立意却是对的。我记得宗门内，好像收藏了那位妖族前辈开创出来的这门神通，回头你不妨去参悟一下，说不定另有收获。” 高屋建瓴。 叶朝归虽然已经弃剑转刀，但个人在剑道上的见识，依然极高，足以一眼指出卫易剑术中的缺点和优点。当然，卫易刚刚这一剑，已经十分不错了。如果卫易日后跻身返虚，将这一剑的剑道彻底完善，天玄宗恐怕就又能多出一门剑修类的道阶神通了。 “再来！” 卫易继续施展出不同剑招，都是他这些年来的参悟结果。看得出来，卫易如今的剑术，受十几年前那场蛮荒问剑的影响很大。很多厉害的剑招，都是在模仿他见到的那些妖族前辈留下的真意。 这倒也正常。那一战，等于是把蛮荒万年来最为精华的一部分，都展现在大家面前。便是叶朝归，都觉得受益匪浅。卫易从中更是领悟颇多，而且随着卫易境界提升，这些领悟，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收获。 “师父，接下来这一剑，是我观顾飞鱼前辈的最后一剑，领悟出来的，也是我如今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一剑。” 卫易神情越发肃穆，叶朝归已是收起了笑意。倒不是忌惮卫易这一剑会伤到自己，而是出于对顾飞鱼的尊敬。 “去！” 一剑挥出，剑光化作一条背生双翼的鱼。从外形来看，就和昔日顾飞鱼施展出来的那条怪鱼一样。但究其真意，比之剑道感悟，实在是差了太多太多。 不出所料，这一剑，同样在叶朝归身前三丈外消散。但是，叶朝归却难得郑重点头。 “不错，虽然简陋，但确实领会到飞鱼前辈的剑道真意了。这倒是你的造化，如果你能继续完善这一剑，等将来你跻身纯阳之后。这一剑，只怕能够有飞鱼前辈那一剑十分之一的杀力了。” 这已是相当高的评价。 卫易倒是没想到，自己胡乱模仿的一剑，竟然能得到师父这么高的评价，不由有些喜出望外。 “看得出来，你这十几年，进步确实很大。但接下来这几十年，你面对的压力只怕会越来越大。想要熬过两次天劫叠加，只怕你需要达到百剑合一的境界，或者拥有类似的强大手段，才能度的过去。” 百剑合一？ 卫易想想未来那场注定将会极其恐怖的天劫，原本还算得意的心情，彻底消散一空。 第68章 扶龙 弘武二十二年，才刚过年中，宫中就传出了一个喜讯。 大离当代皇后，那位两年前嫁到咸安城来的天九宫宫主的孙女，替皇帝陛下生了一个儿子。 数日之后，司礼院正式昭告天下。这个名叫离侑的孩子，刚刚出生，就被立为大离太子。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下一代大离皇帝，将会同时具有双重身份？既有大离皇族的血脉，又是天九宫最嫡系的传人？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坊间传闻，不足以为证的话。那么在很多天机士看来，这位才一出生就成为大离太子的孩子，他的出生，尤其是被封为太子，可就带来太多的变化了。 天九宫作为体修一脉圣地的气运，有一部分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生，汇入了大离的整体气数当中。但同时，大离拥有的灵力大道的气运，则也有一部分，汇入天九宫的气运当中。 看起来，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但实际上，这笔买卖，大离血亏。 因为，大离的整体气数，实在是要比天九宫高了数倍不止。所以大离流失的气运，要远比得到的气运多很多。 只是，天机士到底还是为数稀少，又基本都被钦天院网罗收拢。所以这个隐秘，普通修者注定是无法得知了。 但不管怎么说，从大离的官方表态来看，这是个喜事。 于是，弘武二十二年，中州边境的战事，开始渐渐停止。这场已经持续了八年的血腥战事，已经彻底榨干了双方的全部余力。大离虽然始终不承认冰雪神殿对玉林两界的控制，但如今冰原坐拥四界的局面已成事实，大离承认与否，其实都不重要了。 打到双方都再无余力，自然只能休战。 这日早朝，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在那位如今已是天下第二的老宦官的陪同下，听着眼前这群大离最高层的官员们进行奏报。 离平忽然有些心烦。 放眼望去，眼前少了好几个人。 比如作为大离当朝首辅的毅王离祚，如今正带兵在中州北境布防。八年来从未返回过离都，前方的紧张战事，也不允许他返回离都。 再比如那位原本代表大离皇族在朝堂上立足的庆王爷。自远东之变以后，便自请隐退。而且在此之前，这位曾被大离官场称为国之硕鼠的老人，将多年来积攒下的全部家财，全部以军需之名，留给了皇帝陛下。离都官场上，很多人都说庆王这是玩了一手以退为进，散尽家财保全性命。毕竟在很长时间里，庆王是乐北亭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如今乐北亭叛出大离，庆王自然也难辞其咎。 但离平知道，庆王这其实是在背锅。 乐北亭的崛起，归根到底，是前朝乾安先帝的谋划。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乾安帝才是首责。庆王当年收了乐北亭那么多礼物，其实亦是乾安先帝的意思。但如今这个责任，显然不能推到大离皇帝身上，自然就只能由庆王来一力承担。 离平从来没想过要追究庆王什么责任。但庆王却还是散尽家财，求一个心安。 在那场只有他们两人的养心阁奏对当中，庆王最后说了一句话，让离平对这位连续三朝打理皇族事务的同族长辈，心存敬意。 “陛下，臣这些年搜刮的这些家当，其实一个灵钱都没花过。不是不舍得，是真的不敢，怕心里亏欠了大离。这些年臣收下的东西，都以登记在册，陛下阅览后便知老臣所言非需。老臣攒这些家当，归根到底，也是为我们大离攒的。” “如果国都没有了，还要家做什么？” 有这样的皇族长辈在，离平觉得，大离不会亡，也亡不了。 除了庆王这位国之巨鼠之外，曾经被朝野上下尊称为果然翁的次辅余福，自那趟西北之行以后，同样被离平一道圣旨赶出了朝堂。在那次西北议和当中，余福一口气让出了丰州、波州两界三十年的税赋！返回咸安城之后，这位曾经在朝堂上德高望重的老人，差点被口水给淹死。 万年已降，大离何时需要向一个圣地门派委曲求全。 虽说在官面上，大离是以迎娶那位天九宫女子为名义，将这两界三十年的赋税作为聘礼。但谁都不傻，哪怕是最底层的离都百姓，也知道这是在用钱来换取和平，换取天九宫在这时不对大离落井下石。 但是，那是两界三十年的赋税啊！ 尤其是在当下这个特殊的时候，中州前线八年血战，几乎掏空了大离的家底。可偏偏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次辅大人却将两界的赋税，都拱手送给了天九宫。这不禁让人怀疑，余福是不是拿了天九宫的好处，才会如此？而如果那两界税赋不曾给出去的话，这场收复玉林两界的战争，是不是最后就能成功了？ 离平忽然意识到，乾安年间，父皇留给自己的几位重臣，似乎都已经远离了庙堂。如今内阁既无首辅也无次辅，只有几位院首级的朝臣帮忙打理。但这样的内阁，效率比起当初余福在的时候，实在是差了太多太多，更别提乾安年间李砚山在的时候了。如今的朝堂上，依然人满为患，但真正可用之人，却是寥寥无几。就连当年被视作后备辅臣的陈谨言、刘十晋等人，也都成了乐北亭的阶下囚。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让余福回来。 只要余福回来，就意味着责任在离平这个大离皇帝。在当下这个特殊的时候，大离的皇帝，是不能犯这么严重的错误的。 退朝之后，离平返回后宫，但是在回宫的路上，离平突然止步，看向身旁的老宦官。 “朕记得，影卫之前传递过一份谍报，说闻道院那边，有学子曾去余府骂街？是有这么一件事吧？” 如今常年贴身护卫离平的老宦官沉声道：“老奴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离平一甩衣袖，冷笑道：“回头让影卫处理掉这些人，记住，要让他们暴毙而亡，不要留下什么痕迹，更不要让有心人将他们的死牵扯到果然翁身上。” “是。” 走出很远之后，离平显得有些落寞。 “果然翁，是朕对不起啊……” …… 在咸安城外，有座清幽的小院，院里有个老先生。老先生脾气顶好，喜欢每天坐在门口晒太阳。老先生似乎是见过世面的，肚子里的故事是真多。所以每当老先生坐在家门口晒太阳的时候，总会围过来一堆小孩子，围着老人让他讲故事。 老人脾气是真的好，从来没有一次拒绝过，也从来没有一次让人失望过。 大伙只知道，老人姓余，却不知老人名字。 因为当年咸安城外那场仙战的关系，咸安城外的山根水源，基本上都被打废了。所以，不管城内灵气如何丰富，城外却是真正的贫苦地方，只有底层修者，才愿意在城外居住。而且，当年那场仙战，将咸安城外万里方圆的所有生灵，尽皆绝灭。如今这些修者，都是最近这十几年内，陆续迁过来的。 所以，也没谁会过问老人的来历。 老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朋友，至少老人从两年前搬过来之后，大伙就没见过有人来拜访过这座小院。 不过，今日小院倒是来了一个客人。只是见到这位客人的邻居们，大概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庙堂上的庆王爷联想到一起。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也许就在身边而已。 “这座小院，倒是清静，我现在已经开始想，要不要搬过来，和你做个邻居了？” 庆王爷瞧了眼小院外，院门没关，透过街道能看到不远处那座小型市集。有些小商小贩，聚集在此。有些人会觉得此地喧闹，但庆王爷只会觉得这里清静。 余福沉吟半晌，然后一句话让庆王爷这位宗室之首顿时无语：“你过来干嘛？给我烫头吗？” 真是个冷笑话。 两位老友相坐无言许久。以往在内阁，两人总是有说不完的公事，吵不完的官司。但眼下，当两人都远离朝堂之后，却发现已经无从聊起。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没有生活。 “如果陛下始终不召你回去，你真的打算老死在这里？” 对于庆王爷的这个问题，余福只是点了点头，道：“可惜，王爷死后是要进宗室陵寝的，大概是享受不到我这个待遇了。” “可你想没想过，如今你我皆已远离朝堂，离祚又身在中州北境。整个内阁，在我看来，如今就是一个草棚子，如何替陛下谋划大事？” 庆王爷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这些年，当真没发现什么好材料，可以磨练一下之后，堪当大任？不说替陛下谋万世之基，起码可以帮陛下分忧，让陛下能多花些心思在修行上。” 已经从朝堂上隐退两年的次辅大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身前的几株杂草，连根拔起。 “在我看来，大离朝堂上的这些官员，可以分为四类。” “第一类，无术亦无道。这种人啊，绝不能身居高位。否则的话，就容易德不配位。既会给自己带来灾祸，也会给大离带来损失。不过，这种人还不能不用。因为天底下绝大多数，都是这种人。偏偏这些人当中，很多又没有自知之明，总是心比天高，最后却是命比纸薄。” “第二类，有道却无术，你我都是这类人。都有开万世之太平的心，却没有这个力。你我二人，可以做辅助，却不能真正堪当大任，做那谋全局之人。论起手段，实在是不行。当然，不光你我，毅王爷也算此类。” “第三类，有术却无道。这类人也不多，但我始终觉得，那位米家的名将米晟，应该算是半个。自身本事或许有，就算没有那替苍生谋福祉的能力，自身总还有些力量，可以影响到大势。但这种人，想去做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若是没有机会倒也还好，如果机缘巧合的话，就有可能误入歧途。有本事的人，一旦走上错路，造成的损失反倒比那些没本事的更大。” “至于第四类，有道亦有术，大离历史上也没出过几个。我觉得，我们见过的，也就姚先生和李砚山能够算得上。他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有足够的能力。虽然姚先生叛出了大离，公言也被盖棺定论。但我还是觉得，他们才是真的为大离好，或者说为天下好。当然，直到今天，我也说不准姚先生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还不惜挑起那场仙战。” “这四类人，你觉得我能留下哪一种？像李砚山那样的就别想了，几百年恐怕也就出一个。像米晟那样的，多了就是祸害。像我们这样的，不是没有，但是想要堪当大任，需要磨练。想要替陛下谋大局，就得放在内阁里去磨。想要空降一个能够把一些都打理妥当的，你觉得有可能？” 庆王听到这里，已是无奈的点头。余福又道：“我们退一步，才能给后来者让出位置。说到底，我们都是老臣，有我们在，陛下或许会觉得心安，但是总会有一种倚重的心理。只有我们退下来，陛下才能自己试着去独掌大权，提拔最适合自己的阁臣。” “你觉得，比之历代先帝，如今的陛下，如何？” 这个问题，已经有些大不敬的意味。但曾经身为宗室之长的庆王爷，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反倒是思考了许久后，回答道：“嘉裕、乾安、弘武三朝，就算得上是有道之君。这一点，我没有任何恭维。说句不敬之言，比之历史上其他人，这三位都算是顶好的。” “那就够了。” 余福忽然起身，郑重道：“既然陛下是雄才大略之辈，我们就该把这个舞台让给陛下，让陛下自己的去发挥。你应该注意到，这几年，连太后娘娘，上朝的次数都已经越来越少，这何尝不是在给陛下腾位置？” “至于天下，这局棋才不过刚刚下完先手，还未至中盘，你急什么？” 庆王闻言，眼前顿时一亮，道：“你是说南边，可能会再出现什么变化？” “我只知道，妖族在这三百年内，是一定会大举北上，为自己争一个大道。就算挡下冰原这一手，我们有负半局。但是南边呢？我们仍是胜算较大！” “与其担心陛下，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活到那个时候。” 被一番开导之后，庆王爷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替陛下背这个锅，你当真没有半点后悔？” “你这个连全部家当都不要了的，也配问我这个问题？” 已经不再是朝堂之上那个次辅大人的余福，走出小院，只觉得今天阳光格外的好。 有两人，皆扶龙。 生死无悔。 第69章 百岁 都说一代新人胜旧人。修真界一代代人，就如同东海大潮，前浪死于沙滩，后浪又接连打来。只要不成仙，总归免不得重归天地之间。 这个道理，卫易懂。但是，当他真正开始经历的时候，才更加明白个中酸楚。 从十八岁那年，在苍灵府遇到素开始，卫易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十九岁入化灵，二十岁参加云道大战。二十二岁专修神力一道，三十三岁在吞海鲸祖地进阶六阶。三十六岁参加了一场旷古烁今的仙战，而后在无定河世界重生。如果算上修真界那边的年龄，那么在无定河重生之后，卫易四十二岁，经历了五原城大战，五十一岁观顾飞鱼问剑蛮荒，五十八岁入八阶。 若是普通的炼气期修者，这个岁数，多半孙子都已经很大了。 但对卫易来说，从遇到素那年开始，他的人生，就彻底发生了变化。接下来这四十年内，他经历整个修真界的风云变化，看到了这个时代最精彩也是最无奈的一部分。 但到了相比周天境中期的八阶之后，卫易发现，自己的时间，开始过得越来越快。 对于高阶修者来说，一次闭关，可能就是少则十年，多则百年。对于返虚期而言，百年时间，可能也就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但对于普通炼气期修者而言，则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生。 但在这不知不觉当中，有些卫易熟悉的人，则开始渐渐坐化了。 比如盘山真君。 弘武三十七年，这位在云莽天灾之后，靠宗门血色气运支撑，破境入纯阳，和九烈真君一并扛起宗门的老人，在天玄宗内坐化。 盘山真君去世后，宗门最老的那一代修者，彻底绝迹，成了天玄宗历史上的一页。 但是，后世天玄宗弟子，注定会记得他们的故事。 盘山真君去世的同一年，天玄宗掌门叶朝归，正式跻身纯阳。 卫易如今已经明白，到了纯阳境界之后，已经不是你天分或者大道感悟足够，就一定能够进阶成功的，而是要受到气运的限制。比如当下的天玄宗，自身气数只能容纳两位纯阳。就算叶朝归早已到了返虚后期极限，只要盘山真君不死，叶朝归便无法坐上那个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 八大圣地当中，御灵宗最弱，所以只能拥有一位返虚。而其他几大圣地，应该都只能支撑得起两位纯阳。唯一例外的，就是当下的冰原。和昔日全盛之时的天玄宗。如今冰雪神殿当中，加上那位始终不曾走出冰原的殿主，一共有四位纯阳。但让人费解的是，冰雪神殿的返虚，似乎都没有任何气数，这也是困扰当世所有天机士的难题。在天机士们看来，这根本就不合理。 至于天玄宗，昔日全盛之时，是可以培养出三位纯阳的。云莽一界，可以支撑两位。东海那边，虽然尚未成界，但也能支撑一位。云莽天灾之后，天玄宗虽然丢掉了云莽修炼界，但因为巨大的血色气运，还是能够支撑盘山真君顺利跻身纯阳的。至于收复云莽之后，如今暂时还是只能支撑两位纯阳。因为云莽这边，损失实在是过于严重。需要至少百年时间恢复，等到人口以及各方面的实力，都逐渐恢复之后，就能再次支撑三位纯阳同时存世了。 等到将来卫易跻身返虚，东海顺利成界的话。到时候天玄宗坐拥两大修炼界，则极有可能同时拥有四位纯阳！ 但是，相比冰雪神殿或者大离，依然不够看。 冰雪神殿那边，在鲸吞了远东、玉州、林州这三界之外，宗门气数已经暴涨到了一个可以和咸安城媲美的层次。冰原已经能够支撑四位纯阳，远东贫瘠，但也可以支撑一位。玉州、林州则最多可以各自支撑两位。也就是说，等到冰雪神殿将这三界彻底消化之后，可以拥有至少九位纯阳级别的高手！ 只是，想要达到那一步，彻底将四界气运整合，没有百年光景，只怕是不行的。 而在盘山真君坐化之后，又过了九年。弘武四十六年，卫易顺利进阶紫色白骨生物的境界，也就是神力九阶，周天境后期。 这一年，卫易八十四岁。 这一年，对于天玄宗而言，同样是意义非凡的一年。 从这一年开始，天玄宗的返虚以上修者数量，终于恢复到了三十位。二十八位返虚，两位纯阳。 虽然还比不得云莽天灾之前，实力最巅峰时期的天玄宗。但天玄宗历史上，自天玄祖师飞升之后，天玄宗最弱的一代，有二十九位返虚以上的存在。也就是说，从这一年开始，天玄宗已经恢复到比历史上最弱的时候，要强上一些的地步了。 返虚期的数量，既代表了一个宗门气数的多寡，也代表了一个圣地门派实力的强弱。 云莽天灾之前，天玄宗最强盛的时候，有三位纯阳，三十五位返虚，总计三十八位返虚以上的存在。 当下的天玄宗，所有人都坚信，再给宗门一段时间，宗门绝对有把握恢复到巅峰时期的实力。而如果叶朝归的东海成界计划成功，届时，天玄宗大概很快就能超过云莽天灾之前的状态，开启一个新的巅峰。 在云莽天灾之前，几大圣地门派当中，除冰雪神殿之外，天玄宗的实力是最强的，而且无可争议。唯一有望和天玄宗抗衡的，就是西漠的珈蓝寺。珈蓝寺虽然不喜争斗，但禅修一脉的实力其实相当强大。要不然当年面对天九宫、御灵宗两大圣地联手进攻，也不可能打的有来有往。只不过最近这几十年，珈蓝寺因为北方丢掉一块地盘的缘故，自身气数也有所折损，实力衰弱了不少。但就算衰弱一些，也是和曹家或者两剑山、落霞岛实力相当。 至于冰雪神殿，因为之前冰原与其他修炼界彻底被隔断，大家也不知道他们的真正情况。但现在来看，冰雪神殿的力量，比巅峰时的天玄宗，还要强上一筹。至于鲸吞下三界之后的冰雪神殿，那就更不是天玄宗能比的了。 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天玄宗实力恢复的很快。相比之下，除冰雪神殿之外的其他几大宗门，虽然也有前辈离世，比如两剑山的那位顾飞鱼，或是曹家的那位雷阁老祖等人，都先后因为各种原因离世。但后续很快又有新人补上旧缺。所以总体来说，这几大圣地的实力，变化不大。 而在这些先后离世的修者当中，有一个人，值得一提。 两剑山的那位掌门。 在顾飞鱼问剑蛮荒之后，过了二十多年以后，这位本就比顾飞鱼还要年长许多的两剑山掌门，终于寿元彻底耗尽，坐化于两剑山。在其坐化之后，两剑山掌门之位，由玄平真君继承。 修真界是这样，妖族亦是如此。 如今的妖族，已经没了蛮荒这个概念，彻底分化为七大联盟。这些年七大联盟之间，战事极少，大家都在忙着消化蛮荒分裂后的气运。七大联盟的力量，也都在迅速提升。而在这个过程中，妖族内部很多强大的前辈们，也开始纷纷坐化。曾经被姚老头评点为当世第五、蛮荒第二的白山玄树族长，和盘山真君前后脚离世，坐化于族中。九清蝉一族的族长九清敏敏，亦在数年之后坐化。 随着这些妖族老辈的离世，妖族那边，最老的一辈相继绝迹，似乎象征着旧的时代彻底过去，一个新的时代，渐渐拉开帷幕。 在这几位老辈妖族高手先后坐化之后，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幽池，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妖族第一高手。相比白山玄树族长，幽池本就要年轻一代，寿元还很充裕。这个在仙战之前就被姚老头评点为天下第九的妖族，昔日可是比九烈真君的排名，还要高上一位。如今又过了许多年，不可能一直原地踏步，实力只怕是更加的恐怖了。 岁月如大江东去，白浪滔天，埋葬了一代又一代人杰。 在卫易进阶九阶之后，又是二十多年过去。到了弘武六十九年这一年，天玄宗终于迎来了第三位纯阳老祖！ 武火真君，成功跻身纯阳。 卫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卫易很多年以前就曾和武火真君打过交道，作为思字一脉的首席长老，武火真君在卫易当初入门的时候，还能为难过卫易。不过后来，卫易也知道，这位师叔祖其实只是单纯在替门派考虑，倒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恶意，也就谈不上什么过节。再之后，身为炼器宗师的武火真君，还曾亲自出手帮卫易炼器。卫易的那几件神兵，就是出自武火真君之手。 在卫易的印象里，武火真君是以炼器手段见长。谁能想到，武火真君竟然成了天玄宗的第三位纯阳老祖。 在武火真君突破到纯阳的同时，天玄宗的返虚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十六位。三位纯阳，三十三位纯阳以下的返虚各境。 这一年，卫易一百零七岁，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岁高龄。 …… 有三支使团，分别从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出发，前往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三支队伍，皆是由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老祖带队。之所以派出这样的阵容，委实是纯阳之下，实在没有资格参与这次的商谈。 三支使团，一支去往南海，去见吞海鲸一族。一支去往东海，去见东海妖盟。还有一支向西而行，从幽明圣象一族的地盘，直接进入妖王殿的地盘。这支队伍，正是由幽明圣象族长幽池带领。 相比吞海鲸和东海妖盟那边，妖王殿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所以，只能由幽池亲自带队。 妖王殿，也就是之前的妖王联盟，前身是由蛮荒内几个最强大的王族牵头，组建的一个联盟。虽然是联盟性质的存在，但实际上，妖王殿的力量，比五大皇族各自领衔的联盟，还要强上一筹。 在那尊妖族圣碑上，在第一族隐世不出，其他五大皇族先后占据第二到第六这几个位置的同时。其后的几个王族，或许单个族群的力量，比不上几大皇族血脉。但这几个王族，也都是有纯阳妖圣坐镇的。当这几个王族联合到一起之后，除了没有仙器之外，真的不怵几大皇族血脉。 至于妖王殿这个称号，则是因为在顾飞鱼问剑之后，妖族圣城已经失去了所有价值。后来，妖王联盟就将那座已经失去了历代妖族先辈真意的妖族圣殿，整个搬了过来，妖王殿便以此得名。得到这座妖族圣殿的妖王联盟，号称是妖族正统，然后把联盟内所有妖王的画像，都挂了进去。 这在几大皇族血脉看来，或许只是自娱自乐。但对于妖王殿来说，名头这个东西，其实还真是挺重要的。 和旧时代的妖族圣城一样，妖王殿内的几位纯阳妖圣，组成了最高议会，共同决定妖王殿的一应事宜。而在幽池代表幽明圣象一族来访的时候，几位妖王殿的纯阳妖圣，无一缺席。 “我有话直说。” 在见到几位妖王殿妖圣长老的时候，幽池直接开门见山道：“接下来，我幽明圣象一族，将会北上，和天玄宗正式开战。” “这一战，我们要彻底拿下整个云莽。” 幽明圣象一族，和天玄宗全面开战？ 这注定是会彻底决定天下走势的一战，亦是注定载入史册的一场大战。自咸安城仙战一来，虽然修真界内部战乱不休，蛮荒内部更是乱战连连。但妖族和修者之间，始终都相互克制，没有真的展开大的战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过往的几十年里，大家都在整合自家内部。贸然掀起大战，只会让其他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那幽池族长，来我妖王殿做什么？难不成，想让我们妖王殿，帮你们去打天玄宗？”一名妖王殿的纯阳老祖笑问道：“幽池族长觉得，这可能吗？” “可能。” 看到这位妖王殿长老的讥讽之意后，幽池并未动怒，只是下一刻，这位幽明圣象族长，就抛出了一个让妖王殿所有纯阳长老，都瞬间怔然的条件。 “在我来之前，我族已经派出另外两支队伍，分别去往东海和南海。我们会说服吞海鲸一族，暂时停止对东海妖盟的进攻。同时拉上东海妖盟一起，进攻天玄宗。” “仗我来打，妖我来死。妖王殿不用出任何返虚以上的高手，只要派遣底层战部即可。底层战部，三五二开，我幽明圣象一族出五成，你们出三成。另外两成，归东海联盟。打下云莽，整个云莽都归你们妖王殿。我只要天玄宗上上下下，全部修者死绝！” 第70章 我怕你跑了 弘武七十年，才刚过完年祭，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就通过各个隐秘渠道，出现在各大势力的手中。 幽明圣象一族，可能要对天玄宗开战了。 在幽明圣象一族内部，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出来。至少对于周天境大妖这个层次的妖族来说，高层是守口如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但是大规模的兽群调动，却是谁都能看到的。 如果只是打一场小规模的接触战，绝对不可能调动如此多的低阶兽群。既然如此，答案似乎也就显而易见了。 和绝大多数低阶修者所知晓的不太一样。当年的云莽天灾，其实早在爆发的三年之前，天玄宗就已经知道了。不光天玄宗知道，就连咸安城和几大圣地，同样也知道。因为妖族那边，大规模的调动低阶兽群，不可能瞒过修真界这边的所有人。 当时的蛮荒，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将大量低阶兽群驱赶到北方聚集。然后，突然放出，形成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那场兽潮。 但就算知道，当时的天玄宗，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量往东海那边留下撤退一些火种。如果当时直接把消息发布出来，恐怕都不用抵抗，云莽修者就已经人心惶惶，输了一大半。 那么，这一次呢？ 和当年的云莽天灾不同。云莽天灾爆发的时候，包括天玄宗在内，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守得住云莽。因为当时天玄宗面对的，是整个蛮荒。但如今时过境迁，蛮荒已经彻底分裂。这一战，天玄宗将要面对的，只是幽明圣象一族，而不是整个蛮荒。 但随着新的情报逐渐传来，大家渐渐发现，情况似乎依然不容乐观。 因为，不光幽明圣象一族有所行动，就连妖王殿和东海联盟，也出现了大规模的妖族调动。尤其是东海联盟，原本和吞海鲸一族大战了数十年，如今竟然都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天玄宗接下来会面对这三家妖族联盟的合力围攻？ 这可就等于是小半个蛮荒了。 面对小半个蛮荒的进攻，单靠天玄宗一家，能守得住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 幽冥之海，得知这个消息的卫易，站在一座骨岛边缘，望着漆黑的幽冥之海，发呆了好久。 如今的卫易，灵火早已转为紫色。甚至在灵火深处，已经有了一抹七彩。若以修者的境界划分，卫易当下差不多是周天境八重天的修为，或者九阶中期。 如果再给卫易十年，卫易有信心能够达到九阶巅峰。然后，就可以试着返回修真界，在东海冲击返虚。只要成功，东海便能顺利成界，届时天玄宗坐拥两界之地，说不定就能轻松挡下妖族的进攻。 但是，幽明圣象一族的进攻，却已是近在眼前了。 最多还有两年。 按照宗门估计，最多两年，幽明圣象一族，就会做好所有准备，然后，正式开始对天玄宗的战争。 这两年的时间，就算卫易玩了命的吞噬其他白骨生物的灵火，或许可以将自身硬撑到九阶巅峰，返回修真界。但卫易的剑道感悟，却注定他无法渡过接下来的天劫。 这几十年来，卫易玩了命的修行，如今也不过堪堪掌握了两千四百剑。在融合剑道方面，则是最多可以融合六十二剑。距离融合百剑，还差的太过遥远。 不能融合百剑，就意味着卫易哪怕达到九阶巅峰，返回了修真界，一样要死在天劫之下。两千四百剑的领悟，则意味着卫易根本无力进阶返虚。 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只能看着天玄宗，再次被妖族的铁蹄踏破，让云莽天灾的悲剧重新上演吗？ 卫易很清楚，按照天玄宗的既定策略，就算妖族进攻，也要等到卫易跻身返虚，东海顺利成界之后。甚至会等到天玄宗顺利发动布局，拿下潇湘和两江这两界之后。到那个时候，天玄宗坐拥四界，又有曹家倾力相助，相当于拥有五界之力。到那个时候，天玄宗在综合战力上，甚至可以碾压幽明圣象一族，何惧之有？ 直到现在，天玄宗对于幽明圣象一族的这个决定，仍然感到困惑。因为以当下的局势来看，就算幽明圣象一族实力极强。打下天玄宗之后，势必会实力大减，恐怕再无力抵挡其他四家蛮荒皇族的进攻。 这个时候打天玄宗，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大战。 卫易虽然对师父叶朝归的智慧极为自信，但也不认为叶朝归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因为像这种层次的大战，个人的智慧或许会有影响，但影响已经没那么大了。真正决定成败的，还是双方各自的实力。从实力上来说，如果此次只是幽明圣象一家进攻，天玄宗联合曹家，或许还能挡得下来。但加上东海联盟和妖王殿，天玄宗如今哪怕已经快要恢复到最巅峰的力量，仍是有些不太够。 更何况，就算挡得住，天玄宗也注定会实力大损。届时大离铁蹄南下，天玄宗的灭亡，一样再无悬念。 这是一场只要开打，天玄宗就必输的战争。 在骨岛边上枯坐了两天之后，卫易依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宗门那边，虽然目前还没有扩散消息，但高层却已人人皆知，开始做出一系列反应。卫易这时候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这个问题，去耽误既是师父同时又是掌门的叶朝归时间。既然师父没有叫他，说明目前还用不上他。他能做的，只有按部就班的修行，仅此而已。 到了紫色白骨生物这个境界后，紫色白骨生物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往往一座骨岛上，也就只有一位而已。而且每一个紫色白骨生物，都是战斗方面的王者。他们往往已经战斗了数百年，从无数白骨生物当中杀了出来，才能走到今天。对付这样的白骨生物，任何一个，都不是那么轻松的。 但同样，每一个，都是卫易最佳的陪练对象。 这一日，就在卫易刚刚干掉岛上的一尊白骨生物，原地静坐参悟剑道的时候。远方幽冥之海上，一艘白骨小船忽然出现。 卫易顿生警惕。 在幽冥之海待的时间日久，卫易也知晓幽冥之海的规则。一般情况下，这种白骨摆渡船，只会在普通白骨生物第一次进入幽冥之海的时候出现。而卫易之前两次见到这种白骨小船，都和那个神秘的冰原之主东连有关系。 这一次，亦是如此吗？ 白骨小船临近之后，卫易这才发现，这艘白骨小船上，并非什么白骨生物，竟然是一位女子。一身黄衣，长发如霜。 “又见面了。” 这名白发女子一开口，卫易瞬间就知晓了其身份。 正是那位神秘的冰原之主，东连。 想不到，冰雪神殿之主，北方四界的实际掌控者，竟然是一名女子？ “当年你第一次踏足幽冥之海的时候，我本以为那会是我们这百年来唯一一次见面。只是没想到，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可你还是没到幽冥之海最深处。” 卫易忽然抱拳拱手，郑重道：“还要多谢前辈，当年没有透露出消息。” “感谢？” 这位冰原之主笑问道：“是因为五原城一战之后，我没有点破你仍然活着的事情？这算不得什么。若非我无法真正走出冰原，那一战，我本该亲自出手去救你的。” 卫易一直摸不准，这位冰原之主到底是持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从冰原之前鲸吞四界的谋划来看，冰原绝对志在天下，志在成为下一个万年的大道共主。但是，从之前东连的几次现身来看，东连似乎又对自己心存善意。 东连第二次现身的时候，曾经明言，要自己前往幽冥之海最深处，继承那里的一切。按照东连的意思，只要卫易继承了那里的东西，将来便有望得证神道。 但问题是，如果真有那种东西存在，冰雪神殿为什么不自己继承，而是要让卫易去继承？ 最大的可能，就是冰雪神殿无法继承，或者继承之后，存在着某种未知的风险。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心存戒备。而且我猜，你或许还想过，达到九阶巅峰之后，就直接返回修真界，斩断和幽冥之海这边的联系。至于我说的机缘，包括幽冥之海最深处的位格，你更是心存疑虑，觉得我是在骗你，或者想要坑你，对吧？” 被东连直接点破心思的卫易，并没有如何慌张。卫易并不意外，东连会猜到这些事情。他当下最关心的，还是东连此次来的目的。 “不知前辈这次过来，找晚辈有什么事情？” 在卫易开口的瞬间，东连同时挥手。卫易骤然发现，自己身边的空间，似乎凝固了一样，突然动弹不得！ 甚至于，就连卫易想要沟通那颗判官石，返回修真界都做不到。卫易骤然发现，判官石那种神奇的力量，似乎彻底被隔绝了。 “我来，是要带你前往幽冥之海最深处。如今幽明圣象一族，用不了多久就会对天玄宗开战，我怕你直接就此返回修真界，所以不得不直接过来一趟。” “若非如今神殿已经拿下四界之地，想要突破这无定河的束缚之力，还真不大可能。” 被彻底禁锢住的卫易，不但身体彻底被禁锢，就连灵火似乎都一样动弹不得。而且，在这一刻，卫易和天玄宗内的那具分身之间的联系，同样被彻底斩断，失去了联系。就算想通过分身，和修真界那边联系都做不到。 “放心，不用害怕，我只是怕你跑了。”在禁锢住卫易之后，白发如霜的冰原之主，像看待一件艺术品一样，上下打量着卫易。在这一瞬间，卫易便有一种被直接看穿了的感觉。 “原来如此，皇祖留下的那份木之本源，竟然被你得到了？难怪你可以通过判官石穿行两界，却没有被跨界之力彻底泯灭，原来是因为木之本源的保护。” “这也合该是天意了。” 卫易虽然无法动弹，但却能感知到东连的话。照东连这意思，卫易能够成功返回修真界，超出东连的控制，似乎是因为那份木之本源的保护。那份木之本源，虽然曾被卫易寄放在杨际体内，五原城大战后又收拢于自己的识海当中，但却始终没有彻底脱离卫易。 这份昔日得自太元仙府内的木之本源，是卫易身上最有来历的一样东西。除大离皇祖之外，历代仙位，一位只能留下一份，可谓是珍贵至极了。 “据我所知，昔日皇祖证道之后，留下了八份大道本源。其中的灵力之道本源，后来被炼化为冰壁。既是禁锢冰原的壁障，又是保护冰原的生路。若无那道壁障，恐怕万年已降，我冰原修者，早已被灵力大道彻底磨灭殆尽了。剩下的七份，有三份被先后用掉，用以开辟两江、潇湘和远东三界。如今咸安城只剩下了四份大道本源，想不到竟然舍得给你一份？” 又是一个惊天大秘！ 东连的这一席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卫易已经近乎难以消化。照东连的意思，那道曾经阻隔了冰原和其他修炼界的禁制光幕，是昔日大离皇祖亲手立下的。而两江、潇湘、远东三界的开辟，竟然也和这大道本源有关。 “放心吧，我只是怕你跑了，对你并无恶意。你信不信都无妨，只要到了神殿，你便一切都知晓的了。” “幽冥之海的最深处，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 修真界，天玄山。 在失去和本体的感应之后，卫易留在修真界这边的这具分身，第一时间联系了师父叶朝归。片刻之后，不光是叶朝归，宗门内另外两大纯阳，武火和囚蒙两大纯阳，也都第一时间赶来。 “你是说，你的本体，被那位冰原之主给禁锢住了？” 在卫易将幽冥之海那边的情况说完之后，天玄宗内的三大纯阳，尽皆失色。 第71章 死亡世界极尽处 一艘白骨小船，在幽冥之海疾掠而过，却未掀起一丝浪花。 白骨小船上，白发霜雪的冰雪神殿之主东连，坐于船头，如冰原上万年不化的冰山。而在东连身后，已经被彻底束缚住的卫易，骨体晶莹剔透如紫钻，仿似一件不会说话的艺术品。 这艘白骨小船，就这么带着两人，朝幽冥之海的最深处进发。 幽冥之海最深处，那里到底有什么？ 白骨小船不知在海上漂流了多久，因为没了修真界那边的时间参照，卫易对于时间的概念也渐渐模糊。有可能是十天，也有可能是一个月。最终，当一片漫长的海岸线，出现在卫易面前时，卫易知道，自己终于要接触这座无定河世界最深处的秘密了。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生机。小船靠岸之后，卫易这才发现，这片大地之下，竟然有丝丝屡屡的黑气涌出，连土壤都是黑的。这些黑气，和之前那些骨岛最核心处用以修行的黑雾类似，但又给卫易一种更加高级的感觉。 在踏上这片荒芜的土地之后，东连忽然解开了对卫易的束缚，让卫易可以自由行动。但是卫易很快就发现，和修真界那边的联系，依然处于断绝的状态，根本无法通过判官石返回修真界。卫易下意识的试着吸纳了一下周围的黑气。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是一条条欢快的小鱼看到鱼食一样，纷纷涌了过来。而当那些黑气缠绕到卫易的骨体时，卫易顿时感觉一种难言的舒适，自身灵火都颤抖了起来。而且卫易能够感觉到，刚刚炼化的这点黑气，让他的灵火强大的一丝。这也就意味着，这些黑气对于当下的他而言，是最佳的修行补药。 在这里修行，恐怕不比吞噬那些灵火来的更慢。 “你最好不要试着去炼化这些死气。或许当下能够暂时快速提升你的修为，但从长远来看，这东西对你有害无益。尤其是你接下来返回修真界，想要由死转生，恐怕还要花大力气，祛除掉这些死气。” 被东连这么一说，卫易自然也不敢擅作主张。虽然对东连心存戒备，但看当下这架势，她似乎也并没有太多恶意。 “这里，是旧时代所有修行死亡大道的神灵，共同的居所。也是神力时代，所有亡灵的圣地。”东连似有些感慨道：“不过，神力时代已经过去了万年之久，那些旧时代的神灵，都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说到这里，东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对卫易说道：“忘了和你说，上古时代，一共分为十二个神系。每一个神系，都存在一位至高的神灵，这十二位至高的神灵，在上古时代被尊称为主神。你们天玄宗立派不过三千年，对这些事情，应该是完全不了解的。” “这十二位至高神灵，相传是和此方天地一同诞生的。后世的神力修行之道，也可以说是由他们开创出来的。十二神系，你可以理解成今天的各种修行体系，比如剑修、符修，或者你们天玄宗的神魂修行等等。可以兼修其他修行体系的手段，但却只能走一条道路。” “至于那十二位主神，大概每一位，都和后世证道之后的仙位实力相当。而且和仙位不同的是，他们可以做到真正的与世长存。不像后世的仙位，只要在此方世界待满千年，就会受到天地本源的排斥，被迫飞升。” “十二尊主神，就相当于十二尊仙位啊。”东连摇了摇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年皇祖是如何打赢那场大战的？以一敌十二，这怎么可能打得赢？” “但结果显而易见，如果当年那场大战，皇祖打输了。那么过往万年的修真时代，也就不复存在了。” 和东连接触几次之后，卫易已经对东连所说的秘密感到麻木了。这位冰原之主，似乎知晓了太多天地间真正的隐秘。每一个流传于世，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如今禅修经典当中，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一说。这其实就是昔日禅修始祖不空祖师，降临到这个世界所见的一切。这座幽冥之海，从概念上来说，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无边无际。至于这里，便可以称之为彼岸。若是在上古时期，死亡生物度过了整片幽冥之海，踏上这片土地，说不定还真有资格由死及生。” “算了，上古时代的事情，我知晓的也十分有限。继续往前走吧，接下来还有很多路程要走。” 在东连的带领下，两人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继续前行。沿途卫易看到了许多恢宏的神殿，越往深处去，这些神殿的规模便越大。卫易能够感觉到，这些神殿，都是上古时代留存下来的东西，似乎有一种不朽的力量在保护其不受损伤。 不知飞行了多久，卫易觉得或许已经飞出了一个修炼界那么远，这片黑色的土地，终于有了尽头。 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啊？ 一座无比巨大的神殿，出现在卫易面前。这座神殿，隐隐被一片虚影包围，天空中仿佛有血色雷霆落下，无尽生灵的尸身从高天之上落下，跌入无底深渊。这座神殿，像是从天地开辟之时，便屹立于此处，代表了死亡的最终含义。 而在那座神殿背后，则是一座黑色天堑。 世界在这里被彻底分开，再往前便是彻底的漆黑一片，物质、灵力、光芒、神念……一切可知之物，如果试图进入，都会被彻底吞噬。 这里，便是无定河世界的尽头。 在那片漆黑的世界尽头内，又仿佛有几道漩涡存在。不过卫易并不确定这一点，他只是对那片漆黑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彻底吞噬了一样。 “这不是你能接触的力量，不要去试着接触。”好在东连第一时间施展手段，将卫易从这种被吞噬的感觉中拉了回来。 “这是这座死亡世界的尽头。再往前，就是真正的太虚。不达纯阳之境，你都无法真正清晰感受这种力量，这是真正的大世界的伟力。至于想要自由在其中穿梭，那就需要达到仙位或者主神的层次才可以了。” 说罢，东连直接朝不远处那座神殿走去。 “来吧，你想知道的秘密，都在这里。” 不知为何，这座屹立于死亡世界最深处的神殿，让卫易有一种感觉，似乎和当年在吞海鲸一族见到的那座宏伟神殿，是差不多的东西。 这不是一种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受。两者的力量，应该是一个层次的。只不过，一个代表了死亡的力量，另一个则似乎代表了水的力量。 当卫易踏足神殿内的刹那，一种莫名的感应，瞬间出现。 这是…… 卫易有些错愕。因为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这种召唤的感觉，和昔日他第一次在波州进入那个神秘通道，得到那枚判官石的时候，是一样的。只不过如今的这种感觉，要比当年强了很多倍。 那种召唤，已经近在咫尺。 进入神殿后，卫易瞬间注意到，有一座高大的白骨巨山，屹立在神殿中央。明明是在神殿内部，却给卫易一种极大的感觉。卫易知道，这应该是某种空间类禁制的缘故。而在那尊白骨巨山上，有王座屹立其上。卫易能够感觉到，那种在强烈召唤自己的力量，就是从那尊白骨王座上传来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王座之上的东西。 那是一片光，一种类似于规则之类的东西。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能成就仙位。 “这是上古时代，死亡一系神灵的主神神格，也可以称之为主神神位。只要彻底炼化了它，你便有望成为新时代的第一位主神，或者说成为所谓的仙。在新的时代，你们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反正那是你们的时代了。” 成为堪比仙位的主神啊。 等于是只要迈出这一步，就能真正意义上的一步登天，真正成为开启下一个时代的人。 世间还有什么诱惑，比这个更大？ “若是继承这份力量，就能成就仙位的话，前辈为何不自取？历史上冰雪神殿那么多前辈，为何不自行使用？”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卫易亦是难以自持。但他并不是傻子，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东连和历代冰原之主，为什么不自己去利用，而是要将机缘拱手送于他？ “我知道你不信我，那我去试着摘下这个神位，你且看好。” 东连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着急和卫易解释，而是径直走向那座白骨巨山。沿着山路，步步登高，朝最高处的那座白骨王座走去。然而就在东连差一步登上最高处，只差一丝便可以触碰到那张白骨王座的时候。下一个瞬间，东连竟然直接出现在白骨巨山的山脚下，像是从来没有上去过一样。 “看到了吧？” 东连转身看向卫易，然后直接坐到了这座白骨巨山的山脚下，道：“不是我们不想，而是确实做不到。” “第一，冰原历代修者，走的都是灵力一道。就算是我冰雪神殿的初代殿主，可以强行登上王座，但一样无法炼化这份机缘。因为这两种力量，本就是不同源的。” “第二，历史上所有冰原修者，除了初代殿主，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冰雪女神之外，无人能够登上王座。连触碰都触碰不到，自然也就谈不上炼化了。” “至于原因……很简单。”东连忽然摇头，无奈道：“因为在上古时代，我们冰雪神殿的先祖，曾是当时死亡主神的信徒，也就相当于是其修奴。就像修真界曾经的修奴制度一样，一代是修奴，世世代代都是修奴。信徒亦是如此。所以，我们无法染指这份神位。只能留待你这个上古时代之后，诞生出来的第二位神力修者。” 卫易默然。第二位神力修者，这件事他倒是知道。因为在他之前，嘉裕年间的那位大皇子，就曾经走通了神力一道。如果那位还活着的话，神道气运也不可能会被卫易一人聚拢，甚至不会被卫易分去多少。加上神道气运的大离，说不定如今已经能够轻松统一修真界了。 “将这无上的机缘给你，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明明长生的机缘就在眼前，你却无法触碰到。这种郁闷，你能想象吗？”东连自嘲道：“不过好在，我冰原万年来的夙愿，就是恢复神力大道，让我人族去做那天地间的第一尊神。至此之后，世间生灵，不论人族和妖族，都只能信奉几位人族主神。而且，如果你继承了死亡神位之后，便能够建立轮回体系。日后你可以作为真正的轮回之主，享人间供奉。世间生灵，不论人族妖族，死后尽皆可以轮回，族群与族群之间的界限会被彻底打破。前生是妖族，今生可能就是人族。而当几位人族为主神时，人族当永为天地间的至高生灵。世间生灵，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你若想天下太平，世间便再无灾祸。若有人行祸事，你自可降下劫罚，让世人知晓举头三尺有神灵！！” 轮回。 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计划，更是一个无比宏伟的计划。 若真如东连所说，真的能建立起这个体系，以后的天地，确实会变得截然不同。世间生灵若想做那恶事，就会真的害怕有天谴降临。妖族和人族的界限，被彻底打破；人族可以做那永远的天地共主，再无仙位之祸。而且，卫易成就主神，可以与世长存，天玄宗便同样可以永存于世！ 卫易越是细想，就越觉得东连所说的那个世界，越发震撼。 “你是不是在想，如此大的宏愿，如此完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构想出来的？”东连继续道：“其实，刚刚我所说的这些，不是我冰雪神殿先辈想出来的，只是我们冰原修者万年来一直在坚持的道理。” “这个计划的真正提出者，正是大离的始祖，开创了修真时代的大离皇祖。” “当年封神大战之后，皇祖本来已经有望实现这一夙愿，但最终，他却选择背叛了我们，选择所有信仰他的人，甚至是妖！” “他背叛了他拥有的一切。” 第72章 继承 “对于上古时代的事情，我说过，我知道的很有限。不光是我，你们天玄宗肯定也是一样的。甚至就连咸安城或者其他几大圣地，乃至妖族那边，都不可能知晓太多。” “因为皇祖在证道之后，特意抹掉了那段岁月的所有痕迹。尤其是大离开国之前的几百年，那段历史，更是被彻底抹除掉了。” “但相对其他几家圣地门派来说，我们冰原和咸安城，应该算是知道的更多一些。毕竟，我们都是从上古时代，一直延续至今的。” “我刚才说了，上古时代，分为十二个强大神系，可以理解成十二条修行之路。那些强大的先天神灵，居于至高之位。后来，皇族领导我们人族，联合万族，发动了那场封神大战，最终将这些古神消灭，开启了修真时代。” “但是，在那场大战开启之前，皇祖和当时追随他的强者们，原本计划建立起一个新的体系。在这个体系当中，皇祖会成为未来的至高神灵。而他身边最强大的那些追随者，也将成就至高神位。但是在那场封神大战之后，皇祖却忽然背叛了一切，背叛了所有信奉他的生灵。” “有一个秘密，大概你们天玄宗肯定不知道。妖族如今的那尊圣碑上，排名第一的位置，一直被隐藏了起来。蛮荒的第一族，其实就是当今咸安城的离氏皇族。只不过对于如今的我们来说，这个结果，太过荒谬。不管是修真界还是妖族，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妖族的几尊仙位，才会施展神通，将第一族的位置彻底隐去。” “还有，那尊蛮荒圣碑，正是封神大战之前，皇祖亲手炼制的。” 东连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秘密，神情有些萧索。作为冰原之主，她承受了太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注定无法与外人说明，就连冰原自身的人也不行。 捋了下思绪后，东连继续说道：“至于我们冰原的先祖，万年前正是皇祖最坚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封神大战之后，我们虽然不知道，皇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么大的改变。但我们冰原的先祖，却一直坚守着当年的梦想，想要建立起一个由人族为尊的神力时代。最终，皇祖将我们迁到了冰原，建起了那道隔绝万年的冰壁。” “皇祖这样做，既是为了保护我们，也是变相的流放了我们。因为我们作为神力时代的余孽，为灵力大道所不容，会被灵力大道先天排斥。你修行了神力，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在那场仙战之前，当你踏上神力道路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被天地大道彻底排斥。想要感悟大道，更是难如登天，我说的对吧？” 卫易默默点头。就如东连所说的一样，在那场仙战之前，哪怕卫易经历六次天华露的洗礼，自身资质堪比各大门派首徒。但想要感悟天地大道，依然无比费劲，只能模糊的感知到一点点。只有在吞海鲸祖地的时候，才能稍好一些。 “但同样，这种保护，也相当于把我们变相的排斥在修真界之外。如果严格来说的话，冰原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修真界的一部分，冰原在整体气运上属于修者，但实际却更加类似于蛮荒那种未曾开化的地方。” “不过，我们冰原修者，从来没有放弃过那样的梦想。” “多说一句，冰原的修者，都是上古时代皇族最坚定的支持者。但我们这些支持者，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个又一个部落。我们东连部落，就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甚至按照部落古老传说，皇祖的道侣，就是出身于我们部落。东连是我们这一族的姓氏，历代殿主即位之后，都会放弃原有的名字，以姓为名。万年前我们被流放到冰原之后，彻底与世隔绝。但同时，我们依然坚定着当初的梦想。到了六千年前，那一代东连部落的族长，是真正的天纵之才。放眼历代先祖，都能称得上是最强的一个。她最后得到了冰原所有部落的认可，建立了冰雪神殿，最后证道飞仙，也就是冰雪神殿的初代殿主，你们口中的冰雪女神。” “以冰原一界之力，想要供养出一尊仙位，确实太过困难。所以，前辈们积攒了四千年的底蕴，才最终支持初代殿主成就仙位。不过，在初代殿主证道之后，先辈们才终于发现。就算初代殿主成功证道，成就的也只能是仙位，而非主神之位。想要恢复神力时代，只有当万年期满之后，才有可能。” “所以，我们又等了六千年，终于等到了你。新时代的第一个神力修者。” 说到这里，东连忽然站起身，指向身后这座白骨王座，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至于如何选择，还是要看你自己，我亦无法强迫你。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第一，只要你继承了这尊神位，便有了证道的资本。接下来只要将主神位格所包含的大道参透，拥有足够的气数，便能够在两百年之内顺利证道。而且，继承了这个位格，你能够直接跻身返虚。天地之大，对你而言，将再无任何危险。” “第二，若是你拒绝，我亦有其他选择。实际上，我们冰原已经找到了第二种走上神力之道的方法。就算你拒绝，用不了多久，我们也能再培养出一个神力修者。只不过，这条路确实更加难走，而且他也无法继承这份神位，只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和冰原的倾力支持，独立冲击主神之位。但是，为了神力时代的安全，我会在此彻底将你灭杀。” “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两条路。 一条是生路，而且可以成就无上神位，得证大道。天玄宗当下的困难，似乎也不再是无解的问题。 另一条是死路，只要卫易拒绝，便必死无疑。 这两条路，看来似乎并不需要选择，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卫易却并没有马上做出选择。 “前辈似乎还忘了一件事。” 卫易望向那张白骨王座，道：“继承这个主神位，难道就半点负面影响都没有吗？世间万物，皆有正反两面。我不相信这样一个大机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卫易的这个问题，让东连有些犹豫起来。这位如今已经可以和大离正面相抗的冰原之主，平静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也不知道。” “刚刚我已经说了我所知道的一切，信不信由你。至于说继承这个主神位的坏处，我亦不知。但如果说有的话，或许就是那真正永恒的寿命吧？当你一人可以独享长生，遍看天地春来秋往，自己认识的人都尽皆逝去。那种孤独，或许就是唯一的缺陷了。” 修者皆求长生，却不知长生到底为何？ “还有一个问题，若我继承了这个神位，是否真的能够马上跻身返虚，是否真的能在两百年内，得证大道？” 东连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且再次看向那张王座，道：“你知不知道，上古时代，那个座位，是多少生灵梦寐以求的位置？如果他们知道你今日的表现，估计想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不管我说是否如此，你都未必相信。既然这样，你不妨自己去看一看，然后自己决定，是否去继承。” 说完这些之后，东连再次看向卫易，期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这一步，迈还是不迈？ 卫易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犹豫不决来形容了。这个选择，丝毫不逊色于当年他继承万劫塔，成为天玄宗的掌门继承人！ 如果他选择继承的话，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冲击相当于返虚的神位。只要成就返虚，他便可以帮助东海顺利成界。坐拥两界的天玄宗，加上原陵一界的鼎力支持。接下来想要挡下幽明圣象一族的北上，就有了一定的把握。 而且……返虚啊！ 进阶返虚之后，就相当于是拥有此方天地最顶尖的力量。加上卫易拥有仙器传承者的极速，天地之大，将再也无人能拦得住他。对当下的天玄宗来说，这样的重要战力，实在是太过重要。 只在一念之间。 卫易忽然觉得有些懊悔。若是此刻能够恢复和修真界那边的联系，哪怕只是能征求师父的意见也好。卫易始终觉得，自家师父的智慧极高，能够比自己看的更清更远。然而眼下，卫易却只能自己来做这个最艰难的决定。 这个决定，不光决定了他的未来，更关系到整个天玄宗的未来。 “前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卫易忽然问道：“如果我接下来继承了这个神位，是否可以再返回天玄宗，以天玄宗弟子的身份行走天下？” “自然可以。” 东连郑重说道：“我们冰原修者所求的，不过是恢复神力时代，仅此而已。就算未来天地间诞生的第一尊主神，并非我们冰原修者，我们也不介意。至少，我们冰雪神殿不介意。而且，就算你成了第一尊主神，说不定很快也会有人，紧随你之后成就神位。” 既然如此。 卫易看向神殿最高处的那张白骨王座，终于一步迈出，登上了这座白骨高山。 成仙、成神、长生久视……这些当然都很好。 但最好的，是能够帮天玄宗，少死很多很多人啊。 一座白骨高山。 有人步步登高。 卫易看向那张离他越来越近的白骨王座，他能够感知到，那种召唤的感觉越来越强。当卫易登上白骨高山最高处的刹那，如海的信息出现在他心中。 原来……东连真的没骗他。 这一刻，卫易仿佛感觉时间死亡的大道，已经彻底展现在自己眼前。只要自己将其悟透，就能达到纯阳巅峰，或者神的极限。再之后，只要拥有足够的气数，便能够破境成功，成为那新时代的第一尊主神。 再之后，卫易可以广开神殿，让世间生灵皆信奉自己，成为世间真正的主宰。 在卫易坐上那张白骨王座的刹那，一种难言的气势出现。就算东连已是当世最巅峰的强者，仍是有一种想要纳头便拜的冲动。 与此同时，卫易能够感觉到，一股堪称汹涌的力量，由白骨王座之内涌出，涌入他的灵火之内。卫易威压陡然暴涨，开始层层拔高。直到灵火近乎完全变成七彩之色以后，这种增长才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白骨王座的力量仅限于此，而是卫易主动停了下来。 他必须在东海进阶返虚。 只有这样，东海才能顺利成界。如果在无定河这边破境，东海的谋划，便要彻底落空了。 “原来如此……” 卫易从王座之上轻轻起身，望向神殿之外，视线仿佛穿过了整个无定河世界。 从登上白骨王座的那一刻起，卫易已经是无定河世界新的主人。如果他日卫易得证主神之位，整个无定河的力量，都可以被他轻易调动。 在这一瞬间，卫易也发现了很多秘密。 比如，冰原修者所谓的请神秘法，正是通过接引幽冥之海的力量降临己身，使自身的力量短暂增强。冰原修者的血脉，似乎和幽冥之海签订了某种特殊的契约。这种契约近乎规则。如果卫易进阶主神之位，或许可以改变。但在此之前，他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再比如，冰原的纯阳乃至返虚，为何要在进阶返虚之前，先来一趟无定河世界，又为何自身完全没有气数？很简单，因为冰原的周天境巅峰进阶之后，会进入无定河世界，进入这片枯寂的大陆，寻找一处适合自己的神殿，将自己的气运寄托于神殿当中，换取进阶返虚的位格。冰原修者的先祖，曾经信奉死亡主神，但后来世间神灵绝迹，冰原修者想要进阶返虚，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卫易发现，自己当下已经可以自行返回修真界，自由的和修真界那边沟通。但是，只要卫易返回修真界。那么，在他证得主神位之前，便再也无法返回无定河这边。而且，如今的卫易，会受到主神位格的影响。就算返回修真界，也无法将无定河这边的情况，再对修真界那边的所有人吐露半分。 这种力量，不是某个存在设计的，更像是无定河世界本身的规则出于本能，在保护自己。就像是天机士，想要窥探未来，就必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一样。 但是…… 卫易摇了摇头，对这些并不是太过在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挡在天玄宗之前！ 第73章 相信我 如果不是天玄宗自收回云莽，就开始不遗余力的倾尽宗门之力，建造那条丽水防线的话。在妖族那边传出要北上的消息之后，恐怕整个云莽早已彻底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会觉得必败无疑。 但如今，当宗门花了整整七十年的时间，砸了无数人力物力之后，打造出这条丽水防线。很多人都认为，恐怕真的要打过之后才知道结果了。 妖族将要北上进攻的这个消息，天玄宗高层从得知开始，大概封锁了近五个月的消息。这段时间内，叶朝归下达了死命令，绝不允许这个消息扩散开来。 因为宗门需要时间来准备。 在这五个月当中，天玄宗一方面彻底发动起来，为接下来这场大战做准备。另一方面，云莽界内所有音圭门派，都在不遗余力的宣传宗门这些年复兴的成果。甚至于天玄宗特意公开了一部分有关丽水防线的信息，沿丽水一线密密麻麻的战堡碉楼，各种强大的禁制要塞，还有那无数恐怖的灵晶法宝，都让人大为振奋。 大战未起，先定人心。 等到乾安七十年年中的时候，在高层的有意控制下，妖族可能要北上的消息，开始慢慢扩散开来。但是，这个时候的云莽，没有任何混乱。绝大多数的中下层修者，反而是跃跃欲试，对接下来这场大战充满了信心。很多闲散战修，尤其是当年经历过云莽天灾的那群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直接去报名参加前线的战部。 当年的云莽天灾，带给那一代莽修的痛苦记忆，实在是太深了。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谁会放过？ 但是，相比普通莽修的狂热，天玄宗高层的头脑，却一直十分清晰。 哪怕如今天玄宗已经快恢复到云莽天灾之前，最为巅峰的程度。但面对接下来这场大战，仍是胜算有限。 丽水前线，不知何时从天玄山来到这里的叶朝归，站在一座禁制要塞的城楼上，隔着一条丽水，朝南方远望。这位屈指算来已经执掌宗门百年的掌门，在天玄宗历经云莽天灾生死存亡之时上位，历经百年，带领天玄宗重返巅峰。这一刻，叶朝归仿佛见到了不久之后，这里的尸山血海。 在叶朝归身边，亲手打造了这条丽水防线的天玄宗名将，虎帅王虎臣，斜靠着女墙，手指微微敲打着墙面。 王虎臣忽然想起一首诗。 “丽水芙蓉映碧流，白虹深处有渔舟；闲来莫问君家事，万里春风两鬓秋。” 身为宗门名将，本是杀伐果决之辈。但当王虎臣读起这首诗的时候，却如同灵术院里刚刚入学的孩子一样，摇着头故作高深的大声朗诵。 叶朝归则有些脸色怪异，随即亦是笑了起来。 很多年以前，那时的叶朝归，还只是宗门的年轻弟子。那时的王虎臣，也只是丽水这边一支刚刚出头的年轻战将。那时天玄宗正如日中天，也没想过日后会发生什么云莽天灾。 有一次，宗门一些年轻弟子，前来丽水这边完成一个宗门任务，恰好天玄宗的前代老掌门素满山，当时也在此处。兴之所至，让几名年轻弟子以丽水二字开头，赋诗一首。王虎臣刚刚所读的这首诗，正是叶朝归当时所作。 至于王虎臣，年轻的时候，便已经在战将之学上面崭露头角。但要说诗文这些东西，他是真的不行。 “掌门，说实话，不是虎臣吹捧，我是真觉得你当年这首诗写的挺好的啊。老掌门当时虽然给了个‘暮气过重’的四字评价，但我始终觉得，这诗真的很好。” 叶朝归同样斜靠女墙坐下，看向王虎臣，道：“说实话，当时师父给我这个评价的时候，我心里多少还真是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的诗，就算称不上上品，但肯定和暮气二字不沾边。但如今回头来看，我倒是觉得师父的评价，其实很中肯。当时我还只是一个年轻弟子的身份，若是心气不足，暮气过重，难免会影响日后的修行。若是如今的话，以我现在的岁数，大概我师父能够给我‘凑合’这两个字的评价。” 王虎臣故作犹豫之色，盯着叶朝归看了好久，然后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掌门现在还是很年轻嘛！如果掌门要是肯牺牲一下色相，说只要参加我们天玄宗的战部去打妖族，就能做你媳妇。那我估计半个修真界的女子，都得来报名，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直接横推过去就是了。” 叶朝归轻轻‘哦’了一声，随即眯起眼，笑问道：“才一半？” 王虎臣哈哈大笑道：“是我错了，掌门你要是肯牺牲色相，那还打什么啊？估计妖族那些女妖，就直接自荐枕席了，妖族不战而降。” “哈哈哈，这个真没有。” “掌门，这个可以有！！” 两位在天玄宗内一言九鼎的大佬，就坐在城楼上，谈笑风生。 许久之后，两人终于渐渐肃穆，一同遥望南方。 “接下来这场仗会很难打，我们要想赢，就必须保证战场位于妖族境内，而不是让妖族兵临城下。按照我们当下布置的战略，丽水这边的几场大战，一次都不能输，而且必须要大胜。如果损失过大，我们最后同样胜算不大，最多也就是能堪堪挡下妖族的北上，而挡不住接下来大离的南下。但如果这场仗打赢了，我们后面回旋的余地就会很大。到那个时候，我天玄宗可以静看两座天下如何争斗，自身则可以再争取近百年的休养生息之机，胜算更大。”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这场大战，能够打赢的基础之上。如果输了，这一次我们没有后退的地方，天玄宗就彻底亡了。” 王虎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站直身体，再无之前的戏谑之色，沉声道：“如果丽水防线真有被攻破的那一天，虎臣已经会战死在那一天之前！” 叶朝归摇头，拍了拍王虎臣身上的甲胄，道：“不要死，我们所有人都要活下去，而且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要活的很好很好才行。” “相信我！” 王虎臣重重点头，“从来都是如此！” 从来都是如此吗？ 叶朝归转头望向东方，看向东海的方向。 如果说，丽水一线，是天玄宗这次生死存亡的关键所在。那么东海那边，就是这一局最关键的妙手。只要这一手成功，这盘棋才能活。 这是真正的治孤之局！ 丽水防线，由王虎臣坐镇；而东海，则是由叶朝归亲自坐镇。 “从现在开始，宗门的一切资源，会全部向丽水这边倾斜。整个云莽，开始进入战争状态。” “我对你的要求是，不但要打赢这场仗，而且要将代价降到最低！” 弘武七十年，年中，天玄宗率先发起了对妖族的战争。大量精锐战部和个人高手，依托丽水防线，深入蛮荒，斩杀妖族。 属于天玄宗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 早在妖族将要北上的消息，刚刚被各大势力判定的时候，咸安城保和院就拟出了一份名单，名单上载有当下大离实控六界内，许多战部的名字。 这些战部，将会在未来几年当中，逐步调往留川河前线。这其中，又以两江前线最多。 这些被调往留川河那边的战部，到底是用来针对谁，虽然保和院的几位大人都未曾明言，但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保和院院首的位置，历来都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位置。身为大离十二院当中，直接辖制各界兵事的一院，责任重大。自嘉裕末年开始，过往百年，余福、米晟都曾坐过这个位置。前者是历经三朝的次辅，后者则是大离当今的四大名将之一。只是后来余福被贬远离朝堂，米晟身为名将，需要坐镇中州边境，都无法身在咸安城，执掌保和院。所以当下的保和院院首，就落在了军中老将屈突长青头上。 屈突长青是大离军中的老牌战将，更是被视作最有望成为大离第五位名将的战将，曾先后历任丰州、两江、雷州三界将军。弘武二十二年被召入京，担任保和院院首一职，同时兼任中州将军。离平对其信任，由此可见一斑。 而后来这位老将在保和院内的表现，也没有让当初力排众议提拔他的皇帝离平失望。这几十年来，保和院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已经像一处四处漏风的破屋一样的大离，本就处处都需要力量戍守，捉襟见肘。尤其是和冰原的那场大战，更是让大离军力折损严重。但最近这几十年来，在屈突长青的协调下，大离军力竟是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这一日，皇帝离平亲自驾临保和院，以屈突长青为首的几位保和院高官接驾，然后将离平引领到一座巨型沙盘幻光前。 “天玄宗这些年恢复的很快，如今已经不逊色于云莽天灾之前太多了。当下我们对天玄宗，只有两个吃不准的地方。一个是叶朝归的个人战力，另一个是他们的灵晶储量。在这两点没有彻底查明之前，臣亦不好做出太过准确的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条丽水防线，会成为将整个天玄宗彻底拖死的泥沼。不管最后天玄宗能不能打赢这场仗，丽水防线能不能守得住，天玄宗都注定在这条线上损失惨重。” “这个损失，会足以让天玄宗之前七十多年的恢复，彻底付诸东流。保和院从天玄宗的角度，推演了过百次。最好的结果，天玄宗的精锐战部，也要战死七成左右。而返虚期的高手，则至少要陨落十五位。但这需要天玄宗手上的灵晶储备，至少达到二十条巨型晶矿的全部存量才行。而且叶朝归个人的战力，也需要高于幽池。” “至于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天玄宗会被幽明圣象一族彻底灭掉。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从影卫给我们的情报来看，光是幽明圣象一族自身能够调动的力量，综合实力恐怕就要比天玄宗高至少四成。再加上东海联盟和妖王殿，就算这两家只出战部不出高手，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臣觉得，天玄宗最后彻底被灭的可能性，其实最大。不管是云莽的丽水防线，还是东海的千岛防线，只要有一方被冲垮，天玄宗都必亡无疑。而如果是丽水防线先被攻破的话，接下来天玄宗恐怕最多只能支撑三年而已。” 离平一边听着老将屈突长青的汇禀，一边看着那座巨大的沙盘幻光，不住点头。 在战将军务一道上，离平能力有限。这倒也不能怪他，委实是历代大离皇帝，都实在是没必要去学战将之学。因为身为大离皇帝，掌有玉皇，便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震慑天下。如果需要大离皇帝去战斗，那一定是一场有极道仙兵上场的战斗。这种战斗，战部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等到离平登基之后，再想学习战将之学，已经没有时间了。 相比战将的学问，离平真正的当务之急，是先将自身修为提升到返虚。 身为大离之主的离平，忽然指向沙盘幻光的某处，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天玄宗一旦被攻破，幽明圣象一族和东海联盟、妖王殿之间，会起内讧？从影卫得到的情报来看，幽池这次开出的条件，很奇怪，朕也猜不透他的真正用意。打下了天玄宗，云莽归妖王殿，东海归东海妖盟。作为这一战出力最多的幽明圣象一族，却半点地盘都没拿到，只求天玄宗彻底灭绝。这种要求，本就不合理。” “朕以为，最大的可能，幽明圣象一族开出的这个价码，应该是为了防备我大离接下来的大军南下。妖王殿和东海妖盟，虽然拿下了天玄宗的两块地盘，但是马上就要直接面对我们大离。这两族想要挡住我们，基本不可能。他们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妖族内部已经逐渐稳定，想要在内部扩张，就只能和妖族几大皇族联盟开战。相比之下，先灭掉天玄宗，向修真界这边扩张，确实是更好的方案。” “朕的问题是，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么在我咸安城大军南下对付这两族的时候，幽明圣象一族对这两族动手；甚至是联合其他五大皇族，向这两家动手，你们有准备吗？” “如果让他们顺利吃掉了这两家，自身实力又会再次扩张。打天玄宗一战的消耗，应该会瞬间被弥补回来，甚至变得更强。如果这种情况出现，我们后面该怎么打？” 第74章 雷州将军 保和院今日的这个沙盘，囊括了人妖两座天下的全部版图。从极北冰原，到浩渺南海；从西漠荒土，到东海尽头，都在其中。在这座沙盘上，各方势力都被清楚标注。整个天玄宗，在这座沙盘上，一览无余。 但是，对于大离皇帝离平的这个问题，整个保和院的几位高官，却瞬间陷入了沉默。 包括院首屈突长青在内，所有人都只算到了天玄宗覆灭，接下来大离如何趁势南下，占领云莽和东海这一步。再往后，保和院迄今为止还没做过任何预案。 离平微微皱眉，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陛下，如果这种可能出现，以我大离目前调集的力量，在拿下云莽之后，确实少有余力，继续对妖族那边发动反击。届时我大离恐怕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如果想要继续进逼妖族，以当下的力量，确实很难做到。” 见到皇帝离平将要雷霆大怒，屈突长青到底还是浸淫官场多年，急忙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而且，这位保和院院首的回答，颇为巧妙，虽是事实，但也直接将问题踢回给了离平。 自那场和冰原之间持续八年的中州血战之后，大离这几十年来虽然一直在极力恢复国力，但实力仍是捉襟见肘。按照之前保和院做出的预案，一旦天玄宗倒下，和天玄宗接壤的妖族、大离、落霞岛等诸多势力，都会蜂拥而至，蚕食这头倒下的庞然大物。到时候大离首先要做的，就是如何击退这些竞争者，将云莽彻底牢牢掌握在手里，甚至进而拿下东海。如果能够同时拿下云莽和东海，大离就等于恢复到了七界半的地盘。以大离的手段，未来帮助东海成界也并不困难，如此一来，大离就又有了八界之地。接下来不管是收拾曹家，还是收复炎州进逼落霞岛，都会更大的回旋余地。 在得到屈突长青的这个回答之后，离平脸色好看了一些，但仍是遍布阴霾。 “朕觉得，你们有必要明白一件事。”离平从身前的沙盘上收回视线，看向屈突长青等几位保和院高官，郑重道：“大离如今最大的敌人，有两个，一个是冰雪神殿，一个是妖族。相比他们，天玄宗、落霞岛、原陵曹家这几家圣地门派，虽然也让朕寝食难安，但归根到底，还属于修真界。退一万步讲，如果未来大离真的无法再延长国祚。那下一个证道的，朕仍希望是人族。就算不是我大离子民，也绝不能是冰原的修者，更不能是妖族！” 不能是妖族，这很好理解。 但是，为何在皇帝陛下心中，冰原会和妖族一样？ 若说是因为那场中州血战，让大离国力大损，以至于皇帝陛下心有怒气，这倒也正常。但几位在保和院谋局多年的老人却知道，其实早在乾安年间，前朝的乾安帝，就已经对冰原防备极重。至于原因，却又从未明说过。 但后来的时局发展证明，乾安帝的思量，并非空穴来风。后来冰原一朝南下，果然鲸吞三界，给大离北方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对大离而言，最好的结果，是丽水防线被攻破，天玄宗就此被妖族灭掉。但在这个过程中，天玄宗亦能消耗妖族更多的力量，让我们可以顺利南下，拿下云莽。” 离平再次看向沙盘上代表丽水的那条河流，几乎贯穿了云莽和妖族接壤的整个边境。 用不了多久，那里，大概会发生一场比中州血战更惨烈的战事。 …… 当一则调令传到潇湘修炼界，整个潇湘军界为之巨震。甚至就连整个大离军界，都为之震动。但同时，很多潇湘军方的高层，却又觉得理所应当。甚至有人认为，这则调令已经来的晚了好几年。 离景原调任雷州将军，同时受封上将军衔。 继弘武十年升任大离最年轻的中将之后，离景原如今又成了大离最为年轻的上将，更是最年轻的一界将军。离景原虽生于嘉裕年间，但如今也还不到一百三十岁！大离千年以内，都称得上是最年轻的一界将军。 担任一界将军之后，就标志着离景原，就此进入大离高层，成为大离真正的核心决策者。尤其是在如今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局之下，手中掌有兵权的实权将军，地位要比太平时节更高。像离景原这种一界将军，往往直接受大离皇帝辖制。在很多事情上，连保和院都无权过问。 毕竟，整个保和院内，除了院首之外，其他几位副院首，最多也就是和离景原官身平齐而已。而且，几位副院首身在咸安城，或许更容易上达天听，但手中实权却是远不如离景原这种封疆大吏！ 最关键的是，这位封疆大吏，之所以能够火速升迁，一路畅通无阻，正是皇帝陛下本人亲自提拔起来的。谁都明白，这样的离景原，注定会成为接下来弘武一朝最为核心的掌权之人。如果离景原成为名将，恐怕就会是又一位毅王离祚。 而且，相比如今在中州北境陈兵，抗衡冰原的毅王离祚，离景原在个人修行上，亦是无比出色。极少有人知道，如今的离景原，已经跻身周天境九重天！ 不光是大离最年轻的一界将军，更是大离如今最年轻的周天境九重。 当然，离景原当下对外，还是宣称只有周天境五重天的修为而已。作为一个年轻战将，能够在这个岁数坐上一界将军的位置，已经是殊为不易。如果在修行上也如此逆天，那估计其他势力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除掉离景原了。不过，如今离景原已是周天境九重天的修为，虽然还未到九重天圆满，但依仗曾经玉皇传承者的身份，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天下极速。就算未达返虚，当世能杀他的，也寥寥无几了。 雷州将军。 这个任命，在离景原看来，其实用意颇深。 随着冰原鲸吞北方三界，原本位于大离腹地的中州，一下子成了边疆。如今的大离，倒是有些天子守国门的意思了。而当下的雷州，从地图上来看，北接波州，南接两江。波州东面，就是原陵修炼界。曹家虽然与大离背道而驰，但向来不向原陵以外扩张势力。所以雷州东侧，相对来说还算安全。至于雷州西侧，一半与丰州相接，一半与早已被两剑山、落霞岛瓜分的炎州相接。 在这封调令抵达潇湘的同时，离景原也接到了一封密旨。大意就是告诉离景原，接下来离景原要注意的重点，就在炎州那边。对此，离景原心知肚明，身为战将，他恐怕比大离之主的离平更明白雷州的重要性。 如果雷州出了问题，大离就会被瞬间一分为二。南面的两江和潇湘两界，会和咸安城彻底断绝联系。 让离景原去做这个雷州将军，一方面是对他能力的认可，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对他的信任？ 离景原忽然想起，据说当年修造那条贯穿四界的云道时，大离朝堂上曾经反对之声甚多。其中反对声音最多的一个原因，就是这条云道耗资实在过大，几乎已经足够再打造一条留川河防线了。最后，还是那位已经被炮决的前朝首辅大人，力排众议，用自身最大力度的手腕，强行建造出了这条云道。 如今回头来看，这条云道，却已经成了大离最重要的一条命脉。只要这条云道还在，云道沿线四界就会融为一体。至于建造云道的那些消耗，对比大离会彻底分裂的结果，实在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惜啊，那位首辅大人，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 离景原本就已是潇湘军界的高层之一，本人深谙人情世故，此方又是升迁，前来庆贺之人自是甚多。不过，对于那封调令，离景原则是选择了宜急不宜缓的态度。所以在很多人才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离景原已经准备妥当，前往雷州复职了。 这次前往雷州，离景原只带了几名亲随和洛飞飞。就连离洛这个亲生儿子，都已经被他提前数年送去了咸安城，进入闻道院学习。至于说离景原在潇湘的亲卫队和一众旧属，离景原则是一个都没有带。 “我爹刚刚给我发来一封密信，说你到达雷州上任之后，他会发动洛家在雷州的全部力量，帮你尽快坐稳雷州将军的位置。” 在前往雷州的云梭上，洛飞飞拿出一份密信，正是离景原的那位担任洛氏家主的岳父所写。 离景原摇了摇头，沉声道：“给洛家回一封信，告诉洛家，千万什么都不要做。而且，我到任之后，会有意的将那些和洛家有关的人，从雷州军中逐渐调走。” “为什么？” 洛飞飞有些困惑。这些年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潇湘的襄潭城，没有随离景原一同征战，但对于离景原的军中之事，却也并不陌生。洛飞飞很清楚，离景原这次去雷州，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而行，真的没有带任何旧属，而且也没有任何布置。 没有旧属跟随，就算到了雷州，离景原如何快速坐稳雷州将军的位置，又如何快速掌握雷州的军务？ “如果我靠着洛家，迅速掌控了雷州军界。那你觉得，雷州军界，到底应该姓离，还是姓洛？” 洛飞飞瞬间恍然，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出身洛家，又有洛氏家主这样一位父亲，这些年来更是经历颇多。洛飞飞很清楚，所谓庙堂之高，到底有多高。而那位坐在太元殿内的皇帝陛下，又是何等的不易揣测。 如果放在那场仙战之前，或者冰原不曾南下，大离实力依然极其雄厚，洛家的这点小动作，都不会被那位大离之主放在心上，甚至会乐见其成。但是如今这个时候，如果洛家这样做了，远在咸安城的皇帝陛下会怎么想，那就不好说了。 至少，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岳父大人，未必看不到这一点，只是他或许也是出于无奈。洛家如今情况不佳，就连岳父大人自身，都不得不从隐处转于明处，入朝为官。洛家想要在雷州迅速扩充实力，这很正常。不过，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我不方便和岳父大人明说，但是你可以提一下。” 洛飞飞深以为然。 离都有句老话，叫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至少对洛飞飞而言，这些年她仍然在为洛家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作为京城四家之一的洛家，这些年来情况可并不算好。原本四家当中，米家最强，其他三家实力相差无几。后来四家拿出了不知多少年积攒的家族底蕴，支撑当代老祖进阶纯阳。可惜洛家的那位纯阳，却在之前的中州血战当中陨落了。 如今的洛家，是四家当中唯一一个没有纯阳的家族。就连那位返虚后期，也是之前家族倾尽底蕴，才勉强培养出来的。要不然的话，洛家连返虚后期都没有，无比的寒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洛家不得不极力扩张，想要通过其他方面，弥补缺少一位纯阳的这个短板。此番离景原这个洛家女婿，成了大离最年轻的一界将军，洛家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就算因此引来那位大离之主的猜疑，洛家仍然愿意冒这个风险。 “雷州就别想了，至少接下来三十年之内，我不可能允许洛家在雷州壮大。这不光对我没什么好处，更是容易给洛家引来灭顶之灾。你回头给岳父大人的回信中，还需提醒一点，洛家的真正根基，还是在咸安城，而不是在中州以外。” “至于洛家想要扩充力量，这点我也早就想过了。你可以告诉岳父大人，将家族的人手，向两江那边倾斜一下。我留下的旧部，多少会起些作用。” 起些作用。 起多少，离景原没有明说。但既然离景原当下主动提出来了，洛飞飞了解自家男人的性格，知道离景原肯定是在潇湘那边，留下了后手。 “就不能透个底，你在潇湘那边，到底留下了多少后手。” 在洛飞飞问出这个问题后，离景原罕见的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身边那张修真界的地图。离景原似是无意识的在上面划过，手指却始终没有离开潇湘。 而他手指划动的轨迹，便是他这些年来，在潇湘平乱征战的轨迹。 不知不觉，已经遍及整个潇湘。 第75章 人心之学 “你觉得，陛下为何要力排众议，让我在这个时候，担任一界将军？这背后的用意，又是什么？”离景原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反问洛飞飞一个问题。 “因为觉得你有望跻身名将，让你在一界将军这个位置上锻炼一下？而且，雷州这个位置，确实关键，说明陛下确实信任你？” 离景原轻轻嗯了一声，但又很快摇头，道：“对，但是不全对。” “按照义父当初的计划，多半是想将我留在潇湘。他日我若跻身名将，或许就可以执掌潇湘那边的留川河防线，执掌整个潇湘的军务。所以，哪怕中州血战打得那么残酷，义父仍是美誉将我调去中州参战。无他，在那座战场上，我能发挥的力量太小，而且太容易被针对战死了。至于后来，陛下是如何看重我的，我不得而知。不过我才，应该是矬子里拔大个。如今宗室当中，年轻些的，确实大多不成气候，少有能比得上我的。” 洛飞飞闻言微微一笑，她很清楚，自家男人可不光是矬子堆里的那个大个。就算放眼大离历代皇族，都算是最优秀的那一小堆人了。 “陛下的心思，多半是想让我先在雷州历练一下，熟悉一下一界将军的责任，他日再将我调回潇湘。这样的话，我可以省却许多年积攒资历声望的时间。而且，雷州虽然关键，但如今还算安全，几十年内恐怕都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陛下恐怕也是在给我时间。” “他想让我有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进阶返虚。” “再给我十年时间，我绝对有把握冲击返虚！” 返虚。 一旦跻身返虚，那便是当世最强大的存在，是真正的战略级力量。至于离景原，就算再过十年，也才不到一百四十岁，当就能冲击返虚了？ 但洛飞飞却坚定认为，可以！ 因为他是自己的男人。 离景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眼前那张地图，沉默不语。 返虚已经不远了，名将还会远吗？ 修真界对名将的判断标准，十分复杂。但最重要的一个硬性标准，就是战将自身的统帅能力。 名将，是可以直接统辖超过十万人的。 对于战将来说，统帅能力的多寡，直接关系到他所指挥战部的战力。统帅人数增加一成，实际战力可能就至少增加一半，可选的战术更是多上太多。 而当十万名以上的战修，在一位名将的指挥下，形成一个整体时，所爆发出来的战力，足以正面对战返虚强者。若是将这十万战修，都换成化灵后期甚至化灵巅峰的话，便是纯阳都有可能正面杀掉。 影响统率力的因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修为。如果是返虚期的话，想要指挥十万以上的战修，相对要容易很多，周天境则近乎不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两座天下，名将甚至比纯阳还要稀少的原因。 在那场咸安城仙战之前，返虚高手不允许插手红尘，要主动避免诸多因果。所以，返虚期是不能做战将的。在大规模的战事当中，返虚最多只能参加一些小范围的斩首行动，而不能对普通战修直接出手。 但如今情况则大不相同，天地大道对返虚期的压制，已经不再明显，这就使得返虚期也有望成为战将。返虚期做战将，想要成功统帅十万以上的战部，要容易太多。但是，能够证得返虚的修者，又有几个是寻常角色？他们大多醉心于修行，根本没有时间去修习战将之学。就算有那种对于修行已经彻底无望，愿意学习战将之学的返虚。他们想要学习战将之学，一样困难重重。因为战将之道，本身就是集众之道，和返虚期高手作战的观念截然相反。 这也是为什么，那场咸安城仙战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的时间，当世仍无返虚名将的原因。就连大离，现在都已经不奢望已有的这些返虚高手，能够成为名将。宁愿去耗费巨大的代价，为当下大离的四大名将延寿，希望他们能够有望进阶返虚。 离景原如今统帅能力的极限，是八万战修。如果进阶返虚，离景原自信，自己的统率力绝对能够超过九万五，无限接近十万。 或许，他将成为大离有史以来的第一位返虚名将。 …… 距离无涯岛数千里外，有座岛屿，名叫杏花岛，因岛上有大片杏林闻名。 这座岛，对于那些上了些年纪的天玄宗高层成员来说，可谓如雷贯耳。很多人都知道，百年前，这座岛的岛主名叫卫易，是当时的天玄宗首徒，后来更曾参与过那场咸安城的仙战。这座岛，便是卫易当年的住处。 但是如今，很多天玄宗的新晋弟子，或许对卫易这个名字，仍是觉得如雷贯耳。可要说起杏花岛，大概没几个知道，这里曾是那位天玄宗首徒的住所了。更没人知道，当下在丽水防线那边名气很大的年轻战将徐崤，就曾是在这座岛上长大的。 当然，如今的杏花岛，依然十分有名。只不过，有名的原因，是因为岛上住着一位杜真人。 杜万里。 那个曾经出身波州的一些底层小修，被卫易嘱咐唐渭带回东海，如今已经是周天境的修者了。 无涯岛附近海域，虽然不能说是周天多如狗，但周天境肯定很常见就是了。至于这位杜真人，却是相当出名的一位周天境。尤其是在很多低阶弟子当中，更是特别有名。因为这位杜真人，本身医术十分了得，而且非常乐于帮助那些低阶弟子。甚至帮很多低阶弟子疗伤之后，还分文不取！ 这位杜真人，并非跻身周天境以后，才开始如此。早在数十年之前，这位杜真人还是化灵期修者，刚开始学习医术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当时还有人说，他是为了赚一个虚名，或者另有所图。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等到杜万里跻身周天境以后，依然不改作风之后，终于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就算是作秀又如何？ 一位周天境真人，愿意花时间花力气，给一群低阶修者作秀？有什么意义？再说，数十年如此，若是真心存他念，有几个能够做到这一步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杜万里自身修为虽然只在周天境初期，并不算特别高。但在低阶弟子当中，却是声望巨大。便是在同境修者当中，也是口碑颇佳，好友甚多。 在进阶周天境以后，杜万里有了开岛的资格，便名正言顺的在岛上收了许多弟子。既教他们修行，也教他们医术。不过，杜万里对门下的弟子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每个月必须抽出两天时间，无偿为那些因为囊中羞涩而无法疗伤的天玄宗弟子治疗，分文不取。所需灵草，直接从岛上的灵草库里取。 这一日，又到了杏花岛每个月对外公开治疗的时候，岛上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不过，直到日落，那位杜真人依然没有现身。以往杜真人在这一天里，只要在岛上，是肯定会出面帮这些低阶修者诊断的。只是今日，不知道杜真人为何没有出现。 于是，有些慕名而来的低阶修者，不禁大感失望，甚至有个别的修者开始腹诽。 在岛上的另外一个角落，一处小楼外，杜万里神色平静，坐在小楼外的那张石桌前。在他身前，则是过了这么多年，依然不改瘦弱的唐渭。 这里，是卫易昔年在岛上的住处，素和徐崤亦曾在此久居，如今成了杜万里的居所。杏花岛上绝大多数地方，都不设禁制，唯有此地是禁地。除杜万里这个岛主之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 杜万里今日没有出现在那些低阶弟子面前，便是因为唐渭的到来。而且，也是因为唐渭忽然兴致所至，和他打了一个赌。赌这些人当中，至少有十分之一以上，发现杜万里没有出现的时候，会对他有所诋毁。 果不其然，唐渭赢了。 “这些低阶弟子，固然会念你的好处。但日积月累之后，他们便会觉得你这样做理所应当。当你停下来之后，很多人或许还会埋怨，觉得是你的过错。”唐渭说话之时，两人正以神识覆盖岛屿上的某片地方。在他们的神识范围内，那些低阶修者正排队接受杏花岛修士的免费疗伤。但其中有些人，却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觉得杏花岛做的还不够好。让他们排队，浪费了他们的时间。更有甚者，还暗自以神识传音，觉得杜万里没有出现，八成是看不上他们这些低阶修者，或者确实是在作秀之类。 唐渭最后说道：“人心本就如此，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个道理。身为周天境修者，你应该明白，你本就与这些低阶修者不同。所以我向来不信人心，只信法度。” 如同过往很多年一样，在唐渭说完之后，杜万里只是不住点头。但是如今，杜万里在点头之后，却又陷入了深思，随后说道：“先生所说，我觉得有道理，但我觉得不全对。” “说说你的道理。” 唐渭没有去如何教育杜万里。这些年他居于东海，帮天玄宗打理了许多隐秘的方面，也没有太多时间花在杜万里身上。更何况唐渭本就不是长于修行，在杜万里进阶周天境以后，唐渭在修行上早就没有什么能够教给他的。但这些年来，唐渭的思想，却是对杜万里影响极大。 “先生说，人心本如此，升米恩斗米仇，这点我信。”杜万里感慨道：“之前我去千岛防线那边游历，曾遇到过几名重伤垂死的修者。其中有一人，伤势过重，我只是救下了他的命，却没救回他的修为，致使他修为尽丧。后来，此人非但没有感谢我的活命之恩，反倒咒骂我不该救他。当时我觉得，是自己医术不够，不能真正救了他。但后来我反复想过之后才发现，或许这里面有我医术不足的原因，但更多的，恐怕还是人心不足的缘故。” “但是。” 杜万里话锋一转，正色道：“我始终觉得，在我当时救治的那几名修者当中，只要有一人能念我的好处，日后再遇到他人身临险境时，能够出手相帮，我觉得就够了。一人之善，可以延续下去，传递给他人。终能豁然开朗，贯彻人间。” “我没有先生这样的能力，无法医人心，但我可以医人。” 杜万里的这番话，让唐渭倒是有些触动。 当年那个出身杜家的底层小修，如今似乎也真正有所成长了。 “算了，人心之争，本就没有一个定论。每个人对人心的看法，都是不同的。”唐渭终于不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掏出一枚玉简，递给杜万里，道：“宗门要和妖族开战了，这是你的征召令。身为宗门的周天境修士，不可能躲开这场战事。不过我帮你挡了下来，想什么时候去，可以由你自己来决定。” 杜万里没有太多惊讶，他知道这位唐先生如今在天玄宗内权柄很大，这些年对他更是如师父一般，虽然唐渭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至于宗门的征召令，杜万里同样不意外。如今天玄宗和妖族开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认识的很多周天境修者，都已经接到征召令，赶往前线。 杜万里唯一意外的是，唐渭为何要主动帮他拦下这次的征召令，而且让他自己决定时间。 “先生的意思是……宜迟不宜早？” 杜万里做人厚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稍微想了想之后，自然听出了唐渭的弦外之音。 “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不过，如果让我建议的话，我建议你最好至少明年以后，再去前线。” “好。” 杜万里没有过问原因，既然唐先生说了，自然有先生的道理，他照做就是。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对此，唐渭也没有解释更多。 自从咸安城仙战之后，唐渭来到东海，被叶朝归亲自所托，打理天玄宗在东海的情报网，同时也负责一些极为隐秘的方面。比如天玄宗的那些晶林，这些年就是由唐渭主持的。正是因为唐渭主持的滴水不漏，直到现在，其他大势力迄今仍不知天玄宗的这个秘密，还以为天玄宗只是发现了一些巨型灵晶矿脉而已。 同样，唐渭身在这个位置，他也能接触到很多宗门最大的隐秘。 比如宗门接下来在东海的计划。 “只要丽水防线守得住，东海这一步活了，这局棋就彻底活了啊！” 第76章 无定河（本卷终章） 在继承了那个代表世间一切死亡大道的神位之后，卫易知晓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但在他证道之前，这些秘密，注定无法与他人明言。 卫易继承了神位之后，东连便离开了神殿，临走时并未多说什么。通过神位本身，卫易知道，东连并未说谎。自上古一来，恢复神力时代，帮死亡神位寻找新主，是历代东连部落之人最大的责任。如今责任已了，双方便关系不大了。 但卫易仍是对这位冰原之主心存感激。 不管怎么说，这份天大的机缘，是对方送给自己的。 在东连离开之后，卫易彻底关闭了神殿。事实上，在卫易继承神位之后，其实有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一个是开始直接在此地闭关，一口气冲到神境极限，然后再想办法收拢气运，证道主神。另一条路，则是直接返回修真界，在修真界那边进阶神境。 毫无疑问，卫易会选择后者，只有这样，东海才能顺利成界。 但同样，只要离开无定河世界，在卫易证道之前，便再也无法返回这里了。 如果从自身考虑，在神殿内闭关，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回到修真界，还是有诸多战斗和危险。而在无定河这边闭关的话，安全毋庸置疑。等卫易达到神位极限的时候，就算返回修真界，恐怕也没什么存在能够威胁到他了。 只是，为了天玄宗，卫易注定只能马上返回修真界。 依靠主神位格本身的力量，卫易在短短半日之内，便达到了紫色白骨生物的巅峰。但是接下来，卫易则是斩断了这份位格继续给他灌输力量，开始参悟起位格当中蕴含的死亡规则，并试着将其融于自己的剑道。 返回修真界，只要卫易凝聚出实体，天劫就会瞬间降临。如果不能达到百剑合一的境界，卫易便渡不过这场天劫。 这次参悟，持续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此期间，卫易已经恢复了和修真界那边的那具分身的联系，并将自己将要返回修真界的消息，通知了宗门。关于无定河这边的很多事情，卫易虽然无法明确告诉叶朝归。但是却可以告诉叶朝归，自己确实继承了无定河世界最深处的东西，将来证道有望，并且不日便可以返回修真界，进阶返虚。 对此，叶朝归开始在东海做出诸多布置，替卫易接下来的回归做准备。 一年之后。 这一日，卫易并指为剑，一剑挥出，一道黑色剑芒斩出。 这一剑，已经可以击败最弱的返虚了。 卫易如今对自身的战力极为清楚，返回修真界，重铸灵体之后。哪怕不进阶返虚，以九阶巅峰的力量，卫易一样自信，可以逆斩返虚。就像当年咸安城前朝的那位大皇子一样。 这倒不是说，卫易如今在大道上的感悟，比当年周天境巅峰的叶朝归更强。这只不过是因为神力本身的特殊而已。当年叶朝归能够击败返虚，甚至在苍灵府可以以一敌二。但要想灭杀返虚，却是不可能。因为返虚期已经彻底神融天地，想要斩杀返虚，不光需要灭其灵体，更要斩灭其寄托于天地的大道。周天境的灵力修者，不管大道感悟如何之高，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神力修者可以。 神力修者，力量当中所蕴含的信仰，可以抹杀掉返虚的大道。这和如今战部能够围杀返虚，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众生皆愿你死，天地也不会再庇佑你。 “该回去了。” …… 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远东很多地方，仍然刚刚冰雪消融，出现一丝绿意。 远东苦寒。就算如今由已经不再是大离所属，转为由冰原控制，仍是如此。对于普通的远东修者来说，远东到底是姓离还是姓乐，其实都不重要。大家最在乎的，其实是今年收成如何，能不能吃饱饭。 卫易身形出现在一片田野当中，茫然四顾。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先前第一次返回修真界的时候，为何会出现在远东修炼界。很简单，此方天地当中，远东恐怕是距离无定河世界最近的一个地方了。这个近并不是距离上的近，不是说穿过远东边缘的空间乱流，便能抵达无定河那边，这其实是一种概念上的近。卫易能够明白这个差别，但受限于修为，想要让他说出来，恐怕是说不明白的。 不远处，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农，正在辛苦耕种。不远处田边的田埂上，有个最多也就六七岁的孩子，正在低头玩着手里的泥巴。 人吃土一世，土吃人一回。 老农并没有什么修为傍身，卫易看得出来，老人或许年轻的时候也是修行过的。只不过在远东这边，灵气稀薄，上了年纪之人，居住之地没有灵气，修为便会逐渐退步，最后甚至直接消散。说是老人倒也不太对，卫易忽然意识到，如果真论年纪的话，估计自己得比这老农大几十岁不止。和自己相比，这老农也就是看着老气，但真的只能算是小字辈了。 在卫易环视四周的时候，偶尔直起腰的老农，也注意到了卫易。在看到这个陌生人之后，老人没有如何惊讶，只是对卫易笑问道：“后生，瞅啥呢？” 卫易不禁莞尔，觉得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老人这么称呼，实在有趣。但又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纠结什么，只是随口问道：“老爷子，今年收成应该会好吧？” 老人终于转过身，彻底看向卫易，笑道：“希望好吧！反正这两年年景都不差，听说是城里的大人们使过神通的缘故，总算没有什么大灾。至于收成，这两年都还算凑合。人嘛，只要勤快点，总不会被饿死的。” 卫易笑而不语。 老人上下打量了卫易一番，随即又问道：“看公子这意思，不像是本地人啊？是外地来的？该不会是化灵期的大人吧？恕小老儿眼拙，看不清公子深浅……” 卫易顿时摇了摇头，让老人安心道：“不是的，不是的。” 老人这才彻底踏实下来。 也对，城里那些化灵期的大人们，一个个都年纪顶大，这位公子才多大年纪，能是那种厉害人物？ 卫易转头看向不远处田埂坐着的那个孩子，想起了自己曾经收的那个弟子杨际。收的时候也是这般年纪，如今已经是周天境的修者了。 “今年要是能再有个好收成，我就能多换几颗灵晶。到时候，说不定就能送这孩子去城里的灵术院了……”老人依旧絮絮念叨，大概是真的没觉得卫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所以言谈便多了几分随意。卫易也就随意问些家长里短，随口一聊。 “这孩子，我瞧着将来多半有出息的。” 卫易这么随口一说，但同时却将一道法门不知不觉种在了孩子识海深处。他日这孩子踏上修行之路，便会一点一点掌握。卫易只是觉得或许是缘分，所以也不吝啬随意给他一点机缘。 “可不是，人活着为个啥，可不就是为了这一代代能够活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出息？就好比田里的庄稼，一份辛苦一份收获，多出几分力气，日子总会越过越好，这样日子可不就有盼头了？” “是这个道理。” 卫易俯下身子，看着田里的那点绿意，笑意恬淡。 人活着，可不就是为了日子越过越好吗？这样的日子，确实让人觉得更有奔头。 不知何时，卫易已自原地消失，像是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老汉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发懵。 “大白天的，做梦了？” …… 野夫关。 昔日远东尚未成界之时，这座雄关名为野人关。对于那时的修者来说，远东是流放之地，是真正的穷山恶水。被流放到远东的修者，真的和野人没什么区别。过了野人关，这一辈子就交代在关外了。远东地形奇特，北面昔日有那座冰壁阻挡，南部是风暴洋，东面是天地尽头的空间乱流。西侧大部分都是无人禁区，至于返虚以上才能穿过。而对于返虚以下的修者来说，这座长不过百里的雄关，就是进出远东的唯一通道了。 当时大离在这里驻扎了重兵，返虚以下，绝无硬闯的可能。返虚以上，也就直接可以走风暴洋那边了。 再往后，远东独立成界，野人关改名野夫关。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这一日，野夫关上，不知是谁第一眼瞧见半空中那个悬浮的人影。守关军士最初也没有太当回事，只当是无知的闯关之辈，便想要略施惩戒，将其打下来。但等到所有攻击都只是透体而过，甚至惊动了野夫关坐镇的那位返虚老祖出手，所有攻击仍是直接透体而过，仿佛那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整个野夫关，顿时如临大敌。 好在，最后那个人影，并未有更多动作，在野夫关上注视片刻之后，就此离开。 …… 林州，经略使府。 当那个人影出现在经略使府上空的时候，经略使府内坐镇的两位返虚高手，瞬间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和之前野夫关的情形一样，所有神通全部透体而过，仿佛这个人影根本不存在一样。 直到那位林州经略使本人出现。 林州经略使，乐桓。 自远东易帜之后，乐桓先是参加了那场长达八年的中州血战。后来，则是到林州担任经略使一职。 如今的乐桓，已是周天境八重天的修为。 “卫二哥？”在看清那道虚影之后，乐桓顿时脸色大变，有些惊喜，又有些迟疑。 “你还……活着吗？” 卫易不知如何回答，最终只是点头。 “在远东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是信不过我吗？”乐桓犹豫片刻后，终于问出了那个让他已经纠结了数十年的问题。 卫易这次没有继续沉默，而是回答道：“其实，真的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还有，我没想到，冰雪神殿殿主说的那个人，第二个有望修出神力的人，竟然会是你。” 乐桓瞬间愕然。卫易的这句话，让他意识到很多事情，但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记不记得，天玄宗复派的时候，我们在东海那次喝酒，你说的那句话？我觉得说的真的很好。” “钢刀归钢刀，兄弟归兄弟。” 如今已是四界少主的乐桓，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日若有机会，可以来东海喝酒。” …… 咸安城太元殿外，当卫易出现的时候，皇城震动。 身为如今大离最强战力的墨貂寺，第一时间出手，想要拦下卫易。但就算是这位天下第二，在咸安城可谓真无敌的老宦官，一样拦不下卫易。他的神通和卫易之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这个身影，就这么一步步走过大安门，站在那条御道上，看向那座太元殿。然后，如今已是大离之主的离平，走出了太元殿，站在殿门口，和卫易隔着御道遥相对视。 “朕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乾安三十五年，天玄宗复派的时候。转眼间，七十多年不见啦……”离平似有些感慨，又道：“将来若有机会，朕希望可以和你一起把酒言欢。” 卫易只是笑笑，然后，身形在太元殿外渐渐消失。 离平嘴角翘起，似是在嘲讽。 “就算你还活着又能如何？” “无非是让天玄宗接下来多一个陪死之人罢了。” …… 这一日，修真界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一个虚幻的身影，让大家意识到，那位曾经掀起五原城大战的天玄宗首徒，可能还活着。 在回归东海之前，卫易的最后一战，是丽水防线。 天玄宗和妖族的战事，已经开始了一年多。相比东海，丽水防线这边，打的尤为惨烈。妖族方面，悍不畏死，完全不在乎战损。而天玄宗的战部，亦是打的荡气回肠，打出了天玄宗的气魄。 在一座战场上，天玄宗的战部，刚刚和妖族结束了一场对冲，双方皆是损失惨重。卫易看到身边有名年轻战修，很年轻，大概家里还有爹娘或者妻儿等着他回去。但在刚刚这轮对冲当中，这名年轻战修已经彻底生机断绝。 死后，这位年轻的云莽战修，依然没有闭眼，似乎在遥望着自己的家乡。 卫易俯下身去，想要帮他合上眼睛，手掌却只能穿过他的尸体。 遍望战场上的血色之后，卫易自己轻轻闭上眼睛。 “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无定河啊。”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第1章 九阶巅峰 乾坤莽莽鱼龙气，今古愔愔花月愁。不尽狂澜走沧海，一拳天与压潮头。 …… 时隔七十多年，再次回到东海，卫易觉得有些陌生。 卫易在东海停留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除了最初被叶朝归收徒带回无涯岛那次，就只有后来天玄宗复派的时候，卫易曾在东海短暂的待过一段时间。 东海如今虽然还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修炼界，但除了没有一界大道之外，不管是生活的修者数量，还是繁华程度，都不逊色于其他十八修炼界。甚至比远东或者冰原这样的贫瘠修炼界，还要强上很多。但是，没有一界大道，这始终是一个硬伤。普通修者或许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到了卫易这个层次之后，看的就比较明白了。 东海的修者，到了周天境以后，对大道的亲和程度，会先天要比其他修炼界弱上一筹。这就好比几个实力同样强大的门派，唯有其中一个门派没有返虚坐镇。这个没有返虚坐镇的门派，哪怕各方面都不逊色于其他门派，但宗门修士行走在外，难免就要比那些有返虚老祖的修士弱上一筹，底气差了很多。 而如果卫易在东海顺利成道，东海便会一跃成为第十九修炼界。而且论综合实力，可能还属于稍强的一界，至少不会逊色于两江或是潇湘。这种变化，现在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东海修者的战力！ 一界修者，哪怕每人都只是强了一丝。对东海的大局而言，都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距离无涯岛数万里外的一座荒岛，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悄悄戒严了。有天玄宗的大神通者降临此处，在这里留下了诸多布置。而且，以此岛为圆心，数千里内的海域全部戒严，不许外来修者进入。 卫易一步踏出，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岛上。 岛上，天玄宗如今三大纯阳，无一缺席。除了三位纯阳之外，更有十余位返虚各境的高手。不过，在这十余位返虚当中，卫易并没有看到几位相熟的前辈。如素、韩宝芝荣多福等几位直系师门长辈，更是一个都没出现。 卫易知道，如今天玄宗正值战时，前往力量已是捉襟见肘。就算有曹家全力帮忙，高手数量仍然不足。能够凑出这十余位返虚，对天玄宗来说，已是殊为不易了。至于素和韩宝芝等人，如今则是都有更加重要的责任，都脱不开身。 而此番天玄宗凑出如此大的阵容，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替卫易护法。 “师父，我回来了。” 卫易望向叶朝归，缓缓跪了下来，对叶朝归施以弟子大礼。虽然这些年卫易的分身一直在修真界这边，但卫易的本体却还真的是第一次回来。 就如一个远游七十年未曾归家的游子，今日，终于回家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叶朝归伸手一托，想要搀起卫易。但他的灵力和大道法界的力量，却穿过了卫易的身体。叶朝归这才意识到，此刻的卫易，仍是只能算一个死人。 “接下来的天劫，有把握吗？” 卫易起身，没有任何犹豫说道：“没有问题。以我现在的实力，只要恢复灵体，达到嘉裕年间那位祁王的层次没有问题，甚至还能胜过他一筹。对敌弱一些的返虚，我有信心直接将其灭杀。” 以周天之力，逆斩返虚。 这种传奇的战绩，便是历史上的几尊仙位，也不曾做到过。只有嘉裕年间的那位祁王，曾经达到过这等高度。 而眼下，卫易却说，自己若是恢复了灵体，甚至有可能比那位祁王还要强上一丝。 如今的卫易，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了？ 这是在场众多高手，最好奇的一件事。但是，除了三位纯阳之外，大概其他人都无法再看出卫易的真实深浅了。 “天劫靠你自己，人劫交给我们。”叶朝归又摇了摇头，道：“这次你归来东海，是真正的绝密。便是宗门内部，之前知道此事的人也寥寥无几。至于其他人妖两族的大势力，估计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到东海来找我们天玄宗的麻烦了。” “这次渡劫，不光关乎你个人，更关系到整个宗门的存亡。” 叶朝归忽然抱拳拱手，对卫易这个弟子道：“这次，看你的了。” 三位纯阳，十余位返虚，在场所有的宗门老祖，在这一刻，共同对卫易抱拳拱手，如同托孤。然后，所有人分别离开，退到这片海域的边缘，帮卫易护道。 荒岛上，终于只剩下了卫易一人。 “我……回来了。” 如同幻影一般的卫易，身形开始渐渐凝实。在这个过程当中，卫易能够感觉到，自己和无定河之间的联系，正在不断被斩断。识海中的那颗判官石，在这一刻轰然碎裂。 至此，卫易再也无法返回无定河，除非他有朝一日，得证大道。 与此同时，在卫易自行斩断无定河界面联系的刹那，此方天地神道气运，开始迅速变化。原本这份无主的神道气运，开始迅速融入天玄宗的整体气数当中。天玄宗的宗门气数，顿时暴涨！就连原陵曹家的气数，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一刻，世间所有天机士，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尽皆察觉到天地间的气运变化。咸安城的钦天院那边，身为院首的大离当代第一天机士孙康，虽然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却仍是惊愕于这种猛烈的气运变化，无力阻止。天玄山山顶，在那座倾尽天玄宗一宗之力打造的天机台上，延棺真君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从这一刻起，天玄宗的自身气数，已经彻底超过了其他几大圣地，仅次于独占四界的冰雪神殿。单从量上来说，恐怕已经相当于天九宫和御灵宗加起来那么多了。 宗门气数的增加，意味着宗门能够诞生出来的返虚高手，可以更多。 而卫易这边，随着彻底斩断和无定河那边的联系，卫易开始疯狂驱使识海中的那颗万劫塔的传承光球。光球转动，海量灵气开始汇集而来，迅速被卫易转化为最精纯的神力。至于其他恢复神体所需的珍贵材料，天玄宗早已帮卫易准备妥当。一件件异常珍贵的宝物，如同不要钱一样，被卫易彻底炼化。而随着这些宝物的逐一使用，卫易的灵体开始彻底凝实。一种强大至极的威压，开始逐渐显现。 这种威压，绝对已经是返虚期才能拥有的层次。然而眼下，卫易还未跻身返虚。 在卫易恢复灵体的时候，天地间的大道亦有所变化。这座荒岛上空，开始有劫云渐渐成型，并且迅速扩大。 昔日叶朝归渡劫之时，劫云曾覆盖三千里方圆。天劫之强，震惊当世。不过那是因为叶朝归破境返虚之后，一步入返虚后期，相当于进阶返虚、返虚中期、返虚后期的三次雷劫叠加，这才有那么夸张的天劫。后来叶朝归进阶纯阳的时候，天劫其实反倒更小了一些。相比当初的师父，卫易当下只是两重天劫叠加，并未直接冲击返虚。就算彻底恢复了灵体，也只是九阶巅峰而已，并未像叶朝归那样一步迈入返虚后期，所以天劫的规模也就小了太多太多。 最终，卫易的劫云，扩张到了近八百里方圆的地步。 这已是很多修者进阶返虚的时候，都未必会有的待遇了。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今日的他，可能会创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奇，连续渡三次天劫。 这只是第一场。 在卫易神体彻底恢复的刹那，头顶上的那片紫靛相间的劫云，也已彻底成型。其中所蕴含的恐怖威能，足以让人绝望。 这是很多已经成功破境跻身返虚的修者，都未必能渡过去的天劫。在劫云成型的刹那，卫易知道，师父的估计是正确的。如果自己没有达到融合百剑的剑道层次，是无论如何也渡不过这场天劫的。 但今日对卫易而言，这还只是第一场天劫罢了。 卫易忽然伸手一招，一柄墨绿色长剑隔空飞来，落入他的手中。在这柄长剑落入卫易手中的刹那，卫易能够感觉到，长剑本身发出一种欢快喜悦的情绪。 枯云剑。 卫易昔日的本命神兵。 当年卫易曾掌有四件神兵，枯云剑、十年冠、齐天灯、藏剑葫芦。这四件神兵，还是昔日卫易刚刚从吞海鲸祖地闭关回来的时候，武火真君和三师叔荣多福帮他炼制的。这四件神兵，底子都极好极好，武火真君当时炼制的时候，就是奔着道阶神兵去的，用的也是最好的材料。只是当时卫易修为还太低，品阶太高，卫易反倒是用不了，所以武火真君当时才只将这四件神兵，提升到玄阶下品而已。而且，就算是炼器宗师，也无法直接炼制出道阶神兵来，最高只能炼制到玄阶上品。再往后进阶道阶，法宝便需要经历天劫。 后来，卫易在咸安城仙战当中战死，临参战之前留下了将甲和这四件神兵。这几件宝物后来被宗门长辈带回了天玄山，埋入那座衣冠冢之中。直到几年之前，卫易将要归来，宗门才悄悄从那座衣冠冢中取出了这四件神兵，又请武火真君帮忙提升品阶。只是，神兵炼制和普通的法宝不同，内部宝禁在本质上就不一样。若非卫易得到死亡神位的传承时，一并得到了大量神力之道的传承，里面包含有大量的神兵宝禁。恐怕就算武火真君这位炼器宗师，想要帮卫易提升神兵品阶，也是有心无力。 饶是如此，在过往一年多的时间里，武火真君也只是完成了枯云剑这一件神兵的提升。没办法，神兵和法宝的炼制，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就算武火真君再怎么才智逆天，也不可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彻底掌握这个体系。 不过，这对卫易来说，倒也足够了。 四件神兵，枯云剑主杀伐，齐天灯主封禁，十年冠主神魂，藏剑葫芦是空间性质的神兵。后面三件神兵，都是辅助性质的神兵，在这场天劫当中，作用有限。反倒会因为本身渡劫，给卫易接下来的天劫增加困难。 “今日，你我且共同渡劫！” 卫易持剑而立，一套以藤字诀化出的战甲，覆盖了他的全身。在战甲方面，卫易并没有太好的选择，而且也无必要。他本就是近乎完美的神体，又有生字诀加持，一般的神兵对他无用。最极品的神兵战甲，天玄宗也没能力帮他炼制。再加上之前有将甲傍身，卫易自然也就不用在意战甲。 只是如今看来，进阶返虚之后，卫易倒是真打算给自己打造一身合适的神兵战甲了。 “轰隆！！！” 一道紫靛相间的浩大劫雷，从天而降。这道劫雷，已有怀抱粗细，足可以将卫易整个人笼罩期间。 “飞鱼！” 卫易手中枯云剑一剑向天，一尊墨绿色的怪鱼剑光，逆杀向天雷。 在卫易过往这数十年的参悟当中，得自顾飞鱼问剑蛮荒时所悟的这一剑，也在被他逐渐改良提升，融入更多的剑招。尤其是在继承了死亡主神位格之后，更是将死亡之道融入其中。 这一剑，足以正面击溃一般的返虚高手！ 由剑光组成的墨绿色怪鱼，带着一种自由的意志，冲向劫雷。就像妖族圣城外问剑的顾飞鱼，明知自己必死，仍甘愿以身化剑。在经过刹那间的僵持后，怪鱼被劫雷彻底击溃，但劫雷的威能，却降低了许多。 五行乾坤！ 藤字诀！ 生字诀！ 面对这道劫雷，卫易施展出自己的全部手段，战力全开。此刻彻底被雷光笼罩的卫易，如同一尊在雷河当中沐浴的战神。 在雷劫的毁灭下，卫易疯狂运转生字诀，每一刹那他的神体都在不断被毁灭和再生。本就已经完美的神体，再次被淬炼。卫易的神体，渐渐发出一种莫名的震动，仿似和大道彻底契合。 许久之后，劫雷终于彻底消散，有天华露从天而降。感受着自身强大的力量，卫易有一种想要放声长啸的冲动。 如今的他，是真的可以一拳砸塌一座巨山了。 九阶巅峰。 第2章 一步入神位 按照修真界通行的规则，如今的卫易，已经有资格得到一个封号，成为所谓的封号真人了。 如果有封号的话，自己的封号该是什么？ 以修真界的惯例来说，封号一般有两种来源。一是咸安城那边发出敕令，进行敕封。不过这种来源，最近几十年天玄宗这边已经基本没有了，大多是宗门直接进行敕封。另一种是以过往战绩评定，依靠自己打出来某个称号，直接得到大家的认可。 放眼整个修真界，封号真人恐怕比返虚还要更加稀少。因为封号真人不光需要达到周天境巅峰，而且最重要的一个标志，就是以周天境修为，可以从返虚期修者手里逃脱。便是周天境巅峰，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也是不多。更何况周天境寿元只有五百年，很多周天境拿到封号之后，如果无法进一步跻身返虚，估计最多百来年也就死了。 能够以周天境的修为，从返虚修者手里逃脱，已是殊为不易。而想要战平返虚，甚至战败返虚，便是在封号真人当中，也是凤毛麟角。至于说以周天之力可以逆斩返虚的，万年已降，也就两人而已。 其中有一个，是卫易。 而且，卫易恐怕还是史上存在时间最短的封号真人了，因为接下来，卫易马上就要冲击返虚了。 随着一场天华露的降临，卫易之前渡劫所受的伤势，瞬间恢复如常。而且，天华露所蕴含的神奇力量，则开始迅速从神魂本质上对卫易进行提升。卫易能够快速感觉到，自己对天地大道的感知，开始越发的清晰。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能得到新的天赋神通了？ 就在卫易刚刚生出这个念头的刹那，他的意识再次出现在那个曾经赋予他数道天赋神通的混沌空间当中。如今的卫易，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入修行之路的毛头小子。在进入这片混沌的刹那，卫易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里，应该是此方天地的世界本源。 这种世界本源的性质，和他得自咸安城的那份木之本源很像。只不过，如果说卫易得到的那份木之本源，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那这片混沌，恐怕就是一座坤卢山了。 也只有如此大的世界本源，才能支撑起此方天地的存在，养育无数生灵吧？ 在卫易意识出现的刹那，这片混沌深处，两道硕大的光团向他极速飞来，刹那间融于卫易的意识当中。 两种天赋神通。 卫易如今明白，这片混沌空间当中的这些光点，可以理解成是天地自行演化的一些神通，每一种都是此方天地能够演化的神通极致。除非成就仙位，否则很难创出比这里的神通更加强大的神通。 顾飞鱼的必杀一剑或许可以，那位西北之主的最后一拳说不定也行，但那已经近乎是仙位的力量了。 在两道光团融入卫易意识的瞬间，卫易就明白了这两道天赋神通的用法。而在两道光团融入卫易意识的同时，卫易也再次离开了这片混沌。 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进入这里了。 如果说，此方天地是所有生灵的母亲，孕育世间无数生灵的话。那么，返虚或者神位以下，就像是胎儿，可以得到母亲的诸多哺育。但跻身返虚或是神位之后，就等于是被生出来的婴儿，天地不会再赠予更多。 重新恢复意识的卫易，感受着新得到的两门神通，不禁有些诧异。 这两门新得到的天赋神通，被卫易命名为兵字诀和祭字诀。 兵字诀，主杀伐。卫易可以连接身边修者的力量，强化自身，他统辖的力量越强，自身力量便越强。 这门神通……怎么感觉像是一门战将神通？ 能够将身边修者力量，完美结合起来，加持跻身，这绝对是无数战将最梦寐以求的能力。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修真界也创出了大量此类法门。不过大体上来说，想要统辖的修者数量越多，就越困难。要不然当世名将也不会那么少了。 卫易的这门神通，似乎是可以提升的。随着卫易修为提高，他能够统辖的战修数量，也会不断增加。 卫易大致估计了一下，如今他能够统辖的力量，大致可以十倍于他自身。如果换成正常化灵巅峰的修者，卫易估计自己统帅的上限，应该是在两万人左右。也就是说，如果卫易身边能够有两万名强大战修的话，他完全可以发挥出十倍于己身的战力。 如今的卫易，单凭自己，便足以正面搏杀返虚。若是再提升十倍，岂不是能够正面搏杀返虚中期，甚至直接将其灭杀了？ 不过，就当下而言，兵字诀对卫易的意义并不算大。原因很简单，当世神力修者，只有卫易一个，连第二个神力修者都找不出来，卫易上哪去找两万神力修者去？还得是相当于化灵巅峰的六阶神力修者？ 而祭字诀，就更让卫易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所谓祭字诀，是指其他修者可以信奉卫易，通过祭祀卫易，用祭品去向卫易换取力量。卫易琢磨了半天，都没发现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倒是对自己身边的神力修者有好处。因为只要他们信奉自己，给自己进行献祭，就能源源不断的提升力量。 新得到的这两种天赋神通，似乎都和神力有关。但是，也都让卫易觉得摸不着头脑。 从之前的几次获得天赋神通的经历来看，卫易断定，天地赠予他天赋神通，应该是有一定规律的。比如最初的藤字诀，是因为卫易昔日曾修行过素所给的那门千丝炎火术。再比如翼字诀和生字诀，则是帮卫易补齐某方面的短板。 对了！ 在得到这两门新神通之后，卫易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得到的第七种天赋神通，瞳字诀，似乎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这门天赋神通，每隔十年才能施展一次。除了最初获得时，卫易施展过一次，看到了那场仙战的部分景象之外。后来卫易一直呆在无定河那边，没有神力，自然也就无法施展这门天赋神通。 要不……试一下？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卫易便再无法抹去。这让卫易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到了他这个境界之后，已经有了福至心灵的说法。每一个念头的产生，或许都有一定的因果。 试一下……倒是也不会有什么坏处。而且，瞳字诀所需时间极短，也不耽误时间。 下一刻，卫易开始调动自己的神力，双瞳涌现出一抹金芒。 周遭环境顿时大变。 这里……似乎是一座大殿？而且，似乎是天玄宗的地盘。因为在大殿当中，卫易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不光有天玄宗的诸多返虚长辈，甚至还有曹家的一众高手。 在他身边有个身披凤冠霞帔的女子，带着盖头，站在他的身边。 前方，叶朝归和那位曹氏家主曹本熹落座，殿内布置的极为喜庆。这个场面，让卫易觉得有些怪异。 这是……自己大婚时的景象吗？ 在看到殿内那些曹家长辈的时候，卫易已经明白，自己身边盖头之下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卫易忽然浅浅一笑，没觉得有任何意外。 这本就是自己想给她的。 不过，就在这时，卫易忽然发现，所有人忽然脸色剧变，望向殿外。与此同时，身旁那名此生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穿上嫁衣的女子，自己掀开了盖头。 曹圻。 只是，此刻的曹圻，凝望向卫易，让卫易有些不知所措。 卫易想要朝殿外望去，却发现那里只有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到。 下一刻，卫易眼前幻境彻底消失不见，只有刚刚和他一起经历过一场天劫的荒岛，遍地狼藉。 那座大殿外，到底是什么人？ 卫易知道，自己的瞳字诀，似乎有能力瞥见一眼未来，有点类似于天机士的手段。但这门神通，就算是以卫易如今的能力和修为，也根本不知道是何原理，只能被动施展。 上一次施展，他看到了那场仙战。那么这次，他觉得自己看到的景象，应该是和曹圻大婚时的景象。 问题是，如果他看到的是真的，那殿外出现的又是什么呢？ 瞳字诀看到的未来，是一定会发生的未来吗？ 按照天机士们的说法，过去可定而不可测，未来可测而不可定。未来因为尚未到来，所以便有很多的发展，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天机士们测出的未来，未必就是真正的未来，但却可以作为对未来的一种提醒，防微杜渐。 最终，卫易决定先搁置下这个问题。不管发生了什么，那总归是将来的事情。当下他要做的，还是渡劫。 今日三场天劫，他才刚刚度过了第一场而已。 第一场，是他进阶八阶、九阶的劫数。第二场，是他的神位之劫，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返虚之劫。 刚刚渡过一场天劫的卫易，此刻在这座荒岛之上，直接开始打坐静修，开始参悟最后一丝死亡规则。 …… 距离荒岛千里之外，叶朝归神情肃穆，远不像先前在卫易面前展现的那么轻松。 身为天玄宗掌门，整个云莽和东海，谁都可以慌，唯有掌门没资格慌。但叶朝归知道，卫易今日这场劫数，对天玄宗到底有多重要。若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卫易失败，就算叶朝归依然留有一些后手，面对妖族的北上，天玄宗或许能够成功将其挡下。但是再之后，面对大离南下的铁蹄，将再无余力阻挡。那时的天玄宗，胜算恐怕连半成都未必能有。 当然，如果没有卫易存在，幽明圣象一族，也未必会在这个时候大举北上。叶朝归也是在卫易归来之后，联系到卫易所说的一些东西，才隐约猜出了幽明圣象一族的真正目的。 “这小子，还要多久才能破境如返虚？恐怕迟则生变啊？” 千里之外，囚蒙真君以秘法和叶朝归进行交流。作为宗门三大纯阳之一，囚蒙真君很清楚，今日宗门之计划，最危险的，就是当下这段时间了。 哪怕卫易已经达到九阶巅峰，想要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仍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而这个时间内，如果有外敌来袭，就是最危险的时刻。 “既然小易之前说过，最多一个时辰，那就只能相信他了。按照我们的计算，就算各大势力反应的再快，想要调集高手过来阻止，也需要时间。其他几家都不怕，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幽明圣象一族，和东海妖盟。只有他们，才有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过来。我们已经布置了那么多的阻拦手段，再无余力。” “至于今日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囚蒙真君没有问更多。因为当他听到叶朝归说听天由命这几个字的时候，已是明白，哪怕以叶朝归的智慧，今日这个局，也再难有太多后手了。 如今，真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老天爷是否眷顾天玄宗。 囚蒙真君下意识的望向数千里外的那座荒岛，有些怔然。这才数十年而已，那个帮他得到进阶纯阳的大机缘的年轻弟子，已经成了宗门的扛鼎之人。如今，更是将整个宗门生死存亡的担子，系于他一身。 天玄宗只有这一次机会。 天下各大势力，发现卫易未死，肯定会第一时间组织力量，前来灭杀卫易，就如同五原城之战一样。唯有在各方势力反应过来之前，让卫易彻底进阶返虚，帮东海顺利成界，让卫易成为东海界主，才有必胜的把握。 …… 荒岛上，当卫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原本已经强横至极的气息，开始变得玄之又玄，渐渐有了一种融于天地的迹象。 这一步，终究马上就要迈过去了。 原本按照天玄宗的计划，卫易会以剑修一道跻身返虚。在领悟三千剑之后，顺利进阶。不过，想要将这三千剑彻底悟透，卫易至少还需要十余年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所以最终，卫易选择放弃剑修一道，选择继承神位所蕴含的死亡之道。 以死亡之道入返虚。 就在刚才，卫易彻底点破了那层窗户纸，在死亡一道上的感悟，终于小成。 卫易轻轻一步踏出。 一步入神位。 荒岛上空，刚刚才消散没多久的劫云，再次汇聚而来。只不过这一次，劫云为七彩之色。 远在千里之外的叶朝归，望见那片七彩劫云，喃喃道：“师父，天玄宗活了。” 第3章 成界 神力一道的神位之劫，和灵力修者的返虚之劫，本质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说有，那就是天劫威力更大。 修者进阶返虚，大多要经历天劫，只不过不同修者，天劫的大小威能也截然不同。返虚以下修者，不论强弱，对于此方天地来说，都是孕育中的胎儿。而进阶返虚的这场天劫，就好比是女子一朝分娩。个头越大，生的越困难。但同样，只要过了这一劫，个越大将来也就越容易长得更加壮实。 卫易头顶的这片七彩劫云，一直扩张到千里范围，才终于停下。千里范围的劫云，自然比不得叶朝归当初的三千里劫云。不过，两者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叶朝归渡劫之时，本体修为已是返虚后期，天劫堪比纯阳之劫，自然毫不奇怪。但卫易只是正常的破境，能够达到千里范围，已是亘古罕见了。 一般的返虚渡劫，劫云也就五百里左右，比卫易的天劫，要差了太多太多。 卫易一步踏出，整座荒岛顿时大变。一座黑色界域凭空出现，将整座荒岛彻底笼罩。这是卫易进阶神位之后，自身大道法域的真实展现。 修者跻身返虚，首先要做的，就是悟出自己的界。这种界域神通，和卫易之前所掌握的五行乾坤不同，是只有卫易自身大道感悟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才能具象化出来的东西。在自身界域内，返虚修者已经有了一些口含天宪的作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修改自身界域内的大道规则。 比如说，一个擅长火之大道的法则，可以让自身法界之内的火焰，比水的温度还要低。又或者擅长冰之大道的修者，可以让一般的火焰都在自身界域内冻结。返虚修者在自身法界内，就好像大离皇帝之于大离，很多事情，真的就是一念之间。 神位，亦是如此。 不过，卫易当下并没有太多时间，来琢磨自身的界如何更加巧妙的应用。返虚修者进阶之后，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这件事做到了，才算是真正的踏足返虚。 这件事，就是寄托己身大道于天心，和尘同光。 头顶的劫云已经成型，但却始终没有天劫落下。卫易知道，这就是自己还没有真正寄托大道的缘故。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其实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神位。卫易当下敞开自己的识海，试着用自身的那尊本命神祇，去沟通天地大道，将其寄托于其中。 在放开识海的刹那，卫易就感觉到自身的本命神祇，似乎有一种渴望的感觉，就如同鱼儿看到了水一样。卫易本能的放开一切束缚，这尊本命神祇，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天地大道所接纳。 自这一刻起，卫易也能像其他返虚那样，将己身与天地相容，拥有只属于返虚修者的极速。不过这对卫易并没有太多意义，身为万劫塔最后的传承者，他本就掌有在这之上的速度。返虚期的和尘同光，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认可。 灵力修者，将本命法相寄托于虚空，故此，这个境界才名为返虚。 而神位，同样是将自身的本命神祇寄托于天地之间。 卫易一直怀疑，或许上古时期，那位大离皇祖开创修真大道的时候，或许就是借鉴了神力修行的体系。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修行到高处，却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卫易将自身本命神祇，彻底融于天地的时候，头顶那片七彩劫云，终于再次变化。一道毁灭性的力量，彻底笼罩下来。 整座荒岛，顿时被一片七彩雷池笼罩，将卫易包裹其中。除了劫雷之外，更有风火之劫，从卫易神体内生出，防不胜防。 这种劫数，换做一般的返虚，恐怕就要彻底慌乱，大概率要陨落于此了。 但是，对卫易而言，却并非必死之局。 在天劫降下的同时，荒岛上一处处禁制迅速亮起。这些阵法禁制，哪怕经历了第一次天劫洗礼，仍然保存了下来。就算是天玄宗，为了布置这些，也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同样，这些阵法禁制的效果，也好的出奇。在岛上的这些阵法被激发的同时，原本汹涌的天劫，竟然有了被抑制住的迹象。 这场成神之劫，早在宗门的预料之中。就算威力奇大无比，仍是没有超出之前叶朝归的预料之外。 在这些阵法的加持下，原本自卫易体内生出的风火之劫，开始逐渐消退。在生字诀的疯狂运转下，卫易的神体重新恢复完整。原本汹涌的天劫，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也开始逐渐消退。 这场天劫，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过后，天空中的劫云，渐渐消散。而卫易所在的那座荒岛，则是被彻底化为虚无。天劫结束后，大量海水涌入天劫造成这一块缺口，掀起巨大的浪花。 在半空中，卫易并未施展任何神通，却悬浮于空中，如同一尊古老的神灵，散发着一种让人想要朝拜的感觉。 在天劫结束的同时，卫易能够清晰感觉到，天地间气运的流转。此刻的卫易，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吸引着海量的神道气运，聚集而来。 一人既一道，古来未有。 就算是修真界历史上的那几尊证道仙位，在各自的领域内，可以占据大部分气运。但他们所开创的这条道路内，到底还是有其他修者存在的，不可能像卫易这样，一人独占一条大道的气运。 神力大道，在万年之前，乃是天地间至高的大道。这万年以来，就算被灵力大道压迫消磨，只保留下了一部分。但这份气运，仍是堪称惊人至极！ 在这场神位之劫结束后，第二波天华露降临。能够一日之内，接受两次天华露的洗礼，卫易这也算是在无意当中，又开创了一个记录。 不过这一次，卫易能够明显感觉到，天华露对自身神魂的改善作用，已经近乎于无。 天华露，这种诞生于天劫之中的宝物，被誉为是世间最顶级的几样奇珍。只有天劫当中才会出现，而且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长久保存。当初卫易在咸安城外，渡七阶之劫的时候，只是扔出几滴天华露，给了当时尚在洛飞飞腹中的胎儿，便算是真正的大礼。这种能够直接改变修者悟道资质的逆天之物，就算是大离皇帝，也不是随意就能得到的。 但是，不管如何逆天，终究只是外物。 只要是外物，对于自身的提升，就肯定会有一个极限。 卫易当下的神魂本源，显然就已经达到了这个极限。历经多次天华露洗礼之后，如今的卫易，论资质，足以比拟历史上最逆天的那些天才。如今卫易的资质，称之为修真界百年一遇，亦不为过。 不是夸张，而是真正的意义上的一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在头顶这片七彩劫云彻底消散的同时，卫易身形自原地消失，然后再次出现，如此反复数息。 和尘同光，神融天地。 这是返虚期真正的标志。 此刻的卫易，能够清晰感觉到周围天地的脉动。自身神识覆盖范围之内，天地之力，他可以轻易调动。所有灵气，可以在一念之间，被他炼化为己用。这就是返虚期号称灵力无尽的根本原因。 返虚以下，靠单纯的人海战术，打消耗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返虚期以上，如果光靠人命去堆的话，已经没了任何意义。如今的战部，想要正面对抗甚至斩杀返虚，大致只能走三条路子。一种是战部内部同样有返虚坐镇，战部为辅，返虚为主；另一种是依靠特殊的方法，彻底隔绝一位返虚和周遭天地的感应，让返虚修者不再能够调动天地之力。后者使用的可能极少，因为想要限制一位返虚的天地感应，至少也需要一位阵法宗师去耗费大量精力，才能布置的出来。这样的陷阱，十分明显，返虚期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踏入。 还有最后一种方法，也是如今战部使用最广的一种。那就是不间断的饱和式攻击，彻底耗住返虚修者，让返虚修者没有换气的时间，来不及炼化天地灵气。但这种办法，对战部的要求很高。只有最精锐的战部，在名将级的战将指挥之下，才能形成这种强大的配合。 第二场天劫，虽然强大，但也还是在卫易的预料之中。 不过接下来的第三场天劫，卫易是真的没有太多把握。 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没有经验。 东海升界。 在卫易重铸神体的时候，此方天地属于神力大道的气运，已经尽归于卫易一人。如果有天机士在此，便会看到一股堪称磅礴的气数，位于卫易头顶，浓烈至极。 世间生灵，皆有运气一说。诸多生灵的运气聚集起来，便是一个势力的气运。所以，气运越强的修者，自身修行起来，就会越发顺遂，甚至恨不得出门就能捡到宝贝，随意就能碰到一座上古洞府，运气会好的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得天之幸。 当下的卫易，大概是此刻天地之间，气运最为浓烈之人，没有之一。 就算大离当代皇帝离平，论起个人气运，同样远不如卫易。 不过接下来，卫易却要将这份气运，尽数融于东海，帮助东海成界。这个过程，天玄宗虽然早有预案，但天玄宗以往也从未有过先例。整个修真界，也从来没有哪一界是以这种方式成界的。 在今日之前，天玄宗查找了大量的宗门典籍，搜集当初天玄祖师证道的时候，云莽成界的一些信息。但这些东西，只能算是辅助。到底要怎么做，还是要看卫易自己。 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东海成界，一定会有天劫降临。 “我其实只是苍灵城里一个普通苦力，本就谈不上什么气数。这一路走来，也多是宗门扶持，才能走到今日。” 卫易嘴角微微翘起，自言自语道：“今日，这一身气数，就都还给宗门。” 在说话的同时，卫易彻底放开了某种限制。如果有天机士在此，便会看到此生最为惊悚的一幕：原本浓烈至极的气运天柱，在这一刻，轰然倒下，彻底溃散开来。 进阶返虚之后，修者便有了控制自身气数的力量。在返虚修者眼里，气运已是有形之物。不过，所有返虚修者，都只会拼命增加自己的气运，从来没人会像卫易这样，主动散去自己的气运。 在卫易的控制之下，这些溃散的掉的气运，开始彻底融于东海。就在这些气运相融东海的同时，卫易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些气运就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大门。 卫易随即放开自己的神力之道，透过这扇大门，将烙印寄托其中。 这一刻，整个东海的修者，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而那些周天境以上的修者，更是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天地大道，在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东海，升界。 整个过程，无比顺利。 修真界第十九界，东海修炼界，自今日起，正式成界！ 在神力之道的烙印融于东海的那一刻，卫易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可以察觉到整个东海内海，任何一处的变化。心念一动，便可立刻感知。东海的一草一木，一水一鱼，只要卫易愿意，都可以轻松感知。 除此之外，卫易更感觉到，自己当下似乎可以轻易调动整个东海的力量，护佑己身！这种力量，无法帮卫易杀敌，却可以真正意义上的保护卫易。 这也就意味着，今后只要身在东海，不论妖族还是修者，只要未达仙位，都破不开卫易的大道守护。只要卫易身在东海，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世人只知那位珈蓝寺老主持，三丈方圆，金刚不败，世间无人能破开他的不败金身。 但是以后，大家恐怕就要考虑一下，这挨打的本事，老和尚和卫易，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了。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望向身前。 这一刻，这场东海升界的天劫，终于降临了。 没有劫云，没有劫雷，没有任何恐怖的天象。 但是，这场天劫，却远比之前的浩大天象，更让卫易觉得可怕。 在卫易身前，有十四道身影，先后出现。 其中五道，他曾在顾飞鱼问剑之时见过。另外九道身影，其中一道，他更是在进天玄宗的第一天起便拜过。 过往万年，十四尊仙位！ 第4章 大道之劫 十四尊仙位。 准确来说，是这十四尊仙位，留在此方天地的大道烙印。 他们虽然都已飞升天外，离开了这方天地。但他们各自的道，却留在了世间。成为后来修者只能仰望而难以超越的高山。 卫易微微眯起眼。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场东海升界的天劫，到底是什么了。 和之前的两场声势浩大的天劫不同，这次的天劫，是真正的大道之劫。 没有什么威能，没有什么天象，有点像是修者的只争大道而不争手段。但恰恰是这种形式的天劫，最让人绝望。 因为需要面对的，是这十四位曾经在各自时代，真正无敌一个时代的仙位！ 他们的大道，已是世间极致。不成仙位，如何与之抗衡？ 若是后来者的大道，不足以和这些前辈并列，有何资格像这些前辈一样，独开一界？ 在看到这十四尊仙位虚影的时候，卫易瞬间恍然。在无定河最深处的那座神殿，那位冰原之主曾经明言，大离曾用去了三份大道本源，分别开辟了两江、潇湘、远东这三界。卫易先前还有些困惑，不明白这三份大道本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现在看来，只怕就是用来硬抗这些仙位烙印所激发的天劫了。 大道本源，本就是一个仙位自身大道的具象，自然能够扛得住同级别的仙位攻伐。 扛得住这份大道之劫，这一界就算彻底升界成功了。但若是扛不过，卫易今天未必会死，但他自身的大道会被彻底斩断，会彻底从返虚期跌境下去，而且此生再无恢复的希望。随着他的跌境，刚刚升界成功的东海，一界大道也会再次溃散。原本融于东海的神道气运，也会重归天地，消散一空。 简单来说，气运是成就一个修炼界的关键。东海成界的气运，来自于天玄宗的千年积累，再加上卫易的神道气运。远东当初成界的气运，恐怕就要归功于那些而升界之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能不能扛得住接下来的大道之劫。 不过，这场大道之劫，固然危险。但此刻的卫易，却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因为在他的识海深处，正有一份大道本源存在！ 这份得自太元仙府的木之本源，给了卫易最大的底气，来面对这场天劫。虽说天劫本身无比危险，但卫易却已经是胜券在握。 所以当下，卫易很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大道。 卫易也想看看，他从无定河最深处继承来的死亡之道，这份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机缘，比之这万年来证道的十四尊仙位，到底孰高孰低。 在那十四尊虚影显化出来的同时，这场大道之劫，终于开始。 第一位出手的，是一名如彩霞般绚烂的女修，长裙及地。 修真界的符修始祖，落霞祖师。 亲手开辟符修之道，创立落霞岛的女子，同时也是历史上的十四尊仙位当中，证道时间距今最近的一个。 落霞祖师似是随意的一指点出，一道并不如何复杂的符篆，凭空出现。但是，这道虚空凝出的符篆，却让卫易有一种将天下符修之道，尽皆包括其中的感觉。 面对落霞祖师幻影凝出的这道灵符，卫易没有托大，也没资格托大。一方面将得自死亡主神位的大道法域显化而出，让死亡大道和落霞仙尊的符修之道自行交锋。另一方面，卫易也将那份木之本源从识海当中取出，镇于身前，生怕有任何意外发生。 这次天劫，实在是干系太大，卫易不敢赌，更不能输。 一方漆黑界域，笼罩卫易身前，世间所有死亡真意，似乎都融于此间。落霞祖师的那道灵符，刚刚落入这方漆黑界域，一种难言的波动，便瞬间爆发开来！ 没有任何战斗余波，没有任何动静。但感受到这种波动的卫易，却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这是纯粹的大道之争！ 就算卫易如今已经成就神位，神融天地，继承了一部分死亡之道，仍是很难近距离承受这种仙位大道带来的冲击。就好像世间凡俗，无法直视太阳一般。 这场大道之争，持续了足足百息时间，才彻底消泯。最终，在那道符篆消失的同时，落霞仙尊的那道大道残影，也消失不见。 死亡之道，绝不逊色于历史上几尊仙位开创的大道。或者说，这本就是比这十四尊仙位更加古老的存在，所掌握的大道。 上古时期，那位主掌死亡之道的死亡主神，可是坐拥整个无定河世界，亘古长存的古老存在。 随着落霞仙尊的虚影消失，那个手持长幡，身着黑衣的光头，向前一步，整个天地顿时有一种倒转的感觉。 幽明仙尊。 妖族距今最近的一位仙尊，曾和落霞仙尊同代临世。而且据传，落霞仙尊证道之后，两位同世的仙位，还曾切磋过彼此的大道。就在今天的天南翠微府，幽明仙尊一掌，将三千里大山尽数化为湖泽，白浪滔天。而落霞仙尊则是以一指之力，点化出一座八百里岛屿，将大泽瞬间镇压的波光如镜。 那座岛屿，便是后来无数符修向往的落霞岛。 在看到这位幽明仙尊准备出手的同时，卫易心中陡然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先是落霞仙尊，然后是幽明仙尊，也就是说，这十四尊仙位，将会按照距离现在的时间远近，逐一对自己出手吗。 那岂不是说，下一个自己要对付的，就是自己的祖师爷？ 不过，这还不是卫易最在乎的。卫易最在意的是，这位幽明仙尊，和他可是有些关系的。 成功继承了幽冥之海最深处那座神殿的卫易，知晓很多密辛。他知道，这位幽明仙尊，确实是从那座无定河世界走出的。准确来说，是上古那位未知的存在，封印在神殿内的上古异种。两千多年前，在神殿内觉醒，被送回了修真界，证道仙位。 这些年来，幽明圣象一族，一直想着要返回幽冥之海，只可惜一直未能成功。几十年前的那场五原城大战时，幽明圣象一族便曾明言，只要卫易交出无定河世界的钥匙，他们便可以不参与大战，甚至可以反过来帮助天玄宗。卫易如今细细回想，觉得幽明圣象一族的真正目的，极有可能就是他继承了的死亡主神位格。 毕竟，只要继承了这个，未来就大概率可能顺利成道。只要抢在其他人之前，成道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连幽明圣象一族，选择提前对天玄宗开战，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幽明圣象一族，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战略目的，真的彻底灭掉了天玄宗。没了气运护持的卫易，就算达到纯阳之境，也只是普通的纯阳而已，再无东海一界之力的护持。到那个时候，幽明圣象一族，完全可以杀掉卫易，抢夺卫易的位格。就算无法回到无定河，同样能实现自己的目的。退一万步讲，在天玄宗面对倾覆之危的时候，卫易身为天玄宗弟子，绝不可能留在无定河。这个法子，也可以将卫易彻底逼出来。 这些，都是卫易在跻身返虚之后，才彻底明白的事情。 手持长幡的幽明仙尊，一幡挥动，如同一个世界摇落下来，与卫易的大道法界剧烈碰撞，如同两个世界撞击在一起。 这一刻，无数异象显现而出，宛若死界降临人间。 不知为何，看到这位幽明仙尊烙印出手的同时，卫易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位幽明仙尊，昔日或许也继承了一部分死亡大道的感觉。准确来说，幽明仙尊的道，一部分是一种类似死亡之道的大道；另外一部分，则是一种充满阳光的大道。 两者截然相反，却又丝毫不显得为何。 同样是百息之后，双方的大道碰撞消失不见。幽明仙尊的大道烙印，同样消失不见。 只是，当卫易看到接下来那位说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缓缓向前的时候，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打自己的祖师爷，这绝对是个难度高上天了的技术活啊！ …… 在卫易天劫的外围，三位天玄宗纯阳，加上十余位宗门返虚，皆是严阵以待。 在第二次天劫落幕之后，所有人尽皆松了一口气，而且喜出望外。 大家都知道，既然第二场天劫，卫易平安度过。那么东海升界一事，也就彻底成功了。至于后面的升界之劫，拥有木之大道本源的卫易，是一定能够过得去的。 然而就在第三场天劫刚刚显化出来的同时，包括叶朝归在内的三大纯阳，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数息之后，其他宗门返虚，同样脸色难看至极。 “该来的，躲不过。” 叶朝归看向南方天空，抽刀向前。 宗门向前最担心的幽明圣象一族，到底还是来了。 而且，是族长幽池亲至。 三位纯阳，包括族长幽池，和两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老祖，再加上十二位返虚。饶是以幽明圣象一族的底蕴，当下正值战时，能在一日之内纠集这么多高手，也实属不易了。 看来今日东海这一战，注定是无法善了。 “多年未见，叶掌门不但已经跻身纯阳，战力看来还在我预想之上啊。” 天边，十五位强大至极的妖族顶尖高手，现身之后，并未直接动手。 身为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同时也是如今妖族名义上的第一高手，幽池似乎并不急于动手，而是缓缓道：“其实，今日我们来，并不一定要真打。” “只要贵派交出卫易，我们可以和贵派签订攻守同盟，订下血誓。自此之后，天玄宗无需再担心妖族这边的攻击。所有来自妖族这边的攻击，我们都会替你们拦下，天玄宗只考虑修真界内部的征伐即可。” 血誓。 幽池所说的血誓，是以整个幽明圣象一族的血脉为担保的誓言。一旦违背，整个幽明圣象一族，都要因此受到重创，甚至直接灭族。这比很多年前，叶朝归和吞海鲸一族定下的掌门盟约，更加具有束缚力。 至于幽池开出的条件，则更是令人心动无比。 以一人，换天玄宗未来真正的太平。 叶朝归扪心自问，若是幽池将天玄宗交出去的人选，换成他自己，说不定他真有可能会答应下来。但换做卫易…… “我很小的时候，我师父就教过我一个道理。”叶朝归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一刀挥出，一片刀光之海，彻底笼罩了下来。 “能动手，就别说话！” 在叶朝归出手的刹那之间，天玄宗的十余位顶尖高手，还有幽明圣象一族的十几位高手，同时反应过来。整片海域，顿时如同末日一般。 当二十多位返虚以上的顶尖存在，放开全部束缚，全力厮杀，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多年前远东的那场战斗，似乎已经给出的答案。 叶朝归明白，这一战，或许会殃及到东海很多无辜生灵。但是，身为掌门，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知道你们不肯答应。” 幽池冷笑了一声，随即感慨道：“不过，你说的这个道理，倒是不差。” “能动手，就说话。” 这位已经被誉为妖族第一高手的幽明圣象族长，忽然双手一拍，一座漆黑界域显现而出。下一刻，竟有一道乌光从其中飞出，直接激射向正在渡劫的卫易那边。速度之快，就连叶朝归和天玄宗的其他两大纯阳，都没反应过来，更来不及出手阻止！ …… 在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到来之时，卫易其实也发现了他们的出现。 不过，卫易当下正在渡劫，实在没有余力，再去分心帮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天劫。 然而，就在此刻，当卫易刚刚战过自家祖师留下的大道烙印，感受过自家祖师的仙威之后，那道乌光却已激射而来！ 不对！ 在这道乌光出现的刹那，卫易本能的想要躲闪。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两件事。首先，当下拥有东海之力护身的他，或许并不惧怕世间任何实质性的攻伐。 另外，这道乌光，似乎也不是朝他来的。 而是打向那位始终背对他的人形。即便背对人间，依然威压当世，让人心生跪拜之意。 是他，亲手开辟了大离这个万年皇朝，亲手创造出了灵力大道，亲手开辟的修真时代，结束了神力时代！ 他是大离皇祖。 天地间的第一尊仙位！ 第5章 大离皇祖 在这道乌光击中那位大离皇祖的瞬间，卫易就知道，事情恐怕麻烦了。 他虽然不知道，那位幽池族长打出的这道乌光，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样的图谋。不过显然，幽池绝不可能是出于什么好意就对了。 十四尊仙位当中，最让卫易觉得传奇和忌惮的，便是这位大离皇祖。因为相比之下，后世的十三位仙尊，其实都走了灵力一道。等于是沿着大离皇祖昔日已经开辟的道路前行。而且，除了那位神秘的冰雪女神之外，大离皇祖也是最为神秘的一个。 在修真界，哪怕刚刚开始修行的小孩子，都知道大离是由他开创的，而且他还一手缔造了修真时代。但是，有关这位大离皇祖更多的东西，则寥寥无几。 不是说那些普通修者没资格知道，而是这位的事迹，确实没有太多记载。 后世只知道，他完成了那几件壮举，以及一些星星点点的传说。却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那些事情。至于大离开国之前的历史，更是一片空白。 在那道乌光命中大离皇祖的道之烙印以后，异变陡生。 一阵堪称磅礴的气息，陡然爆发开来。不再是单纯的道痕，而似乎有了某种实际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提升的速度，达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卫易下意识的一剑斩出，挥出自己最强的攻伐招式。但是，这一剑挥出后，还未接近那道虚影，便已是重新溃散为灵气。 卫易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传闻。 大离皇族所掌握的五行乾坤，修到极高深处，可以克制天下一切属性神通。不管是五行神通，还是风雷神通。在进入五行乾坤法界之后，都会瞬间溃散为纯粹的灵气，没有任何杀力。作为灵力大道的开创者，天下一切神通，在这位大离皇祖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但能够将五行乾坤修到那个高度的，古往今来，也就只有不超过五人而已。而且，都是历史的大离皇帝。 而那几位，都曾是镇压各自时代的无敌强者。想要胜过他们，唯有证道的仙位才可以。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卫易这愣神的刹那，这尊大离皇祖的道之烙印，气息已经提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卫易不是没见过高手，当世最巅峰的纯阳修者，卫易至少见过一半。但是，和眼前这位大离皇祖的道痕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相比，哪怕最巅峰时期的顾飞鱼，或者那位西北之主郑当中，一样略逊一筹。 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就仿佛是这位大离皇祖，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世间灵力始祖，重临人间。 这个变化，来的实在太快。当叶朝归等诸多天玄宗高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来不及了。那尊道痕的气息，已经强大到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悸的地步。 仙位。 这绝对是真正的仙位，才能拥有的气息。 所有人心中，都顿时生出一种绝望的感觉。大家虽然不知道，那位吞海鲸族长幽池，到底做了什么。但一尊拥有仙位力量的道痕出现，卫易如何才能过得去这场天劫？ 这一刻，叶朝归目光深处，闪过一抹灰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一局，他计算了数十年，但最终，到底还是输了一招。 输一次，就再没有赢的机会了。 这尊代表大离皇祖的道痕，力量恢复到绝巅之后，终于有了动作。这尊无敌的人间帝王，缓缓转过身，看向卫易。但是，卫易只觉得自己所有感知能力，在这一刻瞬间全部消失，根本无法感知这位上古大帝的真容。 要死了吗？ 天地仿佛彻底静止，时间也瞬间凝固。在这位上古大帝的复苏道痕面前，卫易连动弹一下都动弹不得。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荣耀，全部被击得粉碎。 也对。 在这位开创了整个修真时代的大帝面前，区区一个返虚，确实不比蝼蚁强多少。 然而让卫易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位上古大帝转身的同时，在他的识海深处，那份被他之前随时准备祭出的木之本源，忽然轻轻颤抖起来。这种颤抖，就像是一件被孕育多年的道器，重新遇到了自己的主人一样。 只是一刹那间，这份木之本源就脱离了卫易的识海。下一瞬，竟是直接出现在卫易身前，随即融入了身前大离皇祖的道痕身形当中。 原本无比狂暴的道痕，在这份木之本源融入之后，竟是瞬间平稳了下来。 “这是……” 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卫易瞬间发现，附近海域，竟是被彻底禁锢了起来。这一次，卫易确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连脚下的海水，都变得静止不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整个天地，时间仿佛都暂停了下来一样。 “这里是东海？” 当那个缥缈的声音再次传来，卫易发现，自己竟然恢复了自由。而且他同时发现，刚刚那个声音，似乎来自于身前这尊道痕！ 只是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身前只有一团光，或者说是一种近乎规则的存在，没有实体，卫易根本无法感知到更多。 “这里是东海吗？” 当这个声音再次传来，卫易终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是。” 这团光芒在得到确切答案之后，并没有继续询问。只不过，这道光芒忽然闪耀，卫易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被这道光照耀了一遍。 “你继承了无定河的大道？”数息之后，这道光芒再次发出声音，道：“也对，合该如此。” “我能留在此方天地的时间有限，我有几个句话要告诉你。”光芒忽然说道：“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你记忆当中理解的那个大离皇祖。未经你允许，先行看过你的全部记忆，这是我的过错。不过，我眼下时间有限，确实不能顾忌更多了。” 大……大离皇祖？？！！ 卫易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团光芒，竟然自称是那位开创了整个修真时代的人？这种事情，不管卫易心理如何强大，一时间也很难接受。 这团光芒继续说道：“当下的我，你可以理解成是一缕分魂。其实准确来说，是我的一缕大道。万年前我离开了此方世界，也就是所谓的飞升。按照天地规则，便再无法回到这方世界。不光是我，所有飞升的仙位，皆是如此。飞升之后，纵然与天地同寿，也无法再找到这方世界的坐标。而且，以这方世界的体量，也无法容纳我。就算是我的一缕大道，也只能以这种极特殊的方式，暂时回归极短的时间。” “这些事情，他日你若能够达到仙位，自然全部知晓。” “该告诉你的，我全部都告诉你。他日你临仙之时，这些东西，你自然会全部知道。只不过眼下，你还无力承载这些东西。” 这团自称是大离皇祖的光团，忽然分出一团光芒，飞向卫易，随即彻底融于卫易神魂当中。只是不管卫易如何查看，却都无法发现任何异样。 “我已是飞升之人，和此方天地本该再无因果。不过，既然阴差阳错之下，得以返回此间，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万年之前，我将选择的机会，留给了你们后世。是因为我始终坚信，后世之人，可以比我们那个时代更有智慧，可以做出比我们更好的选择。至于你们最终会如何选择，我们这些前辈都不会干涉。” “想不到，已经有八位后世仙人了啊。”光团说到这里之后，似乎转身不再去看卫易。这种感觉无法言明，卫易明明只能看到一团光芒，但是此刻却感觉这位大离皇祖，确实转身了。 “我当初拒绝了选择，选择把这个选择的机会留给后世。既是尊重你们，认为你们后世之人，可以比我们做得更好。但同时，何尝不是逃避？” 这团光芒，仿似一眼便望穿了整个天地，望穿了古今未来，沿岁月长河而上，看遍岁月悠悠。 然后，这团光芒消失了。 天地重新恢复喧闹，所有的一切，彻底恢复正常。 唯一不同的是，在那团光芒消失的同时，原本还存在的其他十一尊仙位的大道烙印，竟是全部消失不见。 这也就意味着，卫易这场大道之劫，终于全功。 但这个过程…… 远方，数十位顶尖高手战斗产生的余波，终于惊动了卫易，让卫易从之前的怔然当中醒来。卫易刚刚还在想，那团光芒会不会只是一段错觉。不过，此刻所有道痕彻底消失，已是定数。既然这场东海升界之劫，已经彻底过去。那么接下来，卫易最要紧的，不是考虑刚刚渡劫时的事情，而是先着手击退这十几位幽明圣象一族的仙位。 卫易忽然伸手向前，虚空一握，一股堪称磅礴的束缚力量，顿时出现在那十余位妖族返虚身边。虽然无法彻底禁锢其力量，但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们的行动变得更加迟缓，犹如陷入泥沼。 东海界主！ 东海正式成界之后，卫易便拥有了调动东海一界之力的资格。而且，这种资格，还会随着他修为的提升而变强。 当下的卫易，还只是初入神境，便已经可以借助东海之力，让十余位顶尖妖族高手陷入桎梏，瞬间改变了战场的态势。如果他日卫易修行到神境巅峰，堪比纯阳的话，说不定便可以动辄将一位返虚妖族彻底束缚住了。 再加上一界之力的守护，只要身在东海，卫易便是无敌的。 这场天劫的变化，来的快，去的也快。尤其是那位大离皇祖的显化，对于外人来说，似乎真的只有一瞬间而已。所以，以幽池为首的十余位妖族高手，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卫易便已经结束了这场天劫。 原本按照幽池的计划，在激发大离皇祖的大道烙印之后，卫易绝对是必死无疑的下场。幽池打出的那道乌光，是昔日幽明仙尊飞升之前，留下的一道重宝。就算幽明圣象一族，也只有这么一道而已，可以暂时为一份大道烙印凝聚修为。如果是仙位的大道烙印，自然就短暂唤出一尊仙位的力量，这是幽明圣象一族的镇族底牌之一。 作为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幽池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他断定，只要大离皇祖的大道烙印被激发之后，便会第一时间对卫易下死手。因为对这位亲手开创灵力时代的仙位来说，神力之道，本就相当于是其天敌，自然会本能出手。 但是……结果为什么和预想的不同？ 在东海之力开始产生束缚的时候，幽池仍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此时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彻底调转。 原本双方战力相差无几，天玄宗为了保护卫易渡劫不受干扰，只能被动挨打，必败无疑。按照幽池的计划，这一役，不但要彻底破坏天玄宗的布局，直接斩杀卫易，拿到幽冥之海的传承。就连天玄宗的这一众强者，他们也要斩杀过半，重创天玄宗的高端战力。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仗，也就再无意外了。 然而眼下，随着卫易度过了这场天劫，攻守之势立转。在东海之力的束缚下，三位妖族纯阳倒是无妨，可几位返虚初期，就彻底变得束手束脚，顿时露出败相。 “走！” 身为妖族如今名义上的第一高手，幽池当下便作出决断。今日这一役，幽明圣象一族已经彻底输了。如果继续鏖战，恐怕就要折损重大了。 “幽池族长，当我东海是无人之境吗？”叶朝归在这一刻，周身猛地爆发出一股雄浑刀意。在卫易出手的刹那间，已经以秘法向叶朝归和宗门的诸位高手传音，告知他会以东海之力，对这些妖族高手进行干扰。 如今已是纯阳修为的叶朝归，刹那间斩出六刀。 与此同时，其他天玄宗高手，也纷纷施展出自己最强的手段，杀向各自敌手。 这一日，当这场大战的结果落幕之时，震惊各方。 幽明圣象一族，一战折损五位返虚，余者亦各有重伤。族长幽池，被叶朝归一战重创本命法相。 第6章 朝议 卫易渡劫这一役，在天玄宗的谋划之下，实在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天下诸多大势力刚刚察觉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唯一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幽明圣象一族，却在东海直接折损的五位返虚。连族长幽池，都被重创了本命法相。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落败，直接使得天玄宗前线的压力骤减。原本已经近乎集结完毕的妖族，竟是暂缓了进攻的脚步，甚至主动避让。 这一连串的变故，堪称是最近数十年当中，天下最大的变故。尤其是东海升界一事，注定会载入史册，成为以后灵术院学子们必学的知识。 很多人总觉得，历史是课本上那些很多很多年以前的往事。但实际上，真正的历史上，往往就是当下正在发生的一切。 东海顺利成界，意味着天玄宗彻底手握两界。放眼整个修真界，除了咸安城和冰雪神殿之外，天玄宗已经再无敌手。 天玄宗的崛起，让大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的修真界，形势已经真的截然不同。 在乾安三十九年的那场仙战之前，咸安城一家独大。哪怕失去了炎州，仍是独占九界之地，相当于是其他所有圣地门派加起来那么强。后来的远东之变，让冰雪神殿一跃成为可以和大离分庭抗礼的存在。虽然相对弱势，但双方确实是一个层次的对手，远胜其他几家。而如此，当东海顺利成界以后，天玄宗同样远远超出了其他几家。 原本实力相当的几大圣地，如今已经截然不同了。 更重要的是，东海成界之后，云莽、东海、原陵这三界，等于是将整个潇湘给包在其中。潇湘只与四界相接，两江、云莽、东海以及原陵。所以如今的潇湘，等于是三面为敌，只有和两江这边，可以提供支援。 如果这个时候，天玄宗没有南方妖族的袭扰。大可派遣精锐战部，沿两江、潇湘接壤线北上，曹家则趁势沿线南下。两家在极短时间内，彻底切断两江和潇湘的联系，让潇湘修炼界，彻底成为一座孤岛。 当然，眼下的天玄宗，肯定没有这个余力。应对南方妖族的大举进攻，天玄宗已是捉襟见肘。就算加上曹家，也就勉强能够支持不败。就算这次幽明圣象一族，高层折损了一些力量，但却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天玄宗南部的形势，依然岌岌可危。 今日咸安城大朝会，气氛诡异。 一众朝堂大佬，早在今天之前，就通过各自邸报，得到了东海成界的消息。当然，在此之前，大家其实就已经听到了风声。对于这些有资格参与朝会的朝堂重臣们来说，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那委实是太小瞧他们了。有资格参与朝会的重臣，要么是大离某方势力在朝堂上的代表，要么本身便权势显赫，皆非同一般。所以东海那边的消息，虽然远在天边。但是基本上在卫易渡劫成功后的一天之内，咸安城高层便已悉数获悉。 只是今日的御道外，朝臣们等候入朝的时候，大家却没了往日的寒暄热络。 按照大离历史上的惯例，凡修真界重开新界，咸安城势必要做出反应。自大离开国以来，曾先后有十一次开界先例。其中三次为咸安城主导，先后开辟了两江、潇湘、远东三界。其余八次，则分别由八位仙尊证道时开辟。 唯有东海这一次，既非有人证道，亦非咸安城所辖。尤其是当下这个时局，哪怕天玄宗名义上还没有和大离翻脸，谁都知道如今咸安城已经和大离早就离心离德。咸安城的敕令，对天玄宗也无半点约束。如此一来，咸安城该对东海成界一事，作何反应？ 大离十二院当中，本该是由司礼院辖理此事。但今天早朝之前，大家发现，那位花了不少家族香火情才坐上司礼院院首位置的洛氏家主，今日理所应当的告病了。作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洛家，如今境况可谓相当堪忧。在和冰雪神殿的互杀当中，洛家唯一的一位纯阳老祖不幸陨落，使得洛家成了四家当中唯一一个没有纯阳坐镇的家族。为了缓解家族的窘境，这些年来洛家四处出击。原本这位处于京城隐势当中的洛氏家主，也彻底转到明处，用了不少家族香火情拿下了司礼院院首一职。但谁都看得出来，表面上洛家的势力似乎是有所扩张，但实际上只是在消耗皇帝陛下对洛家的那份愧疚之心罢了。 这位洛家家主，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今日才不曾出现。不光是这位洛氏家主不曾出现，司礼院三位副院首，比如多年前曾在顾飞鱼问剑时去两剑山传旨的孙百成，一样以各种理由躲掉了今日这场朝会。 如此一来，大家望向司礼院那位执掌律例一事的一品执事赵尧，目光中可就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了。院首大人告病，三位副院首也不在，所以今日便只能由赵尧来表明司礼院的态度。但是谁又知道，这是福是祸呢？ 出身京城赵家的赵尧，亦是深知此道，所以当下就有些生无可恋的意思了。一个司礼院一品执事，在离都朝堂上也算身居高位。但在东海成界一事上，他有几个胆子敢替这件事做主？赵尧这会儿肠子都已经悔青了，他是真没想到司礼院的几位大人会如此痛快的告病。早知如此，他今日就算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也绝不会来上朝的。 谁都不知道，陛下到底在这件事上如此考虑。今日这场朝会，自己多半会成为陛下表明态度的一个炮灰。 两日之前，司礼院便已得到皇命，要求司礼院拿出一份章程，对东海之事表态。此事便是司礼院内部也颇有争议，一直没有定下决断。 今日早朝之前，已是欲哭无泪的赵尧，不得已将司礼院尚存争议的几种预案，分别以灵钱代替，决定听天由命。最终，赵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卯时三刻，朝臣们沿御道入宫，如过江之鲫。 太元殿内，如今早已撤去了那份象征着太后娘娘威仪的帘帐。从弘武三十年之后，太后娘娘便彻底放手，不再上朝，改由皇帝陛下亲政。这让原本有些担心太后娘娘不愿放权的离氏皇族们，稍稍松了一口气。而离平亲政之后，展现出来的帝王气度，亦没有让大家失望。这位大离史上最为年轻的皇帝陛下，手腕日渐成熟，威严渐重。 今日的朝会之上，少了几分争吵，多了几分安静。保和院院首屈突长青首先开口，禀告雷州驻军换防事务。雷州今年军界变动颇大，离景原从潇湘被空降到雷州，虽然未带任何一名亲信嫡系赴任。但抵达雷州之后，依然对雷州军务大幅变动。所行命令，远在咸安城的皇帝陛下无一不允，可见对这位军界新贵的重视。保和院之后，吏师院院首马肖上前一步，为刚刚结束的京官绩考收尾。和屈突长青这位老将不同，马肖是真正的年轻骨鲠。曾被前朝首辅李砚山亲自评点为‘诚臣’二字，只是因为年纪尚轻，资历不足，未曾得到重用。到了本朝之后，被皇帝陛下力排众议，拔擢甚重，成了近年来离都官场上的一匹黑马。 再之后，先后又有几人上前奏禀，虽然也都算是大事。但相较于今天大家最关心的那件事，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不过，这几人的先后站出，似乎也证明的一件事：如今已经亲政的皇帝陛下，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人马。前朝留下的几位重臣，如今都已经不知不觉间远离朝堂。这越发让大家觉得，当今的陛下其实真的很有手腕。 在几位院首相继开口之后，身在丹墀之上的皇帝陛下，将视线移向司礼院一众官员。大家顿时精神一震，知道今日的重头戏要来了。 在和皇帝陛下的视线相交之后，赵尧自知今天这场祸事，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只得走出班列，跪倒于殿内：“臣司礼院赵尧，有事启奏。” “近日，东海已单独成界，臣请陛下依祖制，封东海王。” 满殿哗然。 万年已降，修真界一共有过十一次成界先例。抛开大离主导的那三次不谈，其他八位仙尊证道开界之时，大离确实都曾授予王位，而且是世袭罔替。几尊仙位飞升之后，后世圣地掌门，依然可以袭承王爵。大离一直实行两套封王制度，一套是针对离姓皇族，另一套则是针对离姓以外的其他人。相比之下，后者的分量可能更重。因为万年已降，除几大圣地的掌权之人以外，便只有几十年前的那位奉阳王乐北亭打破了先例。而那位奉阳王，后来更是几乎一力主导了远东之变，如今更是成了可以和大离分庭抗礼的存在。至于顾飞鱼的那一次，因为当时未曾真的宣读圣旨，所以也就不能算是完整的一次先例。 但以当下大离和天玄宗的关系，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该这样才对。 在感受到满殿朝臣们的反应时，赵尧悄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皇帝陛下的雷霆大怒。今天上朝之前，当他用扔灵钱的方式，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自身亦是脊背发凉。但既然已经决定听天由命，赵尧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结果。 “准。” 然而当皇帝陛下再次开口的时候，赵尧却仿佛从刀山火海之上，被一下子给拉了回来。这位司礼院一品执事，差点就要喜极而泣。 “着司礼院院首洛向笛，为使团正使；雷州将军离景原为副使，分身跟随使团。使团赴东海，封卫易东海王。” 这场朝会之后，散朝之时，很多朝堂重臣离开的时候，都对此刻失魂落魄的赵尧刮目相看。本是一场滔天祸事，结果却被这家伙硬生生变成了一件福缘。 难不成，这家伙也得到了陛下的垂青，事先收到了陛下的某个暗示？ …… 退朝之后的离平，在身后那位穿着大红蟒服的老貂寺的陪同下，离开太元殿，返回后宫。 只是在此之前，离平朝南方望了一眼，心思深沉。 “这一下，天玄宗的势力，终于和妖族那边势均力敌，不再是必败之局了。” 东海成界，似乎并未让离平心情阴郁，反倒是让离平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之前那小子出现在咸安城的时候，朕还在想，他到底能不能顺利返回天玄宗。后来这一连串的变故，虽然出乎朕的意料。但于大离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朕原本最担心的，就是幽明圣象一族，打下云莽之后，仍有较多余力。这样的话，未来我大离想要拿下云莽，恐怕更加困难重重。不过如今，天玄宗实力陡增，再加上原陵曹家的帮助，就有了和妖族正面相抗的能力。” 离平忽然轻笑了一声，又道：“朕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委实是朕对那位天玄宗的叶掌门，十分钦佩。朕甚至觉得，跻身纯阳之后的叶朝归，说不定已经可以跻身当世最强，甚至在杀力上胜过师父你。至于智谋计略，朕更是对他只有高山仰止的份。” “朕甚至觉得，天玄宗说不定有可能真正挡下幽明圣象一族，甚至反杀向妖族那边，彻底灭了幽明圣象这一族。” “但是，再之后呢？” 离平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身为大离影卫真正负责之人的墨貂寺，却知道离平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就算打赢了，接下来天玄宗就要面的整个蛮荒的攻伐。 早在幽明圣象一族将要北上的消息传出时，皇帝陛下就收到了几封密信。而密信的来源，正是来自于蛮荒那边。密信上的内容，大致就是告诉离平，这场天玄宗和幽明圣象一族之间的大战，妖族后方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会静观战事发展。 那也就意味着，蛮荒那边，将会在这场战事彻底结束之后，再做出那真正的雷霆一击。 “不管是天玄宗，还是幽明圣象一族，似乎都是必败无疑的下场啊？”离平嘴角微微翘起，道：“好像真的挺惨啊？” 第7章 成长 林州界城今日来了一支规模并不算大，但阵容却奢华到极致的队伍。曾在中州血战当中，亲手斩杀了京城四家之一的洛家老祖宗，在冰原被誉为自身战力仅在殿主之下的寒氓上人，亲自充当扈从首领。除寒氓上人之外，队伍内还有五位返虚压阵，最弱的也是周天境后期。 能够值得这样一支扈从队伍，放眼整个北方四界，也就只有一人有这个资格了。 昔日的奉阳王，如今的北方四界之主，乐北亭。 进入林州界城后，一行人直接进了经略使府邸。如今已是林州经略使的乐桓，早已等候多时。父子见面，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易返回东海之前，曾亲自来你这界主府现过身？”乐北亭直接开门见山，询问道：“我来之前已经询问过神殿那边，殿主并未言明小卫和神殿的关系。但言下之意，还是在说小卫和神殿确实有关系。就连之前五原城一战未死，以及如今以这种姿态重新在修真界现身，都和神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到这里，这位如今已是身兼四界之主的豪雄，竟是露出一抹愤懑之色。 乐北亭不明白，为什么当他向神殿方面，询问有关卫易的事情时，神殿方面会对他多有隐晦。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乐桓倒是猜出了一些冰雪神殿那边的意思。早在中州血战落幕之后，知晓自身身世的乐桓，就亲自去过一趟极北冰原，见过一次那个自己名义上应该叫外婆的神殿殿主。所以，对于冰雪神殿，乐桓其实要比自家老爹了解的更多一些。 如今的修真界，大都以为乐北亭能够执掌四界，只不过是有冰原的支持，自身不过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但实际上，如今的整个北方四界当中，乐北亭的权势其实大的吓死人。除冰原修炼界之外，另外三界，都是由乐北亭直接掌控的。在中州血战结束后，冰原战部便已经陆续退回北方，回到冰原修炼界。除了一部分精锐，依旧留在玉州，和如今已经退守玉州西南部的韩药师对峙之外，绝大多数都已撤回冰原。 如今的远东、林州、玉州三界，是真正的由乐北亭说了算，而不是所谓的冰原修者隐于幕后，让乐北亭当一个傀儡那么简单。 “我猜，神殿那边，应该是有自己一些困扰吧？”乐桓叹了口气，随即道：“神殿传承自万年之前，总有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这很正常。有些秘密无法说出来，也正常吧？” 乐北亭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结，转而询问道：“东海成界，已成定局。小卫之前愿意到你这儿来看一眼，就说明在他眼里，还是把你当成朋友的。如今的天玄宗，情况不容乐观，我们也同样需要有力量在南边牵制咸安城。” “我们有没有可能，和天玄宗达成共识，组建一个同盟？林州紧邻原陵，原陵曹家又是天玄宗的铁杆盟友。退一万步讲，就算双方无法组建同盟，但通过原陵，开辟一条直通东海的商道，总是不难的。如果我们和天玄宗能够互通有无，未来咸安城不管有什么举动，都需要同时考虑南北两边，我们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乐桓微微皱眉道：“这个可能，我不是没想过。以那位叶掌门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当下天玄宗存在的问题。如今的天玄宗，就算挡下了妖族的进攻，一样实力大损。未来只要大离铁蹄南下，天玄宗一样挡不住。和我们结盟，对天玄宗来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 乐北亭看向自己这个嫡长子。这些年他一直居于玉州，负责和大离正面相持。在乐桓走马上任林州经略使一职后，父子二人亦是多年未见。乐北亭忽然觉得，这个自己印象当中，曾经吵着要做大侠的小子，真的已经长大了。 在林州经略使这个位置历练多年的乐桓，已经有了某种无法言明的气度。 这是一种唯有上位者才能拥有的气度。 “从当下来看，天玄宗和我们结盟，百利而无一害。但从长远来看，就算天玄宗不与我们结盟，未来只要大离选择南下，我们也绝不可能坐视。所以，你觉得以那位叶掌门的聪明，或许会选择在原陵开辟商道，和我们互通有无，却不会真的冒着当下便触怒咸安城的风险，直接和我们结盟，对吗？” 老乐见乐桓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就算天玄宗不答应，倒也无妨。只要我们表达出这个意向，其实也就足够了。天底下从来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就算签订了掌门盟约又如何？若真是事到临头，多半大家还是会暗地里互相捅刀子。只要当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有共同的利益诉求，便足够了。都说墙倒众人推，咸安城已经习惯了万年来天下独尊的地位，却不知道大风起于浮萍之间。我们要做的，就是煽动起这种势，势起之后，才可乘势。” 乐桓若有所思，随即说道：“那爹您这次过来，是打算让我走一趟东海？”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老乐指了指墙上那张标注了整个修真界和蛮荒的巨大地图，指向林州到东海的那一线。从地图上来看，林州到东海最短处，便是经过原陵东北部，只有数府距离而已。乐桓亦明白，整个远东，确实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前往东海，去谈这桩买卖。 “需要我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当然，分身前往即可。至于使团做给外人看的一些琐事，交给那个晋攸去做就好。” “好。” …… 在林州官场上，最近这些年一直有三怪之说：吃不饱的马，没媳妇的官，拖不死的晋三郎，跳过墙儿来。 这其中吃不饱的马，是指如今的林州将军、北方四界之主乐北亭的结拜兄弟马俊昇，曾屡次以麾下军马吃不饱为名，贪墨大量军资。对此，整个林州从上到下都心知肚明，但似乎从来都没人真正挑明过。而那位马将军本人，除视财如命之外，倒也不曾在林州军界培植太多自己的势力，反倒是一直坚定站在经略使府邸那边，这大概也是他能够被乐家容忍至今的原因所在。 而没媳妇的官，则是指如今已经身居林州经略使一职的世子殿下，依然孤身一人，不曾婚娶。如今的林州，多少小娘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嫁入经略使府，成为经略使夫人？奈何世子殿下本人，似乎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上心。就连老帅的敦促，也毫不理睬。整个林州乃至整个北方四界都在看，未来到底哪位女子，能够有幸成为世子妃。 至于这第三条，拖不死的晋三郎，则是指近年来林州官场新贵晋攸。 这位早年曾就读于咸安城闻道院，被整个咸安城奉以才子之名的晋大人，因在家中排行老三，故此也被称之为三郎。整个林州都知道，这位晋三郎早年在闻道院春风得意，却因为当时首辅大人李砚山的一句评点，被打落尘埃。李砚山死后，晋攸曾被离都清流短暂奉为高朋，后来却又因作为闻道院学子代表，于离都涌金门外公然上书，反对毅王爷离祚担任首辅，而被离祚厌恶。所以从闻道院毕业之后，原本前程似锦的晋三郎，被远远扔到了玉州，做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曾因为得罪了玉州某位实权将领的儿子，被人像拖死狗一样用马拖了数十里，彻底颜面扫地，成了当时整个玉州官场的一个笑话。 据说在这次拖马事件之后，晋三郎去官衙点卯，被上官笑称为‘死灰’。当时这位铁骨铮铮的晋三郎，还曾当庭质问‘死灰独不复燃’？那位上官却回以‘燃之则溺’四字。 被整个玉州官场视作笑话的晋三郎，确实是谁撒泡尿都能彻底浇灭的小人物。 可谁又能想到，这摊死灰，还真有复燃的那一天？ 后来远东之变，三界易帜。这位晋三郎所在的地方，很快就沦于冰原铁蹄之下。当时的晋攸，做出了一个堪称不要脸到家的壮举！从官邸到冰原军部大营，三步一叩，五步一拜，跪迎冰原仁义之师。 再之后，这位晋三郎的仕途，也就被他跪的一路坦荡，再无阻碍了。 因为当时他所拜的那座军营当中，领军之人，正是如今的世子殿下。 在得到老爹的授意之后，乐桓第一时间召这位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晋三郎过来，让他准备接下来前往东海使团的一应事宜，并担任副使。后者在得到任命的时候，先是呆愕，随即狂喜。 等到这位晋三郎离开之后，始终在暗处观察他的乐北亭，哈哈大笑。 “拖不死的晋三郎，这人倒是有趣。把不要脸做到极致，这样的人，也是难得。” 对于老爹的评价，乐桓却是摇头，随即问道：“不知道您记不记得，当年您前往离都为我求亲那次，就在咱们远东驿馆外不远，就是离都那座赫赫有名的报君台。” “我当然也知道，这种人不堪大用，无非是一介伶人。但对外界来说，我连这样的人都能用，不怕林州本地士族不来投效。这位晋三郎，其实就是我打出来的一块招牌而已。” 老乐闻言，笑容更甚。 “行啊！颇得你爹我真传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儿子？” 乐桓转头，不再看自家老爹，转头望向那位晋三郎离去的方向。 晋攸？近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 当一道咸安城的圣旨，以最快速度进入雷州将军府后，离景原先是愕然，但很快就又释然。 “陛下这次为何会让你一个雷州将军做使团正使？这不合道理啊？” 对于这道旨意，洛飞飞有些茫然。在她看来，这道旨意，实在是很没有道理。 “陛下的意思，我也未必能全猜出来，但能猜出一个大概。”离景原忽然叹息一声，无奈道：“陛下知道，昔日我和小卫关系不错，曾有结拜之义。这次让我做使团正使，一方面多半是想利用我和小卫的这份情分，和天玄宗尽量缓和。至少要让天玄宗明白，接下来这几年，在天玄宗和妖族大战期间，大离不会南下。另一方面，陛下恐怕也是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 证什么清白，离景原没有说。但是，洛飞飞明白。 离景原无奈摇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呢？ 一个雷州将军，一个远东世子，还有一个，如今更成了东海界主。 “除了这两个原因之外，我猜，或许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离景原沉默了许久，复又说道：“当年天玄宗复派之时，大离派出的使团，是由义父做正使，当时还未就封太子位的陛下担任副使。陛下这次让我担任这个副使，恐怕也有一丝传承的意味在里面。” 那一次，离景原同样在使团当中，但却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而已。 但这一次，他却将以使团正使的身份，抵达东海。 离景原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担心的一件事。随着大家修为地位越来越高，各自阵营又不相同。以后想要痛痛快快的在一起喝酒，恐怕是更难了。 在两江的时候，三人可以畅快喝酒，随意结拜，没有任何顾虑。天玄宗复派时，三人在东海依旧可以喝酒，事后却免不了要受一些责罚。 那么，如今呢？ 离景原看向满脸忧虑的洛飞飞，拉过洛飞飞靠在自己肩膀上，安慰道：“放心，兄弟归兄弟，公务归公务。很多年以前，我们就曾说过，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钢刀归钢刀，兄弟归兄弟。不管是我还是小卫，亦或是老三，都有各自的阵营，都有各自的底线。” 洛飞飞的忧虑之色，并未因此褪去。 离景原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这话同样是在安慰自己。 弘武七十一年，初夏之时，咸安城、冰雪神殿，几大圣地使团，相继抵达东海，庆贺东海成界。 第8章 鱼龙岛 距离无涯岛数万里外，一座崭新岛屿，自东海成界之日起，便开始营建。上千位精通营造之法的土属性修者，在岛上施展神通，拓展岛屿。短短三日之内，岛屿便扩张到七百里之巨，而且面积还在持续增加当中。 按照天玄宗的规划，这座岛屿，至少要达到两千里方圆，才算合格。 此岛，被命名为鱼龙岛，取自上古时期鱼跃化龙的传说。在几个月之后，这里将会有一个新的门派势力诞生，名为鱼龙殿。 这座当下还未正式建立的鱼龙殿，已经开始对外招收优秀弟子。而且，还未正式开宗，便已经被天玄宗列为门下第十四个一流门派了。 如今天玄宗坐拥云莽、东海两界，麾下自然也是有诸多附属势力存在。在这些附属势力当中，一流门派之前便已经有了十三个。这些一流门派的镇派老祖，大多也是天玄宗内部的返虚长老。因为寿元将尽，或者进阶无望，所以选择在宗门之外，独立留下自己的传承。这些门派的出现，有的是出自于镇派老祖自己的意思，也有的是天玄宗出于某些谋划，主动支持。 比如即将出现的鱼龙殿，便属后者。 而鱼龙殿的镇派老祖，或者说镇派返虚，自然就是卫易这位新晋的东海界主了。 在鱼龙岛核心处，一座方圆近三里的巨大神殿，在短短半个月内拔地而起。神殿虽是初建，但内部的设置已经相当完备。而且天玄宗也留下了诸多机关后手，日后若想扩建，并不需要推倒重来，只需要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建造即可。 神殿内的主殿内，一座高达百丈的神像，刚刚被树立出来。 在这座神像立下的瞬间，卫易便有了一种与之相合的感觉，就仿佛这尊神像是自己的又一个身体。这种感觉和分身还不相同，神像和分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卫易树立这尊神像的方法，主要来自于他的第九种天赋神通，祭字诀。还有通过死亡主神位格得来的一些冥冥之中的感悟，再就是昔日从那座邯苗洞天当中，得到的一些传承。最近一段时间，卫易一直在琢磨有关神殿和神像的一些用法，如今总算是初窥门径。 对于神力修者来说，信仰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而神力修者成就神位之后，便有资格为自己立下一座神殿，在神殿内树立自己的神像，享受信徒祭拜。除此之外，神位强者还可以在各地立下自己的神庙，神庙内容易可以树立神像。不过，神殿和神庙之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属于从属关系。一个神位强者，只能立一座神殿，相当于是自己的老巢，神庙却可以有很多。越是强大的神位，可以立下的神庙便越多。同样，信徒可以在神庙当中祭拜，神庙越多，能够得到的信仰之力，自然也就越多。 当然，对于卫易而言，所谓的信仰之力，用处并不大。上古时期的神位强者，或许需要借助神殿，才能够修行。但是，作为曾经的仙器传承者，卫易通过万劫塔的传承光球，炼化出来的灵气，自然就带有信仰。神殿这东西，对卫易的修行基本上没有任何帮助。 卫易建造这座神殿的真正原因，并不在于帮助自身修行，而是在于引导他人走上神力修行的道路，为东海培养出第一批神力修者！ “以我目前的力量，最多只能支撑起这样一座三里左右的神殿。再大的话，我的神体便无法承受，会直接崩溃。” 卫易对于自身的力量，掌控的已经细致入微。而对于神殿，他则是刚刚开始研究。卫易能够感觉到，对于神位强者来说，神殿相当于是自己的第二个识海，是自身修行的重中之重。一旦神殿被攻破，内里的神像被捣毁，想要再恢复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千难万难了。而神殿的大小，更是和神位高手自身的力量水平息息相关。如果建造的神殿过大，修者本身的神体，便无法承受神殿所带来的巨大感应，会被瞬间碾压崩溃。 “我能感觉的到，神殿每扩大一寸，都需要我自身的力量增加许多才行。当年在吞海鲸祖地的时候，我们见过的那座十里方圆的神殿，现在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能够立下那么庞大的神殿，神殿的主人，绝对是堪比仙位的存在了。” 卫易如今对神殿了解渐多，也知道当年吞海鲸祖地的那座神殿，到底代表了什么。那座神殿的主人，上古时期恐怕也是天地间最强大的一尊存在，不输幽冥之海的主人。 “这一点，我当年倒是也早有感知。”叶朝归听到卫易的这番解释后，恍然大悟道：“当年我在吞海鲸祖地内，破境直入返虚后期。当时虽然未曾渡过天劫，自身力量却也达到返虚后期的层次。但就算是返虚后期的修为，在接近神殿最核心处，仍是会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威胁。我原本怀疑，是那位吞海仙尊留下的手段。现在看来，只怕有些禁制，是神殿原本的主人留下的。” 吞海鲸一族的始祖，那位吞海仙尊，昔日便是从那座神殿当中走出的。 不管是这位吞海仙尊，妖族历史上的五位仙尊，似乎都和上古时代的至高存在，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这一点，五原城大战前，姚老头死后送到天玄宗的那封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管是幽冥之海最深处的那座神殿，还是吞海鲸祖地的那座神殿，里面似乎都没有神像存在。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神殿内的神像，和强者本身的存在，息息相关？因为那些上古时代的顶尖强者，都已经逝去。所以，他们的神像也就彻底消失了？ 卫易觉得，自己似乎接触到了某些上古时代的真相。只不过，如今这些真相还被层层迷雾掩盖着，卫易暂时还只能看清一个虚影。 “师父，这段时间，我还参悟了一下我所掌握的那门祭字诀。老实说，这门手段，凭我现在的本事，连理解都很难，根本无法理解是如何做到的。”卫易轻轻叹了口气，这倒不是他不努力，委实是这门祭字诀太过邪门，和卫易所理解的神通，根本完全不同。所以卫易参悟起来，也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我最近倒是试过不少东西。有些东西，倒是可以被当成祭品，让那些信徒用以祭拜。这些东西，我整理了一下，未来随着信徒的增多，这些东西的需求量，恐怕会很大。” 叶朝归看了眼卫易整理好的名单，不禁眉头微皱。卫易所列出的这些东西，并不是太过贵重，基本上都是法阶或者灵阶的东西，但却都十分奇怪。比如某种妖兽的牙，某种灵植的根茎等等，稀奇古怪，而且种类繁多，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共性。就算是以叶朝归的见识，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但这些东西，对于未来信仰卫易的那些信徒，或者说是鱼龙殿的弟子们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凭着这些东西，信徒们可以在神殿进行祭祀。然后依靠卫易的祭字诀，将这些祭品彻底转化为最精纯的力量，帮助信徒直接提升实力。 这种提升，虽然限制颇多。比如每次提升，至少需要间隔一个月。而且，对于七阶以上的神力修者来说，完全无用。过多的提升，对修者自身的修为巩固也十分不利。但就算有这些弊病在，这种能力，仍然是十分逆天的。 “宗门已经开始从云莽、东海两界，选拔一些尚未开始修行，自身天资又相对较好的孩子，送到你这鱼龙岛来。第一批会在十万人左右，往后每隔五年，宗门会再给你送来一批。最终鱼龙殿的整体规模，大致会维持在百万人左右。” “这百万修者，未来都会走神力一道，成为你的信徒。至于这座鱼龙殿未来到底能够发展成什么样子，就要看你自己了。” “宗门不要求你在短期内，能够拿出什么成绩。但在未来，你所掌控的这座鱼龙殿，将会成为我天玄宗最重要的战力依仗之一。” 在天玄宗的规划当中，未来，鱼龙殿将会是人妖两族唯一一个能够修行神力的地方。而且，会是天玄宗最为强大的一支力量。 卫易的第八种天赋神通，兵字诀，可以将诸多神力修者的力量，彻底融为一体。而卫易可以统辖的力量，能够达到自身强度的十倍以上。卫易如今刚刚破境神位，便已经能够统领两万左右的六阶巅峰强者。日后随着卫易修为继续提升，能够统辖的力量，也会逐渐变强。有朝一日，卫易说不定能够直接统辖超过十万神力修者，达到名将的层次。 如果能够统辖十万以上的六阶神力修者，卫易自身再达到神位圆满，堪比纯阳的层次。天地虽大，但仙位之下，恐怕真无人是卫易的对手了。而一支总人数超过十万人，个人修为又都能达到六阶的恐怖战部，恐怕也会是两座天下真正的无敌战部。 这样的鱼龙殿，想想都可怕。 当然，鱼龙殿的强，还是强在将来。毕竟，这些如今刚刚踏上神力修行的少年，想要修行到六阶的层次，就算天玄宗愿意倾注血本，没有几十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形成真正的战力。 “还有一件事。” 叶朝归在准备离开之前，忽然对卫易郑重其事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宗门让你领衔组建鱼龙殿，背后的心思，或许是有的。但这些心思，归根到底，是为了宗门。我同意你组建鱼龙殿，亦是如此。” 卫易没有答话，但最终却轻笑着点了点头。 按照天玄宗惯例，一旦单独开立门派势力，便等于是自行放弃了继承掌门之位，也放弃继承诸脉长老之位。卫易组建鱼龙殿，成为鱼龙殿的殿主，就意味着卫易需要放弃很多东西，将来注定不可能成为天玄宗的掌门。 卫易对此其实并不介意。卫易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能够走到今天，机缘二字，或许更加重要。真要让他来做天玄宗掌门，反倒未必是好事。而且卫易这些年来也隐隐发现，宗门似乎在有意培养另一位准掌门。只不过，这位准掌门并非自己这一代的弟子，更不是比自己更年轻的宗门弟子。而是自己的那位三师叔，荣多福。 这让卫易一直很想不明白。 三师叔和师父，岁数相差无几。未来叶朝归坐化的那一日，荣多福亦是寿元将尽，这个准掌门又有什么意义？但既然叶朝归不曾与他主动提起，卫易也就不曾问过。 “师父真的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未来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做掌门，真的未必是一个好选择。反倒是身为鱼龙殿殿主，既是天玄宗弟子的身份，又是曹家的女婿。作为天玄宗和曹家的一个纽带，作用更大。” …… 身为天玄宗掌门，当下又正值战时，叶朝归能够在鱼龙岛这边停留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殊为不易。这也是为了保证，鱼龙岛能够顺利建造完成。 所以，在鱼龙岛神殿完工的这一日，叶朝归离开了鱼龙岛，前往东海南部的千岛防线坐镇。 在这座鱼龙岛神殿完工的同时，就意味着这座鱼龙岛，从此成为天玄宗第三个最为安全之地，仅次于天玄山和无涯岛。这座神殿，将会有东海之力护持。只要卫易坐镇在岛上，人妖两族，恐怕就无人能攻破这座鱼龙岛。就算来大量高手，卫易也足可以坚持到天玄宗高手前来驰援的时候。 不过，在叶朝归走后，又有一人，来到鱼龙岛。这个人的到来，倒是也不意外。 曹圻。 “对不起。” 在见到曹圻的第一眼，卫易发现，自己之前想过很多的开场白，竟然没有一句能够说得出来，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然后，卫易的第二句话，让这位等了他近百年的女子，顿时泪如雨下。 “让你久等了，嫁给我吧。” 第9章 当家 鱼龙岛上，多了一对璧人。 在这座神殿建造完之后，卫易本想回一趟天玄山，再去一趟丽水防线那边。听说因为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折损，妖族那边暂时放缓了进攻的步伐。而负责丽水防线的王虎臣，则抓紧这个机会，尽可能的在妖族那边扩大纵深，竭尽全力将战场范围扩大。这场战争，虽然是以妖族率先发难开始，但先机却一直掌握在天玄宗这边。所以前线虽然已是尸山血海，但战火却始终没有绵延至云莽内地。 卫易想去丽水防线那边走一遭，原因很简单。他这个东海界主，如今实在是非比寻常。虽然只是初入神境，但自身意义却丝毫不逊色于纯阳老祖。所以，只要卫易出现在丽水防线那边，天玄宗的士气便会提升许多，极其重要。当初卫易从死界归来，借无定河的力量短暂游历天下，并未不智之举，而是为了尽可能的了却一些执念。很多修者在跻身返虚之前，都会拿出一段时间来进行游历，了却自己的一些因果，以最佳的姿态进阶返虚。卫易是直接继承了主神位格，自然也就无需这个过程。但是在心境上，恐怕就要差了一些。 所以，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卫易肯定要再游历一番，让自己的心境更加完满。 只可惜神殿完成之后，卫易发现这座鱼龙岛的情况，似乎和自己先前预想的有些不同。大概是神殿初见的缘故，东海又是刚刚成界。有无卫易坐镇的神殿，力量完全不同。退一万步讲，如果卫易离开了神殿，恰巧神殿又在这个时候遇袭，神殿本身的力量，并不足以抵挡，几乎铁定会被毁。神殿若毁，卫易日后的成道根基便会受损。因此在这个时候，卫易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这座鱼龙岛的。 至于前线的战事，就算再怎么激烈，卫易现在也插不上手。他能做的，就是尽快发挥身为界主的力量，让东海的大道彻底稳固下来。东海的大道一旦稳固，神殿本身也就有了更强的力量。到那个时候，卫易才能暂时性的离开鱼龙岛远行。 在曹圻到来的同时，天玄宗选拔的第一批种子，也开始抵达鱼龙岛。卫易对此虽然早有准备，但要想平白兴建一个一流门派，自然是千头万绪。而且，这座崭新的鱼龙殿，和其他一流门派还不一样。其他一流门派，就算是祖师刚刚创派，身边好歹也有个大猫小猫两三只，很多事情不必自己亲自去做。但鱼龙殿不同，除卫易这位祖师之外，其他所有弟子，都是尚未开始修行的孩子。所以很多事情，就只能卫易自己来解决。 好在，卫易最后和门派商议一番之后，让唐渭成了鱼龙殿的首席长老。而且，宗门也允诺，让卫易可以从门派当中，自行借调人手，可以借用百年。如此，鱼龙殿的人手问题，才算是暂时被解决了。 等到百年之后，鱼龙殿自己的弟子，也都成长起来。就算依然难出高手，但选出一些用来打理日常事务，总是可以的。 在曹圻到来之后，又过了数日，唐渭才抵达鱼龙岛。 唐渭本就身在东海，照理来说，本该是第一时间抵达鱼龙岛才对。不过，唐渭这些年在天玄宗情况特殊，负责天玄宗在东海的情报网络。这些事情，想要完成交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让卫易觉得意外的是，接手唐渭的，不是别人，正是对卫易等若半个生母的素。 虽然暂时还不能去见素，素限于手头上的杂务，暂时也不能来鱼龙岛。但既然在东海，日后总有见面的时候。而且，负责情报网络工作，就意味着素无需再上战场厮杀，这让卫易总算是放心了许多。 素虽未亲至，但前几日已经送来过一份幻光玉简，想来再过一段时间，便会来鱼龙岛一趟。 “唐兄。” 自咸安城那场仙战之后，卫易已经几十年不曾见过唐渭。只是没想到如今两人重逢，唐渭依然身形消瘦。哪怕这几十年在天玄宗身居要位，依然没能让唐渭如何变化。卫易之前以分身在天玄宗内行走，也知晓宗门一些高层信息，知道唐渭这些年来在东海是何等位高权重。不过，当卫易提出希望让唐渭来鱼龙岛帮忙的时候，唐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宗门内部，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五原城大战之后，我猜到你可能未死。但是我没想过，这才几十年过去，你便已经跻身返虚，成了东海界主。”唐渭倒是丝毫不掩饰自身喜意，道：“这样倒也好，我寿元还有近两百年，未来倒是有更多的时间，来替你谋划了。” “不过，开辟鱼龙岛，担任鱼龙殿殿主，就意味着你放弃了天玄宗掌门之位。这个位置，你当真不想去争一争？”唐渭似乎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开门见山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争得这掌门之位。” 卫易无奈摇头。 从认识唐渭开始，唐渭似乎就一直有所谋划，心智深不可测。如果是常人说，想帮卫易争一个圣地掌门的位置，而且还是在天玄宗高层目前已有定论的情况下，卫易是打死都不信的。但若是唐渭，卫易是真的很怕，他会做什么危急门派的事情。 “唐兄，打住。”卫易连连摆手道：“我知道你谋局能力世间罕见，但宗门的掌门之位，你可千万别乱来。我是真的没什么兴趣，而且那个位置也未必适合我。” “那倒也是。” 唐渭若有所思的点头。但很快，唐渭的下一句话，便让卫易更加心惊胆战：“以你现在东海界主的身份，再加上手里这些牌，一个天玄宗掌门确实是小了。曹家那边，多少也要谋划一下。” 这家伙，绝对比纯阳修者还要更加危险…… 卫易本想着和唐渭几十年不见，此番重逢，总是要多叙叙旧。可是当唐渭说完这些之后，卫易之前打好的腹稿，顿时觉得完全没了必要。 “接下来，鱼龙殿由我来打理，给我五十年时间，我会给你一个足够强大的鱼龙殿。你自己负责修行就好，殿内日常事务，无需你插手。” 得嘞！ 卫易先前心里的那点无奈，这会儿已经彻底转为安心。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还没有开口，对方就已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殿内的事情，你虽然不用插手。但身为东海界主，天玄宗和妖族的这场战事，你无可推诿。这场战事，天玄宗战损如何，将直接关系到未来修真界乃至妖族的整体格局。” 卫易忽然觉得很有趣。 因为唐渭所说的，是战损如何，而不是能不能挡得住。 也就是说，在唐渭看来，天玄宗和妖族的这场大战，最终必然以天玄宗的胜利而结束，区别只在于战损而已。 “先生觉得，宗门已经必胜无疑了？”卫易好奇问道：“之前我私底下曾经做过一番战事推演。从我知晓的情况来看，如今哪怕东海已经顺利成界，宗门想要挡下幽明圣象一族，加上两大妖族联盟，仍是胜算渺茫。从纸面上来看，妖族方面能拿出的整体力量，至少比我们多一倍不止。这种局面，先生还以为必胜无疑？” 唐渭斜瞥了卫易一眼，目光之中，似乎有些轻蔑。但是最终，却似乎并没有要给卫易解释清楚的意思。 “做好你该做的，自然就打的赢。” 卫易挠了下额头，觉得无趣，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就在卫易准备离开之前，唐渭却又叫住了他，道：“还有两件事。第一，范梧给你的信，你应该看过了。那个名叫谷梁丰的年轻人，不日即将抵达东海。作为师父，我觉得你最好露个面。” 卫易没有回头，但却给唐渭做了一个了解的手势，但心里却略微郁闷。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在返回天玄宗之后，卫易已经知道，咸安城仙战之后，唐渭将杜万里带回了东海，这亦是卫易当初的意思。但卫易当时其实只是想让杜万里加入天玄宗，给他一个更好的修行环境，却没想过让他做自己的弟子。至于杨际，卫易倒是觉得，能算是自己的半个弟子。毕竟从无定河返回修真界后，他曾一路跟随自己，实属不易，而且自己也确实指点过他的修行。 但这个谷梁丰…… 就在几日之前，范梧通过一些隐秘渠道，将一封信件送到东海。大意就是说，这些年替卫易代师收徒，收谷梁丰做了弟子。卫易也知道，这个在咸安城仙战的时候，被自己将万劫塔最后一丝残片打入体内的少年，资质绝对不用说。这几十年来，天玄宗也一直在寻找这个孩子，只是没想到是被范梧给带走了。 对于仅仅见过一面的范梧，卫易实在是心存忌惮，甚至比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更加忌惮。身为姚老头的关门弟子，如今的范梧，大概已经继承了姚老头留下的诸多后手，掌有天底下最大的一张情报网络。而范梧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卫易觉得摸不着头脑。 关键是，怎么一夜之间，自己就多了三个弟子呢？ 卫易实在是有些想不太明白。 “第二件事，鱼龙殿开派在即，各大使团已经先后抵达东海。对于咸安城和冰原方面的使团，如何自处，你要想明白。这件事，谁都替不了你。” 卫易渐渐正色。 这个问题，也是他最近最不愿意去想的一个问题。 卫易一甩袖口，转头朝殿内走去，不再理会唐渭，唐渭则是笑容玩味。 这个时候，神殿内只有曹圻一人，孤男寡女，自得逍遥。 不过，唐渭这次还真猜错了。卫易是找曹圻不假，但却真的只是单纯找曹圻交接一些公务罢了。曹圻抵达鱼龙岛后，便开始试着替卫易打理岛上的一些俗务，颇有些当家大妇的气势。不过，两人至今都还恪守本分，不曾越过那条线。主要是因为当下前方正值战时，卫易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大婚，曹家那边也是这个意思。所以直到今日，两人仍是清清白白。 卫易进入神殿内的一座要室的时候，看见曹圻正在勾画一张图，赫然正是岛上某处的建造布局。这几日来，曹圻一直都在忙于此事。就如同一个当家的女主人，在认真规划自家院子里的摆设一样。 身为神殿之主，卫易自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接近曹圻。卫易当下倒是有了玩闹的心思，悄悄出现在曹圻背后，然后就那么看着她认认真真的在图上勾勾点点。卫易这才发现，曹圻的布置颇有章法，倒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岛上的布置，无需太过考虑损耗。鱼龙岛初建，宗门此番拨下的物资也算充裕，可以阔气些。” 卫易突然说话，自然吓了曹圻一跳。其实曹圻倒也猜到了是卫易，因为如今这座神殿要室，便只有他们两人才有资格进入。而且这几日来，类似的游戏两人已经玩过许多次了，但两人又都乐此不疲。 “你这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宗门这次拨下来的物资虽然充裕，但始终是有数的。未来鱼龙殿各项支出还多得很，不仔细计算清楚怎么行？” 卫易看着连身都未曾彻底转过来，只是微微侧过头的曹圻，不禁调笑道：“这还没过门，就想着当家了？” “怎么？不行？” 卫易连忙竖起大拇指，道：“当然行！没毛病！” 两人皆是会心一笑。 走出神殿的时候，卫易想了想，轻轻拉过曹圻的手。后者没有躲开，但笑容更加灿烂。 “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五原城大战之后，我其实已经返回了天玄山，而且悄悄去见过你几次。只是受限于当时不能显露身份，所以也没有说明。” “谢谢你，愿意等我。” 满脸笑意的曹圻，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坚定了摇了摇头。 “我曾经以为，这辈子要在天玄山上，等你一辈子。我不后悔，只是觉得很遗憾。如果真的要说谢谢，其实应该是我说谢谢，谢谢你让我有机会，真的嫁给你。” 卫易愕然。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喜欢了。 “在我小的时候，借人灵钱，是要付人利息的，九出十三归。你等了我快八十年，算是借我的；那我要想还你，就得把余生都用来喜欢你了。” 曹圻用另外一只未曾被卫易牵住的手，伸出大拇指，笑容灿烂道：“这很公平啊！” 第10章 名欢岛之变 作为东海这边对敌妖族的最前线，千岛防线这两年的时间，开始逐渐进入战争状态。东海妖盟方面，虽然没有派遣返虚以上的高手进攻，但中下层妖族的数量，却绝对不算少。 在这两年之前，千岛防线其实总体上还算是太平。东海妖盟那边，有吞海鲸一族牵制。随着吞海鲸一族大举进军东海，东海妖族的力量已是捉襟见肘，自然再无余力威胁千岛防线这边。从整体实力上来看，吞海鲸一族是要强于东海妖盟的。这些年东海妖盟能够勉强支撑不败，已是不易。而天玄宗这边，若是选择直接大军南下，依托千岛防线进攻，东海妖盟便是腹背受敌的局面。如果天玄宗愿意下死力气的话，甚至有可能和吞海鲸一族联手瓜分了东海。 只是，那样一来，灭掉了东海妖盟之后，天玄宗就要直接面对吞海鲸一族，压力更大。对于天玄宗而言，一个足够虚弱但是又能挡住吞海鲸一族的东海妖盟，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过往的几十年里，东海妖族没有进攻千岛防线，天玄宗这边也没有大举进攻，最多也就是让门下弟子单独进入妖族海域，去那边历练一下而已。大规模成建制的战部进攻，一次都没有。 自千岛防线建立以来，这大概是这条防线最消停的几十年了。 在过往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天玄宗整体上一直以休养生息为主。再加上那条多少灵晶都填不满的丽水防线，对于灵晶的消耗几乎就是一个无底洞。宗门这几十年对千岛防线这边的投入，难免就显得有些不足。不过，这可并不意味着，千岛防线的力量就弱于丽水防线那边。丽水防线只是天玄宗这几十年的时间，建造出来的东西。而千岛防线，则是天玄宗曾经花了上千年的时间，才陆续打造出来的。力量比之云莽那边，只强不弱。 而在收到妖族将要大举入侵的消息之后，宗门两大名将之一，常年坐镇天玄山上为宗门培养后续战将的名将田卓，也被调了过来，指挥这条防线。 天玄宗两大名将，一个守云莽，一个守东海，相得益彰。 叶朝归这次抵达东海，是悄悄前来，知道的人极少极少。妖族那边，至今还以为叶朝归参与了东海成界一事之后，便返回了天玄山坐镇。这也是之前叶朝归耍的一个小花招，弄了一个分身在天玄山那边出现了一下，放出一些错误信息。 就连天玄宗内部，也极少有人知晓此事。就算仅有的一些知晓此事的人，也不知道宗门的武火、囚蒙两位老祖，竟不知何时也悄悄来到了千岛防线这边。 天玄宗三大纯阳，如今都在千岛防线。 “曹家那边，我已经打过了招呼。再过几天之后，曹若夫便会抵达。到时候我会将千岛防线的指挥权交给他，由他来指挥这场战事当中的防线防御部署。” 武火、囚蒙两位纯阳老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在这种大规模战事当中，两位纯阳老祖并不善于指挥。贸然开口，只能给宗门带来不必要的争议。 然后，叶朝归看向身前身穿铁甲的名将田卓，两人相视一笑。 作为修真界如今的第十一位名将级战将，田卓真正指挥的战事，其实并不算多。最经典的一战，恐怕就要算是当初天玄宗收复云莽的时候，与曹家名将曹若夫、天玄宗虎帅王虎臣，三位名将联手歼灭了妖族在云莽的大半主力，逼得幽道成仅以身逃。收复云莽之后，田卓常年居于天玄山上，深入简出，负责培养宗门的年轻战将。至于实际军务，反倒是很少插手。 在修真界如今的十一位名将当中，田卓大概算是最神秘的一位了。便是天玄宗内部的修者，绝大多数对其也知之甚少。 在两人相视一笑之后，这位天玄宗名将走向叶朝归，两者渐渐合二为一。 因为两者本就是同一个人。 从始至终，田卓，其实就是叶朝归借助替身果，以宗门秘法炼化出来的一具分身。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天玄宗内，仅限于诸脉首席长老。 “只可惜，以这具分身的修为，并不足以在接下来的这场大战当中，取得一锤定音的效果。要不然，这张底牌，我还真想再留的更久些。” 叶朝归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地图，手指轻敲之处，恰好正是千岛防线上的某个点。叶朝归玩味道：“不过，这一战的价值，倒也足够我们打出这张牌了。” 当下的天玄宗，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东海腹地，在那座刚刚兴建起来的鱼龙岛，在于接下来的东海成界仪典。就连整个修真界，也是如此。从没有人想过，天玄宗会在这个时候，发起一场对东海妖族的战事。 而且，这场战事的规模，极有可能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这次东海成界，小卫做的远比我想象的好得多。能够趁机重创幽池等几个高手，更是我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既然这样，我们没理由不扩大这个优势，给宗门争取更多的机会。” 叶朝归轻轻拂过面前的那张地图，拂过整条千岛防线。 都说世事无常，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但很多事情，有计划总是比没计划好的。 “按照宗门原本的部署，东海顺利成界之后，东海这边有小卫在，可保无虞。在保证东海相对安全的同时，我们会竭尽全力，在丽水防线和妖族打一场对攻的战斗。丽水防线，几处战略要地，每一处都会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大战。妖族那边，只要打赢一场，宗门就彻底输了。而从宗门的角度来说，如果想要得到真正的胜利，这几场战事，不光要胜，而且是要大胜。” 囚蒙真君同样看向面前这张地图，郑重道：“在东海可保无虞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从东海这边抽调更多的力量，去应对和幽明圣象一族的战事。妖族这次的联盟当中，幽明圣象一族是真正的主力。只要打垮了他们，后面的战事自然也就顺风顺水。但掌门你如今决定更改计划，决定先拿东海妖盟开刀，这个思路，和我们之前的整体思路就截然相反。” “是不是太冒险了？” “风险是一定存在的。但是相对于我们在丽水防线孤注一掷，和幽明圣象一族正面决战，总归还是要小了很多。最重要的是，这一战，我们只有两种结果，小胜或者大胜。若只是小胜，于大局无益，更暴露了东海这边的诸多布置，打草惊蛇，确实殊为不易。但如果是大胜，东海这边，恐怕就再没什么大的战事了。” “所以这一仗，我坚持决定打。” 囚蒙和武火两位纯阳老祖对视一眼后，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原本也没指望，当下能够劝叶朝归收手，除非他们直接返回天玄山，拒绝接受叶朝归的命令。但这种事情，两位纯阳老祖注定是做不出来的。 “也好，那就赌这一场吧！赌赢了，宗门未来胜算大涨，怎么都是值得的。” 叶朝归轻轻摇头道：“自我担任天玄宗掌门以来，宗门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赌过一次。就算兵行险着，事后也仍有后手。这次，亦是如此？” “当世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除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位返虚级名将。” 返虚名将。 如果以叶朝归的情况来说，似乎称之为纯阳名将，更为妥当。 万年已降，确实还从未有过纯阳修者，能够担任名将的先例。 叶朝归收回视线，看向地图上的某座岛屿。 名欢岛，千岛防线当中，一个中型岛屿。叶朝归死死盯着这座岛屿，许久之后，才以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轻呢喃。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 名欢岛在千岛防线当中，并不算是太过重要的战略节点。千年以来，天玄宗花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将整条千岛防线近乎打造成了一座天堑。整条防线，分为十二个大型战区，每个大型战区下辖五到十个不等的中型战区，每个中型战区下面又有数十个小型战区。每个小型战区，便是由一座座被打造成攻防戍堡的岛屿组成。 名欢岛，便是一个小型战区的核心岛屿。岛上驻扎了一支甲字头战部，战区内又辖制十二支乙字头战部，近两百支丙字头战部。如今辖制这座名欢岛，乃至这个小型战区的，是一位名叫权琣的老将。 老将军在东海军界，资格极老。早在云莽天灾之前，老将军便在东海军界颇有威名，执掌了一支甲字头战部。后来历经天玄宗这百来年的风云变幻，老将权琣亦是冲杀在前。若非自身天资有限，不管战将方面还是自身修为，都早已到头，这位老将说不定早已是千岛防线真正的权柄重臣。 老将军今日难得离开了名欢岛，来到下辖战区内一座微型岛屿，视察岛上的战部情况。岛上驻扎了一支乙字头战部，和三支丙字头战部，都是刚刚深入外海，和妖族拼杀过，如今返回防线驻地休整。 “这次……战损不算高，按照你们的军功来说，还算可以。” 老将军不怒自威，麾下战修皆是小心应对。老将军的脾气火爆，这是整个战区都知道的事情。尤其是在军务一事上面，老将军眼里更是从来都揉不得半点沙子。老将军本人亦是持身周正，统兵多年，从未有过贪渎之举，更是令下属十分信服。 整座小岛并不算大，虽然驻扎了四支战部，但总人数也就堪堪两万人而已。以权琣周天境五重天的修为，神识全力覆盖之下，想要快速巡视整座岛屿，实在是非常容易。仅仅半日之后，老将军便结束了这次视察。 “听说你的那个小儿子，被宗门选中，送去鱼龙殿做弟子了？”临走之前，老将权琣看向一直陪同自己的一位战部统领，后者是这座小岛上的统领，是岛上那支乙字头战部的主官，更是曾跟了老将上百年的旧属。 “不瞒您说，为了求这个名额啊，我还使了点关系，这才拿到一个名额。如今整个东海都知道，鱼龙殿是我们这位新任的东海界主开创的门派，门派更是对其支持颇多。相比直接进入宗门，先入鱼龙殿修行，肯定更占便宜。我家那小子也是运气好，今年恰好适龄。宗门这次对年龄方面可是卡的很严，要不是这小子运气好，就算我使关系也没用啊。” 老将军权琣斜瞥了一眼这名统领，后者只是憨憨笑了起来。 “孩子修行是大事，回头别忘了给孩子多备些灵晶。孩子一个人在鱼龙岛修行，各种用度也是不低的。” 这位统领大人有些意外，他跟了老将军好歹也有上百年。在他的印象里，老将军从来都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人，好像从来没有过问过下属的家事。 不过，这位统领大人，显然没有更多的机会去多想。因为老将军说完这话之后，早已转身离开。 离开这座微型岛屿之后，老将军在自己亲卫营的护卫下，返回名欢岛。这一路上，老将军始终没敢回头。 因为他真的不敢。 老将军忽然回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个刚刚进入他麾下，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跟着他一路打过来，很多人可能已经死了，还剩下的，就从新兵蛋子变成了老兵。 但是如今，他却要给这些跟着自己拼杀半生的袍泽们，亲手送上一碗断头饭。 不是他背叛了他们，而是为了宗门的大局。 很多年以前，当时还未见云莽天灾，权琣也不是什么老将，而只是一个新兵蛋子的时候，被宗门的情报部门选中，成了一名暗子。然后，在一次‘意外’当中，被妖族生擒，成了妖族的修奴，然后又被妖族放了回来。 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天玄宗的计划。权琣一直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恐怕还有很多。至于他们的作用，或许是在一些关键时候，向妖族那边传递一些错误的信息，或者做一些其他见不得光的任务。在天玄宗和妖族的战斗当中，从来不只是正面冲杀。那些隐藏于暗处的暗战，其实从来都没停止过。 就在不久之前，权琣按照宗门的指示，将一份载有他所辖战区的详细布防纪要，还有附近战区的战力配置情况，以秘密渠道，送到了妖族手中。 不出意外的话，这份布防纪要，如今已经出现在东海妖盟的高层手中。用不了多久，权琣所在的这个战区，就会被妖族主力彻底冲垮，成为整条千岛防线上，第一个被打开的缺口。 再之后…… 回到名欢岛之后的老将军，遥望向妖族那边，沉默不语。 就算他战将资质有限，但这点眼光，他还是有的。 再之后，这里将会演变成宗门和东海妖盟主力决战的战场。 “为了天玄宗能够打赢这场仗，请诸位陪我一同赴死！” 弘武七十年，七月初三，千岛防线名欢岛战区告急。仅仅一日之后，不知何时早已集结完毕的妖族主力，便轻松攻破了名欢岛防线。 名欢岛被迫后，早已准备好的东海妖盟大军，沿缺口处迅速增兵。其他方向的妖军，也开始向名欢岛方向集结。修者方面，亦不断派出援军，想要堵住这个缺口，但却已是有心无力。 随着双方大军的不断集结，名欢岛附近海域，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人妖两族双方主力，态势的发展，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后世史称，名欢岛之变。 第11章 二师兄 当谷梁丰抵达鱼龙岛的时候，杨际已经先他十几天抵达。至于杜万里，本就身在杏花岛上，自然更加方便。 在发现谷梁丰的踪迹同时，天玄宗曾通过诸多隐秘渠道，想要溯源而上，查找范梧的位置。奈何继承了姚老头所留下的这张天底下最大的情报网络的范梧，本身又是最顶尖的天机士。他想要躲，天底下恐怕真的没谁能够找到他。 最终，天玄宗方面，也不得不放弃。 对于范梧，卫易一直心存忌惮，而且比唐渭更加忌惮。两人同为当世最顶尖的谋士，但唐渭毕竟已经相识多年。所谓日久见人心，在这种人身上或许未必绝对管用，但总归还是能看出一些的。而范梧则是只见过一面，虽说当时在咸安城见面的时候，范梧曾经明言，未来会追随卫易，成为卫易的臂助。但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在谋划什么，卫易是一点都看不明白。 身为那个曾经让两座天下无数高手都深深忌惮的老人的关门弟子，不管范梧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卫易都不奇怪。同样，对于这位范十段，卫易也实在是不敢如何信任。 这种态度，也直接影响到了他对自己这名第一次见面的弟子的态度。 “见过师父。” 卫易上下打量了一下谷梁丰，后者并无任何慌乱，显得十分平静。 “范梧之前送来过消息，说他替我收你做了弟子。当年咸安城那场仙战，我将最后一点万劫塔的残片留下，落入了你体内。” 万劫塔残片，本身就蕴含了大气运。哪怕只是残片，本身的重要性也不容小觑。 如今已经跻身神境的卫易，虽然并非天机士，但却也能察觉到天地间的气运流转。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自身修为不过周天境初期的谷梁丰，在气运上却丝毫不输给宗门的两位纯阳老祖，甚至犹有过之。 如今的天玄宗内部，若以个人气数排一个名次的话，卫易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因为他本身就是东海界主，继承了神道气运，当世恐怕也就只有咸安城的皇帝离平，能够在气运方面超过他。单以气运而论，放眼两座天下，卫易都是当之无愧的世间第二。 在卫易之后，便是身为掌门的叶朝归。作为天玄宗的掌门，自身气数与天玄宗的整体气数相合，自然不容小觑。而在掌门之后，正常情况下，便应该是宗门的那些顶尖高手，尤其是纯阳级别的老祖。他们的存在，于宗门而言，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但是现在，却出了谷梁丰这么一个怪胎。 一个周天境修者，却比纯阳老祖的气数都要更加雄厚。而这种特殊的来源，正是源自于卫易当年打入他体内的那道万劫塔残片。万劫塔作为天玄宗的镇派仙器，本就有镇压调理宗门气数的能力，而且自身也携带着庞大的气数。如今这股气数，却与眼前这个年轻人，彻底合而为一了。 这是卫易很难理解的一件事，他实在想不出来，范梧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但显然，如今就算谷梁丰站在卫易面前，天玄宗也无法将万劫塔残片取出，将这股气数从谷梁丰身上拿走。而如果直接杀掉谷梁丰的话，且不说卫易心里那关能不能过得去，这样对天玄宗没有任何好处。非但不能增加宗门气数，反倒是会折损宗门气数。 “不管范梧怎么说，我都会再给你一个机会。愿不愿拜我为师，你自己来决定。就算你不愿意，你也能加入天玄宗。只要在天玄宗内，担任宗门成员，没有人会对你不利。” 在卫易提出这个选择之后，谷梁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低头道：“我愿意。” “好。” 卫易倒也没如何意外。要是谷梁丰不愿意的话，估计也不大可能大老远的跑到东海来见他。卫易当下神识覆盖神殿周围，唤来了已经在岛上等候的杜万里和杨际等人。进阶神位之后，卫易的神识覆盖范围，早已超过千里，小半个鱼龙岛，都在他的神识覆盖之下。 “虽然你们三人，各自因缘际遇不同，但都与我各有因果。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人，都是我座下弟子。杜万里为首，谷梁丰次之，杨际最小。” “是。” 卫易的这个决定，杜万里和谷梁丰没有任何异议。但是杨际却似乎并不服气，质疑道：“师父，为啥他排在我前面啊？他才刚入门啊！明明是我比他早入门才对吧？” 卫易没心思在这种事情上多做计较。如果按入门的时间来算，确实应该像杨际说的那样。但如果是按相遇时间来算的话，卫易排的就没错的。三人拜入卫易门下的原因际遇本就不同，所以谁是师兄这件事，在卫易看来，也就成了一个完全没价值的糊涂账。卫易当下随意说道：“你要是不服气，就和谷梁丰出去打一架，谁赢了谁做师兄，我不管。” 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卫易不再搭理三人。至于三人接下来的落脚和任务，唐渭自然会替他去做。 “姓谷的，是现在走着？还是收拾好住处了再打？” 谷梁丰微微点头致意，轻笑道：“都行，随你。还有，我不姓谷，姓谷梁。” ……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那个这方天地世道，已经彻底截然不同。杜万里成了当世最有名的医道圣手，开医道先河，被后世修者尊为一家始祖。 但是在东海某片荒凉的海域，每隔三十年，便会有一场大战爆发。极少有人知道，大战双方到底是谁。更很少有人知道，双方因何而战。 这样的大战，重复了二十多次以后。这一年，这片海域上，却是风平浪静。 这一年，已经寿元将尽的杨际，按约来到那座两人约战的荒岛，却没有看到那个本该出现的人。只有一张简陋石桌，桌上有酒，周围有一阵刚刚消散的大道。 于是杨际知道，这个和自己打了一辈子，却又年长自己一些的人，已经坐化于此地。 自己似乎并没能够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杨际，一个人坐在石桌前，拿起那半壶酒，觉得对面好像还有那个人的影子，笑着和自己说‘你来晚了，所以我就先喝了半壶酒’。 “和你打了一辈子，一路打到你成了天下第一，我就没打赢过。就连死，都让你死我前面了。” “算啦，就算你赢了，行不行？这辈子，就这样了。” “二师兄。” …… 几大圣地使团当中，第一个抵达的，不出意外，是原陵曹家的使团。曹家本就是天玄宗最顶尖的铁杆盟友，原陵又直接与东海相接，自然也会第一个抵达。 但是，让卫易出乎意料的，是曹家使团的使节。 “当年天玄山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勉强入化灵中期，我已是化灵巅峰。想不到百年匆匆，如今你已是东海界主，我却刚刚达到周天境后期。” 曹慈。 如今的曹慈，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曹家的年轻种子，而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强者！一身雄浑气息，卫易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如今的曹慈，虽然只是周天境七重天，但恐怕就算对敌周天境九重天，也能打得旗鼓相当。 曹慈的修为进境，绝对不算慢。只不过卫易的修行速度，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这才显得曹慈慢了许多。 卫易忽然想起，自己昔日第一次入天玄山，曾见过的那些年轻天才，如今似乎际遇都各有不同。当时的三皇子离景平，如今已是执掌整个大离的皇帝陛下；当时的落霞岛首徒诗笑容，听说是因为犯了一些忌讳，被落霞岛掌门亲自下令处死了；御灵宗的洛胡安，跻身周天境中期以后，在一场御灵宗和冰雪神殿的小规模冲突中，不幸身陨；两剑山的女子剑修韦希，如今和曹慈一样，都是周天境后期修为，想来几十年以后，都能成就返虚。 最让卫易觉得意外的，是当时那位代表西北天九宫的姜怀水。谁能想到，后来姜怀水竟然娶了离景原的妹妹离筱宓，那个在卫易印象里一直温婉如水的女子。 妖族那边的天才，就更是如此了。最让卫易印象深刻的那个雁宝，在妖族的内部分裂当中，加入了妖王殿，如今听说已经破入九阶巅峰。抛去卫易不算，这个昔日曾让当时所有修者天才束手无策的妖族，修行是最快的一个。 当然，还有一些人和妖，渐渐没了消息。比如那个在天玄山上大放异彩的温，后来卫易就一直没听说过有什么消息。 匆匆百年之后，大家境遇各有不同，这让卫易不禁再次感慨世事沧桑。 “虽然我如今修为不如你，但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照样能收拾你！等到将来我跻身返虚，未必就打不赢你。” 卫易自然不会打击自己这个大舅哥内心的那点骄傲，尤其是提到了曹圻，他当然只能笑呵呵的赔笑着。卫易原本是想尽快和曹圻大婚，奈何现在天玄宗正值战时，实在不是时候。所以卫易原本心里就已经觉得更加亏欠曹圻，面对曹慈这个娘家哥哥，自然也就难免底气不足。 曹家使团抵达后，直接入驻了鱼龙岛，进入天玄宗刚刚给他们建造的客驿洞府。这其实也是叶朝归的意思。昔日天玄宗复派之时，宗门曾在无涯岛外建立了许多用以招待的岛屿，这些岛屿现在当然也能用。但是这一次，叶朝归却明言，要让各大使团直接住在鱼龙岛上。 卫易明白，这是师父在有意彰显自己的特殊。要让卫易以鱼龙殿殿主和东海界主的身份，面对各大使团，而非以天玄宗掌门弟子的身份。 而且这次东海升界的仪礼，卫易将会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天玄宗老辈当中，叶朝归这位掌门不会出面，两位纯阳老祖也不会出面。 这并没有让卫易觉得如何欣喜，反倒是觉得有些麻烦。因为这样一来，他头上就再没有分量足够的长辈，参加这次仪典。也就意味着，卫易必须自己来面对各大使团，自己去和各大使团谈一些东西。 这大概也是师父有意在锻炼自己，让自己尽快从宗门弟子的身份，扭转为宗门的决策者。 如今掌有东海一界之力的卫易，确实不能再以一个弟子的身份视之了。 在曹家之后，第二个抵达鱼龙岛的，是远东方面的使团。使团的使节，正是乐桓。准确来说，是乐桓的一具分身。 “那件事，真的对不起。不是不信你……” 卫易见到乐桓之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乐桓显得十分轻松，直接摇头道：“我这次来东海，是以林州经略使兼使团正使的身份前来。这些事情，回头喝酒的时候说就好。” 卫易只得点头。乐桓当下是以林州经略使的身份，代表整个北境四界来到东海。他又何尝是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东海界主，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开始代入这个身份了。 冰原之后，御灵宗和天九宫的使团，同日抵达。再之后，两剑山和落霞岛的使团，也前后脚抵达。 最后一个到来的，是咸安城方面的使团。 但就在咸安城抵达之前，那个震惊整个东海，而且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修真界的消息，终于传来。 “什么？千岛防线被攻破了？” 卫易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惊失色。以卫易如今的身份，天玄宗内的消息，基本上没有卫易权限不足查看的。所以卫易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详细军报。 “从军报上来看，应该是那个叫权琣的战将，早已被东海妖族渗透，将自己防区内的布防图泄露给妖族，东海妖盟这才有了这次规划。” 在收到这份军报的时候，卫易可谓是心急如焚。 他很清楚，那条千岛防线，对于东海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身为东海界主，卫易当下再没有心思举行什么仪典，恨不得当下就赶往前线，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作为东海界主，如果卫易在前线的话，情况会好很多。 “蠢！” 当卫易提出要前往千岛防线的时候，唐渭及时制止了他。 “掌门现在就身在前线，而且早在防线被破之前，就一直待在前线。直到现在，叶掌门也没让你去前线，甚至还嘱咐你让你小心应对使团，这你还看不出来问题？” 被唐渭骂醒之后的卫易，终于开始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当下的情况。 关心则乱。 但冷静下来之后的卫易，很快就察觉诸多问题，顺着唐渭的思路，卫易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难道……师父是打算重演一次当年收复云莽的时候，一战覆灭妖族主力的战局吗？” 第12章 了结 卫易很清楚，被撕开一个口子的千岛防线，到底意味着什么。 通过这个口子，妖族可以不断进行增兵，将这座战场慢慢变大，成为一座真正让天玄宗彻底陷进去的泥沼。 不管是千岛防线，还是丽水防线，亦或者天玄宗身后的那条留川河防线，最正确的用法，并不是让敌人兵临城下，和防线本身直接打攻防战。而是依托防线，对敌人进行袭扰厮杀。多年前的那场云道大战，卫易可是亲身参与过的。当时的大离，便是依托防线，派遣战部进入沦陷区内绞杀战部，消耗妖族的力量。直到最后决战的时候，才将妖族放到防线近处，打一场真正的攻防战。而在云道大战当中，最后苍灵府防线被冲开了一部分，已经让整个苍灵府损失惨重。如今千岛防线一个战区被直接打断，压力可想而知。 千岛防线的一个小型战区被打断，所在的那个大型战区都等于是彻底丧失了防守能力。因为在妖族的不断增兵突进下，没有侧翼掩护的岛屿，根本就守不住。如果类比于当年云道大战的话，几乎就等于整个苍灵府防线彻底崩溃了。 最关键的是，相比近百年前的那场云道大战，如今的战事，早已截然不同。云道大战的时候，双方出动的实力上限，也就是封号真人这个层次。返虚期以上，根本就不能下场。但是如今这个时代，返虚甚至纯阳修者，已经可以亲自下场。这又给这场战事，带来了许多未知的变化。 但是…… 卫易觉得，既然师父还没有给自己通气，更没有让自己这个界主赶往前线，那就说明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或者说师父极有可能是另有计划。身为界主，如果卫易这时候坐镇前线的话，卫易调动东海守护之力，前线战部的压力会瞬间骤减，而且也有更大的可能堵住这个缺口。 不过，出于自身的考量，卫易还是在第一时间，给身在前线的师父，发去一份问讯。仅仅半日之后，卫易就收到了回答。 “无需关心前线，专心应对使团。该你上场的时候，自会叫你。” 叶朝归没有对前线的战事做更多的说明。但得到这个答复的卫易，心却是彻底放了下来。 前线的那座战场，由师父亲自坐镇负责；那么鱼龙岛这座战场，就要自己来面对了。 早在叶朝归离开鱼龙岛之前，叶朝归就已经明言，这次面对使团，卫易拥有和叶朝归这位掌门同等的权力。绝大多数事情，都可以由他自己决定。而且对于各大使团有可能提出的问题，宗门也都早有预案，给了卫易更加充足的底气。 在几家圣地使团之后，代表咸安城方面的使团，终于姗姗来迟。 这期间，各大使团一直在寻求和卫易单独约见，希望能够和卫易这位东海界主，先行会晤。但是卫易却拒绝了所有使团的请求，包括远东方面，也没有答应，一直等着大离使团抵达。 菜还没上齐，怎能先开席？ 不过，对于各大使团来说，卫易拒见，本身就已经代表了某种态度。 有关千岛防线被破的消息，各大使团都已经得知。防线被破，意味着当下东海已经陷入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虽然已经成界，但能不能真的守住却是一个问题。当然，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看到，卫易这段时间一直常驻鱼龙岛上，并未前往前线。这既意味着卫易暂时不能离开鱼龙岛，需要在此继续稳固东海的一界大道。同时也意味着，千岛防线的局面，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在各方使团焦急等待之中，代表咸安城方面的大离使团，终于姗姗来迟。 …… 咸安城使团自京城出发，由司礼院院首洛向笛辖领，一路经云道进入雷州。 这次大离派遣的使团，虽然是以离景原为正使，但使团真正的主心骨，其实还是这位司礼院院首、洛氏家主洛向笛。而且，就算以私人关系而论，大家也觉得这次正使大人要平白矮上三分。 没办法，谁让他们一个是女婿，一个是老岳父呢？ 作为京城四家之一，洛家这些年的境遇可谓怪异。一方面，族中纯阳老祖在中州前线战死，让洛家成了四家之中，唯一一个没有纯阳老祖坐镇的家族，家族实力尴尬。另一方面，这些年洛家的势力却在扩张。洛氏家主洛向笛担任司礼院院首，便是其中之一。 明明已经没了纯阳老祖，家族却反倒更加兴盛了？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够合理。 但是，对于那些真正知晓内情的人而言，如今的洛家，不过是烈火烹油罢了。看似蒸蒸日上，但只要炉灶里的柴火烧光了，洛家就很容易彻底凉了。而那炉中燃烧的，不过是皇帝陛下因为洛氏老祖宗战死的那点愧疚之心罢了。 不过，唯一的例外，恐怕就要算是离景原这位洛家女婿了。离景原这些年虽然也升迁迅速，但他的升迁，却和洛家本身没什么关系，完全是靠着自己。 尤其是升任雷州将军之后，离景原已经无需洛家的庇护，反倒是可以反过来庇护洛家了。 使团到达雷州之后，离景原加入到使团的队伍当中。当然，只是一具分身而已。然后，使团继续南下，打算进入两江之后，折而向西，赶往东海。 在使团的云梭之上，翁婿二人对面而坐。身为岳父的洛氏家主洛向笛，反倒是有些愧疚之色。 “之前你来雷州的时候，那件事情，却是家族的过错。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尽量体谅一下洛家如今的难处，不要……” 离景原连忙摆手，道：“我都懂，所以我才让飞飞以密信知会您。而且，这封密信，走的是洛家自己的渠道，并未走军中的渠道。” 翁婿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如今已是司礼院院首的洛氏家主，所指的自然是之前离景原升任雷州将军时，洛家希望以离景原为突破点，在雷州军界扩大洛家的势力范围。但结果，洛家的这个打算，却被离景原直接拒绝。非但如此，离景原到任之后，还特意在雷州军界清理了洛家的人手。将麾下所有洛家族人，全部调离。 与此同时，在离景原的帮助下，洛家却又在潇湘那边进展顺利。靠着离景原留下的一些香火情，在两江军界扩大了许多。 “不过，我还是得对你说声对不起。”作为长辈的洛氏家主，依然愧疚之色不改，道：“对于你的做法，族中说的话不太好听。这些人，我都已经处理过了，都是些见识浅薄之辈，景原你某要放在心上。” 离景原笑着点头。 他很清楚，洛家族内，对他的一些非议，无非是说他性情过于凉薄，只顾自己。以前在潇湘的时候，便对洛氏子弟进入军界十分谨慎。直到离开了潇湘，洛家才得以施展，可那又跟你离景原有什么关系呢？到了雷州之后，更是坚决不许洛家插手！这还把自己当做是洛家的女婿？对得起洛家这些年对他的支持？ 但这些，离景原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乐得如此。 连洛家内部都这么看，外人自然更是如此。离景原很希望，远在咸安城太元殿内坐着的那位族兄也能这么看，但后者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不过应该也知道他的这份心意。 “老实说，那日朝议，陛下要以你为此次使团的正使，我也是颇为意外。让你做使团正使，原因我能猜到一些，但未必能全猜到。而且，事后陛下并未再给我旨意，只是让我准备司礼院应做的工作。至于和东海那边如何谈，谈什么，陛下都没有说。想来……是陛下已经给过你密旨？” 离景原在自家这位岳父大人面前，没有如何故作高深，更没有隐瞒，直接平淡道：“陛下此次让我担任使团正使，原因有三。首先，是表示对我的重视。当初天玄宗复派，先帝在位，派我义父担任前往东海的使团正使。如今东海成界，陛下在位，让我做正使，便是有意告诉大家，我于陛下，就如昔年义父之于先帝。” “再往深一点说，陛下这么做，无非是想以我做一个榜样。先帝与我义父的君臣关系，可谓楷模，陛下也想借此告诉大家，他并非凉薄之辈，反而是一位极重情谊的主君。” 坐在对面的洛氏家主轻轻点头。这个原因，他同样猜到了。但想要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当真就那么容易？当然不是的。皇族虽然人丁不旺，但积累万年下来，人数其实也不算太少。为何只有离景原能够做这个榜样？还不是因为离景原自身足够优秀，能够拿得出手而已。 若是离景原自身立不住，便是皇帝陛下有心如此，也不足以服众。 “第二，则是因为我在战将方面的才能，以及陛下对我的信任。”离景原忽然笑道：“在这件事上，我就不和岳父大人谦虚了。如今大离军界当中，除四位名将之外，其他人如果正面与我对战，最多也就是能与我打平罢了。便是保和院的那位院首大人，同样如此。不谦虚的说，我如今已是名将之下最顶尖的战将，其实并不算过分。” 洛氏家主听到此处，则是大笑起来。不过，自家女婿这话，听上去是不怎么谦虚，但确实是事实。这一点，洛向笛很清楚。 “大离如今名将之下，最顶尖的这些距离名将只差一线的战将，大概有十几位。再加上四位名将，陛下如今能够从这其中挑选出来，便是能够做到以分身前往东海的，也就那么两三位。而在这两三位当中，我又恰巧是陛下最为信任的。至于为什么要从这些人当中挑选，很简单，因为陛下需要摸清东海如今的实际战力。有些事情，只有亲自到了东海看到以后，才能准确评估出来。单靠影卫的情报，总归是差了一些。想要完成这个任务，非得是最顶级的战将才行。” “这也是我先前收到的密旨。” 洛氏家主再次点头。这个原因，可就是他完全不知道的了。 不过，以离景原的条件，确实也是最适合完成这个任务的。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我和卫易的私人关系了。” 对于第三个原因，离景原并没有打算多说的意思，洛氏家主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于是离景原继续道：“至于说使团此番前往东海的任务，在我看来，同样是三个。” “第一个任务，我刚才说过了，就是评估东海如今的实际战力。东海成界之后，到底有多强，直接关系到接下来陛下的整体布局。” “第二个任务，便是向天玄宗示好，至少要让天玄宗明白，在他们和妖族开战期间，大离不会在背后突然给他们一刀。至少也会是在这场大战有了结果之后，才会动作。陛下这次大大方方选择给卫易封王，便是示好的一个形式。当然，若是能同时挑拨卫易和天玄宗的关系，让这个新成立的鱼龙殿，和天玄宗产生间隙，那是更好的。可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于第三个任务……同样是因为我和卫易的关系。与其说是使团的任务，不如说是我的任务。” 离景原说到这里之后，遥望向东海的方向，显得有些忧伤。 很多年以前，弟兄三人意气相投，所以有八拜之交。但是如今，三人身在不同阵营，而且都都居高位，当年的关系，自然要有变化。 离景原明白，这是咸安城的那位堂兄，在给自己机会，让自己自行了断这份情谊。 …… 咸安城使团进入东海之后，一路并未全速飞行，甚至微微绕行了一些。在这个过程中，离景原看到东海的不少情况，心中对东海实力的判断，也越来越清晰。 如果单从个人情感而言，离景原很希望皇帝陛下不要让自己做这个选择，或者使团永远也到不了鱼龙岛。 但再长的路程，只要不停，总会抵达。 这一日，大离使团抵达鱼龙岛，东海界主卫易，亲自率众迎接。 “大哥，好久不见。” 第13章 弧线 咸安城的使团，虽然是最后一个抵达，但除欢迎晚宴之外，却是第一个被天玄宗方面郑重接待。 这场接待仪式上，身为使团正使的离景原，当场宣读的那位咸安城皇帝陛下的圣旨，正式授予大离王位。 如今的几大圣地，虽然都和大离立场不同，甚至还曾相互交战。但除冰雪神殿之外，其他七家圣地，仍是默认为是大离的臣属。在这个问题上，几大圣地不曾正式反驳，不曾正式发表声明彻底独立。而咸安城方面，也没有得寸进尺，只是尽可能的保存这个天下共主的名份。 至于冰雪神殿，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那也没必要继续遮掩什么了。而其他七家圣地，哪怕落霞岛和两剑山已经联手占据了原本属于大离的炎州，仍是以代管之名。从道理上来说，炎州其实仍属于大离管辖。 所以，对于大离的这次封王之举，天玄宗方面，选择了接受，也默认自己还是大离的臣属。 东海王。 从这一天开始，卫易又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自弘武二年，乐北亭受封奉阳王之后，大离又一位异姓王出现。而且，卫易恐怕也是大离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异姓王。毕竟，除乐北亭和卫易这两个特例之外，历史上就只有几大圣地的掌门，才有资格封王。想要成为圣地掌门，基本上都是五六百岁以后。像如今天玄宗掌门叶朝归这种情况，其实历史上极其少见，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整个封王仪典，进行的极为顺利，那些繁琐的礼节，自有那些出身司礼院的使团官员负责，加上唐渭帮忙，卫易半点都不必多操心。不过，唯一让大家觉得值得注意的，是这场封王仪典的时间。 是在东海成界和鱼龙殿的开派仪典之前，而非之后，更非同时进行。 天玄宗在这件事上，展现出的姿态，相当的低。这意味着天玄宗方面，将咸安城方面的礼遇，放在了东海成界之上。大离昔日最鼎盛的时候，作为名副其实的天下共主，也未必能够得到这个待遇。 在这场仪典召开的时候，之前就已经被调到东海，执掌东海情报网络的素，终于露面。之前素虽然到了东海，但却因为手头上事情过多，一直没见过卫易。而之前卫易在天玄山以分身行走的时候，整个宗门也就掌门和两位纯阳知晓此事，最多再加上一个延棺真君。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素一直都以为卫易已经彻底死在了五原城大战当中。直到东海成界，素才知道卫易还活着的事情。 但是，以素的性子，实在是说不出那些多年未见的叙旧言语。而且以如今卫易的身份，素也不好再叫卫易一声臭小子。 “宗门这次如此放低姿态，无非是向修真界发出一个信号，我们无意想对修真界内部掀起战事。目前最大的矛盾，还是对妖族。” 素这些年变化亦是极大。如果说，当年卫易刚刚和素相识的时候，素最重要的身份，还是天玄宗前代掌门之女，性情微微有些跋扈。如今的素，就已经成了宗门的老辈人物，是真正的镇派老祖了。 身份不同，行事方式都开始有了差异。 “对于我们展现出来的这份低姿态，咸安城很清楚，各家圣地更清楚。但这些东西，还是得演给天下人看，实在是没意思。” 卫易对之前的仪典没有任何兴趣，因为这本就是宗门之前的规划。他在这场封王仪典上，不过是走个过程。至于那一身象征着大离礼制内真正尊荣至极，仅次于那一身皇袍的藩王蟒袍，卫易更是一次都没穿过，直接束之高阁。 大离王爷啊？而且还是万年以来，第二位除皇族与几大圣地掌门之位的大离王爷。 如果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卫易还是一个苍灵城苦力的时候，大概会觉得哪怕此生能够遥遥望上那身蟒袍，就已是不虚此生。但如今，卫易只觉得那身衣服无趣，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卫易出神许久，然后忽然看向素，很真诚的说道：“等到东海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不管宗门和妖族的战事如何，我都会自己去妖族那边走一趟。我不敢保证，一定杀得掉那位幽明圣象一族的妖王。但是我会像以前师父那样，告诉外人一个道理。” “您是我最亲近的长辈，没谁能打伤您而不用付出代价。” “臭小子。” 素嗤笑一声，但却显得十分欣慰。 当年那个苍灵府的小苦力，如今也是一方高手了。 在整个修真界乃至妖族那边，都能立得住的高手。 素被调来东海，接手宗门在东海的情报网络，这件事卫易最开始其实很意外。因为他很清楚，素的性子，并不适合做这种阴暗的活计。但后来，当卫易细查之后，才知道了真正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素之前在执行宗门任务的时候，曾深入妖族腹地，被一位妖族返虚中期的妖王击伤。虽然侥幸逃了回来，却因此伤了大道根基。 这意味着，素日后极有可能会止步于返虚初期，再也无法进阶。 所以卫易很想试试，等天玄宗的前线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之后，他以个人身份，去找找那位妖王的麻烦。以当下卫易的实力，未必真的能够宰掉对方，但是，他很想试试。 “这场封王的过场，既然已经走完，那后面就要和几家使团扯虎皮了。” “我想先见见远东那边。” …… 千岛防线，大战一触即发。 从名欢岛防区被破的那天开始，就注定这场大战，将会变得无比惨烈。妖族那边早有准备，在名欢岛被攻破的同一天，东海妖盟仅有的一位名将，金虹明月，便携带自己麾下的直属战部，出现在这座战场上。 金虹王雁一族，是当下东海妖盟当中的中坚力量。所以金虹明月麾下的这支精锐战部，自然是强大至极。在这位东海妖盟名将出手之后，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型战区的漏洞，开始被迅速撕裂。 等到天玄宗这边反应过来，调集战部前来支援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东海妖盟的后续援军，已经源源不断的增援至此，在这位妖族名将的指挥之下，根本无法歼灭，甚至连阻挡一下都很难做到。直到天玄宗名将田卓到来以后，才算扼制住局面不再继续恶化。但这个时候，就算以田卓的本事，也无法将妖族赶出防线之外了。 在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双方不断增兵支援。到了七月下旬，名欢岛战场上对峙双方的兵力，已经多到让人战栗。东海妖盟那边，光是返虚以上的妖王，就已经来了十九位。若非东海妖盟执意不允许吞海鲸一族的高手进入东海。高手的数量，恐怕还要更多。 “从情报上来看，东海妖盟当下能够调动的精锐，至少已经来了六成，比我们之前预判的要更多。” 前线军机室内，天玄宗主帅田卓，正在召开一场最高军机会议，分析当下的战事情况。参与这场军机会议的，除了十余位实权将领外，再就是两位纯阳老祖，和十余位返虚级战力。至于曹家那位名将曹若夫，则并未来到这座战场，而是一直坐镇统辖整条千岛防线的钟离岛，指挥千岛防线其他地区的防卫。 只是，在这场军机会议上，除了两位纯阳老祖之外，再无任何一人知道，此刻与他们侃侃而谈的田卓，正是掌门叶朝归所幻化的。 “若非东海妖盟出于小心，执意不允许幽明圣象一族增援，恐怕我们当下面对的压力，还要大很多。”由叶朝归幻化的田卓，指向身前沙盘道：“东海妖盟方面，虽然和幽明圣象一族定下了协议，之前说好了只出底层妖族，不动用高阶战力。但是在这场事关整个东海精锐的战事当中，显然还是信不过幽明圣象一族。所以，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幽道成不会出现在这座战场。我们要面对的名将，只有金虹明月自己。” 在这场妖族对天玄宗发起的战争当中，天玄宗实力固然处于下风，但妖族那边，也是存在很多问题的。比如东海妖盟，在这种涉及到自家精锐生死存亡的大战当中，就绝不可能允许妖盟以外的名将来指挥。东海妖盟也不傻，自然知道，若是换做幽道成来指挥，肯定要尽全力祸害东海妖盟的主力，恨不得让东海妖盟和天玄宗，彻底两败俱伤才好。 这次名欢岛的变故，本就只是一个意外，连东海妖盟自己，都没想过会这么顺利。东海妖盟始终认为，云莽那边的战场，才是真正的主力战场。至于东海这边，不过是用以牵制罢了，犯不上为此下死力气。 实际上，在东海妖盟集结过半之后，身为妖族名将的金虹明月，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些问题。比如这一战风险已经有些过大，超过东海妖盟承受的范围。但是，就算这位妖族名将，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依然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因为东海妖盟内部，同样有诸多派系。 如果这时候，金虹明月选择撤退，逐步退出千岛防线，放弃这个机会。估计就算是妖盟内部的压力，都会让这位妖族名将喝一壶。 骑虎难下，大概是如今金虹明月最真实的写照了。来自妖盟内部的压力，让这位妖族名将，就算已经意识到问题，仍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打这一仗。 “至于高手方面，我们能够得到的准确情报是，东海妖盟的两位纯阳，都已经抵达了名欢岛附近。战事开始之后，会由武火、囚蒙两位师叔牵制。” “金虹明月这位妖族名将，从昨天开始，已经下令停止集结。大概是觉得名欢岛这边，战场压力已经足够了。东海妖盟那边，并不想和我们就地打一场决战，他们更想让幽明圣象一族，在云莽那头流血，自己再捡漏。” “我们当下要做的，就是彻底拖住金虹明月。绝不能让妖族主力撤退，我需要至少十天的时间，将宗门增援战部进行整合。” “下面，我来说一下各战区之间的战略目标……” 整场军机会议，一直都是叶朝归幻化的名将田卓在说，其他将领在听。而且，从始至终，两位纯阳老祖，一直就站在田卓身后。 如果不是田卓拥有名将的身份，如果不是两位纯阳老祖站在其身后，为其做背书。恐怕大伙早已开始质疑，甚至是推翻田卓的战略构想。 东海那边，不愿意展开决战，那就让他们撤退好了？为何要继续牵制？东海妖盟没准备好决战，难道天玄宗就准备好了？ 在场将领，基本上无人能够看出田卓的真实战略意图。 这些战将，都是天玄宗内最顶尖的战将。不是没人想过，田卓或许想要重演当年收复云莽对敌幽道成那一战。但是，自身力量呢？当年那一战，天玄宗集合了王虎臣、田卓、曹若夫三位名将的力量，才能实现这一战略目标。但如今，王虎臣注定不可能离开丽水防线，曹若夫也已经在钟离岛那边现身，不可能离开。单凭田卓一人，如何完成这个壮举？ 当然，真正让大家没有质疑，坚决执行田卓将令的，还是来自无涯岛那边的掌门敕令。 既然掌门已经同意，他们自然只能照做。 这场军机会议之后，诸将散去，天玄宗一众返虚高手也同样离开，就只剩下两位纯阳老祖，以及叶朝归继续盯着身前那座沙盘。 “为什么一直让曹若夫坐镇钟离岛，而且主动现身？特意暴露目标？” 已经心头疑虑很久的囚蒙真君，终于开口，提出自己的问题。而身为掌门的叶朝归，只是伸手在沙盘内指向一点，然后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这条弧线的尽头，就在如今东海妖盟主力的后方。 “这一战的关键，并不在于能不能打赢，或者说我们早已稳操胜券。唯一的变数在于，我们能不能彻底吃掉东海妖盟的主力。想要切断妖族的后续增援，并且堵住金虹明月率领东海妖盟主力撤退，这个任务，就只能让曹若夫来完成。其他人，都没这个能力。” “十日之后，我们正式开始进攻。” “不光要吃掉东海妖盟的主力，如果可以，我想顺带干掉他们的两位纯阳。” 囚蒙、武火两位老祖，相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目光深处的意思。 十日之后。 八月初四。 既是天玄宗和妖族主力正面开战的日子。 同时也是东海升界仪典开始的日子。 第14章 纯阳战将 东海前线，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局面，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千岛防线之后，却仍是一片平静，丝毫没有妖族即将攻破防线，攻入东海修炼界的迹象。尤其是远在东海腹地的鱼龙岛，更是一片太平，大家都在为接下来的开界仪典做准备。 但不管是东海前线，还是身在东海腹地的鱼龙岛，其实都是最重要的战场。 在那场封王仪典之后，卫易开始频繁出现在大家面前，吸引了各方的注意力。按照叶朝归之前留下的布局，在这个过程中，卫易需要表现出一种对天玄宗微微抗拒的表象，让其他几家使团，产生卫易有可能已经产生了不满情绪，对天玄宗离心离德。如此，各方的注意力，才会最大程度上聚焦在鱼龙岛这边，而非关注千岛防线那边，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变数。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次会面当中，卫易在几大使团面前，开始主动暴露出一些情绪。而卫易展现出来的这种变化，无疑吊足了各方的胃口。 当下的卫易，单是自身的态度，就已经足以改变天下局势了。 如果这个时候，卫易因为对天玄宗的不满，叛出天玄宗，或者真的自立门户，那又会如何？这个可能性，在外人看来，或许微乎其微，但并不是没有。卫易原本便是天玄宗的掌门继承人，但此番单独开创鱼龙殿，就等于卫易彻底和天玄宗掌门之位，失之交臂。未来天玄宗就算壮大，也只是天玄宗壮大。而且未来叶朝归坐化之后，下一任天玄宗掌门，又是什么态度，天晓得？ 至少在外人看来，卫易对宗门的不满，是存在的。只要有不满，哪怕卫易最后不会真的叛出天玄宗，但能够给天玄宗造成一些麻烦，也是其他几家乐于看见的。 不得不说，各方开出的条件，确实足够诱人。比如，咸安城方面，以东海一界诱之，告诉卫易只要卫易愿意独立，咸安城方面愿意全力支持。如果卫易真的心有他念，这个选择，或许真的会大到他无法拒绝。 再比如冰原方面，开出的条件，哪怕卫易没有二心，都觉得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如果天玄宗和我冰原方面联手的话，未来天玄宗只要挡下妖族的这次北上，我们便会在中州北境对咸安城进行极限施压，牵制住他们大部分的力量。然后，天玄宗可以直接拿下潇湘修炼界。我相信，以那个时候天玄宗的力量，再加上原陵曹家，想要做到这一步，并不算困难。” “至于我们，只是希望看到咸安城方面更加虚弱。一个虚弱的咸安城，符合我们各方的利益。” “至于再往后，如果咸安城方面，真的不要脸到敢于和妖族结盟，和妖族联手针对天玄宗的话，我们则会在北方彻底牵制住咸安城，让咸安城无暇南下。到那个时候，天玄宗坐拥云莽、东海、潇湘三界，又有曹家的支持。妖族绝不会选择和天玄宗死磕，而是会转而从落霞岛那边寻求突破。” 在听到乐桓这个计划的时候，卫易真的心动了。 因为乐桓的这份考量，和之前叶朝归给天玄宗制定的大致方略，相似性极高！ 卫易知道，师父原本的计划当中，挡下妖族的这次进攻，只是第一步。妖族方面，虽然声势浩大，但内部其实并不团结。一旦北上的步伐受阻，内部必然分裂，不管哪一家实力严重受损，都会在群狼环伺之下，被彻底吞掉。 这个时间，恐怕至少要持续近十年。 而这十年的时间当中，正是天玄宗恢复自身力量，同时在修真界内部扩张的时机。接下来，宗门会迅速发动所有布置，一举拿下潇湘和两江这两界。再加上曹家所在的原陵修炼界，天玄宗等于坐拥五界之力。到时候妖族再想北上，天玄宗便不是最佳的选择，只能调转方向，从落霞岛那边突破。至于天玄宗，到了这一步，便可以彻底抽身，作壁上观，静待时机了。 但是。 在这个计划当中，卫易一直有两点没想明白。 其一，是天玄宗到底有何种手段，才能在大离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吃下潇湘、两江这两界。这个难度，可丝毫不比挡下妖族的进攻容易，甚至更难，因为这等于需要和大离直接正面对决，死磕咸安城。 其二，便是叶朝归一直坚持，绝不与冰原方面结盟。 哪怕叶朝归知道，之前在无定河的时候，卫易受了那位冰原之主莫大的好处。而冰雪神殿那边，似乎也并非志在天下，而是只想恢复神道时代而已，和天玄宗并没有根本性的利益冲突。 卫易始终不知道，师父到底基于何种考量，才做出这个决定。叶朝归也从未和卫易解释过这个问题。但既然叶朝归已经做出了决定，卫易没有理由不照办。 在谈及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管是卫易，还是乐桓和离景原，都默契的没有将私人感情牵扯其中。乐桓在对卫易陈说利害的时候，完全是以远东少主和林州经略使的身份。而离景原，同样也是以大离雷州将军的身份，而并非卫易结拜大哥的身份。 钢刀归钢刀，兄弟归兄弟。 这是三人很多年前便定下的约定。 不管私下交情如何，既然各自站位、立场截然不同，那就只有做过一场，仅此而已。 卫易现在越来越能明白，昔日很多老辈人物，为何在考虑各方关系的时候，会慎之又慎。大家彼此之间，委实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宗门和咸安城不得不正面死磕，自己在战场上面对离景原，是否能下定决心，真的和离景原来一场死战呢？ 卫易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种暗流之下，转眼，半月时间匆匆而过。 八月初四。 东海升界仪典。 …… 相比整个修真界这些年来的风起云涌，天南修炼界，可算是难得的一处太平地方了。从当年的云莽天灾，到后来的咸安城仙战，再到后来的远东之变，期间御灵宗和天九宫还曾联手进攻西漠。这百来年的时间里，修真界大多数地方，都曾被战火席卷。 但是天南修炼界，内部却从未有过大规模战事。 天南以南是妖族，直接和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领土接壤。但这些年来，这一族始终不曾进犯修真界，甚至双方都默契的不曾在边境陈设重兵。西边则是蜀州的两剑山，两剑山与落霞岛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结下隐晦的结盟关系，不比天玄宗和曹家的关系逊色。要不然，也不会联手吃下大离掌控的炎州。 至于其他两个方向，和天南相接的天玄宗和大离方面，这些年都有各自的麻烦，也不可能来进攻落霞岛。 所以，这几十年来，天南可谓是乱世当中，难得的一方净土了。 不过，天南的这种平静，却只是对于中下层修士而已。对于真正的落霞岛高层来说，这些年过的却并不怎么舒坦。他们苦恼的来源，并非来源于外部，而是源于内部。 准确来说，是落霞岛上那位深不可测的掌门。 掌门这些年，越来越隐于幕后，极少出现在人前。落霞岛的日常打理，都已经落入那位掌门首徒的手里。 谢弦歌。 在落霞岛高层眼里，这是一个既可怕又可恨的名字。 符修与其他修行体系不同。当年落霞祖师成道以后，曾传下六十四道基础符文。后世所有符修，只要走上符修一道，就已经能和这六十四道符文相契合。理论上来说，落霞祖师留下的这些基础符文，可以演化出天下符修的所有修行之道。 落霞祖师留下的这些符文，等于是整个符修一脉，真正的基石。 而这些基础符文的权柄，则是被落霞祖师留了下来，后世历代落霞岛掌门，代代相传。所以，只要是正统符修，走上了符修一道，自身就一定会受到落霞岛掌门的极大限制。修为越高，这种限制便越大，甚至可以一言而决生死。 所以，但凡正统符修，都相当于是落霞岛掌门的半个修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落霞岛历代掌门，在天南都拥有无可争议的权威。 但是，从十几年前开始，落霞岛却出现了一种十分罕见的局面。掌门似乎已经彻底隐居起来，极少出现在人前。而门派的日常经营，则全部交由那个名叫谢弦歌的掌门弟子控制。最开始的时候，落霞岛高层的长老们，并非没有对此反对过。一个不过百岁的小丫头，如何能够决定整个落霞岛的事情？ 但是结果，当某次有长老公开站出来，反对谢弦歌的意思之后。结果就在当日，那位返虚中期的长老，便被掌门传去，直接抹杀了。 这位长老的身死，并不是一个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在那之后，不断有高层长老被传唤，这些高层，无一不是曾对谢弦歌持反对意见。结果，这些高层陆续被抹杀，一个不留。 那座掌门隐居的大殿，就如同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恐怖巨兽，可以吞噬一切。 而谢弦歌，便是这个恐怖巨兽的代言人。 随着消失的长老越来越多，落霞岛高层敢于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如今在落霞岛，这位掌门的弟子，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唯我独尊了。整个门派上下，无人敢置喙她的决定。 一个弟子，辖制一个圣地宗门？ 这种事情，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荒谬，但眼下确实在发生。 在落霞岛内部，甚至有传言说，谢弦歌平日身上常年不换颜色的红衣，其实是用鲜血浸染出来的。 落霞血衣。 这个名号，在如今的天南，让很多人闻之色变。 位于落霞岛上的那座殿阁，古朴森然，这些年少有人敢靠近。一身红衣的女子，如传闻当中的鬼魅，飘然而过。 “想不到，当年你看上的那个小子，如今竟然成了东海界主。” “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殿内，红衣少女自言自语，周围灯火摇摆不定，显得极为诡异。 “可惜啊！东海那边，已经放出话来，这小子不日就要和那个曹家女子成亲了。啧啧，情报你都看过了，人家可还记得你？” “世间男子当中，可有不会负心之人？” 之后，殿内传来一阵凄厉长笑，让人心头发凉。 许久之后，这位红衣女子终于不再大笑，但是却显得十分满意。 这些年来，这位落霞岛掌门，一直在以秘法求生，想要活出第二世。但是，谢弦歌的心志，却超乎想象的坚定。就算被压制了数十年，依然没有被这位落霞岛掌门彻底同化。 除了谢弦歌本人的心志坚定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少女的神魂本源，一直由一段经文守护。落霞岛掌门曾细细翻阅过少女的记忆，最后才发现，原来在很多年以前，曾有一个名叫恒秀的年轻禅修，帮少女诵经祈福，在少女体内留下了自己一缕愿力。 禅修的愿力，最是难缠。尤其是在落霞岛掌门所用的这种秘法当中，这层守护少女的愿力，就仿佛一层最为坚韧的壁障，根本无法突破。 唯一的方法，就是突破少女的意志，让谢弦歌主动放弃抵抗。 落霞岛掌门努力了几十年，今日方才成功。 然后，心智记忆已经彻底相融的红衣少女，走向殿内那尊已经没了动静的掌门灵体。后者轻轻起身，向少女迎来，随即彻底融于少女体内。 这一刻，少女的灵压，忽然暴涨。 转眼之后，便是返虚。 “我成功活出了第二世……为何我还是这么难过？” 不知不觉间，少女有泪水流淌而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从心头被斩去了一样。 …… 一支在整个修真界历史上，都庞大的史无前例的战部，在短短十日时间内，快速成型。 这支战部的总人数，达到了三十万！ 在战部进行整编的时候，很多战将都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如此规模的一支战部，便是名将级战将，也根本无法指挥。 直到这一日，叶朝归现出真身，直接接过了这支战部的指挥权。 纯阳战将！ 第15章 大捷 自大离开国以来，人妖两座天下，便从未出过返虚期以上的名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返虚期已经勾连天地气数，在过往万年当中，若是过分插手红尘，沾染因果，便会引来天劫加身，根本没有活路。所以，过往万年所有名将，不论人族妖族，基本上周天境巅峰的修为。既不会低，也不会高。 但是，在那场仙战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返虚期参与大规模的战场杀戮，再无天劫之危，只会折损自身气运。这个代价，相对而言就要小了太多。这也就给返虚级名将出现，奠定了基础。 而且，战将指挥战部参加战斗，自身折损的气数会小很多，因为很大一部分气数消磨，会算在战部内的那些战修头上。毕竟战将只是参与指挥，却没有真的进行杀戮。这样算下来，归到战将自身的因果，自然也就小了很多。 当然，返虚战将的存在，之前还只限于理论当中。因为当世诸多名将，大多在修行过程中，走了取巧的路子，如今再想进阶返虚，实在是太过困难。而新生代的年轻战将，修行上或许没有取巧，但不管是在战将领域达到名将层次，还是在修为方面进阶返虚，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人妖两族，无数大势力，其实一直都在等。 等这个时代，第一位返虚名将，会在何时出现。 毫无疑问，这位返虚级名将，一旦出现，将会影响太多太多。 这一点，同样作为妖族名将的金虹明月，自然也知道。但这位妖族名将，却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将会成为第一位返虚名将的对手。 两座妖族云城。 十余位妖王级高手。 三十七支妖族精锐战部。 金虹明月自己统领的总数超过十万的直属亲卫战部。 还有真正堪称海量的低阶兽潮…… 这些力量，哪怕放在纸面上，都足以让人心生恐惧。而当这些力量，真正出现在名欢岛战场的时候，连金虹明月自己，也没想过自己会输，最差也就是不输不赢的局面。 但是，当那支总人数达到三十万的恐怖战部，如天边黑云一样涌来时，金虹明月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十分离谱。 三道防线，连阻挡一下的力量都没有。 这支修真界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战部，就像是一个蛮横的壮汉，纯靠蛮力一路过关斩将。管你什么精妙招式？管你什么战部配合？在纯粹的力量面前，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在双方平均战力大致相等的情况下。一位真正的名将，统辖一支十万人的战部，和一位距离名将只差分毫顶尖战将，统领一支九万人的战部，在战场上正面遇上，结果会怎么样？如果是不懂战部的修者，可能会认为，前者必胜，但后者拼命之下，也能给前者造成极大的战损，毕竟双方兵力相差不多。然而实际上，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在战场上发生的话，如果没有其他条件的干扰，名将自身战损，最多不会超过一万。 想要正面拖住一位名将，至少需要五位以上的顶尖战将才行，而且所辖战部，必须处于巅峰状态。 一位名将，比顶尖战将的统帅力，只是多不到万人，便已经有了如此效果。 那么，当两位名将之间，统帅战力相差三倍的时候，又会如何？ 名欢岛一战，给出了这个答案。 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就像返虚期秒掉周天境一样，这支前所未有的庞大战部，连破三道防线之后，直冲金虹明月的帅部。短短三个时辰之后，金虹明月麾下的直属精锐，便被尽数歼灭。 而在这支妖军被歼灭的同时，身为主帅的金虹明月，开始在身边几名返虚妖王的护送下，准备突围。但是相比当年云莽收复一战当中的幽道成，金虹明月的运气，可就差了太多。在大战开始之前，东海妖盟的两位纯阳老祖，已经先后被天玄宗的武火、囚蒙两位纯阳引走。纯阳级的大战，难免殃及过大。妖族的两位纯阳老祖，也不愿自己的神通殃及了自家。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这场战斗会以这种形式结束。没有纯阳老祖保护的金虹明月，在叶朝归重重大军包围之下，根本逃不出去。然后叶朝归以这位妖族名将为诱饵，诱使两位本已离开战场的妖族纯阳，返回战场闯阵。但是，两位纯阳老祖接应到这位妖族名将之后才发现，进来容易，出去难。 最终，金虹明月战死，麾下直属精锐战部，被彻底歼灭。 两位纯阳，一死一重伤。重伤逃走的那个，还是叶朝归有意放跑的。 战场上直接战死的妖族返虚，多达十二位。 至于那海量的海族兽群，在失去了高阶妖修的束缚之后，彻底溃散，再难对天玄宗战部形成阻碍，只能沦落到被屠杀的地步。整个名欢岛附近海域，海水一片鲜红。 而当名欢岛妖军溃败之后，侥幸幸存下来的妖军，向东海腹地撤退的时候。原陵名将曹本熹，不知何时已经带领千岛防线精锐，绕到这些撤退妖军的后方，彻底截断了他们的归路，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名欢岛一战，天玄宗大胜。 东海妖盟，被一战打残！ …… 名欢岛大捷。 当有关名欢岛方面的消息传来时，卫易刚刚在各大使团的见证下，宣布鱼龙殿正式立派，东海正式成界。整个修真界的目光，都聚焦在鱼龙岛这边，谁也没想过，天玄宗会趁着这个时候，发动这样一场大战，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结果。 纯阳名将！ 这个冲击，甚至比东海成界带给各方的冲击更大。 身为天玄宗的掌门，叶朝归才多大岁数？能够达到纯阳修为，已是让人瞠目结舌，怎么可能同时成为名将级战将？ 更可怕的是，身为名将的叶朝归，能够统领的战部，可以达到三十万人之众。当世没有任何一位名将，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也就意味着，单是叶朝归一人，在战场正面对抗当中，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当世无敌！没有任何一位名将，能够与叶朝归正面抗衡。 “就这么……打赢了？” 当卫易收到前线战报的时候，饶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是觉得难以置信。早在收复云莽的战事当中，卫易便已经猜测，宗门名将田卓，极有可能是师父叶朝归的一个分身。但是，当天玄宗的这张底牌，真的在世人面前掀开的时候，瞬间给天玄宗带来了太多的筹码。 “没了金虹明月这位名将坐镇，两位纯阳又一死一伤。若无外力支持，东海妖盟最多支持十年，一定会被灭。” 在收到战报之后，唐渭第一时间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卫易也表示赞同。 东海妖盟，在妖族诸多大势力当中，本就是最弱的一个。其整体实力，甚至还不如天玄宗。这些年在东海南海交界处，东海妖盟之所以能够挡住吞海鲸一族的进攻，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金虹明月的指挥。 如今没了名将坐镇，内部高阶战力损失近半，战部精锐更是折损过半。这样的东海妖盟，未来如何能够挡得住吞海鲸一族的进攻？就算当下和幽明圣象一族结盟，一样没有用。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幽明圣象一族，极有可能会参与到这场秃鹫盛宴当中。和吞海鲸一族、天玄宗双方一起，彻底瓜分了东海妖盟的地盘。 从地图上来看，东海妖盟所掌控的东海外海，远比天玄宗所掌控的东海内海更大，只是资源稍显贫瘠而已。 “这一战打残了东海妖盟，宗门下一步可选择的战术，就要多太多了。” 唐渭打开地图，在地图幻光上轻轻挥手，将东海妖盟和幽明圣象一族相接的地区覆盖，同时说道：“未来的战事当中，我们可以长驱直入，在幽明圣象一族的侧面，开辟第二战场，分化丽水防线的压力。” “东海妖盟自身，为了保全下来，也无力再对我们发动战事。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一战之后，宗门恐怕就要着手准备和东海妖盟谈判，甚至给予其更大的支持。只要东海妖盟存在一日，我们就不用正面去面对吞海鲸一族，这一点至关重要。” “而且，未来东海这边，恐怕就会彻底从防守态势，转为进攻态势。打赢这一战之后的宗门，才算真的有底气沿丽水防线，和妖族打一场旗鼓相当的大战。如果单是想要挡住幽明圣象一族的北上，这一战之后，其实已经有了结果。我们接下来只要慢慢去拖，拖到妖族内部矛盾无法回避的时候，危机自解。但如果宗门志在天下，想要有更长足的发展。挡下妖族的进攻步伐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在丽水防线那边，重创幽明圣象一族。至少要让其他四家妖族皇族血脉，觉得有把握吃掉幽明圣象一族。” “……” 唐渭的分析，卫易基本上都很赞同。 这种预判，并非空穴来风。卫易甚至觉得，未来几年天玄宗的发展，多半就会按照唐渭说的方向进行下去。 “我现在倒是好奇另外一件事。”唐渭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卫易，沉声道：“各大使团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纯阳级的名将，战略意义实在太大。往后的十几年里，不管天玄宗这边的战事如何，大家肯定都会不惜血本去培养返虚级的战将。以现有的军制来看，估计至少要三位名将联手，才能在战场上遏制住掌门。而且，兵力至少要比掌门多上一倍才行。亦或者是有五位以上的纯阳级战力，联手阻挡战部。” “也就是说，在各家培养出返虚级的名将之前，掌门统辖战部，在大规模战场上，会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关键就看宗门下一步选择如何利用这种优势了。” …… 离景原看着眼前的沙盘，眉头紧皱。在他身旁，那位洛氏家主同样脸色难看。 “以天玄宗这一战展现出来的实力而言，如果叶掌门在这一战之后，突然选择挥师北上，进攻潇湘的话。单凭潇湘修炼界如今的力量，根本就挡不住。” “而且，我也不认为如今修真界内部，能够有谁可以和这位叶掌门正面抗衡。” 翁婿二人相识一样，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在这场乱世当中，谁拥有了大家都没办法克制的手段，谁就占据了先机。如今的天玄宗，在大规模战事这一块，就等于拥有了这样的优势。 “这位叶掌门……应该不会如此不智？在对抗妖族的同时，再和我们大离正面开战吧？虽说在战场上正面抗衡，确实没有哪位名将是他的对手。可若论整体实力，天玄宗到底差了太多。就算大离打消耗战，也能彻底拖死天玄宗。” 不知为何，身为洛氏家主的洛向笛，知道自己说的绝对是对的。但越往后，却越没有底气。 “叶掌门当然不会如此不智，但问题是，这张牌打出来以后，陛下之前的布置，恐怕就要被彻底打乱了。”离景原重新看向沙盘，郑重道：“原本不管天玄宗能不能挡下妖族，事后我们面对的，都会是一个虚弱到极致的对手。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考虑，如果天玄宗挡下了妖族进攻，同时自身实力还折损不大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离景原的这个问题，洛氏家主没有回答。 而且他知道，恐怕如今整个咸安城内，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想要趁着天玄宗和妖族战斗，两败俱伤，坐收渔利，这个思路是没错的。这一点，离景原心知肚明。 “或许，情况还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离景原摇了摇头，视线有所偏移，从沙盘上的那条千岛防线，移向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 “不得不说，天玄宗这几个月来，打得十分漂亮。先是以东海成界为契机，重创了幽明圣象一族的高层，然后又趁这个机会，打残了东海妖盟。” “但我始终有一种感觉。” “幽明圣象一族，或许还有更多的底牌。天玄宗想要真正打赢这场战争，恐怕也未必就那么容易。” 第16章 坐在神殿上的三人 名欢岛大捷的消息传来以后，各大使团都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 在之前和天玄宗的接触过程中，天玄宗一部分高层人员，表现的相当慌乱，似乎对于名欢岛那边的战事，根本就完全不知情一样。就连卫易这个鱼龙殿殿主，之前都曾很隐晦的表达过自己对前线战事的担忧，让大家看到了一丝天玄宗可能分裂的希望。 但是，等到名欢岛这一战打完之后，大家都明白，之前看到的东西，恐怕都是假的。天玄宗方面，恐怕一直都打算让鱼龙岛这边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使得修真界这边的几大势力，无暇干涉名欢岛一战。 毕竟，名欢岛一战打残东海妖盟，这个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事先能够看出一点端倪的话，几大圣地乃至咸安城，都不可能坐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叶朝归打出这么漂亮，甚至几近完美的一仗。 天玄宗正是利用鱼龙殿开派一事，吸引了全天下的注意，让大家都没想到，天玄宗会在这个时候，发动一场这种规模的战事。尤其是叶朝归身为纯阳名将这件事，更是让人妖两族尽皆失声。 几大使团，先后准备离开。 身为鱼龙殿的殿主，东海界主，同时也是这次接待各大使团的总负责人，卫易自然无法缺席给几大使团送行。但这一日傍晚，卫易还是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就在鱼龙岛内最中央处的神殿，安心等待着。 日暮降临后，有两个人，先后到来。 离景原，乐桓。 一位是大离军界如今最闪耀的一颗新星，被视作大离军方最有可能跻身名将的年轻战将之一，更是如今大离皇帝深深信任的雷州将军。 一位是林州经略使，北方四界少帅。 再加上卫易这个东海之主。 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三人今日似乎都不应该见面。 但在卫易的邀请下，这两人还是来了。只不过这次过来，注定只是以他们各自的私人身份，而非雷州将军或者林州经略使。 “大哥。” “老三。” 在两人出现的时候，卫易笑着上前，给两人各自一个熊抱。而离景原和乐桓两人，却终究只是相视一笑。 “今日只为喝酒，只说家事。” 卫易带领两人身后那座宏伟神殿，早已在神殿内等待许久的曹圻，见到两人之后，使了个万福。 “这位就是嫂子？”乐桓难得笑容真诚起来，随即又忽然懊悔道：“二哥，这可就是你不地道了。你事先可没说过嫂子也在，咱这啥也没准备啊？” 乐桓是真的第一次见到曹圻。这倒也不奇怪，当初在咸安城订婚之后，就连卫易自己，也没和曹圻一起待多久，就战死于那场仙战当中。反倒是离景原，曾在咸安城见过曹圻几次。 “该给的礼物，还是不能少的。不过既然事先没告诉你，所以也就原谅你啦。”卫易轻轻拍了拍乐桓肩膀，道：“回头回到远东，记得补一份给我，送到东海。” “得了。” 乐桓飒然一笑，再次对曹圻告罪，曹圻则是礼节性的推脱。 倒是离景原，直接从储物法宝里，拿出一份颇显分量的礼盒，道：“这是内子之前背下的，到底是什么，我其实也不知道。内子只说，是女子都会喜欢的东西，所以我也就没打开看，弟妹莫要掀起。” 离景原的这份准备，倒是让卫易有些意外。卫易想起印象里那个泼辣的洛飞飞，再想想如今天玄宗情报上面，那个替离景原打理后方井井有条的女子，不免觉得有些对不上号。 在给曹圻引荐过两人之后，曹圻再次施了个万福，悄然退去，只留下三人相处。 “我曾听说，这位曹家嫡女曾在天玄山上，为你守寡几十年。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只怕那几十年里，她应该并不知晓你还活着。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殊为不易。这样的姑娘，要珍惜。” 卫易傻傻一笑，这个道理，不用离景原说，他自然也是懂得。只是当下从离景原口中说出，就有些兄长教育弟弟的意味了。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要不要试一下？” 在卫易的准允下，三人没有受到神殿禁制的限制，直接飞上神殿穹顶，坐在神殿之上，静看皎皎明月升起。很多年以后，当鱼龙岛成了天下修者心目中又一个圣地的时候，大概没人会知道，曾有三个男人，在一个夜晚登上神殿屋顶，对酒当歌。 不比在那咸安城太元殿屋顶上喝酒逊色半分。 “我和老二都算有了归宿，老三，现在可就剩你一个了。” 离景原的这份无意间的调侃，让乐桓想到了很多。自远东易帜以来，他成了北方四界的少主，地位高的不能再高。便是大离历代太子，也就与他身份相差仿佛而已。如果说，之前中州血战，他一直在前线战斗，接触不到女修的话。担任林州经略使之后，整个林州的女修，多少人做梦都想着嫁入经略使府？ 只要乐桓勾勾手指头，愿意主动送上门的女子，能从林州一直排到远东。 但乐桓始终不曾在这件事上松口。就算有人主动提及，他往往也会巧妙避开。 乐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当很多东西触手可及，甚至勾勾手指头就能得来的时候，就显得很不值钱了？ “严格来说，我其实也是有婚约的。”乐桓无奈摊了摊手，道：“你们知道，好些年以前，我曾经和庆王的那个小闺女有过婚约。虽说这门亲事，现在看来肯定是成不了的。但好歹人家还没退聘礼，按照俺们远东的规矩，这门亲事就不算作废。” 卫易和离景原相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以如今冰原和咸安城的关系，这门所谓的亲事，早已没了意义。 卫易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便引开话题，道：“大哥，我先前听说，离洛那小子，被你送去了闻道院，如今早已经进阶周天境了？” 离景原点了点头，举起手中杯盏，对卫易说道：“说到这事，我倒是要替那小子谢谢你这个二叔。这小子尚在他娘腹中的时候，就被你送了几滴天华露，这可算是莫大的机缘。在个人修行方面，这小子的修行天赋，确实不差。若非我一直压着他的修为境界，说不定如今都已经进阶周天境三重天了。” 卫易同样举杯示意，两人一饮而尽。 “按照大离皇族的祖制，这小子本来是早就该进入闻道院修行的。不过你大嫂舍不得这孩子，我之前又常年在外征战，便向陛下请了道旨意，允许他暂缓进入闻道院。而且早在这小子出生之前，我就已经给这孩子分宗为庶脉，所以规矩倒也不算那么严格。直到几年之前，这小子都已经进阶周天境之后，我才把他远远扔到咸安城那边去。” 卫易莞尔一笑，却忽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份情报。按照天玄宗的情报来看，这个名叫离洛的小子，在闻道院如今也算是一个人杰，是闻道院内最优秀的几个年轻人之一。卫易觉得这倒也很正常，这小子本就身居大离皇祖的血脉，出生前又得到过天华露这种逆天的宝贝。个人修行天分，绝不是像离景原口中所说的‘不差’而已，而是相当逆天的。 至少，比之卫易印象中各大圣地首徒的天分，只强不弱。 而在个人见识、阅历、能力方面，有离景原这样一个老爹严格教导，不优秀才是怪事。 不过，真正让卫易当时觉得有趣的，是这小子在咸安城那边的女人缘，似乎出奇的好。闻道院内女修，不知多少都将其视作情郎。只是这小子似乎继承了他老爹专情的性子，虽然身处万花丛中，却也没如何滥情。但个人感情经历，就难免显得丰富了许多。 如今的离洛，似乎和当年在闻道院求学的乐桓，颇为相似。 在短暂聊过了各自家事之后，三人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倒不是三人已经无话可说，而是三人都在考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到了三人如今这个身份，很多事情，哪怕只是私事，也会牵扯到各自身后势力的许多秘密。这些东西，无疑都是不能说的。 沉默片刻之后，卫易忽然看向乐桓，郑重道：“老三，当年在远东的事情，我还是得说句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那场大战或许不会发生在远东，也就没了那些伤亡。这件事，我不指望你原谅我，如果再发生一次，我或许还是不会在你身前主动现身。但是，我希望你明白，这并不是我个人对你不信任……” 乐桓摇头打断道：“二哥，这件事其实你没必要道歉。扪心自问，如果当年你真的在我的面前现身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以我对我爹的了解，只要你在我面前现身，而且还是在界主府内，我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发现。再之后，我爹会如何筹划，如何以你为棋子布局，我也说不好，而且也没能力阻止。” “如果我爹选择，牺牲你来换取远东的利益，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所以，你当初选择隐瞒身份，其实是对的。” “但是，当时我的选择，让远东很多无辜修者惨死，这是事实。”卫易仍旧显得有些愧疚，“如果换做现在的我，再经历一次当时的情况，我会在第一时间联系到天玄宗在远东的情报网络，无声无息的返回东海。” “话不能这么说。” 离景原突然说道：“五原城大战的细节，我也知道一些，当时看过军方发来的一些军报。我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小卫你到底是如何从咸安城仙战当中死而复生，又是如何出现在远东，你和天玄宗也不可能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但以我的观点来看，当时受殃及的那些五原城修者，并不能算在你头上。” “真正要怪，还是要怪各方的暗流涌动。当时参加那一战的所有返虚，都有责任。如果天玄宗不曾心怀不轨，如何远东不曾易帜出关，如果我们能联手一致对外，针对妖族。不光是五原城那一战，后来很多很多人，都不用死。” “相比五原城那一战，后来的中州血战，死掉的人更多。那些战死在中州边境的修者，他们的死，又该归咎于谁？” 此话一出，空气便有些凝固起来。 卫易心中长叹一声。 以三人如今的身份，恐怕很难绕开很多话题。而这些话题，往往都是血淋淋的。 “大哥的意思，是觉得这些修者的死，应该归咎于我们头上了？”乐桓似乎并不打算让步，反驳道：“那大哥你有没有设身处地想过，远东自成界以来，一直以资源贫瘠、流匪横行闻名。虽然同样是一界之地，远东修者比之其他几界的修者，生活从来都是低了好几个档次。远东修者想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存条件，有错吗？极北冰原，条件比远东还要更恶劣。他们想要争取更好的生活条件，有错吗？” “但你所谓的争取，就意味着无数人要战死沙场，死在修真界内战当中。”离景原脸色越发凝重，“想要争取更好的生产条件，这没有任何错。但这种争取，一定要以这么血腥的方式进行吗？为什么不能以谈的方式来解决？！” “大哥你这话倒是幼稚的很！” 乐桓嗤笑一声，冷冷道：“如果能谈的拢，远东成界已有近千年的时间，为何不早谈？况且，大离开国万年，内部体系早已彻底僵化。你说谈，那好，假设可以。但大哥你觉得，哪一界的修者，愿意把自己生存的地盘，拱手让给远东和冰原的修者？” “大离已经开国万年，早已彻底腐朽！这样的大离，真的有必要继续存在吗？”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卫易忽然起身，站在两人中央，但却又没有阻拦两人的争执。 “今年只算我们兄弟三个的酒话，就算谈到这些伤疤，我希望也能言谈无忌。既然已经谈到了这里，我觉得，我们不妨就把这伤疤彻底揭开，说说各自的真正想法。” 第17章 割袍 神殿之上，三人心情都有些压抑。 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让三人得出的结论，同样截然不同。 “远东贫瘠，远东修者这些年固然过的很苦，但这何尝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离景原尽量让自己平静，正色道：“当年大离为了开辟远东，只能以将这些刑徒遗民先送往远东。若非如此，以远东的贫瘠，有多少人愿意前往远东？没人进入远东，修真界如何再开一个修炼界？” “从大局来看，这些刑徒遗民，自身大多有罪。用他们的戴罪之身，来完成开辟远东这个壮举，有何不可？能够为修真界再开一界，让修真界底蕴更加深厚，为今日这个大世奠定基础，有错吗？至于这期间的不公平……老三，你也是带过兵的人！战场上死人的时候，你觉得对那些死掉的袍泽公平吗？但是想要胜利，就必须得有人死！” “所以，远东人就被离都以大局牺牲掉了，对吗？”乐桓丝毫不让，驳斥道：“远东修者什么时候同意让你们来代表远东做出决定？什么时候同意自己被牺牲？你们有什么资格，擅自决定牺牲掉别人。” 卫易静静看着两人争执，并没有插嘴。 他很清楚，两人当下讨论的问题，其实本就没有什么谁对谁错。站在咸安城的角度，大离的决策都是对的。可站在远东的角度，远东修者奋起反抗，也是对的。 “如果没有远东易帜，大离如今坐拥九界之地，不管未来天下局势如何变化，大离始终是两座天下气数最强的势力，最有把握支撑下一尊仙位证道。只要有仙位顺利成道，大离可以延续下一个万年。到那个时候，修真界内部的这些问题，只要给大离一些时间，都能解决。你所说的远东修者的生存问题，大离可以用治政手段来解决，而无需像现在这样，打得中州边境血流成河！” “那如果你们败了呢？” 乐桓忽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问道：“如果大离最后失败了，未来远东修者的命运，由谁来把握。你觉得我们是应该把希望寄托在他人的施舍上面，还是自己去争，自己来决定自己的未来？大哥，如果你是远东修者，你会怎么选？” 离景原一时语滞。 他知道，如果自己站在远东修者的角度，这个问题，根本就是一个死结。 “我始终坚信，大离没有错，这一点是我的真心话。”离景原理了下思绪，继续道：“大离开国万年，问题总是有的。内部官制腐朽，吏治混乱，这是事实。但这并不是大离当下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大离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延续国祚。想要延续国祚，首要敌人，就是妖族和几大圣地。” “如果几大圣地愿意安分守己，愿意尊大离为共主，一致对外，当下的这个乱世，同样不会出现。” 卫易忽然打断道：“大哥，你的这个想法，是不可能的。对于几大圣地而言，各自有各自的大道。如果说过往万年，大离皇祖有开辟修真界的公德，能够让大家心悦诚服，尊其为共主。那么未来的万年，谁不希望自己修行的大道，能高居天顶？这是大道之争，无关对错。乾安年间的那场坤卢山之会，大家就已经对此达成了共识。再说，就算几大圣地安分守己，不去争未来这个大道共主，大离果真就能放心了？你能保证说，只要几大圣地不离开自己所在的一界之地，大离就永不削藩？” “这显然不可能。” 卫易的自问自答，同样让离景原无话可说，只得无奈一笑。 “有时我会想，如果大离开国之后，就一直严厉御下，不允许后世修者证道成仙，不允许后世修者开辟什么修行圣地，是不是同样不会出现如今的乱世？” 离景原的话，让卫易不住摇头，随即道：“如果大离这么做了，就等于是和后世所有修者为敌，和整个修真界为敌。再说，若真是这样，修真界哪还有后来那么多不同的修行之法，有那么多灿烂的修行体系？而且，没有后世仙尊证道，修真界如何挡得住蛮荒的入侵？估计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大离成为天下公敌，被后世修者推翻。要么蛮荒大举入侵，修真界彻底灭绝。” “这两个结果，你觉得哪一个是大离的那位开国皇祖，希望看到的？” 卫易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 当日他渡东海升界之劫的时候，那位大离皇祖的大道虚影，曾短暂恢复了智慧，疑似已经飞升天外的大离皇祖，重新降临一丝灵智在修真界。当时大离皇祖所说的那个‘选择的机会’，是不是就在指如今天下混乱的时局，该如何选择未来万年？ 卫易细想之下，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死结。 圣地门派，想要延续传承，这当然没有错。可大离想要维持正统地位，自然也是没错的。这些矛盾，似乎根本就没有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法。 乐桓忽然开口道：“就算如大哥你所说，几大圣地俯首称臣，远东也不曾易帜，整个修真界一致对外，甚至直接灭了蛮荒。但这样的结果，真的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大离已开国万年，内部早已腐朽不堪。这一点，相信大哥你比我更清楚。这绝不是单靠清理吏治就能解决的问题，唯有彻底推倒重来，才能解决问题。退一万步讲，就算大离顺利延续国祚，也捎带手收拾了几大圣地，摒除了宗藩之祸。那未来万年呢？唯一的可能，就是重复过往万年的历史。消灭了几大圣地宗门，未来还会有其他宗门诞生。” “你希望这样的历史，一直重复下去吗？” 离景原微微皱眉，但这次，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略微思量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道：“至少，这样可以少死很多人。” “账不能这么算。”乐桓摇头道：“当下死的人虽然确实少了，但以后呢？以后会死更多的人。只要我们重复过往万年的历史，未来就会成为一个循环。”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率先成就仙位，我会选择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建立一个完善的劫罚体系。让世人知道，原来真的是举头三尺有仙人在。而且，我会建立起一个真正的轮回体系，让妖族死后可以转世为人，人同样也可以转世为他族。这样一来，妖族的概念就会被彻底消灭。我会选择长存世间，成为悬在天顶的一柄利剑。若人间有过，我必降下天罚责之。” “这是我心中，最理想的世界。” 乐桓所说的这个想法，卫易早就已经听过。在幽冥之海最深处的时候，那位冰雪神殿之主，就曾亲自开口和卫易详细描述过。如今卫易已经可以肯定，乐桓应该就是那位冰原之主的另一手准备。虽然还不知道，那位冰原之主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乐桓也走上神力修行之路，而且还是单靠自己，但显然，乐桓日后会成为自己真正的道友？ 相比卫易，离景原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构想，自然是被惊到了。但很快，当离景原想了许久之后，却再次摇头。 “这样的世界，和一潭死水有何区别？你一人高居天顶，等于是断了后来者的道路，与我之前说的可能，有何不同？再说，这个构想，固然有可取之处。但如果你自己出了问题，以一人好恶而取天下，当真就是对的？” “须知天道无私，大道无情。若是未来高居天顶之上的你，有了情感，以自身情感看待世间，这就公平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也就说尽了。 弟兄三人，各有立场，真的是谁都无法说服谁。 乐桓转头看向卫易，忽然问道：“二哥，我们两个，都有自己对于未来天下的构想。你好像从来都没说过，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 “我？” 卫易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实说，我这一路走来，自认为自己也算努力。但能够走到今天，机缘的重要性，远大于我个人的努力。所以对于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是真的没想过。我也不认为以我的见识和智慧，能够想明白这件事。” “但有一件事，我确定。天玄宗的传承，不能断，而且必须强盛，这是我的底线。” “而且我觉得，老大老三，你们两个的看法，似乎都有问题。大离内部腐朽不堪，这已是事实。但若要彻底推倒，这个代价，未免太过惨重。而老三你的构想，固然大胆，但大哥说的也是实情，总有缺憾。” 对于卫易的这个答案，乐桓没有如何意外，离景原也没有意外，三人相视一笑。 “既然谁都无法说服谁，这个争论，也就这样吧。未来若是真的对上，那就各凭手段，做过一场。”离景原举起手中杯盏，敬向两人，道：“但今日，我们须畅饮！” “好！” “这是自然！” 在离景原举杯之后，三人再未谈及这些矛盾，只是饮酒。既然心里的这道坎已经挑明，三人都已经明白各自立场，不会再白白去做无用功，试图去改变对方的想法。 于是接下来，三人就这么坐在神殿之上，静看残月划过高天，说着这些年经历的一些无关大局的趣事。期间多是乐桓和离景原两人在说，卫易在听。这些年卫易多在无定河世界闭关，自身经历有限，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乐桓离景原两人，经历颇多。 拂晓时分，离景原忽然站起，面容越发悲苦。卫易和乐桓相视一眼，都明白了离景原打算做什么。 “老二，老三，对不住了。” 离景原缓缓抽出佩刀，痛苦道：“希望能够理解我，在我心里，我一直拿你们当真正的兄弟。但既然所处位置不同，我必须这么做。” 卫易缓缓起身，道：“各有站位，各为其主。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大哥，这辈子都是大哥。” “但以后在战场上遇到，我希望大哥你不要留手，我也不会留手。” “我也是。”乐桓同样起身，对离景原深深一揖，“日后中州战场上若遇到，我也不会留手。但大哥，永远是大哥。今日这顿酒，我会永远记得。” 离景原痛苦的闭上眼睛，一手撩起衣袍，一手手起刀落。 割袍断义。 “自今日起，我再不是你们大哥，你们也不再是我兄弟。以后沙场相见，且做过一场，各凭手段。” 一袭残袍落地，离景原飞身离开神殿。乐桓拾起脚下那抹残袍，悲苦无声。随即将这抹残袍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递给卫易。 “二哥，希望我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 随着各大使团先后离开东海，鱼龙岛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几大使团当中，最后离开的，是远东和曹家的使团。虽然没能促使天玄宗和冰雪神殿结盟，但乐桓此来，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开辟一条林州到东海的商道。这条商道，如果经原陵进入东海的话，只需经过数府之地，距离极短。 这条商路一旦开辟成功，对于天玄宗和冰雪神殿，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不过，这条商路，注定会对曹家所掌控的原陵修炼界影响很大，所以，不可能绕开曹家进行谈判。 在进行连续两天的谈判之后，有关这条商路的一些细节，才最终被敲定。有关这条商路的谈判，卫易并没有全权委托唐渭负责，而是自己上场，全力为天玄宗争取利益。 战场上，三人都不会退后。谈判桌上，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战场？ 在这条商路的细节敲定之后，远东和曹家的使团，也都离开了东海。 弟兄三人，分道扬镳。 这一日，卫易独自站在神殿之上，枯坐一日。直到傍晚，曹圻才找了过来，轻轻给了卫易一个拥抱，让卫易稍微好受了一些。 在曹圻面前，卫易不再掩饰自己的悲伤，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疼。” “真的很疼。” 第18章 传奇 延坤岛这些年发展迅速。作为整个东海五百余座大型岛屿之一，又处在东海内部几条重要航线的交汇处，岛上还有玉晟宗这样的一流门派，实在是想不兴盛都难。 而且，由延坤岛过境的几条航道，是直通东海最前方的千岛防线。如今前方战事正紧，几乎每天都有海量的物资，通过延坤岛周转，然后发往前线。延坤岛的本地势力，虽说还不敢在军资这块肥肉上打什么主意。但肥肉过手，总还是能在手上留下满手的油水。这些油水，便足以将整座延坤岛，养的又白又胖了。 一艘大船靠岸之后，有一对年轻男女离船登岛。当得起‘神仙眷侣’四字评价的这对男女，登岛之后的反应截然不同。年轻男子有些愕然，女子则是好奇更多些。 “我早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繁华。而且，港口也绝对没有这么大。”年轻男子下意识摇了摇头，笑道：“也对，这些年延坤岛地处交通要道，前线的物资需求又大。原来的港口规模，确实不足以满足如今的需求。不过看这架势，这些年港口恐怕要扩大了十倍不止啊？” 这对年轻男女，自然就是卫易和曹圻了。 两人此来延坤岛，其实也是恰好经过。各大使团陆续离开东海之后，身在前线坐镇指挥的叶朝归，终于发来一个消息，让卫易这几天前往千岛防线。而且路上务必要多次现身，要让人知道他就是朝着千岛防线的方向去的。 若非这样，卫易绝对会第一时间赶往前线。以他的速度，想要赶到前线，实在用不上多长时间。至于为何带上曹圻，很简单，因为这次卫易既然一路上要公开露面，曹圻又对卫易早年的经历颇为感兴趣，一直说想和卫易同往。索性要公开露面，带上曹圻，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两人登岛之后，一路缓缓入岛。如今这座延坤岛上，有两位返虚。这两位返虚，卫易还真都打过交道。一位是玉晟宗的返虚老祖，云桥真君。这位昔日曾被叶朝归逼着跪下的返虚老祖，如今已是寿元将尽。如今的玉晟宗，可谓尴尬至极，因为云桥真君之后，并无太合适的继承者，是实打实的青黄不接。一旦云桥真君坐化，玉晟宗短时间内估计还真未必能够再有人突破返虚，连一流门派的位置都未必能够保得住。 另一位返虚，则是延坤岛的岛主，浮鱼真君。八十多年以前，卫易和师父叶朝归途经此地的时候，浮鱼真君就已经是延坤岛的岛主。只不过，当时浮鱼真君还只是周天境八重天的修为。这些年在门派的支持下，修为也是突飞猛进。终于在十几年前，成功进阶返虚。 进阶返虚之后，浮鱼真君的位置倒是没变，依然担任延坤岛岛主。不过，这倒也不辱没他。如今的延坤岛，在东海也算是一处要地，确实需要一位天玄宗的直属返虚真君坐镇。至于云桥真君，自打天玄宗真正复派之后，便彻底没了别的心思，一直常年在外征战。在外征战的时间，远比留在岛上的时间多得多。 不过，就算这两位返虚真君，此刻恰好都在岛上，在卫易登岛之后，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察觉。身为东海界主的卫易，只要身处东海界内，自身权柄便大的超乎想象。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东海大道的代言人。身处东海，想要遮掩自身威压和气运，实在是很轻松的事情。 登岛之后，两人就如同寻常修者一样，开始在岛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卫易其实很想将自己这趟赶往前线的第一次现身，就放在延坤岛上。倒不是他对那位玉晟宗的云桥真君有何怨念，也不是如今延坤岛内有什么暗流，需要卫易现身震慑。这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点执念，觉得当年师父既然在此现身立威，自己或许也应该如此。 可惜的是，从唐渭之前给他的情报来看，玉晟宗这些年实在是老实得很，并无半点逾矩。那位云桥真君，也是实打实在拼自己的老命，想要给玉晟宗多争取来一些香火情。卫易之前翻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个发作的理由来，只得放弃。所以登岛之后，卫易便想着能够在岛上随意撞到些不平之事，然后出手惩治，至少给自己一个现身的理由。 但让卫易无奈的是，哪怕卫易已经将数百里范围内，以自身神识尽数笼罩，仍是没找到自己觉得合适的出手机会。倒不是说卫易没发现任何不平之事，只是如今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不平事，或许都有因果，至少不该他来管。 比如卫易发现，当下几十里外的一座坊市，一位坊市管理者，正在驱逐一个做小生意的修者，态度蛮横。卫易若是一个普通的游侠，这会儿当然可以选择拔刀相助，将那个蛮横的家伙暴打一顿。但问题是，那个小贩确实欠了人家的租金，而且已经欠了好几个月。对于这座坊市的主人，如果不进行驱逐，自家生意如何做？若是不表现的蛮横些，如何在坊市内的商贾面前立威？ 卫易现在越发觉得，所谓的游侠，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其实多半都是另一种欺凌。不问青红皂白，不问事情因果，只凭自己看到的，便轻易给出结论，直接出手。这种所谓的仗义，何尝不是另一种罪恶？ 世间很多事情，往深了想之后，很多都是矛盾的。 最终，卫易带着曹圻，走入一家茶楼。茶楼位于一座热闹的坊市入口处，生意不错。卫易过来的时候，茶楼两层楼大多已经客满。卫易进来之后，特意塞给店小二一颗下品灵晶，这才让店小二瞬间眉眼舒展开来，将他们领到一桌早有人预定好的位置，位于二楼，凭栏而坐，恰好可以对楼下一览无余。 楼下，有个瞧着岁数不小的说书人，刚刚准备开书。身后有一位少女，瞧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约莫是老人的孙女。怀抱一张琵琶，与老人书文相合。 茶楼的生意好，至少有小半都是因为这位老先生，说书说得好。 “上回书说到，咱们这位东海界主，离了无涯岛，一路南下游历，到了这延坤岛上。当时还只是咱们天玄宗首徒的界主，微服出巡，自然不会惊动岛上的那些大人物，便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要说这家客栈……” 这位说书先生当下所说的，正是昔日卫易第一次随叶朝归远游，途经延坤岛时候的事情。只不过，落在这位说书先生嘴里，情节可就太过匪夷所思了。在这位说书先生嘴里，卫易当年是恰逢其会，游历至此，投宿到秋雪客栈。结果在秋雪客栈当中，就发现了秋雪客栈当中，那对孤苦母女的凄惨遭遇。而后卫易顺藤摸瓜，一路揪出的幕后之人，来头越来越大，最后更是对上了整个玉晟宗，甚至让那位并不知情的玉晟宗老祖宗，也现身至此。卫易便以一个化灵期弟子的身份，面对一位返虚老祖，刚正不阿…… 整个故事，说的卫易都觉得心情激动，整座茶楼更是不时响起一阵阵叫好声。连他这个亲身经历此事的人，都不禁纳闷，当年是不是本就应该如此，才算更合理些？ 至于曹圻，更是听的如痴如醉。 许久之后，老人一敲醒木，这段书才算告一段落。只不过这段书收尾的地方，已经到了卫易离开延坤岛，到下一个岛继续去伸张正义了。但问题在于，卫易确定，自己当年和师父叶朝归离开延坤岛之后，直接就去了最前线的那座钟离岛。至于后来说书先生说的那些事情，卫易可以肯定，全都是老人自己杜撰的。 等到老人说完这段书之后，曹圻看向卫易的目光，便有些怪异。卫易只得无奈开口解释道：“千万别拿这种眼神看我，这里面符合事实的，最多也就不到两成。还有，那位秋雪客栈老板娘的闺女，其实压根就是宗门事先布置下的一枚暗子。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当时我和掌门师尊会恰好住到那家客栈？又恰好能揪出那么多事情，然后又恰好顺藤摸瓜，牵扯到玉晟宗身上？整件事情，其实都是宗门事先布置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敲打玉晟宗。” “那位姑娘呢？事后要对你以身相许，这总不会也是假的吧？”曹圻自然知道，这位说书老先生的话当不得真。可她最关心的，还是说书先生所说的卫易救下那对母女，帮母女申冤之后，那名少女直接要以身相许，还和卫易定下了约定，这辈子都要等卫易来娶她。 “你觉得可能吗？” 卫易无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随即道：“那次来延坤岛，其实就是师父想给我上一课，所以事先宗门的所有布置，我都不知道。但实际上，那名少女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被宗门的情报网络收拢，成了宗门的一枚暗子。正是在宗门的安排下，她当时才有机会落入那位玉晟宗天才的眼里。要不然你觉得一个普通的炼气期小姑娘，怎么可能接触到玉晟宗内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天才？再说，以那位年轻天才的身份地位，若是真动了心思，大可以悄无声息的搞定这件事。” “后来我听说，那个小姑娘被宗门的情报网络收拢了去。再之后如何，我也不大清楚。你要是想查，回头可以去找素师姑问问，说不定那姑娘如今还活着。”卫易说到这里，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就算那姑娘还活着，如今也该小一百岁了。” “那我回头得去找师姑问问。” 曹圻得到卫易这样的回答之后，做出一个满意的笑脸，让卫易更加无奈了。 世间女子，若是肯为一个男子吃醋，而且还乱吃醋，那多半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男子。这个道理，卫易懂。 眼看着那位说书先生已经合书之后，已经准备离开。卫易叫过店伙计，让伙计帮忙传话，希望能够请这位说书先生上来一叙。刚刚才收了卫易一颗灵晶的店伙计，自然乐于助人。片刻之后，在这位店伙计的带领下，那位说书先生去而复返，登上二楼，来到卫易他们这边。 “老先生这套书，说的倒是有意思。只是不知道，老先生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那位东海界主，当真这么传奇？” 卫易一边说着，一边将二十枚下品灵晶，从桌上推给老人。这份打赏，更是让旁边伺候的店小二瞬间眼都直了。倒是这位说书老人，并未第一时间收下卫易的灵晶，反倒是上下打量了卫易一番，然后才收下灵晶，口称‘多谢公子赏赐’。 “瞧公子这意思，想必是远道而来，但肯定是我们东海人。界主大人的故事啊，以前确实流传不多。但自打几个月之前，东海顺利成界，陆续也就流传出来了。有几分真假不好说，但据我所知，这里面有些事情，肯定是真的。比如当年延坤岛这件事，就是实在发生过的。” 卫易点了点头，心中同时恍然。 明白了。 这八成又是宗门的情报网络，于暗处所做的一些无声的工作。至于目的，则单纯只是为了给他这位界主造势罢了。只不过这种事情，级别实在不高，有关情报还没资格送到卫易手里。 卫易下意识的以神识扫视了一下老人，忽然问道：“先生之前是化灵修为，后来灵璇破碎，跌境到炼气期了？” 此话一出，老人瞬间脸色微变。但老人应该是见过世面的，所以这抹异色只是一闪即逝，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只是他身后那个抱着琵琶的小姑娘，明显就没什么城府，瞬间大变。 “老先生莫误会，我也就是修行了一套巧妙的感知神通，然后随口一说。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老先生见谅。” 这位说书先生沉默片刻后，似乎是在凭自己的阅历，判断卫易所说的真假。大约是看卫易真的不像是在骗自己，这才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老头子我当年在前线做过战修，后来有次和战部出去做任务，不小心被伤到了，命虽然保了下来，但这身修为确实废了。之前又有几个不对付的仇家，没法子，退役之后只能远远带着孙女跑到延坤岛这边来，躲躲清净。公子这份手段，委实厉害。想来我的那几个仇家，也不大可能请动公子这样的人，来延坤岛大费周章的收拾我。” 第19章 老兵 这位说书先生所说的话，倒还真不是什么假话，这让卫易微微有些意外。 因为刚刚此人说话的时候，卫易并没有发现，他的神魂有什么异常波动。以卫易当下的强横神识，想要观察一位炼气期修士的神魂，实在是太容易了。如果卫易愿意，甚至可以在此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直接对其进行搜魂。 但这种事情，卫易肯定不会去做，而且也没什么必要。 “按照如今天玄宗的政策，如今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都会得到一笔安生的保障。老先生既然曾是化灵修为，又是在战斗当中受伤跌境，这笔补偿应该足够让老先生安享晚年。为何还要来茶楼当中说书？” 对于卫易的这个问题，这位说书先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公子能说出这话来，想必是出身大家族的，个人修行开销，自己都不用发愁。宗门给的补偿，自然是足够的。不光可以让我一个跌境的糟老头子安度晚年，更可以添置下一份不小的产业。不瞒公子，老头子我，在延坤岛周围的某个小岛上，还有座小灵植园，都是由家里打理的。人老了闲不住，好热闹，在岛上待不住，这不就在延坤岛这边，做了个说书先生。多赚些灵钱，总是好的嘛。” 卫易点头道：“天伦之乐，真的很羡慕。” 说书先生似乎对卫易的这声称赞颇为受用，越发显得春风得意，道：“至于我说的这些书，来历就比较杂了。有的是些传统段子，当年在军中的时候，没事就喜欢翻翻，日子长了也就会了。也有的是道听途说来的一些趣事，说的时候嘛，确实难免添油加醋，真假我自己也不大好说。还有像刚才这段书，其实是我在军中的一个朋友给我的。听说如今在前线战部那边，咱们这位新任东海界主的故事，早就传开啦。” 卫易好奇问道：“先生如今在前线战部，还有熟人？” 老人没有如何故作高深，慢悠悠的说道：“有，但是不多了。我从军较早，嘉裕末年便已进入战部。本来我们那支战部，是没有资格去千岛防线那边戍守的，只是地方上的常规战部。不过后来，云莽天灾爆发，宗门从云莽撤入东海，前线的战事骤然吃紧，我们也就被派上去了。” “再后来宗门几十年养精蓄锐，千岛防线那边，其实始终大战不断，我认识的战部老人也就越来越少。乾安年间收复云莽，我们战部本来也作为预备役参战。不过后来，那场战事比想象的更加顺利，也就没轮上我们，我们战部也就一直驻守在千岛防线那边。再之后，大概是因为宗门强大了，南边的那些东海妖族，也就不敢再来袭扰，千岛防线那边，也就过了几十年的安生日子。后来大多都是我们主动出战，去妖族那边袭扰。可惜没想到有一次中了埋伏，战部倒是最后没有全军覆没，但我也就彻底伤到了根本，跌境回炼气期，不得不提前退役。” “当年认识的那些袍泽，如今还留在军中的，能熬过来的，位置多半都不算低，就是……人实在是少了点，也就那么几个罢了。” 卫易默然。 想不到这位说书先生，竟然在云莽天灾之前，便已经进入战部了。这么算下来，估计这位说书先生，还要比卫易大上几十岁。 老人的一生，可以说是见证了东海这百年来的兴衰起伏。见证了天玄宗从当年最兴盛的年代，瞬间滑落谷底，然后又逐渐恢复的整个过程。 “老先生这辈子，确实令人佩服，真的谢谢您。” 卫易说到后面，不自觉的带了一个您字，而且是发自肺腑。 云莽天灾之后，天玄宗能够顺利传承下来，甚至慢慢恢复，以至后来又收复了云莽。这其中发挥关键作用的，自然是叶朝归这样的人在期间运筹帷幄，自然是宗门那些返虚高手在拼命支撑。但真正从根本上支撑起天玄宗的，还是无数像老人一样，为了东海抛家舍业而拼命的普通修者。 “有啥可谢的？”老人摇了摇头，有些汗颜道：“要说谢，也得是我们谢谢宗门。当年在千岛防线抵御妖族，老实说，不是没怕过，而且是怕的要命。不瞒公子说，当年我加入那支地方战部，其实就是想着去混吃等死的，谁想到后来会被调到前线去和妖族掰命？刚调到前线的时候，我甚至还想过逃跑。不光是我，好些人都这样。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当时吃的就是这碗饭。再往后，杀着杀着，大家也就习惯了。怕肯定还是怕，但想到身后就是自家妻儿老小，只要千岛防线被攻破，东海必亡无疑，所有人都得死，那就只能拼命了。” “不过，当年云莽天灾爆发的时候，那会儿是真的苦，伤亡也是真的大。当时宗门败退东海，本身损失就大，妖族那边，估计是想着要趁火打劫，所以前线压力暴增。可那时候，宗门恰好陷入低谷，哪还有余力支撑前线？尤其是在补给上，更是艰难。” “我记得有一次啊！我们当时守在一处小岛，身后的补给线路被妖族袭扰，补给根本就送不上来，我们就那么干挺了半个月。最后饿的实在没法子了，岛上的树皮都被我们吃的干干净净。若是有干掉的妖族，估计还没运回岛上，就已经被吃完了。等到半个月以后，补给送到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嚯！岛上倍平整啊！草都让我们给吃没了！” 老人说到这里，眼角露出一抹晶莹，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现在回头想想，可能会觉得很好笑。但是当时大家真的很绝望，都留了各自的遗书，埋在岛下面，觉得自己多半是活不过去了。回头想想，我这一生在前线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长。不过要说最难的，应该也就是那段时间了。没补给，法宝坏了也修不了，最后大家就只能用命去填，伤亡自然大。后来宗门在东海彻底立住了脚，资源补给跟上来了。哪怕战事更凶险些，但我始终觉得，没有云莽天灾那会儿那么难了。” “这几年，听说南边的那些妖族，又不安分了。还联合了蛮荒那边的妖族，一起为难咱们？可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怕。当年最难的时候，扣草根吃树皮咱都挺过来了，现在宗门这么强，还能守不住？笑话！前些日子不就听说，掌门在前线打了一场大胜仗，连妖族指挥的名将，都被咱们掌门给当场干掉了？”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要是还能打得动，我还想去前线出一把力。能多杀一头妖兽，也是好的，大不了就死在前线嘛！反正都这把年纪了。可惜人家说了，不收，那就没法子了。” 卫易郑重点头，随即说道：“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有老先生您这一代人在前线死战，保住了东海。如今，该我们这一代人接班了，老先生大可放心。” “放心！当然放心。”这位说书老先生似乎真的畅快起来，目光也似乎更加明亮，“妖族要进攻的消息，刚传过来的时候，我家几个小崽子，还担心宗门挡不住，会被妖族长驱直入，结果被我一人一巴掌甩了过去。如今宗门这么强，咋可能守不住嘛？不过有件事，我倒还真的有点担心。” 老人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卫易连忙开口道：“老先生但说无妨，今天的话，权当是戏言，哪儿说哪儿了。” 老人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担心的，其实倒也不是别的，就是担心宗门财力。” “一个家族想要过的兴旺，想把日子过的蒸蒸日上，无外乎就是开源和节流这两条路。攒的下钱，买的来足够多的基业，日子自然会越过越兴旺。但若是寅吃卯粮，花的比赚得多，多半迟早是要坐吃山空。一家一户是这样的，那么大到整个天玄宗，我觉得也是这样的。” “这些年，宗门确实恢复的不错，比之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就算宗门这些年攒下不少的家当，如今正值战时，钱得花在刀刃上。我退役之后，宗门非但一次性给了我一笔不小的安置费用，后来每年还会再给我一份数额不小的补偿。而且这些年来，这份补偿的数额还越来越大。” “我当然知道，宗门这么干，是感念我们当年守卫防线，拼命奋战的情分。这件事，老头子我也是对宗门感谢的五体投地。可如今正值战时，这份钱是不是就该停了，至少也该削减一二吧？我现在就怕宗门碍于面子，非得死扛着。前线虽然大胜，但想来压力肯定还是不小，我始终觉得，宗门这几年应该开始节流了。若能给前线减轻点压力，我少拿点钱甚至不拿，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卫易忽然问道：“恕我冒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前线防线被破了，妖族长驱直入。这种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确实不是没有。老先生就没想过，自己身家丰厚，可以带着自家儿孙，远走他界？反正只要手里有灵钱，去哪不是活？” 卫易的这番话，像是一根尖刺，让老人顿时脸色大变。原本很和气的一位老人，此刻突然脸色阴沉起来。 “公子这说的叫什么话？！” 老人站起身来，显得有些激愤，道：“老头子我是土生土长的东海修者，不在东海呆着，能去哪儿？根死了，树还能独活？公子说的这种事情，那些大族大派，或许能干得出来。可我们这种普通人，是万万做不到的！别的不说，就算真如公子说的这样，有朝一日前线被破，妖族长驱直入，老头子当然可以早做准备，带着家眷家产，逃到其他修炼界去。但到了其他修炼界，人家本地修者，会正眼看你？活的连狗都不如！” “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有不少修者，来不及远走东海，只能不断北撤，最后退到了两江、潇湘这两界。可再之后呢？在人家眼里，我们是莽修！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在那两界，莽修有几个能够活的舒坦的？还不是大都苟活度日？宗门收复云莽之后，有多少人不是连夜收拾家财，急忙忙的返回云莽？” “这个道理，老头子我难道不懂？” 卫易没有想到，这位看似很好说话的老人，在听到卫易的质疑后，竟然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而且还是以一个炼气期修者的身份，去反驳一个化灵期的贵家公子。若卫易也是普通炼气期的年轻人，老人说不定就要一巴掌抽过来了。 最终，卫易主动起身，给老人道歉，这才算了事。 和这位说书先生又聊了许久，聊了很多当年老人在前线的所见所闻，聊了聊这些年老人眼中东海的变化，老人最终起身离开，卫易也是收获颇丰。 只是，老人临走之前，卫易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开口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和您说一声。我家里有些门道，对宗门的一些高层决策，也有所耳闻。您之前担心，宗门为了面子，才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财力，这其实真的不用担心。这个事情要解释起来很麻烦，但大致就是宗门现在真的很富裕，而且，发到您手里的钱，您若是给了后辈儿孙，支持他们修行，或者自己能够重返化灵期的修为，这对于宗门来说，都是最乐于看到的。灵钱这东西，说到底都是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老人听到这个答案后，想了想之后，也琢磨出一些味道，便点头道：“公子说的也有道理。钱确实都是虚的，人才是最要紧的。我那小孙子自打开始修行之后，一直嚷着有朝一日，也要上前线杀敌。说实话，我是真不大舍得，也怕他出意外。但要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其实愿意他能够去前线，为宗门出一份力。” 老人说完这番话后，转身下楼，缓缓离开。 整个过程，卫易一直站着，目送老人离开。 老人大概至死也不知道，他这辈子，曾经让堂堂东海界主站着目送离开。但老人的一生，确实也有资格让卫易这样做。 “有件事，你说的对。” “如今这样的天玄宗，怎么可能挡不下妖族？” 第20章 云桥真君的心里话 目送这位曾是天玄宗老兵的说书先生离开后，卫易静坐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他身旁的曹圻，也识趣的没有发问。 直到许久之后，卫易发现，茶楼外面天色已经昏暗，楼内逐渐亮起灯火。卫易这才轻轻起身，但同时又看向同样要起身的曹圻，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我想去见一个人，不过，见这个人确实不方便带你同去。在这里等我，我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曹圻没有询问卫易要去哪里，也没有问卫易想要见的这个人是谁，只是点头道：“我在这里等你。” 离开茶楼之后，卫易一路上闲庭信步，看似脚步很慢，但往往一步迈出便是数百丈。进阶神位之后，卫易对于大道的感悟早已可以化界而出，想要做到常人眼中的缩地成寸，并不困难，这不过只是对于自身法界内空间的一种简单掌控而已。卫易就这样一路向前，先是路过了那座岛主府，悄悄对此刻正在府中的岛主浮鱼真君传音，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岛上，但无需见面，浮鱼真君自然也没有多事。 然后，卫易就这么一路走上岛上玉晟宗的那座山门。 堂堂一流门派，作为老巢的山门所在，自然被布置了无数强大的禁制阵法。但是在卫易面前，这些强大的阵法禁制，却纷纷如同失效了一般，根本没能对卫易形成任何阻碍，甚至都没能发现卫易。 拥有东海界主的权柄，整个东海，卫易无处不可去。 进入玉晟宗山门之后，卫易放缓了脚步。沿途所遇的玉晟宗修者，哪怕与卫易擦肩而过，同样无法发现卫易。同样的手段，很多年以前，卫易和师父叶朝归外出游历的时候，曾见师父施展过，当时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但如今看来，这不过是返虚修者对于自身法界的一种简单应用，实在没什么难的。 最终，当卫易抵达山门核心处，同时也是整个玉晟宗内的禁地，玉晟宗的镇派返虚云桥真君的修行之地时，卫易稍稍释放出一抹大道波动。 不出所料，下一刻，一个恐怖的声音，响彻天地。 “大胆！” 一道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卫易无奈撇了撇嘴，同时轻轻一挥手，原本堪称恐怖的磅礴威压，顿时消散一空。 玉晟宗的镇派老祖，云桥真君。 卫易当下想要见的人。 在卫易现出自己气息的刹那，云桥真君自然发现了卫易这个突然出现在宗门核心处的闯入者，但因为卫易并没有显露出更多东西，所以并没有判断出卫易的身份，当下便想要雷霆出手。不过卫易并没有想要和云桥真君试试招的意思，轻轻挥手，以东海之力打散了云桥真君尚未施展出来的神通，总算没有波及到周围。 但这样一来，这份手段落在云桥真君手里，可就显得更加恐怖了。 “是我。” 卫易轻轻开口，云桥真君总算发现了卫易的身份，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本云桥真君以为是妖族的高手来袭。不过在意识到卫易无声无息出现在山门核心处之后，云桥真君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宗门还是不肯放过我吗？如今当下正值战时，就不怕寒了大伙的心？” 云桥真君的这番话，让卫易心中微微一愣。卫易瞬间就反应过来，应该是云桥真君误会了自己的来意。不过卫易并没有马上解释什么，反倒是想要将错就错。 “先请我喝杯酒吧？其他的事情，喝了酒再说。” 惊魂未定的云桥真君，有些意外卫易的要求。上一次见到卫易，卫易还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修，在云桥真君眼里，无异于蝼蚁。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卫易，已经成了云桥真君无法正面匹敌的存在。单看刚刚卫易那一手轻易泯灭自身神通的手段，云桥真君深知，如果卫易真想杀自己，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既然如此，云桥真君也就放弃了其他念头，一挥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卫易请入自己静修的洞府。 “你这洞府，倒是不错。” 卫易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桥真君的这座洞府，谈不上如何奢华，但是却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程度。洞府内部的布置十分简单，但里面的宝贝却不少，可以辅助修行。哪怕只是洞府内的一块木头，抠下指头大小的一点，也足够普通修者安稳过一辈子了。 云桥真君也不多说什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从储物法宝内取出几坛子灵酒，道：“不怕我下毒？” “如果你毒的死我，那我倒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卫易憨憨一笑，伸手接过一坛子酒，自己拍掉酒封，不再去管云桥真君。至于云桥真君本人，这会儿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已经料定自己必死的云桥真君，当下就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反正你都要死了，就不想和我多喝两杯，说说心里话？”卫易拿过第二坛酒的时候，冲云桥真君比划了一下。后者点了点头，缓缓坐下，这位执掌玉晟宗数百年的返虚老祖，大概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此生最后一杯酒，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喝下去。 “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卫易轻轻举起手中酒坛，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希望你能坦诚相告。当然，这两个问题，我是替我自己问的，不是宗门的意思。” “问吧。” 云桥真君这会儿也显得洒脱了许多，似乎已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道：“既然宗门是派你悄悄来杀我，就证明宗门不会彻底除掉玉晟宗。无非是回头帮玉晟宗换一批高层，这个结果对我而言，已经不差了。” “哦？” 卫易笑容玩味，问道：“第一个问题，当年我和掌门师尊在延坤岛上，以那个案子压你低头。对于你那位嫡亲后人当时的所作所为，你是否真的不知情？还是知晓一些，但是却有意纵容？” 卫易所说的事情，便是当年叶朝归借以压服云桥真君的那件事。当时秋雪客栈的那个少女，虽然是宗门的暗子，但那些事情，确实也是那位年轻天才做的。 云桥真君微微皱眉，沉声道：“在你眼里，老夫就如此不堪？若是老夫真知道那小子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不用掌门现身，我自会处理了那小子，而且是公开处决，杀一儆百。” “但是……”云桥忽然叹气道：“若说一点都不知道，其实也不对。那小子是我的嫡亲后人，自身天分又不差，老夫自然想着多照拂他一些。加上那小子在老夫面前，表现的也是乖巧听话，所以老夫一直以为，那小子或许只是在宗门内性情跋扈些，但从没想过他会做的那么过分。” “若说老夫有纵容之罪，倒也不算冤枉。那小子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本就已经引起门中有些人的注意。但这些人出于忌惮老夫，要么对此闭口不言，要么帮着为虎作伥。这件事，确实是老夫的罪过。” “不过，选择庇护自家后人这件事，老夫却从未后悔过。”云桥真君狠狠灌了口酒后，复又说道：“老夫辛苦修行，本就是为了让自家的门人后人，能够过得更舒坦一些。要不然，老夫辛苦修行一生，为了什么？当然，他们可以过得好，甚至可以跋扈些，行走在外，可以让人心生忌惮。反正有我这样一位老祖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要不祸害人，我觉得都没错。后来老夫很久，觉得老夫真正做错的地方，其实就是对后人缺少了管教，忽略了教他们做人的底线。” 卫易点了点头，道：“这话我未必全认同，但至少大半认同。一生辛苦修行，为给后辈子孙争一个安稳，确实没毛病。只要不祸害人，自己想过的更舒坦些，也没毛病。但你的存在，本身就会让后辈子孙肆无忌惮。若是不知道束缚子孙，你的成就越大，子孙的祸害便越大。” 云桥真君忽然显得一阵颓然。 “我是真没想过，这些后辈小子的胆子会这么大，更没想过他们会真的去害人。当年掌门敲打过我之后，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彻查了一遍。结果发现，这些平日里在我面前百依百顺的小子，私底下会是这个样子。和妖族做生意，贩卖修奴，欺男霸女，杀人越货……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竟然也敢做。我当时将他们全部自行处理掉以后，去掌门那儿请罪。做戏给外人看的心思固然有，但更多的确实也是出自真心。” “我知道自己的罪过，但我真的没想过他们会去害人。” 卫易忽然安慰道：“这其实也不是你的错，人之本性罢了。扪心自问，若是我自出生开始，头上便有你这么一尊大树庇护，多半要比你那些后人更加不堪。因为活的太过容易，心里的某些底线就会变得越来越低，然后就越来越不拿别人当人看，觉得自己天生高贵，其他修者天生就该给自己做牛做马。” 卫易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想到了许多东西。 一个返虚初期的云桥真君，其后辈子孙尚且如此跋扈，知道仗势欺人，不把别人当人看。那么那位大离皇祖的后人，如今的大离皇族，是不是更会觉得，全天下修者都生来欠他们的？但实际上，大离皇族内部，约束极严。皇族内极少传出丑闻，一旦有皇族做出有违族规的事情，便会交由宗正院处置，处罚的比一般修者还要更狠。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咸安城皇族这万年以来，在修真界口碑还真不算差。卫易如今扪心自问，若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达到那个高度，后辈儿孙多半是肯定不如大离皇族的，说不定也会成了未来很多修者心里的祸害。 云桥真君没有想到，卫易会想出这么远。见卫易沉默不语，便自行开口道：“你的第二个问题，是想问我当年那个案子之后，你和掌门遇袭一事，我到底有没有向外泄露消息？我可以实话告诉你，真的没有。不管你信不信，都是如此。” 卫易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你肯定没有与外人勾结，更不可能泄露我和掌门师尊的消息。倒不是对你的忠诚或是人品多么自信，我只是信掌门师尊而已。若是你真正做了这样的事情，师父不可能查不出来，更不可能留你到现在。” 当年卫易和叶朝归，在岛上借着秋雪客栈的案子，直接压服了玉晟宗。但就在那之后不久，卫易去渡自己的第三次天劫，就在延坤岛附近的海域，被数位返虚高手伏击。有修者也有妖族，还有那位如今已是两剑山掌门的玄平真君。正是因为他们的这次遇袭，给当时的舆论彻底添了一把火，让整个玉晟宗彻底陷入了解释不清的地步。裤裆里摔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想问你的是，当年李砚山以秘密渠道，给了你那封密信之后。单凭你本心来说，到底是怎么想的？” 云桥真君没想到卫易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却让他彻底颓唐了下来。 “这就是我必死的原因吧？但是，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傅宿相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反宗门，也不敢反。” “当年身为大离首辅的李砚山，以秘密渠道给我一封密信。信上的内容，大致就是只要我愿意背叛天玄宗，愿意做大离在东海的暗子，便会许给我多少多少好处。我当时并没有选择将那封密信的事情告诉门派，而是选择自行处理，依靠自身的手段，顺着那条线清除掉了不少大离的手脚。” “至于我当时真正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反宗门那是不可能的，再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但是同时，我也怕宗门会真的彻底消亡，玉晟宗一脉，会彻底给宗门陪葬。所以我不会和大离那边狼狈为奸，但却真的很想隐晦的向大离传递一个善意，希望将来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至少玉晟宗能够保存下来，我的后人能够活下去。” “我选择自己去清理大离的手脚，则是担心宗门的责罚。毕竟这种事情，事后一旦被宗门发现，我肯定必死无疑。但事后的发展证明，我还是低估了掌门的手段和智慧。” “不过，不论如何，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去反宗门，最多只是想给那些不成器的后人，留下一条活路罢了。” 第21章 恶作剧 喜好身着锦衣的云桥真君，神情晦暗。大概是临死之前，有些心中戚戚然。又或者是想到宗门内那些不成气候的后辈，不知自己死后，这些后人是否还能被自己的余荫庇佑。 “那么，在收到李砚山的那封信之后，前辈当真就从来没动过半点投效大离的心思？我是说，半点都没有？” 云桥真君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不信，但确实就是这样。左右已是一死，我不妨和你说说我的故事。等你听完之后，说不定就能明白了。” 卫易没有拒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云桥真君缓缓道：“你应该知道，玉晟宗开派至今，不过七百余年，而我今年则是九百岁出头。也就是说，我进阶周天境之前，其实都是天玄宗的直属弟子，归属望字一脉。” 天玄宗十二脉，望字一脉以阵法之道为长，如今首席长老露凉真君，几年前刚刚跻身返虚后期。 “你虽然也刚刚开创了一家一流门派，但鱼龙殿在东海地位特殊，不是其他十几家一流门派能比的。而且，就算你已算是脱离宗门直属，独自开山立派。但你和宗门的关系，以及鱼龙殿和宗门的关系，都比较特殊。” “但你有没有想过，东海其他十几家一流门派，包括我们玉晟宗在内，到底都是怎么来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后，卫易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如今东海十几家一流门派，有几家是自开派起就在东海的，还有几家原本在云莽那边，但云莽天灾之后，也都陆续撤入东海。再之后，宗门收复云莽，这两种门派，都朝云莽那边迁移了不少势力，如今差别不大。” “至于说如何产生，有的是宗门出于特殊考虑，还有的是在宗门内部的老辈，寿元将尽，或者争夺首席长老之位失败，被排挤打压，不得不离开宗门，独自开辟一个门派。” 云桥真君点头道：“我们玉晟宗，就属于后者。七百多年前，我的师祖争夺望字一脉的首席长老失败，不得不离开宗门，建立玉晟宗。连带着我们这些徒子徒孙，自然也离开的宗门，加入了玉晟宗。没办法，若是还留在望字一脉，我们这些失败者，多半会遭到排挤打压。” “你加入宗门较晚，而且入门便是掌门的唯一弟子，自然感受不到当年宗门内部的那种倾轧。”云桥真君叹息道：“甚至就连掌门，对于很多年以前的天玄宗，也未必感受有我们这些老辈这么深。” “云莽天灾之前，天玄宗强则强矣，内部倾轧却极其严重。你大概想象不到，那时的宗门，只要是争夺首席长老失败，除非没有任何后人，离开宗门独自开派几乎是唯一一条路。就比如我们师祖失败了，我们这些徒子徒孙，只要还留在宗门内部，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在一次次任务当中，被无声无息的清理掉，死的还都完全合理。” “这样的天玄宗，我身为天玄弟子，不会叛，但是你觉得我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吗？” 卫易想要开口，却被云桥真君打断，云桥真君继续说道：“当然，所有的这些，因为云莽天灾的爆发，全都变了。面对云莽天灾，宗门内部史无前例的团结起来。而且，如今掌门上位之后，手腕之高，也确实令人钦佩。当时李砚山传信的时候，我对宗门依然心存怀疑，所以不得不想办法给后人留一条路。但若是换成今天，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的想法。” 卫易默然。 云桥真君当年所犯的错误，如今看来，确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卫易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对于当初已经明显有了二心的云桥真君，依然选择放过一马。让云桥真君这些年有机会为宗门出力，偿还他当年的错误，同时也给玉晟宗留下更多的香火情。 但宗门内部的倾轧，这种内部的矛盾，卫易确实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如今的天玄宗，你很喜欢？” 云桥真君再次点头，回答道：“至少，比我知道的那个天玄宗，真的好很多。至少，大家有个共同的目标，都想让天玄宗壮大，挡下妖族的北上，甚至有朝一日能够大军南下，完成那修真界有史以来没谁曾做到过的壮举。” 卫易微微仰起头，不再看面前的云桥真君，也没有再问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那个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大离作为当初的修真界共主，本来自己坐拥十界之地，比其他所有修行圣地加起来都更强。但是这些年过去，却将一把好牌打得稀烂，如今只剩下六界之地，未来说不定会更小。 卫易一直在想，如此强大的大离，为何会越来越弱？而天玄宗，当年不过偏安东海一隅之地，连传承都快要断绝。为何这些年却反倒蒸蒸日上，发展迅速？ 这个问题，卫易曾想过很久，最后得出的答案，还是在于人。 大离强则强矣，坐拥十界之地，高手无数。但传承万年之久的大离，内部早已彻底腐朽。反观天玄宗，经历当年云莽天灾的洗礼，宗门上下一心，目标一致，自然蒸蒸日上。 如果没有云莽天灾的洗礼，如今的天玄宗，说不定内部同样是倾轧严重，派系林立。就算叶朝归才智通天，只怕也没有用武之地。就如同前朝的那位首辅大人，治政手腕曾让叶朝归都赞叹不已。但最终也只能压制群雄，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弊病。 人心。 这大概就是天玄宗如今，真正强过大离的地方了。 不管是那位身在底层的天玄宗老兵，还是如今执掌一流门派的云桥真君，大家都发自内心的想让天玄宗更好。 “宗门这次派你来，想必是不打算彻底让玉晟宗消失了。”云桥真君理了理衣角，道：“你身具东海一界之力，在东海证道的返虚，都要受制于你，我就算想逃也逃不掉。由你来杀我，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想来宗门是想要秘密的让我消失，不打算公之于众，也不打算牵连玉晟宗了。” 云桥真君轻轻闭上眼睛，微笑道：“我这几十年一直在替宗门拼命征战，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多留下一份香火情，能够让玉晟宗的这些人，在我死后不受牵连。如今宗门的这个处理结果，我认。” “动手吧！” 云桥真君已是一心等死，撤去了自身所有的防护手段，收敛神识，只希望卫易能够给自己一个痛快。 但是，等了许久之后，云桥真君仍是没等来那必杀一击。 于是他重新睁开眼，然后便看到卫易举着酒坛，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卫易的这个模样，让云桥真君感到意外，不明白卫易到底要干什么。 卫易捧起酒坛，轻轻抿一小口，笑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来杀你的？” 云桥真君一时语滞。 他这才发现，从始至终，似乎都是自己猜测卫易此来的目的。 “就是路过你这儿，打算进来讨杯酒喝。”卫易像是一个顽劣的稚童，做了一个自己觉得很巧妙的恶作剧，大笑道：“当年在我眼里，你可是高的没边的高手，觉得你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今天看到你这个样子，总算报了当年的仇了。” “不过看得出来，你这些年过的也真是提心吊胆。放心吧！我师父曾明言，只要你愿意心向宗门，没有真的背叛宗门，宗门便不会做那过河拆桥的事情。归根到底，都是一家人啊！再说，你对宗门的贡献，你以为宗门真的忘了？” “以前可能会，但是现在，肯定不会。” 一家人。 云桥真君呆立当场，直到卫易离开，仍是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这位已经九百多岁的老人，眼眶湿润。 “这样的天玄宗，我真的很喜欢啊……” …… 走出玉晟宗山门，回到茶楼，卫易看到曹圻依然在二楼等着自己。正趴在二楼的临空扶手上，望着楼下的看台。 当下，那位原是宗门老兵的说书先生，大概早已回家。茶楼这边的看台上，正演着一出东海这边独有的剧目，讲的是丽水防线那边，某位年轻将领血战妖族的故事。 见到卫易回来以后，曹圻笑吟吟的看向他，卫易过去牵住她的手，二人随即离开茶楼。 “你就不问问，我刚刚是去见了谁？” 曹圻摇了摇头，笑道：“你不说，我便不问。而且，我猜应该不是那个当年你救下的姑娘。既然不是这位对你心有思慕的姑娘，你见谁我才不好奇。” 卫易撇了撇嘴，对曹圻做了个鬼脸。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两人走在街上，卫易渐渐收敛起笑意，正色道：“曹家在修真界的风评一直不错，至少据我所知，曹家历史上很少有什么丑闻，更极少有家族子弟在外欺男霸女的事情。所以我很好奇，曹家内部到底是怎么约束家族成员的？” 曹圻略微想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其实也说不好。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我只能说是家规。我们曹家的子孙，从刚刚开始识字的时候，就要背诵曹家族内上万字的家规。我记得那年我才五岁，就被我爹逼着站在墙角，一边哭一边背。上万字的家规，错一个字都不行。等家规学完背完之后，常见的字基本上也就都认齐了。” 卫易有些诧异，他是真没想到，曹家内部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上万字的族规，大多是在讲什么不准做，什么不能做，看着就头疼，但是你还不能不背。”曹圻似乎想起了童年时的可怕经历，做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而且最要命的是，我们曹家的家规，是会逐渐变化的。听说当年先祖开创家规的时候，订立了几条核心家规。这几条核心家规，后世家主必须照做，而且不能更改。其中就包括曹家永远不能向原陵之外扩张这一条。除此之外，大约还有千字左右的家规，也是先祖留下的，但是却允许后世家主更改。” “只不过，后来的曹家历代家主，出于对先祖的尊敬，对先祖留下的这些家规，从来没有改过一个字。但是每一位家主，一定会增加许多内容。这四千多年下来，原本千余字的家规，也变成了万字不止。” 卫易重重点头，这个答案，和他想的一样。 修真界那些能够传承千年以上的大家族，大多规矩极严，甚至到了繁苛的程度。卫易现在细细想来，不是大家族一定都有极严的规矩，而是只有严苛规矩的家族，才能传承下来。至于那些没有规矩束缚的家族，老祖宗那一代，或许因为威势极强，可以让家族繁盛。但只要老祖宗死了，后世子孙没了庇护，却依然给家族招灾惹祸。这样的家族，不灭亡才怪呢！ “小时候对家族的这些规矩很痛恨，但是长大之后，反倒觉得这些规矩，真的都很有道理。”曹圻复又说道：“至少，能够保证我们曹家的子孙，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记得很多年以前，我刚刚开始正式修行那年，家主曾给我们这些小字辈训话。当时家主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 “曹家真正能够传承不朽的依仗，其实不是那座吉祥宫，也不是历代无敌天下的曹家顶尖高手，而是这些看似繁琐的家规。” 卫易似有所悟。 “取巧可管一时，力量可管一世，思想可管百世。” …… 接下来的几日内，卫易先后又出现在数个地方。不管是在延坤岛，还是在接下来的几个地方，卫易都有意让自己接触的当地势力，对外散布自己到达此处的消息。这样一来，从地图上来看，当这几个点勾连成线以后，指向也就很明确了。 这一日，卫易带着曹圻，两人终于抵达名欢岛海域。 “见过师尊。” 第22章 卫易的任务 在卫易的印象里，身为天玄宗掌门的师父，似乎永远是一袭青衫，佩刀而行，宛若一人占据天下男子大半风流。只是如今当叶朝归褪去青衫，换上一身甲胄，则是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杀气凛然。 如今身为纯阳战将的叶朝归，可谓是战将领域的当世第一。而万年以来，恐怕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战将。至少在历史上，还从未有过能够统辖三十万大军的战将。 指挥战部的叶朝归，恐怕同样是真正意义上的当世无敌了。 “你来的倒是巧，若是再晚来一日，恐怕在钟离岛这边就见不到我了，只能深入妖族海域才行。” “宗门大军，明日便会深入妖族海域，向幽明圣象一族的海域边缘进攻。” 名欢岛大捷，对于天玄宗面对的这场战争而言，实在是意义重大。一战歼灭东海妖盟的大半主力之后，天玄宗便可以长驱直入，在幽明圣象一族的侧面开辟第二战场，让其无法将全部力量，都集中到丽水防线那边。如此一来，丽水防线那边的压力也就骤减，宗门胜算大大增加了。 在钟离岛上，卫易并没有见到囚蒙、武火两位老祖。实际上，两位纯阳老祖在名欢岛之战结束后，就已经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名欢岛海域。囚蒙真君前往丽水防线那边坐镇，而武火真君则是返回天玄山坐镇。这两位早已能称圣的存在，是宗门如今真正意义上的定海神针，必须坐镇宗门最要紧的几处地方。至于无涯岛那边，之前卫易身在鱼龙岛，和无涯岛相距不远。卫易虽非纯阳，但依仗东海之力，完全可以确保无涯岛的安全。 而名欢岛这边，则是由叶朝归亲自坐镇。接下来宗门大举进军妖族海域，也是由叶朝归亲领。 “名欢岛一役，虽然看似打得顺利，而且也确实歼灭了东海妖盟的大半主力。但却暴露了我作为战将的这张底牌，所以后面的大战，恐怕很难取巧，只能硬战了。” 叶朝归似是想要考较卫易，问道：“如果你是东海妖盟的决策者，接下来你该如何应对？” 卫易看向那座标注有整个东海和幽明圣象一族领地的沙盘，陷入了沉思。叶朝归倒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卫易回答。直到盏茶功夫之后，才回答道：“东海妖盟的战部主力虽然被击溃，但是自身实力却依然强大。从总体实力上来看，恐怕依然比宗门在东海的力量要强上三分。当然，如今东海妖盟的困境，在于一没有顶尖名将主持，二缺少决定性的高手坐镇。所以就算整体力量不差，但很难和宗门大军正面对决。” “再加上后面的战事，全都位于东海妖盟的海域内，东海妖盟有主场优势。所以，如果由我来决定的话。首先我会将后面的战斗，全部改成小股袭扰战斗，避免大规模的主力接触。没有金虹明月这位名将的主持，精锐战部又被我们大多吃掉。东海妖盟如今的战部，和我们正面作战，就是送死。反倒是这种袭扰战，会让我们极为头疼。” 叶朝归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卫易的回答，“还有呢？” “东海妖盟的战部，正面袭扰我们主力战部，自然是不敢的。如今师父统辖战部，可以称得上是无敌当世。所有妖军战部，只要接触我们的主力，进入我们的攻击范围，就只有被彻底消灭这一个结果。但是，宗门既然决定深入妖族腹地作战，补给线注定会极长。这些妖军战部，或许不敢袭扰我们的大军主力，但只要袭扰我们的补给线，到时候主力战部就会寸步难行。” 说到这里，卫易忽然想起来，很多很多年以前，自己还是苍灵府的一名小苦力时，曾听一位说书人，分析历史上某场重要战事。那位说书先生说，当时那位统兵的将军，就该带着战部一路突袭，集合所有空间类法宝，带足补给。然后在敌人背后悄悄隐藏行迹，等到绕过对方主力之后，在其背后突袭，定能一举成功。 当时卫易还觉得，这位说书先生，讲的十分有道理。但是如今回头去看，卫易就觉得十分单纯可笑了。一场战部对杀，需要消耗多少物资？就拿眼下这场大战来说，哪怕把天玄宗上下所有空间法宝，都集中过来，携带的补给恐怕仍是不足以满足大军两日的消耗。而且，还是普通的行军接触战。若是那种不计损耗的大战，恐怕连小半日都撑不住。 所以，大型战部集群式作战，后勤补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至于说像极北冰原修者那种以战养战的打法，则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反正以当下天玄宗战部面对的复杂战局，通过缴获减轻补给压力是可行的，但若是完全用以战养战的打法，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所以，宗门战部能否直插妖族腹地，在幽明圣象一族背后开辟战场。补给线的安全，就是胜负的关键。” 卫易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又道：“除了骚扰我方补给线之外，对于东海妖盟而言，当下和妖族内部讨价还价的本钱，同样很足。如果东海妖盟，彻底让出一部分海域，不再袭扰我们，允许我们长驱直入的话。幽明圣象一族的压力，就会大的惊人，我们的胜算就能再增加几分。所以，当下东海妖盟那边，除了准备袭扰我们的补给线之外，恐怕也在和妖族内部几大势力博弈。” 卫易忽然眼前一亮。 “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去一趟东海妖盟那边，尽可能的破坏他们的布置？” 叶朝归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之前在天玄山上做了几十年的枢事院参赞，还真是长进不小，这不就让你猜出来了？” 卫易不禁大为惊讶，他刚刚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想到师父竟然真的有这个打算。不过卫易很快开始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似乎还真的是最好的办法。 “前往东海妖盟那边，尽可能的破坏他们的联系。最好的结果，就是东海妖盟彻底做壁上观，从此不再插手战事。但派谁去谈，则是个很麻烦的问题。如今宗门内部，份量足够，能够代表宗门和东海妖盟谈判，而且还有足够权限，替宗门开出谈判价码。这样的人，实在不多。最关键的是，一旦谈判失败，东海妖盟翻脸，这个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就成了一个未知数。哪怕是囚蒙、武火两位师叔，到时候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但是，有两个人例外。” 叶朝归伸手指了下自己，然后又伸手指了下卫易。 卫易恍然。 的确，如今天玄宗内，若论逃生活命的本事，卫易恐怕确实要比两位纯阳老祖还强。如果身在东海，卫易依仗东海之力，便是真正的先天不败，谁来都杀不了他。而如果离开东海，虽然没了东海之力的护持，看似危险。但别忘了，卫易可是万劫塔的传承者，也是当世最后的一批仙器传承者。若论自身速度，就算是纯阳老祖也不及卫易。唯有那些同样是仙器传承者，才能与卫易的速度媲美。 如今卫易已证得神位，只要足够小心，哪怕深入东海妖盟核心腹地，一样有把握来去自如。 在如今叶朝归需要坐镇战部，主持这场战事的时候，整个天玄宗内，确实没有人比卫易更加合适了。 “我去。” 卫易没有任何犹豫。宗门正值战时，他本想来前线参战，却一直被师父挡在身后。如今能够为宗门出一把力，自然不会推辞。而且，如果这件事能做成的话，绝对要比卫易在前线斩杀数位妖族返虚，都来的更有意义。 “该给你准备的资料，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到了东海妖盟之后，如何开价，如何讨价还价，都由你自己来决定。就算无法达成最好的结果，能让妖族其他几大势力，知晓你去了一趟，让他们心生间隙，也就足够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咸安城养心阁内，今日有一场规格至高的军机会议。 大离四大名将，离祚、张香涛、米晟、韩药师，悉数到场。当然，这四人今日皆是以一缕分魂至此，本体自然还戍守在各自的经略要地。 除了四位名将之外，保和院院首屈突长青，以及三位保和院副院首，也都不曾缺席。 除了这些大离军界早就已经声名赫赫的老将们之外，今日养心阁内的这场军机会议，还有一副新面孔。 雷州将军，离景原。 身为新生代的年轻战将，有资格进入这座养心阁，参与今日这场军机会议，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认可。 不过，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此刻却眉头紧皱，脸色极其难看。 “臣之前出使东海，对目前东海军力的评估分析，已经送入保和院。根据臣的估算，刨去顶尖名将级战将和返虚以上战力不算，东海目前的军力水平，应该至少能够达到中州常规战力的八成。至于雷州、波州、两江等几界，总体实力恐怕都远不如东海。” “当然，这只是臣的估算，难免存在较大误差。但臣以为，如果考虑到名将级的战将，以及顶尖战力的话，东海的整体实力，说不定还要更强些。” 离景原的这番话，可谓是极具震撼。但是此刻养心阁内，却没谁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甚至觉得离景原的估算有些偏低了。 若非如此，之前名欢岛一战，如何能够一战吃掉东海妖盟的大半主力？ “都说说，对名欢岛一战，有什么看法？”离平坐在养心阁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脸色阴沉，“如果天玄宗此时大军北上，进攻潇湘或是两江，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守得住？” 这个问题一出口，养心阁内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越是安静，就越发让人觉得心慌。 最后，还是身为大离当朝首辅的毅王爷离祚，轻轻踏出半步，躬身道：“陛下，臣前两日收到详细的战报之后，便开始带着手下的战将进行战术推演。臣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在一座相对孤立的战场内厮杀，臣和米帅或者香帅联手，可以正面挡下叶朝归。如果是和韩帅联手，则有一成的把握，能够在局部战场反攻，但总体战事上依然互有胜负。但双方开战之后，战事会迅速升温，变成一场全面决战。” 离祚开口之后，四大名将当中最为名声不显的韩药师，也开口道：“臣和毅王爷的推演结果相似，把毅王爷换成臣，结果也是相差无几。不过，在一座封闭战场上进行战斗，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天玄宗选择北上，曹家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一旦开战，我们至少需要三位名将级战将，才能完全守好潇湘。” 三位名将。 那也就意味着，一旦天玄宗选择大军北上，中州这边，最多只能剩下一位名将。 离平轻呼出一口气，顿时觉得压力陡增。虽说以天玄宗目前的处境，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近于无。但只要发生，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常年镇守两江的香帅张香涛，这时也开口道：“陛下，相比毅王爷或者韩帅、米帅，臣不擅进攻，更擅防守。按照臣的推演，以当下潇湘的军力，哪怕臣亲自去正面防守，依仗留川河防线，最多也就只能守住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内，如果后续增援能够抵达，后面的仗或许还有的打。但只要增援战部到来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月，留川河防线几乎是必破无疑。” 四大名将之中，若论防守，实在是没谁比张香涛更强。整个修真界十一位名将当中，张香涛号称是最擅防守的战将。依仗留川河防线，可以将自身实力发挥到最大。 三位名将先后开口之后，离平微微偏移视线，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米晟。 “米帅，你觉得如何？” 第23章 历史的惯性 被皇帝陛下亲口发问之后，米晟微微躬身，回答道：“就实际战力来看，臣赞同韩帅的看法。但是臣以为，只考虑战局之内的战斗，未免有失偏颇。如果天玄宗选择北上进攻潇湘和两江，北方冰原不可能坐视，一定会倾力南下袭扰。到时候，我们最多只能抽出两位名将，南下支援。而且天玄宗北上的时候，妖族也不可能坐视。” “臣认为，在判断天玄宗实际战力的时候，必须先将这些因素考虑进去。如果有必要的话，臣认为，应该马上和妖族接触，或者和落霞岛接触。绝不能让天玄宗，未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此话一出，养心阁内的气氛，顿时更加安静了几分。 这个大家最不愿提及的关键，终于还是被米晟给提了出来。 联合妖族？ 此刻唯一坐着的大离皇帝离平，神情忽然变得晦暗，似乎瞬间失去了某种精神上的寄托。 强如大离，作为修真界万年以来的天下共主，如今竟然也要联合妖族，才能避免灭亡的结局了吗？ 离平深知，如果未来没有妖族的牵制，天玄宗北上之日，一定是冰原南下之日。以大离当下的六界之力，想要扛住这两家的进攻，或许还有可能。但问题是，一旦这种局势形成，两剑山、落霞岛、御灵宗等几家，会错过这个机会吗？ 猛虎架不住群狼。 到那个时候，大离的崩塌，便近在眼前了。 “臣倒是觉得，情况或许还没有那么糟。” 就在养心阁内气氛陷入沉默之际，站在最后面的离景原，却忽然开口。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离景原身上。 “有什么想法，直说。”在离景原开口之后，皇帝离平大概是怕离景原觉得自己年轻，有些话不敢直说，所以便特意示意了一下。 “臣此次出使东海，最大的感触，其实并非东海军力的强盛。东海之强，再强也强不过中州。真正让臣觉得深有感触的，是东海的人心。” “人心？” 离平没想到，离景原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两个字来，“继续说。” “臣在东海所见，东海修者，大多心存希冀。哪怕当时妖族已经大军压境，在千岛防线和丽水防线两边造成巨大压力。但东海修者，却似乎并不怀疑天玄宗的实力，并不担心妖族真的能攻破防线。” “臣认为，这种人心，或许比叶朝归这位纯阳名将，更让人觉得可怕。” “废话！” 就在离景原刚刚说完之后，站位距离皇帝离平最近的毅王爷离祚，忽然斥责道：“今日军机会议，只论军机。你说的这些，与战事推演有何关系？” “王叔，无妨。”在毅王爷开口斥责之后，皇帝离平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景原有话直说，这是朕允许的。况且人心之处，确实也关乎战事的进行。朕倒是好奇，依景原你来看，为何反倒是情况没有那么糟？” 离景原没有顾忌身为义父的毅王爷，对他的怒视目光，继续开口道：“臣认为，或许我们从一开始，战略方向就错了。” “从乾安年间，两剑山、落霞岛联手进入炎州开始，我大离一直以防守为主，一直想借妖族之手，除掉南边的几大圣地，更想借几大圣地的手，削弱妖族的进攻之势，给未来我大离南下赚取先机。” “但臣以为，与其防守，其实不如主动进攻。我大离如今虽然略有衰颓，但仍有六界之地……” “离景原！” 仅以一道分身降临养心阁的毅王爷离祚，再次怒斥，想要让离景原闭嘴。但是，当这位历经三朝的大离名将，看到皇帝离平隐晦的目光之后，终于还是收回目光，没有阻止离景原。 “景原，你继续说。” 离景原被义父如此斥责之后，心中难免惶恐，但最终还是决定继续道：“臣以为，东海的人心，都是天玄宗打出来的。当年云莽天灾之后，天玄宗败退东海，人心本已四分五裂。便是东海内部的几家一流门派，都和我们有所接触。很多人都怀疑，天玄宗或许会就此灭亡，再难恢复。但接下来的百年时间里，天玄宗硬是用一场场大胜仗，重新凝聚回人心。” “人心，是胜利堆出来的。” “所以臣以为，与其继续固守，等着妖族和天玄宗死磕之后，再坐收渔利。我们或许也该主动出手。打赢的仗越多，人心便越是凝聚。如果继续坐收，臣认为，未来就算我们重兵防守潇湘和两江，能不能守得住，仍是未知数。” 攻与守，如何选？ 离景原说完这番话后，大离当代皇帝离平，只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做评价，反而是继续看向保和院院首屈突长青。后者开始规规矩矩的对之前的名欢岛战事进行复盘分析，其他几位名将，同样开始分析战局，似乎没人听到离景原刚刚的话一样。 …… 这场军机会议，持续了小半天的时间。直到黄昏，几位保和院的大佬以及离景原，才离开了养心阁。而四位名将，本就是分魂至此，撤去神通之后，自然瞬间返回各自驻地。 不过，就在离景原刚刚走出那座大安门的时候，一位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老仆，轻轻走上前。 “公子，老爷叫你去潮生园一趟。” 这名老仆，便是潮生园的大管家晁玉。历经潮生园两代主人，曾侍奉过前朝首辅李砚山，李砚山被处决后，毅王爷离祚接管了潮生园，仍是让晁玉继续负责打理园内的事务。 离景原数次抵京，都曾去过潮生园请安。哪怕身为义父的离祚不在园内，至少身为义母的王妃还是在的。所以，离景原对晁玉并不算陌生。 但让离景原奇怪的是，这次他以分身出使东海。使团离开东海后，便被陛下一道密旨，将其真身由雷州叫回了离都。返回离都后，离景原第一时间就去过潮生园请安。而身为义父的毅王爷，此刻真身正在中州北境镇守，当下叫他过去的，应该是一道分身。 想来，是为了刚刚那场军机会议的事情吧？ 离景原不敢怠慢，急忙跟随晁玉，赶往潮生园。入园之后，离景原没有被带去园内正厅，而是被带去一座十分隐秘的偏房。不出所料，身为义父的毅王爷，早已在此等候了多时，而且是一道分魂。 “跪下。” 晁玉退去后，脸色难看的毅王离祚，看向离景原，目光越发不善。离景原也未曾质疑什么，直接跪倒在地。 “知道自己今天错在哪儿了吗？” 在义父开口之后，离景原跪着回答道：“知道。” “但儿臣所求，从来也不是个人一时之荣辱。哪怕因为这件事，会遭到陛下的怀疑，我仍然无怨无悔。只要大离能够强大，儿纵死亦无悔。” “好一个纵死无悔。” 毅王爷冷冷瞥了离景原一眼，冷笑一声道：“以你的智慧，应该能看得出来，这些年为何大离一直以守势居多。今日参加这场军机会议的几人，包括我在内，没谁是傻子。你说的攻守之势，我们自然也看得到。可你想没想过，为何这么多年来，朝堂上为何一直无人主动提起过此事？” 离景原回道：“这些年我大离以守为主，最大的原因，就在于陛下尚未跻身返虚。没有达到返虚，又没了震慑天下的极道仙兵，陛下的威势难免会被人质疑。所以，陛下不能败，一次都不能败。如果主动发起对其他几大圣地的战事，一旦前线战事受挫，大离内部必然会人心浮动。那个结果，是致命的。” “而且，发动对其他几大圣地的战事，势必会削弱陛下的直属力量。如今我大离内部，亦是隐患重重，人心浮动。如果陛下的直属力量，被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后，恐怕很难再压制六界。” 一缕分魂在此的毅王离祚，点了点头，沉声道：“能看出这一点，说明你脑子还没彻底坏掉。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我就要向陛下谏言，撤掉你的雷州将军之职了。你想没想过，既然这么多年以来，很多人都看出了这一点，为何却从来没有人在朝会上提及过？” 离景原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也是他之前最奇怪的地方。 若是今日参加军机会议的几人，是老谋深算，不愿引火上身，徒自增加陛下对自己的猜疑。那其他人，为何也从来没提及过？ “很简单。”毅王爷再次冷笑一声，道：“因为有胆子提这件事的，还没走上朝堂，就已经被我秘密处理掉了！” 离景原心头巨震。 义父这些年，身居首辅之位，但却时常远离庙堂，让人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太多参与庙堂之事。但如今看来，哪怕义父身在前线，对于大离朝堂上的动向，仍是了如指掌。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那个最坏的结果出现，我们该怎么办？”毅王爷缓缓摆了摆手，示意离景原起身，同时说道：“其他结果，哪怕两剑山和落霞岛联手瓜分了炎州，哪怕远东易帜冰原南下，我们都有后手。或许损失很大，但都不至于就此彻底崩溃。可是，唯有你说的这个，一旦失败，大离必然万劫不复！” “之前几十年，一直让你呆在潇湘，率军清理潇湘内部。其他几界，其实大抵也都是如此。我大离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将内部清理了一遍，算是震慑住了内部。而如你所说，选择主动出击，赢了固然能够将大离彻底凝成一股绳，然后蒸蒸日上！但谁有能敢保证，大离必胜无疑？” “我们一直在等，在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是天玄宗和妖族两败俱伤的时候。等到他们双方分出胜负的时候，不管谁输谁赢，我们大军南下，结果都只会是必胜，区别只在于付出的代价大小罢了。但只要赢了，大离便可借这股胜势，继续主动征战，人心自然凝聚。” “但你今天提出这个，时机不对，很不对。”毅王爷长叹一声，道：“由你在这个时候提出此事，会让陛下认为，你是不是有可能在替洛家发声，或者替其他某些力量发声。赢了固然好，但输了，陛下的直属力量就会被重创。你觉得这样一来，未来陛下会如何看你，如何用你？” 已经起身的离景原，忽然摇了摇头，道：“义父，这些我都知道。但义父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同样糟糕到极点的可能？” “天玄宗不但挡下了妖族的进攻，而且自身实力并没有被重创，反倒是因为打赢了妖族，士气大震，实力进一步提升了？” “我大离如今的策略，无异于将自己泡在温水当中，自己煮自己？等到水温越来越高，锅底炉火鼎盛之时，我大离当真还有别的机会吗？” 离景原说完这番话后，便见到义父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这位堪称弘武年间第一重臣的毅王爷，悠悠道：“义父何尝不知道，你是对的？” “在叶朝归身为纯阳战将的这张底牌暴露出来以后，义父就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以大离如今的情况，如果要主动发起一场对外的战事，唯一的对象，只能是北边的御灵宗。” “而这场战事，陛下势必会选择亲征。陛下不可能允许他人掌握大离的这支决定国运的主力，连我也不行。” “可这种战事一开，大离便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只要还有希望，我们便不能孤注一掷，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一场战事上。大离如今虽然已有颓势，但却胜在体量够大。就算是冰原占了北方四界，在整体力量上，仍是无法和我们抗衡。如果没有其他几家圣地的牵制，我们早就能够扫平冰原了。” “至于你……” 毅王爷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些年你确实一路成长的过于顺遂，有我的支持，也有陛下的青睐。但接下来，你恐怕就不会再这么顺遂了，至少陛下不会再如以往那么支持你，会在暗处敲打一下你。” “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 走出潮生园的离景原，有些怅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 最终，离景原独自回城，收敛了修为，独自在城内的街上走了许久，一直走到后半夜。 “大厦将倾之时，是该下猛药孤注一掷？还是该以温和手段徐徐图之？” “大离的优势，就在于大，比几大圣地都更大。但这同样也是大离的劣势。” “大离就如同一座九天高楼，当他将要倒塌的时候，惯性会大的出乎意料，让人无法阻挡。” “历史……是有惯性的啊。” 第24章 器灵 虽说多年以前，卫易曾和师父叶朝归一起，深入过东海妖盟控制的海域。甚至还几乎横穿了这片海域，抵达吞海鲸一族的祖地。但如今这个时候，卫易独自一人前往东海妖盟，却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的卫易，已经证得了神位。而且，东海妖盟的处境，也今非昔比。 这一趟前往东海妖盟，卫易并没有带着曹圻，而是之身前往。直觉告诉他，这次在东海妖盟那边，只怕不会一帆风顺。若是弄不好的话，说不定便是大战连天的结果。若只是自己一个人，卫易有十足的把握走脱。但若是带着曹圻的话，想走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当然，对于接下来的大战，卫易倒是并不惧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憧憬。 他也很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战力极限，到底在哪里。 在无定河修行几十年，卫易一直都是和那些白骨生物战斗。白骨生物强则强矣，却和真正的修者完全不同。而东海升界一役，卫易也没机会战斗，只是以东海之力相助宗门的诸位返虚。再之后，各大使团来访，卫易作为面对使团的主心骨，就更没时间磨练自身战力了。 再加上身在东海的时候，有东海之力守护，卫易等若是先天不败。所以直到今天，卫易也不知道自己证得神位之后，战力极限到底有多高。 卫易唯一能确定的是，应该很高。至少比寻常返虚初期，强出一大截。返虚中期，那就只能打过了再说。 离开千岛防线后，卫易并没有全速赶路。要不然以他的速度，用不上一天便能抵达。这主要是因为，叶朝归之前有嘱咐，让卫易一定要等到天玄宗大军，深入东海妖盟腹地之后，再和东海妖盟方面见面。这样的话，天玄宗大军兵临城下，能够给东海妖盟造成更大的压力，更有利于卫易给天玄宗争取合适的价码。 所以，卫易便难得有了些自己游历的时间，一个人走走停停，沿路去看东海妖族目前的情况。所行之处，卫易看到很多高阶妖族，都在朝东海妖盟的腹地退去，想来是知晓了前线溃败的消息。在这个过程中，卫易看到很多溃败的妖族，在逃命途中猎杀那些弱小的妖族作为口粮，或是直接杀妖夺宝。总之，如今妖族这边，可谓是一片乌烟瘴气了。 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修者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如今，逃难的对象，换成了妖族。 对那些遭难的妖族，卫易确实有一丝恻隐之心，但却并不会因此在战场上放过他们。说到底，修者和妖族的战争，是族群之间的战争。这种战争，没什么对错，只有你死我活。对这些妖族的怜悯，就是对修者自身的残忍。这个道理，卫易是懂的。 于是，卫易每到一处，都会将他认为有潜力的妖族，尽数灭杀。至于说那些七阶以下的妖兽，卫易则是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以他的身份，处理过于低阶的妖族，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只是，前往东海妖盟的这一路上，卫易虽然是之身而行，却并不寂寞，反倒是有些觉得吵闹。 “老爷，东海妖盟是啥啊？” “老爷，这些妖族你为啥不杀啊？你先前不是说，他们对宗门有威胁吗？” “哦，老爷，宗门是啥啊？” “老爷，这些鱼天天泡在水里，不会淹死吗？” “……” 卫易吵闹的来源，来自于他的那柄枯云剑。这柄被卫易当做本命神兵培养，和自己一同度过天劫的神剑。在度过天劫之后，终于诞生出了器灵。 一般而言，法宝到了灵阶巅峰之后，自身灵性便会强到极致。然后再去度天劫，天劫毁灭性的力量，会将法宝的灵性彻底洗礼一遍，然后孕育出器灵。 这个过程，卫易之前渡劫的时候，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啧啧称奇。 天劫本是世间最强的毁灭力量之一，可以摧毁世间的一切。但就是这种毁灭性的力量，却可以孕育出生命，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或许，死之极尽，便是生？ 对于法宝而言，拥有器灵是本质上的差别。没有器灵的法宝，哪怕威力再强，也是一件死物。但有了器灵之后，其实已经和生命无异了。这种差别，不光体现在威能上，更有诸多妙用。比如说卫易之前御使枯云剑，需要用三成精力驱动神剑内部的禁制。那么有了器灵之后，器灵便会自行驱动，配合卫易。 不过，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枯云剑这么一件杀伐利器，孕育出的器灵，竟然是一个四五岁大的红棉袄小男孩，瞧着就像画里的瓷娃娃一样。但是仔细辨认的话，却依稀能够瞧出几分卫易的影子。更让卫易无语的是，这个小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小话痨。先前刚刚自天劫中孕育而出，又被卫易长时间放在藏剑葫芦里面温养，大概是和卫易有些陌生，倒还没显出来。这几日卫易出海之后，这个枯云剑的器灵和卫易熟悉了，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老爷，东海深处会不会有大海怪啊？会不会比你还强，然后一口吃了我啊？” “老爷，你之前说的那个战部，到底是个啥嘛？” “老爷，这次出来，为啥不带夫人啊？该不会是要去东海妖盟那边，见你的老相好吧？” “老爷……” 这一路上，枯云剑的这个器灵，话就没停过。就好似一个刚刚开始接触世界的新生命，哪儿哪儿都是问题。卫易最后实在被红棉袄小男孩吵得不行，便将他硬塞回藏剑葫芦里。结果卫易倒是消停了半日，但等他半日后将枯云剑再取出来的时候，红棉袄小男孩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一句话都不说，竟是生了卫易的闷气。 最后没法子，卫易只得答应，不再将他放进藏剑葫芦。同意他将枯云剑化成一枚手镯，戴在卫易手上。 卫易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小云。 除了枯云剑之外，卫易倒是还有三件神兵。但这三件神兵，想要正式跻身道阶神兵，恐怕就没有枯云剑那么容易了。主要是枯云剑是和卫易一起度的天劫，免去了许多温养的时间。但其他三件神兵，之前武火真君倒是帮卫易提升了一下，将他们全都提升到了灵阶极限。但接下来，就需要卫易自己花时间去温养，直到温养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放心引来天劫进阶。只是这个过程，注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要不然，卫易当下铁定会先让这三件神兵孕育出器灵，让这四个器灵自己玩去，省的来打扰自己。 在看到枯云剑的器灵时，卫易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卫易见过的器灵，其实并不算多。而且其中，不乏像万劫塔、玉皇这种极道仙兵的器灵。当年和素第一次相遇时，素持有的那件九色莲，本就是一件极其强横的道器，自然是拥有器灵的。但因为素之前的大战，导致九色莲破碎，那个器灵也在最大的一块碎片中沉睡，当时并不在素手上。 卫易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器灵，应该是在云槐岭宋家。 当时谢弦歌刚刚继承了宋家的那座秘境，在宋家族内地位陡升。后来卫易再去找她的时候，素就发现，她身边多了一个小精怪，应该是当时谢弦歌继承的那座秘境的灵。 只是那个时候，谢弦歌并没有让那个灵在卫易面前现身，素并没有和卫易提过这件事。这主要是因为，在素看来，这种东西实在不算重要。但是后来，随着少女成了落霞岛真传弟子，甚至在落霞岛内步步高升，成了掌门嫡传弟子，如今更成了整个落霞岛闻之色变的女魔头，素如今回想起来，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 那个看似是洞府之灵的小东西，极有可能并不是普通的灵物，而是一个度过了天劫的器灵。但又不知为何，失去了和本体道器的牵连，成了那座秘境的灵。 两者之间，天壤之别。 洞府的守护之灵，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随便抓一头六阶妖兽，废其肉身抽其魂魄，经过一点简单的炼制之后，便能成型。但若是纯粹的器灵，那就非得是度过了天劫才可以。这两者之间的珍贵程度，大概就像是灵阶法宝和道器的差别。 卫易如今仔细想来，越发觉得谢弦歌当年继承的那座秘境有问题。后来卫易翻阅有关谢弦歌这些年的情报，同样觉得匪夷所思。觉得少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自己记忆里那个人，根本就是截然不同。人会有变化，这点卫易很理解，但若是说彻底变得截然不同，这就很奇怪了。 只是这些年来，卫易先后经历的事情太多，也没有机会去查这件事。至于如今，卫易或许有这个能力，但想到曹圻之后，卫易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有了这个红棉袄小家伙的陪伴，卫易这段日子，总算过的不再枯燥。虽然深入妖族海域，但卫易并不担心被发现。因为身为东海界主的关系，卫易只要离开东海内海，准确说是离开东海修炼界以后，自身气数就会彻底留在东海。整个人在气数上，就会如同一张白纸一样。这一点，很像是那些冰原返虚。所以，想要通过气运推演察觉卫易的位置，无疑难如登天。就算东海妖族那边，已经知晓卫易可能来了。只要卫易不愿露面，他们就绝不可能找到卫易。 如此，卫易在妖族海域内，一路兜兜转转，逐渐逼近东海妖盟的腹地。期间卫易也进过东海妖族的妖城，感受了一下如今东海妖族的情况。至于天玄宗的战报，则是每天被宗门以秘法送入他手中。 如此，大半个月之后。 这一日，卫易再次接到一份宗门战报。不出所料，宗门主力战部，如今在师父叶朝归的统领下，已经深入东海妖盟的腹地，一路上势如破竹。东海妖盟的反应，也正如之前卫易推测的那样，完全放弃了正面抗衡，改由背后袭扰天玄宗的补给线。 虽然前方战事一切顺利，但从全局来看，天玄宗正在陷入一个泥沼。 卫易知道，该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 东海妖盟是一个联盟性质的势力，势力内部原本矛盾重重。如果不是吞海鲸一族的威胁，恐怕这些东海外海的妖族，至今也未必能够彻底整合。 所以，东海妖盟内部，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核心山门之类的地方。妖盟内部，各族都有各族的重地。平时妖盟内的顶尖高手，也都是坐镇各自族中。至于那座名义上的核心，东海妖盟的不归城，平时也就只有一位返虚坐镇而已。只有商议重大事情的时候，东海妖盟的返虚妖王们，才会齐聚于此。 卫易这趟进入外海，第一个目标，并不是不归城，而是金虹王雁一族的核心领地。 金虹王雁一族，是如今东海妖盟的中坚力量。虽说之前名欢岛一役，损失了金虹明月这位名将。但如今族中尚有四位返虚妖王，而且其中一位是返虚后期，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正午时分，卫易抵达了金虹王雁一族的祖地，金虹岛。作为外海少见的巨型岛屿，金虹岛数千年来，一直是金虹王雁一族的核心领地。这座巨型岛屿，如同一只长长的靴子，横亘于这片海域之上。 在抵达金虹岛边缘后，卫易没有登岛，而是站在岛外的海面上，略微释放出一丝自己的气息。仅仅数息之后，有三道强大至极的气息，自岛上陡然出现，迅速从不同方向，向卫易合围而来。 一个返虚后期，一个返虚中期，一个初入返虚。 在这三道气息现身的刹那，卫易便已察觉出这三道气息的虚实。 然而，面对这三尊来势汹汹的返虚妖王，卫易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立于海面之上，等着三位返虚合围而来。 “东海界主？好胆量！你竟敢来我金虹岛？！” 面对那位返虚后期的金虹王雁老祖，卫易没有任何惊慌之色。只是一指点向脚下海面，刹那间无数藤蔓蜂拥而出，刹那间竟是在海面上结出了一座百丈长的藤舟。 卫易缓缓坐下，一道由藤蔓结出的椅子瞬间出现。与此同时，在卫易面前，亦有三把椅子出现。 “我带着和平而来，你们有什么胆子，敢拒绝我带来的善意？” 第25章 嚣张 嚣张！ 无比的嚣张。 卫易觉得，当下的自己，大概就像是一伙流匪，大摇大摆的闯进别人家里，砸的稀里哗啦之后，派出一个狗腿子来。然后和颜悦色地对主人说：我大老远来了，你也不欢迎我一下？ 卫易自己就是那个狗腿子。 但天底下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从来都不讲道理。 如今已是北方四界共主的雨帅乐北亭，曾有一句很有名的话：道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如今远东的大炮范围，可以覆盖北方四界。那么乐北亭的话，在北方四界就是通用的道理。同样，如今天玄宗战部已经深入东海妖盟腹地，那卫易的话，自然就更有分量。 这个分量，足够让卫易大大方方跑到这座金虹岛上，对岛上三位返虚老妖王破口大骂，但这三位却不敢真的杀他。 杀了他，天玄宗的三十万大军，恐怕明天就要到自家门口了。 三位返虚妖王，都是历经世事的狠角色。哪怕那位只是初入返虚之境的年轻妖王，也是见惯了世事沧桑，寿数有卫易好几个那么长。所以，当下哪怕卫易如此嚣张，三位返虚妖王，仍是没有立刻出手，反倒是对卫易冷眼旁观。 堂堂东海界主，鱼龙殿殿主，天玄宗掌门唯一的弟子，不可能只是为了耀武扬威，就远远跑来金虹岛这边找死。 “以一人之力，独自引导东海内海成界，你也算是一时豪杰，注定是要在以后的历史上留名了。”那位返虚后期的老妖王开口道：“远道而来，想必不是来找死的，有话直说。如果不能让我们满意，今天你恐怕就要陨落于这片海域了。” “就凭你们？” 卫易坐在那张由神通显化出来的藤椅上，冷冷看着三位妖王，道：“若是如今金虹岛上，能够凑出六位返虚，再加上金虹明月这样一位名将指挥战部，我说不定还会忌惮一二。但现在就凭你们三个，也想留下我？” 此话一出，三位返虚妖王顿时勃然大怒。 卫易这话，实在是在揭他们的伤疤。 名欢岛一战之前，金虹王雁一族，正处在多年来实力最强大的一个时期。族内有一位返虚后期，两位返虚中期，三位返虚后期，恰好六位返虚。这六位返虚，年龄梯度也是顺次而下，十分合理。这样的金虹王雁一族，怎么看都是大有前途的，未来只会越发强大。 最重要的是，这一族还有金虹明月这样一位妖族名将！在如今这个时代，名将级战将，那可是丝毫不逊色于纯阳修者的重要战力，甚至犹有过之。 正是因为这些顶尖战力的存在，使得金虹王雁一族，虽然没有纯阳妖圣坐镇，却能够在东海妖盟内，和另外两家有妖圣存在坐镇的族群，平起平坐。 但是，名欢岛一战后，这一切都变了。 身为名将的金虹明月，被天玄宗大军斩杀当场，连法相神魂都没能逃出来。除此之外，两位返虚初期亦陨落于这一战，一位返虚中期被重创了本命法相，被叶朝归一刀劈中，受了极其严重的道伤，至今还在金虹岛最深处养伤。命是保下来了，但修为却跌境回返虚初期。而且寿元大损，未来也再无进阶的机会了。 可以说，名欢岛一战，让整个金虹王雁一族，实力折损近半。最重要的是，那两位返虚初期，未来都有很大可能继续进阶，是未来要扛起整个族群的妖王。但这一战之后，金虹王雁一族内部，高手培养明显出现了断层，未来只怕更加危险。 这个时候，卫易恰好提及这个话题，无疑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 “名欢岛一战，我族损失了两位返虚妖王，又损失了明月这位名将，确实是大损失。”那位返虚后期的金虹王雁当家老祖悠悠然道：“不过，只要我们在这里，干掉了你，天玄宗的损失，只会比我更大！” “当真？” 卫易咧嘴一笑，笑容灿烂。但这种笑容，就像是看待一个喝多了酒在街上撒酒疯的家伙。 “我很好奇，就算我今日没有能力自保，我就站在这里，你们敢真的杀我吗？”卫易摇了摇头，道：“我赌你们不敢，最多也就是敢将我擒下，作为一个筹码去和天玄宗讨价还价。而且你们还不敢为难我，就算我被你们擒下，你们也得好好招待我，说不定还得找几个族中的漂亮妖族来服侍我。” 说到这里，卫易忽然想起来，自己在金虹王雁一族，似乎还真有一个熟悉的妖族。就是很多年前，卫易在吞海鲸祖地闭关的时候，掳去的那位妖族圣女。想到那位妖族圣女，卫易不禁有些无奈。当初他和几名妖族，还一起喝过酒。如今时过境迁，再见面注定只能是敌人了。 “找死！” 就在此时，那位返虚中期的妖王，忽然暴起，终于无法再忍受卫易的嘲讽。这位妖王身后陡然出现一片虹光，简直比西漠的那些得道高僧，更像是一尊真佛。这位妖王一掌拍来，竟是瞬间化作千万掌，让卫易有一种四周空间都被锁定的感觉。仿佛此身所在的这片天地，都已被其擒拿。 旃檀千手！ 这门神通，曾是西漠禅修的手段，是禅修八脉当中，慈恩一脉的不传之秘，是这一脉最强的几种攻伐神通之一，由慈恩一脉的祖师所创。相传当年慈恩一脉的祖师，身为禅修始祖不空祖师座下的三弟子，观不空祖师的法相创出这门神通。 至于说金虹王雁一族，如何会这么神通，那就更是当年禅修历史上的某件秘事了。当年金虹王雁一族的一位老祖宗，曾被那位慈恩一脉的祖师收复，作为自己的坐骑。后来慈恩一脉的祖师坐化之时，曾放其自由，让其回归。这位妖族老祖返回金虹岛之后，便将许多禅修的手段传了下来，其中便有这旃檀千手。后来这位曾经做过坐骑的老祖，还曾跻身纯阳，对金虹王雁一族，影响极大。 “听闻你们的那位老祖宗，当年曾给慈恩一脉的祖师做过坐骑？啧啧，看来当坐骑也不是没有好处嘛？至少这禅修的手段，不就学的挺有模有样的？要不你们考虑一下，干脆举族投降我们天玄宗，做我们天玄宗门人的坐骑如何？我们天玄宗肯定也不藏私，会传给你们一些祖师爷留下的手段，如何？” 卫易一边出言嘲讽，一边以指作剑，一剑斩出。 “破！” 一道近乎完全不存在的剑芒，横扫而出，如同将整片空间切割开来。来势汹汹的千手光芒，在触及这道剑芒之后，竟是在第一时间迅速泯灭，连半点灵气风暴都未曾发出。 “难怪你们在战场上会那么弱，堂堂返虚中期的妖王，全力施展出来的手段，就这？” 卫易依然安坐于身后那张由神通显化出来的藤椅上，身下那座藤蔓凝成的巨舟早已粉碎，但卫易身下方圆一丈之内，却依然完好无损。 这意味着，刚刚那位返虚中期妖王的全力一击，连让卫易动一下都做不到，更无法攻入卫易一丈之内。 这一幕，无疑给三位金虹王雁妖王，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让他们不得不思考，卫易刚刚所说的话，或许并不是自大之语，而是真的有把握同时面对他们三个，顺利脱身。 才刚刚破境神位，就这么强吗？ 三位妖王却不知道，此刻卫易看起来轻松，心里却是已经慌得不行了。 果然还是托大了。 到了返虚之后，不同境界的差距，比想象的还要更大啊！ 刚刚这次交锋，虽然看似是由卫易轻松挡下，而且是以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但实际上，卫易不过只是取巧而已。刚刚这一击，是他之前以死亡之道、己身剑道以及爆字诀为基础，加上自身施展五行乾坤，才艰难做到的。 简单来说，就是卫易用己身神力去强行泯灭对手的神通，用五行乾坤压制住这种波动。看似轻松写意，但实际上，卫易消耗的神力，恐怕是这位返虚中期妖王的数十倍不止！ 虽说到了返虚和神位之后，可以神融天地，自行调动周围的天地灵气为己用，灵力无尽。但不同的修为，能够同时调动的灵气多少却是截然不同。卫易刚刚这一击，用的其实根本不是天地灵气，亦非识海中万劫塔传承提供的灵气，而是己身的神体积累！ 在战斗中自行消耗神体，这无异于是作死一样。卫易的依仗，也不过是自己走了神力一道，神体积累雄厚而已。但刚刚这一击之后，让卫易知道自己已是托大。如果再这么来几次，用不着对方再攻击，卫易自己的神体恐怕就要消耗过半了。到那个时候，卫易恐怕还真未必能够在三位返虚妖王的夹击下轻松逃走。 如果这位返虚中期妖王再来一击的话，卫易绝无法这么轻松挡下，说不定还要迅速拉开距离，直接遁走。但可惜的是，卫易刚刚这份手段，实在是有些让人震撼。就连那位先前出手的返虚中期妖王，一样呆立当场，没了动静。 “从你现身开始，所说所做，似乎都是在尽力激怒我们。” 就在此时，那位返虚后期的老祖，悠悠然开口道：“直说吧，你这次来金虹岛，到底想做什么？” 卫易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卖关子，坦然道：“我此来只有一件事。” “我需要你们金虹王雁一族，撤出对天玄宗战部的骚扰。碍于东海妖盟内部的压力，不想撤出也行，但我需要你们出工不出力。” “可笑！” 这位妖族老祖怒斥道：“你以为你是谁？如今天玄宗战部，已经大举入侵我们东海妖盟的海域，主力战部强则强矣，后勤补给却是你们的致命伤。只要我们袭扰你们的补给线，最多一个月，你们的主力战部没了补给，不足为惧，我们完全可以轻松吃掉！” “你也说了，得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行。” 卫易摊了摊手，道：“你可以自己算一下，以如今我天玄宗战部主力的位置，距离你们金虹岛还有多远？二十日路程？恐怕不到吧？” “只要你敢拒绝我的提议，我接下来会去九翅王鲨一族，还有蜃楼王龟一族那边走一遭。我会告诉他们，天玄宗战部接下来会直接攻击你们金虹岛，让你们金虹岛彻底消失。相信这个结果，应该是这两族很愿意看到的。等我天玄宗大军到来的时候，你觉得东海妖盟这边，会有多少妖族来增援你们？” “信口雌黄！” 这位返虚后期的金虹王雁老祖，厉声怒斥道：“你所想的，无非是想要离间我们东海妖盟内部而已！你觉得，我们会上你们的当？” 卫易却是一脸天真的回答道：“没错啊！就是离间你们啊！可是就算你们看得出来，你们有别的选择吗？我相信到时候其他王族，一定会选择作壁上观，或者等到我们大军抵达金虹岛海域，把你们打得半残之后，他们再来增援。这一点，相信你很清楚。” “狂妄！” 三位返虚妖王，先后怒斥卫易，但这时的三位妖王，已经难免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卫易说的是实话。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们有必要仔细考虑一下。”就在三位妖王已经摇摆不定的时候，卫易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彻底砸碎了三位妖王的心理防线。 “金虹明月其实还活着。只不过本命法相已经彻底破碎，是我们天玄宗救下了她，给她吊着一条命而已。” “如果你们答应，天玄宗可以保证，会将金虹明月还给你们。当然，你们别指望回头她还能继续以名将的身份带兵打仗。但有这样一位名将，在族中替你们培养战将，未来你们这一族，再诞生一位名将的可能，也就大了很多吧？”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这三天之内，我就呆在金虹岛这片海域。别想着擒下我，去和天玄宗做交易，你们没这个实力。” “如果你们敢拒绝，就等着金虹岛从东海消失吧。” 三位返虚妖王，沉默不语。 第26章 故友 “老爷，我能说实话吗？你刚才的样子，我都想打你。” “呦？这才多大？就想着打老爷了？” “不是不是，老爷，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刚才那样挺欠揍的。” “没办法啊！我师父没教过我怎么装蛋啊？” “老爷，啥是装蛋啊？” “哦，远东那边的词，大致就是说一个人做事心里没数，说的话口气很大，行事嚣张，但其实并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额……不是什么好词，以后不许学。” “老爷，可你实力挺强的啊？要不下次换我吧？我实力差，肯定比你更能装蛋。” “……” “老爷，那你为啥要装蛋吗？这样很爽吗？” “爽？有点吧？不过我也是没办法。不激怒他们，如何让他们一步步落入我给他们布下的圈套？答应我开出的条件？” “我明白了！装蛋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厉害一些，然后能从别人那边得到更多的好处是吧？” “大致是这个意思。” “老爷，那我以后多装蛋行不行？这样咱就能得到更多好处了。” “最好别这样。装蛋装多了，真的容易被打啊。” …… 在三位金虹王雁一族的返虚妖王，返回金虹岛商议对策之后，卫易就像自己说的那样，留在了附近海域，并未离去。 如果这个时候，东海妖盟内部极其团结，金虹王雁一族立刻通知其他族群，来十位以上的返虚妖王过来帮忙围剿卫易。哪怕卫易掌有仙器传承者的速度，想要逃脱恐怕也很困难。 但是，这可能吗？ 联盟性质的东海妖盟，注定在这个时候，很难团结一致对外。各族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可能将联盟的利益，置于族群的利益之上。联盟顺风顺水的时候，大家利益一致，联盟和族群之间也没有利益冲突，大家自然相安无事，看起来十分强大。但只要遇到大的挫折，联盟内部又缺少那种能够一锤定音压服其他族群的强大存在，联盟的分裂就难以避免。 卫易利用的，正是东海妖盟的这个弱点。而且，哪怕金虹王雁一族看出了他的企图，也无计可施。 因为他们，必须将族群的利益，放在联盟的利益之前。 所以，卫易打赌，接下来金虹王雁一族，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摆出一副不惜和天玄宗玉石俱焚的下场，但实际上却只是想和卫易都讨要些好处。至于直接开诚布公的认怂，这不大可能。另一种则是通过其他渠道，隐晦的通知东海妖盟内其他几个强大族群，希望能够在东海妖盟内部讨到更多好处。但以其他几大王族目前的状况，估计未必愿意搭理金虹王雁一族，甚至有可能跳出来，破坏卫易和他们的沟通，巴不得把金虹王雁一族推出去当炮灰。 这两种可能，卫易哪一种都不怕。 他最担心的，不在东海妖盟内部。 而是幽明圣象一族。 对于幽明圣象一族来说，如果东海妖盟倒下，就意味着接下来天玄宗可以从侧翼肆无忌惮的进攻，这无疑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只要幽明圣象一族，得知卫易身在东海外海的消息，一定会前来追杀卫易。而且这个追杀的力度，可能会超乎想象。 因为卫易一直有一种感觉：幽明圣象一族，之所以会主动进攻天玄宗，说不定就是因为他的原因。准确来说，是因为他所拥有的幽冥之海的传承。所以，如今他们知晓卫易走出了东海内海，有机会干掉卫易，说不定会派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如果幽明圣象一族，真的愿意下血本来追杀卫易，卫易恐怕麻烦还真的大了。他虽然拥有仙器传承者的速度，但幽明圣象那边，同样也有这样的强大存在，而且修为比他更高。到时候卫易只要被盯上，要么只能狼狈逃回东海内海，要么就等着被幽明圣象一族活捉吧。 这点自知之明，卫易还是有的。 所以，卫易想要完成任务，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利用好东海妖盟之间的猜忌，在最短时间内分化瓦解他们。等到幽明圣象一族反应过来以后，卫易已经返回了东海内海，自然安全。至于当下，卫易敢打包票，金虹王雁一族，绝对不可能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幽明圣象一族，除非他们真的不顾自家族群的安危，不怕天玄宗大军踏平金虹岛。 谈判的基础，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当下的天玄宗，无疑有这样的实力。 虽说当下局面复杂，但卫易还是有足够的耐心，让金虹王雁一族内部细细考量。于是卫易就以神通再次显化出一座巨舟，在海上随意飘荡着。 不过，就在三位返虚妖王返回的当晚，有个情理之中却又让卫易觉得意料之外的妖族到来，让卫易不得不暂时收起这份慵懒。 正是那位金虹王雁一族的圣女。 “怎么？你们该不会真的要用美色来色诱我吧？”在这位妖族圣女登上藤舟之后，卫易故作惊讶道：“先说好，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色诱的事情之前不过是我的玩笑话。要是你们真打算谈，就别想着往这个方向费力气了。再说，我还是喜欢人，你们妖族我是真吃不消。” 这位心里本就已经五味杂陈的妖族圣女，被卫易这么一调侃之后，反倒是放松了下来，轻松笑道：“呦！怎么？如今成了东海界主，连我这个老相好都不认了？” 这位金虹王雁圣女的生猛性子，卫易可是早就领教过了，当下倒也不意外。一指点出，一张藤椅出现在对面，卫易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你这次过来，多半是你们族中知道你和我早就认识，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我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权限，但是既然派你来了，想必你们金虹岛还是有些诚意的。不过丑话说在前边，别想用你我那点本就不多的交情，来当做这次谈判的筹码。你我的那点交情，实在不算什么，最多只够让你现在坐下。” 这位金虹王雁一族的圣女，倒也不气恼，娇躯在藤椅上随意倚靠，显现出一抹动人的曲线。可惜卫易对此似乎并无亵玩之心，于是这位妖族圣女也微微郑重了一些，笑道：“那……喝杯酒的情分，总是有的吧？就算我是自己过来的，作为故友，喝一杯总应该没问题吧？” 卫易点了点头，挥手一张藤蔓凝成的桌子出现，又从藏剑葫芦里取出几坛子灵酒，摆在桌上。 “喝酒自然可以。不过，你就不怕我下药，然后对你做点什么？事后吃干抹净，脚底抹油，反正你也奈何不了我。” 这位妖族圣女温柔一笑，道：“那你放药啊！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吃了谁？” 卫易摇头，不再去和这个泼辣娘们斗嘴，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感触。 一晃，距离当年吞海鲸祖地闭关，已经是近百年的光景了。如今的卫易，已是东海界主，证得神位的存在。而这位金虹王雁一族的圣女，也到了八阶巅峰，随时可以破境入九阶。 想到当年闭关修行的那段日子，卫易竟是有些沉默了。 小半坛子酒下肚之后，卫易才继续道：“你的修为不差，看得出来是有意在压制境界，要不然估计早已是九阶修为了。我估计，将来你应该有不小的可能，进阶返虚。” “比不得你。”金虹王雁圣女飒然一笑，道：“我这还算正常的。各大王族同代者，最优秀的那些，如今大都和我差不多。唯有你才是真正的怪胎，这才多大岁数，便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至少我所知的妖族历史上，能够像你这么变态的，绝不超过五个。就算五位仙尊年轻的时候，也没你这么变态。” 卫易不禁有些得意。换做旁人说这话，卫易多半会十分无感。可这位金虹王雁圣女，当年可是卫易作为自身进步的参考对象，如今却只能仰望卫易。 卫易忽然问道：“当年一起喝酒的那三个家伙，如今都怎么样？” 金虹王雁圣女想了想，扳着指头算了起来：“都不算差。九翅王鲨一族的那家伙，算是倒霉一点。之前和南海妖族的冲突中受过伤，养伤就养了好几年。一步慢步步慢，如今才刚刚八阶中期，但其实也不算差了。蜃楼王龟一族的那家伙，和我差不多，正在为九阶做准备。你知道，这两族先前都是有纯阳妖圣坐镇的，在东海妖盟内部是最强的。不过接下来，蜃楼王龟一族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名欢岛一役，纯阳老祖战死，又死了三位返虚，整体实力一下子就跌下来了。当然，这还轮不到他头疼，毕竟族内他头上还有很多个头更大的。” “混的最好的，应该是吞海阳云吧？如今听说已经是九阶中期了。娘的，之前有一次在南边和这家伙遇上，这家伙是真的下死手啊！差点打得我灵体崩碎，养伤就养了好几个月。” 卫易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这位金虹王雁圣女，见状后美眸微动，道：“你想说，若是你我在战场上遇到，你也不会留手，而且多半会直接打死我？这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随口抱怨一下。” 几坛子灵酒逐渐见底，一人一妖聊了不少这些年经历的趣事，但又都无关各自身后势力的秘密。最后这位金虹王雁圣女，脸色逐渐凝重，说道：“叙旧就到这儿吧。在吞海鲸祖地那会儿，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一起喝酒。一起是不大现实了，你我能叙叙旧已属不易。而且我估计，以后的你，也不会止步于此，多半会成为影响两座天下的关键人物。想要与你喝酒，多半是难了。” “这次族群派我过来，给了我最高的权限。除了几件最敏感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决定，位同族内三位返虚。” “你提出我们不再骚扰天玄宗的补给线，这点我们可以尽量做到。但是，我们不可能直接退兵，最多是照会一下前面的战部，让他们出工不出力罢了。如果直接撤兵，东海妖盟恐怕就要彻底分崩离析了，这是我们绝不可能接受的。” “但是，作为交换，我们需要签订一个私底下的约定。天玄宗战部，百年内不得踏足我们金虹王雁控制的海域半步。百年，这是底线，少一年都不行。另外，这场战事对天玄宗至关重要，这点你我都很清楚。而且我猜，接下来你恐怕还要去其他几族转一圈。妖盟内几个最强大的族群，都选择出工不出力的话，天玄宗的补给线估计就再无任何问题。而我们东海妖盟，则需要考虑日后和吞海鲸一族的战事。” “一句话，我们要能够支持九阶妖尊，冲击返虚的资源，至少要八次。详细的清单，我族已经列了出来。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通知族群，有族内三位返虚，和你这位东海殿主订立大道誓言。” “还有，我族的金虹明月，必须马上放回来。” 对于金虹王雁一族提出的这些要求，卫易只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条件，太苛刻了。百年内不得踏足金虹岛海域，这不行，但是可以改成我天玄宗不主动进攻金虹岛海域。” “金虹明月不可能现在给你们，至少要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不过我可以做主，三年之后交还人质，不管战事如何。” “至于资源，你们就别想了。就算我答应，以如今天玄宗的家底，想凑也凑不出来。不过我可以换一个条件，给你们两千万上品灵晶。这些灵晶，应该足够你们弥补先前名欢岛一役的中低阶战力损失。” 这位妖族圣女听到卫易的这个价码后，并没有马上回答，反倒是沉默了许久，显然是在和族内以某种秘法进行沟通。片刻之后，这位妖族圣女才重新开口道：“五千万，不能低于这个数。” “三千五百万，这是我的极限。” 这位妖族圣女还想再开口，卫易却已经起身，道：“这是我的底线，再多，我现在转头就走，先去蜃楼王龟一族那边试着谈谈看。等到我们谈完了，金虹王雁一族能得到的价码，只会更低。” “好吧。” 这位金虹王雁圣女，长叹一声，道：“我马上通知族内，与你订立大道誓言。” 第27章 祭坛 金虹岛一行，比卫易想象的更加顺利。 金虹王雁一族，甚至没有过于讨价还价，更没有趁机去联系其他妖族，以求能够讨到一个更高的价码。若是金虹王雁一族，愿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其他族群，东海妖盟的几个大族联合在一起，说不定还更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仅凭金虹王雁一族自身，能得到的价码就极为有限了。 而且，有了这个开头之后，接下来卫易要去的其他几族，底气就更足了。开出的条件，只怕也会比天玄宗之前预计的更低。 反正金虹王雁一族已经答应，你们已经不再团结，内部已经分裂。那么接下来，只要你们不答应，后果你们当真能承受的了？ “老爷，你说他们要是稍微团结一点，哪怕是几个族群都叫到一起，绑在一块和老爷你谈条件，好歹也能把要价高一些啊？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啊？” 在器灵小云提出这个问题时，卫易难得有了些耐心，解释道：“很简单啊！因为他们都有私心。就比如金虹王雁一族，他们的目标，就是东海不被外部势力插足。但是同时，又希望内部其他族群，势力会被削弱，这样才好让他们在联盟内的话语权更大。最好是其他族群都衰弱了，只有他们一家独大。那样的话，他们就能独霸整个东海妖盟了。” “那他们好像挺傻啊？他们以前祖上又没出过仙位，底子那么薄。就算真让他们独霸东海妖盟了，他们也守不住东海外海啊？” “对呗！这个问题啊，他们未必看不见。但是相比未来的长远考量，他们还是选择更注重当下的利益。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这个道理了。他们先定下价码，除非我脑子坏掉了，否则后面那几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他们得到的更多。” 卫易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恍然。 天玄宗这些年，能够迅速恢复，实力逐渐达到巅峰，不正是因为有叶朝归这样一位极具战略眼光的掌门把持，才能有这个结果吗？ 自云莽天灾之后，叶朝归执掌天玄宗。这期间叶朝归确实也做过不少暂时对宗门无利，甚至有害的决定。只不过是叶朝归在宗门内部极具权威，他人难以质疑而已。就比如说当年让卫易继承万劫塔，就是一个看似不智的举动。但如今看来，这个选择实在是给天玄宗带来了太多的好处。 只是在当年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叶朝归注定不可能和所有人解释他的考虑。 对于一个大势力来说，有一位眼光长远的掌舵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很多年以前，老爷我看待我师父，那就是高山仰止，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如今我虽然在修为战力上，已经追上当年师父的高度，甚至比我师父当初接手天玄宗的时候，还要强上许多。但扪心自问，如果我面对当年师父那样的局面，能否带着天玄宗，重返今日的局面呢？” 卫易摇了摇头，道：“肯定是不行的。” “我知道，我大概永远也成不了我师父那样的人。如今能够走到这一步，甚至有望更强，也多是机缘巧合。” “可是我觉得，老爷你很厉害啊！你看，你跑到人家家门口，三言两语就让人家退兵了。这份本事，不比那些战部打生打死弱啊？” 卫易笑着竖起大拇指，“这话我爱听。” 离开金虹岛之后，下一站，卫易打算去一趟蜃楼王龟一族。 东海妖盟内部，原本有两位纯阳老祖。这两位纯阳，分别出身蜃楼王龟一族，和九翅王鲨一族。只是名欢岛一战当中，蜃楼王龟一族的纯阳老祖战死，而且还死了三位返虚。族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一位返虚后期，和一位返虚初期，实力暴跌。 卫易这个时候前去，也是有着趁火打劫的心思。至于九翅王鲨一族，卫易觉得自己得慎重考虑。这一族可是有纯阳老祖在的，虽说当下正在祖地闭关养伤，但对于纯阳级别的妖圣，卫易还是很忌惮的。哪怕自己如今已经证得神位，能不能在一位妖圣手里近距离脱身，仍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九翅王鲨一族，肯定要等到卫易说服了其他几个中坚族群之后，作为最后的目标。 只要说服了几个有返虚坐镇的族群，东海妖盟，也就再没有任何威胁了。 …… 作为妖族五大皇族之一，幽明圣象一族这些年一直发展十分迅猛。整个蛮荒北域，几乎大半都被其收入囊中。 整个蛮荒，如果不算上东海和南海，其大小大致相当于十四个修炼界那么大。如果将冰雪神殿统辖的北方四界，从修真界的版图当中拿去，双方地盘就相差无几了。不过，如果考虑到南海和东海外海的话，蛮荒的地盘，其实还是要比修真界略大一些的。 而幽明圣象一族所辖的地盘，大致相当于如今天玄宗所辖的云莽、东海两界，再加上原陵修炼界那么大。 蛮荒内部，如果也分成十四个修炼界。那幽明圣象、白山玄树、九清蝉以及太虚金睛猿这四家妖族皇族，每一家大致都占据了三个修炼界的地盘。剩下的妖王殿，则是占据两界多点的地盘。东海由东海妖盟掌控，南海则是由吞海鲸一族制霸。 这就是如今妖族内部的大致势力划分。 至于那些小势力，在过往百来年的妖族内战当中，要么被联合，要么被吞并，要么就是被直接灭族，没有别的可能。而如今，七大势力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才使得最近十几年，妖族内部相对稳定了一些。 掌控的地盘大小，也能从一定程度上，决定自身的实力。比如幽明圣象一族，整体势力大致就相当于天玄宗加上原陵曹家。 所以，当时幽明圣象一族，决定北上进攻天玄宗的时候，天玄宗高层才会觉得那么压抑。单单是幽明圣象一族，便已经和天玄宗加曹家的实力相当。若是再加上东海妖盟和妖王殿，纸面上的实力，恐怕要接近天玄宗这边的三倍了。 然而过往这几个月，战局却突然变化。先是幽明圣象一族的高端战力，在无涯岛那边损失惨重。连族长幽池都被重创了本命法相，至今还在养伤。紧接着名欢岛一战，东海妖盟被重创，再无正面和天玄宗对抗的能力。 这一切，实在来得太快，快到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幽池，自无涯岛海域受伤后，返回族中重地幽明谷静养。在不计代价的情况下，幽池如今已经将本命法相彻底稳固。但之前所受的道伤，就只能慢慢疗养，不可能彻底恢复。 这一天，当有关天玄宗战部在东海的战报传来后，幽池脸色更加难看。最终，这位幽明圣象族长，走入谷中一处密地。 这里，很像是一座祭坛。 就在幽池来到这座祭坛后不久，三道身影先后出现，赫然正是幽明圣象一族如今另外三位纯阳老祖。只是这三位妖圣存在，皆是以一缕分魂降临此处，真身都在别处坐镇。 “东海妖盟那边，估计没什么希望了。根据族内先前得到的情报，天玄宗的那个卫易，曾数次现身，一路向名欢岛而去，应该是早就已经和天玄宗的主力战部汇合了才对。但是这几日传来的战报当中，天玄宗的主力战部内，并未见到这小子的影子。如果不出意外，此子当下应该已经进入东海妖盟，开始和东海妖盟内部的各族进行谈判了。” “东海妖盟不比妖王殿，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就算我族这时候出面，恐怕也难以帮他们稳定内部，更难正面挡住叶朝归了。”幽池看向三道身影当中的一位，正色道：“不过，既然次此子离开了东海内海，我们就有杀掉他的机会。虽说以叶朝归的缜密布置，机会应该不大，但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不能放过。如果真成功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所以你去一趟东海妖盟，族中力量任你调配，只要能杀了此子，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老祖宗，郑重点头。他很清楚，族长所指的这个再大的代价，到底有多大。 大到哪怕幽池自己战死，或者幽明圣象一族再死十几位返虚，都值得的地步。 “当然，我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我甚至怀疑，叶朝归是不是又布置了什么后手，或者说是圈套，只等着我们钻进去。”幽池叹了口气，就算他明知这是一个圈套，恐怕仍是要义无反顾的钻进去，只要能干掉卫易。幽池复又说道：“如果不能干掉这小子，务必要保证东海妖盟不能散，可以在背后骚扰天玄宗的补给线，为我们分担一部分压力。” 说完这些后，幽池转头看向身前这座祭坛，脸色无比凝重。三位纯阳妖圣，亦是如此。 “是否开启先祖留下的这座祭坛，我虽是族长，也不能自己决定。毕竟这件事，事关族群的绵延传承。” 三位纯阳妖圣，这会儿都不由沉默了下来，似乎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如果都不说话，那就是说，你们同意了。”幽池点了点头，道：“那我马上开始准备……” “族长！” “不可！” 就在幽池刚刚再次开口之后，三位纯阳老祖同时发声，竟是都不同意此事。 幽池微微眯起眼，道：“你们应该知道，东海妖盟垮了，我们未来就只能两面受敌，局面十分不利。虽说直到现在，我仍然有着必胜的把握。但如今的胜利，恐怕只能是惨胜了。这座祭坛，虽然是先祖留下来的镇族手段。但你们要清楚，现在开启，我们仍有把握轻松打赢这场战争。胜利之后的实力，也足够让我们到时候静看妖王殿占领云莽，和大离那边死磕。如果再晚，我们虽然仍握有这张底牌，可自身实力就难免消耗太多了。” 三位纯阳老祖，又是沉默。 幽池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气。 他知道，这三位族中纯阳，是希望由他这个族长来扛下这口锅。事后哪怕幽明圣象一族，真的到了灭亡边缘那一天，则是也是他幽池一力承担。 扪心自问，幽池愿意扛下这口锅，但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如果他选择独自开启这座祭坛，未来一旦出现问题，他这个族长的威信必然大打折扣。到那个时候，幽明圣象一族，极易出现群龙无首的局面，必死无疑。 既然讨论不出结果，三位纯阳也就各自离去。不过，三位纯阳离开之后，幽池并没有马上离开这座祭坛。而且，还有一名年轻妖族，被幽池叫了过来。 幽合道。 昔日年轻的妖族圣子，如今幽明圣象一族的少主。 圣子，每隔十年八年，都会有新的出现。但是少主，意味着幽合道只要顺利进阶，将来就有很大可能坐上族长的位置。 “这座祭坛，是当年先祖留给我们的镇族手段，族内有资格知道的，全都是返虚以上。”幽池看向这位年轻后辈，平静道：“不过，我今天可以破例，给你说说这座祭坛。” “你如今对族内的一些隐秘，知道的也不少，知道我们先祖，当年是出自那座幽冥之海。先祖证道仙位之后，曾极力想要回归祖地，将幽冥之海尽头的那份机缘，取回修真界放置于族中。可惜的是，当时哪怕先祖已经证道仙位，面对整个幽冥之海的排斥，仍是无能为力。” “其他四族，如今都能自行沟通各自祖地，有先祖留下的证道机缘。但唯有我族，没有这种手段。正是因为这个，我族才会率先发起对天玄宗的攻击，想要逼出那个姓卫的小子，让他交出幽冥之海的传承。” “我本来认为，我们的动作已经足够快，可以在卫易成就神位之前，和天玄宗决战，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出世。如今他成了东海界主，我们就只有将整个东海修者，尽数杀绝，才能破了他的东海之力，有望杀他。” 幽池轻轻抚摸脚下的这座祭坛，柔声道：“不过，先祖当年虽未能成功返回那座幽冥之海，却也并不是全然无功。” “这座祭坛，可以打开和幽冥之海的通道，让幽冥之海的白骨生物，从容通过。而且这个通道，只是一次性的，开启后便无法再关闭。只要我们眼下开启这座通道，将通道尽头放在云莽那边，天玄宗必败无疑。” “如果你现在是族长，你会怎么做？” 被族长问到此事的幽合道，本想答案脱口而出。但在他开口之前，终于反应过来，这恐怕是族长在试探自己的战略眼光。 如果开启了这个通道，幽明圣象一族就失去了镇族的手段，但却有可能顺利打赢和天玄宗的这场战事。 如果不开，确实能保留下这种手段，但这场战事，难免会损失惨重。 思索良久之后，幽合道并没有回答族长的问题，反倒是自行开口询问道：“族长，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您觉得如果不用这镇族的手段，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再加上妖王殿，真的能顺利打下云莽吗？” 族长幽池微微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既然你问了，我回答与否，其实都不能消除你的疑虑，对吗？” “索性，就让前线的战事，给你一个答案吧。” 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转身离开了这座祭坛，大踏步离去。 第28章 师弟，你该减肥了 随着几道命令，先后自东海妖盟内部最强大的几个族群内隐晦传出，那些正在前线的妖军战部，开始在天玄宗的补给线边缘游曳，却没有再主动发起进攻。 这些中坚大族的战部，都已经是这个架势。那些小族倾全族之力组建出来的妖军战部，自然更不愿充当炮灰，主动送死。于是，天玄宗的补给线，便暂时安全了下来。 “小易这次远去东海妖盟，一人可抵百万雄兵啊。” “东海妖盟这边，往后大概没有大的战事了。只要小心防备，可保补给线没有任何问题。” “我觉得眼下的重点，应该放在对幽明圣象领地的袭扰上面。作为侧面战场，我们应该以袭扰为主，避免主力决战。从战略上来看，我们的责任，是给丽水防线那边，分担压力，创造机会。” “……” 卫易成功游说几族的消息，如今已经传回了宗门。目前这个消息，虽然只有极少数宗门高层知道，但这些高层，却对卫易这次游说表现出了极高的赞许。 一人抵百万雄兵。 这个评价，放在当下的卫易身上，甚至都有些低了。成功游说东海几大强族的卫易，等于是以一己之力挡下了东海妖族的大部分袭扰，这份功劳，恐怕比他在正面战场上打生打死，还要大得多。 不过，在几位战将和宗门返虚分析当下战局，并且对卫易不吝赞美之情的时候。身为掌门的叶朝归，却始终看着面前的沙盘，愣愣发呆，没有多说半个字。 “师兄，怎么了？” 如今已经从后方转来前线参战的荣多福，最先看出了叶朝归的异样。作为师弟，这个因为总是会搞出些新玩意儿，在宗门内部有些‘臭名昭著’的荣胖子，最了解师兄的性子。荣胖子知道，每当师兄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多半是想到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叶朝归微微摇头，道：“只是觉得战事进行的有些太顺利了。我总觉得，幽明圣象那边，应该快要把他们的底牌给掀出来了。否则的话，任凭我们这样进攻，就算他们再怎么实力雄厚，也经不起两线作战打消耗战。未来不管打输打赢，他们同样需要面对来自妖族内部的压力。这个时候掀开底牌，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荣胖子有些愕然。自打前几年他被师兄告知了某个惊人的消息，开始由后方转为前线参战，荣胖子参与了天玄宗对妖族的整场战事，自然知道掌门师兄此话的深意。 所以荣胖子想了想之后，道：“会不会是我们自己在吓唬自己？也许，幽明圣象那边，只有我们查出来的这些力量，并没有什么底牌？” 叶朝归再次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管有没有，光是纸面上的这些力量，就已经很强了。名欢岛一战，我们是打的出其不意，所以才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但接下来对幽明圣象一族的战事，恐怕就都是实打实的硬仗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幽池现在应该已经稳住了伤势，派遣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进入东海妖盟这边，想要干掉小卫。同时丽水防线那边，应该也要发起正式的进攻了。” 比当年周天境时更加身材丰腴的荣胖子，深呼吸一口气。他可是很清楚，如今幽明圣象一族，在丽水防线那边，到底施加了多大的压力。但同时，他又不禁为卫易感到担心。 “师兄，要不……先通知小易回来吧？如今东海妖盟内的几个重要族群，大多已经和小易定下了协议。剩下那几个，其实也无关大局了，他们又不傻。让小易留在东海妖盟那边继续谈，太危险了。幽明圣象一族，这次恐怕会派出纯阳级的战力啊！” 叶朝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自己这个师弟一眼，忽然笑容玩味道：“师弟，你该减肥了。” …… 东海妖盟内，如今一共有十四家王族。其实在名欢岛之战以前，这个数字应该是十七家。但是在名欢岛一战当中，有三位返虚妖王，作为族中唯一的一位返虚战死。连带着这三家王族，也就彻底跌落了下去。 最惨的一家，连九阶巅峰的高手都已全部战死，族内最强者，竟然只是一位九阶中期的大妖，相当于周天境八重天的高手。 “听说那尊妖族圣碑上，最近这些年排名变动很大。有可能之前还是排名前五十的王族，结果瞬间就跌落到几百名开外。这种事情，在百来年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妖族这边的乱世，还要比修真界提前十多年。哦，这又是我师父的手笔，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师父和那位姚先生联手布的一个局，几大圣地默许。我师父没和我提过这件事，但是我后来根据宗门的一些记载猜到了一些。当时我师父是布局的主力，姚先生在暗中推了一把，所以提前引爆了妖族的气数。” “在那之前，返虚期其实很难陨落的。别说返虚期，就算是封号真人和妖尊级高手，都很难陨落。打不过，想走还是很容易的。至于说像名欢岛大捷这种一下子死掉十几位返虚的大战，万年以来，好像也就只有云莽天灾时天玄山陷落那一役达到过。” “族中返虚老祖战死，对于一个王族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这不光是族群会丢掉那个王族的头衔，损失一部分利益那么简单。过往的很多敌人，难保不会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很容易就会被彻底灭族。这百年来，这种事情发生的先例，已经比过往万年发生过的总和还要多了。” “至于说返虚期死在战部群殴当中，这种事情，过往万年，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只有返虚才能杀返虚，这是以往大家公认的铁则。但是现在……世道是真的变了。” 先后拜访过几家强大王族之后，卫易不禁有些感慨。 和这几家王族的谈判，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卫易总结了一下，说到底，还是东海妖盟自身不够团结所致。所有族群都忙着保护自己，忙着分割那些倒塌族群腾出来的利益。至于东海妖盟的利益，那就只能放在族群利益之后了。 而且，天玄宗的入侵，和南海吞海鲸一族的入侵不同。吞海鲸一族的目标，就是占领整个东海。东海所有妖族的利益都受到影响，大家自然团结。但是天玄宗不一样，天玄宗的目标，是幽明圣象一族，而不是东海妖盟这边。就算进入东海妖盟腹地，也只是过路，事后肯定会撤退。况且从一开始，东海妖盟决定和天玄宗开战的时候，联盟内部就存在很大的反对意见。如今局面受挫，自然不会再有谁站出来，做那联盟的中流砥柱。大家自然都以保护自身利益优先。 “老爷，就剩九翅王鲨这一族了，要不我们别去啦！” 在卫易抵达九翅王鲨一族之前，器灵小云难得收起了之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有些底气不足。“老爷您也说了，九翅王鲨一族，可是有纯阳老祖坐镇的。虽说这个老妖，被老爷您的师父打伤了，如今还在养伤。可是那到底也是纯阳啊？当然，小云我不是觉得老爷您本事不行，就是觉得……觉得确实危险了点。” 卫易哑然失笑，有心调笑这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便故作压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吞海鲸一族的高手，说不定已经到了。之前我在东海内海几次露面，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我进入了东海妖盟的地盘，让东海妖盟内部陷入猜疑当中。但这样一来，幽明圣象一族，肯定也早就收到了消息。之前既然未曾露面，想来是已经到了九翅王鲨一族，在这里守株待兔，等我上门。” “所以我猜，如今九翅王鲨所在的那片海域，应该不只有一位纯阳，有可能是两位纯阳。甚至，三位纯阳，超过十位以上的返虚在那儿等着我，也不是不可能。” 器灵小云顿时大惊失色，“老爷，那我们肯定不能去啊！明知道对方是个圈套，为啥还要去？难不成，这又是老爷您师父布置的一个局？想着等他们聚集来了，再聚而歼之？那也不对啊，这是人家的地盘啊？不对不对，老爷，我们真的不能去啊！去就是送死啊！” 卫易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正色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为了宗门的任务，就算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只是苦了你了，才刚刚诞生灵智，就要和我一起送死。” 器灵小云如丧考妣，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我还没偷看过女子洗澡，就要和老爷一起死了。早知道……早知道在鱼龙岛那会儿，说什么都得仗着老爷你的身份，胡作非为一下才行啊！” 卫易屈指在小家伙脑袋上一弹，赏了个板栗。 “你一个器灵，和谁学的这些？” 玩笑过后，卫易继续朝九翅王鲨一族所在的海域前进。刚刚他和器灵小云的这番话，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他真的要孤身一人，去闯一下九翅王鲨一族的祖地。哪怕明知那里可能被设下了圈套，仍是要去闯。 但是…… 卫易想到无涯岛上，某座被视为天玄宗最重要底蕴的隐秘洞天内，那株当年由天玄祖师留下的天外异种。 叶朝归能够化身田卓指挥战部，卫易能够以分身在天玄山上行走，五原城一战能够瞒过顾飞鱼假死，都是靠的这东西。 替身果。 如今那株天外异种，大概已经不剩几枚果子了。 临近九翅王鲨一族所在的海域，卫易尽可能的将神识覆盖范围张开到极致。如今他的全力扩张神识，足可以覆盖超过千里范围。但这个范围，对于返虚修士而言，恐怕仍不算是一个安全距离。尤其是在被众多返虚埋伏的情况下，更是不够安全。 “小云，准备好吧！要战斗了。” 卫易收起玩笑之色，但同时又郑重道：“虽然明知这里可能有埋伏，但老爷答应你，我们肯定不会死在这里。老爷我还没娶媳妇呢！” 说话同时，卫易悄悄释放出一缕气息。就如同之前前往那些王族一样，卫易只是释放出一丝大道波动，却不是自己进入人家的祖地。卫易不傻，如果只是单纯被几位返虚追杀，他还有逃走的能力。但如果进入人家祖地，有层层阵法加持，想走就真的难了。 这一丝大道波动，足以让附近的返虚，发现自己的存在。 “东海殿主，好胆气！这个时候还敢来东海妖盟？可惜老夫今日在此，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一道怒喝如炸雷般响彻附近千里海域。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卫易已经察觉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如今幽明圣象族内的三位纯阳妖圣之一。而且在这一刻，卫易瞬间察觉到十六股强大至极的气息，分别从各个方向向他包围而来。 但是。 就在这个声音刚刚传来的刹那，卫易却早已做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反应。刚刚显露出一丝气息的卫易，竟然头也不回，掉头就跑！ “想跑？” 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位幽明圣象妖圣，不禁露出一抹狞笑。 今日这个局，幽明圣象一族，精心布下，怎么可能让卫易就这么轻易逃脱？此刻在卫易逃跑的路线上，早有数位强大的返虚妖王，堵截而去。 这几位返虚妖王，不一定能杀得了卫易。但只要能够缠住卫易，让卫易的逃跑速度稍有阻滞，卫易便必死无疑了。 …… 丽水防线对面，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深处。 已经在这里等候快一整天的叶朝归，轻轻起身，看向身边众人。 叶朝归，囚蒙真君，武火真君，曹家家主曹本熹，以及曹家新晋纯阳宝羽真君。 五大纯阳。 四位返虚后期。 总数超过三十位返虚老祖！ “小卫已经在东海妖盟那边开始战斗了，我们也该上场了。” 第29章 纯阳傀儡 九翅王鲨海域。 卫易在第一时间确定，周围有十六位返虚以上的存在。这其中有两位纯阳，两位返虚后期，五位返虚中期，七位返虚初期。 好大的阵仗啊！ 如果所料不错，这其中一位纯阳，两位返虚中期和一位返虚初期，应该是九翅王鲨一族的高手，这亦是这一族目前的全部高手。剩下的十二位，应该全都是幽明圣象那边的高手。 不过，这十二位高手当中，应该有幽明圣象下辖族群的高手。 所以，自己接下来的任务，除了要逃命之外，还得弄清楚这其中到底有几位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这个信息，对今日的天玄宗来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为杀我一人，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你们还真看得起我。”卫易冷声道：“不过，你们觉得，凭这些就能杀得掉我？” 十六位返虚以上的高手，早已分散于这片海域的不同位置，只等卫易上门。除了这些高手之外，卫易隐约通过生字诀感知到其他的一些气息，大概是一些九阶大妖，以及成建制的战部。 这些力量，想要和卫易正面抗衡，自然是天方夜谭。但只要让卫易离开的速度稍显迟滞，被其他返虚高手缠上，卫易就必死无疑了。 “那你可以试试，今天还能不能逃出生天！” 尽管卫易现出气息的第一时间，便已经开始后撤。但因为这十几位返虚，位置实在太过分散的缘故。在卫易后撤的同时，还是有两位返虚初期的妖王级高手，绕到卫易身后，将卫易的退路挡住。 “哼！可笑！” 对于这两位来势汹汹的妖王，卫易却没有半点惧意，刹那间周身被霞光笼罩。五行乾坤、毒字诀战力全开，除此之外，卫易还瞬间施展了几种宗门特意交给他的防护手段，将自身防护能力，增强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卫易虚空一握，竟是一手拎出一个傀儡。 两尊傀儡，身上都散发着某种近乎至阳至刚的气息。 纯阳傀儡。 这竟是两尊纯阳级的傀儡！ 就在卫易拎出这两尊傀儡的刹那，那两位堵路的返虚妖王，亦是同时出手。只不过，两位返虚妖王所施展出来的神通，却让卫易这个已经证得神位的存在，都心中恐惧。一面是海水化作亭台楼阁，如同一方小千世界，看一眼都仿佛要将人的神魂吸纳其中。另一面则是一盏孤灯，灯火燃起的刹那，方圆数百里海域都瞬间沸腾起来。 这两道神通，绝对也是纯阳级的神通！ 卫易不由暗自心惊，同时也佩服师父的先见之明。叶朝归早已料到，幽明圣象一族为了杀掉卫易，恐怕会倾尽族中底蕴。若非师父事先不惜代价，从曹家借来了这两尊纯阳级的傀儡。光是这两道拦路神通，只怕就已经足以让卫易彻底断绝生路。 “轰隆隆！！！” 两尊早已准备妥当的纯阳傀儡，亦是同时出手，释放出毁灭性的威能，硬生生挡住了这两位返虚妖王的阻路神通。 “不可能！曹家怎么会将镇族的傀儡，都交由你使用？这不可能！！！” 那位带队的幽明圣象纯阳老祖，在见到这两尊傀儡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惊恐之色。作为妖族最顶尖的纯阳老祖，他自然知晓这两尊傀儡的来历。这可是当年曹家先祖吉祥仙尊飞升之前，亲手花了大代价给曹家炼制出来的镇族之物。 此方天地，人妖两族，擅长傀儡之道的门派和妖族族群，并不在少数。但是，能够拥有返虚级傀儡的势力，放眼人妖两族，都是一只手能算清的。而纯阳傀儡，人妖两族，也只有区区三尊而已。一尊在白山玄树一族手中，另外两尊，就在原陵曹家手上。 纯阳级的傀儡，这已经不是单纯有所谓的天材地宝、珍贵灵材和顶级炼器师，就能炼制出来的东西了。至少天地间已经诞生的这三尊纯阳傀儡，都是出自仙位之手。而且，这三尊纯阳傀儡，使用的条件极为苛刻。比如原陵曹家这两尊纯阳傀儡，每次出手之后，就需要在五原城下的灵脉当中，静养百年才能恢复。而且纯阳傀儡，虽然能发挥出纯阳级的战力，但和真正的纯阳修者相比，还是差了太多，一般都是由纯阳修士携带，用以在僵持战局中决定生死。 先前那场五原城大战，曹家被超过五十位返虚围攻的时候，都不曾出动过这两尊纯阳傀儡。而且历史上，曹家也从来没有过让这两尊纯阳傀儡，离开五原城的先例！ 怎么可能？ 曹家怎么可能将这两尊纯阳傀儡，借给外人？ 这位幽明圣象的纯阳老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节，卫易却已经开始带着两尊纯阳傀儡，硬闯那两位阻路返虚的障碍了。 只要让卫易闯出这道障碍，再想拦住，可就难如登天了。 这位纯阳妖圣，当机立断，一指急急点出，身后一片幽冥之海陡然浮现。在这片幽冥之海深处，仿似有一尊顶天立地的巨象，在海中发出一声长鸣。 这一刻，卫易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无定河，回到了那座幽冥之海。而且，一种即将陨落的预感，顿时笼罩卫易心头。 会死。 只要被这道神通打中，自己一定会死！ 关键时刻，卫易匆忙张开死亡之道的大道法域，全力一剑向后挥出。而那两尊纯阳傀儡，则是帮他全速开路，力求最短时间内，脱离这个包围圈。 但是，还是有些迟了。 在那位幽明圣象纯阳，一指点出的同时，一道朦胧虚影，自卫易身后出现，竟是一条象足。 这道神通，只怕是当年那位幽明仙尊，给幽明圣象一族留下的镇族手段吧？ 在感受到身后那阵恐怖威能的刹那，卫易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就算如此，卫易依然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在这条象足面前，卫易周身的霞光，竟是再难流转自如，直接被定住。仅仅让这条巨足稍稍停滞刹那，便彻底消散。要知道，这道霞光，是先前叶朝归和宗门两位纯阳老祖，亲手为卫易炼制的保命之物，只能使用一次。就算是叶朝归本人亲至，也很难一击破开。 但是，这道霞光，此刻却只能抵挡分毫，便彻底耗尽的威能。至于卫易自身的防护手段，不管是五行乾坤还是幽冥法界，亦或是已经被卫易提升到当下极限的护身毒瘴，都脆弱如纸糊。 “先祖当年留下的护族神通，我族一共也只有三道。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又为你用出一道，你死也值了。” 这位幽明圣象纯阳老祖，嘴角刚刚露出一抹畅快笑意，但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彻底止住了。 所有护身神通，都被一击而破的卫易，自身神体早已泯灭了九成以上。只剩下一颗头颅，还勉强保存。但就是这颗头颅，周围却生出一道光芒，硬是让那条象足再次迟滞刹那。 正是这刹那时间，让卫易瞬间自原地消失。 神体虽然被泯灭了九成，但卫易的本命神祇，却丝毫无损！ “你以为只有你们，有老祖宗留下的手段？”卫易虽然当下无比凄惨，已经不得不现出本命神祇逃遁，却仍是露出一抹嘲讽笑意。 生死之间，只在刹那。 但是，他到底还是活了下来。 早在离开名欢岛之前，叶朝归便将一道当年天玄祖师留下的防护手段，留在了卫易身上。只是这道手段，并非重于神体，而是重于神魂。所以，这道神通在最关键的时候，保住了卫易的本命神祇不受损伤，却没能保住卫易的神体。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两尊纯阳傀儡开路，瞬间便压制住了两位阻路返虚，逼得他们不得不倒飞出去，给卫易打开了一条生路。沿着这条生路，卫易直接冲了出去，彻底脱离了包围圈。 逃！ 在脱离包围之后，卫易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全力逃遁。依仗仙器传承者的恐怖速度，瞬间便和身后的一众返虚，拉开了距离。 然而，就在卫易开始全力逃遁，朝东海内海方向一路逃命的时候，身后却有三道身影，未曾落后半分，死死追在卫易身后。 一位纯阳老祖，一位返虚中期，一位返虚初期。 这三位，皆是当年幽明圣象一族的仙器传承者。 “娘的，真是舍得下本钱！”卫易心里不由再次暗骂一声，“幽明圣象内部，如今加上族长幽池，也才只有七位仙器传承者，这一下就来了三位，真是给我面子！” 一念及此，卫易更加不敢停留丝毫。将两尊纯阳傀儡置于身后，阻挡身后这三个追兵的攻击，自身全力向东海内海的方向逃去。 只要逃回东海内海，有东海一界之力守护，卫易便算是彻底安全了。 卫易很清楚，其实到了这会儿，自己已经算是完成了任务。幽明圣象一族，准备已经算是相当充分，仍是没能拦住自己。所以，接下来在自己逃回东海内海的路上，不大可能再设置阻碍。所以，只要挡下身后的攻击，自己便算是真的成功了。 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看师父那边了。 …… 幽明圣象一族，虽掌控近乎三个修炼界的地盘。但实际上，这一族真正拥有的核心地盘，其实并不算大。 不光是幽明圣象一族，其他四家皇族血脉，大多也是如此。 这主要是因为，皇族血脉的妖族，实在是相当稀少。逆天的血脉，让他们生来拥有远超其他妖族的天赋，成年就能达到七阶以上。但是同时，也让他们的繁衍极为困难。 几大皇族血脉，族群规模大多在几万左右。便是数量最多的吞海鲸一族，全族上下从纯阳老祖，到刚刚出生的幼崽，也堪堪过七万而已。 再加上很多成年之后的妖族，也未必就全都留在自家地盘内。所以，几大皇族本身对于地盘的需求，其实并不算特别大。倒是他们麾下的那些附属族群，对地盘的要求很大。 幽明圣象一族的核心领地，名为幽明谷，是一座长达万里的深谷。 相传，这是昔日那位幽明仙尊，曾和其他妖族打赌。赌吞海鲸一族的领地，只局限于自己一指之内。结果这位幽明仙尊一指祭出，便犁出了这座万里深谷。 “嗯？” 正在谷内静养坐镇的幽明圣象族长幽池，忽然脸色大变。在这一刻，他身为族长，掌握谷内的禁制阵法，忽然感受到了许多强大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 但是，还没等幽池回过神来，一阵剧烈的颤动，已经席卷整座幽明谷。 “谁？！” 幽池当即出现在幽明谷上空，与此同时，谷内留守的几位返虚，也纷纷冲上高天。但是，当幽池看清来人的时候，脸色却是更加惊恐。 “幽池族长，今日我等客至，你们幽明圣象一族，是不是该好好招待一下我们？” 这位幽明圣象族长，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这样的恐惧。 “叶朝归？曹本熹？你们……你们怎么可能在这里？！” 在幽池喊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身后其他几名妖族，亦是脸色大变。 五位纯阳老祖，四位返虚后期，超过三十位返虚高手。 天玄宗和曹家的五位纯阳老祖，竟然全部出现在这里？ “这不可能！”幽池瞪大双眼，再无妖族第一高手的风采，他惊怒道：“你们五位纯阳出动，怎么可能掩盖住气运流转？怎么可能彻底屏蔽掉我族天机士的感知？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们难道就不怕五原城和天玄山，被人趁机灭掉了吗？！” 叶朝归缓缓提刀向前，笑道：“只要我们动作足够快，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平掉你们这座幽明谷，然后在最短时间内返回。你说的这个问题，自然就不存在了。” “如今妖族都说，你是妖族第一高手。幽池族长，我倒是很好奇，如果你走出幽明谷，脱离谷内的阵法禁制保护，能不能和我单独分个生死？当然，今天好像没这个机会了。不过，你倒是可以确定另外一件事。” “你可以亲眼看看，你们这座幽明谷，挡不挡得住我们三十位返虚！” 第30章 破阵 幽明圣象一族，自立族开始，还从未有过被三十多位返虚以上的高手，联袂堵在家门口的先例。 而且，今日的幽明谷，恐怕也是很多年内最为虚弱的一天。 谷内，只有幽池这一位纯阳，一位返虚后期，三位返虚中期，两位返虚初期。 前方战事紧急，丽水防线那边，本就需要大量的高手维持。如今大家都清楚，真正的精锐战部，必须要有返虚坐镇才行。如果没有返虚坐镇，下场多半是要让对方返虚带人屠戮的下场。如此一来，丽水防线那边需要高手，蛮荒和东海相接的那一线需要高手，幽明圣象一族的身后，为了防备其他几大皇族，同样需要高手。 再加上当年五原城之战，折损数位返虚；东海升界一战，折损了五位返虚；当下东海去杀卫易，又调去了不少返虚高手。这就使得当下幽明谷内，无比的空虚。仅有的一位纯阳六位返虚，几乎还都是各个带伤。正是因为有伤在身，需要静修调养，所以才留在谷内。 “通知丽水防线那边，迅速发起全面进攻！现在天玄宗那边没有返虚坐镇，正是突破防线的好机会！” “马上通知驻守在各地的返虚，凡是半个时辰内能够回来的，不管身处何地，身负何职，都马上回来支援！” “通知谷内所有族内成员，一律前往祭坛那边避难。这一战，我们未必能够守住整座幽明谷。” “……” 面对三十多位顶尖高手的堵门，幽池身为族长，虽然也感到了恐惧，但却并没有显得太过慌张，反倒是迅速下达了几道命令。 而在谷外，悬浮于高天之上的一众高手，虽然被守护大阵阻隔，却并没有觉得太过棘手。不管是曹家还是天玄宗，都是实打实的圣地宗门，各自先祖都是实打实的仙位。幽明谷的守护大阵，和五原城、天玄山两地的守护大阵，相差不大。当年有极道仙兵坐镇，各家的守护大阵都堪称无敌，只有仙位才能破开。但是如今，各家都没了极道仙兵，大阵的威力，可就不够看了。 叶朝归很清楚，凭他今日带来的这些力量，绝对有能力破开这大阵。 “我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之后，不管能到哪一步，都必须返回。”叶朝归目光凝重，作为今日这个局的布局之人，他很清楚，今日的关键，就在于一个时间差。天地虽大，但对于返虚强者来说，却并不算太过遥远。最迟半个时辰之后，幽明圣象一族的增援就会抵达。到那个时候，就算三十多位返虚再怎么强大，一旦陷入无穷无尽的妖军战部和妖族高手的围杀当中，也十分危险。 况且，当下的云莽、东海两界，同样十分空虚。尤其是丽水防线那边，更是只有三位返虚戍守，力量无比孱弱。所以，叶朝归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对幽明谷的毁灭行动，然后返回云莽、东海两界，不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杀！” 一个杀字出口，三十多位顶尖高手，同时出手。 曹家家主曹本熹，身后一支灵晶法宝军团，赫然展开，组成一座玄妙大阵，向大阵发出惊天一击。 曹家新晋纯阳，宝羽真君，虚空一抓，有毁灭性的雷霆出现在其手中，犹如太古时代掌管雷霆的绝世天神，引动万千雷霆，砸向大阵表面。 天玄宗的武火真君，拎出一柄骇人大锤。就如同平日里炼制法宝时敲击锻造一样，一锤砸下。整座幽明谷，顿时山摇地动，仿似要彻底毁灭一般。 囚蒙真君出手声势最小，但却最为诡异。这位最擅养魂一道的天字一脉老祖，挥手间海量灰色煞气腾空而起。如那跗骨之蛆，死死附着在大阵光罩表面。所到之处，大阵威能迅速衰竭，这些煞气竟是直接开始腐蚀大阵本身。 至于叶朝归，则是连连出刀，刀芒如同汪洋。但诡异的是，这些刀芒越是飞向大阵，便越是缩小。等到临近大阵之前，已是细若游丝，但威力却是缩减到了极致。每一刀都能给这座守护大阵带来不小的创伤。 除此之外，还有数位阵法大师级的返虚高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布置于谷外各处，竟是迅速布置出一些特殊的阵法。这些阵法成型之后，原本运转自如的守护大阵，竟是开始有了些许迟滞之感，力量也开始难以运转如意。 幽明谷外的守护大阵，这座昔日幽明仙尊亲手缔造，被后来无数阵法大家加固的阵法，终于开始渐渐衰弱。 但这次大阵的衰弱，和当初五原城那一战不同。 五原城一战，虽说城外攻击的返虚高手，比今日还要更多。但当时五原城内的力量，同样非同小可。况且当时曹家早有准备，早已对大阵进行了特殊的加固。再加上有足够的高手主持阵法，当时五原城内的高手，甚至可以主动出击，去袭杀大阵之外的强者。 但是当下，幽明谷内，却只有六位返虚一位纯阳，而且都是有伤在身。高手数量太少，根本无法完美主持大阵，只能靠大阵本身的力量去硬抗这些攻击。如此一来，大阵本身威能迅速衰减，自然也就无可避免。 “还没有支援吗？”幽池坐镇谷内，主持守护大阵一处最关键的阵眼，全力运转大阵抵抗外围高手的进攻。对于大阵威能的衰减，没谁比他更加清楚。他知道，如果再没有高手过来支援，从外进行牵制。最多盏茶时间以后，大阵就会被彻底被攻破！ 没了这座守护大阵的护持，幽明谷内会如何？ 身为族长的幽池，想都不敢想。 这座幽明圣象一族，最核心的领地，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同时也藏有太多的顶尖资源。一旦大阵被攻破，幽明谷被毁，对于整个幽明圣象一族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通知大家，尽快撤到祭坛一带。如果没有援军，最多盏茶时间以后，大阵必破无疑！”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幽明谷外的阵法威能，开始迅速衰减。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大阵威能终于被削弱到了极致。 不知是哪一位返虚的出手，成了压垮大阵的最后一株稻草。 整座大阵，忽然发出一阵哀鸣。 然后，轰然碎裂。 …… 丽水防线。 身为丽水防线的最高指挥者，王虎臣今日紧张到了极点。 宗门今日的计划，他作为丽水防线的主持者，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整个计划，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实际上，叶朝归在最开始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王虎臣其实是坚决反对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太险了。 和之前几次大战不同，之前的几次大战，虽然看似同样惊险，但其实天玄宗都有后手。唯有这次不同。这一次，每一步都可以说是剑走偏锋，而且没有什么后手。 任何一个地方出错，都有可能给天玄宗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比如，卫易面对幽明圣象一族的全力绞杀，如果最终没能逃回东海内海怎么办？幽明圣象一族，本就是妖族五大皇族之一。那位幽明仙尊，不管给后世留下何等强大恐怖的手段，都不让人觉得惊讶。面对这一族底蕴尽出的绞杀，卫易就算有不少强大手段傍身，当真就一定能逃回东海内海吗？ 如果卫易死了，天玄宗又会受到何等重大的打击？ 再比如，如果蛮荒那边，各地返虚支援的稍微及时一些。这三十多位顶尖战力，撤退的速度稍微迟滞一些。一旦陷入苦战，陷入层层妖海当中，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不过，这两个可能，相对来说，还算小一些。 当下王虎臣所负责的丽水防线，其实才是最要紧的。 在调走绝大多数返虚级战力的时候，丽水防线这边，已经无比空虚。这时候妖族那边，如果选择突进，丽水防线能不能拦得住，显然是一个未知数。 一道虹光落入王虎臣手中。 王虎臣知道，此刻东海外海那边，卫易已经开始那场亡命逃窜。幽明谷那边，大战也已经开始。 “准备战斗吧！” 在这座前线帅府内，王虎臣发出指挥命令。整条防线上的战部主官，全都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妖族即将大举进攻的情报。 与此同时，帅府内的天机士们，开始倾尽全力，推演计算丽水对岸的气运流转。不惜一切代价，来推演对岸那些返虚妖王的位置。不断有顶尖天机士，原本乌黑的头发，渐渐变得花白，容颜开始变得苍老，最终当场坐化。 但这些天机士耗尽寿元的死，并没有让周围其他同门如何伤感，或者说也根本就来不及伤感。在某位天机士寿元耗尽死去后，马上又有其他天机士接替，继续开始推演工作。 这是一场牵动整个宗门的战斗。 虽说最前方战斗的，是那些返虚老祖，是卫易这个东海界主。但在这背后，还有更多的人，为了这场战斗献出自己的生命。 “已经查到，有八位返虚携战部开始冲击防线。其中有四处，和我们之前推算的位置相当。” 王虎臣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直接离开帅府。 八位返虚冲击防线，就意味着八座战场。其中四处要地，王虎臣之前已经算到了，所以事先已经调集了四座云城，分别镇守四地。 云城。 这是一个对于新时代的很多战将，都有些陌生的名字。 如今这个时代，返虚和顶尖战部，才是战场上真正的战略性力量。但是在多年以前，云城其实才是真正的顶尖战略力量。这种集合炼器巅峰的战争造物，堪称是最顶尖的战争堡垒。战部戍守其中，甚至可以暂时性的抵抗住返虚级强者的进攻。 但是如今这个时代，随着返虚期强者可以下场参战，云城这种东西，已经彻底没了优势。首先，建造一座云城，消耗实在是太大。任何一座云城，都需要耗费无数的资源和人力，只有圣地级的门派势力，才能承担得起这种消耗。而且，一座云城的力量，最多也就只能暂时挡住两三位返虚强者，而且还是返虚初期的强者。若是返虚后期的话，恐怕连一位都很难挡得住。 除此之外，云城本身移动速度相对缓慢，只能作为对抗的堡垒。在如今这个返虚期修者可以下场参战的时代，只要返虚想走，云城根本就追不上，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建造消耗大，使用效率低，而且能力也一般。这些原因，使得云城在这个新的时代里，再难在战场上发挥决定性的力量。 但是近日，王虎臣用自己的判断，将这些已经被称为旧时代造物的云城，再次摆上了最为关键的地方。 天玄宗两座云城，再加上曹家的两座云城，总计四座云城，被他先行放到了四个最关键的位置。 这四座云城，足以短时间内，拖住那四位进攻的返虚了。 至于另外四位返虚，其中三位，就要交由天玄宗这边的剩余三位返虚去拖延。这也就意味着，还有一位返虚，是没有人可以阻挡的。 这位返虚中期的妖王，王虎臣留给了自己。 在没有同等级返虚高手护卫的情况下，王虎臣依然选择率领战部，迎击这位返虚。 一旦失败，恐怕就是丽水防线帅部被攻破，王虎臣这位名将身死当场的下场。 “掌门他们都在拼命，我们也不能偷懒啊！” “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虎臣这次却想看看，到底是人力胜天命，还是天命胜人力？！” 这一日，已经集结近两年的妖族大军，正式开始全线进攻丽水防线，战事第一日便陷入了白热化。 四座云城所在的战场，皆遭遇了对面返虚不计代价的猛攻，损失惨重。最终，两座云城彻底损毁坠落。但直到天玄宗的返虚赶回增援之前，防线上所有战部，无一人撤离。 等到天玄宗返虚赶回增援的时候，只见到一座彻底被攻破的云城。 云城之上，生者十不存一。 第31章 道心 自幽明仙尊立族以来，幽明圣象一族，还从未有过被修者联手堵家，而且攻破守护大阵的先例。 不光幽明圣象一族没有，其他几家皇族血脉，同样也没有这个先例。 所以，也没谁能够想象到，这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更没谁能够想到，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此刻，对于幽明谷来说，守护大阵被攻破，无异于是末日的到来。 在大阵出现裂缝的一瞬间，三十多位顶尖高手，便迅速朝裂缝处猛攻，将这道裂缝迅速撕裂开来。刹那之间，这道裂缝就被拓展成一个通道，足以让所有高手闯入其中。 没了守护大阵的幽明谷，在一众返虚高手面前，再无任何抵抗能力可言。 “轰隆！” “轰隆隆！！！” 三十多位顶尖高手，眨眼之间便通过这条通道，闯入谷内。进入谷内后，所有高手纷纷施展手段，全力破坏谷内的一切。因为守护大阵被攻破的速度太快，幽明谷内很多修为相对较低的成员，都未曾来得及撤离。 整个幽明谷内，顿时陷入了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大量年幼的幽明圣象，有些甚至刚刚开启灵智，便被这三十多位返虚杀戮一空。 而谷中那几位返虚以上的妖王，在这种局面下，也是有心无力。就算他们想离开族中的那座核心祭坛，出来救援，也根本就做不到。 在三十多位顶尖高手的围攻下，只要他们敢出来，瞬间就会陷入一群高手的围攻。除了陨落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所以，几位返虚妖王，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整座幽明谷，在天玄宗的这些高手的破坏下，逐渐崩溃。只能看着那些还未逃入祭坛这边的族内成员，被肆意屠杀。 屈辱。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耻辱感。 终于，一位返虚中期的妖王老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耻辱的感觉。哪怕身上仍然带着伤，明知出去必死。这位妖王仍是主动出了祭坛，迎战天玄宗的一众返虚。 但结果，不出所料。这位堂堂返虚中期的妖王，刚刚出现，便被六位高手围在当中。领头的武火真君，一锤砸下。这位妖王灵体彻底崩坏，神魂也没能逃脱，直接彻底泯灭。 一位返虚中期的妖王，连个浪花都没能溅起，就这么死了。 “如果你们还有谁敢主动出去，在出去之前，我会亲手毙掉他，这是我这个族长最后的命令。” 幽池双拳紧握，身体剧烈颤抖。这几十年来，他已经成了妖族这边名义上的第一高手，带领幽明圣象一族，成功走向巅峰。但就在到达巅峰之后不久，接二连三的挫折，却让这一族逐渐跌落谷底。 “叶朝归！！！” 幽池眼中渗出血丝，看着祭坛之外的叶朝归，恨不得将其神魂一点点碾碎。 幽池知道，这一战后，哪怕自己能够活下去，也无望再去争夺未来那个虚无缥缈的成仙之机了。亲眼目睹祖地被破，眼睁睁看着族内成员被杀戮，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躲在这里等待援军。这种遭遇，注定幽池心境会彻底被破，再也无法恢复。 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心境的重要性，甚至比修为本身还要重要。 短短百息之内，三十多位顶尖高手全力施展，神通威能殃及了整座幽明谷。幽明谷内，很多幽明圣象先贤留下的悟道之所，很多珍贵的修行地，都被迅速破坏。所有未曾逃入祭坛避难的成员，被迅速屠杀殆尽。三十多位顶尖高手，沿路将所有能够抢夺的珍宝，统统带走。不方便携带的，则被第一时间毁灭。 就连幽明谷内的那条十品灵脉，都被几位阵法师联手破坏，化为滚滚灵气潮汐。一条十品灵脉毁灭爆发出来的波动，再次席卷整座幽明谷，将整座幽明谷彻底犁过一遍。所到之处，化作一片焦土。 一座妖族的修行圣地，幽明圣象一族积累数千年的家业，在短短半柱香内，毁于一旦。 在一众返虚高手，全力毁灭幽明谷的时候，五位纯阳高手，却已经联袂而至，来到祭坛这边。 “叶朝归，曹本熹！”看到五位纯阳高手的逼近后，幽池目光好似喷火一样，“今日你们对我幽明圣象一族所做的，他日我会加倍返还给你们！我要让整个云莽、东海、原陵三界，所有修者全部死绝！” 面对这位如今妖族第一强者的威胁，几位纯阳却只是讥讽一笑。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突袭你们幽明谷吗？”叶朝归缓缓向前，冷声道：“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要逼出你们幽明圣象一族的真正底牌。我一直觉得，幽池族长敢发动这场战事，底气恐怕并不在于前线纸面上远多于我们天玄宗的兵力，也不在于和东海妖盟、妖王殿联手之后，高手数量比我们更多。” “所以，我直接来幽明谷，毁掉这里，就是想看看幽池族长手里，到底有什么底牌。”叶朝归望向那座祭坛，笑道：“如今看来，当年幽明仙尊给贵族留下的真正底牌，应该就是这座祭坛了。怎么？我们都已经将幽明谷彻底毁掉了，幽池族长还是不打算用这张底牌吗？” 叶朝归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幽池心中。 在幽明谷内，这座祭坛所在的位置，是真正的禁地。除了返虚妖王以上的存在，谁都不允许进入这里。所以，幽明圣象一族绝大多数的成员，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今日幽明谷被毁，族长下令让大家来这里避难，大家才知道原来这里才是谷内最安全的地方。而此刻被叶朝归这么一说，大家也不禁恍然大悟。 对啊！ 身为幽明仙尊的血脉，族内怎么可能没有真正的镇族手段？但若真有的话，为何幽明谷都被攻破了，族长仍是不愿动用这张底牌？ “天玄宗如今也就只会逞口舌之利吗？”幽池虽然愤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更没有直接去开启祭坛。“幽明谷虽然被你们攻破了，但你们觉得，你们还有多长时间？我族驻守在各地的高手，即将返回，你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叶朝归忽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已是纯阳巅峰，可以做如今妖族的第一高手，却仍是无法和郑当中、顾飞鱼等几位前辈，还有你们妖族的那个银月妖圣媲美吗？” “因为你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真的可以无敌于天下。” 叶朝归缓缓转身，不再去看幽池，随即缓缓离开。但离开之前，叶朝归同时说道：“当年云莽天灾，蛮荒围攻天玄山那一役，幽池族长也是参加过的。你应该知道，当年我们天玄宗，哪怕身处绝境，我师父仍是敢背靠天玄山和你们妖族放手厮杀，我派先辈仍是死战不退。但是近日，我们同样打到了幽明谷的时候，你们却只敢龟缩等待援兵？” “所以啊！幽池，你注定无望成仙，因为你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这番话后，叶朝归腾空而起，竟是不再进攻这座祭坛。其他四位纯阳高手，亦是同时离开。 唯有幽池，站在祭坛内，看着几位纯阳离开的背影，身体剧烈颤抖。然后，这位被誉为妖族第一高手的幽明圣象族长，忽然嚎啕大哭。 幽池的道心，彻底被破。 这个结果，恐怕比他之前本命法相被重创更惨。这也意味着，幽池再无成就仙位的可能。 然而从始至终，叶朝归都未曾对他真正出手。 随着幽明谷被彻底毁灭，一众高手在叶朝归的授意下，迅速脱离谷内。这一次幽明谷被破，对于幽明圣象一族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至少八成以上的成员，都未曾躲到祭坛内避难。而且这些被屠杀的幽明圣象，大多是修为较低，同时又比较年幼。如今被屠戮一空，幽明圣象一族瞬间就出现了断代。虽然高手大多还活着，但是年轻的幽明圣象却近乎死绝！ 这一战，注定未来哪怕幽明圣象一族能够突破丽水防线，打赢这场对天玄宗的战事，自身也会一蹶不振。没有数百年的休养生息，连自身传承都是个问题。 离开幽明谷之后的一众高手，以最快速度迅速北归。虽说幽明谷被他们攻破，但这次战斗，本就是一场出乎意料的突袭，幽明圣象一族的高层战力无损。如果继续拖延，一旦陷入妖海当中，其他妖族高手陆续前来增援的话。便是有三十多位返虚，一样要饮恨于此。 然而当一众高手北归数万里之后，大家却忽然就地分开。十余位返虚高手，继续北归，向丽水防线那边赶去。但另外一边，包括叶朝归在内的五位纯阳，并没有分开，反倒是折而向西。 “幽明谷这一战之后，估计幽池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丽水防线发起猛攻。妖族这边，高端战力未损，妖军主力也还在巅峰状态，所以幽池一定会豪赌一把。”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前往东海，阻击回援的那十几位幽明圣象高手。哪怕只能干掉几位，未来的战事当中，也能占尽先机！” 五位纯阳，十余位顶尖高手，就这么折而向西，一路向东海外海赶去。时间上的优势，让叶朝归给利用到了极致。 先是以最快速度，攻破幽明谷。然后在各路高手回援幽明谷的时候，选择打援！而叶朝归的目标，正是那十几位身在东海外海，围杀卫易的妖族高手。 …… 卫易实在没想到，自己跻身神位之后，又身为仙器传承者，还会如此狼狈。 这也没办法。毕竟，他所面对的，是两位纯阳老祖，再加上十几位返虚级顶尖高手的合力追杀。而且，这些高手身上，还都藏有极为强力的手段，远不能以寻常战力视之。 卫易记得，上一次自己这样命悬一线，还是在五原城大战当中，被那位飞鱼剑圣针对的时候。后者可是能够以纯阳修为，斩出仙位一剑的存在，在整个剑修历史上都找不出第二位。 识海中的那颗万劫塔传承光球，被卫易催动到了极致。几乎每一个刹那间，都有无穷无尽的灵气灌输而来，但却只能勉强支撑卫易的消耗。 渐渐地，其他返虚存在，开始被卫易彻底甩掉。唯有那三位幽明圣象一族的仙器传承者，仍然紧追不舍。尤其是那位妖族纯阳，更是给卫易带来了极大的威胁。双方逃遁速度虽然相当，但这位纯阳妖圣，却可以通过自身手段，远距离攻击到卫易。面对这位纯阳老祖的攻击，卫易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以本命神祇硬抗。 一层淡金色的光辉，笼罩了卫易的本命神祇。这是卫易进阶神位之后，才刚刚领悟出来的手段。以信仰之力，守护自己的本命神祇。这层力量，丝毫不逊色于卫易的护身毒瘴，甚至犹有过之。但是卫易的防护手段，却只能暂时抵挡住身后那位纯阳的进攻，给他争取一点点逃脱的时间而已。 好在，卫易这次进入东海妖盟之前，身上带了不少宝贝。其中不乏一些顶尖的防御符篆，或者是防御性质的一次性灵晶法宝。尤其是那两尊纯阳傀儡，更是死死护在卫易身后，近乎用本体去替卫易扛下所有伤害。 如此，小半个时辰后，卫易终于感知到了前方有不少岛屿出现，心神顿时为之一松。 千岛防线。 这次亡命逃窜，终于还是以卫易的胜利而结束。 在踏过千岛防线的瞬间，卫易周身顿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下一刻，身后那位纯阳妖圣，再次发出毁灭性的一击。但这一击落在卫易身上，却根本没能对卫易造成任何伤害。 东海之力。 身在东海，卫易便是真正的先天不败。 “刚刚我已得到消息，你们的幽明谷已经被我师父带人毁掉了。怎么，不急着回去支援，还打算继续追我？” 回到东海修炼界以后，卫易反倒是不再着急，隔空与这位纯阳妖圣对峙起来。而这位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妖圣，一时间亦是进退不得。 卫易一边迅速运转生字诀，恢复自身神体，同时现出一抹冷笑。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回去支援，而是你能不能回得去了！ 第32章 道伤 幽明谷这一战，对于双方来说，都可谓是惊险到了极致。 好在，天玄宗这边，总算是险之又险的赢了。先是趁着幽明圣象高手前往东海围杀卫易，彻底毁了幽明谷。离开幽明谷后，叶朝归等几位纯阳，又趁机东去打援，袭杀那些之前去东海围杀卫易，如今回来援救幽明谷的返虚高手。 最后这一步的关键，除了天玄宗一方的实力，需要更加强大之外，更需要依赖于叶朝归的天机术足够高。能够短暂蒙蔽天机，并且推算出这些妖族返虚回归的方向，在归路堵截住他们。 最终，双方在蛮荒和东海的交界处遭遇。一场大战之后，妖族再次折损七位返虚，其中四位出身幽明圣象一族。这场大战结束后，一众修者高手迅速进入东海海域，如入无人之境。将那位之前单独去追杀卫易，没来得及和其他返虚高手同时撤退的纯阳妖圣，再次堵了个正着。在五位纯阳的围攻下，这位纯阳妖圣毫无以外，直接陨落，连神魂都没能逃出来。 从毁灭幽明谷，到截杀回归的返虚妖王，整个过程，天玄宗一方，只有三位返虚受轻伤，一位返虚中期本命法相受创。但这个代价，相比幽明圣象一族，已经可以算是忽略不计了。 不过，这一战天玄宗虽然达成了自己的战略目的，但承受的损失也不小。在幽明谷被袭后，身在丽水防线那边的妖族名将幽道成，迅速发动全线进攻。没有足够数量的返虚强者坐镇，天玄宗方面，顿时损失惨重。四座云城，皆被重创。最好的一处，在等到后续救援之前，守城战部也战死了六成以上。最惨烈的一处，云城与人，同归于尽。如果不是后续支援的返虚及时赶来，防线肯定是必破无疑。 而丽水防线的帅府方向，王虎臣在没有返虚压阵的情况下，硬生生靠战部拖住了两位妖族返虚。饶是这位虎帅事先早有准备，作为妖族这次全力进攻的目标，战部仍是难免受到重创。 仅仅一日之间，整条丽水防线沿线的战斗，就陷入了白热化的状态。海量兽潮开始直接冲击防线，其中夹杂着大量妖族精锐战部。哪怕丽水防线戍守战部，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有所准备，但面对如此汹涌的兽潮，仍是损失极大！ 说到底，妖族方面的实力，比修者这边强太多了。早在大战开始之前，天玄宗高层其实就已经做过分析。刨去返虚期以上的顶尖战力不算，丽水两岸双方的总体实力，妖族大约是修者的三倍！这还是将丽水天险，以及天玄宗倾尽家底花费百年时间才打造出来的坚固防线，都考虑在内了。 …… 幽明谷，已是一片废墟。 从各地赶回来驰援的二十多位幽明圣象返虚妖王，看着眼前的这片废墟，一个个心里都在滴血。 经此一役，幽明圣象一族，元气大伤。虽然高阶战力无损，下属族群也没有多少损失，前线的大军更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但幽明谷被毁，幽明圣象一族积累数千年的底蕴被摧毁殆尽，族内甚至出现了断层。这些，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而且，作为联盟中坚力量，幽明圣象一族衰弱后，那些附属族群，难免不会心怀二心。幽明圣象联盟，之所以比东海妖盟要强，最大的原因其实就在于中坚族群够强，能够震慑住其他附属族群。但现在，随着幽明谷被毁，一切都不同了。 这种衰落，才是最致命的。 “幽明谷被毁，我身为族长，负有全部的责任。”走出祭坛的幽池，看着幽明谷内的满目疮痍，神情木然。 “但现在，我还不能马上退位，这场对天玄宗的战事，我们必须要打赢！所有云莽和东海的修者，必须死绝！！！” 幽池的怒吼，在整座幽明谷内回荡。但这种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如果说，真正开战之前，联合东海妖盟和妖王殿的两家，大家都觉得，推平云莽不过是轻而易举，不过是重演当年云莽天灾一役而已。那么现在，不管幽池喊得多么响亮，大家都不得不怀疑，幽明圣象一族，是否还有能力真的打赢这场战事。 “马上通知丽水前线，直接开始决战！告诉幽道成，这一战，无需再顾忌任何战损！不管是兽潮还是精锐战部，都无需顾忌伤亡。必要的时候，就是牺牲返虚级战力，只要能够换取足够大的胜果，一样任他放手去打！” “我只有一个要求，半个月内，必须给我攻破丽水防线！将战场转移到云莽内部！” 连续放出一连串命令的幽池，目光重新变得木然，面容凝滞。然后，缓缓跪了下来。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 随着十余位返虚级高手返回，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丽水防线，终于被勉强守住。 妖族的第一步全线进攻，虽然被挡下，但可以预想到的是，随着接下来妖族那边的返虚增援，后面的大战，只会更加惨烈。 而且，这种防线正面的主力决战，已经很难像之前几次大战那样，以计谋换取最大的胜果。唯有以实力硬拼，对耗双方战力。 这种战争，注定是谁的综合实力更强，谁的耐性更强，谁就更能取得这场战事的最终胜利。计谋和个人战力，或许能够在局部战场上改变些许，但在整条战线上，都无法产生太大的影响。 丽水防线帅府。 一场惨烈的战斗后，王虎臣率领亲卫战部，总算是挡下了两位妖族返虚的进攻。等到掌门和曹家家主曹本熹，以及宝羽真君返回这座战场后，两位妖族返虚更是直接提前撤退。 这一战，王虎臣惨胜，妖族则是大败。 战后，身为主帅的王虎臣，直接返回帅府，开始统辖防线其他区域的战事。而叶朝归则并未插手，只是和曹家两位纯阳，在此稍作休息。 “多谢曹叔叔和宝羽前辈的援手。若是没有曹家的鼎力支持，这次想重创幽明谷，并且守住丽水防线，肯定是天方夜谭。” 曹家家主曹本熹摆了摆手，笑着摇头道：“不用多说这些客套话。曹家和天玄宗本就是盟友，而且这次曹家出手，你们天玄宗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至于私人情分，既然你叫我一声曹叔叔，自然也就用不上说什么谢字了。” “但是，毁掉幽明谷之后，妖族全面反扑，已经是箭在弦上。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妖王殿那边，后面肯定会有更多的动作，不会仅局限于派遣底层战部，而是会陆续派更多的高手参战。此消彼长，妖族方面，实力其实并没有太多损失。你可想好要如何应对？” 叶朝归郑重点头，道：“曹叔叔放心，这些都在我的计算之内。但此次一战毁掉幽明谷，对幽明圣象一族的打击，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这已经是意外之喜。至少，可以让双方的实力在较为平等的情况下，打这样一场大战。” “既然双方实力相差不多，我就有办法，逐渐蚕食掉妖族的主力。这种战事，我真的不怕。” 这位曹家家主，伸手拍了拍叶朝归的肩膀。一如很多年前，叶朝归还是一个年轻弟子时，随师父素满山前往五原城游历，当时的曹本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这个后辈。 转眼间，如今的叶朝归，已经是扛起整个天玄宗，甚至让曹家都需要倚重的狠角色了。 曹本熹忽然笑道：“这次远征幽明谷，我们曹家可不光从你们天玄宗手上，拿到了足够的代价。在妖族那边，可同样抢了不少好东西，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幽明谷内，曹家所有高手，早已事先准备了极多的储物法宝。离开幽明谷时，曹家高手身上的所有储物法宝，全都塞得满满当当。抄一家蛮荒皇族的老巢，这种收获，大到就算是曹本熹这位曹家家主，都觉得震惊的地步。 至于天玄宗，收获只会比曹家更多。 “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再叫我啊！” 曹家家主转身离去，笑得灿烂无比。 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抄一家蛮荒皇族的老巢更爽的？ 如果有，那大概就是将其彻底灭掉了。 …… 跨过千岛防线的卫易，和那位妖族纯阳隔空对峙了片刻。而那位妖族纯阳，终究是没敢踏过千岛防线半步，只得离去。 但他大概打死都想不到，在他返回的路上，天玄宗这边的几位纯阳，早已准备多时，要给他送上一碗断头饭。 不过，对于卫易来说，眼见着这位妖族纯阳离开后，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回到东海内海之后，卫易的安全便算是彻底无虞。但是细细想来，这次的战斗，哪怕卫易已经彻底安全，仍是觉得心有余悸。 整个战局的第一步，先是由卫易在东海修炼界内部，数次现身，让各方势力知道，他去了东海外海。给幽明圣象一族一个错觉，认为或许可以干掉卫易。期间卫易同时还需要说服绝大多数的东海妖盟族群，让东海战场，从此再无大的战事。 第二步，将大多数高手，从幽明谷内调出。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前往东海围杀卫易，幽明谷就难免空虚。叶朝归必须算准妖族驻守在各地的返虚数量。如果幽明谷内返虚数量超过十位，就算叶朝归和一众高手能够抵达幽明谷，事后也无法攻破幽明谷，反倒极易被反杀。 第三步，在幽明谷高手出尽以后，围攻幽明谷。这个想法，想起来或许容易，但要想真正实现，恐怕只有天玄宗一家能够做到。这一步叶朝归需要以最快速度攻破幽明谷，完成最重要的一步。这一步完成之后，前往东海外海围杀卫易的高手，势必要回返，卫易的危险自然消除。 第四步，面对妖族的全力反扑，天玄宗必须守住丽水防线，而且要保证东海那边的主力战部不损。让人以外的是，围杀卫易的一众高手，竟然全部回援幽明谷，没有选择就近围杀天玄宗在东海外海的主力战部。实际上，这也是先前宗门高层最担心的一点。一旦这些高手，将东海主力战部作为目标。没有叶朝归本人坐镇的战部，其实相当脆弱，能够坚持多久，实在不好说。而如果东海主力战部被歼灭过半的话，天玄宗这次同样算是亏大了。 第五步，也是最后一步，趁着各地妖族高手回返，叶朝归和一众高手，出其不意，进攻先前围杀卫易的那些妖王，最后更是直接灭掉了那位纯阳妖圣。 整个过程，任何一步出错，天玄宗都将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好在，还是赢了。 在那位纯阳妖圣离开之后，卫易以最快速度，逃回鱼龙岛。虽然他这次完成了自己所有的任务，但付出的代价，仍是无比惨重。神体被毁，对卫易而言，或许还不是最糟糕的。之前那位纯阳妖圣，施展出来的当年幽明仙尊留下的后手神通，才是最恐怖的，直接给卫易神魂造成了道伤。 “我回来了。” 一步迈入鱼龙岛，卫易彻底放下心来。在鱼龙岛内，他就等于是绝对安全的。在返回途中，卫易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叶朝归那边，也已经得手。另外，卫易还动用生字诀，暂时恢复了一部分神体，只是气息仍旧十分虚弱。 鱼龙岛神殿外，早已在此等候数日的曹圻，见到卫易之后，喜极而泣。 “咦？” 一直留在后方，没有参加此次战事的素，感知到卫易返回鱼龙岛后，也赶了过来。不过，当素稍微感知了一下卫易的情况后，原本欣喜的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受了些许道伤，勉强用东海之力才能压制的住。”卫易倒是也不隐瞒，曹圻或许未必能感知到他的伤势，但绝对瞒不过素。而且，这种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 素脸色没有任何好转，反倒是更加难看。 “你所受的道伤，只怕比你想象的更加严重！” 第33章 解释 幽明谷一役，天玄宗用自己的实际战绩，告诉两座天下一个事实。在这个新的时代，返虚高手除了配合战部之外，自身仍是战略级的大杀器，而且足以改变某种平衡。 原来，高手还可以这样用。 在这一战之前，大家不是没有想过，纠集一群高手，像街边混混打架一样，直接冲去对方老巢，给对方打一个出其不意。但在实际战事当中，这种想法，注定很难成为现实。任何一位返虚，都身负巨大气运。想要压制转移这种气运，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至于说数十位返虚聚集在一起，那种气运变化在天机士们看来，简直就犹如黑夜里的皎皎明月，根本不可能看不见。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谁敢这么干，前方等待的，一定是对方的全部返虚，加上海量战部，最后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就直接全部战死。 但幽明谷一役，天玄宗却成功遮掩了这种气运流转。这种事情，让各大势力都觉得匪夷所思，直到大战落幕，大家仍是没有想明白，天玄宗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此事的紧张。 能做到第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不管代价如何之大，从这次大战的结果来看，都是值得的。如果天玄宗回头给自己来这么一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咸安城，太元殿。 今日这场大朝会上，难得显得有些拥挤。因为今日这座太元殿内，不光只有十二院的朝臣，更是十几位镇守离都的顶尖高手。至于军方，四位名将和各界将军，同样以神念分身参加了这次大朝会。 “朕只有一个问题，如果天玄宗日后再来这么一手，将高手埋伏到我咸安城周围。到时候那位叶掌门，是不是就能大摇大摆，走进这座太元殿，摘走朕的脑袋？” 整个太元殿内，鸦雀无声。 虽然从幽明谷一役之后，大家都在寻找原因，想要知道天玄宗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但直到现在，数日之后，仍是没有任何结果。 “你们不说话，就是想告诉朕，这座咸安城，如今已经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了吗？” 偌大的太元殿内，一旦陷入这种君臣之间都没有任何话可说的沉默，就会让人觉得特别恐怖。仿佛一片汪洋之下，隐藏着某个极其恐怖的巨兽，下一刻就要吞噬一切。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恐怖。 不光是对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感到恐惧，更是对皇帝陛下提出的那个问题感到恐怖。 所有人都在想，如果天玄宗真的来这么一手。如今的咸安城，是否也会出现和幽明谷一样的局面？ “启奏陛下。” 长久的沉默之后，钦天院院首孙康，第一个站了出来，轻轻迈出一步。整座朝堂，瞬间共看一人。 “钦天院这几日，一直在对此事全力进行推演。虽然没能准确推演出，天玄宗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遮蔽天机。但臣已经发现，天玄宗的这种手段，同样代价巨大。百年之内，都用不了第二次。” “如果天玄宗的返虚，敢来咸安城。就算他们有这种遮蔽天机的手段，仍是不可能彻底掩盖所有气运流转。只要他们踏足中州修炼界半步，钦天院一定可以推演出气运变化，提前示警。” 如今的孙康，已经被视作两座天下天机术领域，最强的几人之一。能够和孙康比肩的，太虚金睛猿的族长算一个，冰雪神殿的某位不知名的大天机士算一个，天玄宗的延棺真君只能算半个。余者，恐怕都要打上一个问号。不真正出手，实在不好说。 所以，孙康这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既然天玄宗的高手，进入中州的时候，便会被钦天院发现。如此一来，咸安城就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对策，相对来说，情况也就好了许多。 “陛下。” 孙康之后，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大家瞬间眼前一亮。 破月王。 如今大离皇族内，仅有的几位纯阳修士之一，近年来更是常驻咸安城内，守卫京城。如今在咸安城内，除那位身在咸安城便可称无敌的墨貂寺外，破月王应该是大离目前最强的一位纯阳修士了。 “如今咸安城内，防御甚为妥当。臣以为，就算真有宵小胆大包天，有五十位返虚进攻咸安城，亦是有进无退。请陛下无须担心。” 破月王的这番话，让很多人再次松了一口气。作为如今大离真正的砥柱之一，破月王这话的分量，甚至比孙康更重。既然破月王说，五十位返虚围攻咸安城，都不可能讨好，那自然就没有意外了。 至于说超过五十位？放眼两座天下，能集合五十位返虚的实力，有几个？ 破月王之后，保和院院首屈突长青，以及军方的几位重臣，都先后站出来表态，确保咸安城无虞。如此，皇帝离平脸色才算好看了一些。 这场大朝会，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几乎大离全部高层，都齐聚于这次大朝会。但是最终，除了皇帝陛下在殿上雷霆震怒，然后几位大佬又先后站出来，确保咸安城安全无虞，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大佬的表态，倒也明确告诉大家一件事：如今的咸安城，确实不是区区几十位返虚就能攻破的。这让原本因为幽明谷一役开始逐渐浮动的人心，彻底安稳下去。 退朝之后，离平缓缓离开太元殿，返回后宫，回到那座养心阁。 不过，在养心阁内，却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在。 毅王爷，离祚。 刚刚那场大朝会，毅王爷离祚作为当朝首辅，自然也参加了。只不过和其他三位名将一样，也是以神念分身降临。但谁又能想到，这位本应在中州北线坐镇的毅王爷，如今却身在咸安城，而且就在宫中？ 既然已经返回离都，为何不以真身参加那场大朝会。 “这场大朝会之后，人心至少可以安定一些。大家会明白，凭天玄宗展现出来的这些力量，确实无法攻破咸安城。” 离平长出了一口气。今日这场大朝会，看似是他在问群臣问题，但实际上，其实是他在给大家一个答复。 如今的咸安城，如果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一点，其实早在幽明谷被灭的当日，在这座养心阁内，离平就已经知晓了答案。而今日，不过是他在借殿上发声的那几位，开口告诉大家这个事实，以安人心罢了。 哪怕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咸安城。以咸安城如今的力量，足以让对方有来无回。 这个答案，足以让今日殿上绝大多数的朝臣们安心，也让他们各自身后的势力安心。 但却无法让离平这个大离皇帝安心。 咸安城身为大离京城，当年由大离皇祖亲自建造，万年以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加固强化。就算是几十年前的那场仙战，都未能破坏咸安城。所以，挡住几十位返虚的联手进攻，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咸安城之外呢？ 咸安城作为大离京城，自然是整个大离最重要的地方。但是，除了咸安城之外，大离如今的六界疆域内，依然还有许多重要的地方。如果天玄宗用同样的方法，去袭击这些重地。比如叶朝归带着几十位返虚，直接去袭击离祚辖制的大离北线战部，最后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大离北线战部，包括离祚本人，绝对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当然，如此一来，根据大离如今的诸多布置，天玄宗势必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这个代价，只会比大离更大。但既然这种可能存在，离平身为大离皇帝，如何才能安心？ “王叔，这次让你秘密回京，是朕的旨意。至于朕的心思，想必王叔你已经猜到了。” 毅王离祚，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离平亦是点头。 “朕已经下定决心，先打御灵宗。” 皇帝离平缓缓开口，但这几个字，说的却是无比艰难。 打御灵宗。 这个决定，注定整个修真界，都将会受到影响。 “幽明谷一役之后，幽明圣象一族的主力虽然未损，但传承已经出现断层。就算打赢了天玄宗，未来只怕仍是会很长时间里一蹶不振。况且，从双方开战以来，天玄宗用几次大胜，彻底扭转了大家的看法。如果说，开战之前，大家都不认为天玄宗有赢的可能。毕竟双方在纸面上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那么现在，连朕都需要考虑一下，天玄宗是不是真的有完胜的可能了。” 不是胜，而是完胜。 这也就意味着，连离平这个大离皇帝，如今都必须开始思考。一旦天玄宗打赢了这场战事，而且自身实力还没有太大损失的话，大离该怎么办？ “景原先前的话，虽然犯了些忌讳，但未尝不是真正的忠言。”离平感慨道：“大离这些年确实一直在以守待攻。究其原因，主要就是因为，朕还未达返虚。朕原本也想，等到朕跻身返虚之后，再让大离主动出击，以雷霆之势扫平天下。但如今时不我待，等到朕破境入返虚的时候，机会恐怕就都错过了。” “朕绝不能允许修真界出现第二个冰雪神殿！” 从始至终，毅王离祚一直在静静听着。既没有表现出如何支持，也没有反驳。像是只有离平做了决定，不管如何，他都会照办。 “朕已决定，这次朕会亲征御灵宗！” 此话一出，一直未曾开口的离祚，终于大惊失色，“陛下，不可！” 离平连连摇头，打断首辅大人的劝阻，道：“朕意已决，王叔不必多说。” “朕已经细想过，如今的大离，需要一场这种级别的大胜，来扭转士气。朕也需要这样一场大胜，来树立朕在整个修真界的威严。” “除此之外，这些年朕困守宫中，虽然一直在隐修。但王叔你看，比起景原，朕如今已经落后了多少？当年景原的修为，可是差朕一大截的。可是如今呢？我大离本就是以武立国，这万万里江山，本就是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朕如何能够做一个深宫皇帝？” 离祯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劝阻的话。 因为他知道，皇帝陛下的这个选择，其实是对的。 如今的大离，确实需要一位铁腕君王，君临天下，让整个大离都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主心骨，才能破开眼前的困局。 “陛下……需要臣怎么做？” 离平忽然起身，对身前这位辅佐自己从草草登基，到如今掌握整个大离实权的王叔，深深以揖：“离平不懂兵事。而这次进攻御灵宗，我大离必须携雷霆之势，以最快的速度，灭掉御灵宗。只要稍有迟滞，天九宫必然会进行反扑。到时候面对御灵宗和天九宫联手，就算能胜，我大离亦会损失惨重。一旦陷入僵局，冰雪神殿或是天玄宗，亦或是两剑山和落霞岛，都不可能坐视，届时我大离危矣！” “所以，请王叔全力助我，务必需要一战功成！” 毅王离祚缓缓跪下。自离平登基以来，他作为前朝先帝指定的摄政，有不跪之权。但今日，离祚还是对这个晚辈施以大礼。 “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陛下放心。” 离平微笑点头。 放心这两个字，从自己这位王叔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更加踏实。 “天玄宗虽然连连取胜，但双方的这场战事，只怕短时间内，依然不会结束。先前保和院给出的战局分析，最短也是十年。所以，朕定了一个七年之期。七年之后，我大离挥师北上，进攻御灵宗。而这七年之内，就麻烦王叔，帮朕全力主持备战一事！” 七年。 离平缓缓看向北方，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 如今的大离，虽然依然强大，但选择已经不多了。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天玄宗和幽明圣象一族，两败俱伤，然后大离趁势南下，摘取胜利果实。但如今看来，离平也必须要做好万一天玄宗完胜妖族的打算。一旦天玄宗完胜妖族，自身实力又未曾大损。进攻天玄宗，便成了一个最差的选择。 不光失人心，面对携胜势一战的天玄宗，大离就算以倾国之力南下，也会极为棘手。 至于当下进攻天玄宗，这种可能，离平不是没想过。但这个时候从天玄宗背后捅上一刀，弊大于利。因为天玄宗倒下后，大离就将会面对妖族的全线进攻。别忘了，妖族那边，其他四大皇族，如今可都没有参战。而且只要离平敢这么选，大离势必会人心尽失。 所以，如今离平不得不开始思考第二种选择。 北边的冰雪神殿，打不下来。南边的天玄宗，不能打。原陵曹家和天玄宗休戚与共，不能动。落霞岛和两剑山，坐拥三界，同样棘手。 唯一的选择，就是先以雷霆之势，灭掉御灵宗。等到天九宫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已成舟。然后再和西漠的珈蓝寺，对天九宫进行夹击，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平定西北。 先后拿下御灵宗和天九宫之后，再加上西漠的珈蓝寺。那个时候，大离将会重新拥有半个修真界的地盘，不论是战是和，是进是退，都有更大的选择余地。 但同时，这也是大离最后的选择了。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败了，便是万劫不复。 第34章 胜利的渴望 从卫易归来东海升界，到鱼龙殿开派、名欢岛大捷，再到卫易入东海妖盟，天玄宗毁灭幽明谷。整个过程，看似纷杂，但实际上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尤其是从名欢岛大捷开始，到幽明谷被毁，期间更是仅仅只间隔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变化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相比后方修者的后知后觉，身在前线的戍守战部，对于这种胜利，可能感知的更加清晰。 因为这份胜利，非但没有让妖族退兵，反倒是让使得妖族开始全线进攻。 短短三日之内，妖族开始在整个丽水防线沿岸，发起全线进攻。没有进攻重点，没有主攻防线，而是全线无差别的攻击。 “灵晶储备还剩多少？” “马上去跟后勤催！告诉他们，如果半个时辰内没有新的灵晶补给送到，老子回头就带人直接去抢！” “所有重伤员，马上离队，按次序交接战斗任务！” “娘的！法宝师呢！还有多长时间能把这几门晶炮给老子修好！” “……” 徐崤双眼瞪得通红，简直如同要喷火一样。平日里徐崤治军还算严谨，但绝不至于像今日这样，直接开始破口大骂。 这其实也怪不得徐崤，委实是当下战斗任务实在太重。就连徐崤的亲卫队，都被他派到最前方去救火。这支战部，是他多年的心血，很多人更是当年那支修奴战部的老人。但在这场残酷的战事当中，即便是他们，也开始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徐崤知道，此刻不光是自己所在的这段防线，整个丽水防线，都是如此。他所率领的这支甲字头战部，这段时间以来，伤亡率都已经达到了三成以上。至于那些乙字头和丙字头的战部，战损五成都算是好的，很多甚至是全员战死，无一人退后半步！ 身前数十里宽的汹涌丽水，早已被鲜血染得血红。 有妖族的血，也有修者的血。 但大体上来说，还是妖族的血占了绝大多数。 “对面的妖军战部，应该会在两个时辰之后，再次发动进攻。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两个时辰之内，必须把这几门主力晶炮修好！如果你们修不好，就等着上宗门的军法处吧！”徐崤死死瞪着几名法宝师，让几名法宝师也十分无奈。身为天玄宗的门人，谁不想宗门能够打赢这场战事？但问题是，修法宝这种技术活，真不是靠催就能催出来的啊？ 当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安排好战线的善后工作之后，徐崤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去，徐崤直接靠在身后倒塌的一片破墙，再也站不起来了。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作战，身为战部统领，徐崤一直不曾休息。徐崤虽说不是特别善于修行，但如今好歹也有周天境二重天的修为。能让一名周天境修士累成这个样子，可见这场战事，到底有多么残酷。 一个男人走入军营。 进入军营后，男人掏出自己的身份腰牌，所到之处，无不放行。男人最终来到徐崤这边，看到徐崤倚靠着倒塌的墙壁，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男人缓缓蹲下身，抱着肩膀，蹲在徐崤身前，看着徐崤鼾声渐起，如同看一个孩子。 许久之后，远方传来一声炮响，大概是在用晶炮清理进攻的兽群。但这声炮响，却让徐崤从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忽然惊醒过来。只是还没等徐崤来得及问是哪里的炮声，当他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如今已是一直万人战部主官的徐崤，使劲揉了揉眼睛。在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后，不由大惊失色。 “叔？你咋来了？！！” 这个仅凭身份腰牌，便在军营中畅通无阻，能一路走到徐崤这边的男人，自然就是卫易了。 准确来说，是卫易的一具神念分身。 天玄宗以神魂手段为长。进阶返虚之后，分出一段神念炼制一具法身，并不算困难。所以卫易最近只是稍稍学习了一下，就掌握了这种手段。至于他的真身，如今自然还是在鱼龙岛内。 “之前要做的事情比较多，连分出一缕神念过来看看你也做不到。这不这会儿暂时消停了一些，就过来瞅瞅你？” 徐崤从地上爬起，欣喜异常，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好久之后，徐崤挠了挠头，总算想起了一件事：“叔，昨天我刚刚接到的军报，说你之前深入东海外海，引得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尽出，这才给了掌门他们奇袭幽明谷的机会。您没受什么伤吧？” 卫易无奈耸耸肩，道：“受伤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还很棘手。要不然的话，我这会儿应该真身应该在千岛防线那边，协助宗门从侧翼骚扰妖族。不过那样的话，我大概也就没精力再分出这样一具神念分身来看你了。” 徐崤又摸了摸脑袋，心里难免有些担心。但涉及到返虚以上的事情，徐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易环视四周，随即点了点头，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还见到了两个瞧着挺熟悉的面孔，应该是当年我救下来的那些修奴。看来，这支战部被你带的不错。” 徐崤如今辖制的这支战部，前身就是卫易当初救下的那些修奴。当时卫易带着尚且年幼的徐崤，越过留川河一路南逃，路上救下了不少修奴，期间还认识的曹圻。再之后，这些修奴被卫易带回了东海，交由那个修奴战将朱义统辖。先是驻守在杏花岛，后来整编过以后，便常年戍守在千岛防线。再之后，徐崤从战将府毕业，决定自己带一支战部，从头开始，便选了这支战部。对当时的徐崤而言，这也算是继承卫易的意志了。 再之后，徐崤以这支战部为骨干，逐渐扩编，那位修奴战将朱义，则是做了他的副将，如今也在军中。在素的安排下，这支战部从千岛防线那边，调到了丽水防线这里，交由徐崤统辖，直到今日。 如今这支战部当中，卫易当年救下的那些修奴，数量已经极少了约莫也就几十人而已。这倒不是说他们全都战死了，只不过如今近百年过去，当年的那些修奴，只要没突破化灵期的，寿元都早已耗尽了。便是化灵期以上的，也有好些人已经退役。如今还留在战部内的这几十人，也都是化灵期以上的修为，担任战部内真正的核心骨干。 至于朱义，如今则早已是周天境修为了。 卫易忽然开口道：“要不……我想办法给你调到东海去吧？丽水防线这边，战斗太过残酷，伤亡率太高，如果……” 如果二字之后，卫易并没有说完，因为觉得太不吉利了。 这场波及整个丽水防线的战争，注定会无比血腥，而且估计会持续至少几年时间。卫易当然知道，利用自己在宗门内的权柄，将徐崤从丽水防线这边撤换下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更知道，这种做法十分不堪。都是天玄宗弟子，凭什么徐崤就能因为他的缘故，撤下去静享安稳，其他人却要留守防线送死？ 但是，卫易实在是不敢去想那个万一。如果徐崤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就像玉晟宗的那位云桥真君说的一样，辛苦修行，本就是为了让自家的门人后人，能够过得更舒坦一些。要不然，辛苦修行一生，为了什么？如果连徐崤的生死都庇护不了，卫易觉得，自己这身修为，也就没多大意义了。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比那位云桥真君强多少，甚至还不如他。 然而对于卫易的这个提议，徐崤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叔，我也是天玄宗的弟子啊？凭什么我可以撤下去，而其他人就得留在这里送死？没这个道理啊？” 徐崤的这个问题，终究是让卫易彻底无言以对。 “再说，叔，如果我想撤的话，其实早就能撤。开战之前，素奶奶就曾经给过我一封密信，询问我的意思。当时丽水防线这边，不少有背景门路的战部，确实都曾想办法离开。后来帅府那边，大概是实在怕稳定人心，下了一道死命令，凡是当下在前线战斗序列的，无论何种原因，都不得离开，这种风气才算刹住。” 卫易默默点头，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当时天玄宗和妖族将要开战的消息，才刚刚传出来，好些自忖有身份有背景的，都开始纷纷想办法后调，谁都不想在丽水防线这边，第一个送死。这种事情，当然很影响军心，最后王虎臣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下了这个命令，算是止住了这股歪风。 但卫易知道，实际上早在消息传出之前，有些人就已经开始撤退了。当时天玄宗得到妖族即将北上的消息后，为了稳定人心，曾经先捂了整整五个月的时间。这五个月内，天玄宗高层大多知道此事，就算不能和自家的后辈说明，肯定也先下手，将自家后辈给调了回来。 有些宗门返虚，甚至直接将要求递到了王虎臣的帅府。王虎臣又能如何？就算再怎么不愿，对于宗门内的这些返虚的要求，总还是要通融一二的。 “如果我害怕的话，其实早就能够离开前线。就算当下帅府那边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我和老师打个招呼，撤下去依然没有任何问题。”徐崤所说的老师，自然就是指那位虎帅之子王垂志，如今王垂志已经是天玄宗最强的一位年轻战将，早就可以开始独当一面，不输老辈人物。而且在十几年前，王垂志就已经正式收下徐崤，做自己的学生。以王垂志的身份，想要做些手脚，将徐崤调回去，确实不难。 “但我知道，只要我开这个口，老师就会对我彻底失望。”徐崤飒然一笑，洒脱道：“任何一位名将，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只要我退了，日后便再无成为名将的可能。” “再说，这种战事，从来就没谁的命更金贵，谁更不该死。既然是天玄宗的弟子，我就没有后退的理由。” 卫易长叹一声。 道理，他懂；但是真的去做的时候，这个决定，很难下。 最终，卫易身后拍了拍徐崤的肩膀，拂去他肩上的尘土，道：“好好活着，宗门后勤补给这边，我会给你尽量打招呼。另外，再过几日，我会托人给你送来一些保命的东西。就算面对返虚，也有逃命的把握。等这场仗打完以后，来一趟东海，我和你婶婶都想见见你。” 说到这里，卫易突然闭嘴，觉得有些不吉利。 很多年以前，当卫易还是个普通苦力的时候。那一天，他看着徐崤的爹，亲口说了一句‘等这次回去，我估计就不会再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崤倒是没有想太多，灿烂一笑，使劲点头。卫易这才意识到，如今的徐崤，早就不是那个需要自己抱着逃命的小家伙，而是真的能够独挡一面的周天境战将了。 “其实，如今这场仗，已经比开战之前预想的，好打太多了。”徐崤看向远方的战场，炮声隆隆，“开战之前，我私底下曾经做过一番战局推演。仅从双方明面上的实力对比来看，宗门怎么看都难有赢的希望。不管是返虚高手的数量，还是底层战部和兽群，妖族那边都碾压我们。但是这几个月来，先后几次大战，让妖族的高手陨落了不少。如今的丽水两岸，双方的返虚高手，数量已经相差无几。” “现在的战争，讲究的是兵对兵，返虚对返虚。在返虚数量大致相当的情况下，对方返虚很难大肆对我们的低阶战部进行屠杀，如此一来，哪怕中下层战部实力相差依旧悬殊，但依仗丽水防线，我们仍有很大的胜算。” “这仗，我觉得能打赢！不光是我，我坚信整个天玄宗，都这么想！” 徐崤说到此处，目光已是变得无比炽热。卫易知道，这种炽热，是对胜利的渴望。 “是啊！那就早点打赢，然后大伙早点回家吃饭吧。” 叔侄二人，共同望向南方，仿似已经看到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 东海，鱼龙岛。 不知何时，宗门三大纯阳，都已抵达鱼龙岛。非但如此，天玄宗内最顶尖的几名医道大宗师，还有原陵曹家的几位顶尖医者，也都抵达了鱼龙岛。 但这个消息，天玄宗对外封锁的极为严苛。哪怕宗门内的许多返虚修者，都完全不知道此事。 第35章 不出东海 卫易前往东海妖盟游说诸族，同时作为诱饵，引妖族高手进入东海外海，给天玄宗毁灭幽明谷创造条件。这件事，在幽明谷之战结束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天玄宗高层，可以说人尽皆知。 但是，在这一役当中，天玄宗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损失，卫易本人到底受没受伤，伤的到底严不严重，却被宗门视作最高机密！就连宗门内的很多返虚，都没有权限知道此事！ 东海，鱼龙岛。 宗门的三位纯阳老祖，在处理完各自手头的要务之外，都第一时间来到了鱼龙岛。另外，天玄宗和原陵曹家这两大圣地内部，最顶尖的几位医道圣手，号称可以治疗道伤的存在，也都同时赶到了鱼龙岛。 “老夫行医几百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道伤！” “老夫才疏学浅，这次实在是无能为力。” “能试过的手段，都试过了，没有用。” 在几位医道大家先后确认过之后，天玄宗众人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哪怕三位纯阳，事先都没预想到，情况会这么糟。 “这份道伤，绝不是普通返虚甚至纯阳能够造成的。显然，应该是当时幽明圣象一族，施展出来的先祖手段造成的。”天玄宗的医道大宗师玉帘真君，给出了最后的判断，让众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玉帘真君虽只是返虚初期的修为，但以医道而言，绝对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顶尖医师。在如今的天玄宗内，大概算是最顶尖的医师了。其他医道强者，便是能够比玉帘真君强上一丝，也强的十分有限。 所以玉帘真君的判断，不可能有任何错误！ “我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比喻。这份道伤，初始或许并不严重，但是却会像跗骨之蛆一样，附着于修者自身的大道上。然后，迅速继续修者自身的大道，开始迅速增长。这种增长，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翻倍！刚开始的时候，还不会如何明显。但越往后，这种伤势就会显得越发无解。” “而且，以我的手段，也根本没办法逆转这种道伤。我也不认为，当世有谁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在玉帘真君做出这个判断之后，其他几位顶尖医道圣手，也是陆续点头。 叶朝归脸色越发难看。 在天玄宗，当年叶朝归一直有着全才之称。天赋之高，高到修真百艺看一眼就能学会。要不然叶朝归也不可能快速进阶纯阳的同时，还达到名将的高度，而且还是一位顶尖天机士。但就算这样，依然还是有叶朝归无法掌握的东西。 比如医道。 就算叶朝归如今已是纯阳修者，在医道领域，也不可能比玉帘真君更强。对于卫易的这份道伤，叶朝归和其他两位纯阳老祖，一样束手无策。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沉默。 哪怕是叶朝归，在这次大战之前，也没想到过幽明圣象一族，还有这样的手段。 “其实仔细想想，这倒也是好事。” 就在众人一致沉默的时候，卫易倒是率先打破了僵局，笑着开口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多亏了幽明圣象一族，是将这份手段用在了我身上。如果用在其他人身上，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但用在我身上的话，只要身在东海，凭借东海之力，我还能够压制住这份道伤，不让伤势继续恶化。将来只要证道，这份道伤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大不了，以后不离开东海了嘛！” 卫易倒是十分乐观。只不过他的这份乐观，却并没有让其他人同样为之振奋。 如果卫易从此以后，都不能离开东海的话。这对于天玄宗而言，损失可就太大了。合道东海的卫易，注定将来会成为世间最顶尖的强者。而且卫易掌有兵字诀，将来完全可以像叶朝归一样，统辖战部，成为一名无敌战将。但如果卫易以后不能离开东海半步的话，天玄宗就相当于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力依仗。 东海防守有余，但进攻不足。 这个代价，大到叶朝归觉得哪怕彻底灭掉幽明谷，这次大战都亏大了。 卫易虽然暂时表现的相对乐观，但心中的失望，仍是难以言喻。他先前之所以要分出一道神念分身，去一趟丽水防线那边，见一次徐崤，就是害怕这种最糟糕的结果。因为道伤这东西，不光会作用于本体，同样也会作用于分身。如果伤势无解的话，也就意味着卫易将来不光是本体，就连神念分身都无法离开东海半步。只要离开，就会被道伤压制，迅速陨落。 卫易不禁有些茫然。 才成就神位几个月的时间，难道以后就注定无法离开东海半步了吗？ 至于说成就主神位格，确实可以彻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道伤。同为仙位层次，双方的大道手段都在一个层次，自然不算什么。但想要成就主神位格，那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况且，就算卫易继承了死亡主神位格的传承，当真就能那么容易成道？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相信，只要我们再去努力，总能想到办法的。”最终，叶朝归一句话盖棺定论，然后将几位医道圣手送走。 神殿内，便只剩下了卫易和曹圻。 “之前我离开了几十年，杳无音信。从今天开始，我终于能一直留在鱼龙岛，留在东海，好好陪陪你了。”卫易看着眼眶湿润的曹圻，出言安慰道：“而且照目前来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能留在东海，呆在鱼龙岛上，好好教导这些后辈了。” 以后留在东海的日子，看来会很长了。 既然几位顶尖医道圣手都已经下了定论，卫易的这个伤势，自然也就再没有什么挽救的余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卫易有东海之力的护持，暂时没有陨落之危。 换做其他人的话，恐怕如今早已彻底陨落，万事皆休了。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确定了卫易的伤势之后，三位纯阳先后离开了鱼龙岛。作为宗门的顶尖战力，他们也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武火真君需要坐镇天玄山，囚蒙真君需要坐镇丽水前线。而叶朝归，则需要率领东海主力战部，在妖族侧翼进行袭扰。 丽水防线那边的战事，渐趋白热化。但以卫易当下的状态，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了。东海这边，他倒是有能力，奈何东海妖盟已经被彻底打服。千岛防线一线，如今已经少有战事，根本用不着卫易出手。 卫易想了想，觉得自己如今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尽快为宗门培养出一些神力修者，再就是守护东海。除此之外，卫易这个东海界主，似乎也做不了更多了。 …… 自幽明谷一战之后，丽水沿线的战事，陷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幽明圣象一族，近乎拿出了全部老底，一股脑压到了丽水河畔。而天玄宗这边，同样死战不退。 在这种局势下，双方互有胜负。但妖族方面，却始终不曾踏过留川河半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已经是妖族输了。 时间拖得越长，幽明圣象一族就会越发的衰落。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场血腥残酷的对耗，会如此的旷日持久。 转眼，便是六年！ 这六年的时间里，丽水沿岸，每天都在进行极为血腥惨烈的战斗。战事之惨烈，丝毫不输给当年的中州血战。 不过，相对而言，天玄宗的战损，要小很多。一方面，有丽水防线作为依仗，又有充裕的灵晶法宝做补给，打起来要轻松很多。另一方面，这几年天玄宗陆续又有几位周天境，陆续突破至返虚。哪怕这几年，前线也有数位返虚折损，但总得来说，天玄宗的返虚数量，不减反增。 反倒是幽明圣象一族，这些年流年不利，联盟内出现了好几次小规模的族群叛逃事件。虽然最后都被幽池以铁腕手段镇压，但谁都看得出来，幽明圣象一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像这种超级势力，一旦走了下坡路，想要扭转局势，难如登天。 至于丽水防线那边，妖族之所以能够长时间保持猛烈的攻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妖王殿开始正式参战了。原本妖王殿作为联盟的成员之一，虽然一同参与了对丽水防线的进攻，但却并没有出动大规模的成建制战部，只是派出了海量兽潮。但是从三年前开始，妖王殿便和幽明圣象一族，达成了一系列协议。不光开始派遣成建制的战部，就连妖王殿的高手，也开始直接参战了。 这一下，丽水防线再次压力陡增。 在妖族几大势力当中，妖王殿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势力。虽然也是联盟性质，但其内部却要比东海妖盟团结太多，而且实力也远非东海妖盟可比。 妖王殿的成立，本就是当初蛮荒内部几个强大王族牵头，联合其他弱小族群，最后组建而成。妖王殿内的几个中坚王族，早在妖族内乱之前，就同气连枝，彼此联合，如此才能在面对几大皇族血脉的时候，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而妖王殿出现之后，更是出现了一个十分奇葩的现象：妖王殿本身所辖的地盘，只相当于修真界的两界之地，远比其他几大皇族联盟都小。但内部的高手数量，却反倒要比几大皇族联盟都多！尤其是纯阳高手，妖王殿内竟是有六位纯阳！在妖族几大势力当中，纯阳数量最多！ 正是因为妖王殿开始正式参战，导致原本应该已经在三年前便开始渐趋平稳的丽水防线，继续保持了高强度的作战。天玄宗虽有防线之利，但自身的消耗，仍是越来越难以承受。 现在的丽水两岸，双方都在坚持，都在等对方松下最后一口气。 谁先支撑不住，谁就会彻底从这个大世当中出局。 就在丽水两岸，双方都已经濒临极限的时候。这一日，雷州某片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当中，有数位高手，正在紧张等待着。 这片区域，本就十分荒凉，而且十分危险，少有人至。最近雷州官方更是派遣出战部，直接对这片区域进行清理，严禁外人进入。 很多人都猜测，这片区域是不是出了什么重宝，才让大离朝廷如此重视？但就算有猜测也一样，既然大离已经出动战部封锁此处，其他闲散高手或者势力，想要进来分一杯羹，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实际上，大离之所以清理这片区域，还真不是为了什么重宝，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原因。 雷州将军离景原，即将在此冲击返虚，在此渡返虚之劫。 对于离景原的这次破境，大离展现出了极高的重视。远在咸安城的皇帝陛下，亲自帮离景原筛选护道的人员名单，力求保证离景原绝对的安全。两位纯阳，八位返虚，还有上百位影卫高手，联手帮离景原护法。这份阵容，实在是堪称豪华。 这一日，入夜之后，天地异象陡然出现。漫天劫云，将这片区域尽数笼罩起来。 有好事者后来曾做过估算，离景原的这片劫云范围，绝对已经接近了八百里方圆。周天境进阶返虚，而且还是按部就班的进阶返虚，劫云能有如此之大，实在是古来罕见。 不过，汹涌的天劫，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大离堪称密不透风的守护下，也没什么宵小之徒前来进犯。而且，大离这次对离景原渡劫的消息，封锁的极为严密。就算是几位护道人，也是在接到任务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位大离军方的明日之星，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周天境巅峰，而且即将渡劫了。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离景原不过只是刚刚跻身周天境后期而已。所以，对离景原的针对性也就相对较低。如果其他几大势力知道，离景原如今已是周天境巅峰的话，恐怕早已开始准备，全力进行暗杀。 一场天劫之后，离景原轻轻挥手，周围天地灵气，顿时被他尽皆掌握。 从这一刻起，他终于跻身返虚。在大离历史上，像离景原这个岁数，便能跻身返虚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不过，相比离景原的返虚身份，离景原的另外一个身份，才是大离最重视的。 返虚名将！ 第36章 霸道皇帝爱上我 大离第五位名将！ 修真界第十二位名将！ 这个身份，对于大离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一个名将的身份，远比一个普通的返虚，重要太多。 在跻身返虚之前，离景原距离名将的统帅能力，便只差一线。莫小看这一线之差，很多顶尖战将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踏过这一线。比如如今大离的保和院院首屈突长青，就数此类。不过，离景原的战将水平，还远没到停滞不前的时候。再给他几十年，离景原自信，自己绝对有能力在周天境，便跻身名将之列。 不过，那没什么意义。 破境入返虚之后，离景原的神魂本源，一下子强大了太多。其个人统帅极限，也瞬间跨过了名将的门槛。如今的离景原，已经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名将了。而且未来，离景原只怕仍有进步的空间！ 这才是最可怕的。 虽然已经进阶返虚，但离景原知道，自己并未大离的第一位返虚名将。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五位才对。因为在之前的几年当中，大离的四大名将离祚、张香涛、韩药师、米晟，已经先后跨过了返虚门槛，成为了返虚级的名将。 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大离如今的最高机密，知道的人极为有限。离景原知道这件事，倒不是他真的有这个权限，只不过是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出了这个真相而已。 让这四位名将跻身返虚，就算是对于大离来说，也是消耗巨大，甚至大到连传承万年的大离，都会觉得难以支撑。所以，大离如今的能力，也仅仅只能支撑这四人进阶返虚而已。若非如此，大离如今距离名将只差一线的顶级战将，还有数位。只要他们同样能够破境入返虚，马上就能成为真正的名将。如果能够拥有两位数的名将，那大离也就无需再玩什么阴谋阳谋，看到谁不顺眼，直接平推过去就是了。就算强如冰原，也不可能挡住十位名将的联手攻伐。 十位名将，那可比十位纯阳恐怖太多了。 可惜，这注定只能是一个妄想。帮助原本没有希望进阶返虚的修者，强行跻身返虚，这种手段，整个修真界大概也就只有大离才能拥有。其他几家圣地，都没这种手段，这也是大离的底蕴了。但支撑四位名将跻身返虚之后，大离的这份手段，也已经耗尽，不可能再用这种手段，培养出返虚名将了。 不过…… 已经突破到返虚期的离景原，对于返虚期的强大，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他知道，哪怕四位名将，都是以取巧的手段跻身返虚。但他们各自的战将水平，那可不是吹出来的。 如今大离坐拥五位返虚名将！这张底牌一旦被掀开，未来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影响，谁都不好说。 “离景原接旨！” 就在离景原刚刚渡劫成功后，前来护道的一名影卫，忽然取出了一道圣旨，交到离景原手中。 “进阶返虚之后，前往离都述职。” …… 咸安城这几年来，一直流传这样一个传闻。传闻的大致内容，大概就是皇帝陛下和宫里那位皇后娘娘的爱情故事。 当年皇帝陛下以丰、波两州三十年的赋税为聘礼，迎娶那位天九宫宫主的孙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彼时的大离，正面对远东易帜、北方四界易主的尴尬局面。如此关键的时候，如果御灵宗和天九宫再参战，选择站到冰雪神殿那边去，一同进攻大离，大离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当时的大离别无他法，只能以和亲的手段，拉拢天九宫，至少要让天九宫不站到冰雪神殿那边去。至于御灵宗，在和天九宫的联盟当中，本就更占弱势。只要天九宫选择对这场战事袖手旁观，御灵宗也就无关紧要了。如果御灵宗选择站到冰雪神殿那边去，那他们和天九宫的联盟，就必然破裂，大离也可以先打御灵宗，相信冰雪神殿那边，也不会介意让御灵宗充当炮灰。可惜后来的局势证明，御灵宗总算还有点脑子，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事。 但是，那位天九宫宫主的孙女，如今的大离皇后，从嫁到咸安城那天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她的身份，注定她只是一个和亲的筹码。哪怕身为皇后，成了大离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她依然只是个筹码。 这大概也是那位娘娘入宫几十年来，都未曾有子嗣的根本原因。 皇帝陛下，或许可以将皇后之位给她，但绝不可能允许她的儿子，有望成为未来的大离共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没有儿子。 但最近几年，情况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具体到底如何，外界不得而知。离都坊间的传闻，更是五花八门，每个说书先生的嘴里说的都不一样。不过，这些故事大多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皇帝和皇后两人，虽是政治联姻，但这几年来关系却似乎有缓和的迹象。 霸道陛下爱上我。 倾世皇后：陛下独宠我。 嫡女嫁到：开局我是皇后。 陛下，你家皇后太萌了…… 一时之间，离都各大茶馆、酒肆的说书人嘴里的书，都变成了这种画风。 此类故事当中，情节或许五花八门。有的说皇后娘娘当初在天九宫是如何的不得宠，才被嫁到了咸安城；有的说娘娘初到宫中，是如何的不得宠幸，但接下来在宫内又是如何翻云覆雨，斗倒了这个妃那个妃；还有的说皇后和太后之间，关系如何微妙，皇后如何去斗太后等等。但不管怎么说，这些故事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陛下真的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有所缓和。 对此，离都的男人们，往往都嗤之以鼻。这怎么可能？皇帝陛下的这场婚事，从头到尾，就是一桩彻彻底底的政治联姻，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就算陛下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女子，难道就不需要考虑一下，这种喜欢会给大离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其实，就连那些说书先生自己，大多也是不怎么信的。奈何面对灵晶的诱惑，他们还是愿意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办法，离都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如今就喜欢这个调调啊！每当茶楼里说到皇后娘娘在宫里，又斗倒了某个腹黑妃子的时候，那些小姐们直接就把大把的灵晶砸下来，仿佛这些灵晶是大风刮来的一样。说书先生们也不傻，当然是什么赚钱就说什么了。至于真假，谁在乎？ 但是。 弘武七十七年，年中，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让整个咸安城，瞬间目瞪口呆。 皇后娘娘，已育一子，取名宗训。 离宗训。 这个孩子刚刚出生，司礼院便昭告天下，册封其为太子。 这个消息，让整个离都所有待字闺中的小娘，都陷入了狂欢。而男人们，则是个个觉得匪夷所思。 难道，陛下真的打算让这个拥有天九宫血脉的孩子，成为大离的太子，未来的大离共主？ 实际上，离都的那些传闻，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而且狗血的是，坊间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情节，竟然还真有一部分是真的！大概就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两人，原本或许只是政治婚姻，但这些年相处下来，两人却真的有了些情分。为了这些情分，前两年陛下甚至直接和太后娘娘以及一干宗室闹翻了，这才有了这位刚刚出生的太子殿下。 为了让这个孩子顺利降生，并将其册封为太子，陛下近乎和整个宗室都闹翻了。只是这种隐秘，注定不可能被外人所知。 这一日，养心阁内某次特殊的小朝会结束，皇帝离平罕见的走向宫内洞天的某座庄园。这里是当朝太后米氏所居住的地方。只是从几年前开始，自那次离平和太后以及一干宗室闹翻之后，离平就再没来过这里。 直到今日这场小朝会。 “都准备好了？” 见到离平过来，太后米氏似乎并不觉得奇怪，更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只是眼眸深处，有一抹压抑不住的担忧。 “王叔都已经布置妥当，景原也已经进阶返虚，成为我大离的第五位返虚名将。”离平坐下后，悠然道：“眼下这个时机，最好。” 米氏默然。 “这几年辛苦母后了，陪朕演了这一出戏。”离平缓缓道：“这几年，朕一直扮演了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一个昏君，尽全力麻痹天九宫，给他们一种朕绝不会轻举妄动的错觉。暗中则有王叔帮忙布置，花了如此大的力气，此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早在几年之前，离平便已定下进攻御灵宗的方略，让身为大离首辅的离祚，暗中筹谋。至于他自己，则是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出戏，和那位出身天九宫的皇后，上演了这样一幕苦情戏码，就是为了通过这位皇后，给天九宫传递一个信息。 大离短期内，绝不会有任何动作。 天九宫和御灵宗，属于同盟关系，两者同气连枝。如果大离进攻御灵宗，天九宫唯一的选择，就是帮助御灵宗抵御大离，毕竟双方有盟约在。如果大离同时面对御灵宗和天九宫的话，战局很容易就会陷入僵局。一旦陷入僵局，北方的冰雪神殿，南边的几大圣地，都不可能坐视。届时，大离危矣。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麻痹住天九宫。趁天九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打掉御灵宗。只要大离动作够快，就算天九宫到时候发现了异样，想要调集战部援救御灵宗，仍是需要时间。而大离方面，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 只要灭掉了御灵宗，天九宫独木难支，又有珈蓝寺从旁压制，四面皆敌。到那个时候，天九宫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所以这几年的苦情戏，从头到尾，都只是离平演的戏罢了。 太后米氏忽然问道：“能不能让离祚领兵，你不去？” 离平摇了摇头，苦笑道：“以王叔的能力，以及我大离苦心布下的这个局。我相信就算是由王叔领兵，结果只会比朕亲自领兵，结果更好。但问题是，朕一直困于这深宫之内，想要跻身返虚，需要的时间太多了。不光朕会错过很多东西，大离也会错过很多。第二，如果王叔真的独自领兵，灭掉了御灵宗。到时候大军当中，必然会出现一群骄兵悍将，朕以后更没法管束。而如果由朕亲自领兵，这个军功就要算到朕的头上。于公于私，朕都不能不去。” 米氏再次默认，只是沉默着点头。 身为太后，她当然知道大离的全部部署，知道毅王离祚到底布置的多么周密。但就算再怎么周密，只要离平离开了咸安城，并且带兵亲征御灵宗。到时候面对的，就是整个修真界诸多高手的觊觎。 米氏从来不担心，大离此番会无法灭掉御灵宗。她担心的是，在这场战事当中，因为离平率军亲征，引来几大圣地高手的围攻。几大圣地绝不会放过这个弑君的机会，只要杀得了离平，大离恐怕便离崩溃不远了。 不知为何，离平忽然泪流满面。 “娘，我现在终于明白我爹的苦衷了。” “朕无愧于大离，无愧于祖宗，无愧于天下，唯独有愧于她啊！” 米氏轻轻起身，拂去离平的泪水。 “傻孩子，你是大离皇帝，怎么能哭呢？” …… 和往常一样，在养心阁内处理完一日朝政之后，离平回到皇后所在的宫阁。看着那个等他回来的女子，抱着他和她的孩子，不禁心如刀绞。 但是，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这位出身天九宫的女子，对离平嫣然一笑，如三月春风。 “说真的，这辈子朕有两件事不后悔，一件事是做大离的皇帝，一件是娶你。” “不过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其实不太想做大离皇帝了，真的觉得有点累。但是，我还是想娶你，你一定还要嫁给我，好不好？” “当然好啊！” 第二日，离平如往常一样，离开后宫。只是临走之前，离平说这几日公务繁忙，可能未必有时间回后宫休息，女子只是点头。 然后，这位已是天下身为最尊贵的女子，就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坐在家里，静静等着丈夫回来。只是偶尔会静静发呆，然后不知不觉间，便傻傻的笑了。 第37章 至圣先师 晚霞明处暮云重。 位于云州南部的一个小村子里，此刻正是家家户户燃起炊烟的时候。村子不大，也就不到百来户人家，村里修为最高的村正大人，也就炼气期八重天的修为而已。和云州南部这边的寻常小村子一样，以豢养灵兽为主业。 云州修炼界地势奇特。南部边缘多丘陵矮山，稍往北一些，便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所以云州修士，大多更喜逐水草而居。也就只有南边这一带的修者，喜欢定居某地。 已是黄昏之时，村里的学堂终于下学。村子都只有百来户人家，学堂自然人数更少，也就二十多个孩子而已。其实学堂里的孩子，本该更少些。因为按照这个小村子祖祖辈辈的规矩，男孩到了十四岁以后，便需要开始帮家里做赚钱了。所以绝大多数的孩子，最多也就在学堂内学习到十四岁。 不过，前些年村里来了位姓范的教书先生。这位范先生年纪不大，但是学问顶好，听说是家那边闹了灾，逃荒出来的。后来范先生到了村里以后，恰好当时村里的那位老先生实在年迈，再难担任学堂的教书之责，于是在村正大人的挽留下，这位小范先生便留了下来，在村里的书堂担任起教书先生。不过，小范先生负责学堂以后，向村正大人极力要求，将村里孩子在学堂内读书的年岁，延长到十六岁。如此一来，学堂内适龄的孩子，自然又多了几人。 当然，就算是村正大人，用自己的威望，强行要求大家必须如此。但村里的绝大多数人家，对此还是尽可能的敷衍。在村里的学堂多读书有什么用？又不是那种能够指导修行的灵术院。多读两年书，能当饭吃？还不如早点帮家里做事，多赚点钱来的实惠。所以，很多孩子哪怕身在学堂，仍是三天两头的请假，回家去帮家里做事。 对此，小范先生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每次有孩子请假的时候，小范先生都会多嘱咐一句‘回家要多读书，开卷有益’之类的话。至于那些孩子，大概是嘴上答应，但离开学堂之后，早就把小范先生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学堂当中，唯有一个姓张的孩子例外。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有娘没爹。村里都说，孩子的父亲是府城那边的某个老爷，孩子是他的私生子。孩子的娘亲有了身孕后，被老爷的正室夫人发现，然后赶了出来，流落到这个小村子。好在村子里民风淳朴，倒也没谁歧视这个当时怀着身孕，孤身流落至此的弱女子。后来孩子出生后，那女子索性便让孩子随自己的姓氏，这些年也不曾改嫁。 在学堂十几个孩子当中，这个姓张的孩子大约身世更坎坷些的缘故，从小便比其他孩子更早立事。小范先生的话，也只有这孩子能真的听得进去，花心思去读那些看似无用的书。 只是孩子的这份上进，落在村里其他人眼中，未免有些滑稽可笑。在大家看来，孩子已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帮着家里做事，偏偏去读那些注定以后没什么用的东西，还要让他那个本就很不容易的娘亲养活，这就是最大的不孝。 整个村子，大概也只有这位小范先生，最喜欢这个孩子。 黄昏下学之后，其他孩子都早已离去，唯有这个张姓的孩子，还留在学堂，向小范先生请教学问。 “先生，书上说修者修行，都为求一个长生。可是古往今来，修真界真正成功飞升天外的，也就那么几位。那我们这些成不了仙的，又是为什么要修行呢？” “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但大体上来说，都是为了活得更舒服一些。” “先生，书上还说，上古时代，先贤开创出种种修行法门，往往都会选择开诚布公，教化天下。如此方可让后辈修者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增益。可如果书上说的是对的，为何现在各门各派，都敝帚自珍？都把自家的神通传承，看的比什么都重，不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呢？” “嗯，书上说的其实也没错，只不过书上的那个时代，和我们当下不大一样。那会儿妖族对修真界的威胁比较大，大家首先要想的，是如何去抵御妖族，如何让人族整体传承下去，自然不会藏私。但后来修真界越来越强，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还按书上说的，今人谁还会花费大力气，去开创新的法门呢？开创出新的法门之后，如果不能获得足够的利益，反倒是可以任由其他人随意学习，但岂不是不公平？” “先生说的好像也对。但是我总觉得，肯定有更好的方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啊？” “这个我就答不上来了。而且我猜，就连历史上那几位证道飞仙的仙人，也未必能答得上来。他们或许能创造出各自的修行之法，可对你提的这个问题，多半也会很头疼。” “……” 类似的话，在这对师生之间，曾有过很多次。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这个姓张的孩子，总是会问些让村里人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还长生？你连自己那点事都想不明白，一颗灵晶都赚不来，聊这些有什么用？ 所以时间长了以后，孩子也不乐意和村里人去聊这些，因为聊了以后多半得到的也只会是一阵冷嘲热讽。唯有在小范先生面前，他愿意多问，而且先生也总是不厌其烦的愿意给他解答，从来没有过什么不耐烦的时候。 最后，小范先生看了眼窗外，觉得天色已经不早，忽然说道：“陪我出去走走怎么样？有问题，我们出去边走边聊。” “好。” 师生二人走出学堂，很快来到村子边上那条小河，二人沿河而走。 “再过些日子，我可能要离开村子一趟，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这趟出去，可能要走的远些，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所以，趁着现在还能多聊聊，有什么问题，你不妨多问问。能解答的，我试着解答。答不上来的，我也尽力。” 听闻先生要离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于这个姓张的孩子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一样。孩子似有些不舍，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挽留。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所以啊，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问。”小范先生笑容和煦，温和道：“当然，心里如果觉得难过，也无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其实还不如你。当时虽然跟着我师父走过了很多地方，但是骨子里还是总想着怎么才能多赚点钱。直到后来，发现有些事情原来是用钱解决不了的以后，这个毛病才算渐渐改掉。” 张姓少年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先生的师父吗？那应该是特别有智慧的才对吧？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见到他，也向他请教问题。” 范梧听到这话以后，想到当年那个每天喜欢在街边给人算命，实则是在街上偷偷看漂亮姑娘的老头子，不禁会心一笑，道：“可惜你看不到了，他呀，早就已经死了。” “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很多，他确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范梧想了想，确定自己这话没说错。不管当年姚老头如何被两座天下忌惮，如何被那些大势力深恶痛绝。但其智慧，确实冠绝一个时代。 张姓少年复又问道：“先生，您走之后，我该读哪些书呢？在您回来之前，我又需要做哪些课业呢？” 范梧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次出门，时间会很长很长，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所以就不给你留什么课业了。至于读什么书……我觉得你可以自己来决定。而且，尽信书不如无书。这话当然有失偏颇，但未必全错。比如刚刚你问的那几本书，其实就不大符合当下的实际情况。所以如果你将来某天，觉得无书可读了，不妨出去走走，这天下本就是一本最大的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再之后，如果哪天你觉得自己走的够远了，或许还可以自己试着写一下。” 张姓少年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记住了。” 范梧忽然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你将来写书的话，千万要慎重，而且写的尽量简洁易懂些。因为将来你写完的书，可能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人去读，甚至还要背诵，说不定考试的时候还要考！所以如果你写的很难懂的话，会让以后看你书的那些人，觉得特别难受。” 张姓少年再次点了点头。不过在他看来，先生此刻说的，肯定是一句玩笑话。自己就算真有能写书的那天，当真会有人去读吗？ 范梧看到少年的这个神情，不禁有些无奈，知道刚刚自己的这句话，少年肯定没往心里去。范梧不禁为将来的读书人们感到无奈。姚老头临终之前，曾以毕生的天机术积累，帮范梧看到了一角未来。范梧也是因此才明白，姚老头眼里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在姚老头给他展示的那个未来里，很多很多年以后，当身旁这个张姓少年，已经被后世读书人尊称为张圣人，甚至加了一个至圣先师头衔的时候。天底下的读书人，几乎人人都要读他说过的话，写过的东西。 张姓少年忽然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先生这次外出远行，是有什么事情吗？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范梧摇了摇头，道：“只是要去见一个朋友，应该算是朋友吧！路上可能还有些许其他的事情要做。我和这个朋友，彼此观念有些不同。我始终认为，人的道德，应该比约束行为的律令更加重要。而他的看法，则正好相反。所以，我们去共同做一件事，看看我们谁的观点是对的。” “你觉得，这两个谁更重要？” 张姓少年有些愕然。这几年来，这还是先生第一次问自己问题。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我觉得先生是对的。因为一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始终是自己说了算的。所以，真正能够约束一个人的，还是其自身的道德。” 范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我的这个问题，你不妨以后有机会多想想，其实很有意思。你可以想一想，有哪些道理现在是对的，以后也是对的。想想什么样的道理，才能让人们的道德有所提升。人之所需，到底是什么。” 范梧的这番话，多少有些雾里藏花，让少年有些不知所云，不过少年还是认真的记了下来。 范梧忽然笑着说道：“其实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学生。我真的很想做你师父，可惜我没这个能力。”见到少年刚要说话，范梧连连摆手道：“当然，不是你做的不好。只是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授业解惑，对你我都能做得到。但是传道二字，我委实是有心无力。而且我也不认为，谁有这个资格。” 在这句话之后，范梧又说了一句让少年觉得莫名其妙的话：“现在这个天下，所有对以后很重要的人，都在舞台中心，或者靠近舞台中心。唯有你，离得有点远，不过这也是件好事。” “张尧，有件事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个世道，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很糟。但大体上来说，总归是越来越好的。以后你如果外出远游，行万里路，可能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你要明白，这些事情，都只是这世道的某一个面而已，不能真正代表这个世道。” 范梧轻轻抿了抿嘴唇，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想到这个平静的小村子，未来可能会被大离北上所带来的战火覆盖，顿时就觉得有些遗憾。 最后，这对师生即将分开之前，张尧的一句话，却让范梧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我记得您说过，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辈修士，于天地间不过草木蜉蝣。朝暮春秋之间，已成过往。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将来我真的有能力写点什么，我想把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记录下来。这本书的名字，能不能借用一下先生您的话，就叫《春秋》？” “当然可以啊！” 范梧大笑过后，终于恍然大悟。他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先生某次醉酒后曾和自己说，这个时代，叫做春秋时代。 “我这次走，会很久很久。过几年你成人的时候，照理是要长辈赠字的。我应该算你半个师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给你赠字。我觉得，扶摇这两个字就很好。张扶摇，听着也很顺耳，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很好！多谢先生赐字！” 第38章 亲征 再次走进咸安城，离景原不禁有些怅然。 身为皇族，离景原这些年返回咸安城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除了当年大婚那次之外，都是因为军务。 对于咸安城，离景原始终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早在嘉裕年间，离景原的爹娘，身为那位太子爷的扈从，地位其实很高。虽说官身品秩不高，但毕竟是太子身边的人，将来只要太子即位，他们自然也就是真正的从龙之臣。哪怕当年作为扈从的身份，二人的地位也堪比一界副将这个层次。 可惜一场暗杀之后，两人就有了护主不利的罪责。尤其是离景原的老爹，最后连宗籍都被除掉。后来还是到了弘武年间之后，才被宗正院重新纳入宗籍。 每每想起当年老爹去世，自己留在咸安城，和妹妹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离景原就就有一种莫名的心痛。 好在，如今一切都变了。 在担任雷州将军之后，离景原的地位，已经超过了爹娘当年。如今更是成了大离历史上第五位返虚名将，单以地位而论，恐怕堪比纯阳！只要给离景原一支足够强大的嫡系战部，能不能战败甚至杀掉纯阳老祖，那真的是要试过才知道了。 大离如今的纯阳修士，有十位以上，但是返虚名将，却只有五位。 不过，离景原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跻身名将的方式，其实有些取巧。之前四位名将，都是在周天境的时候，便成为了名将。而他则是进阶返虚之后，才成为了名将。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战场上相遇的话，离景原肯定是不如那四位的。但那又如何？离景原当下才多大年纪？不管是修为还是战将水平，都是还有长足的进步空间。 离景原知道，如今修真界所有战将当中，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天玄宗的那位叶掌门。以纯阳修为统辖三十万大军，堪称战将能够达到的极致，已经到了强无可强的地步。叶朝归之后，第二恐怕就要轮到毅王爷离祚了。而离景原这位新晋名将，无疑是最弱的。 就算再弱，那也是返虚名将！如果对上一位周天境的名将，离景原如今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够将其正面击溃！ 以后的时代，应该就是返虚名将的时代了。 入城之后，离景原没有像正常离氏皇族回京时候那样，先去宗正院进行报备，而是直接入宫。这亦是皇帝陛下给他的一个特权。几年前东海升界之后的那场军机会议，离景原虽然在养心阁内，说了不该说的话，事后不得不被皇帝陛下微微敲打一下，先后将他手底下好几位核心下属降职贬官。但对于离景原本人，离平却并没有如何压制，对其修行更是全力支持。这主要也是因为，离景原当时正处在进阶返虚的关键时期，大离也极其需要第五位返虚名将。而且后来，离平本人也决定打御灵宗，离景原的话等于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自然也就再难对他有什么过重的处罚。 “陛下在养心阁内等你。” 入宫之后，离景原远远便看到那个身穿大红蟒衣的老宦官，站在御道的边缘，静静等待着他。 离景原见过墨貂寺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到这个老宦官，离景原都会感到一种令他窒息的压力。这条咸安城的看门老狗，委实是强的有些不像话了。 进阶返虚期之前，离景原对于这个老宦官的强大，感受的还比较模糊。但是如今，随着离景原进阶返虚，终于能够感知到，这个老宦官到底强到什么程度。这种强大，让离景原觉得，自己如今哪怕统辖着一支整编精锐战部，也未必能够和这老宦官正面抗衡。 在墨貂寺的带领下，离景原缓缓走入宫中，来到那座养心阁。阁内，大离皇帝离平，正束手而立，望着身后一张丈余大小的地图。这张地图，将整个修真界乃至蛮荒，都标注其中。 “景原，你比朕想的动作要快。朕原本以为，你赶不上这次的战事了。” 离平缓缓转过身，笑道：“不过朕也是真的羡慕你，能够这么快破境入返虚。如果朕当下也有返虚期修为的话，很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离景原心中猛地抽搐。 战事？ 能够让皇帝陛下如此郑重的战事，显然不是某一场局部地区的战争，只能是一场关乎大离国祚的大战！ 虽然离景原并不知晓，大离已经做好了进攻御灵宗的准备。但从他所知晓的一些蛛丝马迹当中，离景原仍是猜出，大离进攻的方向，应该就是御灵宗！ 以离景原的身份，尚且只能靠猜测，才能得出这个结论。至于其他人，自然更是绝没有这个机会了。大离此番布局，由毅王离祚亲自掌握，可谓是做的滴水不漏。恐怕御灵宗直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察觉。 离平缓缓侧过身，指向地图最上面的那个角落，道：“我们要打御灵宗。” “这一战，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而且，务必要打的干净利落，绝不能有半点迟滞。你应该明白，一旦我们在云州的战事陷入僵局，后面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这一次，朕御驾亲征。” 离景原脸色顿时一变，身为臣子，他必须在这个时候跪下，劝阻离平。不过离平只是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你心里肯定更赞同朕亲征，所以这些虚礼就免了。朕其实早就该离京，只是为了等你，才多留了几天。” “这次打御灵宗，你做朕的副将，帮朕辖理直属战部，如何？” 如果说，之前的几个消息，离景原事先都已经有所猜到的话。那么离平所说的这个消息，就真的让离景原感到震惊了。 这意味着近乎绝对的信任。 “走吧！我们去打垮御灵宗！” 离平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这座养心阁，墨貂寺紧随其后。 这一日，大离皇帝离平，走出皇宫，以最快速度赶往中州北域，只有墨貂寺与离景原两人随行。 在离平走出咸安城的刹那，两座天下，无数天机士，都有所察觉！身为大离皇帝，自身气运庞大到极致。没有极道仙兵，根本无法遮掩。所以从最开始，离平就从来没想过遮掩。 他离开咸安城，便是大离军队全线进攻云州的信号！ …… 早在离平决定北上的数日之前，一封密报便已经由咸安城发往西漠，到了那位珈蓝寺老主持手上。 收到这份密信之后，这位被修真界尊称为好好和尚的老主持，沉默良久。然后，老和尚派人请来了一位年轻禅修。 恒秀和尚。 这位两世为僧的年轻禅修，上一世曾是净土一脉的当家人，更教出了远东妖僧宝静和尚这样的弟子。但整个西漠，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恒秀和尚是当年解空大师的转世。 如今的恒秀，已经再次跻身返虚！成了一尊菩萨。 禅修与其他修行体系略有不同。周天境称之为罗汉，返虚称之为菩萨，纯阳则称之为佛。恒秀的上一世，作为净土一脉的当家人，也未曾成为一尊佛。这一世，恒秀二世修禅，转入圆台一脉，未来却已是注定能够跻身纯阳了。 在禅修历史上，恒秀是第一个近乎完美转世的禅修。 “师兄，我要去咸安城了。”老主持好好和尚见到恒秀之后，屏退了所有人，开始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对话：“这次我去咸安城，估计是必死无疑的下场。所以，我打算临走之前，将珈蓝寺主持这个位置，交给你。” 恒秀和尚微微动容。 老主持却仍是惜字如金，丝毫没有要解释更多的意思。 “我西漠所求，不过是将佛法传遍天下，未必要将自身彻底绑在咸安城的战车上。”恒秀和尚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以我西漠目前的情况，完全可以超然世外。就算未来不去争那个大道登顶，佛法一样会绵延不绝，师弟何必去咸安城趟这摊浑水？” 老主持摇了摇头，终于一改往日的惜字如金，笑道：“如今的世道，已经不一样了。珈蓝寺虽有一界之地，但却没有坐山观虎斗的资格。当年御灵宗和天九宫联合攻入西漠，若不是咸安城帮忙分担压力，我们未必会只丢掉西漠的北域。” “选择大离，是最好的选择。既能保证佛法传承，又能少死很多人。当年几大圣地门派当中，我珈蓝寺和天玄宗一样，并列为最强。就算比之当时被封禁的冰雪神殿，也不遑多让。但你再看看如今，这些年我们坐守西漠，实力已经不足以自保了。” 恒秀默然。 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弟，说的是对的。 “我这次去咸安城，肯定必死无疑。而我死后，西漠只有交到你手上，我才最是放心。你修行两世，再给你百年时间，足够你进阶纯阳，成为当世最强手之一，说不定还有望冲击一下那个大道登顶。” “未来，看你了。” 说完这些后，老和尚不管恒秀如何回答，直接将自身全部气数，尽皆散去，融入西漠的整体气运当中。 对于返虚而言，散去自身气数，几乎等于自尽。就算暂时还活着，未来也不会再活多久。 “不过，按照我们西漠的规矩，你需要再过八脉辩佛一关，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持。不过以你的佛法，想必不难。我本想等此次辩佛之后，再将主持之位传给你。但现在看来，我没有时间了。” 恒秀静静看着老和尚走出寺门的背影，忽然双手合十。 “善哉。” …… 弘武七十七年，九月初七。 大离皇帝离平，突然离开了咸安城，莅临中州北境。 这个举动，顿时引来了两座天下的注意。 大离想做什么？ 如果说，身在咸安城的皇帝，是两座天下都想杀却杀不掉的人。那么走出咸安城以后，哪怕有那位老宦官和无数高手精锐战部护持，大家仍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过，就在同一天，大离北线战部，同时发起了进攻。只不过，进攻的方向，并不是冰雪神殿辖制的玉林两州，而是御灵宗所在的云州！ 从地图上来看，经过当年远东易帜之后，大半个玉州都已经陷入冰雪神殿的掌控。只有玉州西侧一条狭长地带，还掌握在大离手中。再加上当年御灵宗和天九宫，联手打进西漠之后，天九宫将原属于自己的十几个府，让给了御灵宗，这才使得大离如今的北线，和御灵宗有直接的联系。 如果冰雪神殿完全拿下了玉州，或者当初天九宫不曾割让那十几个府的话，如今大离想打云州，还真是天方夜谭，因为那样双方根本就不接壤！ 大离始一发动攻击，整个御灵宗，就彻底懵了。 因为御灵宗上下，从掌门到普通修者，都没有想过，大离敢在这种局面下，真的进攻自己。面对大离的进攻，整个御灵宗前线战部，瞬间就被全灭！ 全灭！ 大离方面，以镇守北地的韩药师为先锋，由毅王离祚率部镇守中州北线，以防冰雪神殿趁机切断那条狭长的玉州走廊。米晟镇守中州东侧，与林州方向的冰雪神殿战部对峙，张香涛依然镇守南境，不曾参与这场战事。 而大离的中军，则是由皇帝离平亲自统辖！ 大离皇帝，亲征御灵宗！ 这个消息，瞬间让两座天下的各大势力，都有些发懵。但同时，大家也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旦大离在云州的战事陷入僵局，接下来肯定要遭到周围几大势力的围攻，灭国近在眼前！ 然而还没等大家开始着手布置，先后几个消息的出现，让两座天下瞬间为之颤抖。 大离原有的四大名将，竟然都已是返虚修为！ 更为恐怖的是，原雷州将军离景原，竟然也已经突破到返虚期，成了大离第五位返虚名将！ 以速度攻势见长的大离名将韩药师，在战事开启之后，一路突进，根本不管侧翼安全。短短二十六天之后，韩药师战部，便已逼近云州中部！ 决战，已经近在眼前。 第39章 捕蝶 身为御灵宗曾经的门派首徒，后来的掌门继承者，被视作将来有望成为宗门纯阳的年轻天才，洛胡安一直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修行之路，一路高歌猛进。在同代人当中，比之其他几大圣地最优秀的同代人，亦不逊色半分。 洛胡安也从未怀疑，自己将来有朝一日，能够顺利跻身返虚，进阶纯阳。或许未来某天，自己还有机会带领御灵宗越发强大，变得像冰雪神殿一样，坐拥四界之地，连大离都奈何不得。 但是。 当大离本部精锐，一路跨过玉州，直插云州腹地。那位以速度见长的名将韩药师，一路疯狂突进，连半点阻碍都没有的时候。洛胡安的所有想法，就如同一个易碎的瓷器，被蛮横的一击敲碎！ 御灵宗可是堂堂圣地宗门啊！怎么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洛胡安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忽然成了一个笑话。在大离势如破竹的进攻下，御灵宗匆忙组织起来的战部，连稍微阻碍一下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离精锐兵临城下。 最多还有三天。 以目前大离突进的速度，最多三天之后，由韩药师率领的大离先锋精锐，便可以直抵云州界城青苍城下。御灵宗开派七千年来，还是第一次被某个势力以这种姿态，打到这座青苍城下。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没有人知道，在大离如此猛烈的攻势下，青苍城还能不能守得住。也许，御灵宗真的会被一战灭掉。 青苍城内，人心惶惶。 在大离发动攻势之前，洛胡安其实并不在云州，而是在冰原修炼界游历。冰原修炼界很是排外，对于外来修者，一般是不怎么待见的话，甚至是直接驱逐。就连玉州、林州乃至远东修者，同为冰雪神殿辖制，也很难进入冰原。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就绝对没有办法。至少如今御灵宗就掌握了一些方法，可以暂时假扮成冰原修士。虽说遇上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修士，多半是会被识破。可洛胡安如今已经是周天境六重天巅峰的修为，能够看破他伪装的修士，在冰原也不是那么容易遇上。只要洛胡安小心些，问题倒也不大。 等到大离战部正式进入云州以后，洛胡安也是等了好几日，才收到传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直到今日才返回青苍城。这倒不是洛胡安有心拖延，只是之前御灵宗上下，都不曾想过大离真的会进攻，而且是以这种方式进攻。所以，战争开始后，御灵宗瞬间就被打懵了。动作慢一些，自然也是正常的。 连洛胡安这个周天境六重天的修者，在外游历，都是这种情况。那么其他人，自然更不用提了。就算他们得到消息，以最快速度赶回云州。能不能来得及在大离战部抵达青苍城之前返回云州，都是一个未知数。 说到底，大离这次动作实在太快了。 “掌门说了，你回来以后，马上去见他。” 洛胡安回到青苍城之后，很快就有人过来，将他带去御灵宗掌门那边。如今正是战时，御灵宗掌门身为整个御灵宗唯一的一位纯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不过，在洛胡安过来之后，掌门还是屏退了众人，这让洛胡安有些意外。 “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打？” 洛胡安没想到，掌门一开口就是这样的问题。不过他并没有犹豫，果断回答道：“咸安城虽然此番攻势凶猛，但并不是没有弱点。他们面对的问题，同样很大。我认为，我们应该将云州大部分主力，都集中到青苍城这边进行坚守。只要我们能在青苍城坚守超过四个月，天九宫那边的援军，就会陆续进入云州。咸安城只要在我们这边陷入僵局，其他方向的几大圣地，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进攻大离所辖各界。” “只要坚持过四个月，我们必胜无疑。” 洛胡安这话的时候，倒是底气十足，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 他的这个计划，本身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以当下青苍城的情况，真的能够在大离的全力进攻下，支撑超过四个月的时间吗？ 洛胡安甚至怀疑，就连三日后抵达的大离先锋军队，由韩药师率领的那支精锐战部，青苍城都挡不下来。只要大离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派出足够的高手配合战部，青苍城能不能守得住，真的是未知数。当然，这个代价对大离来说，肯定也会大到难以承受。因为在后续主力军团没有抵达之前，光靠高手和少量精锐进攻。毫无疑问，大离会战死大量的高手。 御灵宗掌门点了点头，默然道：“我不妨和你直说。以目前青苍城内的情况，只要韩药师率军抵达，咸安城舍得付出三位纯阳和二十位以上返虚陨落的代价，我们绝对守不住。不过以离平的性子，再加上目前咸安城的情况，多半是舍不得付出这份代价的。” “再有，就算韩药师有能力打下我们这座青苍城，他也不会打。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功高盖主的道理。仗要是都让他韩药师打完了，那他也就离死不远了。就算离平再怎么宽宏大量，也不可能允许目前的自己，手下有一位平灭圣地门派的名将。所以，三天后就算韩药师到了青苍城下，也只会和我们展开对峙。至于真正的决战，一定是离平亲自率主力赶到之后，才会开始。” “以目前离平所率主力战部的行军速度，应该还有四十二天的时间，抵达青苍城。咸安城主力战部抵达的时候，才是决战真正开启的时候。” “这四十二天，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洛胡安有些怅然。遥想当年，天玄山开启的那一次，洛胡安曾和修真界几大圣地的门派首徒，一起进入天玄山。当时洛胡安身为御灵宗门派首徒，离平则是大离的三皇子，两人身份其实相差不远。但是如今，两人身份却已是天差地别。一个是大离皇帝，发动了这场对御灵宗堪称灭顶之灾的战事。另一个虽然依然耀眼，但在这种大规模的战事当中，连一朵大的浪花都溅不起来。 御灵宗掌门忽然微微起身，正色道：“胡安，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和咸安城洛家的关系。” 洛胡安顿时如坠冰窟。 身为御灵宗的掌门继承人，在被门派重点培养之前，洛胡安的身世，自然也被仔细详查过。不过，当时御灵宗查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因为洛胡安本就是一个孤儿，父母也都是云州当地的普通修士，在洛胡安刚刚出生后便双双去世。至于去世的原因，御灵宗也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对此，洛胡安一直也是深信不疑。直到他进阶周天境中期以后，咸安城洛家忽然派人前来，告诉了他真正的过往。原来当年那对在洛胡安出生后便先后去世的夫妇，本就是咸安城洛家的一枚暗子，是洛家在云州这边的一个极小的分支。 在那次接触后，洛家极力希望，洛胡安能够叛出御灵宗，回归洛家。或者至少可以成为洛家在御灵宗的一枚暗子。但结果，却被洛胡安直接拒绝。在那之后，洛胡安更是完全没有接触过洛家的人。 这件事，一直被洛胡安视作自己最大的秘密，没想到今日却会被掌门点破。 “其实，当年门派决定重点培养你的时候，就已经查出了你爹娘的身份。不过，你爹娘走得早，那时候你也太小，自然不可能将此事告诉你。也正是因为这样，门派才会不计较你的这个身份，继续重点培养你，甚至后来让你成为了门派的仙器继承人。”御灵宗掌门平静道：“至于那次洛家联系你，虽然出乎我们意料，但却也并没有超出我们的监视范围。而你的反应，也让我很满意。” 洛胡安忽然神情肃穆道：“我自幼被门派收养，并且抚养长大，一直都将门派当做是我真正的家。就算我身上流着咸安城洛家的血，但这并非我能决定的事情。我能决定的，就是永远将门派视作我第一效忠的对象。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御灵宗掌门摆了摆手，道：“不用紧张，若是我怀疑你对门派的忠诚，今日便不会叫你过来，说不定早就让人秘密处决掉你了。今日让你过来，便是知道你的这份心意。所以，我才打算将任务交给你。” “我要你现在通过洛家留给你的隐秘渠道，直接去联系洛家。我知道，当初洛家留给你的联系渠道，早已被你自己毁掉。但是，事后宗门其实帮你留下了这条渠道，只是一直没告诉你。至于原因，当初也不过是想着，未来说不定哪天能用上，没想到如今倒是真应验了。” “我要你马上联系洛家，成为洛家在我们御灵宗内部安插的暗子。” 洛胡安瞬间脸色大变。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解释，这位御灵宗掌门，便以神识传音之法，将一大段信息告诉了他。洛胡安脸色渐渐凝重，越发难以置信。 “以宗门目前的情况，就算韩药师抵达后，暂时停止进攻，给我们纠集重兵防守的时间。一旦离平率咸安城主力战部抵达，我们仍没有半分胜算，最多只有和他们同归于尽。而且，这机会还只有一丝罢了。更大的可能，是咸安城主力战部会被重创，但我御灵宗……却一定等不到天九宫的援军，更等不到几大圣地围攻咸安城的那一天了。” 御灵宗掌门长叹一声，显得有些落寞：“所以，你肩负的这个任务，就是我们御灵宗最后的机会了。” “计划，名为捕蝶。” …… 自大离主力战部进入云州之后，一路所到之处，堪称寸草不生！ 这种手段，简直已经无法用残酷来形容，根本就是丧心病狂。 但是从咸安城的角度来看，这种手段固然酷烈，但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大离此次劳师远征，主力战部由中州北部出发，需要跨越近乎整个玉州，才能进入云州界内。而且，大离此番又必须要追求速胜，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在云州的战事。 如此一来，如果大军背后，出现的袭扰现象过多，导致后勤补给出了问题。那云州这一战，也就不用再打了。所以，大离主力进攻之后，索性直接将自身的进攻路线公告天下。然后向沿线的云州修者发出通知，让他们离开。 当然，这种方法，能起多大作用，实在是不好说。 咸安城主力碾压过的一线，就成了一条由云州修者尸首铺成的血路。 然而极少有人知道的是，这个计划的真正制定者，其实并非当下作为大离主力最高统帅的离平，而是随同离平，直接掌控战部的离景原。 离平虽是大离皇帝，但对于兵事基本上都是门外汉。大离主力的管理，大多是由离景原在辖制。而离景原，亦是头一次辖制如此规模的战部集团，压力不小。但好在，以他的能力，很快就熟悉了。 “不能更快些？” 这一路上，同样的问题，离景原已经被问了太多次。但是他仍是恭敬道：“以目前战部的速度，这已是我们能够达到的迹象，最快也要四十天以后，才能抵达青苍城。” 离平盯着那副界图，盘算着大离当下的时间。为了这次突袭，毅王爷离祚准备了数年的时间。但如此规模的战部主力，想要横跨两界之地远征，仍是极为艰难。就比如韩药师所率的那支精锐，之所以能够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奔袭抵达青苍城，这一路上光是重型云梭就报废了几百艘。 “从离开中州，到抵达青苍城下，我们就已经需要花费两个月的时间。所以留给我们进攻青苍城的时间，最多只有半个月。” “这半个月，是我大离的生死时刻。” 离景原同样盯着那张截图，但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当年毅王离祚，为迅速平定潇湘，直接用了屠城的手段，所以被人骂为人屠。但是，当年离祚的手段，比起今日离景平的手段，却显得温和太多了。在离景原的授意下，大军所到之处，全部化作一片焦土。 离景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第40章 内战之始 天玄山上，一场汇集了宗门所有高层的议事，突然召开。不光是宗门所有返虚，就连天玄宗下属的所有一等门派的返虚，以及很多宗门内部的重要人员，也都参加了这次的议事。这些人如今都身居要职，自然都身在不同的地方，只能以一缕神念分身降临天玄山内。 卫易自然也参加了这次议事，只不过，他是以鱼龙殿殿主的身份参加。 “咸安城对云州发动的战事，战报已经发到大家手中，大家应该也都已经看过了。” 作为天玄宗的掌门，叶朝归居于最高处，身旁是武火、囚蒙两大纯阳，十二脉的首席长老，依次排开。至于其他返虚，不管是各脉首席长老之外的返虚，亦或是几家一流门派的镇派返虚，相对而言地位就稍低一些了。 卫易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他本就是相对淡薄的性子，对于宗门内部话语权之类的东西，不是太过在意。况且从他开辟鱼龙岛开始，身份就已经截然不同了。 “我们已经收到情报，落霞岛和两剑山的联军，已经在炎州东部集结，正在和大离西线名将张香涛对峙。除此之外，玉州和林州两个方向，冰雪神殿也在调集重兵，随时可能发动大的攻势。” “天九宫方面，以宫主郑当中为首的六位返虚以上高手，已经抵达了青苍城。但天九宫的主力援军，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集结，展开对咸安城主力战部的进攻。” “……” 一条条注定载入史册的消息，从叶朝归嘴里说出来，如同流水账一般。但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每一条消息的背后，到底都意味着什么。 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离身为修真界曾经的共主，哪怕如今有所衰弱，仍是修真界最为强大的力量。这个地位，注定只要大离有所动作，就会影响到整个修真界的所有人。 那么，对于大离这次的动作，天玄宗又该作何反应？是该奋力一击，趁机和曹家联手拿下潇湘。还是该专心应对妖族那边的攻势，守好东海、云莽两界的家底？ 所有人，都在等待掌门最后的决定。 在连续读完十几条最重要的情报之后，叶朝归暂时停滞下来，似乎在给大家一个思考的时间。大家都清楚，接下来掌门恐怕就要宣布宗门对此事的态度了。 “按目前大离的行军速度，主力战部应该会在四十天之后，抵达青苍城。宗门此番需要派遣八位返虚以上高手，前往青苍城观战。这几位返虚，由我亲自带队。” 一句话，便定下了天玄宗对这次云州战事的意见。 作壁上观。 这个结果，和先前卫易所料的并不差太多。云州地处修真界北地，天玄宗就算实力再强，也是鞭长莫及。况且天玄宗如今还承受着和南方妖族的战事，确实没有余力在这个时候，再去挑战大离。 如果丽水防线那边，没有妖族的牵制，天玄宗或许还真有可能，以雷霆之势进军潇湘或是两江。但现在嘛，天玄宗自己尚且战无余力，自然无法再和大离开战了。 不过，在大离主力远征云州的时候，确实是进攻潇湘和两江的最佳时机。 宣布了这个结果，再之后，便是确认人选，以及这些返虚北上云州之后，他们原本担负的职责该由谁来负责。毕竟，云州地处北地，哪怕以返虚修者的极速，想要来回一趟，也需要数日时间。再加上当下云莽正值战时，一下子抽调了八位返虚，确实压力不小。这也是卫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最为惊讶的。 一口气派八位返虚北上，掌门师尊这是又有什么打算吗？ 要知道，从已经得到的情报来看，哪怕是作为御灵宗盟友的天九宫，这次也只是出动了六位返虚高手。这其中固然有天九宫实力较弱，顶级高手数量不足的缘故。可就算再怎么不足，天九宫当下可并没有什么战事。想要抽调更多的高手，并非不可能。不过，前期出动六位返虚，力量已经算是不弱了。反倒是天玄宗这次，显得十分反常。 最终，天玄宗定下一位返虚后期，三位返虚中期，三位返虚初期，再加上叶朝归亲自带队。这份力量，算是相当强大了。 而且，卫易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如今的叶朝归，到底有多强。叶朝归当初返虚后期的时候，就能战平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如今叶朝归跻身返虚，自身大道已经臻至完满，肯定是更进一步才对！ 卫易知道，自己这个师父，并不能以常理论之。之前的几次大战，叶朝归展现出来的，都只是正常纯阳修士的层次。但是卫易始终觉得，如今天玄宗三位纯阳修士，叶朝归说不定是最强的一个才对。 这场议事结束之后，卫易并没有马上散去神道神念分身，而是继续留在天玄山上。因为刚刚议事结束之时，叶朝归曾以神识传音，让他单独留下。 因为所受道伤的关系，卫易想分出一具神念化身，可比其他返虚代价大太多了。其他返虚修者，以神念降临某处之后，只要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一缕神念的力量，还可以回归本体，基本无损。但是，卫易因为之前受过道伤，这一具神念分身，只要离开东海，便同样会被那份道伤针对，逐渐衰落。 这种衰落，是无法逆转的。 所以，卫易每分出一次神念化身之后，便只能彻底斩断这缕神念化身的联系，相当于损失了一部分神魂本源。否则的话，如果任由这一缕神念化身回归，卫易的道伤就会变得更加严重。相对而言，自然是损失一部分神魂本源代价更低。不过，这个相对的更低，恐怕仍是需要卫易回头苦修许久，耗费不少增强神魂宝物，才能修补回来了。 若非这次议事太过重要，卫易还真舍不得如此。这几年来，还是卫易第一次使用神念分身。 卫易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直到临近傍晚，才终于等到叶朝归的召见。 “这次，我会亲自带队北上。东海主力战部会马上撤回千岛防线背后，进行补给，只留有少量战部，在外线进行骚扰。你要做的，就是去千岛防线那边，帮我震慑诸强，以免我离开的时候，幽明圣象一族派高手，袭扰防线和主力战部。” 叶朝归一上来便是开门见山，将卫易后面的任务布置清楚。这几年来，卫易一直居于鱼龙岛上，专心经营鱼龙殿，为宗门培养后续的神力战部，顺便镇守东海修炼界内部。至于东海前线，则是由叶朝归亲自坐镇，不需要卫易帮忙。 而刚刚叶朝归调集的几位返虚，大多也都是东海前线的返虚高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玄宗的东海主力，才不得不暂时后撤，回归进行补给。至于说战部在防线内部，会不会因为没有足够数量的高手，而被妖族偷袭，这倒是不用担心。只要卫易身处东海，一人便可以护住战部。 “是不是很好奇，宗门这次为何会抽调这么多的力量北上，到底有什么图谋？”在交代完卫易的任务之后，叶朝归神情稍微放缓，似乎由之前掌门的身份，变成了师父。“其实，我们这次的目标，并不是云州。” “而是咸安城！” “之前几天，两剑山、落霞岛和冰雪神殿，都陆续和我们开始沟通。如今大离主力进入云州，咸安城正是有史以来最为空虚的时候。哪怕当年仙战，咸安城都不曾如此空虚。为了保护离平的安全，大离此番可谓是精锐尽出。留在城内的力量，已经不多了。” “若非如此，离平也不需要以传法的名义，让珈蓝寺的那位老主持，帮忙去坐镇咸安城。这位好好和尚，虽然号称是天下挨打的能耐天下第一，确实善守。但这次面对大家的围攻，能不能抗的下来，仍是一个未知数啊？” “我们已经和冰雪神殿，还有两剑山、落霞岛一起，围攻咸安城。咸安城主力和青苍城开战之时，便是我们进攻咸安城的时候。” “这次我天玄宗北上，只为报仇！” 报仇。 卫易很清楚，师父所说的这个仇，指的是当年的云莽天灾。 云莽天灾一役，虽然从明面上来看，天玄宗是毁于妖族之手。但按照原本修真界内部的盟约，一旦妖族开始大规模北上，几大圣地和咸安城，必须派出足够数量的高手，帮天玄宗抵御妖族。其实自天玄宗立派一来，妖族并不是没想过北上进攻修真界，而且不止一次。但在那些年里，修真界大体上还算是团结。至少在派遣高手这件事上，并没有半点迟疑。 但云莽天灾那一次，大离不光坐视不管，还派出高手，对各方施加压力，使得几大圣地最后也同样没能派出援兵。就算是曹家，当时也因为和天玄宗的关系，并没有彻底帮到一个战车上，而放水了许多。甚至于当时大离还陈兵于留川河一线，给天玄宗施加了巨大的压力，牵制了天玄宗大量兵力。 对于当时修真界的各大势力而言，天玄宗的衰落，是大家都乐于见到的。 云莽天灾，明面上是妖族之祸，但本质上却是咸安城在捣鬼。 这个仇，叶朝归一直记得，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报而已。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但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修真界开始全面内战了。”卫易脸色凝重，他知道，只要几大圣地真的去围攻咸安城，就等于是和大离彻底撕破脸。虽说这次动荡，是由咸安城率先挑起，各家也是打着援助御灵宗的名号，前去围攻咸安城。但这个头只要一开，想收可就难了。 修真界的全面内战，已经近在眼前。 “从修者的角度来说，修真界全面内战，确实不是一件好事。但若是对于天玄宗来说的话，修真界越乱，对我们越有利。只有把其他几大圣地，全都拖下水，让他们牵制咸安城的精力，我们才能从北线抽出更多的力量，去对付妖族。” “越早打赢对妖族的这场战事，我们最后的胜算就越大。只有等妖族这边解决完以后，我们才能抽调出足够的力量，拿下潇湘和两江这两界，完成宗门的战略规划。” 卫易重重点头。 卫易知道，这些年宗门暗中一直在拼命渗透潇湘、两江这两界。这些布置，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用出来，才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而且，这些工作，一直是由叶朝归亲自主持，连宗门两位纯阳都不大清楚。卫易也是只知道有这个方向，却不知道真正的详细情况。 “内战一开，直到下一尊仙位证道，修真界将再无宁日。这次内战，恐怕会成为波及整个修真界的浩劫。” “但这场浩劫当中，我们除了尽力拼杀，为宗门打下更多的立足之地外，别无选择。” “退了，便是万劫不复。” 卫易有些怅然，想起咸安年间那场坤卢山之会，不由有些疑惑。 这些年修真界的整体情况，一步步走向恶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卫易忽然问道：“那这次围攻咸安城，曹家也参加吗？” 叶朝归摇了摇头，郑重道：“曹家有祖训在，不可争霸于原陵以外。派遣高手帮我们抵御妖族是一回事，但主动进攻咸安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祖训，曹家的返虚不可能参与这次的行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会是冰雪神殿、两剑山、落霞岛和我们这四家，围攻咸安城。珈蓝寺会站在大离那边，至于天九宫和御灵宗，肯定是要被拖在云州，排派不出更多的人手。” “那……这次师父有把握攻破咸安城？”卫易声音不禁有些颤抖。虽说就在几年之前，天玄宗的一众高手，刚刚攻破了幽明谷。但咸安城对于修者来说，实在是有着不同的意义，两者很难相提并论。 “如今的咸安城，能依仗的东西不多，高手又离开了大半。除了当初大离皇祖给他们留下的手段之外，最大的依仗，恐怕就是那位珈蓝寺老主持了。” “攻破咸安城外围，应该不难。但能不能进入那座核心宫城，只有试试才知道。而且此战之后，那位好好和尚，只怕是必然要陨落了。” 叶朝归长叹一声。 “这其实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第41章 等太久了 如今的鱼龙岛，已经彻底走上了正轨。虽说目前鱼龙殿的弟子，除杜万里、谷梁丰、杨际这三人外，最高的修为也不过初入四阶。而且那三人，也都不是走的神力一道，能不能算是鱼龙岛传承还两说。 但是，这并不妨碍鱼龙岛的美好前景。哪怕当下的鱼龙殿还很弱，但谁都看得出来，最多百年以后，鱼龙殿一定会成为东海修炼界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这一点，没人比卫易更加清楚。 这几年以来，卫易一直坐守鱼龙岛。除了完善自身大道之外，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琢磨神力的奥妙，以及培养鱼龙殿的弟子上面。 对神力的了解越多，卫易就越觉得神力深不可测。 神力时代，距离如今实在太远。作为神力时代后第二个神力修者，而且还是第一个证得神位的修者，当世恐怕没人敢说，比卫易对神力的了解更多。但是，就算是卫易，对于神力的了解，其实也相当有限。而且，万年前的神力时代，终究是已经逝去了。那些原本强大的神力传承，也都支离破碎，消散在时间长河当中。天玄宗手上掌握的和神力有关的东西，并不算多。就算全都拉过来卫易这里，仍是对卫易的帮助有限。 后来，天玄宗又花了不小的代价，和曹家做了一笔交易，从曹家手里换来了不少神力相关的东西。但曹家其实也不比天玄宗强多少，天玄宗开派于三千年前，曹家则是开辟于四千年前，距离神力时代都相差极远。 没法子，卫易也就只能凭借着手头上的这点东西，开始对神力的研究。 如今的卫易，觉得神力大道就好像那片幽冥之海，无边无际。而他眼下，最多也就是掌握其中一抔水的奥妙。除了感叹神力的奥妙之外，卫易更感觉到不可思议。根据他的研究，同阶的神力修者，至少要比灵力修者强三成以上。这不是神通或者功法的差异，而是力量本质的差别。神力可以看做是一种蕴含了信仰的灵力，其本质就要比灵力更加强大。 既然如此，当年神力时代到底是怎么结束的？修者向来喜欢追求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反倒是选择了更加弱小的灵力？ 想不透，想不懂。 除了对神力的研究外，这几年来，鱼龙殿的发展更是堪称神速。按照之前叶朝归的打算，每隔五年，宗门会选拔一批资质相对较好的少年，加入鱼龙殿，持续五十年。如今第二批少年已经加入了鱼龙殿，至于第一批，如今基本上全都已经是三阶修为了。而第一批当中，有大概十分之一的人，如今已经是四阶修为了。其中最优秀者，甚至已经达到了四阶后期的层次。 四阶，相当于化灵初期；四阶后期，就相当于是化灵三重天。而这些少年，如今也就十八九岁而已。能够在这个年纪跻身化灵期，委实是很不容易，一般在一府之内，都能称得上是有数的天才了。可是在鱼龙岛，这样的天才，有近万人！ 按照卫易的估计，第一批的十万少年当中，最后应该至少有千人左右，能够跻身七阶。至于七阶之后，因为目前还无人能够达到，暂时还不好说。不过，这已是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成绩了。七阶便等同于周天境，这些孩子，大多是百里挑一的资质。这样算下来，也就是每十万个鱼龙岛修士，可以出一千个周天境。考虑到这些孩子都是百里挑一，那就是一千万人里面，可以出一千个周天境！ 一万个修行神力的普通修士，可以出一个七阶。 换成灵力修行的话，大概是每百万人里，才能出一个。也就是说，修行神力进阶七阶的可能，要相当于灵力修行的百倍！ 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成绩。 不过，卫易也知道，能够有如此可怕的成绩，倒也并不全是神力自身奥妙，也有资源方面的原因。须知这几年来，天玄宗每年向鱼龙岛输血的总量，都堪称一个天文数字。正是因为这些资源，鱼龙岛这些少年，才能修行如此之快。若是将这些资源，统一供给一个灵力宗门的话，其实也能提升数倍。 再有，就是卫易的祭字诀。 对祭字诀的研究越多，卫易就越觉得这门本命神通的恐怖。鱼龙岛的修士，可以通过祭祀卫易的本命神祇，来换取修为。他们祭祀的东西越多，品级越高，自身能够得到的反哺效果就越强。所以鱼龙岛的修士，从来只会担心自己修行过快，根基不稳。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修行速度过慢。 而且，在享受祭祀的同时，卫易更发现了一个让他十分激动的事情。鱼龙岛弟子祭祀的东西，似乎不光可以帮助他们自身提升修为，更可以帮助卫易悟道。祭品的品阶越高，对卫易悟道的贡献就越大。尤其是很多第一次出现的祭品，更是贡献最大。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能够找来种类更多的祭品，卫易的悟道速度，就能水涨船高。 这就是卫易这几年做的事情了。 在天玄山的那场议事彻底结束后，卫易走出神殿，看到不少年轻的鱼龙岛弟子，正在排队向神殿献祭。如今鱼龙殿还没有七阶以上的高手，没法建立神庙。这也是卫易这几年研究神力的结果。一个神灵想要建立神庙，似乎需要七阶以上的信徒，作为神庙的祭祀，神庙才能正常运转。而鱼龙岛的弟子，目前还没有七阶以上的，自然也就没法子在其他地方建立神庙。岛上的这些弟子，想要献祭的话，便只能来神殿这边。只是如此一来，注定十分麻烦。所以很多弟子，都是积攒很多祭品之后，一次性前来祭献。 “我要去一趟千岛前线，庇护撤退回来的东海主力战部。” 唐渭看到走出神殿的卫易，并不感到如何意外。这几年鱼龙殿的日常运转，都是由唐渭一手掌控，卫易倒是也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不过，见到唐渭后，卫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好奇问道：“宗门在潇湘那边的渗透，你是不是也负责了一部分？” 唐渭没有犹豫，直接点头道：“一部分吧。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卫易有些无语。他想起这件事，主要是在他正式回归宗门之前，唐渭受到了叶朝归的高度重视，甚至称其为先生，将东海这边的情报网络，都交给了唐渭。卫易当时就猜测，宗门如此选择，多半是看中唐渭的谋划能力。但之前听叶朝归这么一说，卫易忽然意识到，或许宗门当时让唐渭负责东海的情报网络，也有让唐渭帮忙渗透潇湘的意思。 这种事情，真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能胜任的。或者可以说，整个天玄宗内，都没几个能够做的了这种事情的人。 “你好奇宗门在潇湘那边的布置？”唐渭微微犹豫了一下，道：“我始终认为，我追随的是你，而不是天玄宗。如果你想问，我会告诉你，不过……” 卫易连连摆手，做出一个后怕的表情，道：“你千万别告诉我！我可不想给自己再找事。这种事情，知道了就意味着得干活，你是怕我现在很闲，想给我找点事情做？” 唐渭会心一笑。 天玄山上的那场议事，唐渭并没有参加。其实以唐渭的身份，原本倒也是足够的。只不过卫易回归以后，唐渭坚持放弃了在天玄宗内的大部分差事，坚持帮卫易打理鱼龙岛。卫易倒是很感激唐渭，但他其实也不知道唐渭是怎么想的。当卫易把先前天玄山的议事结果，完完整整的复述一遍之后，唐渭则是目光沉重。 “在打完南线的战事之前，天玄宗无力插手修真界内部的事情，这是肯定的了。大离选择在这个时候北上云州，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不过，这次宗门选择进逼咸安城，在我看来，其实并非明智之举。” 卫易疑惑道：“怎么？你不赞成？还是觉得宗门的布置有什么问题？” 唐渭摇头道：“倒不是说我觉得这个布置有问题。而是这个选择，对天玄宗而言，代价恐怕会有些过大。” “你是说……咸安城会出人意料的难打？” 唐渭再次摇头道：“恰恰相反。大离立国万年以来，咸安城恐怕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时候。如果单从时机上来说，这确实是最佳的进攻时间。” “但问题在于，这次和我们联手进攻咸安城的几家。不管是两剑山和落霞岛，亦或是冰雪神殿。在重创了咸安城之后，这几家都可以直接进攻大离腹地。唯有天玄宗，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进攻咸安城，除了给自己招来更大的北线压力之外，根本拿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如果由我来决定的话，这时候最佳的选择，其实是给大离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们，我们一定不会有任何动作。就算大离注定不可能相信，但我们的北线压力却会减少很多，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所以，这次宗门参与咸安城的攻击，其实更多只是单纯为了报复当年云莽天灾的仇。” 卫易默然。 这一点，叶朝归先前已经和他明说过了。 如果从宗门的角度来说，这时候以和谈为由，向大离狠狠的敲诈，这或许才是最划算的一笔买卖。但对于那些曾经经历过云莽天灾的老辈人来说，能够杀光妖族，能够灭掉当年阴他们一手的咸安城，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这笔账，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自云莽天灾后，叶掌门继位以来，所有的决定和预判，我都觉得惊为天人。但只有这次，我知道，他一定只是单纯为了复仇。所以这次袭击咸安城，宗门事后到底要承受多大的代价，谁都说不好。” “但毫无疑问，这次袭击之后，修真界会陷入全面的内战。咸安城有可能会因为其他几家的进攻，而放松对我们的压制。也有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先拿我们开刀。这两种可能，都是存在的。所以，你去千岛前线，最要紧的，是一定要保证东海前线主力这段时间内，不会遭到任何损失。这个时候，哪怕能多为宗门留下一分力量，都是弥足珍贵的。” “当然，这也是个机会。如果能够在大离彻底平定云州之前，结束对妖族的战事。我们便真的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 这次天玄宗议事，有资格知道的，自然只是极少数。但是，天玄宗后面的一系列动作，却是难以遮掩的。 东海主力战部后撤，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掩盖的住。虽说宗门这次以东海主力后撤进行补给为名，对外做出了解释。但不管怎么看，这个解释似乎都不够完美。 天玄宗的这一系列做法，仿佛像是在对外界发出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我已经腾出来一只手，某某某，接下来你准备好我用这只手打你了吗？ 至于这个某某某是谁，那就只能任由大家去猜了。 卫易抵达东海的时候，天玄宗的大部分主力战部，都已经彻底撤回防线以内。如无意外，剩下的所有外海战部，也都会在十天之内，陆续撤回。这对于幽明圣象一族来说，自然是一次难得的喘息之机。可想而知，妖族那边接下来也会动作不断。丽水防线那边，压力恐怕也要继续增加了。 “辛苦你了，后面一个多月里，就要由你来守这条千岛防线了。” 卫易在主力战部的帅部内，见到了叶朝归的真身。这几年，叶朝归一直带领战部，在东海外海作战，从侧翼对幽明圣象一族发起进攻，战果斐然。 “师父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妖族绝难踏过千岛防线半步。我东海主力战部，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叶朝归点了点头。卫易身具东海之力，进攻不足，防守有余。就算妖族来十位返虚进攻防线，卫易也能暂时拖住他们，静等后方天玄宗的返虚来援。由卫易来守防线，确实可保万无一失。 不过，叶朝归犹豫许久之后，忽然问道：“对于我的决定，宗门内部这次有不小的反对声音，很多人都认为，我应该先着手解决对妖族的战事。至于咸安城那边，则应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敲他们一笔，你觉得呢？” 卫易不置可否，只是郑重道：“不管师父怎么选，我这个做弟子的，都只会无条件的支持。” 叶朝归淡淡一笑，随即目光凝重。 “小易你知道吗？从乾安三年云莽天灾爆发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等今天等了一百一十五年！” “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 第42章 陛下为何要反 青苍城，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座自七千年前，便成为修真界所有御灵修者最是向往的巨城，今日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御灵宗无名将。 这个原本就很尴尬的事实，当下更是成了御灵宗最为致命的缺点。 在叶朝归化身的田卓出世以前，修真界一共有十位名将级战将。这其中大离独占四位，除冰雪神殿和御灵宗外，其他六大圣地各自拥有一位。后来叶朝归化身的田卓出世，则成为了修真界第十一位名将。 至于冰雪神殿，其实也有一位名将。当年远东易帜中州血战的时候，就是这位冰原名将，和离祚、韩药师等两位大离名将，在中州北线对杀。但遗憾的是，直到今天，大家也不知道这位名将姓甚名谁。哪怕连叶朝归化身田卓这件事，大家都已知晓的情况下，这位冰原名将的身份，却依然是个谜。不管大离的天机士如何推演，始终无法推算出这位冰原名将的真实身份。只是通过当年的战事，判断出对方肯定有一位名将。 也就是说，御灵宗是几大圣地门派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名将坐镇的圣地宗门。 这无疑是很尴尬的一件事。 名将级的战将，和距离名将只差一线的顶尖战将，看似差别不大，但实际上双方却是天壤之别。尤其是在这种大型战事当中，双方这一线差别，那就差的没边了！比如当下的青苍城，就数此理。明明青苍城守军是本土作战，补给充足，人数更是韩药师战部的数倍！但结果，却仍是被韩药师指挥战部，彻底堵在城里，根本无法出城迎战。只能以青苍城的坚固城防固守。 这种打法，自然是很憋屈。但对于御灵宗而言，也没有办法。城外的韩药师战部，不过只是大离的先锋战部，真正的主力还未抵达。当下青苍城内，兵力虽然数倍于韩药师兵团，但只要敢出城，必然损失惨重。就算能够打残这位大离名将，仍是于大势无补。等到咸安城主力一到，城破近在眼前。 唯一的法子，就是坚守，一直坚守到天九宫的援军进入云州。双方在云州南部的战场上，来一场旷世大战。只要能够坚持超过四个月以上的时间，让大离主力战部，在云州战场陷入僵局，届时大离自会后院起火。到那个时候，别说打下云州了，大离当下的直辖六界能不能守得住，都是一个问题。 御灵宗掌门立于青苍城城头之上，望着城外的韩药师战部，心中百感交集。他很想当下以一人之勇猛，直接冲入韩药师的帅部，亲手毙掉这位大离名将，青苍城危机自解。可惜这种事情，哪怕他已是纯阳修者，更是修真界御灵一道的魁首，仍是不可能做到。 如今的韩药师身边，至少有六位返虚以上高手守护。京城四家之一的孙家，其纯阳老祖就在韩药师身边贴身守护。所以只要御灵宗掌门敢闯，非但杀不了韩药师，反倒会陷入重重包围当中，身陨当场。 这种幼稚的错误，大离是不会犯的。 最近这些年，战争的模式早已变得和咸安城仙战之前截然不同。在当下的战争当中，一位名将的作用，远比一位纯阳更加重要。御灵宗如今没有名将，本就短了一大截。若是他这位宗门唯一的一位纯阳再战死，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以目前青苍城内的兵力，固守当无大碍。咸安城主力抵达的时候，我会帮你挡住墨貂寺。我天九宫的其他高手，也会尽量帮你多拦下几位咸安城那边的高手。只要守得住青苍城，这仗我们就打赢了。” 不知何时，在御灵宗掌门身侧，有个身材并不高大的男人出现。 天九宫宫主，郑当中。 如今修真界体修一道的最强者，更是被视作当世真正的天下第一。 御灵宗掌门沉默点头，但忽然又问道：“你想没想过，原本几大圣地算是平起平坐。力量就算稍稍差一些，但整体实力依然是一个层次的。为何这百年来，情况会迅速变化？御灵宗和天九宫，会迅速落于人后？” 对于两座圣地的当家人来说，这个问题，可谓痛心。 郑当中微微皱眉。作为天九宫的当家人，郑当中其实做的已算是相当好。尤其是在个人修为上，更是给天九宫带来了压倒性的优势。但郑当中的个人武力，仍是无法彻底改变天九宫目前的尴尬局面。 如果没有郑当中的话，天九宫的实力，其实和御灵宗没有任何差别。 御灵宗掌门复又说道：“我御灵宗上下，修行的神通或许各异，但功法总纲却是一样的，都是先祖所创的万化灵诀。万化灵诀共分四个层次，御兽、御物、御灵、御道。只是最后一个御道的层次，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这个境界便只有先祖当年曾达到过。而在这七千年来，御灵宗内也逐渐演化，将这三个层次，变成了三个分支。” 郑当中没有说话。刚刚御灵宗掌门说的这些，都是公开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至于为何原本属于三个递进层次的领域，会逐渐演变为三个并列的层次，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不同的修为，天分不同。有的修者，刚刚开始修行，就可以直接跳过前两个阶段，开始御使各种灵物。但有些修者，终其一生也达不到御器的境界，只能在御兽一道钻研。 而这三个层次，每一个层次，其实都是博大精深。至少达到纯阳之境，都是一点问题没有的。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三个递进的层次，自然演变成了三个并列的分支。 御兽，顾名思义，是指修者豢养灵兽，御使灵兽。在御兽方面，修真界没有任何一家，能够胜过御灵宗，这算是御灵宗的看家本事了。 御器，相对而言则更为复杂。很多人以为，御器便是炼制法宝，然后御使各种法宝，实则不然。真正的御器，是要将器物当成生命。修到真正的高深处，天下一切有形之物，皆可御之。就连敌人手里的法宝，都可以化为己用，那才是真的高明。 至于御灵，那就更可怕了。真正的御灵，可以将天地灵气化作己用。这种手段，比返虚期的调动天地灵气的手段更加高明，甚至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克制其他返虚调动天地灵气的手段。 御灵宗最强大的时候，甚至可与咸安城比肩，被誉为几大圣地当中，最强大的一个。当时的御灵宗掌门，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最强手。 可惜的是，最近这千年来，御灵宗却是走了下坡路，越发的衰弱了。不但宗内只有一位纯阳，整体实力更是远逊于其他圣地门派。 “自我担任掌门以来，便一直在试图弥补宗门的缺点。世人皆以为，我御灵宗这些年比不上其他几大圣地，是因为远离蛮荒，没有足够多的妖兽驯化。所有灵兽，都只能自己豢养。云州资源不足，限制了御灵宗的发展。但我自己知道，这样的御灵宗，哪怕和那边的天玄宗、落霞岛对换一下位置，情况只会更糟。” “天玄宗经历一场云莽天灾之后，历经百年，还能再恢复过来。可换成是我们御灵宗的话，只怕早就彻底门派灭绝了。” “归根到底，御灵宗的衰弱，是宗门制度出了问题。御灵宗内部家族众多，每个家族都竭尽全力为自身争夺好处，内斗太过严重，消耗了大量的力量。这一点，我从担任掌门之位开始，就都明白。但我这些年却困于门派内部的争斗，根本想不出办法，如何改变这个现状。” “想推倒云州的旧有体系，除非把整个御灵宗的高层杀一半，或许还有可能。可要是我真这么做了，那云州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打下来。” “只要改革，云州便会不攻自破；不改，便是当下这个局面。大离精锐长驱直入，直接堵在家门口。” 御灵宗掌门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西北之主，笑道：“你们天九宫，何尝不也是这样的情况？你在尚且难以压制天九宫内部的种种力量。如果你死了，天九宫的情况，只会比御灵宗更糟。你说，这个局怎么解？” 以拳道问鼎天下的郑当中，难得觉得有些憋屈，他苦笑道：“如果是看得见的敌人，不管多强，我一拳砸过去就是了。一拳不行就两拳，总能解决问题。但你说的这个……拳头确实不大管用，我也不知道。” 御灵宗掌门重新收回视线，面容苦涩道：“所以啊，我真的是很佩服叶朝归。在天玄宗经历一场云莽天灾，人心涣散的时候，仍能够稳住局面。然后又借助外部的压力，整合宗门内部，将宗门内部的矛盾，逐一理顺。这份本事，其实比他的个人修为或是战将才能，更了不得。以我看，几百年内，也就只有被大离自己清理掉的李砚山，有这份梳理顽疾的手段。” “至于你我，都不行。” 郑当中没有反驳什么，因为他知道，身旁这位御灵宗掌门是对的。别看今日被围的是御灵宗的青苍城，但实际上，这也是天九宫生死存亡的时刻。只要御灵宗倒了，天九宫还有立足之地吗？没了！ “不过，这次劫难，亦是机会！” 御灵宗掌门忽然握紧双拳，郑重道：“只要拖住大离的进攻，我便可以借大离的压力，来梳理御灵宗内部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徐徐图之，以求变革。至于那些不想改的人，就让他们死在大离的刀下就好了！还能为宗门多做些贡献。” 郑当中望向远方，悠悠然道：“你刚才有句话，我觉得说的真的很好。” “任何一个大势力的衰败，其本质都不会是某次突发事件造成，其根本一定是自身制度出了问题。” “在旧有的体系内梳理弊病，解决矛盾，往往比从头建设更难啊！” …… 当青苍城的高耸城墙，出现在眼中，离平难免有些心情激动。 只要这一战打赢了，大离目前面对的很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陛下，开战之后，老奴必须远离战场，拖住郑当中。要不然的话，我大离主力战部，就会被严重掣肘。”墨貂寺有些犹豫。走出咸安城的离平，本就危险重重。自离开中州边境以来，这一路上刺杀就没停过。多亏了他在旁边护持，才能护住离平的安全。 但是在大离主力进攻青苍城的时候，他必须暂时离开离平身边，去牵制住那位西北之主。要不然的话，大离想要攻破青苍城，代价会大的无法接受。 这就是这位天下第一的威慑。 “去就是！朕就在这里，等他们来杀！” 离平却是丝毫没有任何担心的意思。今天的情况，大离事先早已做好准备。哪怕墨貂寺不得不暂时离开，其他布置，也足可保万全。 从青苍城城头望去，大离主力围城，如一片黑压压的潮水，根本望不到边。 然后，这片漆黑的潮水，忽然从中间分开，蔚为壮观。 有一人，从大军深处出现，身边有超过二十位返虚高手跟随而来。 大离皇帝，离平。 “朕已至青苍城，郑当中、东郭逄雷，你们二人就不出来见见朕吗？” 离平的威严嗓音，传遍整个青苍城，如同天地之音。 青苍城城头上，两位圣地门派的当家人，一时语滞。 郑当中忽然莞尔，笑道：“我忽然想起来，这小子严格来说，还算是我孙女婿呢！倒是好胆色！当真不怕我以雷霆手段，先杀他这个大离皇帝？” 本名东郭逄雷的御灵宗掌门，冷哼一声道：“我们这位陛下，确实够胆，敢以自身为饵，诱我们上钩。便是你我，只要陷入他们的后手，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被暂时困住，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御灵宗掌门忽然以神通传音，声音同样响彻天地之间：“陛下为何要造反？来进攻我青苍城？” 城下，离平同样莞尔。一挥手，身后大离精锐如东海潮水一般，向青苍城涌来。 第43章 毁灭咸安城 万年已降，修真界还从未有过如此规模的攻城战。 就算是当年的中州血战，双方也只是在中州沿线战场上互杀，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攻守双方，更无青苍城这样的巨城可守。 在大离主力战部开始攻击的刹那，战斗就陷入了白热化。 大离主力战部，以五行分属。属性相同的修者，往往会被集结在一起。无数强大的五行神通，相隔百里便可以直接砸向城头。这些足以平山蹈海的强大神通，砸在这座青苍城的城墙上，却只能留下一丝摇晃。 有百丈长的流水，化作一枚箭矢，重重撞击在城墙上；有数里大的巨石，自高空陡然凝聚，从天而降；有一抔火花撞到城墙上以后，瞬间化作一道火环，殃及一片守区…… 还有千奇百怪的攻城法宝，在这一刻，全都释放出恐怖的威能，将天地化作最恐怖的杀场。 至于守城的御灵宗方面，亦是早有准备。这座青苍城的城墙，数千年来早已被加固了无数次。便是返虚级的力量，也无法直接攻破守护大阵，更别说是直接破开城墙了。守城的御灵宗修士，依仗大阵的坚固，开始疯狂对外进行反击。 有人直接与灵兽相合，发出震天咆哮，对外释放着恐怖的锋芒；有人御使各种法宝，发出雷霆一击；更有高手主持战部，集合众人之力，向外宣泄着仿似无穷无尽的强大神通。 在这座战场上，双方几乎将修者能够使用出来的繁复手段，体现到了极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今日青苍城外，到底出现了多少种法宝，多少种神通。 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修真界发展万年的一个极致体现。 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能展现出一个势力的底蕴。 “我会全力帮你牵制住墨貂寺，至于剩下的，就看你了。” 身材并不高大的西北之主，对身旁的御灵宗掌门示意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自城墙上拔地而起。如一颗巨大了流星，直接撞向那座军营。 “墨三宝，来！今日你我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如天雷般的声音，响彻大离军阵。正站在离平身侧的老宦官，忽然笑容灿烂，这让离平都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位师父，似乎从来就没有笑的这么开心。 墨三宝。 这是他的名字啊！ 不是要和咸安城的墨貂寺一战，也不是要和影卫的当代影首一战，更不是和大离的看门狗一战。 这很好啊。 老宦官看向身旁的年轻大离皇帝，后者郑重点头，老宦官随即冲天而起。 “郑当中，今日且分生死！” …… 在大离主力开始蚁附攻城之后，几道身影先后从青苍城中飞出。与此同时，相应又会有人从大离军阵当中冲出，与之对敌。 兵对兵，王对王。 这是今日大战双方，都默认的东西。 如今虽说天道不再如以往那样威严，不至于返虚期插手红尘，便立刻会有天劫降临。但过多杀戮，一样会迅速折损气运。而且，在一场大战当中，杀人数量增多，消耗的气运往往会和呈几何级倍增。 比如说，杀一人消耗一份气运，杀十人可能就需要一百份气运，杀百人可能就需要万份气运。这种消耗量，就算是返虚期气运再怎么雄厚，也杀不起。如郑当中这种当时最强手，或许真的能一人杀尽百万人，但那个气运消耗，哪怕他作为圣地门派的掌门，也绝对消耗不起。 如果郑当中真的选择滥杀无辜，那大离绝对会让一堆炮灰战部去送死。死到百万人以后，估计整个天九宫的气数，都会彻底崩溃，西北估计也就不用打了。 所以，返虚期在这种大战当中，一般都是起一个斩首作用。比如直接冲入战部核心，去击杀战将。一个战部失去了战将指挥，也就离崩溃不远了。再比如居于战部内部，引导战修们的攻伐，自身只是起一个引导的作用。这样同样能够发挥出返虚层次的力量，但又不是返虚自己施展。哪怕杀了人，最后也不会有多少因果算在返虚自己的头上。 再有，就是想挡下御灵宗和大离这些离阵的高手。如郑当中和墨貂寺，如果放手厮杀的话，估计千里之内，都不会有活口。就算他们无意杀人，最后也肯定会殃及无数。 离景原始终居于帅帐，居中指挥。虽是名将级的战将，但离景原却也是一位新晋名将。哪怕他这些年来大战无数，但像这种程度的大战，却仍是头一遭。 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大战，第一次便负责指挥。 这一战，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离景原都注定会一战扬名天下。 在战斗开始之后，有一人出现在帅部内。此人出现后，周围人尽皆俯首，哪怕离景原这位大离主力统帅，仍是要低头致礼。 来人自然就是刚刚从前面退回来的大离皇帝离平。 “不用太紧张，这场战争，只要不出现大的疏漏，我大离已是稳操胜券。”离平伸手拍了拍离景原肩膀，鼓励道：“前面有韩帅坐镇，你居中调度，御灵宗连一位名将都没有，想要翻盘难如登天。所以你真的不要觉得压力大，只要放手施为，尽可能的让我大离少死一些人就足够了。” “然后，就是要保证朕的安全。朕的命，交给你了。” 离平转身，大踏步走出帅部，只留下一个背影。 按照大离先前的既定计划，青苍城一战，只要开始攻城，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便会亲自参战。如此庞大的战场上，哪怕大离天机院已经花费了巨大代价，暂时遮掩住离平的气数，让御灵宗的那些天机士，无法在这座战场上，找到离平的准确位置。但亲自上前冲杀，对于大离皇帝而言，终究是太危险了。 只是对于离平而言，就算再危险，他仍是必须要参加这场战争。只有通过战斗，他的修为才能迅速提升，以求快速跻身返虚。一旦离平跻身返虚，大离目前面对的很多问题，同样迎刃而解。 “这一战，朕等得太久了。” …… 青苍城外，大离两位名将，联手进攻。离景原坐镇中军，负责居中调度。韩药师则负责指挥战部，蚁附攻城，面对面的和御灵宗修士展开厮杀。 大离几大名将中，离景原因为刚刚跻身名将，还没有展现出自己的战斗特点。其他四大名将，因为成名较早的原因，则各自特点不同。 常年镇守北境的韩药师，便是以其疾如风而闻名，最擅长以快打快，奔袭作战。所以大离先前才会让韩药师负责先锋，一路直插云州腹地。这一路上，韩药师战部几乎没有任何停歇，就如同一柄尖锐长刀，直插御灵宗的心脏。 但是，像这种面对面的攻城战，其实并非韩药师所擅长。反倒是以善守著称的张香涛，最适合指挥这样的战事。 “韩帅，再这么打！我们韩字部损失太大了！” 一个年轻人冲入帅帐，对韩药师愤恨怒吼道。只是帅帐内其他军机郎看到来人之后，都选择了默不作声。至于那位指挥攻城的大离名将，同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图。 年轻人大概是觉得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急不可耐，又喊道：“爹！难道你就这么看着我韩字部的儿郎，全都死在青苍城下吗！” 整个帅部，鸦雀无声。 韩药师以治军严厉闻名，整个韩字部内，敢这么和韩药师说话的，也只有这位韩字部的统领，韩药师的亲子了。 在年轻人喊完这句话之后，韩药师终于破天荒的抬起头，冲年轻人招了招手，年轻人随即走了过去。只是年轻人刚刚走近后，等来的便是狠狠的一巴掌，摔在他脸上。力气之大，直接将他抽出了营帐之外。 “你们先出去。” 韩药师沉闷开口后，帅帐内所有当值的军机郎，尽数离开了帅帐。然后，那位在军中有着小韩帅之称的年轻人，似乎终于被他爹打掉了气焰，老老实实的走了进来。 帅帐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这些年的历练，是不是都历练到狗身上去了？如果你不明白当下我们韩字部的处境，你就不要再做什么统领了，去前面带一只百人队冲锋去！我大离现在正好需要人命去填，死你一个，也算为大离做贡献了！” 韩药师声音沙哑，而这位小韩帅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没敢再和他爹较劲。年轻战将知道，以自己爹的性子，既然这话能说出口，只要他接下来再硬顶，他爹是真能把他派到前面去送死！ “爹，前面送死的都是我韩字部最精锐的儿郎啊！”小韩帅双拳紧握，满脸不甘道：“难道，就真的只能看着他们这样送死？我韩字部的大好儿郎，就因为这些阴诡心思，需要用自己的命去往里填吗？” 韩药师默默闭上眼睛，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痛。 “爹知道这仗打得憋屈，但爹没有办法。首先，这次进攻青苍城，军中派系众多。我韩字部作为先锋，如果死的人少了，如何能让其他人敢战敢死？若我韩字部战死过半，其他战部还有不死战的余地？死更多的人，这就是我韩字部当下最重要的责任！” “再者，这次青苍城之战，陛下本也就有借此机会，清理军中山头的意思。如果我们死的人少了，日后恐怕就要被陛下忌惮。到那个时候，还有韩字部在？” “你爹我这些年虽然不入朝堂，不涉党争，但不意味着爹就不懂这些。恰恰相反，爹其实比他们更懂，只是懒得理会这些。所以爹当年才会自请镇守北境，反正爹是名将，只要不犯根本错误，就算是陛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但这几年不同了，陛下面对的局面越来越难，心胸也不得不越来越小，容不得一个不愿站队的韩字部！” 一番话说完后，父子二人，皆是苦笑。 这个道理，父子二人都懂，只是以前没有挑明，今日第一次说破罢了。 “再等等吧！等我韩字部战损超过五成，我便可以理直气壮的将韩字部从前面调回来！再也不用参加这场青苍城大战。” 小韩帅忽然转身，大踏步离开营帐，同时朗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得不想着如何内斗？这样的大离，我真的怀疑能不能打赢这场仗！” “爹，我去最前面攻城了！如果我死在城墙外，麻烦城破之时，你将我的衣冠葬入城中！我们韩字部，这些年何曾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韩药师嘴唇微颤。但是最终，这位大离名将，终究是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一瞬间，韩药师像是苍老了百岁。 …… 就在大离主力兵临城下之时，咸安城外，一处被临时以大法力开辟出来的空间内，几方势力先后抵达。 天玄宗、落霞岛、两剑山、冰雪神殿。 修真界八大圣地，恰好来了一半。 天玄宗这边，由掌门叶朝归亲自带队，外加七位各境返虚，最先抵达。这处临时隐蔽的空间，亦是由叶朝归亲自开辟。 紧随而来的，是两剑山九位返虚剑修。两剑山此次并未派出纯阳级别的剑修，但却是以掌门玄平真君亲自带领。玄平真君如今已是返虚后期的修为，虽未达纯阳，但自身战力应该也堪比纯阳。 再之后，是落霞岛的一位纯阳，云霞老祖，带领六位返虚。落霞岛如今共有两位纯阳，一位是落霞岛掌门，另一位便是这位云霞老祖。只是云霞老祖虽为纯阳，却常年都在闭关，极少外出走动，故此这些年战绩不多。具体实力如何，恐怕还是要打过再说。 最后，是冰雪神殿。 冰雪神殿这次派出的规模，出乎意料的强，竟然有两位纯阳，和十位返虚，总计十二位返虚以上的高手！ 在冰雪神殿的高手抵达后，叶朝归缓缓起身，化作一道长虹，杀向咸安城。 “走吧！” “我们去毁灭咸安城！” 第44章 送死 四位纯阳，三十二位各境返虚，兵临咸安城。 在这三十六位顶尖高手现身的时候，咸安城钦天院已经有所察觉，并且开始示警。当年钦天院院首孙康便有言在先，以如今大离的布置，只要大规模的返虚高手出现在中州境内，不管用什么手段遮掩，都一定会被大离钦天院发现。 不过这一次，三十多位顶尖高手，从现身那一刻起，就没有任何遮掩行迹的迹象，直奔咸安城而来！ “咸安城，在劫难逃啦……” 钦天院院首孙康，这位如今号称修真界天机术第一人的老人，在向那座宫墙发出警告后，反倒不再着急。他慢悠悠的走到了钦天院外，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觉得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外出郊游的好日子。 孙康很清楚，咸安城今日的这次遇袭，既不同于八十年前的那场仙战，也不同于几年前天玄宗奇袭幽明谷，注定和普通修者无缘。 当年那场仙战，已是一只脚迈入仙位的虬髯，或者说银月妖圣，已经有了仙位的手段。自身的磅礴气运，得自姚老头的临终之前的赠予。而且到了仙位之后，哪怕只是虬髯这种伪仙，天地大道的束缚，对其已经很小了，甚至可以从一定程度上修改天地大道。所以当年虬髯在咸安城大战，根本不忌惮于会不会殃及无辜，完全可以放手厮杀。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场仙战，才会带给咸安城那么惨重的损失。除了咸安城核心区域外，完全被彻底摧毁，无数修者死于战斗的余波。 至于几年前天玄宗奇袭幽明谷，则又有不同。幽明谷虽然是幽明圣象一族的核心领地，但领地内的妖族，总数其实并不算多。分摊到几十位返虚高手头上，对于气运的折损虽然不小，但也不是不能承受。 今日的咸安城，则截然不同。 如今的咸安城，距离那场仙战已经过去了八十多年，早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整个咸安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修者。如果四大圣地的高手，在咸安城内放手厮杀，就会波及无数修者。到时候对于几家圣地本身，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所以今日咸安城这一战，那些高手注定不会为难普通修者，而是会选择采取斩首行动。 孙康转身重新走回钦天院，对于今日的情况，大离早有准备。身为钦天院院首的孙康，必须一直坐镇于钦天院内，准确判断出这些高手的位置。至于说咸安城的准备，能不能挡下今日这场劫难，孙康自己也不知道。 …… 咸安城外，三十六位顶尖高手，先后降落在那条中轴御道上。咸安城坐北朝南，一条中轴大道贯穿全城，整个咸安城也都是以此线对称而建。这条中轴大道，穿过那座太元殿最高处的座位，往南经大安门一路向南。 更为精妙的是，这条御道如果一直向南延伸的话，不但会将中州修炼界恰好一分为二，更会直接穿过波州的碧水城、雷州的雷光城，以及两江的祥云城。而在乾安年间那条贯穿四界的云道修成以后，这条中轴线，更是成了整个大离的生命线。一旦这条线被斩断，大离便是真正的南北不能相顾。 城外，十余只早已得到钦天院通知，迅速集结于城门外营地的顶尖战部，严阵以待。 一方是大离最为精锐的顶尖战部，总数超过五十万人，另一方却只有三十六人。 但这三十六人，却反倒是更加强势的一方，带给这座城无尽的压力。 叶朝归瞥了眼城外御道旁的那尊无字碑。早年叶朝归还未接任天玄宗掌门的时候，曾数次游历至咸安城，对此并不陌生。但成为天玄宗掌门之后，叶朝归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便再没有来过咸安城。哪怕是当年的坤卢山之会，叶朝归短暂进入了中州。但在那次会面之后，叶朝归也是迅速离开了中州，没有前往咸安城。 如今看来，咸安城的这尊无字碑，似乎也不是那么高啊？ 这尊由大离皇祖当年亲手立下的无字碑，哪怕经历了八十多年前的那场仙战，依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叶朝归其实很好奇，大离皇祖到底为何立下这尊无字碑。只是今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注定没时间细查此事了。 在那支已经集结完毕大离精锐前方，有七位高手，与四大圣地的高手隔空对峙。 为首的，是个老和尚。 八十年前的那场仙战，已经将咸安城外围的守护大阵，毁了个七七八八。后来虽然大离尽力修复，但威能恢复的仍是十分有限，至少不足以挡下三十多位顶尖高手的围攻。所以今日，这位老和尚的不败金身，就是咸安城最强的依仗。 当四大圣地的高手足够接近之后，老和尚排众而出，独自向前。与此同时，四大圣地这次的领军四人，亦缓缓向前，其他人则暂时止步。 最终，双方相距不过丈余。四人与老和尚各执道友之礼，老和尚则双手合十，一一还礼。然后，叶朝归和玄平真君两人，再次施礼。只不过这一次，两人执的是晚辈礼。 很多很多年以前，当叶朝归和玄平真君，结伴游历天下的时候，也曾到过西漠，面见过这位老和尚，问道于珈蓝寺。老和尚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两人有传法之恩。 在修真界，老和尚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不管是珈蓝寺的弟子，还是其他圣地门派的核心成员，老和尚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只要到了西漠，老和尚都愿和其多说几句佛法。 “这次我等来咸安城，只对咸安城，不对珈蓝寺。”叶朝归缓缓开口道：“禅修讲求因果，修为越高，便越不愿涉身外之事。禅师本为大德，何必来咸安城趟这摊浑水？” 老和尚抬头看天，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还是小和尚时，前代珈蓝寺老主持问的那个问题。 “若是杀一人而救一人，你救吗？” “不救。” “杀一人而救百人呢？” “不救。” “杀一人而救万人呢？” “不救。” “杀一人而救一界人呢？” “不救。” 当年老主持的问题，并不只是问他，而是问很多珈蓝寺的年轻禅修。第一个问题，所有人都说不救。但越往后，回答者便越少。等问到第四个问题的时候，便只有他一人，仍是回答不救！ 但是后来，当小和尚变成了老和尚，终于在心里自己问了自己第五个问题。 “若是杀今人可救未来之人呢？” 这个问题，老和尚想了很多很多年。直到这次决定来咸安城，走出珈蓝寺寺门的那一刻，老和尚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答案。 自己到死其实都做不出这个选择。但是，自己可以死在所有人之前。 这大概所谓的殉道了。 于是老和尚重新低下头，对四人摇头道：“不好。” 叶朝归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对老和尚执晚辈礼。然后，向后退去。其余三人，亦先后与老和尚道别。 凭心而论，没谁想杀这个老和尚。 但既然老和尚不愿离开，那就是只能试试老和尚的三丈佛国，是不是真的先天不败了。 四人全部退回之后，一股股冲天灵压，陡然出现。三十六位顶尖高手，全都释放出自己的灵压。这一刻，整个咸安城内，所有修者，都心中生出战栗之感。 与此同时，老和尚身后，陡然生出万丈金光，化出一方金色佛国，拦住所有高手的去路。佛国净土内，有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十万比丘同坐其中，诵念经文。这座金色佛国，将咸安城集结的精锐战部，全部护在身后。老和尚随即盘膝而坐，伸手向前一拂，似乎是想为放下某样东西而清空身前的东西。 然后，老和尚屈指一扣。天地之间，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木鱼声。 “笃——” 刹那间，被这方金色佛国护住的咸安城战部，发出自己的最强一击，杀向那三十多位顶尖高手！ “杀！” 一众返虚高手，同时全力施为。在挡下咸安城的这些精锐战部的同时，施展自己的最强手段，杀向老和尚的金色佛国。 …… 在太元殿外的那条御道上，有位女子立于御道中央，遥遥望着南方天际上的种种异象，还有那座金色佛国。 在女子身后，一众咸安城朝臣，脸色如土。 如今尚在咸安城内的所有顶尖权贵，今日都在这里。 当然，身份最尊贵的，自然还是这位出身米家的太后娘娘。 “启禀太后，如今城防已危在旦夕，还请太后速速撤离！以免不测啊！” “太后，当下不是争胜之时！咸安城本就空虚，还请太后速速离城，等待援兵啊！” 几位代表咸安城各大家族的朝臣，先后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在这几位重臣跪倒之后，其他一众权贵，亦是慌忙跪倒。 “人皆有求生之心，谁都不愿意死。这个道理，哀家明白。”身穿深蓝色冕服的太后米氏，似乎根本不担心即将破城而入的那一众高手，只是笑道：“哀家更知道，今日这场劫难，你们都早有准备，很多人都想着今日离开咸安城，至少自己不要成了那刀下亡魂。” “可是啊！如果人都走了，谁来为这座城殉葬呢？” 太后米氏微微侧过身，看向身后那群早已如惊弓之鸟般的大离顶尖权贵，心中不免有些悲哀，但仍是不改笑意，道：“哀家还知道，你们这些人，身后家族都各自留有后手，或是各种家族底蕴。不过有件事，哀家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你们先前留下的那些小手段，转移出城的那些族人，哀家一直都让影卫盯着。如果今日咸安城没了，他们大概也活不下去。至于你们，城破之后，更是必死无疑。所以啊，如果今日你们留下的这些底蕴和后手，用不出来的话，那你们以后也就没机会用了。” “如果今日咸安城被攻破了，那就一起死吧。” 太后米氏讥讽一笑。随即不再去管身后那些权贵，不管他们是如何的慌乱，用何种手段通知外界，让各自身后家族开始死战，又打算用出什么样的家族底蕴。只是远远望着远方天际的那抹金色佛国，原本讥讽笑容，渐渐变得温纯和煦。 “陛下，如果今日臣妾不死，下次就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如果今日臣妾死了，那就可以去找你了。” …… 这场大战，对于咸安城内的高层来说，并未真的完全出乎意料。早在皇帝离平率大离主力进入云州的时候，城内各大势力，就已经料想到可能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但即便如此，他们能做的依然有限。 这次大离主力远征云州，几乎带走了各地全部的有生力量。哪怕咸安城作为大离的重中之重，当下也只有六位返虚以上的高手。至于其他各地的高手，只能等咸安城这边大战开始之后，再来驰援。他们各自的驻地，一样十分关键，不可能事先就无人镇守。 随着天边诸多异象纷繁而出，守城的大离精锐战部，开始拼命的向外进攻，力求能够击杀这些来犯的顶尖高手。面对这些强大的攻击，就算是这些返虚高手，依然需要小心躲避。一旦被城内的战部完全捕捉到行迹，便是他们也有陨落之危。 今日，并不光是咸安城很危险，他们这些攻城高手，一样十分危险。 在这场大战当中，终于有人死了。 死者是这位以一己之力，挡下所有高手进攻的老和尚。 这位被天下尊称为好好禅师的老和尚，曾笑称自己挨打的本事天下第一。世人更是公认，老和尚三丈金身，先天不败，无人能破。 今日，老和尚用自己的生平最后一场战斗，告诉天下，事实果真如此。 金色的佛国在崩溃。 佛土内原本盘坐的无数虚影，在强大的神通下毁灭。 在三十多位顶尖高手的围攻下，老和尚身形逐渐涣散，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从始至终，老和尚只是挨打，不曾还手半分。 老和尚力尽而亡。 但在老和尚死前，没有任何一道神通，落入咸安城内。 含笑而逝。 第45章 入城 老和尚死了。 这个执掌西漠数百年，公认天下最能挨打的老和尚，到底还是死了。 老和尚自知以自己的佛法，无法阻止今日咸安城外的这场大战。所以最终，老和尚选择以身殉道，死在所有人之前。 随着那方金色佛国的崩溃，咸安城失去了最强的一面盾牌。不管是如今咸安城的护派大阵，还是城外这数十万战修，其实都不如老和尚一人更有力量。 如果好好和尚愿意借助护城大阵，配合守城战部和高手，主动出击。那么今日前来袭击咸安城的这三十多位顶尖高手，最后就算能够进入咸安城，恐怕也会受到很大的损伤。 但老和尚不愿这样做。 老和尚既不想这些高手攻入咸安城，在城内大肆杀戮；也不想帮助咸安城，杀他们当中任何一人。 老和尚一生未杀一人。 所以，老和尚只能自己死。 在那方金色佛国崩溃之后，守城战部终于暴露在众多高手面前。先前有这位好好禅师的护持，守城战部无一人受伤。但是此刻，城外数十万战修，已经彻底暴露在一众高手面前。 “冲！” 三十六位顶尖高手，不约而同做出了这个判断，陡然聚集在一起，直接冲向战部。如长刀入水，就这样野蛮的撞入咸安城。 拦不住了。 这一刻，所有负责守城的战部统领，都露出了恐惧之色，然后拼命杀向那些高手，希望用人命将他们拦住城外。 对于今日的局面，咸安城早有预料，所以这些战将，多半也是大离内部推出来送死的人。他们今日站在这里，或许有各种原因，但无一例外，当他们站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而且，相比自己的性命，他们更担心这些高手完全不理会他们，直接冲城。 早在好好和尚入城，拒绝配合大离战部杀敌的时候，保和院就已经想到了今日可能出现的这种情况。所以，保和院也做出了另一种预案，那就是以人命换时间。只要这些高手在城外杀人过多，哪怕成功入城，也没有多少再杀人的资格，说不定连城都入不了！ “杀！” 城外的数十万大离精锐，像潮水一样向那些高手涌去。这些战修悍不畏死，很多人甚至不求对这些返虚造成伤害。只要靠近这些返虚，被这些返虚高手的神通波及到，便立即自爆，只为让这些返虚强者的手上，多出一条人命。 这一战，打的诡异至极。 “不要缠斗，尽快冲城！” 叶朝归瞬间便察觉出了大离的意图。但在这种自杀式的进攻下，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尽快脱离战部攻击的范围，然后尽可能的离那些底层战部更远一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杀戮。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要拦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入城！” 就在一众高手冲阵过半的时候，城内再次冲出了许多周天境后期的高手。在如此规模的战场上，周天境后期能够发挥出的力量，实在是聊胜于无。在三十六位返虚期的顶尖高手面前，哪怕人家只是吹口气，就能把他们吹死。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这种高手闯入这座战场后，一个个身上陡然出现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有的人身上灵压暴涨，直入返虚的门槛；还有的持有各种强大的符篆法宝，释放出返虚级的攻伐神通；更有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手段，被一齐释放出来。 这些人闯入战场后，竟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原本已经近乎崩溃的战阵，竟是再次勉强的维持住。而那些闯阵的返虚高手，为了防止被周围的战部围上来自爆，也不得不暂时退去。 “这就是咸安城那些大家族的底蕴吗？” 有返虚修者怒不可遏，但对于面前的这一幕，又有些无可奈何。这些返虚级的手段，对于咸安城内的各股势力来说，无疑是压箱底的手段。咸安城传承万年，大离下辖的很多家族势力，也传承了数千年之久。在这数千年的绵延当中，这些家族势力，自然也攒下了许多手段。这些手段，或许平常时候，并不被这些返虚高手放在眼里。尤其是当数十位返虚联手的时候，更是不值一提。但这样的手段多了的话，配合城外那些战部，仍是能够短暂阻止他们入城！ 最关键的是，无法放手厮杀！更怕不小心殃及无辜后，会折损自家的气数。而且，一旦在咸安城这边拖得时间长了。等到大离其他地域的高手前来驰援，对于今日这些攻城的高手来说，仍是有些危险。 “我有一个计划。” “再这么下去，我们谁都进不了咸安城，更别说在咸安城内造成破坏！” 叶朝归忽然对周围一众返虚传音道：“我在天机术上的造诣尚可，如果你们暂时能够拖住这些战部高手，给我创造一个机会，我便能够快速通过战阵，冲入城内！” “如何？” 其他三派的高手，略微迟疑，但很快就先后点头。今日四大圣地联手围攻咸安城，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对咸安城造成重创。至于说谁来完成这一步，大家其实并不是太过在意。以叶朝归的修为和能力，只要入城，确实也比其他人更有机会，对咸安城造成更大的破坏。 “给我争取十息的时间，十息之后，我便能够入城！” 叶朝归瞬间便找到了一处战阵薄弱处，同时向周围所有高手传音，将他们各自的责任说明。 然后，叶朝归身形瞬间消失。 入城。 …… 玉州界主府内的某间机要密室，今日人满为患。 身为修真界北方四界共主的乐北亭，居于核心，面向一座巨大沙盘。其他人则是按照各自身份，依次站在沙盘周围。 沙盘上，标注了修真界北方的地理地形。 “今天真是个大日子，青苍城那边，大离主力刚刚和御灵宗正式决战，咸安城那边也开打了。虽说这会儿还没收到消息，但我猜炎州边境那边，落霞岛和两剑山的联军，应该已经和那位香帅开始正面交手了。至于咱们的战部，早就已经开始在中州边境对咸安城施压。可惜米晟和离祚这两个家伙，确实不太好打。这些年咱们和大离的战损比，已经接近二比一。我们死两个人，大离才死一个人，真他娘的窝囊！” 随着乐北亭一声骂娘，这座机要室内顿时响起一片骂娘声。不过这些同样开始骂娘的人，多半都是和乐北亭一样，出身远东的修者。至于原本的玉州、林州的战将，则是相对克制很多。 如今北方四界，虽然都归冰雪神殿统辖，而乐北亭则成了北方四界的共同界主。但在其内部，仍是有诸多派系存在。冰原一系的修者，极少掺和冰原以外的事情，就算内部也是一样，所以最没存在感。而远东作为胜利者，远东一系的战将，自然最是势大。所以玉州林州两界的高层，便不得不团结起来，抱团和远东一系相抗衡。 除此之外，还有以当年乐北亭那些老班底为基础的老派，以林州经略使乐桓为首的少壮派，出身林州、玉州两界的文将派，彼此之间，错综复杂，丝毫不比咸安城那边简单。 但是，对于这种内部的派系林立，甚至是彼此之间的争斗，乐北亭却并不怎么阻止，反而是乐见其成。而且令人惊讶的是，北方四界的内部争斗，内耗似乎相当有限，至少比大离那边要小很多。大家虽然也内斗，但是本能的似乎更想朝外扩张。 这大概就是乐北亭过人的手腕了。 “不过，这一战之后，情况恐怕就要变了。我们自然不能坐视咸安城这么轻易就拿下云州，冰原那边，早已大军集结。只等青苍城那边两败俱伤以后，便趁势南下。最后能拿到多少好处，这我不敢说。而且也不敢保证，大离就一定打不下云州。大离整体实力还是很强的，这次又堪称是倾巢出动。这次和当年的中州边境战事不同，注定不是双方的硬撼，而是几方的相互进攻。”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大离能够拿下云州，付出的代价，也会出乎意料的大。” 乐北亭看向沙盘上的青苍城，喃喃道：“螳螂捕蝉？”随即乐北亭又看向咸安城，笑道：“黄雀在后。” 最后，乐北亭看向中州边境，那条由毅王离祚所守的防线。 “黄雀之外，还有我们远东这个老猎手啊？” 乐北亭忽然猛地抬头，一手拍在沙盘上，冷声道：“作战计划，已经发到了你们各自的手里，能不能一口气吃下云州，就看各位的了！” “是！” …… 卫易看着远方无垠大海，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就在刚才，他刚刚收到宗门传来的情报。妖族选择从丽水防线那边突破，而没有来东海这边。此刻的丽水防线，正遭受着极其猛烈的冲击。 可惜，卫易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留在千岛防线这边看海。 妖族未选择东海，大概也是觉得东海这边，无利可图。哪怕能够吃下东海主力战部，有卫易在，他们注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叶朝归是暂时前往咸安城，而不是彻底陨落了。只要叶朝归还在，哪怕东海主力死绝了，给天玄宗一些时间，仍然能再凑出一支强大的主力军团。 这就是一位顶尖名将的作用了。 反倒是丽水那边，只要能够攻破防线，妖族就能迅速将战场拉到云莽界内。到那个时候，胜负便没多少疑问了。 卫易从刚刚的情报当中得知，此刻在丽水那边，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幽池，还有妖王殿的两位纯阳，已经开始联手进攻防线。天玄宗这边，武火、囚蒙两位老祖，再加上曹家的宝羽真君，都在那边。可惜就算卫易知道，仍是不能离开东海，去参加这场大战。 在这个大世当中，就算是返虚高手，依然只能随波逐流。 “嗯？” 就在卫易全力庇护战部，以防妖族那边前来偷袭的时候，远方陡然有警报传来。几乎几十息的时间后，便有一个极其强大的气息存在，出现在卫易的神识范围内。 远方天空，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卫易心思渐渐沉了下去。 这道身影，他曾见过三次，并不陌生。 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 难道，妖族那边，又发生了什么变故？难不成，吞海鲸一族也要开始参战，加入围攻天玄宗的联盟？ “别急，我今日来，没有恶意。” 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上来便摆了摆手，示意卫易，同时迅速传音道：“如果我对你们这边有什么图谋，至少不会自己单独前来。我还没那么自大，觉得单凭自己，就能破开你的东海之力。当然，你这小子，也就是乌龟壳厚实些，你也奈何不了我。” 卫易冷哼一声，但心里却紧张到了极致。 当下的千岛防线，除了他以外，便只有两位返虚，可以说是虚弱到了极致。如果这个时候，吞海鲸一族也进来插一脚的话，那千岛防线，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我今天来，只是想代表其他三家皇族，和你们天玄宗谈一桩买卖。这几年大战打下来，幽明圣象一族，高层已经快被你们打残了，联盟内的精锐，已是损失惨重，却没有过丽水半步。” “所以，我们四家觉得，幽明圣象一族，或许应该消失了。” …… 咸安城内，有一道身影，迅速穿过城外的层层战部，直撞入城。入城之后，直接沿那条中轴线，刹那间便穿过了小半个咸安城。沿途所有阻拦的高手，皆被刹那间撞飞出去。 叶朝归，一人攻城！ 城内的许多高手，虽然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向这边驰援而来。但此时咸安城的绝大多数力量，都被布置在城外，阻拦那些高手入城。谁都没想到，叶朝归会以这种方式，穿过层层阻拦，出现在城内。 最终，叶朝归停步在那座大安门外，面前有个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觉得，你拦得下我？” 男人摇了摇头，苦笑道：“凭我这点本事，自然拦不下叶掌门。所以，我也没打算拦你，但我想试试，能不能说服你。” 第46章 胭脂 当三十多位顶尖高手，联手冲城的时候，咸安城内部，很多普通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城内只有那些顶级权贵，才有资格在此之前听到一些风声。所以在城外一众顶尖高手，联手释放出冲天灵压的时候，城内的很多普通修者，除了战栗之外，更是一头雾水。少数经历过当年咸安城仙战的修者，想到当年那场恐怖战斗，不禁毛骨悚然。而那些生于弘武年间的修者，则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打到咸安城。 在涌金门外的闻道院，几乎所有学子和夫子，都第一时间接到了通知，退回院内一处隐蔽的避难之所。这处避难之所，建造的极小，但是极为强大。当年咸安城仙战的时候，城内修者死伤无数，但闻道院的人，正是躲进了这座避难之地，竟是没有出现任何伤亡。 不过，在大部分闻道院的人，都迅速躲进那座避难之地时，还是有极少数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及时进入避难之地。比如一位苗姓老夫子，就因为担心城外的打斗，会殃及他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著述玉简，非要将所有玉简都整理好以后再走。院里的其他人，知晓苗夫子的古怪性子，也就没再多劝他。反正这种关键时刻，谁都只顾自己求活命，自然来不及去管别人了。 因为苗夫子执意要去救他的那些学问玉简，离洛也不得不放弃和大家一起躲避，只得跟着苗夫子先暂时回家，去收拾他那些玉简。 在闻道院，苗夫子钻研的历史学问，是最冷门的学问之一。闻道院的学子在院中求学，要么是为了能有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要么就是为了能够入朝为官，做真正的大官。至于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在乎？至少大多人不在乎。 偏偏离洛是少有的喜欢这类学问的人。 对于苗夫子，离洛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尊敬，也真的愿意去学习苗夫子做的学问。所以苗夫子既然执意不去避难之地躲避，离洛自然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跟随。 “不用着急，我不是说了嘛！这次敌袭啊，不管最后咸安城会不会被攻破，都注定和绝大多数普通修者无关。只有那些城里真正的大鱼，他们才是会被重点照顾的对象。闻道院那边啊，若是不聚集在一起，还有活路。可若是都躲在一起的话，那才是真的找死！” 对于苗先生的这套说辞，离洛只能说是半信半疑。如果换做是其他学子的话，多半会觉得苗夫子是在扯淡。闻道院的那处避难之地，据说可是能够短暂扛住纯阳修者攻击的地方。除了那座皇宫之外，咸安城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但是离洛愿意信一半，因为早在皇帝陛下离京的时候，苗夫子就已经做出了判断，认为咸安城肯定会有今日这一劫。 “此时能够来咸安城的，必然不是大股的战部，只可能是几大圣地的顶尖高手。这些顶尖高手，就算能够入城，也只能挑那些个头大的去杀。所以啊，我们呆在自己家里，其实比在那个什么狗屁避难所安全。”苗夫子在离洛的陪伴下，回到家以后，不知道从哪儿拎来了一壶酒，也不知道收拾什么玉简了，竟是坐了下来，自顾饮酒：“做学问嘛，需要的就是一个静字。不过以你的家世，将来多半是不大可能留在闻道院内，像我这样踏踏实实的研究学问。不过不管你将来走哪条路，这个静字都是很要紧的。每逢大事有静气，这可是当年前朝首辅李砚山才得到的评价。来来来，今日我们就坐在这院子里，饮酒谈学问，不管这城外的喧哗，岂不是妙哉？” 离洛无奈叹了口气，转头下意识看了眼天边那方金色佛国，有些茫然。 这种堪称天威一般的威势下，离洛深感自己的渺小，也不知道自己当下应该做点什么。 “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当杀！” 离洛也是有感而发，脱口而出。不过苗夫子听到这话之后，却是不住摇头。 “这话若只是气话，倒也无妨。可若你真是这么想的，那这些年你也真是白学了！在我看来，如今的世道啊，不过是历史演变的一个必然结果。就算当下躲得过去，百年千年万年之后，还是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既然说到了这，今天我们不妨便以此为题。假如由你来决定以后的世道，你希望以后的世道，是个什么样？” 苗夫子问的这个问题，让离洛有些发懵。如果要简单回答的话，离洛自然是要回答希望天下太平、修真界再无宗门之祸、平定妖族之类的话。但如果仔细琢磨的话，这个问题，可就太深奥了。 苗夫子见离洛没有回答，便自顾说道：“今日大离的矛盾，乃至整个修真界的矛盾，看似是因为各自大道不同，大家都想去争那个仙位。但实际上，在我看来，这既是大道之争，同时也是制度之争。是这个世道的旧有体系，无法顺应未来的时代发展，所以才会出现战争。” “不信，我们可以捋一下。历史上从古到今，所有大战，单从后人的角度来说，是不是都有些滑稽可笑？明明是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就能谈明白的事情，为何要大打出手，死伤无数？” “所以啊，你不妨想想。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我们大离未来还能成为下一个万年的天下共主，而你将来又恰好可以成为未来的大离皇帝，成为下一位证道的仙人。你希望未来的修真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体系？” 离洛顿时被苗夫子惊得说不出话来。若是常人说这话，或许还没那么忌讳。但他可是出身皇族，这话恰好是最大的忌讳。 苗夫子大概是真的只会钻研学问，而不太懂这些忌讳，只是自顾说道：“下一个时代啊，只要不是妖族那边率先证道，还是我们修者的时代。不管证道的是谁，接下来肯定都是一个百家争鸣的年代。以后的时代啊，高手的作用可能会越来越低，修真界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思想。这些思想流派的出现，在历史上的意义，恐怕不亚于过往万年几位仙人证道，同样是给后人留下一条条可以登顶的大路啊！” “这是历史的发展过程而已，不是某个人能够改变的，仙人也未必能行。” 苗夫子一边说着，一边饮酒，不知何时，酒已喝尽。苗夫子摇了摇酒壶，一脸无奈。 “可惜啊，没酒了。” 离洛依旧默不作声，不过刚刚苗夫子那句没酒了，让他听着觉得很不吉利。 没酒了？没救了？ …… 位于西北灵州的羊脂府，向来有三美之说，美玉、美景与美人。羊脂府的美玉，天下闻名，修真界半数玉简，都是用这里出产的灵玉制作，故此有羊脂美玉之说。西北风沙大，其他地方大多环境一般，唯有羊脂府风景极好，四季常绿，与两江、云莽一般无二。既然兼具西北的雄奇与南境的温和，美景之说，自然不虚。 至于美人之说，那就更是恰到好处。羊脂府好山好水，自然养人。羊脂府的女子，在西北是出了名的漂亮，很多西北修者，都以能够找一位羊脂府的女修做道侣为荣。 在羊脂府，有座姜园，极为有名。 这座姜园的主人，是天九宫的年轻高手姜怀水。天九宫与其他几大圣地的传承方式不同，宫主之位，多半都是师徒传承。也就是说，下一任宫主，多半会从当代宫主的弟子里面挑选。 姜怀水的师父，恰好正是当代宫主郑当中的弟子，清河真君。清河真君早已被天九宫认定为下一代宫主，而姜怀水作为清河真君所有弟子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将来也有很大的可能，成为西北之主。所以，哪怕姜怀水如今还未入返虚，但在天九宫内的地位，却是相当的高。 不过，姜园在羊脂府出名的原因，还不只是因为这座姜园的主人是姜怀水，更是因为自打几十年前，姜怀水迎娶了那位离都的公主之后，姜园这几十年的扩张修缮，就一直没有停过！几十年的扩张修缮，让这座姜园奢华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所以这几年在羊脂府，有句话越来越流行：西北风光在羊脂，羊脂风光在姜园。 最近，姜园的男主人姜怀水，跟随西北大军进入云州，去帮助御灵宗作战。所以姜园内，就只剩下了一位女主人。 离筱宓。 这一日，离筱宓正在院中打理那方被她精心护理的小菜园。自嫁到西北之后，离筱宓久居园中，极少外出。打理这方菜园，似乎成了她最大的乐趣。 “站住。” 离筱宓没有回头，只是随口喊了一句。然后，一个身穿玲珑彩衣的小姑娘，便傻笑着走了过来。小姑娘也就十岁左右，还未开始修行，但容貌真的是让人觉得惊为天人。还是豆蔻年华尚未长开的小姑娘，继承了离筱宓的出彩容貌。如果说，羊脂府占据了西北女子的半数姿色，那小姑娘未来恐怕又是羊脂女子的翘楚。 “又偷你爹的钱，你买胭脂水粉了吧？”离筱宓无奈的转回头，放下手里浇地的水瓢，对小姑娘说道：“娘和你说多少次了，你当下真的还没到用这些东西的时候。等你将来长大了，娘自然会教你的。” 小姑娘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闺女和爹的事情，怎么能算偷呢？我这最多算拿，反正我爹若是在的话，肯定也会答应的。” 离筱宓无奈的摇了摇头，赏了自家闺女一记板栗，道：“偷就是偷，狡辩什么？老规矩，回去把今天的课业，多抄五遍。” 小姑娘原本因为新买的胭脂水粉的开心笑脸，瞬间变得郁闷了起来。 “娘，我想我爹了。我爹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啊？要是我爹能早点回来，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和他要钱了。哦，不是说娘您不好啊，就是我每次要钱的时候，您都太小气了。” 离筱宓不由瞪了自家闺女一眼，说道：“你才多大？你觉得现在就让你没有节制的花钱，对你是个好事？” 小姑娘默不作声，只是噘着嘴朝园内走去。 “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你爹应该已经进入云州了。如果不出意外，等打完了仗，你爹自然就回来了。” 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些兴奋：“那可得快点打赢啊！真希望我爹能马上打赢，然后就能马上回来了。” 离筱宓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却又不得不摇头。 因为如果真的打赢了，那也就意味着，大离这次远征云州的主力战部，尽数被全歼。而离景原作为大离主力战部的统帅，恐怕也难免一死！ 同样，如果大离这次赢了，作为天九宫高手的姜怀水，能不能回得来，恐怕也成了一个问题。 离筱宓不关心那些天下大事，更不关心那些大势力是如何谋算规划。她只希望，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男人，都能平安回家。 “为什么要打仗呢？” 离筱宓苦笑，随即转回身，继续看向身前的菜园，有些失落。小姑娘看到自家娘亲这个样子后，以为娘亲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连忙跑过来，拉了拉离筱宓的袖子，低声道：“娘您别生气啊！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都不买胭脂水粉了，行不行？” 离筱宓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终于笑道：“胭脂水粉，等你再大些自然可以买，而且还可以多买。最好是云州那边，大家忽然就和好不打仗了，各回各家。那样等你爹回来了，娘就和你爹一起带你去买胭脂水粉。要是你觉得还不够，你就给你舅舅写信，要什么都行，反正你舅舅有钱。” 小姑娘，顿时笑逐颜开。 …… 苍灵城大安门外，当叶朝归独自走到这座宫城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杀心。 当年那场云莽天灾，让他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这个仇，他等了太多年了。 但是，当眼前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是真的有些意外。 钦天院院首，孙康。 叶朝归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以此人的天机术，肯定可以算到很多东西，然后趋吉避凶，早早离去。为何今日这个时候，会主动站出来，挡在自己身前。 “我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着急，来咸安城报仇。” 孙康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不在意眼前的叶朝归，随时都能一刀让自己灰飞烟灭。他只是笑道：“我只是希望，叶掌门在入宫之前，能够考虑清楚一个问题。” “如果今日你真的毁了这座皇宫，后面的结果，你真的都考虑清楚了吗？” 第47章 放下 大安门外，一人攻城。 虽是一人，却远胜千军万马。 咸安城这次的布置，不可谓不周密，几乎将所有手段都施展了出来。如此，才能将那些高手挡在城外，拖延如此长的时间。但是，城内的这些布置，挡得下其他人，却挡不下叶朝归。 因为叶朝归不光是天玄宗的掌门、纯阳战将、当世用刀第一人，更是一位顶尖的大天机士。 大天机士，可趋吉避凶，垂钓人间气数。 “在这次围攻咸安城之前，你就已经算到。所有围攻的高手当中，只有你有办法入城，对吗？” “叶掌门的天机术造诣，虽然逊色我一筹，却胜在是纯阳修为。纯阳级别的大天机士，修真界也算是独一份了。” “城外其他高手，只要开始闯阵，就会被我们之前布置的手段迟滞，然后用人命去消耗自身气数。唯有叶掌门不同，叶掌门天机术早已够高，完全可以躲开这些无畏的消耗。所以从一开始，其他三大圣地的高手，就被你当成了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棋子。” “当然，三大圣地未必真的就不知道你的这份心思，可他们不在乎。只要能让咸安城被重创，谁来完成这最后一击，都无所谓。” 孙康站在大安门外，忽然厉声喝道：“叶朝归！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怨，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让修真界彻底陷入无法挽回的内战，被妖族彻底攻破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 大安门外，护卫宫城最精锐的禁卫，已经合围了过来，其中甚至还有三位隐藏没有出城迎战的返虚高手。但是，在叶朝归面前，这样的力量，根本没有任何安全性可言。 如果不担心气数削减，双方也都是死战不退的话，单凭叶朝归一人，就能慢慢杀掉他们所有人。 “这大帽子扣的……呵呵。” 叶朝归冷笑，似乎也不急于马上进攻。这一日，他等了百年，不在乎再多耗这片刻功夫。于是叶朝归平静道：“如果我今日收手，咸安城宫墙之内的这些人，当然可以保存下来。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就为了你口中的天下苍生？孙康，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看看现在偌大的修真界，到底是谁在进行内战！我天玄宗在南境，为修者守土，你们在干什么！” “大离，有资格用天下苍生来压我们天玄宗吗？” 孙康摇了摇头，同样沉声道：“事实确实如此，我不想反驳什么，但道理，不能这样说。” “那我倒想听听，孙院首你的道理。” “如果你们能把我师父师娘、所有在云莽天灾当中战死的天玄宗同门、以及后来所有收复云莽时战死的天玄宗门人都还给我，我就罢手。” 孙康略微迟疑了一下，再次摇头，“每个人的道理，都不太一样，所以我也没想过用我的道理，来说服叶掌门的道理。” 下一刻，合围而来的咸安城守宫禁军，便看到了近乎荒谬的一幕。 这位号称大离天机术第一的孙院首，突然猛地前冲，直直撞向叶朝归。诡异的是，接下来两人相撞之后，非但没有爆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势，反倒是一撞而过！ 然后，众人仿佛看到，有三个叶朝归，被同时撞了出来。 …… 咸安城一战，大离最终还是没有守住咸安城。在叶朝归一人入城杀入皇宫后，整座皇宫，被夷为平地。整座皇宫，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座传承了万年的天下首善之城，躲过了当年的那场咸安城仙战，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叶朝归的刀。 在叶朝归毁灭皇宫的同时，成为负责阻拦高手的战部，也迅速入城支援。但是，前方战部的撤退，换来的只是城外高手，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入城。 咸安城内，顿时变成一座炼狱。 三十多位顶尖高手，在城内疯狂杀戮。对于那些平民，大家或许还懒得搭理。但城内的各路高手和达官显贵，以及那些京城要地，没有一处，能够躲过这场浩劫。 最终，当前来驰援的大离高手，抵达咸安城的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场冲天大火。 咸安城，彻底完了。 毁灭咸安城同时，四大圣地的高手，在城内也没忘了疯狂劫掠。将咸安城万年积攒下来的底蕴，摧毁殆尽。并且在各路高手前来驰援之前，便已经离开。 这一日，咸安城被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身在云州前线的大离皇帝离平，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许久。但是最终，这位大离之主，只是朝咸安城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便继续指挥大军，向青苍城猛攻。 同一日，两剑山、落霞岛、天九宫、冰雪神殿，同时公告天下，向大离全面开战。中州边境、炎州西境，同时陷入了血战。 云州方面，在经过连续十二日的猛攻之后，青苍城终于被攻破。 青苍城被破后，御灵宗掌门率众进行决战，最后当场战死于青苍城外。御灵宗传承，自此断绝。 自此，八大圣地宗门，只余其七。 直到青苍城彻底沦陷之后，天九宫的增援力量，才姗姗来迟。面对来势汹汹的天九宫，大离没有任何退缩，又是一场激烈到极点的大战。最终，天九宫战败，大离惨胜。 取得最终胜利的大离，在云州实行了堪称残酷的镇压，无数修者死于非命。另外，大离主力迅速回援，终于阻止了中州战事的继续恶化。 在南方，随着这场修真界内战的全面爆发，大离戍守在留川河畔的戍守战部，突然南下。领军之人，正是大离第五位名将离景原。在留川河守军南下的同时，天玄宗方面，不得不抽调大量的力量，防守北线。面对修真界的这一系列变化，妖族内部迅速达成协议。之前没有参战的四大皇族，同时加入了对天玄宗的战事。 在四大皇族突然参战之后，丽水防线，终于还是被攻破了。汹涌的兽潮长驱直入，整个云莽，如当年的云莽天灾时一样，再次陷入被屠杀的命运。不过这一次，妖族并没有止步于留川河畔。在冲过留川河畔之后，仅仅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便越过了那条留川河，进入潇湘、两江两界。 面对妖族的入侵，修真界虽然已经有所防备，但却为时已晚。此时的大离，在几大圣地的围攻之下，损失惨重，。而且雷州被两剑山、落霞岛联军攻破之后，大离南北的联系彻底断绝，难以相互呼应。最终，传承万年之久的大离，在几大圣地的围攻之下，终于轰然倒塌。但此时的几大圣地，亦是战损极大，面对妖族的长驱直入，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叶朝归的最后一战，是在东海。 在云莽沦陷后，天玄宗不得不向东海方向撤退，尽最大的力量，希望能重演当年云莽天灾的经历。但这一次，哪怕东海已经成界，仍是难以在妖族的围攻之下，庇护天玄宗。最终，叶朝归率领天玄宗仅剩的二十多位返虚，在无涯岛附近海域，和妖族展开决战。一场大战之后，妖族联军被重创，但天玄宗亦是彻底灭绝。 东海沦陷。 在天玄宗倒下之前，妖族联军已经占领了云莽、两江、潇湘、雷州、炎州五界。落霞岛所辖的天南，也只剩下了北部最后的十几个府。两剑山虽然实力尚在，但在落霞岛倒下之后，显然并不足以挡下妖族的进攻。再加上即将陷落的东海，整个修真界的南域，已经彻底沦入妖族之手。 至此，修真界已经再无希望。 在叶朝归临死之前，只看到无数天玄宗的门人弟子，惨死在妖族手中。那座曾经担任天玄宗复兴重责的无涯岛，已经成了妖族的乐土。 天玄宗，到底还是亡在了他的手上。 …… 嘉裕三百四十一年，已是天玄宗掌门继承人的叶朝归，刚刚得知一个消息。 自己昔年曾经并肩与之游历的那位裕王，如此大离的太子殿下，死在留川河畔，死于几大圣地宗门的阴谋算计。 这一日，叶朝归在自己的宅子里，为这位昔年的故友默默上香。 当年游历之时，双方都没有明言各自身份。但不管是叶朝归还是那位大离的太子殿下，彼此之间都深深钦佩仰慕。虽然不在同一个势力，站位不同，但并不影响叶朝归将其视作自己真正的道友。 可惜，到底还是死了。 这种事，谈不上对错，只是立场罢了。 “师兄，我爹找你！”有个明媚嗓音传来，叶朝归推开门，发现自己的那位小师妹，正笑容灿烂的看着自己。小师妹喜欢自己，叶朝归其实一直都知道。可惜在他心里，这个如今已经被天下称之为莲海真人的女子，始终是那个会偷他钱的小丫头。 “师兄，你是不是又惹我爹生气啦？我瞧着我爹刚刚脸色挺难看的啊？”一路上，已经是封号真人的素，就像很多年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一样，叽叽喳喳，有些吵闹。不过，叶朝归却并不觉得烦，甚至觉得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里，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天玄山山顶，天玄宗当代掌门素满山，背对着那尊万劫塔，俯视整座天玄山。在叶朝归过来以后，仍是没有回头。 “刚刚收到情报，蛮荒圣城那边，有新的动向，似乎有所异动。不过，我已知会过其他几大圣地，包括咸安城那边，都已经做出回应，会按照既定策略增援。” 叶朝归心中猛地抽搐。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没有云莽天灾了。 素满山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截杀裕王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可惜。不光是我，其他几大圣地，大概也都没想闹到这一步，只是想着要废掉裕王的神力修行，从未想过真的要杀他。其实到现在宗门也没想明白，裕王逃走之后，本已成功逃脱，到底是谁半路又截杀了他。我所知道的那几人，要么是没这个能力，要么没这个动机。我仔细想过以后，觉得似乎只有那个姚魔头最有可能。” 这件事，注定会成为一桩永远的悬案。就算叶朝归，也不知道答案。 得到几大圣地支援的天玄宗，这一年，很快压制住妖族的进攻。 这一年，没有云莽天灾。 本该在嘉裕三百四十一年坐化的嘉裕帝，也没有在这一年坐化，而是又多活了四十多年的时间。大衍历一万年，本该已是乾安年间的大离，仍是嘉裕时代。这一年年祭，妖圣银月直抵咸安城。一场仙位级的大战后，十四件极道仙兵尽毁，嘉裕帝战死，前来咸安城朝贺的天玄宗素满山、两剑山顾飞鱼、珈蓝寺的好好和尚……修真界一众顶尖高手，尽皆战死于当日。 老掌门素满山战死于咸安城外以后，叶朝归接任掌门之位。随着十四件极道仙兵尽毁，修真界和蛮荒两座天下，陷入了混战。 乱战开始后，叶朝归迅速发动宗门布置。以最快速度，吃下两江、潇湘两界，与曹家掌控的原陵相接。北地，冰雪神殿与御灵宗、天九宫忽然结盟，迅速吃下了玉州、林州、远东三界。大离则在此之前，迅速南下，灭掉了两剑山和落霞岛。 至此，修真界彻底三分。 在之后的上百年里，叶朝归带领天玄宗南征北战，战果却始终有限。修真界三大势力相互征伐，无数修者惨死于这场乱战当中。多年的分裂乱战，不但让修真界的整体力量迅速下降，更让三大势力内部的修者，彻底生出敌对憎恨的心理。 如今的修真界，已经不再是形式上的分裂，而是真正的分成了三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又过了百年之后，就在修真界三大势力，彼此之间谁都奈何不得谁的时候，妖族一尊纯阳高手，竟是突然成就了仙位。 以后，再没有什么修真界了 …… 第三道幻象，叶朝归看到了当年大离开国时的热血。当年的大离皇祖，为了给后世修者开辟出一方净土，带领无数追随者，抛头颅洒热血，最后成功证道，奠定了后来修真界的万年基业。但当年那群死掉的前辈，是否曾想过他们不惜牺牲自己建立的大离，有朝一日，会成为今天这个挡了天下人道路的样子？ 那么，如果天玄宗在这个大世当中最后胜出，万年之后，会不会同样成为这样的大离，甚至还不如当下的大离。 距离报仇只差一步之遥的叶朝归，忽然低下头，然后猛地出刀，一刀斩出。整个大离皇宫，被一分为二！太元殿内那张象征着天下共主的座位，更是轰然爆碎。 但这一刀，未杀一人。 天地间有清风拂过。 叶朝归不愿放下自己心中的那份恨意。 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放下。 第48章 国运之战 放下了。 或者说，不得不放下。 叶朝归看着身前这条深深的沟壑，沉默不语。这条宽不过三尺沟壑，贯穿了整个大离皇宫，将这座万年以来天地最安全的地方，一分为二。 这一刀，恐怕是叶朝归有生以来，最强的一刀。 钦天院院首孙康，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要知道，大离皇宫可是整个咸安城最安全的地方，内里很多禁制，都是由万年前留存下来的。叶朝归能够一刀破开，也就意味着此时的叶朝归，比之当年最巅峰的顾飞鱼，恐怕也不遑多让。 不过，孙康很快又察觉到，叶朝归这一刀，虽然将大离宫城一分为二，毁掉了宫内无数强大的底蕴，但却未杀一人。于是孙康稍稍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叶掌门，刚刚我展现出来的，不过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叶掌门的天机术造诣，未必比我低多少，当知我没有骗你。不过，未来可测而不可定，既然叶掌门这一刀，没有彻底毁掉这座宫城，我刚刚算出来的那个未来，自然也就做不得准了。” 叶朝归没有接话，而是另起话头，说道：“大离的人命是命，我们天玄宗的命也是命。我可以放下个人仇怨，但天玄宗的战略规划不会变。” 孙康点了点头，平静道：“我也没想过能够以此改变天玄宗的规划。自从陛下决定，进攻云州开始，这场修真界的全面内战，其实就已经无可避免了。” 叶朝归转身离去。 不过，就在叶朝归转身离开的时候，这位号称当今大离天机术第一的孙先生，忽然大喊道：“叶掌门！请千万别让妖族过丽水半步！” 叶朝归只是以一声冷哼回应。 这一日，天玄宗掌门叶朝归入城后，只出了一刀。然后，便出城而去，同时带走了几名天玄宗返虚。没了天玄宗这一方，剩下三大圣地的高手想要入城，自然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大离各路高手，即将抵达咸安城驰援，最终，三方高手不得不提前退去。 咸安城，就以这样的方式，幸免于难。 后世无人知晓，这一日，已经走到大安门外的叶朝归，为何没有继续向前。 千古之谜。 …… 云州今年的雪格外的大。 入冬之后，一场大雪，让天地变得白茫茫一片。可惜在青苍城附近，再大的雪也盖不住那累累白骨，满眼血色。 自大离主力开始进攻，转眼，便是十日。 这十日，注定会永载于修真界史册当中。不管是其历史意义，还是其血腥程度，都远超想象。这场青苍城之战，比当年中州边境的八年血战更加残酷。中州血战的时候，大家是沿整个中州边境作战，战场相对较大。可这次青苍城之战，大离已经彻底围城，战场就在城墙下那一点点地方。 死人死的太快了。 甚至有战部刚刚冲到城下，还没等到蚁附作战，整个战部便已经成建制的灰飞烟灭。 战事，实在太过惨烈。 十日之后，大离主力已经折损过半。虽然已经彻底切断了青苍城和城外的联系，而且大离后续的增援，也在不断抵达，替换下前线伤亡过半的主力战部。但就算这样，大离依然也到了承受的极限。 这一日，大离帅帐内，举行了一场临时军机会议。整个前线围城的高阶战将，几乎全都出现在帅帐内。包括离景原、韩药师两大名将，也参加了会议。 但是，无一人开口。 所有人都低着头，等待着帅帐内坐于主位上的皇帝陛下开口。但大家都明白，今天陛下只要一开口，恐怕就要杀人了。 “十天啊，连青苍城的外城城墙，都没给朕打出一个缺口来。反正是我大离自家的战部，折损近半。” 离平终于开口，但声音却冷的让人觉得胆寒。 “瞿南羽，你告诉朕，这是为什么啊？” 当离平口中忽然蹦出一个名字之后，帅帐内，有个男人慌忙跪倒，眼中顿是恐惧。 韩药师轻轻闭上了双眼。 这个瞿南羽，早年曾是他的下官，曾在韩字部当中短暂任职。虽说在韩字部内任职，主要是其身后家族在为他铺路，但不管怎么说，在军中这就算是有了一点香火情。哪怕韩药师本人并不在乎，但外人始终会觉得，他和韩药师是有一定关系的。 至于当下，此人之所以会被皇帝陛下第一个点名，韩药师很清楚是因为什么。既不是因为陛下想要敲打他，也不是陛下对此人身后的那个瞿家有什么不满，不过是因为此人所辖制的几个战部，死的人少了而已！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看着眼前这个不断求饶的男人，离平只是冷笑一声，随即道：“想让朕饶了你，当然不是不行。可你攻城的时候，出工不出力，懈怠战事，怎么就没想过我大离会如何呢？” 名叫瞿南羽的战将，只是不住的磕头告饶，但内心却越来越沉入谷底。 “来人，带出去，杀。” 六个字，轻轻出口，便决定了这个本来在军中前途无量的战将生死。 对于一般修者而言，曾担任丰州实权偏将，掌管数府军务的瞿南羽，那就是大到没边了的大人物。一句话，便可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可眼下，他的生死，何尝不是被人一言而决？ 再之后，离平又先后点出数人的名字，皆是大离军中一方权贵。但他们的结果，今日却都难逃一死。 连杀数人后，帅帐内似乎一下子就显得空旷了许多，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青苍城之战，关乎我大离的生死存亡，你们也都清楚这一点。接下来的战事，如果还有人敢懈怠，他们就是你们的榜样。” 今日这场帅帐议事，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处理这几个懈怠的战将。连杀几人之后，后面自然就是离平继续强调这场战事的重要性，给众人进行训诫。当下正是战时，前线战部还在攻城，所以这场议事也没有持续太久。小半柱香之后，便各自散去。 帅帐内，最后只剩下了离平和离景原两人。 “景原，再有十日时间，你觉得打得下来吗？” 对于离平的问话，离景原微微皱眉，直接跪了下来，同时摇头道：“陛下，臣有罪！” 离平连连摆手，然后将离景原从地上扶了起来，叹气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自家人，不用玩这些虚的。朕只是不懂兵事，你实事求是的说就好。” 离景原再次摇头道：“很难！青苍城的准备，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充分。御灵宗这些年虽然有所衰败，但到底还是一家圣地门派，底蕴充足。先前保和院对青苍城的战力评估，至少低了两个档次。” “如果继续保持这种强度的作战，臣估计至少还需要十日的时间，才能攻破青苍城城墙防线。但再往里需要多少时间，臣亦不知。” 离平脸色越发难看。 青苍城这边的战事，不光决定云州的归属，更关乎到整个大离的生死存亡。在这边耗得时间越多，损耗的力量越大，最后就越麻烦。 “几日前收到情报，几大圣地合攻咸安城，最后算是无功而返。你大概不知道，朕先前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咸安城彻底被毁。可朕没有办法，为了大离，只能选择一个相对好的结果。当下咸安城既然有惊无险，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就算这样，你应该也看过情报了。冰原战部，已经进入云州北线，势如破竹。这个结果，仍算是最好的。我先前最怕的，就是冰雪神殿和御灵宗结盟。但这样一来，哪怕我们拿下了青苍城，后面也必须要干掉天九宫和冰雪神殿两家的主力，才能彻底独战云州。” “如果不能占领整个云州，甚至哪怕只是占一半。这次云州远征，我们都是亏的。” “而且，中州北线、东线，炎州那边，战事都已经拉开。多线作战，以目前大离的实力，无论如何都打不起。” “综合这些考量，景原你觉得，我们还有几分胜算？” 离景原脸色变换了数次，最终在离平问出最后的那个问题后，终于开口道：“陛下，臣觉得，这仗不能继续这么打了。” “哦？” 离平并不意外离景原的话，只是沉声道：“有什么说什么，不必有任何忌讳。你知道，朕对你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离景原郑重说道：“我大离之前的战损，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合理的。但如果后面的战事，还这么打的话，虽然会进一步削弱地方武将的力量。但对我大离整体力量的损失，也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离平默然点头。离景原这话其实说的已经相当犯忌讳，几乎在指明了说他借这次战事，再次削弱地方武将的力量。可是离平没有发怒，更没有任何不悦，只是静静看着。 “臣希望，陛下能够给臣一支精锐。”离景原忽然走向帅帐内的那张界图，指向某个位置，平静道：“臣会带着这支精锐，在当阳山一带，和天九宫主力展开作战。” 离平终于皱眉，问道：“这没意义啊？就算你能将天九宫的主力，拖在当阳山，给我们青苍城这边争取更多的时间。可按照当下的战局，我们本就可以在天九宫战部抵达之前，攻下青苍城。难点不在于青苍城，甚至不在于云州，而在于其他……” 离平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当他想起离景原所指那个位置的情况时，他想到的更多。 “你的意思是说……” 离景原重重点头，郑重其事道：“臣说的是，如果我能正面击溃天九宫主力！” 如果能够在当阳山正面击溃天九宫的主力？ 围城打援？ 这个可能，离平不是没想过。但同样以大离目前的力量，能否支撑的起两线作战，犹未可知。况且大离这次主要战略，就是要以快打快。只要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攻下青苍城，拿下御灵宗。其他地方就算胜了，于整体也没有多大意义。 “臣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可以说有一些把握。” 离景原正色道：“保和院之前的规划，是按照我大离只有四位名将的情况计算。四位名将，各司其职，自然无法抽出更多的力量，来对天九宫那边发难。不过如今，臣自认为虽然不及义父和韩帅他们的统兵能力，但一样也是名将级的战将。而且，臣还是返虚级的名将。” “所以，臣希望，陛下能够给臣十万精锐，在当阳山附近，天九宫主力来一场对杀。如果能够正面击溃天九宫，自然最好。只要天九宫的援军败了，青苍城便再无任何指望。我们甚至可以围而不攻，青苍城内自然会崩溃，我大离主力的损失会降到最低。后面和冰原战部作战，也更有把握。” “就算无法正面击溃天九宫，臣也有绝对的把握，将天九宫主力拦在当阳山一带。如此一来，青苍城内部获救的希望，同样会越来越低。而对我大离来说，十万精锐对主力并不算太多。多出十万精锐，也很难在青苍城这边，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这是一场赌博。” 离平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盯着那张界图，沉默良久。 他知道，这场赌局，赌的是大离的国运。 “这场仗，除了你之外，似乎还真没有谁更合适。”离平忽然笑了起来，道：“毅王叔坐镇中州北线，必须正面和冰原对决，抽不出身。其他三人，朕不是信不过他们，只是信不过他们身后那错综复杂的势力罢了。毕竟这一战，如果打赢了的话，就会成为我大离云州之战的第一功臣，声望甚至会盖过朕。但只有你，作为新晋名将，最适合这场战斗。” 离景原心里猛地一颤，随即又想跪倒。离平忽然朝他瞪了一眼，道：“乾安年间，毅王叔对先帝可不是这样动不动就下跪。朕既然能把这种心里话都和你说出来，本就是对你的信任。还是你觉得，跪着比站着舒服？” 离平重新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尴尬的离景原，只是看着那张界图。 “那就打吧！” “希望当阳山这一战，能成为景原你的立威一战，更能成为我大离的国运之战！” “打赢了，云州就真的赢了。” 第49章 三十二年 咸安城一战，只有叶朝归一人成功入城。但入城之后，却并未成功灭掉咸安城，反倒是只出了一刀，便退出城外。 离开咸安城之后，叶朝归带领几位天玄宗返虚高手，迅速返回云莽，在丽水防线那边，抵御妖族的进攻。但令人惊奇的是，在返回云莽之后，叶朝归却始终不曾露面。 只有极少数天玄宗高层知道，掌门返回之后，直接秘密去了一趟东海前线，有一场不为人知的会谈。但再之后，叶朝归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天玄宗最高层的几位老祖，都不知晓。 掌门失踪了？ 好在，这个消息在天玄宗高层的极力压制下，并未扩散出去。眼下可正是战事，若是下面的人知道掌门失踪了，那云莽、东海两界就都乱套了。而且，叶朝归这次失踪的时间也不算长。半个月之后，叶朝归便回到了无涯岛。 回到无涯岛后，叶朝归第一时间叫来了三个人，开始了一场极为隐秘的会谈。对于这次会谈的内容，大家不得而知。大家只是知道，除了宗门两大纯阳之外，还有一个人让大家有些出乎意料。 荣多福。 对于这场议事的内容，天玄宗秘而不发。除了参与议事的这四人之外，再无任何人知道议事的内容。不过，在这场议事之后，大家发现，掌门终于恢复了正常。叶朝归继续率领东海主力战部，进入外海作战。 一切似乎都恢复如常。 但对于极少数人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东海，千岛防线。 在从咸安城返身之后，叶朝归第一时间回到东海，在千岛防线这边，和几名妖族有一场隐秘的会谈。这场会谈，卫易知道大致的内容，但是却没有参加。主要是因为这次会谈，他既然不是天玄宗的掌门，便不适合越俎代庖。而在这次会谈结束之后，卫易就知道，天玄宗和幽明圣象一族的战争，恐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卫易对于妖族的这次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这个时机，确实是有点巧合，很容易让人误会成，其他几大皇族打算参战进攻天玄宗。不过站在妖族那边想想，似乎也很合理。因为只有在咸安城被进攻期间，钦天院无法继续推演天机。妖族这边，几大皇族联手之下，也能暂时混沌了天机。如此，才能瞒过人妖两族双方。 但是，在那场只有四个人参加的会谈之后，叶朝归重新回到千岛防线的时候。叶朝归和卫易说了许多事情，却让卫易瞬间感到了恐惧。 “我还有三十二年的寿元。” 一句话，如惊涛骇浪，天地色变。 “自你拜我为师之后，我一直视你做亲子。但我们师徒之间，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喝过酒。今日倒是难得有机会，怎么样？喝两杯？” 在一座千岛防线附近的荒岛上，师徒二人对面而坐。叶朝归一拂手，身前出现了几坛子灵酒。但卫易却只是如木偶人一般坐下，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自家师父可是天纵奇才。两百余岁跻身返虚，一步便直入返虚后期。如今作为纯阳，亦是不到三百岁。 返虚期千年寿元，也就是说，叶朝归本来至少应该还有七百年寿元才对！怎得就只剩下三十多年的寿元了？ “是替身果的原因。” 叶朝归一句话，便解答了卫易的疑惑。 “你也用过替身果，当知此物的神奇。能够造出一尊几乎与本体一般无二的化身，放眼两座天下，也只有我天玄宗能够做到此事。可是，此物的副作用，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在用这替身果的同时，每使用一次，分身都会和本体同时消耗寿元。一尊分身存在三年，本体就会减少三年的寿元。你应该也能感知到，自己还剩下多少寿元吧？” 卫易恍然大悟。 的确，替身果此物，固然无比神奇。但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消耗寿元。而且，这种消耗，不同于那些普通的伤势，甚至不同于一些道伤，是一种近似于规则一样的东西。所以，那些能够滋养神魂，延长寿命的宝物，对替身果造成的损耗是无效的。 普通伤势造成的寿元削减，有点像是减少寿元但是不损寿元上限。而替身果的损耗，却是直接把修者寿元的上限给拉了下来。 天地之间，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卫易亦知道，自己当下的寿元，应该正好还有八百年左右。因为当年卫易在五原城大战之后，一方面以白骨之身在无定河世界修行，另一方面，便是以替身果化身在天玄山上行走，损失了几十年寿元。还有在咸安城仙战以前，卫易也曾短暂的借助替身果外出游历。 卫易知道替身果的损耗，也知道叶朝归曾多次用过替身果。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师父会被替身果损耗掉数百年寿元！ “你如今已是神位，等同于返虚，应该知道从炼气期一路修行到返虚期的艰难。就算我再怎么天赋异禀，如何能够在短短三百年内，既跻身纯阳，同时还能成为名将级的战将，又帮宗门完成诸多布局？” 叶朝归看到卫易欲言又止的模样后，又道：“我当然也不傻，至少这替身果的损耗，到底有多严重。但是没办法，当年云莽天灾之后，宗门已经到了灭绝的边缘。很多事情，只能由我亲自去做。比如各地情报网络的搭建，宗门战部的指挥，这些事情，宗门内都无人能够替得了我。再有，我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磨练自己的战将水平，去提升自己的大道修为。这些事情，如果不能分身数道，根本无法同时完成。” 的确。 卫易如今细想起来，云莽天灾之后，天玄宗从避退东海偏安一隅，到重新反攻云莽，继而坐拥两界之地。整个过程，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之处。 现在看来，恐怕很多地方，都是自己这位掌门师尊的化身所为了。 “现在你是不是明白，我为何要让你单开鱼龙殿，而不是继续在天玄宗门下，做宗门的掌门继承人？”叶朝归感慨道：“除了我之前和你所说的那几个理由之外，就是这个理由了。我坐化的时候，你恐怕还没有达到中位神的境界。连返虚中期都不到，掌门之位就算给了你，你也坐不稳。而且，你新开鱼龙殿，也更方便作为天玄宗和曹家的一个系带，更容易让两大圣地同气连枝。” “所以，我坐化之后，只能给你师叔。宗门内部，也只有你三师叔，最适合接替我了。” 荣多福在天玄宗内部，是个很奇特的人物。虽然如今已是返虚中期的高手，但大家提起荣多福，更多还是会想到那个总能搞出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胖子。不过，这些年荣多福开始越来越多的参与到门派的决策过程当中，卫易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这位三师叔‘改邪归正’，想要为门派做更多的贡献，却不想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今日与你说这个，还是早了些。我还能活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我做很多事情了。”说到这里，叶朝归洒脱道：“人之一世，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我也想过成就仙位，但相比成就仙位，我更在乎天玄宗的传承。如果牺牲掉我一个，能够让天玄宗建立万世不拔之基业，我个人能不能成就仙位，其实我并不是太在乎。” “只是有些遗憾，当年九烈师叔祖，本可以多活几年。之所以提前数年坐化，就是为了将纯阳法相留给我，让我能够以最快速度，跻身纯阳，为将来冲击仙位做准备。那时的我，尚有两百多年寿元，确实有望未来冲击仙位。可惜五原城一战，我为了能够带你回来，又被顾飞鱼削去了数十年寿元。这一下，我是无论如何都活不到大道重开那一天了。所以这些年，我也就没太在意寿元的损耗，一切只为了宗门就好。这次进攻咸安城，我何尝不知道我的鲁莽。但我其实很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之后，就再没机会对咸安城复仇了。可惜当我站在大安门外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到底还是狠不下这个心。不是狠不下心去杀尽咸安城的人，而是我怕事后大离会将天玄宗作为主要针对的对象，有损宗门的利益。在宗门利益面前，我只能放下个人的仇怨。但是仔细想想，真的是有些遗憾。既觉得对不起九烈师叔祖，也对不起你师爷，更对不起那些死在云莽天灾当中的人……” 卫易已是泪流满面。 如果重回远东之后，自己能够自行返回云莽，就无需师父发动五原城一战，师父也就不用错过这成仙之机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责。” 叶朝归忽然伸手，摸了摸卫易的头，笑道：“做师父的，为弟子做些事情，再正常不过。当然，我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你。你如今既然已经继承了主神位格，他日大道重开之日，你证道的可能性，要远比我大得多。只要你能够顺利成道，我天玄宗自然万事皆成。至于这主神位格会带来的其他影响，我亦留下了许多后手，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做师父的，为弟子铺路，天经地义。” 这一日，叶朝归与卫易又说了很多。 整个过程，卫易是哭着听完的。 …… 当阳山地处云州西南部，地势以奇险闻名。山中绝大部分区域，被阳煞之气占据，周天境以下修士，根本无法阻绝。只有一条狭长通道，可以穿过。 最要命的是，当阳山号称十万大山，连绵不绝。所以，西北天九宫的援军，如果想要援救青苍城，当阳山是必经之路。如果想要绕开当阳山，天九宫的主力军团，至少要多走两个月的路程。 在当下这个紧张的战局当中，两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的事情。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天九宫不傻，是绝对不可能绕道而行的，只可能在当阳山和离景原死磕！ 当阳山大战，大战未起，已是天下关注。 离景原率领一部分大离精锐，轻装简行，以最快速度，占据了当阳山隘口。 这条宽不过两百余里的隘口，或许将会成为决定整个云州战事的关键战场。 “作战任务，已经发到你们手里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在六天之内，必须完全熟悉麾下的战部。如果无法完成，六日之后，你们必死无疑。” 看着眼前这不足三百多人，离景原神情肃穆。 这些人，是他自从军以来，一路征伐血战带出来的真正核心骨干。其中有些人，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当年他在苍灵府任职的时候。 这次前往当阳山之前，离景原特意向离平提出，要了这些人。可惜时间有限，所以暂时只能调来这不足三百号人。因为离景原当年是常年在潇湘那边征战，大部分嫡系也都扔在了潇湘那边。这少部分嫡系，还是离景原在雷州任职期间，不断使手腕一个一个调到雷州的。他们当中，有的这次随大离主力进入云州战场，有的则干脆是从雷州那边，以最快速度调过来的。 对于一个战将来说，手下的战部能否如臂驱使，同样是一个决定战力的核心因素。就算离景原如今已是名将级战将，如果手下的战部无法顺利指挥，能发挥出来的战力，依然有限。 四大名将，皆有自己的嫡系战部。可惜离景原刚刚跻身名将，就被调来了云州战场，还没来得及组建自己的嫡系战部。这也是此战的变数之一。 但是，问题也不是特别大。 既然没有嫡系战部，那就趁着这一战，打出一支嫡系战部就是了。 天九宫那边，负责统帅战部的，是天九宫的名将赫连拔拔。这位名字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就叫成‘爸爸’的西北名将，成名已久，但如今却依然只是周天境而已。 这是离景原跻身名将之后，第一次单独和名将级战将交手。就算是离景原，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紧张。 “赫连拔拔，我不知道你爹当年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是有意想让你以后占别人便宜。” “但我保证，这次会打的你叫我爸爸！” 第50章 大离的新年礼物 当阳山大战，还未开始，便已聚集来整个天下的关注。 云州战场的结果，本就会影响整个修真界的局势。而正当青苍城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作为前线两大名将之一的离景原，却亲率十余万精锐，火速向云州西南方向赶去，傻子都看得出来，大离是准备改变战略目标了。 当阳山。 大离是打算扼守当阳山，给大离主力战部攻城，争取时间吗？ 当天九宫增援战部，抵达当阳山一线的时候。负责统辖整个天九宫的西北名将赫连拔拔，看着眼前紧急修造出来的禁制要塞，沉默不语。 当阳山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从云州西南进军云州中部的话，当阳山是必经之路。如果绕过当阳山的话，大规模战部至少要多走两个月的时间。 不过，早年间云州一直掌握在御灵宗手里。御灵宗对云州的掌控，虽然稍显不足，但以往肯定不至于让人打到云州腹地。所以，当阳山的战略地位，也就不那么明显，至少不需要在当阳山隘口处，修造一座堪比东北野夫关那样的雄城。 如果当阳山这边，也有一座堪比野夫关那样的强大要塞。那么这场仗，离景原绝对会好打很多。可惜原属于这里的防御工事，力量极为有限。离景原不得不事先调来了三座云城，以这三座云城为基础，构建了一条新的防御工事。但短短十几日内建造出来的防御阵地，效果如何，实在是不好说。能不能在这场两大名将的交锋中，起到足够的作用，更是只有打过之后才知道了。 “离景原是大离的新晋名将。他的优点，在于他的返虚修为，这个优势，就算是我也比不了。不过，他同样也存在着缺点。因为他是靠着突破返虚，才顺利跻身名将层次。但在真正指挥能力方面，他其实要比我们这些周天境便成功的老牌名将，逊色不止一筹。” “而对于这场战事的话，优劣情况就更加明显了。离景原手里只有十几万精锐，虽然兵员、装备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人数不足这个劣势，却是难以弥补的。” 统辖天九宫大军的赫连拔拔，抵达当阳山后，没有马上开始进攻，而是开始就地和离景原展开对峙。不得不说，这位老牌西北名将，能力确实极强。经过简单的分析后，便对双方的状态得出了准确的判断。 “兵力方面，我们占有绝对的优势。” “但装备法宝方面，我们这次进入云州，是以援救青苍城为目的，所以战部携带的基本上都是野战装备，缺乏大型的攻城装备。而离景原有这条禁制要塞的优势，所以装备上大离方面占有。” “战将方面，我短于个人战力，但长于指挥能力。而且，离景原是新晋名将，应该还不适应名将级的战斗，这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优势。” “总得来说，这是一场我方略占优势的战斗，但是整体上来说，基本可以算作是旗鼓相当。” “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突破当阳山一线。如果我们在当阳山这边拖延的时间过长，青苍城肯定守不住。御灵宗倒了，对我们天九宫而言，一样是致命的。对大离那边来说，他们不光要胜，估计还想速胜。” “所以，我不怕离景原和我打主力决战。我就怕离景原有别的心思，将决战达成了拖延战。如果我们双方，都拖延在这里，没法在短时间内分出个胜负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将是大离和天九宫双输的局面！” “那个结果，咸安城家大业大，或许还有后手可用。但我们天九宫，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御灵宗是我们唯一的盟友，以现在宗门情况而言，绝不能让青苍城被打下来！” “当阳山一战，我们不仅要胜，还要速胜！” 赫连拔拔看向远方那座短短十几日时间，便建造出来的禁制要塞，内心同样难以平静。这是离景原第一次对敌名将级战将，何尝不是他第一次对敌返虚期的名将？ 大离之前的四大名将，皆有各自的特色。张香涛善守，离祚善正面强攻，米晟善以命换命，韩药师善奔袭。唯有离景原，因为刚刚跻身名将，自身战斗风格还不明显。 对于名将级的战将来说，任何一点点情报，都可能成为战场上的决定性因素。如果连对手的战斗风格都不知道，那无疑是致命的缺陷。 实际上，在得知离景原率兵赶赴当阳山以后，天九宫方面，就已经开始研究离景原之前的一些战例。通过这些战例，赫连拔拔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离景原在不同战事当中，所展现出来的战斗风格，往往是不同的！ 难知如阴。 这种对手，在当下这种时候，往往是最为棘手的。因为没有明确的战斗风格，所以战场上可能出现的变数太大，战场所消耗的时间，就会更多。 “通知下去，准备攻城！” …… 当阳山隘口内，离景原站在中间的那座云城之上，看着缓缓接近隘口的天九宫战部，反倒彻底冷静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早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离景原还在闻道院的战将府内学习的时候，就曾经在模拟当阳山战场的沙盘上，进行过多次模拟战争。 熟悉离景原的人都知道，除了少年英才，天纵之资以外，离景原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个弈战沙盘爱好者。这些年哪怕是行军打仗期间，闲暇时离景原也会拿出随身携带的弈战沙盘，在沙盘上进行战事推演。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离景原到底做过多少次沙盘推演。估计就连那些老牌名将，进行沙盘模拟战的次数，都未必抵得上离景原这个新晋名将。 很多年以前，离景原推演当阳山战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座战场的特殊性。当阳山被阳煞之气覆盖，周天境以下的修者进入后，都会受到煞气侵蚀，持续掉血。这也就注定了天九宫的主力大军，没有能力横穿整个当阳山。强行穿越，最后只会导致周天境以下所有修者，全部死在山里的结果。 也就是说，这条隘口，是唯一的通道。 想要看出这一点，并不算难，就算是当年离景原初涉战将之学，都能看出这一点。但问题是，怎么守这座隘口，那可就有大学问了。 “记住，十日之内，我们只守不攻！违令者斩！” 这是离景原给麾下所有战将，下发的死命令。 只守，不攻。 从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离景原的这个选择，并没有任何错误。大离兵力本就相对弱势，借助要塞的力量被动防御，自然是最佳选择。 但问题在于，只凭十几日快速抢修出来的防御工事，当真能够挡得住天九宫的主力大军猛攻？ 随着天九宫战部开始攻城，大离一方，瞬间就陷入了劣势。虽说天九宫那边，缺少强大的攻城法宝。但离景原临时修造的禁制要塞，同样也不是特别强大。 “这次离景原为了追求速度，率领大离精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当阳山，携带的补给本就不多，又需要带建造这条要塞。他们现在所有的补给，恐怕根本撑不了多久。” “我们打他们的补给线！只要断掉他们的补给线，最多两天，离景原战部的补给就会耗尽。没有补给，我看他的晶炮怎么用？麾下的战修需要用多长时间恢复灵力！”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后，赫连拔拔迅速开始做出反应。因为双方交手之后，赫连拔拔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离景原，比他想的要弱的多！ 虽说如今离景原已是返虚级战将，统率力已经达到了名将级战将的要求。但是双方交手之后，赫连拔拔瞬间就察觉到，离景原指挥战部的能力，远比他们这种老牌名将，逊色了太多。 同样，暴露出来的弱点也太多。 比如后勤补给一事，离景原虽然已是极力补救，但仍是有太多疏漏。至少在赫连拔拔看来，到处都是可以利用的漏洞。 当阳山战场，普通战修虽然无法通过群山，但周天境以上的修者，只要付出代价，还是能够自由穿梭的，更别说是返虚修者。所以，赫连拔拔当即派出高手，绕道离景原战部的后方进行袭扰。 大战五日时间，五日之内，后方无半点补给送到。 “看来，这位新晋的大离名将，也不过如此。”赫连拔拔经过这几日的大战之后，对离景原的战术手段，已然了然于心。在他看来，离景原这个名将，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只有名将的统率力，却无名将的指挥能力，根本就是一个空壳子。 这就好比一位高手，修为不差，但是神通修行的一塌糊涂。堂堂周天境巅峰的高手，却只会用普通的法阶神通，如何能够与同阶高手争锋？ “从昨天开始，离景原战部已经出现了疲态，伤亡率陡增。照这样来看，再打五天，我们铁定能攻破隘口要塞。” 战事的推进，比赫连拔拔想象的更加顺利。突破当阳山一线，继续驰援青苍城，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说不定，还能让大离这位新晋名将，就此陨落。 …… 面对后方传来的如雪花般的问讯，离景原一概没有回复。 离景原知道，这些问讯，肯定都是大同小异。都在质疑离景原，为何要坐以待毙，而不是发挥他返虚期战将的优势，主动出击。 回复这些问讯，没有意义。 离景原知道，只要此刻青苍城下的那位，还信任自己，自己就有足够的底气，继续去打这场仗。但同样，只要那位堂兄对自己失去了耐心，他就将会彻底失去所有机会。 “已经过了六天，还有四天。” “人往往不会毁于无知和弱小，却会毁于自大。” 离景原抚摸着身前的弈战沙盘，如今战场上的每一点细节，其实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包括身后露出的那些破绽，其实也是离景原故意露出来的。 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在等对面那位西北名将，对他产生轻视之心。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在当阳山正面击溃天九宫主力。就算离景原再怎么自大，也不会自大到去和一位顶尖名将，在双方兵力差别超过五十比一的战场上，去正面一决胜负，并且觉得自己还能赢。 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真正目标，一直是赫连拔拔本人！ 离景原记得，明天应该是年祭的日子，弘武七十八年的年祭。只是前方战事紧急，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比打仗更重要。所以年祭的日子，大家也就自动忽略了。 “没有什么，比这位西北名将，更适合作为大离应该得到的新年礼物了！” …… 后世史书记载。 弘武七十八年，正月初四。 已经被天九宫大军全线逼迫，不得不彻底龟缩入防守要塞的大离精锐，忽然走出要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正面冲阵！ 已经围攻十日的天九宫大军，在之前的战斗当中，看到大离被打得龟缩不出，已然有了轻视之心。所以，在大离精锐主动出击的时候，西北大军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迎来了离景原所辖大离精锐开始凿阵。 这是一场非生即死的战斗。 一旦离景原在大军当中，陷入苦战，就算是离景原如今已经跻身返虚，亦是必死无疑。 但是，大离开始主动冲阵之后，西北军团骤然发现，这支大离精锐，竟是一支超乎想象的重甲军团。在离景原的统辖之下，十万战修形如一体。这支强大的名将战部，依仗重甲法宝强横的防御优势，竟是完全放弃的防守，全力进攻。 短短两个时辰后，这支大离精锐，便直抵西北中军大营！ 这一切，变化的太快，快到大离接近西北中军大营的时候，很多身在后方的西北战部，还不知道主力决战已经开始。当离景原率精锐接近西北中军大营时，赫连拔拔正在主持一场军机会议，连灵甲都未曾穿戴。 最终，在经过连续三个时辰的激战后，离景原直接攻破了赫连拔拔的中军大营，竟是生擒了这位西北名将。 离景原一战封神。 第51章 御灵悲歌 对于当阳山大战的结果，各方势力做出过多种预料。但大家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太出乎意料了。 两位名将级战将对战，在双方兵力相差悬殊的时候，竟然是兵力低的那一方获胜，且生擒了对方主帅。这种事情，大家事先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 当阳山大战，注定会载入史册，成为以后无数战将研究的战例。 不过，双方的大战，并没有随着赫连拔拔被擒而结束。主帅虽然被擒，但庞大的天九宫主力战部，依然还在。在得知赫连拔拔被生擒之后，天九宫这边的所有战部，开始疯狂的向离景原发起进攻。甚至到了不计胜负，不计生死，只求能够离景原战部造成些许伤害的地步。 从开始冲阵，一直到生擒赫连拔拔，离景原的伤亡率，仅仅只有两成而已。但从生擒赫连拔拔，到率领战部冲出包围，战损却超过了三成！ 等到离景原冲出天九宫战部的层层包围，直接穿越到天九宫军团背后的时候，麾下战部已经仅剩下不到五万人了。 然而接下来，更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生擒赫连拔拔的离景原，非但没有率部返回云州中部，和大离主力汇合，反而是直接在云州南部，和天九宫战部打起了游击！没了赫连拔拔这位名将指挥的天九宫战部，如同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对离景原形成有效的合围，只能看着离景原率部在各大兵团之间游曳。 后世兵家复盘离景原的这场战事，觉得有两个地方，最为不可思议。一个是当阳山外冲阵期间，离景原到底是怎么做到以十万之众，正面完成对数百万天九宫主力的冲阵，并且还能一口气冲到赫连拔拔的大营。另一个则是后来的游击期间，离景原是如何能够率部在地图上画出一道道巧妙到极致的曲线，彻底避开天九宫主力战部的合围，并且实施强力的反击。 在整个云州南部战场上，明明是天九宫主力战部占优，就反过来沦为被屠杀的目标。离景原战部的所有补给，都直接从天九宫这边抢！离景原几乎以一己之力，在云州南部战场上，完成对天九宫主力的反杀。 十万之众，打垮天九宫数百万的主力。 当阳山大战之后，云州的整体战事，似乎也就再没什么争议了。 …… 才过年祭，先前刚刚被四派高手围攻，仍是惊魂未定的咸安城，便收到了当阳山大捷的消息。对于这一战的结果，咸安城内各大音圭门派，乃至整个大离直辖六界内，都在不遗余力的宣传。 离景原成了整个大离的英雄。 就在离景原在云州南部，不断削弱天九宫主力的时候，咸安城皇宫内，今日举行了一场私宴。 主持这场私宴的，是当今的太后娘娘米氏。参与这场私宴的，除了京城四家的当家主妇之外，再就是京城内几名可称王妃的女子。包括那位常年居住在潮生园内，不喜过问离都事务的毅王妃，今日也难得到场。 不过，今日宴会的主角，却不是他们。 而是洛飞飞。 整场晚宴，中规中矩，没什么可多说的。大抵就是为了前线战事的胜利而庆祝，洛飞飞因为离景原的关系，自然成了焦点。这场宴会，既然是以太后娘娘的名义召开，自然有了更多的政治意义。 只是在宴会期间，洛飞飞下意识的看了眼主位的位置，不禁觉得有些伤感。 那个位置，原本应该还有名女子坐在那里，那便是如今的大离皇后。洛飞飞和这位出身天九宫的皇后娘娘，只是见过几面，但却感觉颇为投缘。至少洛飞飞觉得，两人应该是一种人。反倒是今日宴会上绝大多数言笑晏晏的女子，让她觉得观感一般。 可惜在皇帝离平离京之后，这位皇后娘娘，便因身体不适为由，被囚于宫内。至于情况到底如何，如今无人可知。不过洛飞飞觉得也没什么可想的，如今大离和天九宫正处于敌对状态，今日这场宴会的主题，就是她男人在云州南部，打垮了天九宫的主力。而这位皇后娘娘的爷爷，正是那位西北之主，如今正在云州和宫里的那位大貂寺捉对厮杀。所以皇后如今在宫内的尴尬处境，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或许，陛下回来之后，就会考虑废后一事了吧？ 对于之前京城内流传的那些传说，比如皇帝和皇后之类的故事，洛飞飞其实也听说过，但她从来都不信。正是因为生长于洛家这样的大家族，洛飞飞很清楚，对于大势力来说，个人感情从来都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东西。哪怕是对于皇帝和皇后本人来说，亦是如此。 晚宴之后，洛飞飞离开皇宫，在咸安城禁军的护送下，返回住处。这本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按照大离礼制，只有王妃级别的女子，才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洛飞飞自然不是王妃，不过以离景原当下这一战的表现，想来封王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估计云州战事结束后就会封王。所以洛飞飞也就相当于，是提前享受了一下这个待遇而已。 但洛飞飞知道，事实其实并非如此。 在离景原随皇帝离平前往云州之后，她便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些尾巴。洛飞飞知道，这些尾巴，应该都是影卫中人，而且暗中恐怕还有更多她没有发现的影子。不光是她，就连离洛身边，也多了许多尾巴。只是离洛修为低微，手段有限，无法察觉到而已。而等到离景原独自率军前往当阳山之后，宫中更是直接派禁军前来。说是保护，但其实更像是监禁。 这种手段，洛飞飞并不反感，甚至觉得理所应当。不管皇帝陛下如何信任离景原这个堂兄弟，但既然离景原此刻身系重责，关系到整个云州战事的走向，甚至关系到大离的命运。那么大离采取一些措施，以防万一，似乎也就显得理所应当。 但是，理解归理解，洛飞飞还是不喜欢这种性命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 自己的性命，如果连自己都说了不算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娘，等这场仗打完以后，我想去我爹的战部历练历练，您说行不？” 回到住处后，已经被限制于此，无法自由外出的离洛，有些百无聊赖。洛飞飞听到儿子的话以后，只是微微一笑，道：“想去你爹的战部，你的本事未必合格啊？你知道的，你爹这个人啊，一旦聊到战部了，眼里那是真的一点沙子都不容。就算你是他儿子，如果你自身本事不行，肯定也不会让你进去。” “我都周天境了，怎么可能不合格啊？”离洛有些不服气。他在闻道院内，那可是学子中的顶尖人物，是很多夫子都赞叹不已的年轻俊杰。至少在离洛看来，加入老爹战部，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你以为，战场上光是修为高，就能活命？”洛飞飞摇了摇头，随即又道：“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情，娘就陪你练练。娘虽然不及你爹，但教你还是绰绰有余，有资格让你见识一下战场上的杀人之术。” 这一日，离景原府内偶尔有剑光散出。 躲藏在暗中的影卫们，不乏真正的高手，能够感觉到洛飞飞这些神通的真意。 杀气凛然。 …… 城内，已是伤亡惨重，补给近乎断绝。 城外，却仍是黑压压的大离精锐，战火连天。 双方大战产生的余波，让天地间掀起恐怖的灵气潮汐，震荡之强烈，让整个云州都能够感知的到。从青苍城上看去，便只能看到一片末日景象。 身为御灵宗掌门的东郭逄雷，看着眼前这片末日景象，不禁有些悲哀。传承七千年之久的御灵宗，今日终于也要到了末日吗？ 御灵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绝路的？ 是千年前的那场宗门内讧？还是当年那场旷世仙战？亦或是选择和天九宫结盟，彻底站到了大离的对立面？ 东郭逄雷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哪怕当下御灵宗选择投降，大离也绝不可能允许御灵宗继续传承下去。御灵一道，肯定会永远存在，但大离出于自身考虑，绝不可能允许云州再由御灵宗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统辖。哪怕东郭逄雷开城投降，大离事后肯定也会彻底肢解御灵宗，然后对御灵宗的旧有修者，残酷打压。直到让御灵宗这个概念，彻底从世上消失，才会作罢。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大离甚至会直接将御灵宗从史书当中抹去。可惜这种事情，就算是大离，肯定也是做不到的。 “我们可以消失，但不可以消失的藉藉无名。” “云州南部已经全部沦陷，北境也即将沦入冰雪神殿之手。至于当阳山那边，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天九宫的援军，不可能抵达青苍城了。就连郑宫主本人，也被咸安城的那位墨貂寺死死拖住，不可能再来援救青苍城。” “而从现在青苍城的情况来看，最多两日之后，外围城墙就会被彻底攻破。城内已经补给耗尽，没有别的可能了。” “再强行打下去，青苍城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我决定，捕蝶计划，正式开始。” “御灵宗能否延续下去，能否保住云州，就看你们的了。” “我和你们的长辈，会用一场真正的血战，证明御灵宗的价值。” 弘武七十二年，正月二十一。 在持续近两个月的围城战之后，青苍城内，终于弹尽粮绝，几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这一日，大离终于攻破了青苍城。 青苍城外围失陷后，御灵宗掌门东郭逄雷，率御灵宗精锐向城外突围，最终被大离高手配合战部合围。 身为御灵宗唯一一位纯阳高手的掌门东郭逄雷，被大离四位纯阳高手合围，以一敌四。这一战，堪称修真界又一场巅峰大战。在修真界顶尖高手当中，东郭逄雷从来不以个人战力而闻名。但在这一战当中，这位御灵一道的大宗师，却展现出了极强的战力。 人们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御灵一道的修者，有无强大灵兽或者灵物傍身，战力是天壤之别。 最后一战，东郭逄雷将三头本命灵物，全部与自身相融。这三头本命灵物，皆是返虚后期的修为。融合三头本命灵物之后的东郭逄雷，一身战力，几乎可与那位西北之主媲美！ 可惜，融合灵物的手段，本就是御灵一道的拼命手段。像东郭逄雷这种不计代价的提升，力量固然能够达到极致，但使用过后，不但三头本命灵物，要彻底消散。就连东郭逄雷本人，也会重伤垂死，寿元大减。 最终，东郭逄雷为一众御灵宗高手杀出了一条通道，自己和几名返虚强者，则留下来为这些人殿后。在四位纯阳高手的围杀下，东郭逄雷丝毫不落下风。直到半个时辰以后，随着东郭逄雷本人的状态开始下行，三头本命灵物的力量被彻底耗尽，四位大离纯阳才占据了上风。 东郭逄雷死了。 虽然有小股御灵宗精英，成功突围，突破了大离的包围圈。但这些所谓的精英，已经再难翻起什么浪花了。 东郭逄雷一死，云州战事便再无变数。 在东郭逄雷死后，城内许多御灵宗修者，开始主动投降。按照离平下达的命令，这些主动投降的御灵宗修者，大离只是收缴其战斗法宝，然后将其统一集中，由精锐战部看押。也有很多御灵宗修者死战不退，在城破之后，依然和大离军队进行巷战。但这种反抗，已经于大局无益。 第二日，城内的反抗被渐渐平息之后，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在精锐战部和高手的护持下，走入青苍城，来到那座大殿。 “御灵宗传承七千年，御灵一道，更是我修者的巅峰大道之一。虽然御灵宗有违王师，但御灵一道，不该就此断绝。城内所有有关御灵一道传承的东西，不得有半分损毁，违令者杀。” 入城之前，离平对所有战部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然后才终于入城。 当离平看到那座御灵宗掌门大殿的时候，饶是这位大离之主，也不禁心潮澎湃。 万年已降，他是第一个成功灭掉圣地门派的大离皇帝！ 第52章 黄雀在后 离平觉得，如果不是当下身处乱世，光是灭掉御灵宗这个成就，他就有资格超过历史上绝大多数的大离皇帝。甚至可以和历史上最有名的两位相提并论，前往坤卢山封禅祭天。 当然，离平也就只敢想想罢了。 因为他不光是第一个灭掉一家圣地门派的大离皇帝，也是第一个丢掉三界地盘的大离皇帝。 面对眼前这座已经残破的御灵宗大殿，离平不禁有些心潮澎湃。打下了青苍城，就意味着大离已经成功灭掉了御灵宗。哪怕还有极少数御灵宗精锐散落在各地，但已经于大势无补，最多就是给大离造成一点点麻烦罢了。 离平自信，凭借自己的手腕，可以轻易镇压掉这些麻烦。 云州北境，如今已经被冰雪神殿长驱直入。所以接下来，大离恐怕来不及休息，就要继续北上，和冰雪神殿正面抗衡。但这个问题，离平同样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云州北部，同样不是冰雪神殿的主场。双方既然是公平一战，大离的胜算无疑更多一些。退一万步讲，就算暂时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形成一个对峙局面，离平也丝毫没有任何担心。 因为只要占领了云州南部和云州西北，就等于是完成了对西北灵州的合围。天九宫后面将会是三面树敌的局面，就算有那位号称如今天下杀力最强的郑当中坐镇，离平一样有信心用战部去耗死这位第一高手。 十年。 离平自信，最多十年，孤立无援的天九宫，就会被大离攻克。就算天九宫忽然和冰雪神殿结盟，也不会出现更多变数，更不会改变灵州三面受攻击的状态。 拿下灵州之后，最多五年，离平有足够的自信，自己可以将灵州、云州两界以内的所有不服，彻底镇压干净。让这两界，变得和大离直属几界一样，彻底纳入大离的版图之内。 届时，再加上已经和大离达成协定的西漠，大离将再次等于拥有九界的地盘。不过这一次，大离的处境可就截然不同了。当初大离最巅峰时，虽然坐拥十界之地，但却是被几大圣地环伺，不得不全面防御。 可打下灵州和云州以后，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自此之后，大离西线将再无战事。大离等于可以凭空抽出四分之一的力量，随意朝其他任何方向出击。 按照离平心中的构想，只要云州和灵州都稳定了以后，他会先向炎州方向发力，收回炎州。既然当下天玄宗已经挡住的妖族的进攻，炎州自然也就没理由继续由落霞岛和两剑山掌控。不过，拿回炎州之后，离平不会直接灭掉两剑山和落霞岛，而是会逼他们签订城下之盟。大离还需要他们在南边继续抵挡妖族，自然不会直接灭了这两家圣地。 至于拿回炎州之后，离平觉得，应该给大离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在这几年当中，大离会动员所有力量，尽可能的积攒战争能力。等到恢复的差不多以后，大离会全线北上，压上倾国之力，再次和北方的冰雪神殿，赌一次国运。 离平相信，那时已经等于坐拥十界的大离，灭一个掌有四界的冰雪神殿，应该并非不可能。就算难度再大，代价再高，离平也愿意去承担。因为只要再次灭掉冰雪神殿，收复了北方四界，大离就拥有了十四界之地。到了这个时候，南方的天玄宗、落霞岛，还能否挡住妖族，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大离已经有了统一整个修真界，然后再进军蛮荒的能力。 离平忽然觉得，做大离皇帝似乎也没那么难。至少在他当下看来，替大离再延续下一个万年国祚，似乎并不是不可能的。 或许，下一个万年的修者，会给他加上某些头衔也说不定？ 比如大离中兴之主？或者千古一帝之类的称号？ 登基七十一年来，离平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感觉。 这一刻的荣耀，没人比他感受的更加深刻。 也只有他知道。 大离主力战部入城后，迅速占领了整座青苍城内所有地区。在离平率领一众高手入城的时候，城内的小股巷战，多半已是被彻底平定了。返虚高手都已死绝，补给又彻底耗尽，城内仅存的御灵宗残余力量，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御灵宗大殿外，负责攻城以及平定城内巷战的韩药师，已经带领一众战将，在殿外列队等候。按照先前制定的规程，军方会由韩药师领衔，有一个献降的仪式。这个仪式，会被大离以幻光的形式，对整个天下进行直播，同时也会保存下来，作为珍贵的史料。 在一家圣地门派的核心大殿外，举行献降仪式。这种事情，过往万年可是从未发生过的。 “恭贺陛下，威加天下，江山永固。” 御灵宗核心大殿外，无数大离甲士如潮水般跪服在地。这一刻，离平如同天神降世。 “韩帅辛苦了。这次能够拿下青苍城，韩帅要居首功。”离平缓缓上前，轻轻搀扶起这位北地名将。后者恭敬回道：“全赖陛下圣恩，御灵宗有大逆之过，臣率王师禀大义而来，自然无往不胜。” 谁都知道，这些客套话其实没有任何营养，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心里话。要真像韩药师说的这样，大离还用苦战这么长时间？不过，很多时候表面文章也是文章，表面文章做好了，反倒会有奇效。 “今御灵宗逆贼已被荡平，现有降表奉上，请陛下受降。” 离平点了点头，缓缓向前。在其身后，有四位纯阳老祖尾随守护，一众返虚依次排后。 在御灵宗大殿前，数百位御灵宗精英，正跪伏在地。青苍城被攻破之后，不乏负隅顽抗之人，也有主动投降之人。对于这些主动投降的御灵宗精英，大离也是全盘接纳。御灵宗虽然垮了，但云州还在。接下来想要统辖云州，有这些御灵宗投降之人的协助，大离会容易很多。 “洛胡安？” 数百位御灵宗投降精英当中，离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奉上降表的男人。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但离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洛胡安。 昔年那次天玄山开启，离平作为大离的派出的年轻高手，进入天玄山。洛胡安则是以御灵宗首徒的身份，与之同往。天玄山一行，洛胡安其实给离平很深的印象。这位御灵宗首徒，看似中规中矩，并不突出，但不过是因为当时天玄山内环境限制，洛胡安无法携带任何灵物的缘故。若是在外面公平一战的话，离平觉得自己未必就一定能胜过洛胡安。 直到今天，亦是如此。如果抛却两人的身份不谈，只说个人战力，离平一样没有赢洛胡安的把握，甚至可以说是必输无疑。 但那又如何呢？ 现实是，大离已经攻破了青苍城。离平已是大离皇帝，洛胡安身为御灵宗的高手，只能跪在地上，等待离平接受他的投降。 世事无常。 至于今日为何是由洛胡安献降，这事离平倒是知道。如今御灵宗返虚近乎死绝，封号真人级别的高手都没剩几个。在这种情况下，城内主动投降的高手里面，洛胡安这个周天境后期的修为，已经算是极高了。再加上洛胡安准掌门的身份，实在是意义非常。 除此之外，让离平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洛胡安竟然和京城洛家还有些许血脉联系，这着实是让他没有想到。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大离兵围青苍城以后，洛胡安便主动联系洛家，向大离请降。正是因为洛胡安提供的一些情报，大离后来攻城的时候，才少死了很多人。如果不是洛胡安，恐怕大离至少要再多死十万精锐。 “限分中州、云州之距，遇值深远，阶缘狭地，斗绝一隅，干运犯冒，渐苒历载，遂与京畿攸隔万里……” 御灵宗的降表，据说是出自云州这边的某位文坛大家之手，离平听着都不禁佩服其文采。可惜这样的文采，如今却只能用来写降表，离平觉得实在是讽刺。 都说史家不幸诗家幸。离平觉得，这份降表，注定会永存于世，成为后世人叹为观止的文章。但是这样的文章，却是建立在云州死伤无数的基础之上。 冗长的降表之后，便是离平接受降表。不管离平心里如何感慨，表面上的礼数不会变。虽说修真界没有圣地宗门被灭的先例，但司礼院还是整理好了一套完整的程序，离平只要照做就是。 再之后，接受了御灵宗的投降，离平快步走进那座御灵宗大殿。 这座大殿，是御灵宗的至高所在，只有召开最高议事的时候才会使用，类似于太元殿在咸安城的意义。离平快步入内后，看着殿内最高处的那张座位，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陛下小心！” 然而就在离平刚刚踏足这座大殿的时候，身后那位京城四家之一的赵家老祖宗，忽然脸色一变。竟是瞬间张开了自身的大道法域，将离平护在其中。 就在赵家老祖宗发动的同时，离平身旁另外三位纯阳老祖，也同时动了起来。尤其是那位离姓老王爷，更是有违礼制的向前一步，站在了离平身前。 但是，除了四位顶尖纯阳老祖之外，包括此刻殿内的一众返虚，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这座御灵宗大殿，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更没有任何禁制被触发。 在离平进来之前，这里早已被影卫里里外外都搜查过，根本不可能有残余的阵法禁制才对。 “请陛下先离开这里，殿内的大道，似乎有些异样。”赵家老祖率先开口，但就在赵家老祖刚刚开口之后，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离平，你们咸安城高手不少，可还是护不住你的安全啊！” 在这个声音传来的时候，离平便已经发现，声音的主人，正是先前献上降表的洛胡安。不过，就在洛胡安起身狂笑之际，早有附近看守的大离返虚冲过去，将其彻底镇压在地。一身修为被彻底禁封，摔在地上如死狗一般。 “离平……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虽然被镇压在地上，洛胡安依然狂笑不止。 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 离平已经小心至极，但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过，既然赵家老祖已经提醒，他自然第一时间退出了大殿。 “晚了，晚了！哈哈哈哈……” 见到离平小心翼翼的退出大殿后，洛胡安反倒笑的更大声，状若癫狂，随即大喊道：“离平，你死定了！” 在其身旁镇压他的大离返虚，随即张开自身法域，将洛胡安彻底束缚住，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离平却是摆了摆手，示意那位大离返虚暂时放开对洛胡安的限制，随即问道：“怎么？御灵宗还有什么后手，没对朕试出来？洛胡安，我现在可以放开你，任你施为。朕也想看看，御灵宗留下的最后底牌，到底是什么。” 洛胡安只是笑着摇头。 “离平，你不妨运转一下自身大道，感受一下自身大道有何变化？” 离平微微皱眉，但却还是下意识的按照洛胡安的说法，悄悄运转自身大道。但就在离平刚刚运转大道之后，脸色却骤然难看了起来。 “怎么样？察觉到了？” 洛胡安笑的张扬肆意，朗声道：“自你踏足我御灵宗大殿那一刻起，便成为御灵之道的反噬目标。这种反噬，对其他人都没有作用，唯独对你这个大离皇帝有用。” “若是墨貂寺没有离开你身边，以他的本事，或许还能替你赴死。可是以这几个货的本事，他们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如今你的大道，已经被御灵之道针对，受了道伤。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种道伤，无法治愈。只有你带着你们大离的所有战部，滚出云州，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作为御灵宗的接班人，可以让你的道伤不再恶化。” “如果御灵宗亡了，离平，你必死无疑！” “哈哈哈哈哈哈……” 第53章 必死 看着眼前已经被蹂躏的不成人形的洛胡安，离平知道，自己恐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洛胡安说的是真的。 只要御灵宗被灭，离平必死无疑。唯一的解救方法，就是大离全面撤出云州，彻底放弃这次远征云州的所有战果。而且，离平有生之年，大离绝不能再踏足云州半步。否则的话，离平一样是必死无疑。 其实，早在洛胡安点破之后，离平就已经发现了自身大道的异样。在踏足御灵宗大殿的那一刹那，离平就已经被天地间的御灵之道盯上了。 这种感觉，很玄妙，不可言说。不得不承认，御灵宗最后的这张牌，实在是无比的巧妙。 道伤也分很多种。返虚期修者相互交战，其实多半都会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些大道伤痕。通常来说，只有能够将对方留下的大道全部磨灭，多半就可以痊愈。但想要磨灭对方的大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要消除道伤，大致有三种方法。一种是以外物的力量，抹去道伤。这种方法最为常用，但做起来最为麻烦。不但需要医道圣手救治，还要花费无数珍贵的资源。如果运气不好，找不到合适的资源，说不定便有陨落之危。 第二种，便是修为更高的修者出手。比如一位返虚初期修者留下的道伤，纯阳级别的老祖，多半可以凭自身大道强力镇压的。但这种法子，同样有其局限性。一旦达到返虚后期以上，便是纯阳老祖也帮不上忙，毕竟双方的差距，已经没那么大了。 第三种，则是修者以自身的大道，用水磨功夫去消磨。这办法既是最靠谱的，也是最不靠谱的。因为这种法子，所需消耗的时间太长，起步便是百年。如果道伤稍微严重一些，也许修者有生之年，都不可能痊愈。 对于顶级修者来说，道伤，是最麻烦的。寻常修者眼里严重的伤势，比如身体残缺，或者灵力受损，乃至是神魂受创，对于高阶修者来说，都不算麻烦。唯有道伤，有本质上的不同。 这还只是普通返虚造成的道伤。 而离平当下所受的道伤，更是远远超出了这个层次，那是一种御灵之道本能的反击。御灵之道，是由御灵宗的开派祖师所创。在御灵宗要覆灭的时候，御灵之道也会随之衰弱。所以，天地间的御灵之道，就会产生本能的反击。 御灵宗就是利用了这个特殊之处，在离平踏足御灵宗大殿那一刻，让离平这个大离皇帝，成为御灵之道针对的对象。 离平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傻。现在回头想想，御灵宗的这个局，其实并不算高明。不过是利用了洛胡安的身份，给大离透露了一些假信息，最后诱使离平产生自大之心，进入那座御灵宗大殿而已。 只要离平没有进入那座大殿，其实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但偏偏有了自大之心以后，离平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想要根治你的道伤，除非有仙位级的力量，帮你疗伤。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世无人证道，要是真有人证道的话，这个乱世也就要结束了。”已经不成人形的洛胡安，仍是发出神魂波动，嘲讽道：“当然，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你杀尽天下所有修行御灵之道的修者，将御灵之道彻底从天地间铲除。不过，你要是敢这么做，光是产生的血色气运，就够让大离直接亡国！” “你没有选择！” “想要活命，你就只能带着大离，乖乖滚出云州。然后，由我担任御灵宗掌门，和大离立下不战之约。往后的日子里，你虽然也有道伤在身，却不会恶化，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离平忽然摇了摇头，轻声笑了起来。 “御灵宗最后的这张牌，可以说很高明，但也可以说是很傻。” “你们想以我一人之命，换取大离撤军，这倒也是个好法子。可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放弃已经拿下的云州呢？” “大离万年历史上，你们找到过任何一位跪着死的大离皇帝吗？” 离平转身，飒然离去。只留下洛胡安，笑意彻底僵住。 “你会死！” “离平！你知不知道，就算大离能够统一天下，也和你再无关系？！你就那么想死吗？！！” 大离皇帝，从无跪着死的先例。所以，离平也再没有回头。 …… 青苍城的战事结束后，云州虽然仍有零星战事，但已经于大局无益。大离需要考虑的，已经不再是云州的原主人御灵宗，而是已经拿下云州北部的冰雪神殿，还有正在云州西南和离景原缠斗的天九宫主力。 青苍城被攻破之后第三日，也就是离平身受道伤的第二日。那个负责挡住天九宫宫主的老宦官，终于回到了青苍城。 “师父，不用自责。青苍城一战，若不是你拖住了郑当中，我大离会多死很多人，而且估计也很难拿下青苍城。用朕一个人，换取整个云州的归属。这笔账，怎么看都很划算。” 墨貂寺跪在离平身前，面无表情。 但离平却很清楚，自己这个师父，此刻到底有多么的自责。 “陛下有失，是老奴的罪过，老奴罪该万死。” 离平摇了摇头，苦笑道：“谈不上是谁的罪过，如果真要怪罪的话，那也是朕的过错。若非朕最后有了自大之意，没有进入青苍城的话，也不会有这一劫。说到底，还是朕太过心急，想要看一看御灵宗掌门的那个座位，到底有多高。可这个答案，就让朕把命搭上了。” “师父能看得出来，朕还有多少日子？” 离平一边说着，一边全力张开自身大道，任由墨貂寺感知。这种事情，离平也只敢信任墨貂寺一人。哪怕其他两位纯阳修为的离姓老王爷，离平也根本不敢信任。 在离平张开大道法域后，墨貂寺瞬间感知到了，在离平那近乎完美的大道法域当中，有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缺漏。就是这点缺漏，将会成为足以让离平陨落的致命伤。 就好像一座雄伟的拦江大坝，可以截断滔滔江水。但只要上面出现一丝裂缝，这丝裂缝终会越来越大，最终让整座大坝轰然倒塌，化为江底泥沙。而离平身上的道伤，就好像是一道无法治愈的裂缝，寻常的修修补补，根本无济于事。 除非以仙位手段，直接让整座大江断流，然后重塑大坝，才能彻底治愈这道伤痕。 “按这道伤的侵蚀速度，陛下应该还有不到二十年的寿数。” 不到二十年。 这个结果，让离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二十年，太短了。 不管是为大离谋万事之基业，还是处理自己的身后事。二十年的时间，都远远不够。 “师父，我现在是真的很能理解先帝。” “知道自己寿元无多，却来不及布置身后之事。当年先帝好歹还布置下诸多后手，朕怎么办？如今太子尚在襁褓，朕更无其他子嗣。二十年，太子恐怕连周天境都尚未达到，如何能做大离的主君？” 说到这里，离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时也，命也！” …… 离平受伤的这个消息，被作为大离最高机密，严密封锁了起来。 如今正值战事，如果大离皇帝寿命无多的消息传出去，太容易动摇军心，极易使得已经尘埃落定的云州战事，再生变数。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日御灵宗献降，在场之人本就众多，再加上献降过程被幻光记录下来，大离更是允许很多音圭门派现场直播。所以哪怕后来全部中断，大家仍是有所猜测。事后离平虽然多次主动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主动表明自己并没有任何伤势。但这件事，还是难逃各大势力的注意。 玉州界主府内，身为北方四界之主的乐北亭，正与乐桓对面而坐。 “离平应该是受了道伤，被御灵宗临死反咬了一口。” 乐北亭沉声道：“目前的关键在于，离平所受道伤，到底严不严重。这个消息，大离那边封锁的很紧，没有露出半点风声，我们目前没有任何消息。” “但是毫无疑问，离平所受的道伤，绝对十分严重，甚至有可能性命无多。” 乐桓不禁露出诧异之色，大离才刚刚拿下半个云州，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如今大离虽然在云州战场上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可总体上依然不容乐观。如果这时候离平这个大离皇帝出了问题，那大离就真的危险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我们要是不落井下石，可就太对不起御灵宗了。”乐北亭冷笑道：“中州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乐桓不急不缓道：“还需要时间，杀他不比杀离平容易。而且若是真的成功了，后面我们说不定就不用再打云州，大离自己就得退回去。” 乐北亭点头，但很快又问道：“你还有多久，能够进阶神位？是在这之前，还是在这以后？” “想要进阶神位，至少还要两年的时间。”乐桓苦笑道：“那件事情，最多也就是半年之内。如果半年之内做不到的话，以后想杀他恐怕就更难了，对云州的归属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当年第一次进咸安城的时候，看到这些庙堂公卿，觉得一个个真是高不可攀啊？”乐北亭继续说道：“但如今时过境迁，大离已经不是当年的大离了。如果离平死了，他也死了，恐怕大离就真的要亡了。” “大离庙堂虽高，但真正的栋梁之才，其实也就那么几根罢了。” …… 在青苍城大局已定之后，韩药师率领一部分大离精锐，前往云州西南部，增援离景原部。在云州西南部的战场上，离景原以一己之力，支撑了太久。虽然让整个天九宫主力近乎崩溃，但自身也受创严重，战损超过了七成！ 很难想象，离景原到底是怎么坚持到这一步的。 在韩药师的增援抵达后，本就已经无望围杀离景原的天九宫主力，不得不迅速退后。拥有名将作战的天九宫主力，尚且抵不过一个离景原。如今再加上一个韩药师，如果再继续强攻的话，估计就等同于送菜了。 万幸的是，大离方面，刚刚经过青苍城的残酷战斗，同样疲惫到了极点。在接应到离景原部之后，也无力再继续追击天九宫的余部。要知道，天九宫主力虽然被离景原干掉了许多，但总体来说，依然实力强大。所以最终，大离增援战部，驻守在当阳山隘口一带，没有继续进攻，只等后代的兵力补充。 可以预料到的是，没了名将坐镇的天九宫，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大离再造成什么威胁。只要大离后续的兵员补充到位，光凭韩药师一人，说不定便能够将天九宫彻底逐出云州。 至于离景原，在和韩药师汇合后，并没有继续留在战部这边，而是当日便返回了咸安城。 “朕还有二十多年的寿元。” 见到离景原后，离平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个消息，无疑具有太强的冲击力，让离景原都觉得难以置信。 “景原，朕除太子之外，并无子嗣。况且太子尚在襁褓，二十多年，恐怕连周天境都无法达到，实在难当大任。” “所以朕想，朕死之后，由太子继位，实在是祸非福。况且大离眼下情况复杂，太子又和天九宫那边，有无法斩断的联系。朕仔细想过，觉得还是从宗室当中，另外挑取一人为宜。” “如今宗室内，年轻一辈，以你最为出色。所以朕希望，朕死后能够由你来接替朕，做下一任大离皇帝。” 离平这句话，无异于石破天惊一般，让离景原如遭雷击。 “臣不敢。”离景原慌忙跪倒，慌乱道：“臣愿为大离赴死，但陛下所说，臣万万不敢。臣请陛下收回所言，臣愿全力尽辅佐之功！” 第54章 灯名换命 离景原从未如此恐惧。 哪怕当年留川河畔面对汹涌兽潮，哪怕在潇湘数十年征战厮杀，哪怕面对天九宫的百万大军，离景原都不曾如此恐惧过。 但这一刻，当离平开口的这一刻，离景原是真的感到了恐惧。 这种恐惧，不同于两军对战厮杀的那种恐惧，而是离景原只要回答错误，或者说答的不是离平想要的答案，他今日绝对必死无疑！ 传位给自己？ 笑话！ 在离平开口的那一刹那，离景原就知道，只要自己露出半点对皇位的贪念，或者迟疑刹那，等待他的，恐怕都会是必杀的手段。就算他已经跻身返虚，但离景原不认为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自己能够从那位可以和郑当中对面厮杀的老宦官手里逃得性命。 离平的话，不过只是试探罢了。 试探他对这个天下共主的位置，事先是否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按照大离历代的皇位传承制度，大离继位之君，需满足两点要求。第一是前代皇帝之子，第二要得到极道仙兵玉皇的传承。万年以来，从无例外。 但是，如今极道仙兵玉皇已毁，所以从道理上来说，离平应该是最后一位符合条件的大离皇帝。比如离平的那名拥有天九宫血脉的嫡子，就不符合第二个条件。然而世事无常，离平在青苍城应劫之后，竟是只剩下了二十多年的寿命。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是大离倾尽底蕴，最多也只能将那名小皇子提升到周天境修为。 周天境修为，如何能够坐的稳皇位？ 更重要的是，如今大离宗室内部，其实还有数位玉皇的传承者。这几位玉皇传承者当中，其他几人大多老迈，最年轻的一个也已经是六百多岁的年纪。唯有离景原，如今才堪堪过百岁，潜力无限。而且，离景原不光是自身潜力无限，本身更是一位返虚期的名将！ 一旦离平去世，像离景原这样的人心怀叵测，大离会如何？ 这个结果，谁都不敢去想。 看着眼前满是惶恐的离景原，离平似是随意的瞥了眼身后那名身着蟒衣的老宦官，后者微微点头后，离平深呼吸一口气。 放心了。 早在离景原到来之前，离平便已经和墨貂寺言明，让墨貂寺仔细感知离景原的神魂变化。一旦离景原神魂波动不正常，或者说可以感知到他是在说谎的话，墨貂寺一样会以雷霆手段，直接灭杀离景原。 至于原因？勾结天九宫？勾结冰原？反正大帽子有的是，随便扣一顶就是了。 离平许久没有开口，气氛便显得有些沉重。离平忽然下意识的看向东方，想起那个如今已经是北方四界共主的乐北亭。 大离出了一个乐北亭，便已经是如此局面。如果将来像离景原这样的人也怀有二心的话，那对大离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但既然离景原一点心思都没有，那对大离来说，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景原，起来吧。” 离平脸色渐渐变化，由先前的诚恳转为威严。在离平开口后，离景原这才缓缓起身。 “景原，朕要和你道个歉。”在离景原起身后，离平忽然郑重道：“老实说，朕刚刚其实很害怕，很害怕你会答应朕，或者哪怕露出半点迟疑之色，朕都会直接杀你。对于如今的大离来说，损失一个像你这样的名将，实在是无法承受之重。” “但朕没得选，因为只有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离景原缓缓闭上眼睛。 赌对了。 “别怪朕不讲情谊，你知道，朕对你远比对其他人更加信任。但是朕没办法，你明白吗，朕只剩下二十多年的寿数了！” 离平声音沙哑道：“你既是仙器传承者，又是大离宗室。最关键的是，你太过年轻，也太过优秀。朕去世后，其他人如果有二心的话，朕都有后手对付。唯有你，如果有别的心思，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朕死后你若是有二心，恐怕宗室当中，都会有很多人支持你。那个后果，你应该能想象的到，大离必定会全面分裂！” “说实话，直接将皇位给你，这个选择，朕也不是没想过。但你要明白，万年已降，从来都是前朝皇帝之子即位。一旦开了你这个头，破了这个规矩。未来大离宗室之内，便会人人都觉得，自己或许也有资格坐一坐这个位置。这样的祸害，我大离同样承受不起。”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直接杀你，但朕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如今大离已是风雨飘摇，因为内部问题，折损一位名将。这样的损失，大离实在是受不起。” “朕也是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朕不怕你怨朕，如果你真的觉得心中难平，大可以找地方我们兄弟打一架，然后朕让你按在地上打一顿。但朕希望二十多年后，朕死以后，对将来的大离之君，你能全力辅佐。” “朕在临死之前，会下旨让你和其他几人共同辅政。景原，帮帮朕，帮帮大离。朕能完全信任的人，真的不多了。你算一个，毅王叔算一个，太后算一个。至于其他人，朕相信他们同样忠于大离。但有多少自己的小心思，朕也不知道。” “所以，朕的身后之事，就拜托了。” 说到此处，离平已是热泪盈眶。 “景原不敢负陛下所托，定当竭尽全力。” …… 走出帅帐，离景原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的周围，恐怕仍是被人死死盯着。影卫的手段，从来都是高深莫测。便是离景原已入返虚，也不敢说能够逃过影卫的探查。 但离景原知道，这一关，自己过去了。 在得知离平寿元不足的时候，离景原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平可能会对自己发难。离平现在只有唯一一个子嗣，尚且年幼。在这种情况下，宗室内对其最有威胁的，恐怕就是离景原了。 有实力、有潜力、极其年轻…… 历史上绝大多数继位的大离君主，大多是五六百岁的年纪。像如今皇位上的离平，以及当年的乾安先帝，其实都属异类。这些继位之君，往往在继位的时候，便已经是返虚中期，甚至是返虚后期的修为。在执掌玉皇的情况下，足以镇压天地。 但从乾安年间开始，连续两代大离君主，都是周天境即位。至于现在的那位太子殿下，说不定会创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也就是以化灵期修为登基，成为化灵期的大离皇帝。 主君年幼，修为不足，又有离景原这样的宗室名将。离景原自忖如果换做自己是离平的话，恐怕根本不会有今日这番对话，而是会直接让影卫搞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砸在自己头上，然后第一时间处死自己。 说到底，离景原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实在太过天才，而且过于年轻。既是仙位传承者，又是返虚名将，未来潜力无限。如几位宗室纯阳，或者毅王离祚这样的顶尖名将，虽然影响力比离景原更大，但却输在了年轻二字上面。 只要离景原在，本身就是对下一位大离君主最大的威胁。 “皇位啊？” 走出很远之后，离景原轻轻呢喃一声，心中想过很多很多。 对于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自己真的半点心思都没有吗？ 或许，在离平问他之前，离景原真的从未想过。但在得知离平寿元已经不足二十年之后，离景原竟是真的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很难不往这方面去想。 …… 在离景原离开后，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沉默许久。 而其身后的那名老宦官，同样没有打扰离平。 很久以后，离平像是梦呓一般，轻声自语。 “若朕能够在位超过五百年，景原必定是大离中兴之臣，不会有任何二心。但现在，朕实在是不好说，所以朕死后，还请师父替朕好好盯着他，做他身上最后一道枷锁。” “毅王叔可以完全信任，但是毅王叔长于军务，却不擅长内政。所以朕想把余福他们几个老臣叫回来，替朕站好最后一班岗。” “米晟是米家的人，更是对朕当年上位有辅佐之功。但朕始终不愿信他，米晟这个人，野心太大。用得好，压制得住，自然是大离的福分。但若是压制不住，实在祸害极大。不过，朕自信可以留下一些后手，压制他至少百年。” “至于张香涛和韩药师，这两人常年在外，向来不喜参与军务以外的事情。这两人倒是相对简单，可以相对信任。但同样，一旦大离出现某种分裂的情况，这两人会绝对忠于大离，却未必会忠于太子。” “至于几位宗室纯阳，还有几大家族的老祖，压制起来则最为容易。他们都有后顾之忧，都不止代表自己一人。只要将他们的后顾之忧看好，便可以保证他们对大离绝对的忠心。这是当初先帝教给朕的，朕这些年也是这么做的，以后师父也要继续这样做，继续替朕压制他们。” 如同托孤。 “这二十年里，朕会全力解决掉云州和灵州。天九宫如今虽然主力尚存，但没了御灵宗之后，已是孤掌难鸣。如果能够再切断他们和冰原的联系，那就彻底再没有任何疑问了。再多的，朕估计是看不到了。” “最后……”离平忽然闭上眼睛，露出一抹心痛之色，道：“朕临死之前，会下一道密旨处死她，不会让训儿将来和天九宫再有斩不断的联系。训儿可以恨朕，但朕相信，等他成为一位合格的大离君主时，会明白朕的苦心。” 离平说完之后，继续看向那张界图。 青苍城一战，大离看似赢了，但实际上，其实是输惨了。 …… 咸安城内，有个可怜女子。 她出身天九宫，是天九宫宫主郑当中的孙女。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无比耀眼的身份，让她从小便成为西北最璀璨的那颗明珠。无需担心修行，无需担心一切，永远是高高在上，难以触及。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身份，除了带给她那些看似荣耀的东西之外，更带给了她太多的藩篱。很少有人注意到的是，她爹娘很早的时候，便战死在宗门任务当中。一路走来，那些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当年大离向天九宫和亲的时候，才会主动提到了她。因为连大离这边都知道，郑当中的孙女或者后人，并不止一个。但如果向其他人提亲，多半都会受到郑家内部的阻碍。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自己的女儿远远嫁去咸安城。哪怕是做一国皇后，他们同样不愿意。 唯有她，没人会反对。 所以，当年她很顺利的就嫁到了咸安城，成了看似荣耀的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但实际上，不过是从一个监牢，进入另外一个监牢罢了。甚至在这座皇宫内，她还不如在西北自由。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如果能够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是不是会过的更快乐些？但这种想法，注定只是想想。就如每天天上的流云，随风而逝。 再之后，她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更可贵的是，她发现他也喜欢自己。 这曾是让她最为开心的事情。 直到几个月前，忽然有人告诉她，他去了带兵去了云州。而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天九宫放松，让大离有机会以这样的方式，奇袭云州的御灵宗罢了。 她不信。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似乎就是如此。 在他离宫之后，她被软禁了起来。虽然在自己的宫内，依然衣食无忧，但他们却带走了她的儿子，彻底剥夺了她离开这里的权力。 她没有怨恨。 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是生在天九宫，不是郑家的女子，或许不用遭遇这些。 当大离在青苍城受阻的消息传来后，这名可怜女子，曾独自以天九宫的传统，在自己宫中点燃了一盏灯。 灯名换命。 以我命，换你命。 第55章 返虚剑道 修真界北方的风云变化，城头变换大王旗，注定会影响深远，直接影响历史的走向。 但对于东海和云莽的修者而言，感受其实并不明显。北地的那些风云变化，大家更多还是从音圭当中听到的，远不如对南方的妖族感觉更加直观。 进入弘武七十八年之后，很多云莽修者，都发现了有意思的现象：宗门在后方大举募兵的情况，似乎已经越来越少。反倒是前线，经常可以传来一些小规模的胜利消息。 如果说，很多新生代的年轻人，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话。那些曾经经历过云莽天灾的老辈人，可就对此极为敏感了。 这意味着，前线的战事，越来越轻松了。 前线战事轻松，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过去这几年时间里，虽说东海那边情况稍好，可丽水防线那边，一直是大战连天。对于各种资源的消耗，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所以后方的资源也相对紧张。如今战事稍缓，大家忽然发现，后方的资源终于开始渐渐充裕了起来。 所有的这一切，都意味着前线的战斗，正在迅速减少。 就连后方的修者，都能感受到这种变化。那些正在丽水前线参战的战修，自然感知的更加清晰。最近这两个月，前线的压力开始骤减，原本汹涌冲击的兽潮，如今竟是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骤减。 绝大多数修者，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对此倒是传言颇多，有说是妖族那边已经达到极限，无力再战；有说妖族正在筹划一场更大规模的突袭，当下这些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有的说天玄宗高层已经和妖族达成了协议，未来会将云莽西部全部让给妖族，允许妖族通过这块地域，长驱直入去进攻大离。 谣言满天飞。 而对于这些谣言，天玄宗也没有任何想要灭火的迹象，反而是任由大家相互传谣，没有做出任何正面解释。至于高层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似乎也没有任何要和大家说明的意思。 鱼龙岛。 卫易站在岛边一处沙滩上，面朝朝阳，持剑而动。虽说卫易练剑时并未使用任何神力，但如果有精于剑道的修者在此，便会很快发现，卫易所施展的剑术，会给人一种十分完美的感觉。 没错，就是完美。 任何一剑，都没有丝毫出奇之处，但被卫易用出来，就是显得无比惊艳。就仿佛卫易使出的这一招一式，才是世间最为完美和正确的剑术。 许久之后，卫易忽然收剑，面朝朝阳而立，似有所感。 然后，卫易仿似梦游一样，随意递出一剑。但这一剑递出，身前海水顿时裂开了一道数里长的恐怖沟壑，甚至直接露出了海底。再之后，周围海水倒灌而入，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浪花打来，卫易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以神通避开海水，而是任由海水打在自己身上。 卫易笑容满面。 终于悟了。 自今日起，卫易的剑道终于达到了返虚层次，三千剑尽皆悟通。 剑道突破的时间，和卫易很多年前估计的时间，相差不多。卫易在无定河修行的时候，便能估计出自己突破剑道的大致时间。只是后来幽明圣象一族进犯，逼得卫易不得不另想他法，最终进入了幽冥之海的最深处，得到了死亡主神位的传承。继而回到修真界，在东海成就了神位。 至于剑道，则是因为和妖族大战的原因，暂时搁置了下来。直到后来，卫易身受道伤，无法离开东海，无法参与和妖族的战斗，这才有时间继续钻研剑道。 直到今日，三千剑尽皆悟通。 彻底悟通剑道的卫易，身上多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从鱼龙岛中心处飞来，正是曹圻。 “剑道突破了？”一见到卫易，曹圻就感知到了卫易身上那种玄妙的剑道气息，心里更是喜出望外。刚才曹圻正在岛上，帮卫易打理鱼龙殿的一些日常俗务，忽然被卫易以神识传音，告知此事。对于曹圻来说，这也是一件大喜事。 “怎么样？剑道突破以后，对道伤有什么帮助吗？这下子会不会直接相当于两个返虚了？” 曹圻的这番发问，让卫易不由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卫易摇了摇头，道：“道伤什么的，你就别想了。几位医道大宗师都发了话，不达仙位便无法治愈这道伤。我这剑道不过刚达到返虚层次，自然也没什么用。” “至于说战力嘛？其实也没多大影响。你以后若是达到返虚便明白，悟道这种事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剑道和死亡之道，本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就算对敌的话，我又不可能同时用出两种大道来。但是剑道突破的话，确实可以为我再增加一份返虚期的手段。至于将来嘛，若是我能够将两者融会贯通的话，确实增益极大。但到底会如何，我其实也不好说。” 听完卫易的解释后，曹圻微微有些叹息，大概是觉得有些遗憾。在曹圻眼里，卫易的道伤或许才是她最记挂的事情。其他的东西，则都要逊色许多。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喜事，陪我走走吧？” 在卫易的提议下，两人沿沙滩并肩而行。海水偶尔打来，会冲过两人的脚下，将两人的足迹冲去。 “按照宗门情报，妖族那边，已经开始乱了。” “吞海鲸、太虚金睛猿、九清蝉以及白山玄树这四大皇族，已经联手逼近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至于妖王殿那边，暂时还没有回应，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妖族的第二次内战，已成定局。 在叶朝归带领几位宗门返虚，进入咸安城的那一日，吞海鲸一族的那位老祖宗，曾经独自来到千岛防线这边，当时还把卫易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这位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是代表四大皇族来和天玄宗进行谈判。 谈判的东西，就是四族打算联手进攻幽明圣象一族，让幽明圣象一族在妖族那边，彻底除名。 蛮荒虽大，但七家超级势力，还是有些多了。 经过这几年和天玄宗的大战，幽明圣象一族，虽然对天玄宗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但却始终没能跨过丽水防线半步。不得不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失败。 受阻于丽水防线，自身实力又迅速衰弱，甚至连老窝幽明谷都被天玄宗一击得手。这样的幽明圣象一族，如何能够继续凝聚那些下属族群？这几年来，其他四大皇族血脉，开始不遗余力的挖幽明圣象一族的墙角，不断有其附属族群叛逃，甚至连拥有返虚期妖王的中坚王族，也出现叛逃的现象。 谁都看得出来，幽明圣象一族，已是日落西山。 但很少有人能想到，四大皇族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卫易事后也请教过宗门的天机士，这才知道，原来当时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之所以会趁那个时机来见他，其实就是为了便于混沌天机，遮掩自身行踪罢了。当时四大圣地的高手，正在围攻咸安城，云州那边更是打得一塌糊涂，丽水防线那边也是早就打成了一锅粥，正是天地间天机最为混乱的时候，最容易遮掩其行迹。 像和天玄宗谈合作这种事情，如果不来一位四大皇族的族长，恐怕谁都会觉得份量不够，会觉得妖族有诈，不可能轻易答应和妖族的合作。 再之后，叶朝归返回东海后，和这位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达成了一份注定无法公之于众的盟约。大致就是接下来的战事当中，天玄宗必须以丽水防线为基，持续骚扰幽明圣象一族，牵制其北线力量，从而给妖族其他四大皇族，造成一个可以攻灭幽明圣象一族的机会。 这种事情，以当下的情况来看，是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要知道，天玄宗可是正在跟妖族开战的状态。一旦这个时候，天玄宗高层和妖族签订盟约的消息走漏，恐怕就连云莽和东海这两界的修者，都会瞬间哗然。到时候天玄宗高层不管如何解释，都难以自辩，那就是真是黄泥摔在裤裆里了。 但是，如今的天玄宗，又实在没有拒绝妖族这份盟约的底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结束丽水沿线的压力，保存实力。在如今这种局面下，能够多保存任何一份力量，对天玄宗未来的发展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其实按照宗门原有的规划，是打算在丽水防线那边打开局面。我师父身为纯阳名将的这张牌，本该是在丽水那边打出来，然后先重创幽明圣象一族，再图其他。但是后来风云突变，因为种种变故，宗门不得不将重点转到了东海这边。比起宗门原有的计划，有得也有失。但总得来说，还是得到的更多一些。” “如果按我师父原有的规划，宗门高端战力，至少要死掉一半。打赢这一战之后，天玄宗剩下的返虚恐怕都不会超过二十位，但是丽水防线那边的消耗，不会这么大。而如今的话，天玄宗高端战力，几乎无损。中下层的力量，却因为这几年的丽水战场，折损了很多。” “如果是很多年以前的我，估计会骂一句没有人性。凭什么高层的命就是命，而这些中下层的修士，命就不值钱？但等我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以后，发现其实是有道理的。一个返虚和一万个化灵期修者，你说该牺牲谁？在这种战时状态下，返虚能够发挥的价值，就是比那一万个化灵期要大。培养一个返虚的难度，要远比培养一万个化灵期的难度大得多。” “这个问题，其实是无解的。” “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每一个愿意到丽水前线，为了大局而战斗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卫易摇了摇头，不打算去往深处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如果深究的话，可远比他的剑道更加困难。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种选择，最后的结果，就是天玄宗会有一段相对安宁的岁月。不管是妖族还是修真界，恐怕都无力再来打天玄宗的主意，我们则有一段宝贵的发展时间。” “最多再有三个月，丽水那边，宗门应该就要由守势转为攻势了。” 一路走着，曹圻只是听卫易说，自己并不开口。曹圻知道，卫易其实心里很憋屈，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吐为快。 明明自己已经证得了神位，明明已经是宗门的高端战力，却因为道伤无法离开东海，无法为宗门做出更大的贡献，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同门战死在前线。这种憋屈的感觉，只有卫易自己能够明白。 曹圻想了想，忽然转移话题，问道：“既然已经突破到了返虚，那你能不能像掌门当年那样，迅速跻身返虚后期？” 卫易摇了摇头，无奈一笑，道：“只有走到这一步，我才明白，我师父当年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么逆天。悟通这三千剑，就好像造出了三千块砖瓦。想要达到返虚后期，就是把这三千块砖搭建成一栋楼阁。我师父是一边造砖，一边盖房子。等到最后一块砖造出来以后，只要往上面一加，这座楼阁自然就建成了。我虽然也想过同样的路，但后来才发现，这种事情我师父能做到，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我现在，最多也就是建好了小半道墙的程度。想要将这座楼阁彻底盖成，那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况且，还有两个最重要的问题。” 卫易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沉声道：“我这一路走来，机缘实在太好。寻常修者得到一个，便有冲击纯阳的本钱。我则是得到了好几个，甚至到了只要能够先所有人一步，就能顺利成道的地步。不瞒你说，我甚至想过彻底放弃剑道，直接钻研死亡一道，先证道再说。但是我后来发现，哪怕我悟透了死亡一道，将来能否顺利成道，也是一个问题。毕竟，这是过往那位至高神灵的大道，不是我自身的大道。” “但如果想让我像历史上其他几位仙尊一样，开辟自己的大道……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恐怕没那个本事。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将死亡之道与剑道相互融合，融合成一种新的大道。这样的话，我未来的成道根基，也就能更厚实一些。” 曹圻连连点头。虽然她未达返虚，这点修行见识还是有的，知道卫易所说，确实有很大可能。不过，在卫易说完这些后，曹圻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卫易继续说下去。 “那……第二件事呢？” 卫易露出一抹沉吟之色，像是在考虑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但下一刻，卫易的话就让曹圻笑了起来。 “第二件事，我得想想我们大婚之日，都该请哪些人来观礼，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第56章 一千年的梦 谢弦歌觉得，这些年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谢弦歌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她记得，自己的爹叫谢希年，娘叫宋玉初。爹是一个莽修，入赘到娘亲家那边。但是后来为了所谓的大业，远赴咸安城，一去不回。后来娘亲因为她爹被逐出家族，过了几年凄惨的日子。再之后，娘亲死了，她过了好几年凄惨的日子，直到遇见了他…… 他是谁？ 谢弦歌不管如何用力，都想不起那个名字。但是谢弦歌本能的觉得，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但就是想不起那个名字。 再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好像爹回来了，成了咸安城的大官；好像有很大的兽潮，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好像她被带到了落霞岛，成了落霞岛的弟子，后来更是被掌门收做弟子…… 到这里，谢弦歌觉得，梦似乎似乎和现实开始混淆。 她开始渐渐难以分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 在梦境里，她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这个梦境当中，谢弦歌同样是一名女子，似乎出生在天南修炼界的某个小家族。同样也是父亲入赘，然后前往落霞岛修行，最后娘亲却因病去世。等到父亲归来时，只见到了一座枯冢。这些经历，就仿佛是她自身的经历一样，和她的记忆渐渐重叠，让她越来越难以分清。 被带回落霞岛后的日子，便是另外一段传奇。她在符修一道上，竟是天纵之才，很快就在宗门内崛起。再加上她的绝世容颜，很快就声名鹊起，被誉为落霞岛最耀眼的明珠，后来更是被称作修真界最风华绝代的女子，被无数男子思慕。 但是，不管那些男子如何思慕于她，她却只喜欢一个人。 那是一个落霞岛普通的男弟子。虽然天资也算耀眼，但在天才辈出的落霞岛内，实在不算什么。以他的资质，甚至原本都无法成为落霞岛的弟子。只因为她娘亲死后那些年里，他曾是她唯一的朋友，对她百般照顾，让她心生依赖。后来，她爹回来以后，要将她带去落霞岛。她执意要带他一起，这才让他也成了落霞岛的弟子。 虽然成为了落霞岛的弟子，但他却因为她的存在，在门内地位越发尴尬。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只会吃软饭的男人。而且因为思慕于她，开始对他放出明枪暗箭。不过她不在乎，她喜欢这样的他，喜欢那个在自己贫寒时曾站在自己身前，挡下所有不平的少年。那几年里，每次她出关之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替他打架。 然后，打着打着，就没有架可打了。 因为她已经成了门派的首徒，成了掌门的弟子，成了落霞岛所有年轻弟子当中，最强大的一个。所以其他人，就算敢在背后诋毁他，也不敢在明面上欺负他。 她很满意这样的生活，甚至不惜忤逆掌门师尊，放弃了继承点睛仙笔的机会，放弃成为下一代的落霞岛掌门。 因为按照落霞岛的规矩，历代掌门只能是女子。而且，不得婚配。 她曾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落霞岛最有权力的那个人。但相比这个，她更希望能够穿上大红嫁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嫁给他。 有他陪伴的那些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她的师父不管如何不愿意，仍是答应，只要她进阶封号真人，便允许她大婚。 但最后，她等来的，不是她穿着大红嫁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骄傲的嫁给他。 而是他牵起另外一个女子的手，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不会再娶她了。 为什么？ 那个女子，明明没有她耀眼，没有她修为高，没有她的绝顶容颜，更没有像她一样，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牺牲。 那个女子，到底比她强在哪里？！ 盛怒之下的她，不顾掌门师尊的劝阻，在翠微湖畔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捏爆了他的脑袋。 临死之前，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恐惧，只有一抹微笑。 是在嘲笑她除了大下杀手，再无其他选择吗？ 还是在笑那些过往，不过是白云苍狗，转瞬即逝？ 再之后，她被掌门下令，禁足三年。这三百年时间里，她独自坐在翠微湖底，继承了点睛仙笔，彻底放弃了所有的一切，选择继承了落霞岛的掌门之位。 三百年之后，当她走出翠微湖底的时候，已是半只脚迈入纯阳之境。但当年认识的人，大多已经死绝。就连公认修真界最强大几人之一的师父，亦是寿元将尽，只剩不到十年的寿元。 再之后，她的师父带着她，游历大江南北，尽览人间山河壮丽。 十年之后，师父坐化，她跻身纯阳，返回落霞岛，成了落霞岛的第五位岛主。 成为落霞岛岛主的她，已经是世间最绝顶的人物。所有人都知道，落霞岛岛主是人间最绝美的女子。甚至就连那一代的大离君王，都曾写下‘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八字评价，将其视作高不可攀的天上人。 世间男子，皆已在其脚下，只能仰望，而难有亵玩之心。 她却很悲伤。 艳冠天下四字，在这个时代，只有她能当得起。但没有人知道，当这四个字真正属于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会是何等的难过。 世间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转眼，她六百岁了。便是以纯阳修者的寿命，也不再年轻，渐渐生出华发。从这时开始，她以一袭黑袍加身，再无人见过她的真实容颜。 全天下都以为，是这位落霞岛岛主即便神通逆天，也无法更改自己容颜衰老的命运，不愿再以衰老容颜面见世人。但只有她知道，在她六百岁那年，有个当时刚刚叛出咸安城，还未瞎眼瘸腿的男人，来落霞岛见了她一次。 “不管你信不信，世间其实真的有轮回。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推算出他下一世可能出现的地方，帮你再见他一面。” 她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那一年，天南某个无人之地，有一场举世罕见的大天劫。就算她已是世间最顶尖的纯阳修者，依然为之胆寒。这种推演，本就是真正的逆天而行，自然招来天道的全力反扑。 最终，那个姓姚的咸安城叛逃之人，推演出了结果，但却碍于天道，无法告诉她。 为了这次推演，老人彻底伤了一条腿，从此变成了一个瘸子。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我都必死无疑。我只能说，他还没有降世。而且以你如今的寿元，也无望再见到他的转世。” “除非你能活出第二世。” 最终，那位在天南丢了一条腿的姚先生，留下了一门佛门转世之法，让她自己选择。 回到落霞岛以后，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选择使用了这门转世之法。也正是从这一日开始，她以黑袍加身，再不见世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不希望未来再见到他的时候，人间有她衰老的样子。 再之后的四百年里，她一边尽落霞岛岛主之责，为符修一脉谋划未来，与两剑山达成盟约，和两剑山一起出兵炎州，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另一方面，因为她所修的并非禅修一脉，所以想要完成这转世之法，便必须找到一个经历、记忆和她都极其相似的人。 她找了三百多年，找到了很多看似可以的人，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 就在她寿元将尽之时，当她已经近乎彻底放弃了转世的机会，她找到了一个名叫谢弦歌的少女，竟是让她近乎成功了。 之所以是近乎成功，是因为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完成最后一步的同化。在这个名叫谢弦歌的少女的神魂本源当中，似乎一直有某种奇怪的愿力守护，使得少女甚至可以和她争夺身体的控制能力。 直到数年之前，当少女曾经钟情的那个男子，传来和他人即将大婚的消息时。这个名叫谢弦歌的女子的神魂，才终于被彻底同化。 梦里这个名叫谢弦歌的女子，是自己吗？ 谢弦歌不知道。 顺利活出第二世的落霞岛岛主，一边开始继续自己的岛主职责，指挥整个天南，加入到这个大世的战斗当中，同时也在等待那个姚先生的回信。 那一年，姚先生曾经告诉她，他会将那个男子的转世信息，在今日派人来告诉她。 谢弦歌越来越无法分清真实与梦境。 因为相比她记忆中的真实，这个梦境，实在要比她的记忆更长，让她觉得这个梦境或许才是真正的她。 这一日，这位已经活出第二世的落霞岛岛主，高居于落霞岛主殿。按照当年和姚先生的那个约定，姚先生所派之人，会在今日抵达落霞岛。 正午时分，落霞岛有访客前来，没有让这位岛主失望。 只是这个来人，让已经陷入梦境当中的谢弦歌，有些意外。 谢弦歌记得，在自己相对较短的那段真实记忆当中，曾经见过这个男人几次。只不过这个男人，曾经算是她喜欢的那个名叫卫易的男子的下属。 谢弦歌记得，他叫周玉。 当年是个在剑修方面很有天分的年轻人。 “姚先生临别之前，给了我一个时间和一个位置，让我今日在这个时间交给你。至于以后你如何选，姚先生说随你。” 这个名叫周玉的男人，果然说出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恰好就在天南修炼界东部的某个位置，距离岛主记忆当中的那个家乡不远。 至于时间，正是明日。 “我很久没有和人聊天了，今日你陪我多聊几句，如何？明天，也可以陪我一起去见见那个人。” 对于落霞岛岛主的要求，周玉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有拒绝。周玉这些年一直在某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闭关苦修，对于修真界的事情，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不知道这些年修真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所以在落霞岛的大殿内，就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周玉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而这位落霞岛岛主，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日之间，仿佛比过去四百年说的话都更多。 第二日清晨，落霞岛掌门走出了大殿，飞向天南以东的那个方向。 周玉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一同跟随。 这是一座小镇。 镇子上约莫不足万人，不算小但是也不算大。今日恰逢镇上每月一次的大集，人来人往，显得十分热闹。 占据少女身体的落霞岛岛主，按照姚老头告诉她的位置，来到一座石桥。石桥在镇上很有名气，据说是一座很有历史的石桥。有人说这座石桥是数百年前建成的，也有人说是千年之前建成的，众说纷纭。但不管怎么说，石桥上岁月斑驳的痕迹，确实见证了很多兴衰起落。 这位整个天南最有权力的女子，等在石桥畔，等了整整一天。 黄昏时分，有个少年郎，从远处走来。 哪怕已是八百年不见，她依然一眼认出了他。 她轻轻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按住少年郎的额头，然后将之捏碎。但最终，这位岛主的手，终究还是落了下去，没有捏爆少年郎的头颅，而是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这古怪的举动，让少年郎神情古怪。 “姐姐，你认识我？” 落霞岛岛主点了点头。 “很多年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饿不饿，我说饿，然后你为我下了一碗面，那是我此生吃过最好的东西。” “我知道，当年你的背叛，不过是我师父为了让我接任岛主之位，故意让你做出的一出戏。我师父临终前，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可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后悔杀你。不是因为你背叛我，而是因为我恨你没有勇气去和我一起面对未来。” “我等了八百年，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位已经活出第二世的岛主，忽然笑了起来。如同当年她接过少年给她的那碗面时，灿烂如春风。 岛主忽然想起，禅修典籍里，曾有这样一段话。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人能从桥上走过。” 于是，这位落霞岛岛主轻轻呢喃。 “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千年修行，只为再见。 谢弦歌猛地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的流淌而下。 一场仿佛做了千年的梦，醒了。 第57章 第六位岛主 梦醒了。 但梦里的那些记忆还在。 谢弦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仍是难以分清现实与梦境，或者说是难以分清她的记忆和那位掌门师尊的记忆。 师父的记忆，很长，超过千年，跨越两世。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见惯了世事的白云苍狗。 少女的记忆，其实只有百年。就算这百年内，多半还是被师父控制身体，自己陷入沉睡。 当一个只有几十年记忆的女子，凭空多了上千年的记忆。这种光怪陆离的错愕感觉，常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 不过有一件事，谢弦歌很清楚。 在接受那些记忆的同时，她便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入门的少女，而是一个拥有上千年记忆经验的老怪物。 唯一的区别是。在见到那个和掌门师尊记忆里完全一样的少年郎之前，少女更倾向于是由那位师父的性格。而在见到那个少年郎之后，既然师父已经选择自由消散，她便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但同时，那门转世之法的本质，本就是将两人彻底融合。所以从当下来说，谢弦歌和掌门师尊两人，其实可以算作是一人。 对于掌门师尊，谢弦歌没什么恨意。因为对于如今的她而言，两人本就是一人。恨掌门师尊，无异于是在恨她自己。 而且，谢弦歌其实也不认为，师父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包括夺舍她这个弟子，最后又彻底消散，她都能够理解。 因为彻底融合了师父的记忆，对于那门转世之法，谢弦歌也是完全清楚。在她看来，师父本来是可以彻底消泯掉她的人格，让两人彻底合二为一。只是在谢弦歌神魂本源的深处，一直有一道诡异的愿力，彻底护住了少女。 很多年以前，有一年年祭，少女和卫易在苍灵城内逛街的时候，在一家客栈内遇到了那名年轻禅修恒秀。谢弦歌现在断定，恒秀只怕也是一位转世的大德高僧。至于是历史上哪位高僧的转世，目前还不好说。不过谢弦歌日后有机会的话，肯定要亲自去一趟西漠，问问这其中的因果。 当时那个名叫恒秀的转世禅修，送了卫易一套战阵，给她诵念了一段祈福经文。正是这段经文所蕴含的愿力，让少女的人格虽然被彻底融合，却没有消散。 直到今日，谢弦歌就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而这场梦里，有太多的内容，需要她慢慢去消化。 对于谢弦歌来说，掌门师尊的消散，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但对于眼前这个少年郎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一瞬罢了。少年听到先前落霞岛岛主的那些古怪言语，有些错愕，没明白到底是在指什么，还以为遇上了一个疯子，不由退后了两步。 谢弦歌始终觉得，掌门师尊或许是被那位姚先生给骗了。因为师尊已是当世至强的纯阳，仍是不知道世间真的有所谓的轮回。轮回之说，一直都只存在于禅修的典籍当中，或许只是禅修们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至于眼前这个少年，谢弦歌更愿意相信，是跨越千年之后，一个和当年之人皮囊完全相似的个体。虽然皮囊相似，但本质上却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而那位姚先生为何要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图谋，谢弦歌懒得去想，更没时间去想。掌门师尊彻底离世，摆在她面前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你既然和我有缘，所以我给你一个选择，可以让你进入落霞岛修行。至于未来的路到底要如何走，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郎，谢弦歌谈不上喜欢，但确实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主要是因为，少女融合了师父的记忆。在师父的记忆当中，对这个少年郎有着深深的眷恋。 谢弦歌能感觉得到，师父到底有多喜欢那个曾被她亲手捏碎脑袋的男子。但她如今是谢弦歌，不是她的师父。 于是少女屈指一弹，发出一道传讯，通知这附近的落霞岛门人。后面自会有人处理少年的事情，将少年带去落霞岛。至于少年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谢弦歌其实并不是太关心。 她现在有太多事情要思考，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几十年来，她仿佛做了一场极长极长的梦，梦境的时间更是跨越了千年。在这场梦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落霞岛弟子。但在这场梦之后，如今的谢弦歌，已经成了落霞岛真正意义上的最高掌权者！ 尤其是在掌门选择自行消散后，融合了掌门记忆的谢弦歌，就成了落霞岛真正意义上的掌门。 这些年来，落霞岛掌门一直借谢弦歌的身体行走在外，明面上是以落霞岛门派首徒的身份打理宗门，后来又直接成了准掌门。但实际上，这具身体的真正掌控者，一直都是落霞岛掌门自己。至于那座隐于落霞岛主殿当中的灵体，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傀儡。反正落霞岛的事情，都是由掌门一言而决。没有掌门的允许，自然也就没谁敢进入那座大殿，所以自然也无人知晓此事。 在落霞岛内部，唯一知晓这个秘密的，便是落霞岛的另外一位纯阳，云霞老祖。但这位老祖，平时从不管宗门的事情，只是一心闭关。在整个落霞岛内，也只有原本那位落霞岛掌门能够叫得动此人出山。 更让谢弦歌觉得恍若隔世的是，当年她陷入沉睡之前，不过是周天境的修为，但如今却已经是返虚初期巅峰，即将迈入返虚中期的层次。 谢弦歌的修行进境，之所以会如此之快，正是因为那位落霞岛掌门对她施展转世之法的缘故。施展转世之法以后，前代掌门的一身修为，也都快速被她继承。在进阶纯阳之前，谢弦歌不会有任何瓶颈，只需要不断闭关苦修，或者直接灭杀符修，吞噬其修为即可。 这些年来，那些死在落霞岛核心大殿，死在她手上的人，其实全部都被她所吞噬。 “周玉。” 谢弦歌忽然抬头，问道：“我要回落霞岛，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如果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和我暂时一起先回落霞岛。” “我现在是谢弦歌，不是我师父。” 周玉有些犹豫不定。他对这个天下的记忆，还保存在近百年之前。哪怕先前落霞岛掌门与他说了很多这些年世间的变化，周玉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周玉的记忆，其实还停留在当年云道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那场云道大战，如今看来，相比今日的一些战争，规模其实也不是那么大了。在云道大战以后，周玉便被姚老头寻到，给了他一堆修行用的玉简后，送入一座诡异之地。 那是一处周玉无法理解的地方，周玉在那里修行了近百年，都未曾找到那座世界的边际。 整个世界当中，只有无穷无尽的灵元兽，灵气充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灵元兽以外，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不知是何等存在留下的大道烙印。周玉这些年，就是通过参悟这些大道烙印，提升自己的大道感悟。通过斩杀灵元兽以及闭关苦修，提升修为。 然后，等到周玉跻身返虚期以后，便直接被送出了那座世界。回归修真界以后，恰好正是姚老头让他去送信的日子。 在接近那座世界的核心处时，当时周玉已经达到了周天境巅峰，仍是会产生恐怖的溺灵之感。周玉相信，那座世界的核心秘密，应该就在更深处。可惜他进阶返虚之后，就被自动送了出来，自然也就没有继续探索的机会了。 “我暂时也没什么好去处，那就先去落霞岛待些日子吧？堂堂圣地门派，当年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以后嘛，我可能去找一找家族，或者去看看老板。” 老板？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称呼。 但是谢弦歌知道，这个成功，对于周玉来说，只特指一个人。 真是很遥远的记忆啊。 …… 回归落霞岛的谢弦歌，还没等她进入岛内的核心大殿，便看到一位须发雪白的老妪，站在殿外，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许久。 “掌门算是故去了？” 云霞老祖一开口，便点明了谢弦歌最大的隐忧。 少女顿时脸色大变，看待云霞老祖的眼光也有些不善。 不过，就算眼前是一位纯阳老祖，谢弦歌也没有什么惧怕。因为对她而言，如今的她，在和前代掌门相融之后，其实已经相当于是落霞岛的新任掌门。如此一来，修真界所有符修，都要受她的制约，便是这位云霞老祖也不例外。 “放心，我对你没什么恶意，对掌门这个位置，更没什么兴趣。只是按照掌门之前的遗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落霞岛的第六代岛主了。” 这位在落霞岛德高望重的云霞老祖，竟是主动朝谢弦歌这个后辈，深深一揖。 落霞岛第六代岛主？ 谢弦歌有些发懵。在此之前，她其实也考虑过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既然师父已经坐化，那就意味着，她从此在门内再无庇护。未来何去何从，确实是个问题。可云霞老祖的出现，等于坐实了谢弦歌继承岛主之位的身份。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将成为天下所有符修的共主！ “掌门希望，何时举行即位仪式？我虽然不喜欢插手宗门俗务，但如今落霞岛正是多事之秋，掌门又是初登大宝。有需要云霞的地方，云霞自会出手。” 谢弦歌没有拒绝，而是直接以落霞岛新任岛主的身份，微微点头。 “那就多谢师伯了。” …… 落霞岛前代掌门，坐化于落霞岛内。 新任岛主，将由前代掌门的那个名叫谢弦歌的弟子接替。 这无疑是弘武七十八年，最让人震惊的一个消息。堂堂一个圣地门派，换了主人，这种事情，自然是天大的。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落霞岛需要举行盛大的掌门登位仪式，各方都需要派观礼使团前往天南观礼。 但这一次，显然不可能了。 天玄宗所辖的云莽、东海两界，正在应对妖族的进攻。落霞岛和两剑山直辖的三界，则已经大军压境，在两江西部和大离名将张香涛展开对杀。云州那边，御灵宗堂堂一个圣地门派，都被彻底除名。天九宫主力战部，刚刚在云州西南被离景原击溃。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大离和冰雪神殿，马上就会在云州北部，开始一场更加惨烈的大战。 整个修真界，就没有一个安生的地方。 在这种局势下，落霞岛岛主换人的这种事情，自然也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不过，落霞岛这边，还是按照老规矩，举行掌门登位仪式。而且按照老规矩，向几大圣地发出观礼邀请。至于咸安城那边，因为双方现在正处战时的原因，则没有发出邀请。 当然，大家对于新上位的谢弦歌，所知依然十分有限。除了公开能够查到的那些，对于谢弦歌到底是如何赢得前代掌门的信任，又是如何在百年之内，便成功进阶返虚巅峰，大家则一概不是。大家更不知道，这位新岛主上位后，落霞岛会出现哪些变化。 其实，就连落霞岛自身的绝大多数修者，亦是如此。 …… 咸安城内的东临街，因为紧邻皇宫，成为咸安城那些最顶尖的达官显贵的居住所在。在这条东临街上，有座谢府，是如今民事院副院首谢希年的府邸。 不过，谢府虽然是一位副院首大人的府邸，但这些年来，却堪称是东临街上最冷清的一座宅子。这主要是因为，谢希年虽然贵为一院的副院首，但却是咸安城内出了名的冷灶。 当年谢希年因为弹劾门师李砚山，得到了前朝乾安先帝的垂青，将其擢升为副院首级别的大离高官。但同时，谢希年的这种做法，也让整个大离官场为之不齿，少有人愿意与之来往。如果乾安先帝还在，谢希年或许还会被重用。但可惜的是，乾安先帝死在了那场仙战当中，新任大离皇帝离平，对其同样观感一般。所以这几十年来，谢希年曾辗转数院，担任副院首一职。但不管是到了哪里，都一定受到同僚的排挤和打压，基本没有任何实权。 以谢希年的本事，本来倒也不怕这个。官场上最讲究一个稳字，谢希年自忖只要自己忍过这段时间，踏实做事，这些总有一天会过去。但最近这些年来，他在咸安城的身份地位，却越发的尴尬。 这种尴尬，不再是因为他当年弹劾门师李砚山，而是因为他的亲闺女，正在落霞岛位高权重，如今更是成了整个天南的掌门！ 这种情况下，谢希年不死已经是皇恩浩荡，更何况还让他继续保留了副院首级别的官职？ 在谢弦歌即将成为新任落霞岛岛主的消息传来时，这一日，谢希年在府内的一株枇杷树下，坐了很久很久。 他在想，如果自己当年不曾离开云槐岭，没有去追求什么狗屁抱负。如今的他，是不是就该截然不同了？ “原来，我最想要的，竟然只是那座一家三口安稳生活的小院啊！” 第58章 如果老天要杀你 随着一道密诏，自云州前线传回咸安城，京城内的极少数达官显贵，终于得知了那个可怕的消息。 当然，有资格得知这个消息的，放眼整个离都，绝不超过十人。 在离平亲征云州之后，咸安城再次恢复了当年由那位米氏太后垂帘听政的情况。所以先前四大圣地的高手围攻咸安城，也是这位太后娘娘在主持大局。 然而当这位太后娘娘，收到这道密诏的时候，却吓得瘫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二日，一封太后亲笔的诏书，没有通过通政院，直接由影卫之手，发到了咸安城外的某条不知名巷弄里。在那座小院里，有个姓余的老人，换上了多年未曾穿过的官服，再次进入咸安城。 这一天，除了这些年一直隐居在咸安城外的余福之外，还有数位或被贬黜或自愿隐退的老臣，纷纷再次入京。这几位老人，虽然已经数十年不曾入京，但对于大离真正的高层来说，却从未忘过他们的名字。 几十年以前，离平刚刚亲政，为了握紧帝位，不得不将这些乾安年间留下的重臣，全部逐出庙堂。这不是离平自己小气，委实是只要这几人站在朝堂上，他这个大离新帝，就会看起来分量不足。只要这几人站在离平面前，离平自身处理国政，都会觉得束手束脚，总有一种想要问询的念头。 但当这几人离开之后，离平便只能依靠自己去思索许多对策。这无形当中，也让他这个大离皇帝，更快的掌握了朝政。 然而今日，这几人却不约而同的重新回到了咸安城。至于原因，正是因为那封密诏，是离平特意嘱托，要将这几位前朝重臣召回。 已经数十年不曾穿着官服的余福，重新走在那条天下最尊贵的中轴御道上，心情难免有些沉重。自离平掌权以来，整个内阁除离祚这个名义上的首辅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逐渐远离了朝堂。所以最近这四五十年以来，皇帝陛下虽然没有直接裁撤内阁制度，但内阁在作用上却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所有原本属于内阁的权力，全部被离平收走，然后由离平直接对接十二院的院首。 这种官职体系，其实就是最初的大离官制。只是后来的大离皇帝们发现，仅凭自己一人，似乎无法完成这样多的工作量，所以才有了内阁的存在。本朝皇帝既然愿意花费最多的时间和精力打理朝政，内阁自然也就可以暂时性的消失了。 今日恰逢大朝会，因为皇帝离平不在，按照大离祖制，便由太子监国。当然，那位太子殿下如今还尚未满周岁，能够坐在那张椅子上已经不易。真正掌权的，自然是那位隐藏于珠帘之后的太后米氏。 而当这几人出现在今日早朝前的御道上时，事先并未得到任何通知的早朝官员们，瞬间哗然。 临近早朝，那座大安门的侧门被打开，朝臣们鱼贯而入。这几位已经数十年不曾上朝的老臣，当下虽然并无更多的官职，却仍是走在所有朝臣的最前面。而且，哪怕是那位大离最是懂礼的司礼院院首，对此事也没有半点反对。 今日早朝，那位隐身于珠帘之后的太后娘娘，除了例行公事一样的问过前线的运输补给，以及一些朝堂日常的运作事务之外。将以余福为首的几名老臣，全部官复原职。 这无疑是一场大离官场上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相比这几位大佬的重新起复，大家更关心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几位老臣，在一日之间被起复？ 不过显然，这几位庙堂真正的栋梁，站在太元殿内的时候，从离平离开咸安城便开始人心浮动的大离官场，彻底稳了下来。 直到退朝，太后娘娘依然没有半点要解释缘由的迹象，也没有要特意留下这几位老臣单独说话的意思。随着那名宫中貂寺一声尖锐的‘无事退朝’，太后米氏带着尚未满周岁的太子离去。 就仿佛这几位老臣，这几十年来从未离开过庙堂一般。 退朝之后，朝臣们如潮水般退去，但这几名老臣却并未向各自山头的大臣们多解释什么，而是主动聚在一起，缓缓走出宫城，走向各自的官邸。 只是走出太元殿后，如今又是本朝次辅的余福，转身回望了一眼那座雄伟的太元殿，然后又仔细看了眼脚下的御道。 “王爷，你还能撑多少年啊？” 次辅大人的这声‘王爷’，自然是特指身旁的庆王爷。庆王爷作为曾经的宗室之长，这些年来也彻底隐退。虽然还挂着宗正院院首的头衔，但却已经早已彻底放手院内事务，交由几名副院首打理。 “还能活个六七十多年吧？”庆王爷很快便和余福并肩而立，道：“我记得，你应该比我小个二十多岁，这样算起来，你应该还能撑个九十多年吧？” 余福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若是按照普通人百岁寿元来算，王爷今年已经是快九十的人啦！余福也不比王爷小多少，都是真正的糟老头子。” 庆王爷，一笑置之。 余福轻轻伸出脚，在御道的地面上轻踩了两脚，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叶朝归先前入城，曾一刀将整座皇宫一分为二。不过，天工院的那些家伙，动作倒是快。如今这座宫城，已经看不出丝毫损毁的痕迹了。我倒是觉得，那位叶掌门还算给面子。如果不是一分为二，只留下一道不足三尺的沟壑，而是稍微用的力气大点，估计殃及的地方就多啦。天工院想要修补，估计也就更难，说不定比重新建造还要更费力气。” 庆王没有接话。因为这位老王爷当下确实没有听出来，余福这话到底只是随意的感慨，还是另有所指。 “但我知道，叶朝归那一刀啊，毁掉的东西其实很多。尤其是宫内深处的那些阵法，几乎都被他彻底一刀斩碎了。当下的皇宫，虽然看上去和我们当年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不同。但里子啊，是真的不一样了。” “趁着还能多活几天，多替陛下干点缝缝补补的活，也算老有所乐了。” 庆王爷同样回头望向那座太元殿。相比余福，出身宗室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踏上了这条御道。所以对于这座皇宫，他其实感情更深。 这座庙堂，万年以来，不断有人到来，又有人离开。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 身为中州北线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整个大离公认的第一名将，朝堂上真正只在一人之下的毅王爷离祚，在几名扈从的护送下，返回了中军大营。 自大离皇帝离平北上进入云州之后，离祚和米晟这两位大离名将，便分头从中州北部和东部，分别向玉州和林州两个方向进攻。 为了挡住这两位大离名将的进攻，冰雪神殿不得不派来大量的战部进行戍守，纯粹以人命阻挡住这两位名将。当然，在这种战事当中，大离自身也注定不可能完好无损。在冰原悍不畏死的阻挡下，大离也出现了大量的伤亡。不过，即便这样，大离的战略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两大名将分头进攻，为的其实并不是真的能够在他们各自的战场上，取得多大的胜果。而是为了拖住更多的冰原战力，让冰原无法派出更多的力量，去云州那边搅局。现在看来，大离的这个策略很管用。冰雪神殿哪怕明知道大离在云州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是没有太多力量，去做那个在后的黄雀。 冰雪神殿能够派出的绝大多数的战力，都被限制在这两座战场上。如果冰原从这两座战场上，抽调更多的力量。那么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至少有一方一败涂地。最后要么是大离攻入玉州腹地，彻底拿回玉州。要么是从另一个方向，完全拿下林州。这两个结果，显然都不是冰雪神殿希望看到的。 云州能够拿到的话，自然最好。但若是拿不到，也绝不能丢掉玉州、林州这两界，这是冰雪神殿的基本盘。 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大离此番才会做出这样的作战计划。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要从正面牵制住足够多的冰原战力，更要将那位不知名的冰原名将，死死拖在中州战场这边。这种事情，确实只有离祚和米晟两人能够做到。因为离祚长于以攻代守，侵略如火，可以掌握战争的主动权。而米晟则是最擅长以命换命，从细微处寻找胜机。只要冰原这边力量不足，米晟便会迅速扩大优势，将整个战场打得崩溃。 “王爷，后勤那边，刚刚送来邸报。下一批灵晶补给，会在三日后到达。” 一名军机郎走入帐内，带来了一份刚刚送来的邸报。不过，就在这名军机郎刚刚走入帐内的时候，手中那枚玉简，顿时轰然爆碎，一道仿似活物的黑气，从里面渗透出来，瞬间激射向正在翻阅军务情报的毅王爷离祚。可惜在距离离祚还有丈余的时候，地下便忽然有一道阴影凭空出现，直接挡下了这道黑气，然后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如电光火石般迅速，快到那名军机郎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已经结束。这名军机郎已是目瞪口呆，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便马上有影卫过来将其带走。 从始至终，离祚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继续盯着眼前的情报。 这种事情，他经历了太多了。 身为战部主帅，可以说是整个战部的大脑。一旦战部主官被刺杀，这支战部也就瞬间瘫了一半，再也谈不上什么战力。离祚作为大离四大名将之首，自单独掌兵以来，遇到的刺杀可谓不计其数。像今日这样的场面，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如今的天下，想杀离祚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如今这个时候，离祚一人身系之责，可谓关系到整个大离的兴衰。如果离祚死了，那大离北方的战局，估计瞬间就会彻底崩盘。 但想要暗杀离祚，又谈何容易？ 想要在战部当中，暗杀一位顶级名将，而且还是一位返虚名将。这种难度，恐怕比杀一名纯阳高手的难度还大，可以说是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大离又何尝不知道离祚的重要性？早就在离祚身边布下层层影卫保护。离祚的安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 “刚刚那名军机郎，大概也并不知道，他手上带来的东西是用来杀我的。不必为难他，只要查清楚这条线，然后清除掉就可以了。” 临离开帅帐之前，离祚特意多嘱咐了一声。暗处负责护卫离祚的那名副影首，则是悄悄同意。 若论暗杀之道，放眼人妖两族，恐怕没有任何势力，能够超过大离影卫。想要在影卫的护持下杀人，而且还是在一位副影首的护卫之下杀一名返虚，这根本就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处理完收到的邸报，离祚离开帅帐，准备带领战部，对冰原战部发起一波新的袭扰。只是在离祚离开帅帐的刹那，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 没有任何灵气变化，亦非任何实体变化。如果存在这种变化，不管多么细微，肯定都无法逃过那位副影首大人的察觉。 这种变化，更像是某种气运因果方面的变化。若有极厉害的天机士在此，沿着这条因果推演下去，便会推演到刚刚那名军机郎的头上。再往下，便是一片混沌。 …… 在离祚走出帅帐的同时，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乐桓，看着身旁几位顶尖天机士所推演的结果，不由轻叹一声。 “以这位大离第一名将的本事，想要在军中暗杀他，根本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如果老天要杀你呢？” 第59章 将星陨落 能够被称为名将的顶尖战将，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一定都经历过无数战斗，从尸山血海当中一路拼杀出来。在顶级战将眼里，生命从来都只是一个数字，是可以为了胜利而牺牲掉的东西。 但是，即便如此，放眼人妖两族二十多位名将，依然只有大离的这位毅王爷离祚，拥有人屠之名。被公认为是杀戮最终，手上沾染鲜血最多的名将。 这不是大家的错觉，而是真的如此。 离祚不光是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当年治理潇湘的时候，便以铁腕凶名著称。为了稳固潇湘的局面，更是曾经将一府修者尽数杀绝。这种事情，哪怕如今天下大乱，哪怕远东易帜后的中州血战，都不曾出现过。直到这次大离远征云州，为了保证后勤安全而实行焦土政策，才算超过了当年离祚的手段。 但实际上，如果单论杀生数量的话，离祚依然稳居天下所有名将之首。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离祚没有跻身返虚的话，只是周天境修为，我或许还能想到几个别的办法，能够成功暗杀离祚。但这位毅王爷如今已是返虚修为，那就真的不一样了。下毒？刺杀？正面埋伏？这些都不可能。想要靠这些手段去杀离祚，比杀一位纯阳还难。若是真的能杀掉的话，我们大可以直接去咸安城杀那位大离皇帝，还用废这个力气干嘛？” 乐桓在收到几位顶尖天机士的推演结果后，终于下令，开始发动冰原方面花了数年时间，才布下的这个局。 想要在战部的保护下，干掉离祚这个大离名将，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暗杀绝不可能，正面作战更不可能。就算是那位拳法杀力最强的西北之主，也要估计杀人过多后的代价，不可能正面去杀离祚。所以如此看来，当今天下，仙位不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干掉这位大离名将。 但乐桓还是想出了办法。 天劫。 既然人杀不掉你，就让老天杀你！ 今日这个局，是乐桓花了数年时间，才苦心布下的，就是为了能够干掉离祚。不过这个办法，也只对离祚一人有效。因为单以杀人数量而言，只有这位毅王爷最为夸张。乐桓的办法，便是靠人命去填，然后以重重手段，最后将这些人的死去的因果，全部转嫁于离祚一人身上。如此一来，已经是返虚期修为的离祚，便会有天劫临身，必死无疑。 战部，可以帮离祚抗衡最顶尖的纯阳高手，但却无法帮他抵挡天劫。甚至于帮忙的人越多，离祚最终引来的天劫就会越大，只会牵连更多的人赴死。 能够想到这一点的人，或许不止乐桓一个。但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至今还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办法，看似简单，但关键就在于，如何才能将那些修者战死的因果，转嫁于战将一人身上。 数年来，乐桓一直在暗中让很多冰原修者，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在了离祚的大军之下。离祚打仗，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侵略如火。一旦对敌战部崩溃，就很容易被离祚全歼。 正是离祚的这个特点，让很多原本不该死在他手里的人，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他的手里。 这个过程，不光是那些已经战死的战修不知道，就连离祚本人，也没有丝毫察觉。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 这个道理，乐桓一直都极为推崇。乐桓相信，就算是离祚这样的名将，也一定有其弱点。 杀人过多，便是离祚的弱点。 几年的功夫下来，原本那些本不该死的修者，死在离祚手上的越来越多。这种变化，离祚自己也未曾察觉，附近保护他的影卫也未曾察觉。因为这种因果方面的东西，除非极为擅长此道的禅修，恐怕再无人能够发现。乐桓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离祚杀的人足够多。到了那个临界点后，乐桓会想办法引爆这段因果，替离祚引来天劫。 这就是这几年来，乐桓一直在做的事情。 在几位大天机士的推演当中，此时的毅王离祚，已经再次率领战部，开始对冰原战部的袭杀。这个持续了数年之久的局，正在慢慢收尾。 比如离祚收到的那份玉简，为了将这封玉简送进离祚的军帐，冰原至少死了上百名谍子。但这些隐于暗中的战斗，注定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那枚玉简，其实就相当于是一个机关。那枚玉简本身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那上百名谍子的死，最后经过乐桓的布局算计之后，都算到了离祚的头上。 乐桓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走出那间推演天机的密室，来到外面，深呼吸一口气。 没来由的，乐桓想起几年前在鱼龙岛上，自己所说的那段话。当时离景原认为，只要打仗，就一定要有牺牲，这点不可避免。乐桓明白这个道理，但乐桓却同样反问，那些死掉的修者，可曾真的允许他们的性命被随意牺牲？ 但如今，那些死在离祚手里的修者，就是不知不觉当中，被乐桓牺牲掉了。 乐桓知道，他们的死，是为了让整个北方四界，未来都能少死更多的人。 但乐桓更知道，他确实不曾问过他们，便直接牺牲了他们的性命。 “原来，我也没什么不同啊？” …… 在突破返虚之后，离祚的统率力上限，一下子提升到了十六万之多。在如今大离的五位名将当中，离祚的统率力，目前是最高的一个。 实际上，这个统率力，在如今修真界所有名将当中，也可以排第二了。排名第一的，自然就是天玄宗的掌门叶朝归，可以统辖三十万精锐，远超其他所有名将。这没办法，其他几家的名将，哪怕突破了返虚，也只能止步于返虚初期。但叶朝归却是实打实的纯阳修为，这个优势，实在大的没法弥补了。 而除了叶朝归之外，其他已经进阶返虚期的名将，统率力其实相差并不是特别悬殊。在这其中，离祚如今的统率力，确实是最高的。 如果是在战场上正面抗衡的话，凭借这支平均修为在化灵后期的精锐兵团，离祚完全可以正面对抗三位纯阳。若是后援兵力充足的话，离祚甚至可以试着正面干掉一两位。 这就是顶级名将的可怕之处了。 在一声苍茫嘹亮的号角声中，十六万大离精锐，在离祚的统辖之下，形如一体。向数十里外这支落单的万人战部，发起了冲锋。 数十里距离，对于顶级高手来说，不过是一剑距离。而对于顶级战部来说，也就是一次冲锋。 离祚战部内，使用的是清一色的六阶灵兽重霖马。重霖马并不以耐力闻名，而是以短距离的冲刺攻杀为长。重霖马的短距离冲刺，速度甚至可以超过许多周天境灵兽！自是恐怖至极。 将整个战部，全都装备上六阶的重霖马，就算对于财大气粗的大离来说，也是一笔堪称恐怖的开支。为了打造这支精锐兵团，大离在丰州东部划出了一片近一府之地的广阔地域，作为马场。马场也是自弘武年间才开始设立，每年消耗的资源，足以让一家一流门派倾家荡产。后来离祚组建出这支精锐以后，更是下了死命令：马在人在，马死人亡！只要是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死了重霖马，其主人最轻也是被彻底废掉修为，或者直接扔到血战营当中争命。更多的时候，都是直接处死。 这也使得这支毅字旗军团当中，有这样一个有趣的调侃：媳妇和马同时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那支被毅字王旗捕捉到的落单万人战部，本身实力其实不弱，是一支颇为强大的甲字头战部。早在大离精锐还在两百里之外的时候，就发现了其动向。但是，这个距离，已经不足以让这支战部逃出生天了。战部内除了极少数周天境以上的高手，第一时间放弃战部，直接逃离能保全性命之外，剩下的战修，已是必死无疑。 在中州北方的这座战场上，冰原方面已经达成了共识。想要和离祚正面抗衡，或者说至少可以做到短暂支撑，不会上来就被大离轻易冲杀，军团规模至少要达到二十万人以上。只有当军团规模超过了二十万，才能挡得住毅字王旗的一次冲杀，等待后续的援兵。若是低于五万的话，那就直接四散而逃。正面抗衡，只会死更多的人。 但是，在最擅长短距离奔袭的重霖马面前，就算四散而逃，当真就能逃得性命？ 在毅字王旗一次冲杀之后，这支刚刚还处于实力巅峰的万人战部，便只剩下不足三百人逃得性命。 “嗯？” 就在这支万人战部，刚刚被彻底碾压过以后，离祚忽然微微皱眉。 在战部的感知范围内，出现了六位冰原返虚！ 没错，这六位返虚，一定只能是冰原的返虚修者。因为在这六名返虚身上，离祚没有感知到任何气运的存在。 普天之下，只有冰原的返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其他返虚，如果自身气运半点全无的话，那恐怕就是必死无疑了。 离祚皱眉的原因，倒不是这六名返虚，能够给他造成多么大的压力。实际上，这六名返虚所散发出来的灵压，不过只有返虚初期。六名返虚初期的修者，根本不可能对离祚这支精锐造成任何压力。 但让离祚意外的是，这六名冰原返虚，并不是聚在一起前来，而是从不同方向合围而来，就仿佛包围了他们这支战部一样。 他们到底想干嘛？ 要说单凭这六名返虚，就想围攻离祚战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正确的操作，应该是六名返虚直接抱团。如此一来，哪怕无法对离祚战部造成大的伤害，也能有较大机会逃脱。但这种站位，只要离祚发动战部，至少有两名返虚，绝无生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 饱经厮杀的离祚，第一时间便严阵以待，以狮子搏兔之势待敌。对于离祚这样的名将而言，轻敌的问题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喝！” 就在六名冰原返虚，对离祚战部完成合围之后。每一名返虚之间，都恰好间距一百五十里，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六边形。 这一刻，离祚忽然感到一阵不妙。迅速指挥战部，对几名返虚发起进攻。在离祚看来，不管对方作何打算，他首先要做的，都是先冲出这个圈子。只要能够在第一时间干掉一名返虚，接下来便会容易很多。 但是，离祚的动作，到底还是晚了。 就在这个六边形成型的刹那，在这六位返虚身前，忽然出现了成百上千道人影，影影绰绰，分明便是修者的神魂！ 不好！ 离祚瞬间便察觉到了问题，第一时间指挥战部，想要让战部停止攻击。但是，就算离祚反应的再快，仍是晚了。在这些神魂出现的刹那，六位返虚已经同时开始将这不知数量的修者神魂，直接推向了离祚战部。而那些外围防御战修，更是第一时间便按照战部防御细则，发动了反击。 “轰隆！” 一阵阵猛烈的攻击后，大家瞬间发现，这些神魂，似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弱到几乎一个化灵初期修者，都能将其轻松灭杀的地步。 这些神魂，便是冰原方面，为其准备的最后一招杀手锏。乐桓花了数年的时间，搜集那些在北方四界犯了大罪的修者神魂。如今在这座战场上，却是瞬间被大离战部灭杀。而在那六名冰原返虚施展的秘法下，这些神魂的死亡，因果全都算在了离祚一人身上！ 在这些神魂被灭杀的同时，离祚原本统辖的气运，却开始迅速折损。身为大离首辅，又是如今大离的第一名将，同时身为返虚修者，离祚自身所辖气数，几乎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地步。但这一刻，就算离祚也扛不住这种气运的流逝。 这一刻，离祚陡然生出某种致命的威胁感觉。 不是来源于周围，而是来源于……头顶！ 离祚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漫天劫云，正汇聚而来。 …… 这一日，恐怖的天劫笼罩近万里。整座战场，近乎化作一片混沌，全部毁于天劫之下。 大离第一名将，当朝首辅毅王离祚，将星陨落。 第60章 最大的赢家 离祚死了。 死的毫无征兆。 这位大离第一名将，当朝首辅，前朝乾安皇帝的托孤之人，如今大离中州北线的最高统帅……就这样死于天劫之下。 这个消息，让人妖两族尽皆失声。 在这个大世当中，两座天下，离祚是第三位倒下的名将级战将。第一位是东海妖盟的金虹明月，算是被天玄宗生擒。第二位则是西北名将赫连拔拔，被大离生擒。但是谁也没想到，第三位倒下的，会是凶名最盛的离祚，而且是死于天劫之下。 不过，还没等各方来得及反应，冰雪神殿方面，就做出了选择。那位一直在和离祚正面抗衡的不知名冰原名将，在离祚战死于天劫之下后，迅速率领战部，全线推进。大离数十年来，战死无数战修，打出了无数漂亮精彩的战事，才将战场成功局限在玉州界内，没有让战火殃及中州。甚至在离祚的努力下，大离还收复了数府之地的地盘。 但是如今，随着离祚的战死，那位不知名的冰原名将，迅速推进，将整个玉州全部收入囊中。大离过往几十年的辛苦和牺牲，全都成了泡影。而且在战场推进到中州修炼界境内以后，这位冰原名将，依然没有任何罢手的意思，竟是有向咸安城进逼的迹象。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久久没有说话，头脑一片空白？ “毅王叔怎么会死？” “离祚他怎么敢死？！” 这一日，在影卫的伴随下，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短暂离开了青苍城，在城外将数百里的地域夷为平地，宣泄自己的怒火。 但是，愤怒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重新回到青苍城的离平，除了愤怒之外，更感到了恐惧。 毅王离祚一死，中州北线的大门就等于是洞开。如果不马上做出反应的话，冰原方面，甚至有可能将战火推进到咸安城城下！ “让离景原回来，马上回来！” 在宣泄怒火的同时，离平总算还保持一点理智，第一时间召回了正在云州西南和天九宫对峙的离景原。第二天清晨，当离景原以最快速度回到青苍城内的时候，脸色亦是如同死灰。 在收到毅王离祚战死的消息时，离景原同样如遭雷击。对于离景原而言，离祚不光是大离最能打的名将，更是他的义父，是他心中最为亲近的长辈！ 但这样的离祚，却死在了天劫之下。 直到走入青苍城，见到离平的时候，离景原依然难以置信。 “朕知道，景原你现在很悲伤，朕也很悲伤。” “不过，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朕需要你马上返回中州，接手毅王叔统辖的战部。你是毅王叔的义子，只有你去接手王叔的旧部，才能在最短时间内，组织防御，挡住冰原进逼中州腹地。” “从今日起，毅王叔的所有旧部，一律交由你来辖制。中州北线，由你来全权负责。” 全权负责大离中州的北方边境，这自然是离平的信任。而且全面接手毅王旧部，这更是天大的事情。但今日，离景原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甚至没有怎么去想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他只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再没有义父了。 离开青苍城后，离景原甚至连亲卫都没有带，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中州北方边境救火。但那种心痛，却注定无人能知。 离景原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经过多年血战历练后，已经坚硬如铁。但今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柔软的那一面。 很多年前，当爹娘战死的消息传来时，离景原知道，从那一天起，自己就成了孤儿。直到后来在潮生园，离景原和妹妹被离祚夫妇收为义子义女，终于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长辈。 但今天以后，义父也没了。 …… 西北灵州，羊脂府的姜园内。 当离筱宓收到消息，知晓离祚战死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她能够知晓这个消息，还是因为天九宫方面，依例将消息传给了姜怀水，她才能够得知。 姜怀水本也参加了天九宫援救云州的大军，不过在那场当阳山大战当中，姜怀水也受了很重的伤。实际上，姜怀水一直怀疑，当时统辖战部的离景原，应该是对他放水了。因为以当时的战局来看，离景原如果想杀他这个天九宫的仙器传承者，并不是说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但是最终，姜怀水重伤之后，却并没有被大离战部围攻，而是任由他逃脱。 战场上的事情，本就没什么对错。双方各有立场，不管私底下交情如何，战场上都要全力以赴。反倒是对于离景原放水这件事，姜怀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因为按照当时的战局，他这个仙器继承者，战略价值极大。离景原作为大离名将，本来是绝对不该放他离开的。但偏偏最后，离景原只是让他重伤垂死，却没有真的取他的性命。所以姜怀水觉得，自己这个大舅哥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当然，如果从大离的角度来说，离景原这种做法，那就是罪该万死了。 在云州已是重伤垂死的姜怀水，自然也就无法继续征战，只能返回灵州。在天九宫内部治疗过伤势以后，接下来想要彻底恢复，便只能靠水磨工夫静养，于是姜怀水便回到了羊脂府养伤。 而作为天九宫的仙器传承者，姜怀水的情报权限极高。像离祚战死这样的消息，自然有足够的权限知道。对于这个消息，姜怀水也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告诉了离筱宓。 这一天，离筱宓打开姜园内很隐秘的一座密室。这座密室在姜园极少有人知晓，只有离筱宓一人可以进入。因为这里面存放的，是当年离筱宓远嫁西北的时候，带来的嫁妆。 最终，离筱宓挑出了几件样式精美的战甲，分明便是大离军中制式之物。 “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和我哥相依为命。在咸安城那会儿，皇族宗室的人，也不待见我们俩。直到后来我哥外放，我们离开了咸安城，日子才算好过一点。” “再后来，因为很多原因。王爷收我和我哥做了义子义女。我一直都知道，当时王爷收我做义女的时候，其实主要是看我哥。但我还是真心把他当成长辈，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 “王爷此生膝下无子。我哥和我说过，这其实是王爷有意在避嫌。王爷在军中权势过盛，后来又有辅政之责。若有子嗣，未来可能会有很多麻烦，对大离皇帝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王爷和王妃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任何子嗣。” “我能感觉的到，王爷收下我和我哥之后，是真的将我们当成了亲生儿女。我哥自不用说，本就是他最看好的人。这些年在军中多有照拂。若没有王爷，我哥不可能在军中攀升如此之快，而且也不可能如此快的跻身名将。至于我，王爷其实也当成了亲闺女。只是后来我远嫁西北这边，王爷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王爷是个不大喜欢说话的人。但我出嫁的时候，王爷还是特意破例，将这几件甲胄送给我，做了我的嫁妆。用这个做嫁妆，确实有点不太一般。倒是义母送给我的那些物件，都是女儿家的东西，都是我能用到的。但你可能想象不到，在我眼里，王爷的这几件甲胄，其实是我最重要的嫁妆。” “王爷治军极其严格，麾下战部法宝从不允许外流，更别说这种制式灵甲。就算我那位皇帝堂哥想要，也未必能要的出来。但我远嫁西北的时候，王爷却愿意为了我而破例，用几件毅字部的制式战甲来给我做嫁妆。” “我明白，这是义父想要告诉我。哪怕我远嫁西北，他一样是我义父。如果我受了欺负，他一样会作为一个父亲保护我。” 离筱宓一边说着，一边泪流不止。抱着这几件甲胄，走出了密室。 从始至终，姜怀水只是听着，没有多说半句。 这一日，姜园内多了一座无名的衣冠冢。身为姜园女主人的离筱宓，亲自为这座只埋了几件灵甲的衣冠冢祭拜，然后在这座衣冠冢前跪了整整一天。 黄昏时分，一直在旁边等待的姜怀水，轻轻走过来，搀起已经跪了一天的离筱宓。这个哀伤至极的女子，面如死灰。 因为已经远嫁西北，而且天九宫又与大离处于交战当中，她注定不可能返回咸安城祭拜，甚至在姜园内为义父立碑都不可能。 “姜怀水，你知道当我得知宗门战部进入云州，大离那边派出我哥迎战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当时在想，老天爷为什么不打雷将整个云州劈成两半？让大离和天九宫再没有打仗的机会？！！” “如果大离打赢了，你有可能死！如果天九宫打赢了，我哥必死！” “不管谁赢，我最后都可能会失去最亲的人。” “姜怀水，这种感觉，你懂吗？” 在天九宫已经被视作未来可能接任宫主之位的姜怀水，此刻依然没有任何回答，只能沉默。 …… 离祚的死，对整个大离来说，都有着十分重大的影响。首当其冲的，便是当下如火如荼的云州战事。 想要拿下整个云州，大离不光需要灭掉御灵宗，而且紧接着，大离需要同时击退冰雪神殿和天九宫。只有这样，大离才能占据整个云州。 但眼下，大离虽然已经拿下了青苍城，大概占据了半个云州。可接下来，却已经无力再继续主动进攻了。 离祚一死，大离中州的北线战场便告急。这使得大离不光需要调离景原这位名将前去坐镇，更需要抓紧时间增派兵力。像这种大规模的战场作战，离景原作为新晋名将，还是比不得离祚这种老牌名将更有经验，所以需要兵力也就更多。 如此一来，中州北线投入的力量更多，大离就无力向云州战场投入更多的力量。况且如果只有韩药师一位名将的话，同时对敌天九宫和冰雪神殿，大离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最终，在经过一番苦战之后，离景原不负众望，迅速接手离祚旧部，将玉州方面的敌人，拦截在中州边境上。大离虽然有不小的损失，但总算没有让战火殃及中州内地。 云州战场，大离虽然名义上依然还在战斗。但在离祚战死半个月之后，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主动返回了咸安城。云州所有战事，全部交由名将韩药师全权处置。而韩药师则开始以青苍城为核心，构筑防线，并没有要继续进攻的意思。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打到这个份上，大离可以说是损失惨重了。 云州之战，大离损失了无数精锐，还搭上了离平这个大离皇帝。如果再考虑到离祚的身死，这代价就更恐怖了。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后，大离虽然成功灭掉了御灵宗，但却只拿下了半个云州。这里面的得失，恐怕就没法计算了。 天九宫方面，情况也差不多。虽然趁着大离无力征伐之际，收复了当年送给御灵宗的十几个府，但却损失了赫连拔拔这位名将。相比之下，损失亦是大于收获。而且最重要的是，御灵宗倒下之后，天九宫便再无可靠的盟友。 如今的天九宫，只和大离、冰雪神殿以及珈蓝寺接壤。珈蓝寺和大离可以看做是一家，如此一来，天九宫的情况就更加尴尬了。 唯一可以算是获利巨大的，恐怕就是冰雪神殿了。冰雪神殿趁着大离和御灵宗交战期间，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便轻而易举的突破到云州腹地，继而占据了云州北方的全部地区。再加上当年御灵宗主动让道，将云州东部的一线让给了冰雪神殿。所以最终，冰雪神殿几乎没有花费任何代价，就拿下了半个云州。 如果再考虑到离祚的死，那这场战争，御灵宗无疑就是最大也是唯一的赢家。 云州大战，便以这种诡异的结果，落下帷幕。 第61章 天作之合 修真界有句老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其实一点都不假。前些年大离静观其变的时候，天玄宗三线受压。东海的千岛防线、云莽的丽水防线，都被妖族大举进攻。而云莽北面的留川河一线，同样需要防备，以防大离趁机南下。 三面腹背受敌的滋味，委实是不太好受。不过好在，随着后来天玄宗在东海打出一连串漂亮战事，快速解决了东海妖盟以后，天玄宗在东海这边就基本没什么压力了。后来云莽那边虽然依旧是腹背受敌的局面，但大离想要进攻，限制也颇多，所以也就只有南面的妖族，打得最辛苦一些。 而如今，随着云州战事的结束，大离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反倒是天玄宗，压力越来越小，甚至有了作壁上观的资格。 到了弘武七十八年年中，整个丽水沿线，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妖群，能够攻击到丽水防线本身。天玄宗战部开始主动出击，依托丽水防线对妖族进行作战。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最大的原因，其实就是妖族内部后院失火。 吞海鲸一族，开始全线进攻东海妖盟。九清蝉、太虚金睛猿、白山玄树这三族，则对幽明圣象一族发起攻击。至于天玄宗方面，则因为先前的某个协议，开始变得越来越安全。 当日叶朝归返回后，曾和代表妖族的吞海鲸族长有过一番密谈。最后的结果就是，天玄宗承诺百年之内，绝不进军蛮荒。哪怕事后四族攻下了幽明圣象一族，天玄宗也不能从背后偷袭，进入蛮荒分一杯羹。与此同时，四族则会马上出兵，让天玄宗少死很多人。而且双方还签订了百年的休战盟约，以掌门血誓订立。也就是说，哪怕未来这四族拿下了幽明圣象一族，至少百年之内，无法对天玄宗发动战事。 这个盟约，自然绝不能让普通修者知道。如果消息扩散出去的话，肯定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比如谴责天玄宗高层不作为，出卖云莽、东海两界修者利益等等。或许在那些普通人看来，既然打赢了妖族，那接下来就该乘胜追击，进入蛮荒争取更多的地盘。当初宗门不是就曾在东海成功开界吗？难道就不能在蛮荒再开一界？若是能够彻底吃下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天玄宗便可以至少再增加两界之地，岂不是更好？ 这些问题，注定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虽然幽明圣象一族，已经到了极限。但云莽、东海两界，何尝不是损失惨重？这个时候继续战争，极有可能会被其他几大妖族联手针对，甚至有可能被修真界针对。而那些普通修者，往往只能看到问题的某一个侧面，他们不会在乎前线会死多少人。为了达成那个结果，会付出多少代价。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 当然，仗你们必须打，为了打赢这场仗，我可以付出一个月的收入。但是再多的话，就要影响我的生活和修行，那不行。反正我很爱云莽，很爱东海，我也尽力了，剩下的就该是你们那些高层考虑的了。 所以，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当下签下这份盟约，都是对天玄宗最有利的。只有在最短时间内，停止对妖族的战事，天玄宗才能保留更多的实力。只有这样，在这场修真界内战当中，天玄宗才能有机会取得更多的战果。和妖族签订百年合约，足可以让天玄宗的整体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但这些，注定都无法对普通修者解释。 随着前方战事的逐渐结束，鱼龙岛开始逐渐热闹起来。这段时间以来，不断有外来修者登上鱼龙岛。至于目的，自然便是参加鱼龙岛岛主的大婚了。 卫易的这场大婚，对于当下的天玄宗乃至原陵曹家而言，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这场大婚，很像是一场庆功宴，用来庆祝对妖族战事的胜利。这个意义，可是无比巨大的。当然，同时这更是原陵曹家和天玄宗关系更进一步的标志，如今的天玄宗和原陵曹家，近乎是完全绑在一起，形如一体。 大婚之日，定在六月十八。 …… 作为这次大婚的主角，卫易这些天一直在忙前忙后，而且乐在其中。 像筹备婚事这种事情，很多东西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卫易和曹圻只能亲自来做。而且最近鱼龙岛上来的一些客人，很多都是双方的长辈，又是远道而来，自然需要盛情招待。无形之中，便又多了许多事情。 不过这一日，当一艘云梭降落在鱼龙岛上。本就已经事务繁忙的卫易，竟是亲自前来迎接。 很快，云梭上走下一行人。这些人修为倒是不高，最强的也就是化灵巅峰。但是，在看到这几张熟悉面孔的时候，卫易心中却不禁有些酸楚。 多年不见，当年熟悉的几人，都已是容颜老去，青春不再。几人见到容貌没有任何变化的卫易，同样心生感慨。 “好久不见啊！” 卫易上前，干脆便是一个熊抱。 一个好久，便是接近百年。 这一行人，正是当年卫易刚刚开始狩妖的时候，和卫易有过生死交情的狩妖小队几人。老池、韩秋生、老马、姜宁、曹家兄弟。 只是近百年不见，哪怕当年最为年轻的韩秋生，如今也已是百余岁高龄。就算以化灵期两百年的寿元，如今亦是垂垂老矣，再不复当年的青春年华，头上已生华发。 相比几人的巨大变化，卫易这百年来则是基本没有任何变化。毕竟他已是等同于返虚的神位，相较于漫长的千年寿元，卫易如今的百岁年纪，实在算是太过年轻了。 “好久不见。” 几人见到卫易后，略微显得有些拘谨。哪怕当年最为泼辣的姜宁，这会儿难免也显得有些紧张。这也难怪，说到底，双方如今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几人混的其实也不算差，尤其是在卫易打过招呼的情况下，几人如今都已经是化灵后期修为，修为最高的老池，更是已经达到了化灵巅峰。 但相比卫易这样的东海界主，实在是有若云泥之别。 对此，卫易也没有特意点明什么。他明白，这种身份上的巨大差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弥补的。就算他告诉既然无需拘谨，自己对他们仍是感情深厚，恐怕老池也不敢再像当年那样，拍着自己的肩膀给自己上思想教育课了。 “这次来东海，就多住些日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很希望以后你们能够留在这边。云莽那边，虽说我也能说得上话，但到底离得远。况且我现在因为很多原因，也无法离开东海。要是你们在东海的话，以后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小队几人，原本都是在苍灵府和两江修炼界那边生活。但后来天玄宗收复云莽之后，他们和很多莽修一样，也都重新返回了云莽这边。早年间卫易第一次返回苍灵府的时候，就曾经嘱咐当地的幽绵宗，对几人多加照拂。正是因为幽绵宗的原因，几人之前好些年过的还算不错，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卫易的原因。后来卫易这边也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幽绵宗还是对他们多有扶持。等到卫易终于回到东海，成为东海界主之后，想要照拂几人，更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直到今天，卫易才有机会以大婚的名义，对几人发出邀请，将几人接来东海。 一路聊了许多后，几人似乎终于找回了当年那种感觉，不再显得那么拘谨。几人也看得出来，卫易是真的将他们当成了生死弟兄，而不是那种飞黄腾达以后，便将昔日微末时结识的朋友抛在脑后的家伙。更不是那种发达以后，想要在昔日朋友面前摆阔的。 “其实，乾安三十六年的时候，我曾秘密回过一次苍灵城。只是当时身份不便示人，也就没有见你们。再后来，咸安城仙战以后，我被迫闭关几十年。一直到后来东海成界，才再次出世。所以这些年，也就没有去找你们，你别怪我。” 卫易的这番解释，并没有说幽绵宗对几人的照拂，是出自他的意思。但几人也不傻，自然能够猜到。其实几人私底下也曾想过，觉得卫易后来成了天玄宗首徒，乃至更高的位置后，一直没有来找他们，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或许就是不想再联系他们这些微末之友。倒是卫易这番解释，让他们再无疑惑。 一番闲谈之后，卫易这才得知，几人这些年的变化。老池和韩秋生最后走到了一起，如今已是儿孙满堂，连重孙都有了。老马和姜宁，还有曹家兄弟，情况也都大同小异，都是一大家子的人了。这不禁让卫易更加感慨。 “这些年除了幽绵宗以外，那位齐四爷倒是也对我们颇为照顾。这几年此人在云莽北部的几个府，混的风生水起，连当地的府主都要卖他面子。” 闲谈之中，卫易又问到了当年认识的几个故人。很多人都已经故去，但还是有些人境况不错。混的最好的，可能就是当年卫易认识的那个秃头齐四了，此人在天玄宗反攻云莽的时候，也曾作出过不小的贡献。 卫易如今已经站的足够高，看待人和事情的角度也截然不同。他知道，像老池他们几个，就算他极力扶持，这辈子到了周天境，成为一方老祖，也就到头了。像秃头齐四那样的人，大概可以在数府之地如鱼得水。不过要是再往上，恐怕就难上加难了，而且对他恐怕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人生各有不同，如今的卫易，确实有一言便可以改变绝大多数人命运的资格。但是除了老池他们几个生死之交以外，卫易并不打算主动扶持。说到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强行去改变别人，所需花费的代价，往往会大的惊人。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永远不要试着去改变其他人。不管身份地位多高，手中的权柄多大，都是如此。 …… 进入鱼龙岛后，卫易又将曹圻介绍给他们。之后几人便在卫易的安排下，在鱼龙岛上住了下来。卫易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陪几人。 “我现在有点明白，所谓道侣，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夜，卫易牵着曹圻的手，在鱼龙岛边缘的海岸上散步，天上明月皎皎。 “每个人的人生，都像是一条路。在这条路上，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人。有些人会陪你走很远，有些人则是只会一闪即逝。” “那些文人，常喜欢以此感怀。我却觉得，其实来来往往，都是正常的。就比如老池他们，直到今日，我依然将他们当成我的生死弟兄。但同时，我们之间的差距确实太大，站位不同，面对的问题，思考的方式，都截然不同。所以这注定他们接下来很难再与我同路，如果我强行把他们拉到我的道路上来，对于他们可能反倒是祸非福。” “相比之下，道侣就截然不同了。道侣是真正要相互厮守，一生不离不弃的同行之人。和其他人相比，道侣可能是陪伴彼此人生最长的，这一点，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了。” 卫易忽然笑道：“一想到以后我要和你共度余生，我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现在还能记得当年你修云梭的样子，怎么一眨眼就成了我的道侣？” 曹圻忽然皱起眉头，故作生气道：“怎么？你不愿意啊？趁着现在还没大婚，你要是反悔还来得及。要是大婚之后，按照我们曹家的规矩，可就是货物售出，概不退货了！” 卫易笑意温醇。 “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没了。后来稍大一点之后，我娘也没了。所以对我来说，家是个很难理解的概念。直到后来，遇到了素师姑，遇到了师父，我才有了一个家的概念。” “所以我在想，我们未来的这个家，应该有多大？” “我们应该多生几个孩子，然后回头告诉他们，他们有的是从海里捡来的，有的是买法宝送的，还有的是地里长出来的。” 曹圻笑着白了一眼，却是笑容温柔。 早在当年两人订婚之前，曹家和天玄宗的天机士，便给两人的婚事做过批算，最后竟是得出了一样的四字答案。 天作之合。 第62章 神力战部 最近来往很多人的鱼龙岛，又有一艘云梭到来。云梭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男人，另一个也是男人。 只不过，和很多年以前一样。其中一个男人，轻松走在前面，什么都没拿。而另外一个男人，却只能背着两个人的东西。 很难想象，这个像是仆役扈从一样的男人，会是一位如今在丽水前线声名鹊起，斩杀妖族无数的甲字战部统领。甚至在整个天玄宗战部体系内，此人都被视作是将来有望成为名将的年轻战将。 如今的丽水前线，有两位年轻甲字头战部的统领极为出色，甚至在军中对他们已经有了天玄双碧的说法。这两位年轻战将，在之前长达数年的丽水攻防战当中，斩杀了无数妖族，打出了许多极其漂亮的战绩。原本并不是特别出名的两名年轻战将，在这场丽水攻防战当中，彻底脱颖而出。 有望成为名将，就是这两人能够得到的最佳赞誉。 天玄双壁。 一个名叫徐崤，另一个名叫李虎。 前者，出身不俗，据传是如今东海鱼龙殿殿主的后辈，视若亲子，更是被宗门高层数位大佬庇护。至于后者，则出身相对普通，是从一名普通战修，一步步杀到今天这个地位的。相比前者，后者名叫李虎的这名年轻战将，往往更被那些普通出身的年轻战将推崇。 但在天玄宗高层，只有寥寥十数人知道，此人的真正跟脚，其实是很多年以前那位大离首辅李砚山的亲子。李砚山被杀后，此人辗转来到云莽从军。不过，这个身份，存在不存在，其实都无法给他带来更多的庇佑。至少李虎如今在军中的地位，确实是靠自己一步步杀出来的。 倒是徐崤，有几位宗门高层的长辈庇佑，能够得到的支持也就更多，所以相较来说，这些年走的更顺遂些。甚至有人说，若是徐崤与李虎起点相同的，前者的成就恐怕远不及后者。 而那个能够让徐崤心甘情愿做其扈从的男人，自然就是王垂志了。 几十年以前，徐崤正是王垂志的勤务兵，被王垂志一手调教，教了一身战将的本事。 如果单论年纪的话，王垂志其实比徐崤大不了多少。对于高阶修者来说，相差三四十岁，根本不算差距，完全可以视作是一代人。但在军中，几乎没有人会将王垂志视作是年轻战将，更没人会将这位虎帅之子，和其他年轻战将相比较。 因为如今的王垂志，已经是整个天玄宗内，最顶尖的几位半步名将之一！距离真正的名将，也只差一线而已！ “我这几年一直在前线打仗，总是听说鱼龙岛如何如何，今天才第一次过来。啧啧，看来宗门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不出百年，单是鱼龙殿自身的实力，就丝毫不逊色于我天玄宗的一脉啦！” 王垂志这一路走来，对岛上的大致情况也有了了解。在他看来，虽然鱼龙岛目前尚显稚嫩，高阶修者更是完全空白。但未来其实前途无量，最多百年之后，鱼龙岛便能够成长出一大批相当于周天境以上的神力高手。再加上卫易东海界主的身份，足可以成为天玄宗的第十三脉了。 在天玄宗历史上，麾下出现一个强大的一等门派，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王垂志敏锐的察觉到，鱼龙岛的强大，恐怕和历史上所有天玄宗麾下的一等门派，都不一样。 因为其他的一等门派，强则强矣，但仍是修行的神魂道，只能算是天玄宗的下级宗门。但鱼龙岛这边，修行的却是神力之道，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两人入岛之后，并没有过于声张，甚至没有拿出卫易先前给他们的请柬。若非这样，两人在登岛的时候，就会被鱼龙岛的弟子以贵宾之礼相待。 “走，去瞧瞧岛上有何不同。” 既然王垂志发了话，徐崤这个学生自然只能跟随。虽说徐崤如今在军中，也算是一方大佬，但在王垂志面前，徐崤却只能乖巧的像个孩子。倒不是说王垂志本人有多么严厉，只是在徐崤心中，王垂志作为老师的身份，实在是让他不敢不敬。 两人登岛之后，一路在岛上走走停停。身为顶尖战将，王垂志已经习惯了走到任何地方，先去判断当地的实力。任何一个细节，在王垂志眼里，都可能极为重要。不过今日对王垂志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震撼了。因为岛上有太多的地方，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你们是说，这些东西，能够直接去岛上的神殿献祭，然后换取所有东西，甚至修为？” 最让王垂志震惊的，是岛上一种名叫祭品商店的地方。里面出售的东西，往往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据店主说，这些东西，却可以直接去岛上的神殿进行献祭，得到丰厚的奖励。尤其是神殿有时候会发布一些特殊任务，若是能够完成这些特殊任务的话，更是会有超乎寻常的回报。 在鱼龙岛上，只要有祭品，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王垂志以前听说过这句话，但他以前一直觉得，肯定是夸大其词。但今日真的亲眼目睹，王垂志才忽然发现，自己恐怕是大错而特错了。 鱼龙岛上，只要有祭品，真的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像这种完成宗门任务，便能够得到奖励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几乎所有门派，都会有自己的任务体系。但是，相比鱼龙岛这边来说，实在是显得小儿科了。 没有任何门派的任务体系，能够直接换取修为，最多也就是得到一些提升修为的丹药，或者其他辅助之物。至少在王垂志的认知当中，从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直接凭空提升修为。 这根本就不合理！ 单此一项，就让鱼龙岛的神殿任务体系，成了整个修真界都无法超越的东西。王垂志甚至想象的到，假以时日，等到鱼龙岛的这些后辈成长起来，就能带来更多的资源，再次加快后来者的成长速度，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以后的鱼龙殿，只会越来越强大！ 在岛上一路走过，王垂志越发的心惊。 “你觉得，怎么样？” 王垂志转头问向身旁的徐崤，后者郑重道：“很可怕。” “说说，你觉得都可怕在哪儿？” 徐崤沉声道：“鱼龙岛这个体系，返虚期以上暂且不说，诞生化灵期和周天境高手的概率，要比正常的灵力修者高太多。而且，同阶的神力修者，往往要比灵力修者更强。最让我意外的是，相比灵力，神力协调起来，似乎要更容易一些。” “我曾问过我叔，叔说神力和灵力最本质的差别，其实可以将神力当成是一种灵力和禅修愿力的合体。所以，如果一群人的神力本质相同，或者说蕴含的愿力相同。那么这些人一旦组成战部，战将控制他们，要比协调灵力修者，容易太多了。” “当今名将，大多是以十万统率力为分界线。以往没有返虚名将的时候，十万出头就是修者能统帅的极限了。但如果换成神力一道，同样的战将水平，同样的修为境界，统率力却至少要多出三成以上！” 说到这里，徐崤和王垂志尽皆默然。 对于顶尖名将来说，统率力直接高三成，那察觉实在是大的没边了。就比如先前名欢岛之战，叶朝归统辖三十万精锐，可以直接冲入妖族大军深处，直取妖族帅部。而不久前的当阳山大战，离景原用的同样是这个办法。就是因为自身已入返虚，统率力更高，所以战部整体实力，远超天九宫一方，最后可以生擒天九宫主帅赫连拔拔。 这两场战事，无一不说明了当今这个时代，名将恐怕也开始出现分级了。 “以往的时代，返虚以上的强者，不能插手红尘，所以名将便是战场最强大的力量。后来返虚期可以下场参战以后，各大势力也都开始组建自己的顶尖战部。将战部的平均修为，提升到了化灵后期，可以由名将正面对抗返虚，甚至纯阳。” “但是如今，随着返虚期的名将开始出现，名将之间，也开始出现了差别。以往只要达到名将层次，彼此之间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少两位名将正面对战的话，不会出现那种压倒性的战局。但以后嘛……” 就在王垂志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身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所以以后的战场上，名将也会有差别。最强大的战将，比如像我师父那样的，或许就是不输仙器的顶尖战略力量了。” 王垂志白了一眼之后，随即哈哈大笑。 来人自然就是卫易了。 “我还以为，你堂堂东海界主，不屑于我这个朋友，懒得来见我了呢。”王垂志翻了个白眼，随即又道：“不过，让您这位东海界主，亲自出来迎接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滚蛋！” 回应王垂志的，是卫易的一脚。王垂志闪身躲开，一如当年。 锤子，斧子。 这是很多年以前，两人互相送给对方的称呼。 卫易在天玄宗内同代当中，朋友其实并不算多。比如卫易入宗之前，南字一脉最为优秀的王羽师兄，还有那个被叶朝归寄予厚望的刀修天才宋牧，都算得上是卫易的朋友。这次卫易大婚，除却正在闭关的之外，基本上全都来了鱼龙岛。 而在这其中，卫易关系最要好的，无疑便是王垂志了。 在卫易现身之后，徐崤自是执晚辈礼见过卫易。不过还没等徐崤多说什么，王垂志便伸手搭在卫易肩上，露出一抹坏笑。 “斧子，打个商量行不行？你看你这儿这么多神力修者，我看最多也就是相当于化灵中期的水平，修为不高。让他们单独外出历练，也够难为他们的。不过要是组成战部的话，那就不一样了。现在化灵期的战修，在前线还是很吃香的。要不，我帮你组几支战部玩玩？” 卫易冷哼一声，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费心啦！你觉得你能想到的东西，我师父会想不到？这些神力修者，就算给你，你也没法统辖。神力和灵力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系，想要统辖神力修者的战部，战将必须也得走神力一道才行。可我鱼龙岛这边的弟子，目前还没发现哪个有战将天赋的。” 王垂志瞬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对于一名战将来说，眼看着原本可以组成强大战力的战修，却无法真正统辖，这种郁闷，常人是无法感受的。 “灵力修者，当真无法统辖神力修者？或者，我就不能转修神力一道？” 卫易摇了摇头，沉声道：“想要以灵力修者的身份，去统帅神力修者，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事宗门之前其实已经做过实验，根本不可能。至于说已经走了灵力一道的修者，想要转修神力的话。周天境以前，或许还有办法。但周天境以后，肯定不行。除非你愿意废掉一身修为，从头再来。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你想转修神力，以后你得拜我，你愿意？” 王垂志顿时更加郁闷。 这两个条件，他无疑都不可能。 如今的王垂志，已经是周天境后期的修为。而且自身基础打得极为扎实，最多二十年之后，就能达到周天境巅峰，然后试着冲击返虚。如果废掉修为，从头再来的话，这个代价，无疑是王垂志绝对无法承受的。 而且，想要走神力一道，就要去拜卫易这个神位。这对于王垂志来说，同样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过…… 王垂志忽然眼前一亮，看向身后的徐崤。 “这小子如今才刚周天境二重天，而且寿元也比较充足。如果让他废掉修为，然后转修神力一道的话，能不能做到？” 卫易先是一愣，但同时瞬间皱眉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觉得，这代价有点大吗？” “我愿意！” 就在卫易刚刚说完的时候，身后的徐崤已经脱口而出，目光深处，尽是狂热之色。 神力战部啊…… 徐崤很清楚，统辖一支神力战部，到底意味着什么。别说暂时废掉他全部修为，让他重新修行。就算削去他几百年寿元，他都心甘情愿！ 第63章 嫁衣 一场无声的恐怖氛围，笼罩了整个天南。 起因是落霞岛前代掌门坐化，遗命门派首徒谢弦歌继承掌门位，成为落霞岛第六代岛主。 当前代掌门坐化的消息，传回落霞岛时，很多落霞岛高层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难以置信。与此同时，落霞岛的台面之下，开始暗流涌动。 对于那个喜穿红衣的女子，整个落霞岛高层，都缺乏好感。因为谢弦歌并非出身落霞岛内部的传统家族，完全相当于是一个外来人。这样的身份，担任门派首徒尚可，但如果继任落霞岛岛主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说，前代掌门还在的时候，大家对于谢弦歌的忌惮，更多是来自于其身后那位掌门的话。那么如今掌门既然已经去世，谢弦歌又不过只是返虚初期的修为。就算得到了前代掌门的承认，有一个符修共主的身份。但大家对于新上位的谢弦歌，依然没有任何惧怕。 就算得到前代掌门的传承又如何？ 只要大家联合反对，难道她就能坐稳掌门之位？ 于是，落霞岛内十几个最为强大的大家族，难得放下了往日的成见，竟是联起手来，打算逼谢弦歌让出掌门之位。 这些大家族的话事人，之所以会如此出乎意料，联起手来对付谢弦歌。一方面是出于自身利益，毕竟谢弦歌并非出身天南传统大家族，和这些大家族又没有任何关系。当年老掌门虽然也是如此，但好歹在门派内修行多年，在门内还是有很多关系。可是这些谢弦歌，却完全和这些大族没有半点关系。也就是说，一旦谢弦歌成功上位，他们这些大族的利益，势必会受损。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着谢弦歌根基未稳，便直接逼宫？如果能够让掌门之位，落入自家囊中的话，那可就真的赚大发了。就算没能落入自家囊中，只要谢弦歌退位，自家肯定也都能获得极大的利益。 另一方面，这些大家族，也可以说是并未完全出于自身考虑，也是从落霞岛的角度来进行考量。落霞岛和其他几大圣地略有不同，门下都是由一个又一个顶级大家族组成。这些大家族本身的力量，往往就相当于一个强大的一流门派。甚至可以说，这些大家族加起来，便可以等同于落霞岛本身了。 在这些大家族的话事人看来，谢弦歌不过返虚初期的修为，年龄又太过稚嫩。在当下这个风云变化的时代，一位如此年轻的掌门，如何能够带领落霞岛在这个乱世当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不管是出于门派的利益，还是出于这些大家族自身的利益，这些大家族都没有答应谢弦歌轻松上位的理由，所以才难得的串联了起来。在这些大家族的幕后指使下，就在掌门登位仪式开始的几天前，天南修炼界有好几个府，爆发了反对谢弦歌即位的抗议示威，而且又愈演愈烈之势。而在掌门登位仪式三天前，各大家族的精英，更是联袂而至，抵达落霞岛，联手向谢弦歌施压，要求谢弦歌退位。 结果，当他们抵达落霞岛的时候，发现这位喜穿红衣的女子，就站在翠微湖畔，似乎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等着他们上门。 然后，数日之后，一个无比恐怖的消息，传遍整个修真界。 “天玄宗新任掌门谢弦歌，杀周天境长老六十八人，返虚长老五人，株连过七千人。” 随着一条条情报逐渐传递出来，有关这位落霞岛新任掌门的形象，开始在各大势力面前，越发的清晰起来。 在修真界几大圣地的历史上，还从未有任何一家圣地的掌门，在即位之前，便对自家势力大下杀手。而且，手段如此之酷烈。 相比流传在外的那些情报，各大势力通过隐秘渠道得到的情报，要更加详细。这场落霞岛内部的动荡，其实要远比落霞岛公开的信息更加惨烈。所谓的株连七千人，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在后来的一个月里，这位落霞岛新任掌门，至少清洗掉了五万以上的门派精英，让那些门派内的中坚大族，瞬间遭遇重创。 据传，在连续半个月的时间里，翠微湖畔，每天都有人排着队在湖泊被砍头。最终，在这座天下闻名的符修圣地外，堆砌了一座数万颗头颅筑起的京观。所有头颅的尸首，直接被扔到湖里，将整个翠微湖染成了红色。 这还没完。 在谢弦歌正式即位七天之后，落霞岛忽然派出大量战部，直接开往一个抗议示威最激烈的府，然后将整个府封锁起来。 半个月之后，一府之地，生者十不存一。 屠城！ 而且是屠杀自家的地盘。 这种手段，堪称酷烈至极。 如此残酷的手段，让整个天南修炼界，瞬间失声。就连那些原本反对谢弦歌最为激烈的大家族，也瞬间变换城头，变成了这位红衣女子脚下的狗。 当血流的足够多，世间自然安宁。 更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在这些新任落霞岛掌门的血腥镇压下，整个天南后面竟然真的再没了任何叛乱。就连炎州前线正在和大离对峙的落霞岛战部，也没有出现任何不稳的迹象。 谢弦歌就这样踩着一条鲜血铺成的道路，走上了落霞岛最高权力。 …… 落霞岛掌门大殿内。 谢弦歌坐在掌门宝座上，整个大殿内灯火摇曳，空空荡荡，让人觉得有些心生恐惧。 周玉站在殿内，觉得此刻坐在宝座上的这个女子，和当年他印象里的那个女子，已经截然不同了。当年周玉认识的那个女子，性情温婉，是个小家碧玉式的女子。但今日的谢弦歌，却已经成了整个天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闻之色变的女子。 落霞血衣。 如今谢弦歌的这个称呼，已经不止局限于天南内部，而是在整个修真界都被叫开了。 “你也要走了吗？” 谢弦歌清冷的声音传来，让周玉刚刚略微飘远的思绪，终于被拽了回来。周玉点了点头，谢弦歌虽然对那些落霞岛门人手段酷烈，但对他这名旧友，还算十分客气。 “我接下来要去一趟东海那边，见他一面。当年姚先生和我分别之前，曾留下一句话，说我会是他最后的压胜之人，更会是最后杀他的人。这话我始终不明白，不管怎么说，我都视他为挚友，绝不可能杀他。所以我想去东海见一见他，或许见到他就有答案了。至于以后去哪儿，见到他以后再说。” 谢弦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周玉忽然又问道：“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他明日才大婚，或许还有机会。只要把话说开了，或许……” “不必。” 谢弦歌难得开口，随即摇头道：“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说明他确实很喜欢那个曹家姑娘，我尊重他的选择。” 周玉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这种事情，他到底还是外人，不适合多说。 “既然你要前往东海，有一样东西，请帮我带给他。昔日我确实受了他不少照顾，这个就算还他一个人情。” 谢弦歌一挥手，一枚近乎透明的符箓，从虚空当中显现而出，随即落入一枚玉盒当中。 “这是……” 当那枚透明符箓出现的刹那，周玉敏锐察觉到，周围大道都有了某种变化。很难想象，这竟然只是一枚符箓造成的。 “这个，替我交给他，顺便帮我带句话。” 谢弦歌深呼吸一口气，随即悠悠道：“祝他幸福。” …… 周玉离去后，空旷的大殿内，便只剩下了谢弦歌一个人。 殿内偶尔灯火摇曳，让这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如同一尊可怖厉鬼。 在那张象征着落霞岛至高权力的宝座上坐了许久之后，谢弦歌终于起身，返回自己的修行静室。 如今的落霞岛，就像这座静室一样，彻底安静了。 回到静室后，谢弦歌取出了一件大红嫁衣，忽然笑了起来。 那一年，她和他订婚之后，她亲手为自己设计了这一身嫁衣。她想如果成亲那一天，能够穿上这身嫁衣，在所有人的面前嫁给他。那时穿着嫁衣的她，一定是此生最美的时候。 可惜后来，她终究没有穿上这身嫁衣的机会。 后来，他去了云莽，又辗转去了东海；而她，则是来到这座岛，如今成了这座岛的主人。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没去云莽，或者我没来天南，而是一直在一起的话，今天……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已经有孩子了？” 谢弦歌难得脸上露出一抹羞红。 然后，她轻轻换上的那身嫁衣。 大红嫁衣，凤冠霞帔。 …… 按照云莽修者的老规矩，一对新人成婚之前，两人至少三日之内，不能见面。否则的话，便容易引来灾祸，两人成婚之后，会遇到更多的沟沟坎坎。 巧合的是，原陵那边，也有这样的规矩。 这个说法，卫易是不太信的。他如今已是神位，可以自行调理收拢气数。寻常人眼里的运气二字，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秘密。若真是两人成婚之前，便容易以后多灾多难的话，那卫易的自身气数，恐怕就要削减大半。到时候就不光是卫易自身的问题，恐怕整个东海都会被破。 但那怎么可能呢？ 不过，既然是老规矩，卫易也没有不遵守的道理。 大婚的仪典，自然有宗门内专门的修者负责，不需要卫易太过费心。但即便这样，这段时间前来鱼龙岛庆贺的修者，还是需要他前去接待。 如今丽水前线战事近乎完全停止，宗门在前线也无需驻守太多的高手。所以这一次，天玄宗内所有和卫易熟识的返虚，以及返虚之下的高手，基本上都能抽出时间，前来鱼龙岛庆贺。 至于曹家那边，以曹家家主曹本熹为首，同样来了大批的宾客。包括曹圻的爹娘，以及曹圻的爷爷宝羽真君，还有曹慈等曹家人，全都齐聚鱼龙岛。 这次大婚，其实并不只是卫易和曹圻两人的婚事，更是天玄宗和原陵曹家的一次往来。 上一次，两家圣地这样，还是天玄宗前代掌门素满山大婚之时。 “师姑，我大婚之时，还请您做我的长辈。” 当卫易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素只是哈哈一笑，便随即点头。 对于卫易来说，叶朝归这位师父，这些年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而素在卫易心中，则一直相当于是半个生母。 “好。” 素看着眼前的卫易，也不禁有些感慨。从当年沦陷区的那个小苦力，一路走来，到如今的东海界主。素对卫易的了解，绝对是最多的。甚至就连叶朝归这个师父，都比不了。 “小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不过在我眼里，你大概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弘武七十八年，六月十八。 鱼龙岛上，一场大婚如期而至。 这场婚事，吸引了整个修真界的关注。若非现在时局动荡，妖族最激烈的内战一触即发，落霞岛在换掌门，云州战场方兴未艾。恐怕卫易的这场婚事，就要成为两座天下最被瞩目的事情了。 毕竟，这场婚事的背后，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不过，对于这场婚事，卫易仍是有些遗憾。不久之前，冰原那边刚刚送来了乐桓的贺礼。如今冰原和大离大战正酣，乐桓自然也就无法亲身参加这场婚礼，只能派人将礼物送来。但让卫易感到遗憾的是，大离那边，离景原终于没有任何表示。 也对。 毕竟那一日，双方已是割袍断义，如今的离景原，更是成为大离中州北线的最高统帅，确实不再是他的大哥了。 人之一生，有人来，有人走，无可避免。 在一阵仙音之中，有祥云自天边飘来，黄鹤请命。在祥云深处，一座仿似仙宫一般的巨型楼船，缓缓靠近落下。 然后，有个身穿嫁衣的女子，从云端落下，来到卫易身前。 二人相视一笑，尽是温柔。 第64章 白骨天灾 卫易和曹圻的这场婚事，是由双方共同商议仪程，最后定下的。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寻常人家新婚之时，坐的应该是父母高堂。不过今日，在卫易的这场婚事上，坐在最高处的，只能是天玄宗的掌门叶朝归，以及曹家家主曹本熹。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场婚礼本就只是一场单纯的婚礼。而对于卫易来说，就更没什么问题了。反正对他而言，本就将师父当作自己的父亲一样看待。至于曹家那边，家主坐主位自然也没有任何不妥。 一对新人，缓缓走入那座承办婚事的大殿。 但是卫易却越发紧张起来。 对于这座大殿的布置，卫易并没有插手，而是完全交由天玄宗相应的人员来负责。这次天玄宗也大气了一次，将一座上百里方圆的福地空间给移了过来，专门在里面布置大婚所需。包括这座大殿，都是不久前刚刚建造完成的。 这座大殿，和当初卫易度神位之劫后，以瞳字诀看到的那一角未来，一般无二。 几年前卫易渡神位之劫的时候，曾以瞳字诀瞥见过一角未来，应该就是今日。对此，卫易并没有做太多的干涉，只是顺其自然，任其发展。卫易知道，自己的瞳字诀，只怕就像是一种天机术之类的东西。以天机术推演未来，未来可测而不可定。所以卫易不敢干涉太多，怕的就是会失掉自己看到的这个先机。 但同时，卫易也将当年自己看到的一角未来，告诉过叶朝归。所以今日，天玄宗也做出了诸多布置，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 卫易也很好奇。 如果当初看到的那一角未来，真的会发生的话，那今日上门的，到底会是谁？ 卫易觉得，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一幕，其实十分不合理。因为鱼龙岛本就守卫森严，今日岛上又有众多高手在此。怎么可能等到有人快要接近大殿的时候，才被发现？这根本就不合理！况且卫易身具东海之力，只要进入鱼龙岛，怎么可能不被他发现呢？ 但从当初卫易看到的那一角未来来看，确实就是如此。 亦或者……今日来的不是什么人，而是某个特别意外的消息？ 大婚的仪礼，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道侣。 唯一特殊的，便是第二拜。两人需要先拜过居于高处的两家掌门，再之后，卫易这边拜的是素，而曹圻拜的则是曹家父母。 但是，就在第三拜刚刚结束的时候，卫易忽然脸色一变。仅仅一息之后，居于主位的叶朝归和曹家家主曹本熹，以及几位纯阳老祖，都瞬间眉头紧皱。再之后，殿内一众返虚高手，也开始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一幕，和当初卫易以瞳字诀看到的那一抹未来，一般无二。 卫易忽然露出一抹苦笑。 之前因为看到的这一角未来，他最担心的便是今天会有人来搅局。所以暗中还是做了许多布置。别的不说，这里可是东海，又身在鱼龙岛，卫易完全可以最大程度的调动东海之力。而且，今日这座大殿内，光纯阳修士就有三位。除了武火真君真身必须镇守在天玄山、原陵曹家家主真身必须坐镇五原城，这两位是以化身至此。两大圣地其他三位返虚，叶朝归、囚蒙真君以及曹圻的祖父宝羽真君，都是以真身至此。至于返虚高手，更是超过了三十位。 便是如今的咸安城，恐怕都没有今日这座大殿安全。 可卫易万万没想到，今天来的，竟然会是这个。 …… 一场关乎整个蛮荒格局走向的会议，在昔年妖族圣城的旧址上召开。 当然，如今蛮荒这个概念，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就连那座雄伟的妖族圣城，也被妖王殿的强者们，以大神通全部拔走，只剩下一片废墟。 整个妖族圣城的旧址上，只有那尊万族圣碑还屹立不倒。妖王殿的高手，也曾想过要将这尊圣碑移走。若是能够移走这尊圣碑的话，妖王殿自然就更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妖族的正统了。可惜就算妖王殿的几位纯阳联手施为，仍是无法撼动这尊圣碑分毫。 这尊圣碑，就仿佛是嵌在这片天地当中一样，想要挪动圣碑，就等于要扛起一座世界。 所以最后，妖王殿那边，也不得不作罢。 今日这场会议，同样是妖王殿作为中间人召开的。参加会议的双方，便是昔日的妖族五大皇族，以及东海妖盟。不过，今日妖族这几家最大的势力，却相当于是分裂为两个阵营。 幽明圣象一族，和东海妖盟，妖王殿为一方。另外四大皇族血脉，为另外一方。但在这其中，妖王殿却有些摇摆不定，并没有完全站在幽明圣象和东海妖盟那边。 这主要是因为，在先前和天玄宗的大战当中，这两家势力，都遭遇了重创。唯有妖王殿，低阶兽群损失不少，但高阶力量几乎无损。 低阶兽群的损失，其实根本不算损失。因为对于这些大型妖族势力来说，就算不打仗，经常也会自行消耗掉一部分低阶兽群。一来是为了诞生更多的精英，二来也是为了减少领地负担。 低阶妖兽，对于真正的妖族而言，本就是口粮，并不被他们视作真正的族人。以低阶妖兽恐怖的繁殖能力，只要多等几年，就能彻底恢复过来。 “幽明圣象一族，可以存在，但必须彻底让出幽明谷，让出所有底蕴，自此降格为一家王族，成为我们的附庸。我们会给你们划分一块领地，这块领地，足够你们这一族休养生息。而且未来三百年内，幽明圣象一族，不许走出这块领地，这是我们的底线。” 四大皇族血脉的族长，先后开口，让幽池脸色越来越难看。 若非在关键时刻，四大皇族从背后插了一刀，幽明圣象一族，或许还有机会攻破丽水防线。可就是在天玄宗与他们都达到极限的时候，四大皇族忽然从背后出兵，彻底让幽池多年的谋划付诸东流。 更要命的是，本就已经支撑到极限的幽明圣象一族，根本挡不住四家皇族血脉的联手进攻。仅仅数年之前，幽明圣象一族，还是圣碑上排在第三位的强大族群，仅次于白山玄树一族。但短短几年之后，如今竟是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 世事无常。 当心如常。 “你们觉得，这个条件，我会答应？”幽池冷哼一声，随即道：“我族能够接受的最低底线，就是让出三分之一的领地，让你们可以进攻修真界。至于灭族，你们如果敢，大可以试试。” “我族身为妖族五大皇族之一，自身气数远超当年的天玄宗。当年大兽潮的时候，整个妖族尚且不敢直接灭了天玄宗，害怕天玄宗的血色气运反噬。如果我族到了灭亡的边缘，那份血色气运的反噬，你们可以自问一下，哪一家承受得住。” “而且，我族亦有底牌。如果你们执意越过我族的底线，我敢保证，你们每一家，都会至少折损过半！” “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血色气运。 还有那座隐藏在幽明谷最深处的白骨祭坛。 这两张牌，是幽明圣象一族，最后也是最大的底牌。 如今的幽明圣象一族，加上其附属族群的话，整体气运几乎可以比拟天玄宗和原陵曹家两大圣地的总和。若是幽明圣象一族，到了灭族边缘的话，可想而知，会有多大的血色气运反噬。 所谓血色气运，其实是天机士们的一种说法。天机士们认为，一个大势力的气运，可以看做是一种无意识的生命。普通生命临死之前，尚且会奋起一击，兔子急了还咬人。那么一个大势力到了灭亡边缘，自身气运便会疯狂反扑。 而这种反扑，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会诞生大量的高手。比如当年天玄宗落败，仅仅是丢掉了云莽，还远没有到传承断绝的时候，便催生出叶朝归这样的恐怖人物，以及一大批返虚高手，如今正是当打之年，成为了天玄宗目前的中坚力量。 如果幽明圣象一族临近灭族，这种血色气运的反噬，只会更强。 到那个时候，幽明圣象一族，也许会凭空出现十位纯阳，数十位返虚。以幽明圣象一族的气运而言，这并不夸张。 “血色气运啊！真的是很恐怖的东西啊……” 吞海鲸族长忽然开口，却并不显紧张之色，反倒轻松笑问道：“但是不知道幽池族长，最近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修真界北边的那场战事，不知道幽池族长有没有想过。为何大离敢大张旗鼓的灭了御灵宗，却丝毫不怕御灵宗的气运反噬？” 这个问题，让幽池瞬间心中猛地一颤！ 这恰恰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大离针对御灵宗的这一战，固然打得荡气回肠，精彩无比。但在幽池这等存在的眼里，却有一样东西无法解释。 那就是大离到底如何扛过御灵宗的气运反噬？ 御灵宗固然很弱，相比其他几大圣地，是最弱的一个。但就算这样，御灵宗仍是圣地门派，自身积累的数千年气运，远不是当年玉州联盟那样的势力能比的。如果说，庞大的大离可以轻松扛住玉州联盟的气运反噬，但对于御灵宗，是绝对不该如此轻松的才对。 至少在御灵宗灭亡之前，大离应该有更多的麻烦。御灵宗至少应该有更多的高手临战突破，给大离带来更多的麻烦。 但问题是，至少从情报上来看，这种情况，完全没有。 幽池忽然瞪大的双眼，他骤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些问题。 大离不是没有受损，而是损失惨重！只不过，大离的这个损失，看上去和御灵宗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由御灵宗造成的！ 大离战死了无数战修，甚至还搭上了一个大离皇帝，以及毅王离祚这样的名将，最终却只拿下了半个云州。这样的损失，简直是大的没边了。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说，大离遭遇的这些，也是御灵宗的气运反噬？ “怎么？想明白了？” 吞海鲸族长和其他三位族长相视一笑，然后看向幽池。 “修真界那边，大离看似没有受到御灵宗的反噬，却仍是损失惨重。但其实归根到底，还是气运反噬而已，只不过不是由御灵宗发起的。至于为何会如此，很简单，因为这是当年那个姚魔头留下的一些后手。” “这一次，到我们了。” 吞海鲸族长笑容越发灿烂，“当然，如果幽池族长不信的话，也可以试试。看看最后你族的血色气运，会不会反噬到我们。” …… 这场见面，最后不欢而散，而且也并没有谈出什么结果。 但有的时候，没有结果，往往就是一个结果。 在这场议事之后，妖王殿突然宣布，撤回在丽水前线的全部力量。甚至暗地里派出高手，和天玄宗方面接触，商议停战事宜。 总之，妖王殿是撤出了这个联盟。在妖族内部，也不再插手这场内战。在此之前，四族族长已经和妖王殿订立了协议。只要妖王殿退出，四族不会进攻妖王殿，而且可以和妖王殿签下百年的停战盟约。 幽明谷最深处。 幽池看着眼前这座祭坛，心情百感交集。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在进攻天玄宗的第一日起，就发动这座白骨祭坛，在云莽和东海的腹地开启通道。若是那样的话，打下天玄宗，或许要容易百倍。 可当初的幽池，自忖凭三家联盟的实力，就算不发动这张底牌，一样能够攻破丽水防线。可惜后来战局几经变化，终于走到了今天。 “想灭我族，你们也要陪葬！” 这一日，在整个蛮荒包括南海，有一座座空间通道凭空显现。海量的白骨生物，从通道内走出，如潮水一样，席卷整个妖族。 后世史称，白骨天灾。 第65章 结发 在所有返虚以上强者的感知当中，有一道堪称磅礴至极的生命气息，从鱼龙岛外疾掠而来。 这股生命气息，强到让在场所有返虚高手，都觉得恐怖的程度。 如果说，普通返虚高手，自身生机是路边一株野草的话。到了纯阳境界以后，自身生机便是一株灌木。但这道极速而来的气息，却堪称是参天大树。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生命气息。 更重要的是，在这道生命气息身上，大家没有发现任何气运波动。原本大家以为，这或许是某种重宝，或者一些特殊的东西。但当这道气息进入鱼龙岛，进入大家的感知范围后，一众返虚才骤然发现，这道生命气息，应该是一个修者，而且绝对是返虚强者。 因为大家能够感受到其身边的大道法界。 但世间怎会有如此奇怪的修者？这不合道理！在场强者，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之辈，却从未有人见过如此特殊的情况。 当然，返虚期没有半点气数，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比如极北冰原的修者，就属此类。但是，直到今日，修真界也不知道为何冰原那边的返虚，会没有个人气数。 整个过程，其实只有数息时间而已，一众返虚还没来得及出手。不过最重要的是，大家认为，这里是鱼龙岛，有卫易这位东海界主在，不管是敌是友，都该由卫易先出手才对。不过就在这个人影进入卫易的神识感知范围后，卫易却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神色。 “落霞岛使团，恭贺东海界主与曹家明珠，同享大道。” 一道悠远的声音，自殿外传来，自福地外传来。在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后，卫易没有发动岛上的各种禁制，也没有以东海之力阻敌，而是让其顺顺当当的进来。不过，对方始一开口，就再次让卫易大惊失色。 来人正是周玉。 在场所有返虚，除卫易之外，无人认识周玉，也无人知晓这位不知名的奇怪返虚的底细。但看卫易的意思，却仿佛是认识对方的意思。至于老池等几个旧友，虽然当年见过周玉，但是他们不过是化灵期修为，神识感知范围有限，自然也察觉不到什么。 不过，这都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这个奇怪的返虚高手，竟然自称是落霞岛的使者？ 卫易顿时一阵头大。 他终于知道，自己当年看到的那一角未来里，曹圻为何会怒而掀开盖头，恐怕就是和落霞岛有关。卫易陡然握紧身旁曹圻的手，迅速传音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顺利大婚。” 本已心情激荡，周身灵力渐渐不稳的曹圻，听到卫易这话之后，这才稍稍平复下来，终于没有自行揭开盖头。 卫易长出了一口气。 随着周玉缓缓走入大殿，天玄宗一众返虚，以及曹家的诸位强者，都严阵以待。今日这场婚宴，双方并没有邀请其他几大圣地。所以今日，落霞岛等于是不请自来。更让卫易感到不解的是，周玉怎么会和落霞岛走到一起去？仅仅百年未见，周玉为何如今已是返虚修者？ 所有的这一切，谜团实在太多了。 不过，卫易并没有显现出太多意外的表情，在周玉进入大殿之后，卫易还是笑着走上前去，给周玉来了一个熊抱。 “好久不见！” “老板，好久不见啊！” 见到这一幕，大殿内的众多返虚，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至少，来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搅局的。 “落霞岛的谢掌门，让我代转一份贺礼，祝界主大道昌隆。” 虽说出场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但在递交贺礼之后，周玉的表现就显得中规中矩。卫易也就彻底松了一口气，知晓今日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搅局。接下来，自然有专门的返虚修者上前，接待周玉。 婚礼照常进行。 …… 洞房花烛夜。 当卫易结束所有应酬，回到那座悬挂了大红配饰的新房时。曹圻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掀开盖头。 卫易缓缓走过去，轻轻掀起盖头。 盖头之下，是一张让卫易觉得哪怕下辈子还和她在一起，也会觉得很好的容颜。 “如果你真的还挂念那位新任的落霞岛掌门，现在你要是反悔的话，我不会恨你。但是今夜之后，如果你再反悔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恨你。” 被掀开盖头之后，曹圻忽然开口，却让卫易一阵无奈。 卫易轻轻坐到曹圻身边。 “很多年以前，我第一次和她订婚之前，她外公和我说过一番话。这件事，我应该和你说过。” “当时她外公问我，如果我们的寿元可能至少两百年，甚至五百年，或者更长。我如何保证很多很多年以后，我还能像那时那样喜欢她。” “当时我回答，我只确定，此事，此地，此刻，我很喜欢她。而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会很喜欢她。” “但是我今天发现，这个回答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其实，确实很缺乏说服力。” “因为那时的我们，确实没有能力，替自己说的话负责。” 说到这里，卫易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起身，半蹲在曹圻身前，笑道：“但是今天，我觉得以我如今的情况，我有这个能力，能够替我说的话负责了。” “我确定，我愿意和你结为道侣。尽此一生，不离不弃。” “至于她……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但是我还是得说实话。我其实还是觉得她很好，但既然如今她已经是落霞岛掌门，我们的身份和立场，都注定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个。” 曹圻轻轻点头，嫣然一笑。 洞房花烛夜。 醉里不知云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二日，曹圻早早坐起，按照云莽修者的规矩，在自己头上和卫易头上，各取下一缕头发，然后将两缕头发打了个结，彻底绑在一起。 结发夫妻。 …… 落霞岛核心处，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谢弦歌，对着镜子笑容灿烂。 这座只能由她一人进入的密室，被她换上红装，如那新婚燕尔时夫妇洞房时的新房。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第一次成亲，不太懂这些规矩。现在让我去问别人，好像也不大合适。” “既然你已经成亲，此生我便与你再无缘分。我谢弦歌不屑于去与另外一个女子，分享一个男人。但除了你，我也不打算再嫁别人。” “今日，就算是我嫁给你了。” 谢弦歌看向那面镜子，对镜子里身穿嫁衣的自己，自言自语。然后，便是枯坐一夜。 拂晓时分。谢弦歌褪下这身嫁衣，重新换上了日常穿着的那身红衣。至于那身注定此生不会再穿的凤冠霞帔，则被她轻轻收了起来，如同收起世间最为珍贵的珍宝。 然后，谢弦歌坐在镜子前，轻轻扯下一缕发丝，自行打了个结。又以五彩丝绳，将长发盘起。 结发。 按照云莽修者的规矩，凡新婚夫妇大婚之后，女子便可结发而立，以示嫁人。 …… 一场大婚之后，前来鱼龙岛观礼的宾客们，开始陆续返回。 接下来的两人时间里，卫易和曹圻这对新婚夫妇，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送客。 没办法，这次来鱼龙岛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很多都是双方的师门长辈，便是卫易如今身份特殊，也需要对这些宗门长辈极为尊敬。 所以，直到三日之后，当所有重要的宾客，都已经离岛，卫易这才终于有时间，单独来找周玉。 对于周玉，卫易实在是有太多不解之谜了。 在昔日的苍灵府故友当中，周玉算是和卫易相识较早，而且关系较好的一个了。当年周玉甚至还一度加入卫易的商行，在卫易麾下的战部拼杀。 但是后来，随着卫易因为种种原因，和当时的两江经略使费家正面对上，不得不远遁云莽。而谢弦歌也不得不离开苍灵府，前往落霞岛。卫易昔日的那些势力，渐渐也就逐渐分崩离析。除了极少数被老池他们保存下来以外，大多数势力，都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对此，卫易倒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在如今卫易的眼里，当初的那些所谓势力，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而且后来，卫易以宗门密探的身份返回苍灵府时，也借助幽绵宗的力量，扶持了老池他们，并且将自己昔日被瓜分的产业，逐渐都弄了回来，所以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但就是那次回苍灵府，卫易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次返回苍灵府，借助幽绵宗的力量，卫易几乎查到了所有旧友的情况。不管是生是死，至少都有一个答案。比如狩妖小队几人、施公子、叶公子、许鸣川等所有人，至少都查到了一些消息。 唯有周玉，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卫易后来去查周玉，发现在自己离开两江之后，周玉也脱离了战部。至于后来如何，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不光周玉再也找不到了，就连周玉出身的那个周家庄，也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了任何消息。 卫易当时身兼宗门任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当时也就没有细查。况且在当时的卫易看来，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解释。毕竟卫易逃走之后，妖族曾经在留川河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大量兽群涌入苍灵府。 那一役，苍灵府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全都死在了那场劫难之下。 所以卫易当时便觉得，周玉和周家庄，或许就是运气不好，死在了那场劫难当中。当时消失的村子，也不是一个两个。 再后来，卫易就遇上了邯苗洞天那一役，以及帮助天玄宗在云莽北部进行布局，所以也就没有时间，再去追查这件事情。 但如今想来，周家庄和周玉的消失，确实存在很多疑点。 周玉本身便是化灵期，战力不俗。如果当时回归周家庄的话，周家庄也算是有一定自保之力的。就算有大股兽群冲击，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但事实是，后来卫易追查的时候，就是没有发现周家庄的痕迹。就仿佛兽潮冲击之前，周家庄已经全族撤离了。后来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这些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在卫易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周玉摸了摸脑袋，给出了一个让卫易十分不解的回答。 “这事说起来比较长。你离开之后，有位自称姓姚的老先生找到了我，说可以帮我争一个大道登顶。我当时自然是不信的，自你离开之后，我本想着先回一趟周家庄，然后带着周家庄北上，去我师父出身的勾甲门那边生活。” 卫易点了点头，这个选择，他其实也想过。因为周玉当初在卫易战部的时候，被卫易拐来的那位化灵后期高手江愚看中，然后收做了弟子。江愚出身两江中部的勾甲门，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庇护一个周家庄还是绰绰有余。后来卫易也曾想过，是不是周玉随江愚去了两江中部那边。结果发现，江老头后来确实回了勾甲门，但在卫易查的时候，已经坐化了。至于周玉，也没有和他在一起。 “对于这位姚先生的说法，我当时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姚先生当时给我展示了一手神通，堪称颠倒乾坤，匪夷所思。如今想来，姚先生至少也是返虚强者，而且是极为厉害的返虚强者，甚至有可能是纯阳。” “姚先生当时说，只要我愿意，他就会送我去一个地方。我的未来，至少可以跻身纯阳。至于他的身份，姚先生说，日后等我修行有成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当时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所以姚先生就直接把我扔进了一个空间通道，让我前往一座我现在都无法理解的新天地。但在离开之前，姚先生和我说，既然我做出了这个选择，未来我会成为你的压胜之人，而且最后会杀了你。” 第66章 符修本源 姚先生。 这个称呼，才是让卫易最为在乎的东西。 时至今日，卫易早已深知那个已故的姚老头的厉害之处。甚至就算姚老头已经死了七十多年，留下的后手，仍是在对这个世界起着很大的影响。 而且，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姚老头到底想要什么。没人知道，姚老头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姚老头搅动风云，只是为了一展平生之所学，证明自己的价值？ 卫易更知道，自己如今能够有这一身本事，也和姚老头脱不了关系。卫易能够走到今天，可以说完全是机缘所致。但细想的话，很多机缘的背后，似乎都有姚老头的影子。 那么，姚老头当年对周玉所做的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我只能说，那是一个无比神奇的地方。” “那是一个无比广阔的世界，至少以我的本事，还没找到过边缘。整个世界，灵气充沛至极，诞生了许多强大的灵元兽。这些灵元兽，和修真界诞生出来的灵元兽不同。周天境以上的强大灵元兽，可以开启灵智，与修者无异。不过，有趣的是，这些灵元兽就算灵智颇高，自身的大道感悟也颇为强大，但却并没有诞生出任何闻名。” “这些灵元兽，似乎生来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吞噬其他灵元兽，让自己变得越发强大，然后可以向那个世界的核心处前进。” “在这个世界当中，我靠着猎杀灵元兽，快速增长修为。在被姚先生扔到那个世界之前，姚先生还给了我一套功法和许多修行用的玉简。靠着这些，我才能在不到百年之内，迅速跻身返虚。” “除此之外，在那个世界，经常还能发现一些刻有道痕的石碑。我亦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留下的，反正在那个世界，我没有见到任何除我之外的人，只有灵元兽而已。那些道痕亦是颇为强大，依靠这些道痕，我才能快速悟道，领悟的剑道，最后跻身返虚。” “再之后，等我达到返虚，接近那个世界的核心时，我就被排斥出来，回到修真界了。我一直猜测，那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应该在那个世界的核心处。但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就不得而知了。” “……” 卫易一边听着周玉诉说这些年的经历，一边也是心中震撼。 从终于的这些描述当中，卫易听得出来，周玉这些年所在的那个地方，只怕是一座丝毫不逊色于无定河世界的恐怖地方。两者各有不同，又各有相同之处。比如周玉所在的那座世界，可以依靠击杀灵元兽提升修为。卫易先前修行的无定河，则是通过击杀白骨生物提升修为。 这两者，实在是太像了。 更为相似的是，周玉所在的那座世界，中心处同样有大秘密，只可惜周玉没有去到那里。而卫易所在的幽冥之海最深处，则是有着那座雄伟主神殿。 这让卫易不能不去向某个方向猜测。 难道周玉这些年修行的那个世界，是一座和无定河相差无几的地方吗？ 这种事情，若是一般人和卫易说起，卫易自然觉得是天方夜谭。但既然涉及到了那个姚老头，卫易觉得再怎么夸张，似乎都不过分。而且从幽冥之海的传承当中，卫易知道，上古时代可是有十二位至高神灵。那位幽冥之海的掌控者，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吞海鲸祖地神殿的那位原主人，只怕也是其中之一。 那么，周玉去的那座世界，其主人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呢？ 卫易觉得，可能性很大。 “姚先生并没有给我任何剑术神通的传承，只是给了我一门功法，还有诸多修行通识。所以这些年，我都是靠着那些大道烙印，以及和灵元兽对杀，自己琢磨出来的剑术神通。” 自己琢磨的剑术神通。 这无疑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毕竟，当初周玉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不过只是化灵期修士。就算在剑道上天赋不低，可想要在百年内提升到返虚期，甚至琢磨出自己的完整剑道，那可就太难了。 能进阶返虚，这本身就说明，周玉的剑道，已经到了返虚的层次，等于是自悟道阶神通。 卫易忽然问道：“能否和我稍微切磋几招，让我试试你的手段？” “就在这儿？” 周玉有些意外卫易的要求，但并没有拒绝。不过，两人若是在鱼龙岛上动手，显然并不合适。两人当下离开鱼龙岛，前往鱼龙岛数万里外的一片荒无人烟的海域。 这片海域，正是当年叶朝归渡劫时的那片海域。当初一场大战，让数千里内彻底荒芜。后来这里就成了天玄宗固定的高手演练的一处地方。周天境后期以上的高手，若想放开全部手脚进行切磋，多半都是在此处进行。 “老板，如今我也有几分手段，小心了。” 卫易微微点头，但其实并不是太过在意。毕竟此处身在东海，有东海之力的护持，便是纯阳老祖来了，也破不开卫易的防御。如今西漠的那位好好和尚已死，若论挨打的本事，身在东海的卫易，恐怕应该能够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了。 这种天下第一，虽然十分另类，但仍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就算加上妖族那边，仍是如此。 但是，随着周玉缓缓出剑，卫易却不禁脸色微变。 周玉的剑道，竟是让卫易有一种想与之分出生死的冲动。仿佛两人天生就是最大的天敌，只有一方能够活命。 随着周玉出剑，周身神通法界亦是张开到了极致。在周玉的法界之内，有种种异象显现。但这些异象，无一例外，都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而且，周玉的剑道，更是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和卫易以往接触到的所有剑修，都截然不同。 如果说，其他剑修的剑道，是通过给敌手造成创伤，掠夺其生机，最后杀敌的话。那么周玉的剑道，则是以一种诡异的手段，让敌手生机过多而崩溃。 周玉的剑，不像是杀人的剑，而像是治人的剑。 但就是这种治人的剑，一样能够杀敌。 借助东海之力的守护，周玉的剑道虽然诡异，但却并没有真的伤到卫易。不过在双方交手的过程当中，卫易也发现，两人的大道，似乎是相互克制的。这也难怪，毕竟卫易修行的是死亡之道，而周玉的剑道，看起来似乎更近似于生命之道。这两种大道，本就是相互对立的，这倒没什么奇怪的。 除此之外，卫易还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恐怖的事情。 在他和周玉交手的时候，周玉偶尔会有神通威能逸散到周围的战场。周玉的神通逸散，竟然会让这方残破战场，逐渐恢复生机。 等到两人结束切磋的时候，周玉所在的那块地方，已经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种手段，当今修真界，恐怕无人能有。就算是那些纯阳高手，也做不到这一点。不是他们修为不行，而是所修行的大道不同。 周玉的剑道，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的剑道，确实厉害。若是真的能够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未来恐怕真的是前途无量。” 最终两人收手之后，卫易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这个评价，一点都不高。 “那么，突破返虚之后，你回到了修真界，后来又如何了呢？为何会和落霞岛搅到一起？” …… 这座当年叶朝归渡劫时造成的战场，有数千里方圆。哪怕已经过了近百年，核心区域仍是堪称绝地。周天境以下的修者，根本无法进入。 毕竟，那一役，叶朝归可是招来了三千里天劫。而且在度过天劫之后，万劫塔、吉祥仙宫、摩云棍、山河印，四件极道仙兵展开了对峙。然后叶朝归又立下天玄大阵，直接干掉了两位纯阳。 那一战，卫易也是亲身参加过的，亲眼见证了战斗到底有多么恐怖。 顶尖高手厮杀，对天地的破坏也是十分严重的。像昔日叶朝归渡劫那一战，造成的这座战场，没有五百年的时间，是绝对无法消散的。不过，天地亦有自愈的本领，不管如何恐怖的战场，只要时间足够，总会被彻底抹去。 当然，这座战场，目前还是只有极少数高手能够进入。所以卫易倒是也不担心，他和周玉的交谈会被人打扰。 “你的意思是说，过往这近百年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是在被那位落霞岛前代掌门操控？” 在周玉将先前的落霞岛之行，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疏漏之后。卫易已是瞪大双眼，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如果周玉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当初天玄宗复派时，差点杀了他的，并不是谢弦歌，而是那位落霞岛的前代掌门。后来两人的相逢不识，同样是因为那位落霞岛掌门的原因！ 是了。 卫易陡然想起，当初天玄宗复派，自己代表天玄宗和几大圣地年轻高手对战的时候，最终被谢弦歌一符险些要了性命。当时素和韩师姑便明言，这种伤势绝不是一个正常周天境能够造成的，不管天资如何逆天，都不可能。如今卫易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原因。 卫易当初不是没怀疑过，谢弦歌是被人操控或者被人挟持，不得不如此。只是后来，连素都告诉他，谢弦歌身上并没有被操控的迹象，天玄宗的情报网传回的消息，少女也没有任何被挟持的意思。所以卫易才不得不接受，谢弦歌是真的变了的结果。如今想来，若是那位落霞岛前代掌门的手段，不光素看不出来，恐怕整个天下，都没有这样的手段。 最关键的是，听周玉的意思，落霞岛前代掌门所使用的这种转生之法，同样是很多年前姚老头给的。 这老家伙，到底在图谋什么？！ “哦，还有，她送你的那份贺礼，你应该还没打开吧？她为了让这份贺礼能够为你所用，所以特意加了禁制，只有我能打得开。” 卫易茫然点了点头，随即取出那枚玉盒。玉盒本身被施加了层层叠叠的禁制，卫易也曾想要试着打开，却发现自己除了蛮力破解之外，根本打不开这枚玉盒。可若是凭蛮力打开的话，里面的东西只怕就要毁了，所以一直都没有打开。 卫易取出玉盒之后，周玉打出一连串的解禁神通，玉盒上面的禁制，被层层打开。那种对天地大道的影响，越发强大。当周玉打开最后一道禁制的时候，玉盒忽然破碎，一道透明符文，刹那间激射向卫易，却被卫易下意识的以东海之力拦下。 “这是……” 一道透明符文，悬浮在半空当中，极力想要挣脱东海之力的束缚。在这枚透明符文的影响下，周围天地大道陡然变化。千里之内的范围内，神力大道竟然完全被压制了下来，符修大道竟是力压万道，宛若将这千里战场，变成了天南修炼界的一部分！ “这是……符修一道的大道本源？！” 卫易在见到这枚透明符文之后，饶是以他的见识，都不禁惊呼起来。 这竟是符修一道的大道本源！ 大道本源，堪称是天地间最为珍贵的至宝！唯有证道仙尊，才能凝聚出一份。而且只有开创自身大道的仙位，才能凝聚出此物。历史上五位妖族仙尊，就都没这个能耐。 此方天地，从古至今，只有大离皇祖留下了数份大道本源，而后来的八位证道仙人，各自留下一份，成了各自圣地门派的镇派至宝。卫易因为当初进入过太元仙府，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大离皇祖昔日留下的木之本源。正是这份木之本源，让卫易在渡原本必死的神位之劫时，平安度过。 “她说，符修的大道本源，亦有其特殊之处，可以镇压住你的道伤。虽然要想彻底恢复，还是要等你将来证道。但只要有此物的镇压，将来你便可以自由离开东海。” 第67章 压胜之人 符修本源。 光是这四个字，就犹如坤卢山一样沉重。 整个修真界历史上，也不过只有十几份大道本源而已。至于妖族那边，则是半分都没有。大道本源，妙用无穷。便是最笨的方法，都能让一个修者拥有修成纯阳的底蕴。不过纵观整个修者的历史，似乎也从没有哪一家如此使用，因为这太过奢侈了。 大道本源的妙用，只有真正掌门级才存在，才能明白。 比如大离历史上，便曾用三份大道本源，分别开辟出两江、潇湘、远东这三界。开辟出一个修炼界，自然要比单纯培养出一位顶尖纯阳更占优势。而除了大离之外，其他几大圣地宗门，无一不是将此物当成自家最大的底蕴，无比珍视。比如天玄宗，便是当年一场云莽天灾来袭，天玄宗都不曾用过这份底蕴。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定的客观原因。便是当时天玄宗用了这份底蕴，一样逆不了云莽天灾的大势。 不过不管怎么说，大道本源的珍贵，是不用多说的。卫易能够接触并且使用一份大道本源，这绝对是他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机缘。这场机缘的分量，甚至丝毫不逊色于他在无定河继承的死亡主神位。卫易修为越强，对此的感受便越深。 至于天玄宗的那份大道本源，哪怕卫易已是东海界主，鱼龙殿掌门，依然连见都没见过。不光是他，整个天玄宗除了掌门和两位纯阳老祖之外，都无人见过。只有掌门，才有资格保存。 但就是这样的大道本源，谢弦歌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给了他。 不得不说，这让卫易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不同的大道本源，效果也截然不同。当初卫易受道伤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天玄宗的那份大道本源。但问题是，天玄宗的大道本源，并无治疗或者压制道伤的能力。当年天玄祖师留下的那份大道本源，最大的作用是用来增强神魂。所以历代天玄宗的掌门，哪怕不能使用，也将其完全置放于自己的识海当中，可以增强自己的神魂。历代天玄宗掌门，正是因为这份大道本源对于神魂的温养作用，全都是当世神魂最强大的强者，没有之一。 也就只有叶朝归，因为昔日以周天境之身，继承掌门之位，是唯一的例外。但如今的叶朝归，若论神魂之强，肯定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落霞祖师留下的这份符修本源，具体作用卫易暂时还不得而知。但光是可以帮卫易镇压道伤这一项，便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伟力了。 “她将此物给我的时候，曾和我明言，此物只能由你一人使用，绝不能交由天玄宗来用。她已事先在这份大道本源当中，留下了手段。若是你不答应，将此物交由门派的话，这份大道本源，便会自行毁灭。而且，你不是符修，也用不了此物。将来你若是成功证道，还要将这份大道本源还给落霞岛。” “她希望，你能够答应。” 周玉说完这番话后，卫易再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如今已经是落霞岛掌门的谢弦歌，当真会如此信任自己？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阴谋？不过，这个念头始一出现，卫易就觉得自己十分可耻。如此珍贵的大道本源，谢弦歌都已经送给了自己，自己却仍是有别的想法。光是这种想法产生，便已经很可耻了。 “她……为什么自己不来？” 这个问题，才一出口，卫易便后悔了。 因为，这个答案，他知道。 他很清楚谢弦歌的性格。既然自己已经大婚，她是万万不会出现的。且不说如今她身为落霞岛掌门，贸然来到东海，会对整个天下产生多大的影响。就算她来了，在卫易大婚那一天来了，又能做什么？ 如果她来了，说明这一切，然后让自己做一个选择，可以和她一起离开，自己会怎么选？ 自己是会选择曹圻，还是选择她？ 扪心自问，卫易真的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但既然已经顺利大婚，卫易知道，两人此生便再无缘分。 修真界很多强大的修者，确实可以不止一个道侣。有些修行诡异手段的修者，更是会广纳侍妾，修行采补之术。但卫易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曹圻不是，谢弦歌也不是。既然都不是，注定卫易只能在两人之中，只选其一。 况且如今的谢弦歌，已经成了落霞岛的掌门。堂堂落霞岛的掌门，绝对不可能和另外一名女子，共同嫁给一个男人。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你打算去哪里？” 卫易问出刚刚那个愚蠢的问题后，没有让周玉回答，而是继续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想要掩盖掉之前的那个问题。周玉想了想之后，摊了摊手，表情无奈。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这种感觉，我离开修真界之前，我还只是一个化灵期修者，修真界也与今天截然不同。但是如此，修真界已经截然不同了，连御灵宗这样的圣地门派都被灭掉，我也成了返虚修者，所以你现在问我日后的打算，我也很难说。” “不过有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首先，就是找到当年周家庄的族人，不管是生是死，我要找到他们。至于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所以就来找你了。找不到族人的情况下，你这个老板就算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老板。 真是个很遥远又很亲切的称呼啊。 卫易想了想之后，忽然说道：“要不，你可以加入天玄宗。或者，直接加入我鱼龙岛也行。你要是加入我鱼龙岛的话，我给你最高的客卿之位。加入了我鱼龙岛，也算加入了天玄宗。不过日后，你只需受我一人节制。至于你的行动，我也不限制，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我雇佣你，你来帮我，然后大家一起发财。” “这个……可以有！” 周玉抿了抿嘴唇，然后笑着重重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有点想不清楚。”在决定加入鱼龙岛之后，周玉忽然又道：“姚先生当年送我进入那座世界之前，曾经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说我是你的压胜之人，也是未来会杀你的人。这件事，我一直十分不解。” “我确定，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极好的朋友，如今我又成了你麾下的客卿，算是你的人。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姚先生会这么说，我也想不明白，将来我为何要杀你？” “还是说，姚先生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卫易没有马上回答，而且陷入了沉思。 以姚老头的性子，绝不会说什么空穴来风的话。既然姚老头说了这话，就一定有其深意。 至于为什么，卫易暂时还想不透。或许，姚老头仍是留下了许多后手，只是目前还没有发动罢了。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我相信，只要我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可能杀我。要不，你娶个好看的媳妇，给我个做对不起你的事的机会？” “……” 难得开了个玩笑之后，卫易忽然遥望向西方，目光沉重。 “周玉，我想先闭关一段时间，压制住我的道伤。” “然后，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一趟天南。” “不管如何，我想见她一面。” …… 卫易的这次闭关，在天玄宗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就连绝大多数的返虚，都以为卫易只是日常的闭关。或者就是干脆新婚燕尔，一对道侣共赴双修大道。 但知晓卫易闭关真实原因的那几人，却无一不是对此极为震撼，而是深知这其中的意义。 如果卫易能够养好道伤，毫无疑问，用不了多久之后，天玄宗就能再多出一尊顶级战力。身为东海界主，卫易在气运方面并不缺少。继承了死亡主神位更是让卫易的大道成了一路坦途。最多百年时间，卫易便可以达到纯阳修者的层次。 根据上古遗留下来的一些只言片语所载，神位分为上位神、中位神和下位神这三个阶段。而堪比纯阳的神道修者，则被称之为大圆满上位神。 而且，如果那位新任落霞岛岛主，都能将如此珍贵的大道本源，交给卫易的话。那么天玄宗和落霞岛之间，是否也有结盟的希望呢？如果落霞岛和天玄宗结盟的话，那对于天玄宗来说，无疑更是雪中送炭。在这个乱世当中，更加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天玄宗最高层的几人，欣喜若狂。 当然，没谁会傻到主动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不过，就在卫易刚刚闭关数日，逐步镇压自己的道伤时。有一个消息传来，让卫易不得不暂时结束自己的闭关，出关来见掌门叶朝归和两位纯阳老祖 “妖族那边，似乎出现了上百道空间通道，有无数白骨生物从通道中走出，疑似幽明圣象一族所为。” “这些空间通道，位置似乎飘忽不定，每次只出现半个时辰就会迅速转移。只有返虚期以上才能够破坏。” “想要破坏这些空间通道，会面对通道外所有白骨生物的围攻。截止到现在，妖族那边还没有毁掉任何一座通道的消息。” “被这些白骨生物杀掉的妖族，同样会化为白骨生物。截止到目前，这种过程似乎还无法逆转。” “所有空间通道，出现的范围随机，但目前基本已经覆盖了整个妖族。目前已经发现的白骨生物，最强可以媲美周天境后期，暂时没有发现返虚期的白骨生物。” “已经发现的白骨生物，只有达到周天境以上的强度，才拥有智慧。暂时没有发现白骨生物呈战部式作战的现象。” “……” 一条条天玄宗情报部门，辛苦搜集来的情报，展现在卫易面前。还有很多好不容易才从妖族那边，搜集来的情报幻光。 漫山遍野的白骨生物。 在看到幻光当中的场景时，卫易不禁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不是幻光当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活着的妖族，卫易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那座幽冥之海。 而且，相比在幽冥之海的时候，如今的白骨大军，恐怕更加可怕。因为在幽冥之海或者无定河的时候，卫易从来都是和某一个同阶白骨生物单打独斗。但在妖族那边，白骨生物却开始集群式的战斗。虽然没有组成战部，但那种漫山遍野的白骨生物所造成的压力，仍是无比的恐怖。 这些白骨生物，在杀死妖族之后，甚至还能将妖族转化为白骨生物。 “我确定，那些通道另一端，连接的一定是那座幽冥之海。不过，更多的东西，恐怕需要我未来亲自看到通道本身的话，才能下定论。” 卫易的这个结论，对于天玄宗来说，极为重要。 “而且，根据我得到的传承，里面似乎有一点点关于此事的记忆。似乎在上古时期，这种事情也曾经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不过，当时的白骨天灾，主要目的似乎是为了减少此方天地的生灵数量，有点像今天妖族那边，对待低阶兽群的表现。” “至于返虚期的白骨生物，我觉得应该不大可能出现。至少我在幽冥之海最深处，并没有见到过任何一尊活着的返虚白骨生物。至于原因，我猜极有可能和冰雪神殿有关，但是并不能确定。” “我想……等这次闭关之后，我自己去一趟妖族那边，实地看一下，应该就能得到结论。” 白骨天灾。 这绝对是一场整个波及整个妖族的浩劫。 卫易无比庆幸，这场恐怖的浩劫，是发生在妖族那边。如果是发生在云莽这边，结果会如何？恐怕就算叶朝归再怎么智慧过人，天玄宗再怎么众志成城，一样要损失惨重，更别提挡下妖族的北上了。 “之前我们进攻幽明圣象一族的祖地，曾在他们祖地最深处，见到过一尊白骨祭坛。这次的白骨天灾，想来就是幽明圣象一族，最后的镇族手段了。” 叶朝归感慨道：“说到底，人和妖都一样，都有本质上的劣根性。如果当初我们和妖族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幽明圣象一族忽然打出这张牌，我们绝对必败无疑。但那会儿的幽池，大概还想着保留这张底牌，阻挡妖族那边的偷袭。如此幽明圣象一族惨败，已是朝不保夕。所以幽池也就不吝于打出这张牌，和妖族那边玩一场同归于尽的戏码了。” “妖族和人族一样。” “我不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第68章 真实蛮荒（上） 谁都看得出来，这场白骨天灾之后，整个妖族，必然元气大损。没有二三十年的休养生息，绝难恢复。 光是低阶兽群的损失，就至少需要二三十年。如果高阶力量受损的话，那么这个时间，恐怕还会变的更长。 不过，这场白骨天灾，更多的威胁其实是针对中下层妖族。一旦到了七阶以上，只要不是空间通道恰好落在自己百里之内。在发现白骨大军之后，想要逃还是很容易的。 在这场白骨天灾爆发后，妖族虽然第一时间就组织全部力量进行清剿，但还是只能暂时维持现状。想要真正意义上的阻止这场浩劫，最重要的就是毁掉那些空间通道。但是想要毁掉这些通道，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只有返虚期以上的妖王级存在，才能对这些空间通道造成破坏。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位返虚妖王只要碰到了一个通道，就一定能够毁掉。因为当妖王级存在发现一条通道，并且主动进攻的时候，周围的白骨生物，就会发了疯似的进行自杀式攻击。这些攻击，当然无法对一名返虚妖王造成什么致命威胁，但却会拖延其步伐。 然后，那些空间通道，就像有智慧一样，会直接凭空消失。隔一段时间之后，再出现在其他地方。 所以，返虚初期和返虚中期的妖王，想要毁掉通道，基本上不太可能。只有返虚后期和纯阳级别的妖圣级存在，才能在第一时间，完全无视白骨大军的攻击，直接打击通道本体。 在白骨天灾出现整整一个月之后，终于有第一个通道，被彻底击碎。 完成这一目标的，是九清蝉一族的新任族长，九清弼。当时这个通道，恰好出现在九清蝉一族族地万里之内。所以这位九清蝉族长，才能在第一时间出手，破坏这条通道。 通道的数量，是有限的。只要毁掉之后，便不会再生。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毁掉所有通道，这场白骨天灾，便能够结束了。 有关白骨通道的事情，倒还真不是各族推断出来的，而是通过幽明圣象那边的情报。但即便这样，各族依然损失惨重。 至少目前，各族能做的，便只有第一时间发现白骨通道，然后派高手和战部过去，赶走这些通道，同时尽快灭杀这些白骨生物。只有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至于将这些通道全部毁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 更关键的是，在面对这场白骨天灾的时候，各族也未必就那么团结。大多想着能够借助这场天灾，让敌对族群受损，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一来，这场本就十分恐怖的白骨天灾，就更加难以剿灭了。 转眼，自妖族的白骨天灾出现，已经一月有余。 这一日，鱼龙殿内，卫易缓缓走出。片刻之后，天玄宗掌门叶朝归，便以一道神魂分身降临此处。 “这次进入妖族，千万小心。妖族那边，强大的天机士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太虚金睛猿一族，有几个老怪物，在天机术方面的造诣，堪称神异。就算比之咸安城钦天院的孙康，也不遑多让。” “只要不是让他们推算出你的实际位置，你在妖族那边，倒也没有多大危险。妖族那边，各族如今自顾不暇。就算有心杀你，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起足以围堵你的力量。只是你还是要小心，几大皇族如今仍有很深的底蕴，谁都说不准他们还保留了什么手段。” 看着即将远游妖族的卫易，叶朝归就如同一个慈父一般，总是想着要多叮嘱几句。 经过一个月的闭关，卫易已经依靠那份符修本源，彻底镇压了道伤。就算离开东海，也可保无虞。所以，卫易便打算立刻深入妖族，去探查一下这场白骨天灾。 若论对这些白骨生物的了解，整个修真界再加上妖族，可能都没谁能超过卫易。 不过，以卫易如今身具的庞大气运，想要独自进入妖族那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先前对幽明谷的那场突袭，如今天玄宗已经没了替身果这样的奇物。替身果每百年才成熟一次，想要等到再次成熟，至少还要再等数十年的时间。 既然没有替身果，卫易便只能用其他办法，遮掩自身气运。但这些方法，注定不会像替身果那样完美。卫易只要离开东海，肯定会被许多顶尖天机士察觉到。所以天玄宗这边能做的，就是尽量混沌天机，让那些天机士无法推算出卫易的真实位置。 如果真实位置，相差超过数万里的话，那些敌手想要围杀卫易，无疑难如登天。身为仙器传承者，卫易拥有真正的天下极速。只要将彼此距离保持在百里以上，便是同样身为仙器传承者的纯阳老祖，也不可能追的上卫易，自身神通也无法对卫易造成多大伤害。 正是因为这些保证，叶朝归才会同意卫易此番前往妖族领地。如今卫易可不单单是一个普通的返虚期，身为东海界主的卫易，一旦身陨，整个东海都会受到巨大冲击，甚至有可能让一界大道跌落。那个损失，天玄宗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这次去妖族，最多也就两三日时间。只要找到一处空间通道，探清虚实，我便可以回来。所以，真的不用担心，直接去云莽那边等我就行。” 卫易在接受完掌门师尊的嘱咐后，转身看向身旁的曹圻。后者重重点头，但目光深处，却多有担忧之色。 这次卫易离开鱼龙岛，可不只是要去妖族，还有好几个要去的地方。除了前往妖族领地，实在太过危险之外，卫易后面都打算带着曹圻。 “放心，我会早去早回。” 一道虹光，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在天边。 这一日，人妖两族所有顶尖天机士，都感知到一股磅礴气运，由东海内海进入外海，然后由东海外海转道进入蛮荒。 于是大家都知道，东海界主，这些年终于第一次走出了东海。 …… 哪怕如今已经是神位境界，并且掌有仙器传承者的极速，在进入妖族领地后，卫易仍是有些无法抑制的忐忑。 这种感觉，大概有点像很多年前卫易被逼无奈，由苍灵府逃入沦陷区的感觉。 卫易之前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蛮荒。 不管之前看过多少情报，看过多少幻光，这片世界，对卫易而言，都是极为陌生的。 在由东海登陆蛮荒后，一片苍茫之感，扑面而来。整个蛮荒，充斥着那种原始却又不荒芜的苍茫感。相比之下，修真界经过万年的发展，几乎所有地方，都曾被修者的足迹所涉及，留下了各种文明的痕迹。 在蛮荒，这种情况则相对少很多。因为绝大多数妖族，并没有智慧，只能凭借本能进行生存，谈不上任何文明。 文明，这大概是修真界和蛮荒之间，最大的差别了。 进入蛮荒之后，卫易并没有直线而行，而是故意将路线设置的无比崎岖。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扰乱那些天机士的推演。除此之外，卫易还尽可能的绕开那些王阶妖族的领地，尽可能避开和妖王级存在接触的可能。 偌大的蛮荒，便是这些年大家开始各出底蕴，拼尽一切培养更多的返虚妖王，如今整个蛮荒的妖王数量，也不超过六百位。相较整个蛮荒来说，无疑是过于庞大。而且如今白骨天灾席卷整个妖族，这些返虚妖王，也大多坐镇于自己族群的核心领地。只要避开这些地方，卫易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会遇上妖王级的存在。 “老爷，我们这一路过来，好像也没看到太厉害的妖族啊？不是都说蛮荒内部，杀机重重，到处都可能有强大妖族嘛？我咋一个都没有看到？” 难得离开鱼龙岛，枯云剑器灵小云自然又活泛了起来，开始问东问西。对此，卫易也不反对，有些能回答的便回答，回答不出的也绝对不会不懂装懂。 “我以前其实也有过这样的问题。以修真界周天境的数量，如果真的是平均分配的话，其实差不多每个府都能分到一个周天境后期，以及二十位以上的周天境高手。但实际上，修真界绝大多数的府，根本连周天境后期的影都瞧不见。甚至连周天境中期，都很少能够见到。你想没想过，这是因为什么？” “这很简单啊！修真界那边，谁不想去更好的地方修行？那些周天境，自然也希望找灵气更充裕的地方生活。所以绝大多数的周天境，修行有成后，也都会水往高处走，去那些界城府城……哦，老爷您是说，妖族这边，也和修真界一样是吧？” “孺子可教也。” 虽然看似轻松，但卫易心里其实并不算太过放心。 以他目前的情况，想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确实比较简单。但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又该如何去完成任务呢？ 按照天玄宗得到的情报，白骨通道的数量，应该在一百左右，出现的位置随机。一旦有返虚以上的高手出现在其周围，这些通道便会迅速关闭，继而消失不见。这也是妖族这边，破坏通道最大的难点。 偌大的蛮荒，上百个通道又是随机出现，卫易想要找到一个，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不过，通过之前的情报，卫易倒是也有了一些猜测。此番进入莽荒之前，卫易倒是也想好了一个办法。至于到底有没有效果，能不能恰好遇到空间通道，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半日之后，卫易已经进入蛮荒深处。便是距离丽水防线的直线距离，也已经超过了两个修炼界。 这里，是白山玄树一族的地盘。不过相对来说，算是白山玄树一族地盘的边缘。 最终，卫易缓缓落在一座妖族巨城内。这座妖城，规模不小，城内有三位九阶妖王，以及超过二十位七阶以上的大妖。便是在蛮荒深处，这样规模的妖城，也不常见。 卫易之所以选择降临在这座妖城当中，最大的原因，便是距离此城不足三千里外，恰好有一支白骨生物的大军。 在抵达此城之前，卫易已经先去了一趟白骨生物那边，并且留下了一些手段。这些手段，足以将这些白骨生物，引向这座妖城。 如无意外，以这支白骨大军的速度，两个时辰后便能够兵临城下，进攻这座妖城。 妖城内。 入城之后，卫易并未进行任何幻化。而是直接以自身界域神通，让妖族眼中的自己发生了变化。 遥想当年，卫易逃入沦陷区，第一次进入妖城的时候，还不得不修行特殊神通，改变自身的外形，才能混入妖城内部。不过，如今到了神位以后，卫易早已无需再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直接施展界域神通即可。 这座妖城，并无返虚期以上的妖王存在，甚至连九阶巅峰的妖尊都没有。这也就意味着，城内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妖族，有能力察觉到卫易的存在。如果卫易不愿意现身，哪怕走在大街上，和城内最强的那名九阶中期的妖族擦肩而过，对方也完全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骨刃怎么卖的？” 在一座妖修开办的法宝店铺内，卫易拿起一枚骨刀，随意询问起来。店家是一名瞧着有些矮胖的半化形妖族，卫易一眼就看出，这名妖族的本体，应该是某种灵树。不过，自身血脉并不算高，只不过中品血脉而已。至于修为，则是刚刚达到五阶中期的层次。 “客官好眼力，一眼就看中了这柄骨刀。” 矮胖妖族连忙上前，笑着给卫易介绍道：“这柄骨刀，是之前城内的大人猎杀那些白骨生物所得。据说这柄骨刀的原主人，是个可以和六阶巅峰妖族短暂抗衡的家伙。别看这柄骨刀瞧着不起眼，自身可是有破法的效果……” 第69章 真实蛮荒（中） 所谓破法，本质其实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消泯灵气，从而达到破除对方神通的手段。 对于周天境以上的存在而言，尤其是那些已经开始感悟玄奥的修者，这种手段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修者开始感悟玄奥之后，灵力的多寡已经不再是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彼此领悟的玄奥高低，甚至道的层次才是关键。至于灵力方面的差别，对于高阶修者而言，只要不是修为相差过大，其实都有弥补的手段。 但是，对于炼气期和化灵期的修者来说，那可就截然不同了。 正常的化灵期修士，能够掌握几种灵阶神通，已是不易。想要感悟玄奥，那是难如登天。而如果再进一步感悟道的话，一般只有各大圣地首徒级别的天才，才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对于炼气期和化灵期的修者，破法真的是很有用的一种手段。 在战斗当中，其中一方拥有具备破法效果的进攻法宝。在破法的效果下，或许只需要用原本一成的力量，就足以破开对手的防御神通。如果用上十成的力量，战斗说不定就可以瞬间结束了。 而如果拥有的是破法属性的防御法宝，对方的神通打过来，会被法宝直接削弱许多威能，安全性便大大提升。不过相比进攻类的破法法宝，防御类性质的往往更为罕见。 因为贵！ 在修真界，只有极少数的材料，能够造成破法的效果。这些材料的价格，无一不是极为高昂，而防御法宝所需的材料，往往更多。因为造价问题，自然就会更加稀少。 “这枚骨刀，怎么开价？” 卫易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骨刀，试探着问了下价格。矮胖妖族笑着回答道：“四百颗上品灵晶。” 四百颗上品灵晶，相当于四万中品灵晶，四百万颗下品灵晶，四十亿灵钱。 按照修真界那边的平均水平，灵阶上品的材料，单价一般在千万级左右。不过再往上的玄阶材料，乃至道阶材料，那就是有价无市。便是天玄宗这种庞然大物，在玄阶以上的物资方面，也是把控的极为严格，不会允许市面上轻易流出。 如果按市价来计算的话，这枚骨刀的价格，大致相当于是一件半成品的玄阶下品法宝。 卫易略微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个价格倒也还算公允。这枚骨刀，本身的量足够，完全可以作为主材，去炼制一件具有破法属性的玄阶法宝。 不过，能用得起玄阶法宝的，基本上都是周天境以上的存在。对于周天境以上的修者来说，破法效果又没那么重要，这才是最大的矛盾。在修真界那边，矛盾大致也差不多。绝大多数具有破法性质的材料，都是玄阶以上。用得起玄阶材料的修者，破法效果往往没什么用。很需要破法效果的低阶修者，往往又用不起如此价格高昂的法宝。 卫易忽然觉得有些可惜。当初在无定河那边的时候，他可是已经修行到九阶白骨生物。就算他并不是太在乎武器的水平，但他最后使用的骨剑，也是干掉另外一尊九阶白骨生物得来的精品。这要是能够带回来的话，还真能值不少灵晶呢！ “有没有低阶的白骨兵器？还有，你这里有没有白骨生物的残骸？从低阶到高阶，我现在想都看一看。” 卫易刚说完这话，忽然就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多余。 自己如今可是神位强者啊！ 为什么还要像很多年以前，和店主玩什么讨价还价的戏码？ 不得不说，习惯思维，真的是害人不浅。 卫易当下轻轻一笑，随即以自身法界笼罩了这家小店。包括店主在内，店内的所有妖族，都陷入了幻境当中。卫易强大至极的神识在店内一扫而过，整个店内所有商品，都被他一览无余。 作为真正的高手，去逛敌对势力的店铺，还买个球啊？ 直接抢就好了。 卫易轻轻勾动手指，店内十几件商品，瞬间飞到他面前。这十几件商品当中，有白骨生物的残骸，也有白骨武器，从低阶到高阶不等。 卫易轻轻俯下身，开始对这些白骨之物进行试验。 果然。 在经过一番试验之后，卫易发现，这些白骨材料的特性，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那些白骨生物的残骸，并没有什么破法能力，只能算是较为坚硬的普通灵材，可以承载灵纹的绘制，没有更多的奇异之处。在灵材当中，算是最低级的那一类了。 当然，以坚硬程度来说，确实十分惊人，所以也确实有一定的价值。 不过这些白骨武器，就截然不同了。几乎所有的白骨武器，都有破法的效果。只不过越是低阶的白骨武器，破法效果就越差而已。三阶以下的白骨生物，其武器的破法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卫易瞬间联想到了很多。 卫易自己当年就是从无定河一路杀到幽冥之海最深处，对于白骨生物再熟悉不过。他很清楚，这些白骨武器的原材料，其实就是普通的白骨生物遗骸。但是，绝大多数的白骨武器，却是传承了许久，猎杀了无数白骨生物。就算原主人战败被杀，这些白骨武器往往也会流落到新主人的手里。 大概，正是因为杀的白骨生物过多，才有了破法的效果吧？或许，是本身吸纳了更多死气，所以才有泯灭灵气的效果？ 至于更加详细的原理，卫易虽然如今已是身为强者，仍是说不出来。天地之间，有些看似极为常见的事物，往往蕴含了大道至理，这话一点都不假。哪怕是纯阳极限的顶尖高手，也不可能凭空造出哪怕一块石头、一株灵草。 虚空造物，传闻那是只有仙位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管是修真界还是妖族，大家更多的是知道如何使用，而不知道其根本原理。比如这骨刀，若是知道其真正原理的话，天玄宗便可以将所有战部使用的法宝，都换成这种具有破法属性的东西。如此一来，这支战部的战力，至少能够凭空增加五成！ 但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此之外，卫易还想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如今妖族正是内战混乱之时，天玄宗是否有可能，通过贸易的手段，从妖族这边得到更多的白骨武器呢？妖族当然也不傻，知道这是战略级的东西，不可能轻易卖给天玄宗。但如今正是战时，尤其是幽明圣象一族，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如果天玄宗愿意通过贸易的方式对其进行支持，倒是有很大可能达成合作。 就算幽明圣象一族不可能，东海妖盟肯定没问题。 像这种拥有破法属性的法宝，自然入不得高阶修者的眼。但如果量足够大，能够装备一整支战部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一支战部，用的都是具有破法性质的法宝，身上的护甲法宝，也都同样具有破法性质呢？这样一支战部，战斗力又能增加多少？ 站位不同，注定卫易思考的东西，也会截然不同。 在对这些法宝钻研了许久之后，卫易悄然离去。离开之前，卫易没忘了顺手抹掉店内所有妖族的记忆。不过卫易觉得，自己只是出于小心罢了。反正再过两个时辰，白骨大军就要兵临城下，这些妖族能否活命，都是一个问题。 走在这座妖城当中，卫易开始四处闲逛，感受妖族的文化。这座妖城，地处蛮荒腹地，历史极其悠久，远不是卫易早年间在沦陷区经过的那些妖城。这座妖城的历史，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七千多年以前，恐怕连修真界那边，很多大城都比不了。 卫易越来越觉得，妖族和修者，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妖族也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绝大多数的妖族，同样厌恶战争。就比如这座妖城当中，卫易神识扫过，便发现很多妖族，修为不弱，却安静的倒在自家门口，晒着太阳，享受岁月静好。 或许，从妖族的角度来说，修者才是邪恶的。一万年来，修者不断扩张，不断侵占妖族的领地。在双方接壤的边境地区，更是每年都要杀死海量的低阶妖族。甚至于很多修者还会越过边境，到妖族这边来大肆杀戮，美其名曰‘狩妖’。从妖族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修者，实在是妖妖得而诛之。 但同样一件事，从修真界那边看的话，就是绝对的正义。 不光要狩妖，还要征服整座蛮荒，才是最合理的。 最终，卫易走入城内一家大型食阁。掏出一颗上品灵晶，点了不少美食。 食阁内，负责服务的侍者，是某种本体为灵树的妖族少女。虽然刚过化灵期，但却已经高度化形，容貌和修者极其相似。这大概也是这一族的天赋了。这些化灵初期的妖修女子，面容姣好，却有一头绿发，尖耳稍长，身上穿着完全由灵植编织成的衣裙，颇具异域风情。 如果以修者的审美来说，这些本体为灵树的妖族少女，相貌都算得上是极为出挑。 在修真界，卫易也见过这样的妖族少女。 只不过，是在灵兽市场上。 在修真界那边，这种妖族少女，颇受很多有特殊审美和癖好的修者喜爱。至于买了之后，到底要做什么，自然也就不难猜了，反正也就是那些事情罢了。卫易甚至还听说，有些青楼会专门购置这种异族女妖，作为青楼的招牌。被活捉之后的妖族，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当然，修者如果落入妖族，被抓做修奴的话，结果同样无比悲惨。 比如在这座妖城当中，卫易神识扫过，就发现了不少人类修奴。但是，相比当年的伸出援手搭救，这一次，卫易选择了袖手旁观。 卫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变得冷血。只是如今在他看来，天地间不论人妖，皆有自己的命数。那些身为修奴的人类，也有自身的命数。如果卫易选择出手，更改他们的命数，不光会对卫易自身产生很多因果方面的影响，对于这种修奴而言，也大概率是祸非福。 救了，可能会让他们变得更惨。 当身处高度不同时，看待问题的角度，真的会截然不同。 这家食阁主打的招牌，就是一些灵植食物。卫易发现，这些妖族的食物，口味倒也不错，只是卖相可能很多修者不大容易接受。比如一壶翠绿色的汁液，略微粘稠，入口微涩。在嘴里停留三息之后，却又有香甜之感，口味奇佳。 再比如一块看似如同老木一样的食物，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没有任何食欲。但以刀切下之后，却发现极为柔软，入口之后，竟与肉类颇为相似，而且味道奇美无比。 这些东西，都是卫易以前在修真界闻所未闻的。 “看客官面相，有些面生，应该是其他地方游历来的吧？”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妖走了过来，不请自来，坐在卫易对面。卫易先前神识扫过，知道这老妖是这家食阁的老板，化灵巅峰的修为。对于这名老妖的询问，卫易只是笑着点头，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施展神通屏蔽感知。 “客官莫要误会，只是我在城内开这家食阁，也有快三十年的时间了。城内的六阶妖修，我大多见过，只有客官较为面生。而且，客官所点的东西，也没什么章法，可不像是经验熟稔的老客，所以我这才有此一问。客官莫要见怪。” “客官所点的这几种灵食，固然都不算俗气，但这几样东西，其实味道并不相配。若是客官信得过，我为客官介绍几种灵食如何？” 卫易笑着再次点头，没有拒绝老妖的好意，然后随手又丢给老妖一颗上品灵晶。老妖从过来的时候开始，就被卫易一直以神识笼罩。卫易能够感知到，老妖并没有恶意，真的只是想为他推荐食物而已。 片刻之后，在老妖的推荐下，又有几种灵食被送到卫易面前，皆是难得的美食。 第70章 真实蛮荒（下） 白发老妖推荐的几种灵食，皆是不俗。更妙的是，当几种灵食一同吃下时，更会给卫易一种极为舒爽的感觉。 修者到了周天境以后，便可以做到彻底辟谷，餐霞饮露，以天地灵气为食。不过很多高阶修者修行到后期，哪怕已经可以完全辟谷，仍是会将美食当成的一种享受。 灵食一道，同样博大精深。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炼丹一道，都只能算是灵食一道的一个分支罢了。 “不错。” 卫易一一品尝过白发老妖推荐的灵食后，不禁感慨，原来妖族亦有令人惊叹之处。至少这样的灵食，在修真界那边，他是从来未曾见过的。 见到卫易满意的神情后，白发老妖亦是颇为欣喜。似乎卫易这位客人满意，便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我平生有四好，好朝阳，好雨露，好美食与美酒，好客人吃过我制作的灵食后，笑容满面。” 老妖的这句话，倒是让卫易感到颇为意外。 “实不相瞒，我的本体，乃是银花牙木一族。听族中长辈说，在我生出灵智以前，便已经活了六百多年。至于生出灵智以后，至今亦有一百五十多年的光景了。” 卫易轻轻点头，安静听着这名老妖诉说。 像老妖这种灵植类的妖族，寿命的算法和寻常血肉类妖族算法不同。在生出灵智以前，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妖族。只有生出灵智以后，才算是真正的妖修。在开启灵智以后，这本体为灵植类的妖族，和修者的寿元相同。化灵期最多只有两百年寿元。若是最后没能突破到周天境，那么最后同样要重归于天地之间。 不过，像这类灵植类的妖族，一般开启灵智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拥有化灵期以上的修为，而且天赋异禀。想要进阶周天境的话，难度要比寻常妖族大上许多。 卫易忽然好奇问道：“以化灵期的寿元来说，阁下最多应该还有五十多年的寿元。阁下如今又是化灵巅峰，为何不找一处修行圣地，好好闭关，冲击周天境？反倒是在这妖城当中，做了这样一家食阁呢？” 对于卫易的问题，老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就算我能够达到周天境，又有何益处？无非是多活个三百年罢了。”老妖感慨道：“我开辟灵智之前，便已经活了数百年。那段时间，我没有任何灵智，就好像一片混沌无疑。如果闭关苦修，为了一身修为而辛苦闭关，那样与当年的草木又有何不同？突破周天境以后，是不是又要继续闭关，去追求那更加缥缈的返虚？若是侥幸成功，便可再多活五百年。可若是失败了，岂不是将这大好年华，都花费在面壁一事上？” 卫易无言以对。老妖的这种说法，谈不上对错，只能说是立场不同，观点各异罢了。但不得不说，若是所有妖族皆能像老妖这般所想，世间就会少了太多的纷争。 “对于这几年的妖族内战，您如何看呢？” 老妖略微迟疑，然后郑重其事道：“如果严格说起来的话，妖族内战真正开始的时间，应该是八十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了。我们银花牙木一族，便是因为那场内战，不得不举族离开故土，迁往如今的新址，寻求白山玄树一族的庇护。我们这一族，天生不喜争斗，没谁喜欢当下这种战乱不断的年代。” “前些年，听说有个挺厉害的剑修修者，一路从修真界杀到了妖族圣城，最后还将圣城彻底毁掉。当时我就在想，那可是圣城啊！里面蕴藏了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古迹？就这么被毁了？多少历代前辈留下来的文化瑰宝，葬于一役，实在是可惜了。” 卫易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老妖眼中，当初顾飞鱼问剑妖族圣城那一役，最可惜的竟然是那些古迹，还有那些妖族历代前辈留下来的文明遗迹。 从卫易的角度来看，妖族圣城被毁，最可惜的自然是其战略意义。因为从那一战之后，蛮荒这个概念就彻底不存在了。但从老妖的角度来看，却似乎是截然不同。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若是我们能够和修真界那边，相安无事，彼此划分好界线，互不相扰，那该多好？听说修真界那边，亦有灿烂闻名，完全不输我们这边。我若是此生能够有幸去看看的话，那就真的心满意足了。” “只是可惜，如今到处都在打仗，我这辈子应该是没机会了。有时候真的是想不明白，到底打个什么劲啊？” “还有最近的那些白骨生物，大家也都是在互相推诿。我听说，这场白骨天灾真正的源头，就是幽明圣象一族放出来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图什么啊？” “……” 老妖的絮絮叨叨，大多是在抱怨妖族如今的战乱。 看得出来，白发老妖是真的很讨厌打仗。 卫易则是渐渐默然。 如今卫易渐渐明白，不管是在妖族还是在修真界，其实绝大多数的生灵，都不喜欢战争。那些尚未开启灵智的低阶妖兽，或许会为了厮杀而战斗。但绝大多数开启灵智的生命，其实都明白生命的来之不易，愈发珍惜自己的生命。 当然，也有许多修者或是妖族，喜欢看别人打仗，然后自己谋利。若是让其指点江山，定然讲的头头是道。可若真的让其上战场，多半是脑袋摇的比什么都快。 很多年以前，卫易曾问过叶朝归一个很蠢的问题：这个乱世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当时叶朝归先是回答：等到下一尊仙位证道，自然天下太平。但之后，叶朝归却又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等到大家都打得厌恶了战争，或许战争就该结束了。” 历史上几乎所有战争，细究起来，其实原本都可以不打仗。 但同时，像面对这种事关族群延续和未来的抉择时，谁都不会退后半步。就算明知不喜欢打仗，也不得不打。 如果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修者成为未来第一位证道仙尊，主导下一个万年。那么妖族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到了那一天，修者真的要屠尽整个蛮荒，让蛮荒彻底变成一座绝地吗？ 卫易忽然发现，当初在幽冥之海最深处，东连和他所说的那套轮回的思想，似乎真的有很大的可取之处。 不过，卫易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道刺耳的震鸣声，顿时响彻整座妖城。 城内所有妖族，瞬间脸色大变。 大家都知道，这个声音，意味着有外敌来袭。当下这个时候，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白骨大军，即将兵临城下。 “看来，今天并不是个好日子。希望以后，我还能有机会，吃到阁下制作的灵食。” 卫易向白发老妖轻轻拱手，自此作别。但是临离开这家食阁之前，卫易略微犹豫了一下，出于小心的目的，还是抹去了白发老妖有关他的这段记忆。 以卫易之前做的那些布置，在这支白骨大军的冲击下，只怕整座妖城在，最后都难有活口。所以卫易刚刚和老妖所说的再见，大概就是此生再也不见了。 彼之贼寇，我之英雄。 从修者的角度来说，卫易轻松灭掉了一座妖城，无疑是做出了大贡献。但从妖族的角度来说，卫易却是毁掉他们无数同族性命的罪魁祸首，就该千刀万剐。 随着警报声的传来，整座妖城进入临战状态。按照妖族这边的规矩，如果白骨大军来袭的话，便是先前白发老妖这种生性热爱和平、不喜杀戮的妖族，也必须去前线和白骨生物作战。妖族讲究全民皆兵，这点和修真界是真的不一样。 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白骨大军的先锋，最多还有四分之一个时辰，就会兵临城下，进攻这座大型妖城。因为卫易先前的布置，使得这支白骨大军，直接无视沿路所有妖族，直线朝着这座妖城而来。 于妖族而言，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因为白骨大军的特性，是将所到之处，所有生命全部毁灭之后，才会继续进军。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这支白骨大军先前距离妖城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这座大型妖城却依然允许其存在，而没有花大力气剿灭的缘故。 至于当下，城内的高阶妖族，虽然在第一时间发出求救，并且开始组织城防。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要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仍是太过困难。 卫易当下便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破坏城内的一些重要设施节点，顺手灭掉一些身处要位的妖族。身为神位高手，卫易同样有杀戮限制，不可能真的在城内放手杀戮妖族。不管是神位还是返虚，到了入道的境界之后，都会开始与天地共鸣，无法大肆杀戮。便是如今天道限制略微放松，仍是如此。所以卫易只能选择城内极少数身处要位，并且在八阶以下的妖族进行杀戮。八阶以上的妖族，卫易虽然也能一击灭杀，但很容易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被那些妖族的天机士追查到痕迹。 卫易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保证城外那支白骨大军，能够在最多四分之一个时辰内攻入妖城，开始杀戮。按照天玄宗的情报，最近的一位返虚，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只需要半个时辰多点的时间，就能赶到。也就是说，如果在这位返虚妖王赶到之前，白骨大军还不能攻入这座妖城的话，卫易这次行动，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这支白骨大军，共有六位九阶白骨生物。让卫易觉得惊讶的是，白骨生物在死亡世界的时候，那可是见面便相互杀戮，拼尽一切夺取对方的灵火。但是在修真界这边，白骨生物却似乎无比的团结，从无任何内斗。 从实力上来看，这支白骨大军的力量，大致相当于城内妖族力量的两倍左右。所以，只要卫易能够提前破坏城内的一些关键点，想要让这支白骨大军，迅速攻入城中，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就在这支白骨大军，距离妖城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时候，这座妖城的护城大阵，忽然开始闪烁不定，随即竟是彻底失效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这座妖城的城主，是一名九阶中期的白山玄树一族的大妖。因为身居白山玄树一族的血脉，几乎可以和一些弱小的周天境九重天修士正面抗衡。但当下，这位城主却是陷入了惶恐当中。 虽然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向族内发出求救。但族内高手想要抵达这座妖城，仍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城内的守护大阵又出了问题，在没有返虚坐镇的情况下，如何才能守住妖城？ 这座妖城，被攻破似乎已经成了定数。 “快！马上去查，城内的守护大阵，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名白山玄树一族的大妖，开始迅速下达命令，想要尽快找到问题的所在，修复护城大阵。但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仍是没有时间修复。况且，卫易破坏的速度，可要比他们修复的速度快上太多。 很快，又有消息传来，城内许多关键防御设施，也陷入了瘫痪状态。 “通知下去，马上向城外撤离，能逃多少是多少吧……” 这位白山玄树一族的大妖，终于长叹一声，下达了这个最为艰难的决定。作为城主，妖城被破，他难辞其咎。后面返回族内，肯定要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 到了这会儿，傻子都知道，这次城内的麻烦，肯定是某家敌对势力做出的手脚。至于是哪一家，他也说不好，也不该是他去想的事情。他当下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护更多的有生力量，免于白骨大家的屠杀。 最少，要保证城内白山玄树一族的成员，全部安全撤离。 当警报声连续响了四分之一个时辰之后，这支白骨大军，终于抵达了这座妖城。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惨白。 第71章 白骨君王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白骨生物。 这种压迫感，足以让所有妖族窒息。 在很多修者眼里，妖族是死亡的代名词。尤其是当那铺天盖地的兽群涌来时，更是恐怖的无以复加。但实际上，妖族不过只是另一种生命罢了。妖族同样怕死，一样会感到恐惧。尤其是那些拥有智慧的妖族，他们和修者一样，都会害怕死亡。 所以，当漫山遍野的白色涌来时，城内很多妖族，都瞬间被吓傻了。 白骨生物，开始攻城。 许多强大的白骨生物，第一时间就涌上了城头，和守城的妖族正面进行战斗。这些白骨生物，和所有活着的生命都不一样。他们没有灵力，似乎完全凭借自身的力量作战。这一点，卫易是十分清楚的，因为他曾经就是这样的白骨生物。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很多妖族施展神通，正面击中这些白骨生物后，神通竟然会直接破灭。 破法！ 这些白骨生物的身上，具有强大的破法属性！ 除非是靠压倒性的力量，施展的神通强大到白骨生物来不及抵消，才能对其造成伤害。否则的话，对这些白骨生物施展神通，还不如拿法宝本体去打他们造成的伤害大。 自从白骨天灾开始之后，妖族也总结出了不少经验。对付白骨生物，最有效的方式，其实就是束缚其行动，然后以神魂类神通，直接攻击其灵火。白骨生物的灵火，是他们最脆弱的地方。只要打散他们的灵火，他们就会真正死亡。 但是，掌握神魂类攻击神通的妖族，相对来说，同样是无比稀少的。更多的妖族，还是只能凭借蛮力，先打碎其骨体，然后再以蛮力灭掉其灵火。 因为卫易之前的布置，导致这座妖城的守护大阵失效，城内的许多防御设施，也没了作用。再加上城内一些高阶妖族，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已经暗中开始撤离。这就使得双方才刚刚开始接触，守城的妖族就落了绝对的下风。 城破，已是近在眼前。 这些白骨生物，不管杀起来十分困难。更厉害的是，被他们杀掉的妖族，还会被他们转化为白骨生物。这可就更加恐怖了。就算妖族这边，再怎么奋力杀敌，白骨生物减少的量依然十分有限，甚至还在不断增加。而剩下的妖族，数量则越来越少。 很多妖族都觉得，白骨生物目前最大的弱点，就是还没有返虚级的强者。一旦出现返虚级的白骨生物，妖族是否还能灭掉这场白骨天灾，恐怕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在白骨大军猛烈的进攻下，终于，城破。 海量的白骨生物，如同潮水一样，涌入这座妖城。原本繁华的妖城，瞬间成了一片炼狱。 一直躲藏在暗中的卫易，忽然心中微微一疼。 就在刚才，数名强大的白骨生物，进攻到了他之前去的那家食阁。食阁的主人，那名性子极其温和的白发老妖，在经过一番苦战之后，被几名六阶白骨生物，活生生给肢解了。 这个老妖，生性不喜杀戮，只想安安静静的享受生活，他有什么错呢？ 在这个白发老妖临死之前，卫易确实动过一个念头，想要救下他。但这个念头，终于还是一闪而过，被卫易放弃了。 两族之战，没有对错，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如果卫易救了他，如何对得起丽水前线战死的那些天玄宗修者？如何对得起当年被妖族完全杀绝的云莽？ 所以，卫易只是选择静静看着这一切。 只是从今以后，世上恐怕再没有老妖做出来的那种灵食了。 白骨大军入城之后，卫易便以神识观察着整座妖城内的情况。卫易引来白骨大军，屠灭这座妖城，自然不是因为单纯想要报复，或者想要毁灭这座妖城。 因为在天玄宗得到的情报当中，如果白骨大军杀戮的生灵过多，那么在这座战场上，就有很大可能，会有那种白骨通道显现出来。 这才是卫易的真实目的！ 屠杀整座妖城，召唤白骨通道。 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定的，大概只有两成的机会而已。总得来说，屠杀的妖族越多，出现白骨通道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白骨大军破城之后，卫易再没有任何行动，只是暗中躲藏。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卫易却同样开始着急起来。 在妖族返虚来援之前，他必须离开。而且，绝不能被前来救援的妖族返虚发现。要不然的话，他接下来就只能一路退回东海，择机以后再来妖族这边，探知白骨通道的秘密了。 怎么还不出现？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卫易越发的焦急。 白骨通道的位置，一直都没有什么规律。谁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消失的。 就在卫易无比焦急的时候，在妖城内的另一个方向，忽然有一阵猛烈的空间波动出现。 这阵空间波动，甚至强大到让整座妖城附近的空间，都震动起来。最核心的位置，甚至出现了空间风暴。周围所有一切，不管是白骨生物还是妖族，甚至包括城内的一些建筑，全部被这阵空间风暴搅碎！ 来了！ 卫易当下瞬间狂喜。 两成的机会，竟真的让他给遇上了。 在空间波动出现的刹那，卫易已经迅速飞向那个区域。在一片空间风暴当中，卫易看到，一片漆黑通道，缓缓张开。 果然，在这条白骨通道当中，卫易感受到了无定河世界的气息。 这些白骨通道的尽头，连接的肯定是无定河世界无疑了。 到了这会儿，很多信息就被卫易彻底连到了一起。首先，幽明圣象一族，应该就是出身于那座幽冥之海最深处。卫易虽然也到过那里，但却并没有来得及对那片大陆探索太多，所以具体的情况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按照幽明圣象一族的传说，那位幽明仙尊，就是出身于那里。只不过，幽明仙尊进入蛮荒之后，就再也无法返回那里。哪怕后来证道成仙，依然无法打开通往幽冥之海的通道。卫易明白，这恐怕是幽冥之海自身意志的缘故。对于无定河世界而言，仙位已经太过强大，而幽明仙尊又并非完全出自幽冥之海的本源，自然会抵触其进入。 所以，除非幽明仙尊强大到比整座幽冥之海都无法比拟的地步，便是证道之后，也无法进入。 当然，无法进入，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虽然无法亲身回归幽冥之海，但幽明仙尊，还是给幽明圣象一族，留下了那座白骨祭坛，足以召唤出这些白骨通道，作为幽明圣象一族的镇族底蕴。 而如今，幽明圣象一族，在和天玄宗的战事当中失利，又被四大妖族皇族围攻，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面对灭族之危，这才不得不打出这张牌。 卫易如今真的是感觉无比的后怕。 如果先前在和天玄宗大战期间，幽明圣象一族，祭出了这张牌，天玄宗将会如何？ 这个结果，卫易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很快，三十息之后，所有空间风暴迅速消泯，这条空间通道，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然后，便有大量白骨生物，从中涌出。几乎每一个息的时间，都会有数百白骨生物，从通道内来到此方天地。这些白骨生物，绝大多数都是六阶以下。卫易观察了上百息的时间，才看到了一尊七阶的白骨生物，从通道当中走出。 这个比例，大致和卫易在无定河世界那边，遇到的白骨生物相当。 可惜卫易如今已是进阶神位。这些白骨生物的灵火，对卫易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不管是走神力道路，进阶神位以后，还是走灵力道路，进阶返虚以后。到了卫易现在这个境界，以后的修行，已经与纯粹的力量或是灵气没有任何关系了。最重要的，是大道感悟。而大道感悟这种东西，基本上是不大可能靠外力扶持的，只能靠自身。 当然，若是有大道本源、主神位格、仙位留下的大道印痕这等层次的东西，那另当别论。可这种东西，对于返虚而言，同样无比珍贵。绝大多数的返虚，注定连见都见不到。 如果…… 如果这些白骨生物，能够通过这条通道，来到此方天地的话。那自己能不能通过这条通道，返回幽冥之海呢？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让卫易再也无法抑制。虽说对于如今的卫易而言，幽冥之海那边，已经再没什么价值了。连幽冥之海最深处，最为珍贵的死亡主神位格，都已经到了卫易手里，其他东西，自然也就没什么价值了。不过若是卫易真的能够借此返回幽冥之海，并且能够做到自由穿梭两界的话，那就又多了一张底牌。以后若是遇到打不过的对手，岂不是随时可以退往幽冥之海，彻底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惜，当卫易靠近那条白骨通道的时候，一种难以想象的斥力，却凭空传来。 与此同时，卫易生出一种明悟。 在自己证道之前，注定是不可能返回死亡世界的。哪怕如今通道已开，仍是不可能。 非但如此，其他返虚，乃至其他此方天地的生灵，一样无法通过这条通道，前往幽冥之海。 这是一条单向通道。 除了这些之外，卫易还有另一种明悟。这种明悟，就仿佛是幽冥之海的意志，在告诉他一样。 卫易当下稍稍远离这条通道的入口，然后，缓缓张开自身的大道法界，不再收敛自身气息，而是选择将自身全部的大道，全部释放开来。 这一刻，原本苦心推演卫易位置，却被天玄宗手段所蒙蔽的所有顶尖天机士，瞬间全部推演到卫易的准确位置。在卫易释放出自己气息的这一刻，就注定他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位置。 不过。 卫易这样做，自然不是为了作死，更不是为了主动暴露。 在卫易主动释放自身气息的这一刻，周围所有白骨生物，全都向他臣服了下来。 白骨君王！ 没错，通过幽冥之海的意志，卫易发现了一个让他十分震惊的事实。那就是在进阶神位以后，他竟然可以控制自己神念范围之内的所有白骨生物！如果卫易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将这些白骨生物，组成一支成建制的战部！ 这意味着什么？ 卫易甚至来不及细想，便不得不马上以最快速度，逃离这里。因为在他暴露位置的这一刻，注定妖族各方力量，都会派出高手前来围剿他。不管是幽明圣象一族，还是其他几方势力，都会竭尽全力来杀卫易。毕竟，如果能够杀掉卫易的话，不管是对妖族的哪一方势力，都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就算不用想，卫易也明白，这种能力，将会给他，甚至给整个天玄宗，带来多大的好处。 “我已查明白骨通道的细节，现在正在回返。” 当卫易开始返回天玄宗的时候，在天玄山上，卫易先前留下的一道神念烙印，瞬间显化而出。 “延棺师叔祖，我需要宗门再次帮我混沌天机，为我再争取四分之一个时辰的时间。另外，我需要霸山妖王现在的准确位置。” “不行！” 就在卫易提出这个要求的同时，闻讯出现的叶朝归，以及另外两位纯阳老祖的神念分身，同时赶到。而对于卫易这个要求，叶朝归更是直接开口制止。 “师父，我如今已是神位，再加上身上携带了不少宗门底蕴，就算当下身在妖族腹地，仍有自保之力。所以这次，请师父允许我，任性一次。” “这一次，我一定会去找霸山的麻烦。如果师父不允许的话，我现在就直接去闯霸山的族群所在地。只要有机会，这次我不会放弃的。” 面对卫易的执拗，叶朝归虽然眉头紧皱，但最终，仍是不得不向延棺真君示意了一下，同意先测算霸山妖王的位置。 “霸山妖王，目前正在幽明圣象一族领地北部的寒武城内，只有他一尊妖王在。” 在听到延棺真君的推演结果后，叶朝归终于点了点头。 “可以去。但是你要记住，只要宗门发现，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在往你那个方向赶。不管如何，你都必须放弃这次行动，马上返回云莽这边，我们会在丽水防线这边接应你！” “明白！” 第72章 霸山 霸山妖王，返虚中期修为。是如今幽明圣象一族，所剩不多的老牌妖王。 幽明圣象一族，在和天玄宗开战之前的最巅峰时期，曾一度拥有四位纯阳，近七十位妖王的恐怖阵容。这其中虽然有不少附属族群的妖王，但能够达到这个程度，仍是极为恐怖的事情。 当时妖族的几大势力当中，唯有妖王殿的妖王，比其稍多几位，但也只有几位而已。至于最为古老的白山玄树一族，若论返虚妖王的数量，其实反倒要少一些。 只是后来，随着幽明圣象一族，可天玄宗开战，几次大战多有折损。再加上附属族群开始逐渐叛逃，如今幽明圣象一族的返虚，已经堪堪只有四十多位左右了。 而在这其中，霸山妖王绝对算是老牌强者。单以在幽明圣象一族中的辈分而论，霸山妖王和当今族长幽池是一个辈分的，年岁也相差无几。漫长的修行岁月，虽然没能让这位老牌妖王，再上一层楼，却让其手段无比丰富，在返虚中期的高手当中，堪称无敌。 不过，就在数年之前，霸山妖王在妖族前线，遇到了天玄宗一方落单的莲海真君。作为老牌妖王，霸山妖王自然知道这位莲海真君的跟脚，知晓其作为天玄宗前代掌门独女的身份。最重要的是，莲海真君修行潜力颇佳，但当下却只有返虚初期的实力。 所以那一战，霸山妖王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想要替族群灭杀掉莲海真君这个大敌，免除后患。但遗憾的是，莲海真君亦有不少压箱底的手段，最终霸山妖王全力之下，也只是将其击伤，并没有让其陨落。 这对于霸山妖王而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战绩了。毕竟在那场战斗当中，霸山妖王伤到了莲海真君的修行根基。如无意外，莲海真君日后恐怕只能停留在返虚初期，再无进阶的希望。按照幽明圣象一族的估计，莲海真君潜力极高，未来有很大可能，能够达到返虚后期。所以霸山妖王这一战，也算是为族群除去一大敌。 但是。 霸山妖王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场战斗，却彻底惹怒了天玄宗。就在莲海真君遁走之后，天玄宗三大纯阳之一的囚蒙老祖赶来，雷霆出手，追杀霸山妖王十万里。最后若不是幽明圣象一族的纯阳来援，逼得囚蒙老祖不得不退走，恐怕霸山就要饮恨当场，彻底陨落了。 不过，这次追杀，也让霸山妖王受伤极为严重，修为更是直接跌落到返虚初期。虽说经过休养之后，还有恢复的可能。当想要恢复的话，恐怕至少需要数十年的光景。而且那一战，霸山妖王也伤了修行根本。就算将来有所恢复，也只能止步于返虚中期。 这场战斗，损失不可谓不大。 在幽明谷稳固住伤势以后，霸山妖王没有继续留在谷内静养，而是到寒武城这边坐镇。如今的幽明圣象一族，可不比当年，最是缺少力量，确实也不允许一位返虚妖王，常年闭关静养。好在寒武城这边，条件也不差。霸山妖王在寒武城，一样也能养伤，还能坐镇于此，一举两得。 然而今日，就在霸山妖王正在城内静修的时候，却忽然收到族内的传讯。 “东海界主？竟然敢深入蛮荒？” 族内传来的消息，正是有关卫易的情报。卫易在白山玄树一族的领地边缘现身，那个位置，距离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边缘，亦不遥远。不过，距离霸山妖王所在的寒武城，倒是距离颇远的样子。 “这位东海界主，倒是胆气，竟敢只身深入蛮荒腹地？”霸山妖王冷哼一声，“若是他死了，对我族而言，倒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霸山妖王却也想到了很多。毕竟以卫易这种身份，是不可能轻易进入妖族腹地的。既然来了，那就定然是必有所图。霸山妖王暂时还想不出，卫易这位东海界主，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但有一点霸山妖王确定，卫易既然被发现了，后面肯定要迅速撤退。最大的可能，就是退往东海外海。 东海外海，虽说是东海妖盟的地盘，但近蛮荒大陆一带，早已被天玄宗打成了筛子。天玄宗的战部，在这一带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卫易最好的逃跑方向，就是逃往东海外海，去和天玄宗战部汇合。只要退到天玄宗战部那边，就算妖族这边再怎么想杀他，面对叶朝归那恐怖的三十万顶尖战部，也是有心无力。 至于说横穿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退往云莽，这种可能，霸山妖王更是想都没想过。 横穿整个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 作死吗？ …… 天玄山山顶，今日聚集了天玄宗所有最顶尖的天机士。 山顶那座被天玄宗花了巨大代价，才建造出来的天机大阵，此刻正由延棺真君主持。整座大阵，流转出一阵混沌光华，被催动到了极致。 今日这场战斗，不光是卫易一个人的战斗，更是天玄宗所有顶尖天机士的战斗。 如今卫易位置已经暴露，天玄宗再想遮掩卫易的位置，继续帮卫易混沌天机，阻挡其他天机士的推演，几乎就完全不可能了。不过，天玄宗的天机士，还是可以给那些想要推演卫易准确位置的天机士，设置一些障碍。 这就好比一方在开辟道路，另一方在道路上倾倒砂石阻路。只要能够暂时拖延住敌对天机士的推演，就已经足够了。因为以卫易当下的速度，全力之下，一息便超过三十里。如此快的速度，只要拖延住一段时间，对方推演出来的位置，就会是完全不同的。 当然，就算是错的，根据之前推演出来的结果，一样可以推算出卫易的大致方向，继而派高手在这条路线上进行堵截。 天玄宗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住对方推演的速度，给卫易争取足够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再坚持半个时辰，务必再给卫易半个时辰的时间。” 延棺真君第一时间对所有天机士下达了命令，上百位顶尖天机士，开始迅速以天机大阵，阻断其他天机士的推演。 “万幸，如今姚魔头已死。当今世上，人妖两族的天机士当中，已经再没有像姚魔头那样厉害的天机士了。要是姚魔头还活着，想要完成此事，万无可能。” 姚老头还活着的时候，两座天下的天机士，在推演天机的时候，都要考虑姚老头会不会从中作梗。但姚老头死后，大家却都没了这个顾虑。因为活着的顶尖天机士，就算水平有所差异，但却都在一个水平当中。 姚老头还活着的时候，两座天下的天机士，只分为两种。 一种是姚老头自己，另一种，是其他所有天机士。 “白山玄树一族的高手已经出动了，其他几族的高手，也都有了新的动向。” 不断有新的情报，以及天机士的推算结果，汇总到叶朝归的那具神念分身手中。 在那座天机大阵当中，有一块丈余方圆的平静水面。水面当中，有或大或小的气泡，在水中浮动，变换位置。这些气泡，便代表了如今人妖两族，所有返虚以上存在。当然，若是对方以大代价彻底混沌天机，屏蔽了自身的气运，那另当别论。 而这块平静水面当中，因为天玄宗一众天机士的努力，本来象征着卫易的那枚气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判断其位置。但与此同时，又有许多气泡，向卫易的前进方向，汇聚而来。 叶朝归盯着这块水平，沉默不语。 …… 卫易知道，这场战斗，自己唯有出其不意之下，才有可能打赢。 他的目标，正是霸山妖王。 准确来说，是直接杀掉霸山妖王。 卫易如今虽然已经步入神位，但却只是初入神位，相当于返虚初期。以返虚初期的修为，去杀一位重伤未愈的返虚中期妖王，结果到底会如何，卫易也不知道。 但卫易想试一试。 自跻身神位之后，卫易进行过数次大战。但这几场大战，要么是出于宗门的谋划，由卫易充当诱饵；要么是卫易依仗东海之力，先天不败。不管是哪一种，卫易都不曾真的酣畅淋漓打一架，验证自己的真实战力。 今日的这个机会，或许不错。 卫易在这次进入妖族腹地之前，虽然有这个念头，却真的只是想想而已。毕竟那位霸山妖王，身处妖城核心。想要和这位妖王对战，就难免伤及无辜。一旦杀的妖族过多，同样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但是，在卫易突然发现，自己在一定程度上，竟然可以控制白骨生物的时候，情况可就截然不同了。 卫易完全可以以这些白骨生物，化去自己的因果，给自己创造一个和霸山妖王独战的机会！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卫易真的很想宰了霸山妖王。 因为他伤了素，让素自此失去了再次进阶的可能。 所以，哪怕这次冒着极大的风险，卫易仍是执意任性一次，选择横穿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堂而皇之的前往寒武城，去找霸山妖王的晦气。 “这次行动，虽然冒失，但确实存在成功的可能。” “如今妖族正处于内战状态，幽明圣象一族，不可能允许其他几族的返虚高手，大范围进入他们的领地。其他几族的高手，想借杀你的机会，进入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肯定会遭到幽明圣象一族的阻拦。” “如此一来，幽明圣象一族，能够派出围杀你的高手数量，注定不会太多。” “只要你速度够快，确实有可能出其不意。但要注意，如果霸山恢复的比想象的更快，短时间内你无法击杀他的话，必须马上离开！” “你只有一炷香的战斗时间！” 在准许卫易这次冒险之后，叶朝归已经第一时间制定好了计划。不管是在云莽这边接应卫易的阵容，还是卫易在蛮荒当中的行动，都被他迅速计算出来。 赶往寒武城的路上，卫易曾数次微微转弯，并没有纯粹以直线飞行。若是有心人稍稍探查的话，就不难发现，卫易经过的这条路线，恰好穿过数支白骨大军的位置。 这一路上，卫易召唤了十六尊九阶白骨生物。最后，在距离寒武城两千里外，卫易稍稍停下了脚步，将召唤来的这十六尊白骨生物，融于这支白骨大军当中。 然后，卫易便命令这支白骨大军，直接向寒武城的方向进攻。 至于卫易自己，则是先行一步，来到寒武城外。 “霸山，滚出来受死！” 身在寒武城的霸山妖王，做梦都没想到，卫易竟然没有返回东海，反倒是直接横穿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他更加没有想到，卫易竟然敢主动上门，来找自己的晦气？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自信过头了？ 不过，在得知卫易朝自己这边赶来的时候，霸山妖王却是瞬间狂喜。因为他发现，卫易的到来，或许是一笔天大的功劳。 他甚至不需要杀掉卫易，只需要在寒武城附近缠住卫易，等待族内的纯阳老祖赶到，卫易便必死无疑！ 天赐良机。 虽然有伤在身，但霸山妖王身为返虚中期的老牌妖王，手段极多。自认为如果只是单纯缠住卫易片刻，倒也并不困难。 “东海界主？你好大的胆子！” 面对卫易的来袭，霸山妖王也丝毫没有惧色。一边指挥城内的妖军战部，向卫易攻杀而来。另一方面，自身更是瞬间离开了寒武城，冲向卫易。 “找死！” 霸山妖王微微抬手，一尊数十丈高的微型山峰，凭空出现。霸山妖王端坐在这尊山峰之上，瞬间与山峰融为一体。 这尊山峰，乃是当年妖族一位返虚后期的妖族老祖，坐化之后所留。这名妖族老祖的本体，正是一座山峰。霸山当年在族内高手的帮助下，经过一场血战，才将其本体遗骸抢到了手，最后炼制百年之后，才炼制出一件威力绝大的山峰法宝。 中品道器！霸山！ 甚至距离上品道器，也只有半步之遥。 第73章 斩妖王（上） 自跻身神位以来，卫易从来没和真正实力相当的对手，来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死战。 这里的实力相当，不等于修为相当。以卫易如今的手段来说，普通的返虚初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返虚中期，只有打过才知道。 今日，恰是最好的机会。 在霸山妖王出城的这一瞬，卫易仿佛真的回到了幽冥之海，回到了那种和白骨生物生死相搏的那段岁月。霸山妖王带来的感觉，就是那种可以威胁到他，但是又无法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感觉。 不过，双方的战场，不能放在寒武城外啊。 在霸山妖王出城之后，始一交手，卫易便故作不敌，倒飞了出去。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任何演戏的意思。饶是霸山妖王争斗经验丰富，也没看出来卫易是故意如此。 为了这个目标，卫易之前可以联系了很多次，自然不会失败。 倒飞出去以后，卫易且战且退，退向白骨大军的方向。霸山妖王或许已经心生怀疑，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多加思考。对于他而言，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留下卫易，拖住卫易退去的脚步。为了这个目标，哪怕付出较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终于，当双方退到近千里之外的一片荒野上，卫易不再退后。 “怎么？不逃了？” 霸山妖王露出讥讽笑意，同时收手而立，冷笑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横穿我族领地，而且会来寒武城叫阵，然后又退到这里？难不成，天玄宗这次又有什么谋划？没关系，今天我的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说，或者慢慢展示给我看。” 卫易飒然一笑，道：“说真的，我今天来，真的只是为了杀你。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任何谋划。当然，我估计你应该不会信，你信不信我也不在意。” “我现在，只想快点杀了你。” 卫易当下手中枯云剑一剑横扫，远比之前强上数倍的恐怖剑芒，顿时向霸山妖王杀去。 “小崽子，大言不惭！老夫比你多修行几百年的岁月，若是此番连你都收拾不了，这几百年真是白修行了！” 霸山妖王大喝一声，随即催动座下霸山迎战。不过，霸山妖王心里却并没有半点放松之意，甚至没敢使出十二分的力气。 因为霸山妖王一直怀疑，卫易此番前来，不可能真的只是单纯找他的晦气。以卫易的身份，如此大费周章，牵动各方势力云动，最后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他？这怎么看都不现实。所以霸山妖王认定，天玄宗肯定还有其他布置，或者说其他的图谋。就算当下叶朝归忽然出现在霸山妖王面前，他都一点不奇怪。 所以，霸山妖王并不打算真的在此地和卫易分出生死，只打算缠住卫易即可。只要拖住卫易，等到后面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赶到，卫易自然必死。就算天玄宗有什么图谋，在幽明圣象一族的地盘上，也讨不到好处。 霸山妖王当下担心的，就是这附近隐藏了天玄宗的手段。在这种情况下，霸山妖王自然不敢出全力和卫易厮杀，自然要留下两分力气防身。 但这样一来，只敢出八分力气的霸山妖王，又是重伤未愈，面对战力全开的卫易，瞬间就落了下风。 “藤字诀，去！” 卫易双手轻轻一拍，方圆数十里的土地上，瞬间有无数恐怖的漆黑藤蔓，拔地而起，如同一条条恐怖巨蟒，在天地间肆意张扬！ 在跻身神位之后，卫易的藤字诀，再次发生了蜕变，每一根藤蔓，都蕴含了极为强大的木之法则。哪怕单凭一个藤字诀，卫易都足以和一般的返虚初期正面对战。在之前的几年修行当中，卫易又试着将死亡大道，融入到藤字诀当中。这就使得藤字诀的攻伐之力，再上一个台阶。 当霸山妖王施展出来的层层叠叠的群山虚影出现时，卫易的这些藤蔓，轻而易举便可以洞穿。藤蔓上蕴含的死亡之道，天生可以克制大多数的大道，让这门神通的杀力倍增。 这就是天赋神通的可怕之处了。 所谓天赋神通，是可以随着修为的增长，而越发强大的。不过天赋神通也有差别，有些弱小的天赋神通，在进阶返虚之前，或许有很大用处，但是在进阶返虚之后，往往就没什么用了。一般而言，所有王族血脉的天赋神通，都是在返虚期以后，仍然有用。而王族以下的血脉神通，到返虚以上则渐渐无用。 至于妖族五大皇族的天赋神通，便是到了返虚期以后，依然可以作为压箱底的本事。 这样的天赋神通，卫易却有九种！ 抛却后面得到的兵字诀、祭字诀和藤字诀不说，之前的六种天赋神通，全都相当于是最顶尖的王阶血脉的天赋神通。便是在返虚期的搏杀当中，依然能够发挥出强大的作用。藤字诀攻防一体，尤其是被卫易融合了死亡之道后，更是杀力倍增。爆字诀则是一种运用力量的技巧，可以让卫易施展的神通，变得更具杀力。翼字诀看似已经无用，但那种破空的能力，却被卫易融合到自己的剑术当中，让自己的剑术神通更加诡异。而生字诀、音字诀和毒字诀，同样各有增益，便是在返虚期的手段当中，也颇有独到之处。 至于后面的瞳字诀、兵字诀和祭字诀，卫易到现在甚至都还弄不明白其中的奥妙。这三种天赋神通，恐怕每一种，都完全不逊色于皇族血脉的本命神通了。唯一可惜的是，这三种本命神通，都不是用来单打独斗的。所以在这场战斗当中，用处不大。 仅凭六种本命神通，再加上神力天生比灵力更加强大，光是施展六种本命神通的卫易，就已经相当于是返虚初期修者当中，最强大的那一类了。 “好手段！” 短暂的交手之后，霸山妖王终于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轻视。从刚刚卫易的手段来看，霸山妖王知道，若是自己再留手的话，说不得真的会出什么意外了。此刻的卫易，足以和重伤的他正面交战，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千山叠影！” 霸山妖王猛地催动座下霸山，周围苍茫群山的虚影，顿时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仿似真的身处群山当中一样。这片苍茫群山的虚影，瞬间将卫易笼罩其中。 霸山妖王，作为成名已久的老牌妖王，手段果然厉害啊！ 卫易能够感觉到，在群山虚影由虚凝实的同时，周围天地的灵气，竟是渐渐开始脱离他的掌控。周围那群山的虚影，仿似将这方天地，彻底镇封了起来。 这是霸山妖王的压箱底本事，以千山虚影，结成大阵，镇压一方天地。 霸山妖王，本就是一位阵法宗室！ 一位阵法宗室，苦心钻研了几百年，将阵法一道融于自己的神通当中。霸山妖王可以随时更改群山的位置，布置成效果截然不同的阵法。而且，那群山虚影，完全都是霸山妖王的神通显化。就算有敌手毁掉了一些山峰，暂时破开阵法。霸山妖王也能迅速再次结成山峰虚影，将大阵迅速恢复过来。 只要身处群山虚影当中，就等于是陷入了泥沼。再加上霸山妖王可以利用阵法，隔绝天地灵气。身处大阵内的返虚，便会因为灵力消耗而越发虚弱。最后要么主动逃走，要么被霸山妖王活活耗死。 这种手段，进可攻，退可守，实在厉害。素当初在返虚初期的层次，也不算弱。但是面对霸山妖王的这份手段，最后却只能侥幸逃得性命。这种手段的厉害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想对霸山妖王造成伤害，便只能入阵。但入阵的话，又会落入下风。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身实力，超过霸山妖王一大截，可以硬生生顶着这种消耗，直接破开这道法界，硬杀妖王。但就算这样，霸山妖王也可以凭借这种手段，且战且退，想逃还是很容易的。 “东海界主！你若身在东海，老夫自然拿你没有办法。依仗东海之力，莫说老夫，就算是世间最顶尖的几位纯阳，同样奈何不得你。但今日你既然离开了东海，主动陷入我这霸山大阵当中，今日你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卫易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在这霸山大阵显化出来以后，卫易的几种天赋神通，已经再难对霸山妖王造成伤害。这座霸山大阵，可以释放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攻击手段，狂风、水箭、烈火……种种手段，一齐向卫易杀来，犹如天劫一般。仅凭几种天赋神通，卫易当下也只能疲于应付，勉强支撑不败。 甚至于，卫易更感觉到，在这座霸山大阵展开之后，自己识海当中的传承光球，都被影响了些许。就仿佛一件精妙的机器，某个位置被略微卡住，再难运转如意。这种情况，卫易还是第一次遇到。 卫易和普通的返虚不同。身为仙器传承者，卫易在控制周围的天地灵气，迅速融为己用之外。识海中的那颗传承光球，更是可以每时每刻，为他提供海量的灵气。传承光球提供的灵气，甚至比卫易自己当下能炼化的灵气还要更多。所以，就算霸山妖王彻底隔绝了天地，卫易也不需要担心，甚至无需争夺天地灵气的掌控能力。 卫易忽然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若是只有这几种手段，今日别说想要击杀霸山妖王，恐怕卫易自己，都要陨落于此。 但是。 下一刻，卫易周身十丈方圆，顿时被一抹漆黑界域笼罩。 死亡法界！ 卫易在跻身神位之后，已经有了将自身死亡之道，彻底融为法界的能力。而这道死亡法界，厉害程度更是远超卫易想象。整个法界之内，都被死亡规则所笼罩。所有返虚以下的生灵，进入卫易的法界之中，刹那之间，就会被剥夺全部生机而死。 返虚之上，那就要看自身的大道感悟，能否克制或者抵消掉卫易的死亡之道了。迄今为止，卫易遇到的所有高手当中，只有周玉的大道，能够对他的死亡法界起克制的作用。其他修者，哪怕强如叶朝归这个级别，最多凭借自身大道，直接压制卫易，却并不能真的克制卫易。 在死亡法界显化出来的同时，卫易已经彻底恢复了对周围天地的掌控。霸山妖王施展的大阵，已经无法再彻底隔绝卫易和周遭天地的感应了。 这还没完。 在死亡法界显化的刹那，卫易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道，还有无数不知名的穴道，如漫天繁星，逐渐点亮。每一处穴道，都犹如一方天地，内有一个卫易坐镇其中。 五行乾坤！ 卫易所施展的五行乾坤，其实才是最正统的五行乾坤。而且，当初卫易渡天劫那一役，曾短暂面见过那位疑似大离皇祖分身的天劫烙印。在和大离皇祖烙印交手的时候，卫易曾近距离的观察过，大离皇祖施展这门神通，到底有多么恐怖。 所有五行神通，甚至只要身在五行之内，便无法对大离皇祖造成半点伤害。 那一战之后，卫易亦有所领悟，并且将这些领悟，融于自己的五行乾坤当中。卫易虽然只能掌握木之一道，却能以五行相生相克之法，以木生火，以火生土，最终形成五行齐聚的局面。 能够修成真正的五行齐聚，便是在当下大离皇室成员当中，也不超过二十人。而且，这里面大多数，都是返虚后期乃至纯阳老祖级别的存在。 但今日，卫易却做得了这一点。 能够形成完整的五行乾坤，并且形成五行齐聚。这也就意味着，天下所有五行神通，只要不是比卫易强的太多，比如由返虚后期甚至纯阳老祖施展出来，便再难对卫易造成半点伤害。所有五行神通，只要进入五行乾坤当中，就会瞬间被分解为最精纯的灵气。 刹那间，五行乾坤，与死亡法界相合。 这一刻，卫易有一种感觉。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跻身神位巅峰。哪怕不在东海，没有东海之力，仅凭死亡法界和这五行乾坤，卫易同样能够做到先天不败。在挨打的本事上，做到真正的天下第一。 “霸山，你可以死了！” 第74章 斩妖王（下） 群山显化当中，卫易被一座漆黑界域笼罩，如同一尊上古魔神。 这一刻，霸山妖王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能力敌！ 霸山妖王以自身大道法域，结合法宝布置出来的这套千山大阵，威力不容小觑。但是当那漆黑界域显化出来之后，霸山妖王却瞬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攻入那方界域半步。 返虚高手过招，如果连对方的界都攻不破，那也就意味着，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所以霸山妖王当即向后退去，想要和身后来源的寒武城妖军战部汇合。 霸山妖王虽然不是战将，但却同样可以借助战部之力，拖死卫易。只要卫易杀的妖族多了，他自然有办法让卫易无力脱身。不过当下的局面，也让霸山妖王认清了一个事实：卫易当下才不过初入神道，便已是如此恐怖。这样的大敌，就算他今日陨落，也必定要替族中除去。 一念及此，一尊比山岳还要巨大的幽明圣象法相，浮现而出。 以本命法相作战，本就是返虚期的拼命手段。尤其是当下霸山妖王有伤在身，想要显化出本命法相作战，自然代价更高。不过这样一来，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原本威能便已十分强大的千山大阵，顿时威能再次翻倍。 就算卫易以死亡法界结合五行乾坤，都无法完全隔绝千山大阵的神通。 “怎么？想靠那些妖族战部，来给我造成麻烦，拖死我？”卫易见到霸山妖王且战且退，冷哼一声，但却没有太过在乎。 霸山妖王在等那些妖族战部帮忙，他何尝不是在等那些白骨生物的到来？ 若是没有那些白骨生物，他今日想要击败霸山妖王不难。但想要击杀霸山，虽然不能说是难如登天，但肯定要用去几种宗门底蕴。 “嗯？” 就在霸山妖王等待妖族战部来袭，想要极力拖死卫易的时候，在他的感知范围当中，却出现了两股力量。 一方，自然是前来增援的妖军战部。 另一方，则是汹涌的白骨生物了。 那些白骨生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霸山妖王，自然想不到，这背后是卫易在指挥。御使白骨生物？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自白骨生物出现以来，还从来没有任何修者或是妖族，能够做到。 随着妖军战部和白骨生物的接近，卫易和霸山妖王双方，都开始迅速收缩界域范围，以免伤及无辜。 对于真正的顶尖高手来说，很多时候，战斗反倒需要避免殃及无辜，以免折损自身气数。 “来了！” 随着两股洪流的接近，白骨生物和妖军战部，重重碰撞在一起。在卫易的控制下，十余尊九阶白骨生物，竟是脱离了队伍，向霸山妖王直接杀来。 这一下，霸山妖王都傻了。 这些白骨生物，虽然绝大多数都没有灵智，但是只要拥有灵智的，正常来说，是绝对不会去攻击返虚强者的。之前的所有战例，都是如此。所有白骨生物，只要发现返虚，就一定会开始逃窜。 今日为何反倒敢主动进攻了？ 十余尊九阶白骨生物，自然是一股强大的战力。但对于霸山妖王来说，倒也不算太过棘手。他毕竟是老牌的返虚中期妖王，手段众多。收拾一些相当于周天境后期的白骨生物，不在话下。但问题是，当下他正在和卫易交战，双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旗鼓相当。如此局面下，这股力量，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十几尊九阶白骨生物，主动进攻霸山妖王。不光霸山妖王自己没想到，就连前来增援的战部，同样没想到。刹那之间，霸山妖王便被逼到了墙角，危险至极。 该拼命了。 作为老牌妖王，霸山妖王虽然没想到，自身会被逼到这个程度。但当下已是濒临绝境，也容不得这位妖王再藏私了。 “幽明圣体！” 一道幽光，仿似自无极中来，与霸山妖王相合。刹那间，霸山妖王整个身体，仿佛都被这层幽光笼罩。 幽明圣体。 蛮荒赫赫有名的五种皇族本命神通之一！ 五大皇族血脉，各有强横至极的本命神通。吞海鲸一族的吞海，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太虚幻境，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幻身，白山玄树一族的妖树界，再加上幽明圣象一族的幽明圣体。这五种本命神通，都堪称是逆天的手段。 吞海鲸一族的吞海，属于神魂、灵体双重攻击类型。当初卫易和吞海阳云对战的时候，便曾感受过这门本命神通的威力。不过，吞海阳云展现出来的，还不及这门神通真正威能的万分之一。真正的吞海，可以直接吞吸同阶敌手的神魂。若无强大的镇压手段，吞海一出，便必死无疑。 太虚金睛猿的太虚幻境，卫易同样见过，但却并没有见过返虚期的太虚金睛猿施展这门神通。实际上，只有返虚以上的存在，施展这门本命神通，才能真正展现出这门手段的可怕。返虚期妖王施展，可以创造出一个近乎完美的世界，那可是极其逆天的。 至于说白山玄树一族的妖树界、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幻身，卫易则没有真正在战场上遇到过，只是通过幻光看过很多次。 如今，卫易终于见到了第三种皇阶本命神通。 幽明圣体。 这种幽明圣象一族的本命神通，若是由返虚以下的幽明圣象施展出来，主要是增强灵体。消耗自身修为，让自身的肉身，可以在短时间内，堪比最顶尖的体修。 而到了返虚期以上，这门本命神通，除了增强灵体之外，还有一个特别逆天的效果，那就是可以直接攻杀对方神魂。 简单来说，施展了幽明圣体以后，再施展任何神通，都会附带磨灭敌手神魂的效果。不过，想要施展这种手段，代价也是极大的。返虚以下的幽明圣象，想要施展，只需要消耗力量。但返虚以上想要施展，除了消耗灵力之外，还要损失一部分寿元。 而寿元这东西，偏偏是返虚期最为看重的。所以在实战当中，返虚期的幽明圣象一族，宁愿使用其他手段，也不会动用本命神通。只有在拼命的时候，才会动用。另外，之前在和天玄宗的战事当中，幽明圣象一族，更是极少使用这门本命神通。因为天玄宗本就是世间最擅长神魂一道的势力，就算放眼整个人妖两族，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在天玄宗面前，玩攻击神魂的手段？最后就算侥幸成功，说不定还是自身受损更大。因此，在和天玄宗修士对战的时候，极少会有幽明圣象一族的返虚，施展本命神通对敌。 但今日不同。 霸山妖王施展出这门手段，本就不是为了对付卫易，而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除掉周围这十几尊白骨生物。 这些白骨生物，天生极为难缠。若是想要以纯粹的神通击杀他们，霸山妖王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费些时间。然而当下的战场上，霸山妖王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直接攻击这些白骨生物的灵火，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灵火，本质上其实和神魂是一种东西。 但霸山妖王打死都没想到，他的这个选择，其实恰好落入卫易的算计。 “果然如此！” 在霸山妖王施展出幽冥圣体的刹那，卫易嘴角就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猜对了。 所谓的幽明圣体，其实就是借助幽冥之海力量的一种手段。有点像是通过血脉之力，召唤些许幽冥之海的力量，增强自身。如果详细说起来，那恐怕就太复杂了。毕竟，这是昔日那位幽明仙尊，给后辈留下的压箱底手段。 卫易不需要知道，这门神通到底是怎么施展出来的。 他只需要知道，怎么克制就够了。 在继承了死亡主神位以后，卫易便相当于是继承了整座死亡世界，同时也就拥有了短暂控制这种力量的可能。 “飞鱼！” 就在霸山妖王刚刚施展出幽明圣体，开始清除周围的白骨生物时，卫易已是一剑落下。 一道由剑光组成的大鱼，背生双翅，向霸山妖王飞来。 这一剑，是卫易如今能够施展的最强一剑，是他将剑道与死亡之道融合的结果，更是卫易如今能够施展出的最强攻杀手段。 在卫易这一剑袭来的刹那，霸山妖王便有了一种即将陨落的预感，当即全力催动座下霸山，竭力防御。同时尽最大能力催动霸山圣体，想要挡下卫易这一剑。 因为那些白骨生物的拖延，霸山妖王，已是避无可避，只能硬接这一剑。 但就在这一刻，霸山妖王突然发现，自己的幽明圣体，突然凝滞，随即消失了刹那。 是错觉吗？ 就在霸山妖王，刚刚生出这个疑问的刹那，那道飞鱼剑光，已经洞穿了他的灵体，同时更洞穿了他的本命法相。 若是霸山妖王，刚才没有御使本命法相，将本命法相牢牢固守在识海当中，这会儿最多也就是灵体被灭，本命法相被重创的结果。但既然他刚刚已经主动祭出了本命法相，这一剑，就再也避不开了。 霸山妖王，瞬间真灵消散。 一代妖王，就此陨落。 真的成功了？ 卫易看着灵体、法相俱是被灭的霸山妖王，还有那尊跌落下去的中品道器霸山，不由一阵恍惚。 这可是一位老牌的返虚中期妖王啊！ 真的被他正面击杀了？ 击杀一位妖王，和击败一位妖王，那可是有天壤之别的。更别说，是返虚中期的妖王。 这些年修真界和蛮荒大战不断，返虚期以上的高手，也陨落了不少。但这其中，至少七成以上，都是返虚初期。至于纯阳，至今陨落的也不超过一双手的数量。越是强大，想要在对敌当中被正面击杀就越难。到了返虚中期，只要不是自己作死，就算是在丽水河畔那种大规模战场上，也是来去自如。 但今日，这位成名已久的霸山妖王，却死在了他手上。 哪怕对方之前有伤在身，仍是一位返虚中期的妖王啊！ 这一战，卫易虽然也有取巧的嫌疑，但整个战斗过程，确实是被卫易精心计算的。这一战，卫易既没有动用任何宗门底牌，也没有找任何帮手，全凭自己的手段。 这就已经足够了。 在霸山妖王真灵消散的刹那，坐下那尊最为珍贵的中品道器霸山，以及其个人空间法宝，就都因为失去控制而坠落下去。卫易抽身而上，借住了霸山妖王的这些遗物。 一般而言，就算能够击杀一位返虚，其法宝和手段，肯定也都被毁的差不多了。至于像卫易这样，纯粹以手段取胜，并且将其道器几乎完好保存下来的情况，实属少见。 一位老牌返虚中期妖王的收藏啊！不知道会有多少好宝贝。 卫易虽然如今已经不缺任何宝物，但那点贪财的小心思，还是让他想要探查霸山妖王的遗物。不过，卫易也知道，当下不是敛财的时候。虽然斩杀了霸山妖王，但幽明圣象一族的援手，只怕也要到了。 “你们可以退去了，幽明圣象一族的援军，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你们好好活着，后面我还有用你们的时候。” 临别之前，卫易将几枚神力烙印，布置在仅剩的八尊九阶白骨生物身上。刚刚只是一个照面，十几尊顶尖白骨生物，就被霸山妖王消灭了一半。 不得不说，幽明圣象一族的手段，真的是很厉害。 “是。” 几尊仅存的强大白骨生物，在卫易吩咐之后，迅速退去。 这次进入妖族领地，严格来说，这些白骨生物，其实才是卫易最大的收获。 能够自由控制这些白骨生物，这种能力，委实是太过逆天了。拥有这种能力，卫易后面可以做太多的事情。有人控制的白骨大军，和没人控制的白骨大军，那威胁是截然不同的。卫易完全可以御使这些白骨大军，给妖族造成更恐怖的伤亡。 就在卫易离开战场数百息时间后，一尊返虚后期的妖王，便降临此处。 “什么？霸山竟然死了？！” 第75章 战利品 直到望见眼前那条汹涌的丽水，卫易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安全了。 回到云莽的地盘，就算妖族来一百位返虚，卫易也不惧。如今的天玄宗，可不是当年那个退居东海苟延残喘的天玄宗。哪怕经历了先前和幽明圣象一族的大战，高端战力也没有减少多少。这样的云莽，确实可以让人心安。 “这次，太过莽撞了！” 迅速越过丽水防线以后，卫易见到了来此接应的师父叶朝归，还有武火老祖这位宗门纯阳。至于囚蒙老祖，则是因为当下卫易不在东海的缘故，正坐镇于无涯岛。 在叶朝归和武火老祖身后，千里范围内，一共聚集了十四位宗门返虚，都是来支援卫易的。 “臭小子！找死啊！” 在叶朝归开口后，一个人影迅速出现，赫然正是从东海迅速赶来的素。在得知卫易进入妖族领地的时候，素就已经十分担忧。奈何这件事不在她的职属范围之内，所以只能选择相信卫易，相信掌门师兄。但等到素听说卫易在妖族那边，去找霸山妖王的晦气时，素就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自身实力有限，贸然进入蛮荒深处，只会给卫易添乱，素恐怕第一时间，不是来丽水前线这边，而是直接进蛮荒去找卫易。 直到看到卫易完好无损，不曾受伤之后，素先前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回去。 “别着急啊！我现在好歹也是神位，想走还是很容易的。这次进蛮荒，不就顺手宰了霸山这个老家伙？您放心，再过些年，说不定我就能直接大摇大摆近蛮荒，直接去幽明谷宰了幽池。” 说罢，卫易还故意做了个强壮的姿势，让素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师姑说的对。”在确定卫易没有受伤之后，叶朝归不禁收敛起先前的担忧神情，难得黑着脸对卫易说道：“这次事了之后，你必须去面壁三个月！这是我这个师父罚你的！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次突然起意，宗门多少人需要配合你作战？好在这次结果不错，算是我们占了便宜，但你想没想过，一旦你延棺师叔祖和宗门其他天机士，没能帮你成功混沌天机，让你在妖族那边被围，我们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救你出来？” 卫易吐了吐舌头，哪怕如今已经进阶神位，在叶朝归面前，他仍是一个孩子，不敢有半点放肆。好在叶朝归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因为就在这时，丽水对岸，数位妖族返虚，终于出现。 这其中，两位返虚后期，三位返虚中期，两位返虚初期。 这份力量，不可谓不强。若是卫易在蛮荒深处，被这几位妖王给围上，说不定就是必死之局了。但要说当下，谁怕谁那还真就说不准了。 “既然难得来了一趟，彻底小易在妖族那边，也搅得差不多了。我们也不能白来一趟，准备动手吧！” 在叶朝归的指挥下，十余位返虚高手，各自归位，主动跟随天玄宗战部度过丽水，正面出击。 当那几位幽明圣象一族的返虚，知晓叶朝归身临此处之后，便已经知道，这次的任务，是无论如何都完不成了。非但如此，还要在最短时间内，迅速退去。但同时，又要保证前线妖军战部不能被一冲既溃，损失过重。 这一日，丽水对岸的战场上，一场大战突然爆发。最终，这场战斗，虽然没能留下任何一位妖族返虚，但却重创了不少妖族战部，也算是难得的收获了。 与此同时，数日之后，天玄宗更是收到情报，在卫易横穿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期间，其他四大皇族的高手，纷纷前来追捕卫易。为了阻止这些高手进入，幽明圣象一族更是下了血本。连番大战之后，更是战死了两位返虚初期的妖王。 如果再加上卫易斩杀的霸山妖王，幽明圣象一族，这次就真的是损失惨重了。 如今的幽明圣象一族，谁都看得出来，已是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的光景。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个强大的妖族皇族血脉，就要真正从蛮荒消失了。 …… 结束了丽水河畔的战斗之后，卫易没有返回东海，而是回了天玄山。 自打卫易从死亡世界复生以来，一直常年坐镇东海那边，除了寥寥几次以神念身份降临此处，真身倒是还真的从未来过天玄山一次。 故地重游，眼见如今人丁兴旺的天玄山，以及重建之后的天玄城，再想想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此地由妖族掌控的景象，卫易不禁百感交集。 如今的天玄宗，真的很强呢！ 卫易这次难得走出东海，除了要去一趟妖族那边之外，还有好几个地方要走。可惜如今天玄宗内，所有替身果已经全都用光。 若非这样，以一颗替身果做代价，全力遮掩天机，才是最好的办法。既然没了替身果这等宝物，卫易便只能暂时留在天玄山上，让延棺真君借助那座天机士大阵，帮他全力遮掩气机。 直到这会儿，卫易才终于有机会，查看自己这次的战利品。 霸山妖王的空间法宝，是一枚造型古朴的空间戒指，内里空间颇大，足有一丈六尺方圆。这在空间法宝当中，已经算是极大了。要知道，天玄宗如今最大的一枚空间法宝，就是叶朝归手里那件历代掌门持有的空间戒指。就算那枚空间戒指，内里空间也不过只有三丈方圆。空间法宝这东西，每增大一尺，维护起来的难度都会加倍。以霸山妖王的地位，能够拥有这样一枚空间戒指，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我修行的神力，无法认主这种灵力空间法宝。正好，你如今手上的空间法宝也不大，这枚空间戒指以后还是你用吧。” 卫易将这枚空间戒指，交由曹圻认主。之前按照卫易嘱咐，刚刚从东海抵达天玄山的曹圻，也没有推脱，直接认主了这枚空间戒指。然后，曹圻便将空间戒指里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 “啧啧！霸山妖王，好歹也是一位老牌妖王。这家底……够穷的啊？” 在曹圻取出空间戒指里所有东西之后，卫易不禁一翻白眼。和他之前想象的不同，霸山妖王的收藏，其实并不算丰富。在空间戒指当中，除了几件道阶材料、一件能够抵挡返虚后期一击的一次性法宝之外，就再没什么能够入卫易眼的了。 就连那几件道阶材料，瞧着也像是炼制霸山之后剩下的，总量极少。 “这有什么奇怪的。” 曹圻摇了摇头，笑道：“你这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以为天底下所有返虚，都像你这么阔气？你的阔气，那可是以整个天玄宗做后盾，才能做到的。霸山妖王虽是老牌妖王，但在族内地位并不是特别高，远比不上你在宗门内的重要程度。” “再说，霸山妖王出身大势力，不可能把真正的好东西放在身上，肯定都是放在幽明谷那边寄存的。但凡大势力，对于高手都是有明确要求的，尤其是不允许高手私自携带自家的高阶传承，这很正常。” “不过，账其实也不能这么算。霸山妖王的家底，基本九成以上，都砸在这尊霸山上面了。光是这尊中品道器，就已经是天大的收获。这可是一尊完好的中品道器，整个天玄宗才多少件？” 这倒也是。 天玄宗如今的家底，卫易是知道的。虽说如今宗门高手数量颇多，但当年一场云莽天灾，毁掉了不少宗门底蕴，而且至少毁掉了宗门一半的道器级法宝。云莽天灾之前的天玄宗，阔绰到所有宗门成员，只要进阶返虚，就能从宗门领到一件道器。每一位返虚身上，平均至少有两件道器。 但是现在，天玄宗早已不复当年那么阔绰。道阶法宝的炼制，不仅需要消耗大量宝物，更需要炼器宗师出手，再加上使用者多年的温养，才能彻底成型。就算是如今天玄宗重新兴旺起来，但想要恢复到当年人手两件道器的水平，也不大可能。 卫易知道，宗门有几位返虚初期，甚至连一件道器都没有，只能以玄阶法宝对敌。 “这件霸山，在道阶法宝当中，也算是攻防一体，殊为难得。”卫易忽然看向曹圻，问道：“这是我的战利品，按照宗门的规矩，我可以自己做主，留下这件霸山。我自是用不上这东西，可是，你需不需要？若是你用的话，我们就留下这尊霸山。” 曹圻想了想之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我如今才不过周天境五重天，距离返虚期还远得很。留下这尊霸山，实在是太过奢侈了。再说，我走的是灵晶法宝一道，这种道阶法宝，我就算进阶返虚之后，也不太可能发挥出最大威力。所以我觉得，倒不如将这尊霸山，交给宗门，帮我换一些合用的道阶材料。如此一来，将来我跻身返虚的话，也能将自己的本命灵晶法宝，提升到道阶。至于这尊霸山，当下交由宗门内一位返虚中期甚至返虚后期使用，才是最划算的。” 见曹圻这么说了，卫易自然也不推脱。从宗门的角度来说，将这尊霸山交由一位返虚老祖执掌，自然是最合算的。但是卫易也要考虑曹圻的心思，毕竟接下来他要去做的那件事，可是很容易伤到女子心思的。卫易也没办法，只能尽力补偿曹圻。 最终，最为珍贵的霸山，被卫易交给了叶朝归，放入宗门宝库。至于后面谁来使用，那卫易就懒得管了，反正都是自家返虚使用。至于那枚空间戒指，还有那件一次性法宝，则被卫易留了下来，留给了曹圻。 其实霸山妖王的这些遗物当中，如果单以价值而论的话，那尊道阶中品的霸山，就能独占七成，这枚空间戒指，可以占据一成。那枚可以抵挡返虚后期一击的一次性法宝，也可以占一成。剩下的其他东西加起来，又值一成。在交出霸山之后，卫易又将剩下的资源挑拣了一下，凡是鱼龙岛能用到的，卫易都留了下来。剩下无用的，卫易则又和宗门进行了一下交易，换成了鱼龙岛所需的物资。 而作为卫易交出霸山的奖励，卫易也没有客气，直接和师父开口，要了十多种道阶材料。这些材料，都是曹圻日后提升自身本命灵晶法宝所需的。当然，卫易也不是现在就要，毕竟曹圻距离返虚期还远得很。只要等曹圻他日进阶返虚的时候，宗门能够提供这些返虚材料即可。 如果细算下来，这笔交易，肯定是卫易亏了，而是亏大了。但有些账，实在不是这么算的。比如这次卫易能够顺利斩杀霸山，延棺真君等天机士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需要多少奖励？到了返虚之后，更多的其实是给予宗门，而非从宗门索取。就以叶朝归来说，这些年所有战场上的守护，有哪一件是落入自己口袋的？还不是都拿来贴补了宗门？ 卫易在进阶神位之后，自然也有了这样的觉悟。不过，他身边还有曹圻，还有鱼龙岛要负责。如何为曹圻为鱼龙岛争取更多的资源，也是卫易需要考虑的。 这两者之间，倒是并不矛盾。 转眼，一连七日，匆匆而过。 这七日当中，延棺真君借助天机大阵，帮卫易再次遮掩了自身气机。虽然不能做到完全遮掩，但想要让其他天机士，无法推演出卫易的准确位置，还是能够做到的。而在这几日当中，卫易也将自身在之前大战当中的损耗，彻底恢复了过来。 “接下来要去的几个地方，就没妖族那边那么威胁了，但还是容易出现意外。不过……”在不过二字之后，卫易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又无话可说了。 不管如何，接下来的这一站，卫易必须得带着曹圻去。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卫易都不得不如此。 按照卫易之前和宗门的规划，卫易这次离开东海，除了要前往妖族，探查一下白骨通道之外，还有三个地方要去。 天南的落霞岛、玉州界城，以及……极北冰原！ 第76章 重逢（一） 相比妖族那边，卫易接下来在修真界这边，虽然要去三个地方，但是危险程度却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的修真界，和当年已经截然不同了。 虽说不管哪一家势力，都仍然巴不得卫易马上死。但只要没有万全的把握，可以无声无息的除掉卫易，谁都不会对卫易下手。 此一时，彼一时。 就拿大离来说，如今的大离在经过云州一战之后，再次元气大损，已经再无余力南下。所以当下的大离，非但不会再打天玄宗的主意，反倒会希望天玄宗能撑的更久一些，至少要挡住妖族的北上。 如果最近这几年，天玄宗垮了，妖族一路北上的话，那对大离乃至整个修真界来说，都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 而卫易作为天玄宗如今的中流砥柱，关系到东海的安危。这个时候，大离是绝对不会对卫易下手的。 卫易这次要去的三个地方，同样是如此。落霞岛本身和天玄宗的冲突就不大，两家圣地目前又都有妖族的威胁，再加上如今落霞岛的掌门，已经换成了谢弦歌，所以卫易怎么都不觉得，自己前往天南会有危险。玉州和冰原那边亦是如此，当下的北方四界，经由原陵的那条商道，和东海贸易往来极为频繁。乐家一直想和天玄宗以及原陵曹家缔结盟约，形成对大离的全面包围。但叶朝归出于种种考虑，还是没有答应。 而冰雪神殿那边，卫易目前固然还不清楚情况。但在死亡世界最深处，那位冰雪神殿殿主，连死亡主神位都送给了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敌人的样子。 退一万步讲，如今的卫易，只要不是陷入大阵镇压当中，想走还是很容易的。整个天玄宗，除了叶朝归这位掌门之外，恐怕就数卫易在逃生方面最强。就算另外两位纯阳老祖，在单纯的速度方面，都不及卫易这个仙器传承者。 离开天玄山之后，卫易和曹圻结伴而行。北面的玉州或者冰原，曹圻可以不去，但天南那边，曹圻必须得去。 毕竟，卫易和谢弦歌的关系，实在是太特殊了。 在决定必须要去一次天南，见一次谢弦歌的时候，卫易主动提出，曹圻其实此番可以和他一起游历几界，当时曹圻只是略微思索之后，便点头同意。卫易之所以会主动提出来，也是不想让曹圻为难。 然而临近云莽和天南两界的边境时，曹圻却忽然示意卫易停了下来。 “我不去了。” 曹圻的这个变化，让卫易不由心中一紧，以为自己又有什么疏忽。 “这次你不管是去天南，还是去北面的玉州和冰原，都不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宗门。”曹圻缓缓道：“你去见谢掌门，要说我心里没有半点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也知道，这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其实你主动提出，要带我去天南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后面到了天南那边，见到了谢掌门，我相信你会掌握分寸。反倒是我跟着你，很容易造成误会，也容易拖累你。” “你这次远行，毕竟是为了宗门。我总不好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给你添麻烦。” 曹圻忽然主动上前，帮卫易整理了一下衣襟，随即又笑道：“这次，可是去见老情人啊！得打扮的帅一点才行。要不然谢掌门还不以为，你娶我娶得亏了？” 在做完这些之后，卫易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曹圻便对他点了点头，随即径直转身，朝天玄山的方向返回。 卫易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一坛子陈年老醋，打翻在地。 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卫易终于还是没有去再和曹圻解释什么。这种事情，本就是越解释越糟。这次他又必须得亲自去天南，去当面问一问谢弦歌，至少要问清那枚符篆本源的事情。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果真一点都不假。 最终，在曹圻返回天玄山之后，卫易独自一人，进入天南。 …… 由云莽进入天南之后，卫易敏锐察觉到，天地间大道已经截然不同。 云莽，是神魂之道当家做主；东海，则是神力一道更强。 天南，以符修之道为最。 自少年时开始，卫易曾经多次想过要来天南这边，幻想过天南这边的景象。以如今的卫易而言，此方天地真的不算太大。至于和云莽修炼界紧邻的天南修炼界，更是如同邻家院落一般。 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个距离云莽最近的天南修炼界，卫易此生还是第一次踏足。 天南修士，以符修为主，景象与其他修炼界截然不同。说起来，卫易自修行开始，低阶符修接触过不少，但是高阶符修真的接触不多。后来卫易才知道，真正的高阶符修，其实大多是在天南修行，而且很少走出天南。 低阶符修和高阶符修的差别，往往不在于修为高低，而在于能否虚空凝符。低阶符修想要施展符道神通，往往需要先将神通绘制于符纸之上，需要用时再行施展。而高阶符修则往往可以虚空凝符，随时施展。 这两种战斗方法，其实各有利弊。以符纸制符，优点在于节省灵力。因为是事先烙印好的神通，往往只需要一点点灵力，就能将其激发。所以在战斗的时候，往往更加节省灵力。更有那身家丰厚之辈，战斗之时开局就扔出一大把各阶灵符，那还打个鬼？ 所以，对于低阶符修来说，钱真的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只要有钱，光是用灵符砸死对方，都没有任何问题。 而到了高阶符修以后，这个道理当然也适用。哪怕到了返虚期，一位返虚期符修若真是阔气到极致，可以在战斗当中一口气砸出上百道返虚级的符篆，那恐怕就连纯阳老祖，都要退避三舍。但问题是，就算落霞岛掌门，都支撑不起这种消耗。 承载威能越高的符纸，对于自身品质的要求就越高。想要承受返虚期的神通，要么是极为强大的道阶材料，要么是返虚期妖族的皮毛，反正无一不是极其珍贵的东西。这些材料，用来制作只能使用一次的符篆，未免太过奢侈，用来炼制道阶法宝还差不多。落霞岛虽然贵为符修圣地，但也没阔绰到能够把返虚级符篆随便砸人的地步。返虚级的符篆，便是在落霞岛，也是要作为宗门底蕴存在的。要真是可以随意使用的话，落霞岛早就一统整个修真界了。 当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落霞岛的先辈们，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比如落霞岛就掌握一种炼制符器的手段，在整个修真界都是独一无二的。所谓符器，就是指炼制出来一种法宝，然后使用者可以将自身的神通烙印在上面，需要用的时候，便可以随之激发。这种符器的优点，在于可以重复使用。但缺点则在于，使用者需要无时无刻不向其中灌注灵力，支持其存在。要不然的话，所烙印的神通就容易灵力耗尽，彻底消散。因此除非是大战在即，平时也少有符修会随身在符器上布置手段，无时无刻消耗自己的灵力。 进入天南修炼界以后，卫易一路向落霞岛所在的翠微府赶去。沿路神识感知范围之内，倒是也察觉到了不少有趣的符修生活，让他大开眼界。 最终，在接近翠微府边境的时候，有个已经盘起发髻、仍然喜穿红衣的女子，早已在这里等待卫易多时。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位红衣女子的时候，卫易心里仍是一疼。 “好久不见。” 谢弦歌微笑着对卫易点了点头，卫易犹豫了半天，终是抱拳还礼。 “好久不见。” 再重逢，沧海桑田。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所说的这个好久，不是自昔日天玄宗复派，谢弦歌前往无涯岛那次观礼算起。而是从乾安二十三年，两人从留川河上分别开始算起。 从乾安二十三年，到弘武七十八年。细算的话，应该是九十三年了。 见面之后，两人都比彼此想象的更加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激动，也不似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只有平淡的打个招呼。 卫易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面前的人，但却问不出口。 谢弦歌亦是如此。 两人最终降落于翠微府边缘的一座小城。小城其实也不算小，约莫城内就有数万人生活。街上人来人往，独有一种天南小城的热闹。 两人沿着街道，并肩而行，却相互无言。 近百年不见，两人身边都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当年永子巷里的穷困少年，如今已是修真界的第十九界界主；而那个因为爹娘在巷子里，被人揍得走投无路的小姑娘，如今则是符修圣地落霞岛的掌门人。 如果百年之前，有人站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百年之后的他们，会是这样的身份，两人都一定觉得是天方夜谭。那时的卫易，最大的梦想，就是未来有朝一日，能够跻身化灵期，在苍灵城内有一家自己的生意。而谢弦歌的梦想，则是老爹能早点回来，一家三口，安然无忧。 “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卫易轻轻开口，但在问过之后，他很快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个不怎么长脑子的问题。谢弦歌这些年怎么样？他其实都知道。因为在天玄宗的相关档案里，几乎记载了这些年谢弦歌所有公开的情报，卫易全都看过。后来周玉到了之后，更是将谢弦歌这些年的经历，全都说了一遍。 但那些，都不是谢弦歌做的。 “还行吧。”谢弦歌终于微微侧过头，笑如春风，如同当年在苍灵府分开之前的那个少女：“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更多的，其实就像是睡了很长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就是落霞岛掌门了，然后脑子里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世间多了很多变化。嗯……很多很多。” 在那个‘嗯’字上，谢弦歌格外语气重了几分。卫易也不知道，她指的是这些年整个修真界的风云变化，还是昔日熟悉的那些人，有多少不同。 谢弦歌忽然抬手，指了指卫易的胸口，问道：“不疼了吧？” 卫易知道，谢弦歌所指的，是很多年以前，在无涯岛外那场茶会上打穿他胸口的那一符。于是卫易摇了摇头，说道：“不疼了。” 但是很快，卫易又再次摇了摇头，“当时，其实真的挺疼的。” 然后，两人便又是相顾无言。 这条热闹的大街，让谢弦歌忽然觉得，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一年，两人刚刚定下婚约，年祭的时候，两人结伴外出游玩。 最终，谢弦歌停步在一家面馆外。卫易和谢弦歌几乎同时想起，那年年祭的时候，两人最后也是去了一家面馆，是大个子遗孀开的那家。那一次，途中两人遇到了姚老头，而在面馆里面，两人遇到了那名年轻禅修恒秀。姚老头给了卫易四句谶语，后来一一应验。而恒秀为谢弦歌所念的那段经文，更是成了后来谢弦歌能够意识不被彻底泯灭的关键。恒秀送的那门禅修战阵，卫易用过，但后来更大的作用，是帮徐崤作为启蒙战阵。 “要不要吃碗面？”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很多年过去了，原来，两人还是这么有默契。 相视一笑之后，两人先后走入这家面馆。进入面馆之后，两人也没有施展神通，收敛自己的行迹。而是如同当年那样，像一对普通食客，让店小二帮他们找了个靠窗子的位置，可以更好的看到街上的人来人往。 真的和很多年前很像。 “听说你成亲了，我就让周玉送去一份贺礼。怎么样，这礼不算薄吧？”谢弦歌忽然笑着说道：“不过我们得先说好，我虽然已是落霞岛掌门，但也无权将这份大道本源，转赠外人。这份大道本源，只是借给你。将来你若是证道，或是死了，都需要将这份大道本源还给落霞岛。” 第77章 重逢（二） 以一份大道本源当做贺礼，哪怕只是借用，这样的手笔，想必肯定是前无古人。而且，往后恐怕也是后无来者。 毕竟，修真界八大圣地宗门，每家也就只有一份而已。当然，如今只剩下了七大圣地。御灵宗已经被灭，但御灵宗传承的那份大道本源，却依然没有使用。至于去了哪里，则无人得知。有人说是被御灵宗残余修士带走，以图他日东山再起。也有人说，是大离攻破青苍城后所得。但至少从各家获得的情报来看，无人知晓这份大道本源流传谁的手里。 而且，天底下能够镇封卫易道伤的，恐怕也只有落霞岛这一份大道本源，才有如此能力。至少天玄宗的那份不行，大离所持有的几份肯定也不行。若是可以的话，大离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离祯这个大离皇帝。 “有关大道本源的事情，确实要多谢谢你。若非如此，我此生证道之前，绝不可能离开东海半步。” 卫易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但又不知道如何感谢。卫易也实在想不出，到底什么样的感谢，能够换来一份大道本源。 谢弦歌像是已经猜到了卫易的心思，连忙摆手道：“如果要和我说谢谢，大可不必。于私，就算你如今成了亲，我仍然视你为挚友，而且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于公，借你一份大道本源镇压伤势，当然很不合理。但若是天玄宗能够和落霞岛结盟，那借出这份大道本源，也是我们落霞岛赚了。” 落霞岛和天玄宗结盟？ 这个可能，卫易不是没想过，天玄山高层也不是没想过。但如今情况截然不同，这件事，实在不是卫易能够做得了主的。 如果是妖族大举北上之前，落霞岛主动提出，和天玄宗结盟的话，天玄宗的高层决策者们，恐怕都要笑傻了。这就好比一个宛如天玄山那么大的馅饼，直接砸了下来。天玄宗本就坐拥两界，若是能够再加上曹家和落霞岛的鼎力支持，自然如虎添翼。在后面和妖族的战斗当中，也就更有把握。 但问题是，在开战之前，从落霞岛的角度来说，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妖族想要北上，其实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准确说的话，其实是三个选择。这三个选择，就分别是两剑山、落霞岛、天玄宗。选择从哪个方向进攻，这可就影响太大了。之所以说两个，主要是两剑山和妖族基本没有多少接壤的地盘。从地图上来看，大概只有两三个府的位置。再往西，便是空间乱流，妖族不可能从空间乱流的荒原，大举进攻两剑山。真要是那样的话，还没等兽潮抵达蜀州，就已经先死掉九成了。 所以，妖族的选择，其实就只有两个：落霞岛、天玄宗。 相比之下，之前的天玄宗，无疑是最好的进攻方向。 一来落霞岛和两剑山提前结盟，两派同气连枝，又拿下了炎州，底气十足。反观天玄宗，虽然顺利复派，而且占据东海、云莽两地，又有曹家结盟，但毕竟当年经历过一场云莽天灾，实力有损。二来如果从落霞岛那一线突破，接下来妖族就要面对天玄宗、大离、两剑山乃至西漠四家的联合发难。而从天玄宗这一线进攻，可以直接占领云莽和东海，压力就要小很多。 最重要的是，妖族那边，同样不团结，而且地盘错综复杂。打天玄宗，就会有幽明圣象一族牵头。而打落霞岛，就只能由太虚金睛猿一族牵头。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之前第一场人妖两族的大战，才会在丽水防线那边爆发。 但如今时过境迁，天玄宗不但守住了云莽，甚至还重创的东海妖盟和幽明圣象一族，自身实力也没有太多衰减，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天玄宗不和落霞岛结盟，那么等到未来妖族再次北上的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从落霞岛那边突破。因为按照天玄宗的既定规划，接下来就要攻略潇湘和两江这两界了。一旦那时候天玄宗坐拥四界，又有曹家为援，妖族只能放弃这块硬骨头，先拿落霞岛这个软柿子捏。 而如果天玄宗此时和落霞岛缔结盟约，未来一旦妖族进攻落霞岛，天玄宗就只能按照盟约，援救落霞岛，再不可能坐山观虎斗。而且一旦天玄宗和落霞岛结盟，那恐怕就必须得把两剑山也算在其中。到那个时候，大离就不可能再允许天玄宗优哉游哉的在一旁看戏，一定会全力将天玄宗也拖下水。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天玄宗在和落霞岛、两剑山结盟的同时，把极北冰原也给拉入联盟当中。一旦极北冰原也加入进来，这个联盟接下来的唯一目标，恐怕就是彻底灭掉大离了。目前的天玄宗，其实并不希望大离彻底垮掉。因为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在大离垮掉的过程当中，一定是冰雪神殿得利最大。 相关的战局，其实在天玄宗高层推演过很多次，而且推演过各种可能。 不知为何，每次推演到有关极北冰原的时候，叶朝归总是显得十分忌惮。这种忌惮，不同于其他几家圣地宗门，连卫易都很难理解。对于这个问题，卫易也曾问过叶朝归，但叶朝归却从来没有解释过，只是和卫易反复说过一件事。 天玄宗的底线，就是绝对不能和冰雪神殿结盟。 至于原因，卫易是真的不知道。 卫易忽然有些惆怅，如果是很多年以前在苍灵府的时候，不管谢弦歌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到。但如今，当谢弦歌提出两派结盟的这个想法时，卫易却难以轻易点头。 身处的位置不同，需要考虑的东西不同。 如今的卫易，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当然，我也没指望过，用一份大道本源，就能换来天玄宗的全力支持。这种事情，毕竟事关各家的大道传承，谁都不敢轻易答应。我只是希望，你尽力就好。” 卫易轻轻点头。 但这一刻，卫易却忽然觉得，两人已经无比遥远。 明明就坐在对面，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不说这些了。”谢弦歌忽然洒脱一笑，道：“你来找我，我其实并不意外，至少有关我符修一道的大道本源，你是肯定要来问清楚的。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那位曹家明珠没跟着一起来？” “送我到了云莽边境，然后就回去了。” “嗯。”谢弦歌再次轻轻点头，轻声道：“我看过一些有关她的情报，她是个好姑娘，要好好珍惜。” “嗯。” 两人又有些沉默。 卫易想了想，决定岔开话题，沉声道：“之前我曾回过一次苍灵府，当年我们认识的那些人，活的都还不错。你可能想不到，老池竟然娶了韩秋生，如今他们两个，都已经是子孙满堂了。” “还有这事？” 谢弦歌终于露出一抹惊讶神情，“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清醒过来，对于老池他们的事情，倒是不知。这你倒是要好好和我说说……” 聊到当年的故友之后，两人便有些相谈甚欢了，终于有点老友相见的意思了。 聊到老池和韩秋生，两人皆是感慨，没想到他们竟是会最终走到一起。而聊到当时小队的另一个关键人物赵阳，两人则都有些惋惜。如果严格来说的话，赵阳当年其实并不算背叛他们，但却因他们而死。卫易后来虽然间接报了仇，但仍是有些觉得遗憾。 至于其他几人，谢弦歌其实并不算熟悉，倒是当初商行内的人，谢弦歌接触的比较多，但后来随着她返回了宋家，其实也不太熟悉。 “宋家这些年，听说在苍灵府那边倒是混的越来越好了，甚至在整个两江南部，云槐岭宋家都有不弱的名气。我猜，这里面应该也有落霞岛的许多支持吧？” 对于卫易的这个猜测，谢弦歌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凭心而论，宋家族内，老祖宗真的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我最近也一直在想，把宋家迁入天南。这样的话，我也能稍稍庇护一下宋家，说到底宋家还是我的母族。” 卫易忽然发现，时间真的可以抹平很多东西。比如宋家当初为难他的那几个年轻人，卫易后来就再没关注过他们的消息。那个几个年轻人……叫什么来着？卫易后来步步登高，不但不再把这几个小小纨绔放在眼里，甚至连报复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 在如今的卫易眼里，一个小家族的几个嫡子子弟，实在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倒是宋家的那个大公子，卫易之前偶然从天玄宗送来的情报上，偶然看到过一眼。那位大公子似乎已经进阶周天境，但也仅限于此。一名普通的周天境，如今也不配让卫易多花心思注意了。 “如果有机会，可以让徐崤来落霞岛这边走走。我听说这小子如今在丽水防线那边，表现不错。连我们落霞岛的情报上，都格外标准，称他日后有名将之才。” “不管怎么说，当年的那份交情还在，我也还算他半个长辈。以后来落霞岛，游历安全不成问题。说不定看过我们天南的符修战部之后，另有大收获。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话现在想来，真的很有道理。” “好。” 聊过了两人当年认识的一些人和事之后，两人便又有些沉默。好在这时，面馆伙计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碗是按照卫易的要求，多放了许多葱花。另一碗则是按照谢弦歌的要求，口味相对寡淡许多。 “我记得很久以前，总去你家那座小院蹭饭。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觉得你煮面的手艺不错。以后若是有机会，真是希望还能吃到。”卫易忽然又道：“当年离开苍灵府匆忙，不知道永子巷的那两座小院，如今怎么样了。” 对于卫易的这个问题，谢弦歌至少微微一笑，并没有做回答。 这两碗面，卫易觉得大概是自己此生吃的时间最长的一碗面。他甚至希望，这碗面可以永远吃不完，但现实是，终究还是有见底的时候。 两碗面见底之后，卫易率先起身，随即谢弦歌也同样起身。 “落霞岛的意思，我会带到。但成不成，我不好说，我只能说是尽力而为。真正决定的，还是我在天玄宗的那些长辈。” 谢弦歌点了点头，她知道，天玄宗和落霞岛不同。在天南，因为符修一道的特殊，再加上之前的恐怖杀戮，所有事情，都可以由谢弦歌一言而决。但是在天玄宗那边，卫易的影响则相对有限很多。 谢弦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而是提起一个让卫易没有想到的事情：“接下来我会抽时间去一趟西漠，争取能够见到恒秀。我其实很想知道，当年他在面馆当中，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找到我们。我总觉得，恒秀或许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 “好。” 想到那位如今已经是珈蓝寺新任主持的恒秀和尚，卫易其实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走出面馆后，卫易和谢弦歌几乎同时挥手，然后，就此而别。 …… 在卫易离开之后，谢弦歌并没有急着返回落霞岛，而是继续在街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这次来天南，没有直接来落霞岛找我，而是事先通过天玄宗传递消息，约我在翠微府边境见面，无非是怕进入落霞岛以后，便会遭遇埋伏，再也走不掉了。” “这种做法，当然没错，但你这样做，我其实很伤心。” “苍灵府的那两座小院，其实一直都还在，后来我将两座小院都买了回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我始终觉得，那两座小院，才是我真正的家。” “我先前一直很担心，如果刚才，你愿意问我一句‘你愿不愿跟我一起回东海’，我会不会真的答应？因为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既然你没问，自然是最好的。” “那么，如果那一日在留川河上，我和你一起走了，是不是如今就真的截然不同了呢？” 谢弦歌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她仿佛看到，有个人傻傻的站在她背后，就那么一直在她身后。然后轻轻拉起她的手，说一句‘我一直在啊’。 终究，身后无人。 第78章 重逢（三） 卫易的这趟天南之行，谈不上什么收获，但对于卫易来说，却无比重要。 能够再次见到她，知道她很好，这就很好了。 凭心而论，卫易不是没想过，所谓的齐人之福。但他很清楚，不管是曹圻还是谢弦歌，都注定是那种心高气傲之辈。绝不可能和他人一起分享自己的道侣。 要么选择曹圻，要么选择谢弦歌。而选择后者的话，对于天玄宗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抉择。 如果是在卫易大婚之前，得知谢弦歌的经历，或许卫易真的会无比纠结，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但既然如今已经大婚，天玄宗又和曹家彻底绑到了一辆战车上，卫易自然也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终究是错过了。 只能祝她以后安好。 离开翠微府之后，卫易直接北上，进入炎州，打算经由炎州、丰州一线，前往玉州。 卫易的这次行动，落在那些天机士眼里，可就太过非比寻常了。 在天玄宗的竭力帮卫易遮掩气运的情况下，其他顶尖天机士，虽然很难确定卫易的准确位置，但却能推算出卫易的大概位置，可以精确到府这个级别。所以，卫易的这次远行，对于各大势力来说，几乎不是秘密。 但同时，各大势力心里也不禁产生了疑惑。 天玄宗到底要干嘛？ 要知道，如今卫易在天玄宗内，可不是什么普通弟子。他的行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可以代表天玄宗的。 卫易这次远行数地，到底是出于自身的目的，还是为了天玄宗？ 不过，对于各方的这些算计，卫易当下其实并不是太过关心。 正午时分，卫易离开翠微府；黄昏之前，卫易便已经进入玉州。以普通修者的速度，便是乘坐云梭不眠不休，恐怕也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横跨如此大的距离。但对于如今的卫易来说，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情。 黄昏当中，卫易终于抵达玉州贺兰城外。 贺兰城，玉州界城。 和想象当中的战乱景象不同，进入玉州后，卫易才发现，除了冰雪神殿和大离交界处的那一线地盘外，玉州绝大多数地方，如今已经彻底安定了下来，并且似乎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 这让卫易有些意外。 要知道，从乾安年间开始，玉州就已经陷入乱局。从当年大离纵容玉州本土宗门割地自立，到中间玉州联盟实际控制玉州，再到后来的冰原南下、远东易帜、中州血战等等，玉州整整乱了几十年的时间。根据天玄宗的情报计算，这几十年的时间里，玉州人口总数，接近腰斩！ 但如今看来，随着那位奉阳王乐北亭对玉州掌控的越发稳固，玉州最近这三十多年来，却已经开始渐渐恢复了。相比之下，当下依然被大离控制的那一小部分玉州，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至少卫易先前经过那片区域的时候，感知到的情况，远不及乐北亭这边。大离所掌控的玉州，才符合卫易对玉州的想象。 卫易不由暗自佩服，对这位始终未曾谋面的奉阳王，更加敬佩了。而且，不光是卫易如此，天玄宗那边，身为天玄宗掌门的叶朝归，更是对乐北亭评价极高，称其为‘不世出之枭雄’。 这位奉阳王，当年不过是远东一介流匪，短短二百多年时间里，就能够一跃成为北方四界共主。放眼整个修真界万年历史，都从未有过这样的猛人。 最重要的是，直到今天，乐北亭还不过只是一名周天境修者。以周天修为，统辖四界，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哪怕这位乐将军，每一时每一步的经历，都被天玄宗的情报机构扒的干干净净，连起来之后，卫易仍是觉得难以想象。 这次卫易来玉州，其实主要是有三个目的，首先是来看看乐桓，算是私事。其次便是见一见这位奉阳王乐北亭。卫易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做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三，则是最重要的。 卫易需要乐家父子引荐，带他进极北冰原。 冰雪神殿和其他几大圣地都不一样，哪怕如今冰原天幕已经消失，冰雪神殿依然恪守当初的规矩，从不和外界势力接触。 所以，就算是天玄宗也没有和冰雪神殿沟通的渠道，只能通过乐家。 谁都知道，乐家背后的真正支持者，就是冰雪神殿。但有趣的是，冰雪神殿却从不将自己当成是乐家的谋主，反而在打下林州和玉州两界之后，撤回大部分冰原战部，将这两界交由乐北亭打理。甚至于让乐北亭成为北方四界名义上的共主，这四界当中，可是同样包含冰原修炼界的。 卫易如果想进冰原，而且又不想贸然闯入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乐家，和冰原那边先打个招呼，然后再由乐家派人引荐。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贺兰城作为玉州最繁华的界城，与卫易之前见过的几座界城，都不大一样。说来也有些遗憾，卫易虽然刚刚去过一趟落霞岛，但却止步于翠微府边缘，并没有去过那座享誉天下的天南界城，没能见到那人人虚空凝符的壮观景象。 不过，今日能够饱览这座贺兰城的景象，倒是也不差。 玉州以金属性修者最多，更是天下炼器师最多的地方。而且，玉州的炼器业十分发达，这也是为何当年玉州能够在大离直辖十界当中，整体实力仅次于中州的重要原因。 卫易没有入城，也没有收敛起自己的返虚气息。所以，在卫易靠近贺兰城的时候，城内的返虚就已经察觉到卫易的到来，并且通知乐家。卫易也不着急，干脆就留在城外，以神识感知城内的情况。 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贺兰城内的大致风貌，尽在他眼中。玉州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但如今的贺兰城，丝毫看不出任何战乱的影子。单以繁华程度而言，丝毫不逊色于卫易见过的其他界城。 更让卫易觉得有趣的是，在他神识感知之下，贺兰城内似乎有很多并不属于玉州的修者。看这些修者的穿着，有的是远东修者，有的是林州修者。甚至卫易细细感知之下，还发现了一些冰原、原陵、东海乃至中州各界的修者。 卫易这时候才忽然想起，之前在天玄宗情报上看到的一条情报。 奉阳王乐北亭，重商贸、重育才。 前者，说的就是乐北亭治下几界，除冰原之外，都极为鼓励商贸活动。甚至于先前东海成界之时，乐桓还曾亲自跑到东海，去和天玄宗商议，最后从原陵那边开辟了一条两界商路，由此沟通林州、原陵、东海三界。光是这条商路，三家就全都获利颇丰。 另外，乐北亭近年来还先后宣布，几种特殊行业收归公有。这些行业，包括灵晶开采、通信等等，以界主府的名义成立晶行，开遍北方四界。 这些事情，任何一件如果单拿出来，其实丝毫没有稀奇之处，但加在一起，就成了这些年玉、林两界蒸蒸日上的原因了。 除此之外，乐北亭还广开灵术院，将大笔经费投入到普通修者的教育当中。这些投入，表面上看似乎是亏本的买卖，而且是一个无底洞。但经过二三十年的投入后，效果却越来越明显。如今玉州的普通修者，要比当年玉州联盟掌控的时候，普遍强上一个台阶。 若是一两个修者如此，那根本不算什么。可当这个群体，放大到一界普通修士的时候，那就很可怕了。 原本玉州处于四战之地，受到冰原、御灵宗、大离乃至原陵那边威胁。但经过乐北亭这么一弄之后，这项劣势却反倒变成了优势。如今的玉州，已经成为几界的贸易交流核心了。原陵的灵晶法宝，想要卖往北地，必须通过玉州；林州的灵材，也往往会经由玉州销往各界。这一来一去，玉州自然就迅速恢复了过来。 这位奉阳王，最厉害之处，也正在于此了。 就在卫易抵达贺兰城外小半柱香的时间后，城内有三人出现。这三人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直接遮掩了身形，在普通修者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悄悄来见卫易。 “卫二哥，好久不见！” 三人当中，一人自然是乐桓。 乐桓见到卫易之后，首先过来给卫易一个熊抱。 至于另外两人，一位是如今被两座天下称之为妖僧的宝静和尚，另一位自然就是那位奉阳王乐北亭了。 “早就听二狗子说起过你，给我这耳朵都念叨出老茧了。不过今天这一见，我感觉二狗子还真没说错，比我想象的更一表人才！” 一个粗犷嗓音响起，紧跟着便是一阵大笑。 如今有资格如此放肆的称呼乐桓的乳名，整个天下，恐怕也就只有乐北亭本人了。 “不过说起来，这应该是咱爷俩第二次见面吧？”乐北亭大笑摇头道：“当年远东那一场，也就算擦肩而过。不过这事叔可就得多说你两句了，你说你啊，当时都到家门口了，咋就不打个招呼？是信不着二狗子？还是信不着叔？你说要是当时你露个面，是不是也就免了那一架了？” 卫易连忙拱手，赔笑道：“见过乐叔叔。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算了算了！” 卫易还没等说完，便被这位凤阳王摆手打断，随即笑道：“都是自家人，不讲这个。既然你和二狗子是拜把子兄弟，我也算你长辈。给自家晚辈擦屁股，那不是应该的？不过有件事，叔可真得说你个不是。你说说你，这么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来。咱可说好了，以后得常来，这情分可不能生分喽！” 一边说着，乐北亭还缓缓走过来，轻轻拍了卫易肩膀几下，就仿佛真的如同自家长辈对待子侄的态度一样。更让卫易觉得有趣的是，哪怕是第一次见面，这位身材并不高大的奉阳王这么做，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唐突。 仿佛这位奉阳王，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亲近的感觉。 “见过宝静师傅。”在乐北亭执过晚辈礼之后，卫易再向站在后面的那位妖僧施礼，后者只是淡然回礼，并没有多说什么。 “今个儿你既然来了贺兰城，咱爷几个可得多喝几杯。不过，叔就不请你入城了。城里人多眼杂，请你入城的话，估计还得请好些人过来，估计你也不乐意搭理他们。今儿叔就做回主，就咱爷几个，城外找个僻静地方，嘬两口小酒，撸个串，如何？” “敢不从命。” 卫易连忙点头，心里却是觉得有趣。 这位奉阳王，却是不同于他这些年见过的任何一位高手或是大人物，几句话下来，就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果真是个妙人。 …… 在贺兰城百里之外，有条河流，四人就在河畔落下。此处倒是难见人影，而且景色颇佳。 但卫易却并不这么想。 距离贺兰城只有百里之遥，又有如此景色，周围十几里内却难见修者，怎么看都像是乐家提前将周围的修士清空了。 不过，卫易倒也没在此事上多嘴。他不肯入城，不过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至于在城外的话，就算事先有所准备，再加上这位妖僧在侧。卫易真想走的话，也能走得掉。更何况，以当下天玄宗和冰雪神殿的微妙关系，再加上卫易和乐桓的交情，怎么看卫易都不可能有危险。 河畔，四人落下之后，乐北亭轻轻一挥手，岸边顿时出现一大堆炊具食材，还有不少灵酒。 “今儿个都是咱自家人，就不讲那些虚礼了。之前二狗子说你要来的时候，叔就在想，要不今天叔就自己下厨，吃着也放心。” “你和二狗子先唠，叔给你们先做饭。” 让卫易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奉阳王不光选了个如此有趣的地方，甚至还打算亲自下厨。 堂堂北方四界共主，亲自做菜？ 这个待遇，估计还真是连大离皇帝都没享受过。 第79章 重逢（四） 很难想象，堂堂北方四界共主、大离万年以来第一位非圣地掌门的异姓王、远东易帜的主导者乐北亭，会自己弯着腰在那做饭。 卫易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好像很多高手，很多身份不俗的大人物，做饭都挺好吃的。 比如叶朝归，堂堂天玄宗掌门，做饭就很好吃。当年在吞海鲸祖地闭关的时候，卫易就没少大快朵颐。再比如如今已是两剑山掌门的玄平真君，卫易自然是没那个口福，但听师父说当年他们一起游历的时候，玄平真君的做灵食的手艺也不差。 还有卫易最开始的那位便宜师父许鸣川，手艺也是极好的。卫易甚至听说，那位如今非但已经官复原职，而且终于向前再迈出一步，成为大离首辅的果然翁余福，早年也常亲自下厨，在家里招待几位老友。 是不是有本事的男人，做饭都挺好吃的？ 别人不知道，但卫易自己做饭的手艺肯定不差。至于本事……身为东海界主，如今似乎也能算是一尊大人物了。 不得不说，这种家宴性质的宴请，更容易让人心生亲近。哪怕第一次见到这位奉阳王，卫易仍是觉得如同自家长辈一样。 不管是乐北亭身为北方四界共主的身份，还是作为乐桓父亲的身份，卫易都不可能真的坐在那边，踏踏实实和乐桓聊天，这样实在不合规矩。于是，很快就变成了三人一同动手，只有那位宝静和尚坐在旁边，闭目打坐。 能让这三人一起动手，天底下估计再也找不出更贵的一顿饭了。 小半个时辰后，乐北亭带来的食材，变成一道道灵食。其实以几人的神通而言，挥手之间就能做到。但这些事情，若是以自身神通来完成，未免就失去了许多乐趣。 明月皎皎，宛若给大地撒上一层银辉。 河畔四人，大快朵颐。 让卫易有些意外的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宝静师傅，竟然也加入了进来，荤素皆不忌口。不过转念一想，想想当年宝静和尚的那些传闻，卫易又觉得理所当然。 要知道，当年宝静和尚在西漠的时候，可就几乎将禅修所有戒律犯了个遍。相比之下，喝酒吃肉自然只是小事。 而且，卫易先前从天玄宗搜集到的一些有关宝静和尚的情报当中，推断出一个让他十分震惊的可能：当年宝静和尚不惜打破禅修戒律，娶得那名女子，极有可能就来自冰原，而且是冰雪神殿内的某个重要人物，甚至说不定可能就是那位冰雪神殿殿主，东连。 如果这个可能是真的，那后面的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包括冰原为何要支持乐家，为何攻占两界后完全交由乐北亭主持等等，这些问题就都有了解释。 卫易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测，已经完全解开了谜底。 “当年俺们在远东做流匪那会儿，可吃不着这好东西。”乐北亭感慨道：“最惨的一次，那会儿我们被另外一伙绺子给坑了，让官兵给堵在山里。妈巴子的，那次官军也是下了狠手，硬是在外面堵了俺们半个月。他们也不敢进山，山里是咱的地盘，人家就在外面围着。后来围了半个月之后，俺们也是实在忍不了了，打也打不出去，只能老老实实把抢来的灵晶、宝贝啥的，都给人家放到外围。拿了这笔钱之后，人家才肯老实撤退。” “后来我才明白，为啥官兵只抓俺们，不抓周围那几家绺子？因为人家早就上货了！早些年远东那边，甚至已经立下了规矩，所有流匪抢来的东西，必须四六分。流匪自己只能留四成，官兵留六成。” “还是他们赚钱狠啊！” “再之后，这不就琢磨过味儿了？当老百姓，不如当流匪来的滋润；当流匪的，不如当官兵的滋润；当官兵的，不如上面那些当官的滋润。官做的越大，日子过得越舒坦。所以老子后来一想，干脆干票大的，把所有钱都贿赂了府城里的老爷，受了府城的招安。这下，咱也成官兵了！” “……” 听着这位奉阳王回忆当年的那些事情，卫易倒是听的津津有味。这些事情，在卫易如今的眼里，当然不算什么大事。远东的一个府城？就算是府主，说破大天去也就是个普通周天境罢了。至于府城里的那些老爷，在卫易眼里更是蝼蚁。可对当年的乐北亭来说，那就是生和死的差别。 当然，乐北亭的这种经历，也比较特殊。只是当年远东情况不同，才会出现这种事情。若是换做其他修炼界，其实要好很多，至少没有那种流匪横行的事情发生。当年大离对于远东的政策，有点类似于养蛊。不过养蛊的目的，不在于最后养出一条大虫，而在于要将整个远东修炼界给养出来。 说到底，都是当初那个时代的局限性罢了。 不过，卫易也不否认，乐北亭能够有今天，固然不乏时势造英雄的原因。但若是能够重来一次，让乐北亭出生在其他修炼界，换一个截然不同的环境的话。卫易相信，乐北亭未必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但肯定也不会混的差了。 不知怎的，卫易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在苍灵府认识的那个齐四。齐四和乐北亭，有点像是一种人。当然，比起乐北亭这位奉阳王来说，前者的道行，那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现在想想，当初当流匪的时候，也挺快乐的。”乐北亭继续感慨道：“后来摇身一变，成了官军。虽说不用再被人堵在山里，可还是会被比你官大的欺负。当了官军以后才知道，原来官军从流匪那收缴上去的钱，自己连两成都省不下，还得给人家官更大的递上去。那咋整？就算让兄弟们过得更舒坦一点，我也得把官做的更大些不是？” “但是再后来，等我做到远东这边，为数不多的军界高层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整个远东为数不多的大官，还是不行！为啥？朝中没人啊！朝中没人，人家还是可以欺负你，下边也是见人下菜碟，不买你的账。这咋整？只能咋拉着一车一车的宝贝，大老远跑到咸安城，去给咸安城的那些老爷们送礼。刚去的时候，人家也不买账，咱有钱都送不出去。” “本想着做到了一界将军，总该舒服一点了吧？但是很快又发现，原来咸安城的那些老爷们，也没安啥好心眼。无非是想把我乐北亭，当成远东的李砚山。养大了，等我把远东管好了，再找个由头干掉你。我不想死啊，那咋整？只能干他娘的。” “但是后来，就算拿下了玉州和林州两界，成了外人眼里的四界之主，才发现日子更难过了。因为你不知道，哪天前线就打崩了，咸安城那边直接打过来，摘了你的脑袋。就算前线不崩，大离这些年也没少派人刺杀我，想吃顿饭都难得消停。这不就给我逼得没招了，只能自己做了？” 听到这里，卫易都不禁莞尔。 感情堂堂奉阳王的做饭手艺，是被大离给逼出来的？ 这话，卫易自然不会全信，但乐北亭说的绝大多数经历，却也是真的。很难想象，这位乐将军一步步爬上来，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 “现在仔细想想，好像还不如当年在远东山里做流匪快活。别的不说，至少喝酒能喝痛快了。” 乐北亭一番感慨之后，终于缓缓看向卫易，笑道：“其实啊，就是人在不同的位置，考虑的事不一样。我现在想的，就是怎么让地盘再大一点，招揽的高手再多一点，好好保住自己这条命，争取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然后，能让远东、林州、玉州这三界的老百姓过得好一点，这就够了。” 卫易不禁点头道：“是这个理。” 话糙，理不糙。 能够让三界修者活得更好一些，这种事情，哪怕如今身为天玄宗掌门的叶朝归，也是做不到的。因为天玄宗如今最多也就只辖制东海、云莽两界，天玄宗倒是也想过老老实实过日子，谁都别打扰谁。奈何不管是妖族还是大离，都不可能答应。 “所以啊！” 乐北亭轻轻挪动了一下屁股，稍稍往卫易这边坐了一些，继续道：“不同的位置，想的事情也不一样。就比如小卫你，以前你是天玄宗的普通弟子，头上有一大堆师门长辈罩着。天玄宗的未来，自然不用你去操心。但是以后不一样啦！如今你就已经踏足神位，又有东海的一界之力加身，未来连证道都有很大可能。以后的天玄宗，你的意见，多半是至关重要的。” “你就没想过，以后如果由你来掌控，天玄宗这条大船，该怎么走？” 卫易忽然笑容玩味。 老狐狸啊！ 一番看似推心置腹的言语，让卫易彻底放下了戒备心思。但是最终，还是绕到两家势力的大事上面了。 也对。 到了他如今这个层次，一举一动，都关乎宗门兴衰。想要像修为低弱时那样自在，确实不太可能了。 卫易下意识的看了眼乐桓，发现乐桓脸色不自觉的变了一下。卫易当即就明白，老乐刚刚的这番话，只怕乐桓事先是不知道的。 “虽说我如今已是神位，但在宗门内部，还是小字辈。宗门未来如何，其实还轮不到我来说话。至于将来，按照天玄宗的宗门规矩，不大可能允许连续三代掌门同出一脉。所以我未来执掌天玄宗的可能，极低。” 乐北亭笑容不改，继续笑眯眯地说道：“这话可就外道了啊！你可不能拿叔当外人，就算你未来当不了天玄宗的当家人，但肯定会是天玄宗内至关重要的纯阳。你的态度，会对天玄宗有多大影响，这就不用多说了吧？” “叔也不瞒你。” 乐北亭逐渐收敛起笑意，正色道：“我们这边的情报网，其实这些年一直也在观察你。这些年你在鱼龙岛上，据我所知，法阶的神力神通，你创出了一千五百种，灵阶神通则是两百多种。至于功法，你应该只创出了一百多种。” 卫易顿时微微皱眉。 这位奉阳王刚刚的话，其实有些犯忌讳了。 卫易这几年久居鱼龙岛，除了修行之外，自然也要创造许多神通和功法，供鱼龙殿的弟子修行。这也是卫易执掌鱼龙岛，最难的一个地方。因为鱼龙岛是神力一脉，在卫易之前，天玄宗根本没有多少神力的法门。极少数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力资料，也都不成体系。所以，鱼龙岛的修士，想要修行，就只能由卫易去帮他们创造功法和神通。 当然，卫易如今已是神位，又借助五行乾坤，可以推演出五行变化。所以，一般的法阶和灵阶神通以及功法，卫易想要创造，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信手拈来。至于玄阶的，卫易目前还没有开始创造。一来卫易目前只是神位初期，创造玄阶的法门，确实要多费许多力气。二来以当下鱼龙岛修士的修为，也用不上玄阶的功法和神通。 玉州这边，关注鱼龙岛的情况，知道卫易在创造这些功法和神通，并不奇怪。但乐北亭报出来的这个数字，已经和卫易真正创造的数字，极为接近了。这也就意味着，乐北亭明告诉卫易，在卫易身边，或者说鱼龙岛周围，有他们的眼线。 这就有点犯忌讳了。 有些事情，可以做，不可以说。 不过，乐北亭似乎并不在意卫易的脸色变化，只是继续道：“当然，叔说这个，没什么别的意思。对你的情报搜集，其实也就是例行公事。相信你们天玄宗，也没少搜集我们帅府这边的情报，这都正常。叔只是想说，到了不同的地位，需要考虑的事情不一样。你修为弱时，自然不用考虑门下弟子。但如今，不也得花时间和心思，去为鱼龙岛的弟子创造法门？” 卫易先前微微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但仍是沉声道：“叔，您刚才也说了，都是一家人。想说什么，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其实也简单。” “如果天玄宗乃至曹家，能够真正和我们缔结盟约，我们就无需再忌惮大离。如果能够把落霞岛和两剑山也拉进来，我甚至有信心，直接灭掉大离。至于灭掉大离之后，如何分地盘，倒是也不难。我们这边，只有云州和中州。南部的几界，我们绝不插手。至于南边的那几界，最后怎么分，你们几家自己决定。” “大离是我们几方头上，共同悬着的一把剑。只要先解决了大离，后面的事情，其实都好说。” 第80章 重逢（五） 如今的天玄宗，倒是真成了香饽饽了。 不光落霞岛愿意和天玄宗结盟，就连乐家这边，也递出了橄榄枝。当然，乐家其实早就有这种想法，只是叶朝归一直没有答应罢了。 如今的天玄宗，真的是不一样了。 在真正和妖族开战之前，几乎没有任何一家势力，看好天玄宗。大家对于天玄宗最好的预计，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大家都认为，就算天玄宗能够挡得下妖族北上，自身肯定也会实力大跌。 可谁又能想到，先后几年的大战之后，天玄宗的中低端力量，虽然折损了许多，但是真正的高端力量，却几乎没有多少折损！ 所谓中低端力量，其实是指周天境和周天境以下的修者。当然，一些顶尖的周天境高手，乃至封号真人层次的高手，也是可以算作高端战力的。对于像天玄宗这样的顶尖大势力来说，中低端战力，当然很重要，但其实可以迅速弥补。 就比如说，当年天玄宗刚刚收复云莽的时候，整个云莽修炼界才多少修者？就连很多小城，甚至都还被成群结队的妖兽群占领着。可是再看看现在？才过了堪堪八十年而已，如今的云莽，人口数量已经可以达到云莽天灾之前的七成了。 人族，论生育能力，虽然不如那些真正的低阶妖族那么恐怖，但如果资源充足，真的允许放开了生的话，那增长速度也是很恐怖的。当然，增长到一定程度之后，也会变得缓慢。因为一个修炼界就那么大，承载能力也是有上限的。以云莽为例，能够承载的上限，也就是云莽天灾之前那么多而已。 相比之下，高端战力想要培养，时间相对来说可就更长了。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虽说天玄宗刚刚经历过和妖族的血腥战斗。但大家普遍认为，最多十年五年，天玄宗就能恢复到当初开战之前的程度。再往后，甚至还能有所增长！ 这可就可怕了。 “如此大事，叔您还是找我师父谈的好。” 卫易故意露出一抹可惜之色，故作遗憾道：“我其实也想过，我们双方能够联合。别的不说，只要我们联合，还怕大离干什么啊？可是这种事情，我说了真的不算，只有我师父才能拍板。” 卫易这话倒也没错。 在天玄宗内，叶朝归完全就是一言九鼎。虽说按照规矩，如果诸脉首席长老，统一反对掌门的决定，也能起到效果。但实际上，除了当初卫易继承万劫塔那一次之外，后来叶朝归正式继承掌门以后，还从来没有启动过这种诸脉长老投票制度。 这既是大家为了维护掌门的权威，也是叶朝归自身意志在宗门内部的体现。 天玄宗的事情，完全就是叶朝归一个人说了算的。 不过，说到这里，卫易却是也有些奇怪。因为之前叶朝归就曾明确说过，天玄宗的底线，就是绝对不能和乐家结盟。互通有无可以，开辟商路做生意更是支持，但结盟是绝对不行的。不光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叶朝归当时甚至说出了，哪怕天玄宗再经历一次云莽天灾，甚至真的传承断绝，也绝不能和北方四界结盟。 至于原因，叶朝归则从未说明过。 这就很奇怪了。 至少卫易想不通。 对于卫易的回答，乐北亭却只是哈哈一笑。 “叔当然知道，现在天玄宗是你师父说了算。不过，这也无妨。他日你回去之后，多跟你师父念叨念叨，说不定你师父就同意了。很多事情，总是事在人为嘛！” 接下来，乐北亭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话题一转，聊起了一些远东趣事。如此，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叔，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聊到某处之后，卫易忽然稍稍正色。见到卫易这份表情后，乐北亭则是爽快道：“随便问，当然，你要是问当年叔逛没逛过青楼，这叔可不会告诉你。” 说罢，乐北亭还朝身旁那位始终正襟危坐的宝静和尚，瞥了一眼。 卫易不禁莞尔。 “叔，我想问您，当年那位号称人妖两族天机术第一的姚先生，您是否见过？” 此话一出，乐北亭顿时一愣。 不光乐北亭愣住，就连乐桓和旁边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宝静师傅，也微微变色。 “见过。” 半晌之后，乐北亭似乎想了许多，最终还是长出一口气，轻声道：“不光见过，还很熟。” “当年我不过一介流匪，有一次带人外出抢东西，路上碰上了一位算命先生。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那位算命先生带回了山，让他帮忙算账，叫兄弟们认字。这位先生，曾和我们在一起待了两年，现在回想起来，和他相处所学的东西，实在是受用终生。” 乐北亭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目光渐渐变得悠远：“两年之后，有次下山之后，回来的时候，发现先生已经没了。当时我以为，他是见我们不在，直接逃走了。出于这两年的情分，也就没多在意。但是……” “后来我逐渐高升，成为远东将军以后，才渐渐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出了他的身份！” “如果没有和姚先生的那些年相处，我自问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到今天的。” 果然！ 卫易微微眯起眼，想到了很多东西。 远东这些年的变化，背后果然和姚老头有关！ “其实，不光如此。” 从见面开始，始终一言不发的宝静和尚，忽然开口道：“其实，当年我外出游历天下的时候，也曾遇到过姚先生。甚至还曾与其辩佛数日。那场辩佛，对我亦是影响颇大。” 连宝静和尚，当年都曾受到过姚老头的影响？！ 卫易忽然问道：“敢问宝静师傅，当今的珈蓝寺新任主持，恒秀师傅，您是否认识？” “认识。” 宝静和尚略微思考之后，竟是直接道：“他前世是我师父。” 饶是卫易这些年饱经沧桑，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也不禁目瞪口呆。 恒秀是转世禅修这件事，被西漠视为高度机密。就算是天玄宗，也只查出疑似二字而已。但是今日，宝静和尚却当着自己的面，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自己。 宝静和尚的师父？ 卫易想了想之后，很快就回忆起来，宝静和尚的师父，是当年珈蓝寺净土一脉的解空大师。前世巅峰之时，便是纯阳修为的一尊佛。天玄宗确实也怀疑过，恒秀是解空大师的转世身。因为解空大师坐化的时间，和恒秀和尚的年龄实在是太过接近，只是一直没有明确的证据。 “而且，我知道，姚先生和我师父，亦有些关系。昔日我师父曾深入研究过禅修的轮回转世之法，还曾和姚先生深入交流过。后来，那家伙更是通过我师父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了完整的禅修转世之法，实在是可怕。自珈蓝寺建立以来，禅修转世之法，就是真正的不传之秘。只是没想到，当时竟然被一个天机士给推演出来了。” 卫易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 对上了！ 很多事情，都对上了。 昔日姚老头从还未曾转世的解空大师那里，拿到了转世之法后，交给了那位落霞岛前代掌门。姚老头给落霞岛前代掌门的，未必是禅修手上的那种转世之法的原本。毕竟，那种法子，只有禅修才能施展。不过，如果是姚老头的话，说他能够对这种法子做些变化，帮助落霞岛前代掌门转世的话，卫易一点都不意外。 然后，为了转世，落霞岛的那位前代掌门，不得不找一位经历和自己高度相似的女子，最后就找到了谢弦歌。而如果沿谢弦歌那条线倒推的话，则不难发现，当年谢弦歌的老爹谢希年，之所以会远赴咸安城，公开提出那云道建造之法，背后似乎也有姚老头的影子。 这样算起来的话，如今谢弦歌的境遇，几乎可以说是姚老头一手造就的。 是巧合吗？ 卫易觉得不大可能。 至于他自己，那就更别说了。这些年卫易的几场重要机缘，背后似乎也都有姚老头在推波助澜。如果没有姚老头的存在，卫易相信，自己绝对走不到今天。 天玄宗、落霞岛、西漠的珈蓝寺，都有姚老头的影子。 远东、咸安城、冰原，似乎也不例外。 卫易这些年一直在不断搜集和姚老头有关的事情，发现姚老头真的是布置出一张大网，将整个修真界，都包含在了其中。 妖族那边？好像也差不多。毕竟，当年那场咸安城仙战，就是姚老头直接造成的。而当时妖族的五件极道仙兵，之所以会赶来，也是因为姚老头的原因。 云莽天灾，背后更是直接出现了姚老头的身影。 太可怕了。 宝静和尚的这番话，一般人或许会觉得匪夷所思，更不明白话里的前因后果。但乐北亭略微想了想之后，却从中咂摸出许多滋味。 “其实，这些年我也觉得，身后好像一直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我向前走。我也曾发现，这背后有姚先生的一些痕迹。今日让你们这么一说，我倒真的觉得，或许当今的局面，真的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觉得，如果说，当世还有人能够知道姚先生的谋划的话，那应该只有两个人了。” “两个人？” 卫易顿时眼前一亮，不由好奇起来。 “一个是咸安城那位钦天院院首孙康。他是当年姚先生的大弟子，号称是天机术最接近姚先生的人。我昔日亦算是大离的下属，自然知道一些隐秘。比如，当年姚先生出走咸安城的时候，孙康似乎也想要跟随。但是最终，姚先生却将他留在了咸安城，而且大离还紧接着便任命他为新的钦天院院首。” “至于另外一个……” 乐北亭忽然看向卫易，笑道：“另外一个，应该就是你师父了。” “我师父？” 卫易是真的没想到，乐北亭竟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他更想不明白，为何在姚老头眼里，自家师父会是那个唯二之人当中的一个。 “说到底，你还是太小瞧你师父的智慧了。”乐北亭笑着摇了摇头，道：“别看你是他唯一的弟子，但要说对他的了解，真正能明白你师父到底有多恐怖的，两座天下，恐怕都不超过一手之数。恰好，我算其中之一，你肯定不算。” “你师父真正的恐怖之处，不在于他的修为战力，而是他的布局能力。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天玄宗经历一场云莽天灾之后，会在短短百年之内，再次复兴。而且如今还能坐拥两界，更战败了妖族。” 乐北亭忽然笑容玩味道：“有些东西，和修为无关，关键是脑子。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师父应该已经在两江、潇湘这两界，布置了大量的后手。一旦这些后手爆发的话，天玄宗或许会轻而易举的拿下这两界，对不对？当然，我想你应该知道有这个计划，但却不知道到底有哪些后手。” 卫易顿时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但心里却感到十分恐惧。 因为乐北亭说的，根本就是事实。 “算了，既然你不愿承认，我也懒得去让你承认。不过，你们天玄宗若是能拿下两江、潇湘这两界，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大离会进一步被削弱，如果再丢掉这两界的话，老子还怕他作甚？” “所以啊，话又说回来的！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我们双方联手的话，灭了大离，完全可以平分天下。再之后，你和二狗子，可以先后证道，缔造万世不拔之基业。冰雪神殿的那边，一直向往的那个世间秩序，就可以在你们手上实现了。” 乐桓？证道？？ 卫易不傻。 当乐北亭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卫易就瞬间联想到，昔日在幽冥之海最深处，那位冰雪神殿殿主东连对自己所说的话。 世间，有第二个修行神力之人。 听乐北亭这意思，难道，乐桓就是第二个修行神力的修者？ “算了，这些，不该我说。等到了冰原之后，殿主自然会和你说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不会是你的敌人，这就够了。” 乐北亭忽然冷哼一声。 “妈巴子的，老子这些年提心吊胆，玩了命的往上爬，玩了命的想要扩大地盘，谁都以为老子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有几人能明白，老子其实不过是想为了保命，为了让自己身边这些人活得更好些罢了！” 卫易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明月。 不知何时，月亮也已经要落下。守过夜的人都知道，月亮落下去之后，便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但再之后，就是新的一天了。 朝阳升起。 第81章 重逢（六） 进入冰原之后，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雪白，天空则是澄蓝如水。 行走在冰原之上，很容易让人心生渺小之感。 哪怕到了返虚层次，亦如是。 据说九千年前，那位自大离皇祖之后第一位证道的人族仙位，太白仙尊，在飞升之前，曾经有言：炼气、化灵不过家猫野鼠，偷天而行；周天境则如小家窃贼，有术无道；返虚号称感悟天道，其实不过拾天地之牙慧；纯阳自以为奉天承运，到头来只是磕头家奴。 然后，便有两剑山的门人问：那老祖您呢？ 太白仙尊笑言：我可在天地身前盘膝坐，脱了鞋，伸伸脚！ 只有仙位，才有资格和此方天地真正平起平坐。 不达仙位，始终是天地间生养的生灵，生于此，长于此，死后还要重归于天地。相比此方天地的浩大，确实不值一提。 卫易在东海的时候，观东海潮起潮落，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当下这个时代，人妖两座两座天下，打得热闹无比。可实际上呢，对于此方天地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此方天地真有意志的话，那么这些争夺，或许在天地眼中，连打闹都算不上。就算是一大堆纯阳拼死一战，也不过只能破坏万里疆域。百年千年之后，这些痕迹也会消失。而所谓的万里江山，真正相对此方天地来说，连一隅之地都算不上，实在是太小了。 “我第一次进入冰原的时候，也感慨此地的神奇。天地造化之力，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在看到卫易的神情之后，乐桓便知道卫易的心思。这种感觉，他第一次进冰原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冰原和其他修炼界，都截然不同。如果以其他修炼界的标准来看，冰原肯定是资源最贫乏的一界，甚至比远东还不如。但是，如果从冰原的角度来说，情况可能就不大一样了。” “哦？” 卫易也被勾起了兴趣，但乐桓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反倒是卖了个关子，让卫易自己去看。 因为有乐桓在，所以进入冰原之后，二人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卫易也是从乐桓这边听过才知道，原来冰雪神殿那边，似乎掌握了某种极为特殊的感知手段。只要有外人踏足冰原修炼界，就一定会被神殿感知到。 哪怕如今那道冰壁已经消失，冰原依然可以阻挡外人的进入。只要感知到了入侵者，接下来只要派人前去阻截就好了。更让卫易觉得可怕的是，按照乐桓的说法，就算是纯阳老祖也不可能躲过这种感知，这可就可怕了。 如果只是某一块地盘，千里，万里，天玄宗都有可能做到。但若说是整个修炼界的话，那就不行了。不光天玄宗不行，恐怕天底下其他任何一家势力，也都不太行。 “这就是……雪兽？” 深入冰原之后，卫易终于发现了活物。不过，卫易很快发现，前方并不是什么修者，而是冰原独有的雪兽。 原来雪兽是这个样子的。 “冰原的雪兽，是天地孕育的，有点像妖族那边的一些自然种族，或者灵元兽之类的东西，但又不太一样。” 妖族那边，有些特殊的地方，会孕育出一些特殊的妖族。比如妖族内大名鼎鼎的弥罗王火一族，就属此类。在蛮荒深处，有一座万里长的弥罗谷，谷底有天然火脉，勾连地火，到处都是岩浆。在岩浆最深处，偶尔会诞生出一缕弥罗精火，那可是无数炼器师梦寐以求的灵材。而弥罗精火在经过数百年地火淬炼之后，力量逐渐攀升，就有机会诞生灵智。有了灵智之后的弥罗火，就是妖族了。 这种天生地养的妖族，往往都十分稀少，但高手众多。因为数量少，所以需要的地盘也不大。再加上足够多的高手，更是让他们成为各大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当然，即便是弥罗王火一族最巅峰时期，族群规模也不超过一千。相比冰原上到处都是的雪兽，实在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雪兽……倒是有些神妙。” 卫易如今何等强大，神识专注观察之下，完全可以将一头雪兽从里到外都全部观察清楚。在卫易的神识观察下，这雪兽的奥妙，顿时全都展现了出来。 雪兽，真的和一般的妖兽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妖族，不管是那些生而血肉类的妖族，还是如弥罗精火类的天生妖族，一旦开启灵智后，都会有识海的出现。 但是雪兽，却似乎并没有识海这种东西！ 至少卫易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雪兽的识海。如果连卫易都找不到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雪兽根本没有识海！ 但是，只有拥有识海，才算是真正的生灵。那么雪兽这东西，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生灵呢？若说算的话，雪兽没有识海，空有力量。若说不算，这些雪兽又十分强大。听说冰原内最强大的雪兽，甚至可以匹敌周天境后期的修者。 不对啊！如果没有识海，雪兽就不可能有智慧。没有智慧，怎么去感悟大道？难道真的是天地赐予的？ 这些事情，真的是让卫易极为困惑，想不出答案。 “我外婆曾说过，这些雪兽，其实可以看做是天地的傀儡。操控他们的，就是天地意志本身。” 本身没有识海，却又拥有强大的力量。 吃的是冰雪，却能长出血肉之躯，做冰原修者的食物。 不管冰原修者如何猎杀，冰原上雪兽的整体数量，似乎一直不变。只不过，如果猎杀的狠了，雪兽的猎杀难度就会加大，死的冰原修者会增多。如此一来，冰原上修者的数量，就只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区间内。 实在是神奇。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伟大的存在，设计了这套规则。 继续深入冰原，卫易又遇到了更多的雪兽。有些雪兽，甚至会成群出现。绝大多数的雪兽，都生性温顺，以冰雪为食。只要你不攻击它，不闯入它周围一定范围的地盘，雪兽都懒得搭理你。 除了雪兽之外，卫易还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冰原部落。冰原修炼界，和其他修炼界不同。这里的修者，往往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逐食物而居。吃光了这个地方的雪兽，就迁到其他地方去，去另外的地方生活。所以绝大多数的冰原修者，其实都没有一个稳定的居住地。 当然，这些部落之间，往往也有各自的联系方式。哪怕相距甚远，依然可以进行沟通。 至于城池，在冰原上也是有的。只是这些冰原城池，与其他修炼界也不一样，都是用冰雪建造的。另外，冰原上的城池都极小，而且所有城池，都是由神殿主持建造的。城池存在的意义，不是让冰原修者居住，而是供那些冰原修者做生意、修行。 这倒也不奇怪。 冰原这边，不像其他修炼界，以灵谷或者其他灵植为食，雪兽是最大的食物来源。至于灵谷之类的东西，那在冰原上可是极为稀罕的东西。而雪兽这东西，只能天生地养，无法养殖。所以想让大量冰原修者，居住在一座城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光是食物的问题，就难以解决。 在乐桓的引领下，卫易两人进入一座冰原上的普通小城，感受冰原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 “其实，现在的冰原，比起当年，已经极好了。” 乐桓解释道：“听说当年冰壁未开，冰雪神殿和其他修炼界彻底隔绝的时候，冰原这边的生活更加单调。像灵谷这种外面随处可见的东西，冰原上只有极少数的灵植园才能够培育。想要在冰原上建立一个灵植园，那代价可太大了。除了需要花大力气，清理冰层积雪，露出下面的土地之外，还需要花大代价布置聚灵的手段。所以，像灵谷这种东西，几乎没人会去培育，因为价值太低了。” “不过，冰壁开了之后，情况就好很多了。至少可以通过贸易的手段，从其他修炼界购置东西。我第一次来冰原的时候，冰原修者所使用的法宝，主材基本上全都是雪兽的皮毛、骨头等东西。其他各种灵材，那是极为罕见的。但是现在，虽然也不多，但比以前肯定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冰原修炼界，不是没有各种灵材矿脉。只是这些矿脉，大多隐藏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光是寻找，就要比其他修炼界难百倍。至于开采，同样困难重重。所以在冰原这边，与其去花大代价开采那些低阶的矿脉，还不如直接用雪兽材料。 这也使得冰原的法宝炼制，和其他修炼界截然不同，风格迥异。 卫易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在咸安城，第一次见到那几个冰原修者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们穿的衣服，都是用雪兽的皮毛制作而成。这在其他修炼界，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光是那些皮毛的原料，就够买十套以上的同阶法衣了。 冰原，在很多方面很穷，但是在某些方面，反倒很富裕。 “我们刚刚飞了这么久，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卫易忽然问道：“这一路上，我并未感受到任何灵脉的存在。而且各地的灵气水平，似乎都差不多的样子。” “没错。” 乐桓露出一抹‘你终于发现了’的表情，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惊讶于此。但事实就是这样，整个冰原，都没有任何灵脉的存在。不过，在冰原最深处，靠近神殿那边，因为神殿手段的原因，可以从整个冰原聚集灵气过去。所以神殿那边的灵气层次，倒也不输给高阶灵脉多少。冰原这边的大多数灵植，也都是神殿那边生产的。” 原来如此。 冰原这边，竟然连灵脉都没有，只能靠聚灵之法，牵引吸纳灵气吗？ “怪不得当初我认识的那几个冰原修者，都和我说，冰原上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进入神殿修行。光是靠着灵气这一项，神殿就可以在冰原上一家独大了。” 整个冰原，只有神殿那边，才灵气充裕。 想要修行，加入神殿，在神殿当中争取更高的位置，自然就成了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冰原的社会体系，确实和其他修炼界截然不同。 在这座小城内逛了一会儿后，卫易也感受到了冰原这边的淳朴。在卫易的印象里，所谓集市，就应该是大家讨价还价的地方。但是在冰原这边，卫易并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卖家直接标一个价格，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当然，卖家也不是随便标价的，所有商品货物的价格，都是神殿统一规定的。卖高了也不行，卖低了也不行。 卫易觉得，这种社会体系之下，修者的创造力恐怕会被极度扼杀。冰原这边的修者，最大的目标，就是进入神殿，在神殿的体系内往上爬，获得更好的资源。至于说像其他修炼界那样，创造功法和神通，研究如何制作更有价值的法宝，这种事情，在冰原极少见到。 反正神殿什么都有，那还创造个球？ 当然，这种体系也不是没有好处。相对于其他修炼界的修者来说，冰原这边，要淳朴太多太多。甚至在卫易看来，都可以称之为‘傻’的地步。没有人会去讨价还价，没有人会去争取自己的利益。神殿说要和外界开战，所有修者全部上阵，上战场就拼命。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导致冰原修者整体数量虽然不多，但能够集结的战部数量，却可能比其他修炼界更多。 冰原修者，人人生来既是最好的战士。 在这座小城短暂停留之后，卫易和乐桓继续朝冰原深处飞行。直到小半日之后，才终于抵达神殿所在的位置。 以如今卫易的速度，哪怕带着乐桓全力飞行，小半天的时间，也能横穿至少两个修炼界了。看来，传闻还是不太准确。传说冰原修炼界，和十八修炼界当中最大的中州修炼界相差仿佛。但现在看来，一个冰原，至少抵得上两个中州修炼界了。 神殿，位于冰原最深处。 这里，似乎已经位于此方世界的边缘，周围甚至已经到了经常会出现空间裂缝的程度。周天境以下，绝不可能走到这里。便是周天境，恐怕也要周天境中期乃至后期，才能安全抵达这里。 在视线的尽头，耸立着一座无比雄伟的神殿。 完全由冰雪造就。 第82章 重逢（七） 这座矗立在冰原最深处的神殿，如同一座亘古存在的巨人，站在天地的尽头，给人以敬畏之感。 这是卫易第三次见到这种规模的神殿。 第一次，是在吞海鲸祖地。 第二次，是在死亡世界极尽处。 第三次，便是此刻了。 对于神力修者来说，进阶返虚之后，神殿的大小，直接反应了个人实力的高低，不是随便建造的。比如卫易，如今也就只能支撑三里大小的神殿。 这也就意味着，这座神殿的最初主人，和当年幽冥之海的主人，以及吞海鲸祖地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但问题是…… 冰雪神殿，是六千年前创派，由冰雪女神证道开始。之前东连曾经明言，冰雪女神虽然称号当中有一个神字，但实际上，这位冰雪女神依然走的是灵力一道。对于走灵力一道的修者来说，神殿是根本没有意义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建造神殿。 但眼前这座神殿，卫易能够感觉的到，其中蕴含的威能。 而且，卫易如今眼界也不低，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座神殿的很多细节，恐怕并不是灵力时代的产物，倒是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两座雄伟神殿颇为类似。 那也就是说，眼前这座神殿，其实是上古时期的产物，而并非六千年前的冰雪女神所建。至于这座神殿最初的主人，恐怕也是上古十二位至高神灵当中的一位了。 神殿，是神力修者进阶神位之后，必须要建造的东西。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神殿其实可以当成是一件可成长的法宝。随着主人的成长，神殿也会自行变大，诞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 除此之外，在看到这座神殿的时候，卫易便有一种恍然：冰原修炼界的格局，似乎和幽冥之海极为相似。两者都处于各地所在天地的最深处，神殿之后，都是恐怖的空间乱流，是各自天地的尽头。 是巧合吗？ 卫易觉得，应该不是。 “我等你们很久了。” 一个悠远的声音传来，在神殿门外，似有一阵风雪飘过，随即有一个人影浮现而出。一头白发如冰雪，面容却如少女，明眸皓齿，风华绝代。 冰雪神殿殿主。 东连。 八大圣地当中，最为神秘的圣地门派掌门人。 实际上，直到今日，哪怕人妖两族，两座天下都已经打得天翻地覆，但冰原内部，依然十分平静，少有外敌。而且，除了北方四界代言人的乐家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位神秘的冰原之主了。 卫易可能是唯一一个例外。 但在死亡世界相见的那三次，卫易觉得，自己见到的似乎也并非此人的真身，更像是一种类似意志投影之类的东西，但又不大一样。 更让卫易震惊的是，刚刚这位冰原之主出现的时候，似乎就真的是凭空出现一样。到了卫易这个境界，很多遁法神通，都不再玄妙。强大的神识扫过之后，任何神通都有其道理可言。但唯有东连刚刚的出现，卫易真的没有捕捉到任何痕迹，真的仿佛凭空出现一样。 “见过前辈。” 卫易也算是见过东连数次，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受过对方的恩惠。若非东连，他也未必能够却轻而易举的继承死亡主神位格。不管东连到底图谋什么，在这件事上，卫易无疑是受了对方的大恩。 “自幽冥之海那边复生之后，我以为你会很快来找我，想不到一直到今天才见到你。不过也对，天玄宗那边，之前压力不小，你受了道伤。不过我现在倒是好奇，你是用什么法子，镇压住你的道伤，让你能够走出东海。” 就在这一刻，卫易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忽然扫过自身，几乎将他看了个通透。 这种感觉，自卫易跻身神位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一来随意以神识扫视对方，对于同阶修者来说，是一种挑衅行为。二来只有神念修为相差一个大阶段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被看透的事情出现。 要知道，卫易如今已经跻身神位了。 比神位再高一个大阶段，那该是什么境界？ 难不成，这位神秘的冰原之主，已经秘密证道成功了？ 这怎么可能？ “原来是符修一道的大道本源？！” 东连很快露出一抹恍然之色，一语道破天机。 卫易顿时面容森严。 以符修本源镇压道伤，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秘密之一。就算在天玄宗内部，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就连曹圻，也以为是落霞岛只是送给卫易某种手段，让卫易可以暂缓道伤的伤害，短时间内离开东海而已。 不是卫易不想告诉曹圻，委实是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影响实在是天大。 不过，最让卫易恐惧的，还是东连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伪装。这岂不是意味着，东连的神魂修为，真的达到的仙位的层次？只有比他高出一个大阶位，才能一眼看穿他的识海。叶朝归如今已经近乎是两座天下神魂道最强的修者，若是卫易有心遮掩的话，他也无法看穿卫易的识海。 “别紧张，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东连似乎并不在意卫易的紧张神情，轻笑道：“我能看穿你的识海情况，自然不是因为我已经证道成就了仙位，而是因为我身在冰原的关系。这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若是你将来跻身纯阳，身在东海，也能做到我这样。” “不过，以符修本源镇压道伤，这倒是我先前从未想过的。据我所知，大离那边的几种大道本源，似乎也都没有这样的效果。几大圣地的，应该也就只有落霞岛的这份本源，才有此效果。千万别泄露了消息，若是真的泄露了消息的话，大离估计会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和你们开战，和落霞岛开战。若是他们能够拿到这份符修大道本源的话，咸安城当代的那个皇帝，接下来就不用死啦！” 东连的这番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很多。 大离皇帝离平，在云州一战当中受伤，这是绝密当中的绝密。时至今日，天玄宗也只是凭借一些情报进行猜测，猜测离平是受了道伤，而且命不久矣。但看东连这意思，似乎是坐实了猜测的。就是不知道，东连是如何得知这个内幕的？ 不过，还没等卫易来得及询问，东连就转头看向乐桓。接下来东连的一句话，则是让卫易顿时再次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再多问什么了。 “臭小子，好几年没来冰原见外婆了，怎么想的？” 外……外婆？ 卫易顿时心中翻江倒海，这个称呼……那也就意味着，天玄宗当初的推测是真的！ 当初宝静和尚遇到的那名女子，与之结为道侣的那名女修，竟然真的是这位冰原之主？？ 卫易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一趟离开东海，他听到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光是这些秘密，就已经不枉他这次远行了。 “嘿嘿，这不是林州那边比较忙嘛！”乐桓憨笑着回应道：“要不然肯定每个月都来见外婆，给外婆请安。” “少来！” 这位冰原之主冷哼一声，随即道：“回去告诉你爹，接下来林州那些琐事，让他找别人干去！什么狗屁林州经略使？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跻身返虚，然后修成神力！” 这一次，卫易没有再变得更加惊讶。 他已经习惯了。 这次远行，他已经听到了太多传出去会震惊天下的秘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了。 “要不要入神殿一观？” 这位冰原之主指了指神殿之后，随即又道：“当然，以你的小心眼，估计也怕我会在神殿内布置一些东西，对你不利。其实啊，当你进入冰原的那一刻起，如果我想对你不利，你的生死就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这话，卫易信，但是也不全信。 此次远行，卫易既然敢来冰原，自然是有自己的手段。比如此刻在他识海当中，便有当初天玄祖师留下的一件大杀器。若是施展的话，天底下还真未必有破不开的束缚。再加上卫易的极速，就算是东连身在冰原，卫易一样不认为她能够留下自己。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卫易的想法，东连只是嫣然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去找一座小城。既然到了我们冰原，自然要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冰原这边的风采。” 在东连的带领下，三人按原路折返。最终，在一座规模稍大的冰城内降落。 这座冰城，也就能容纳十万修者的样子。若是换做其他修炼界，实在不算什么大城。但在冰原这边，已经是十分罕见了。 入城之后，三人缓缓前进。卫易发现，这座冰城内的修者，修为都极高。沿路所见，至少都是化灵后期的修为。周天境的比例，更是高达二十比一。也就是说，这座冰城内，至少有五千周天境以上的修者。 这个比例，委实是很高了。 另外，卫易入城之时，还感受到一股返虚威压。显然，在这座冰城内，是有一位返虚级高手坐镇的。不过，大概是受到东连的授意，这位返虚并没有出现，也没有探查这边。 “带你试试我们冰原这边独有的冰髓液吧！” 最终，三人来到城内一家食阁。这家食阁，悬浮于城内高空之上，显然是城内最好的一处地方。卫易更发现，这里似乎连普通的周天境都没有进入的权力。大部分都是周天境中期以上，寥寥几名周天境初期，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俗的样子。 进入这家食阁后，东连也没有找食阁的侍者，而是直接遮掩了行迹，走向食阁最高楼。 这里，可以俯视全城，景色极佳。卫易更是感觉，此地似乎暗合冰雪之道，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舒适之感。东连随即一挥手，一只玉瓶出现。 “这是我们冰原这边的特产。在其他修炼界，冰髓液偶尔也能出现。但三千年以上的冰髓液，想来就是我们冰原独有的了。” 三支玉髓瓶，分列桌上。 玉髓这东西，也是难得的灵材。就算是最低等的玉髓，也是玄阶之物。有些高品质玉髓，甚至可以达到道阶。东连所用的，应该是玄阶上品。 但是，相比所谓的三千年冰髓液，那就不值一提了。 玉髓杯中，淡蓝色的冰髓液，如梦似幻，光是看一眼就容易让人陷入美好的幻境当中。卫易也不客气，轻轻抿了一口，下一刻，卫易顿时察觉到，自身对于大道的感悟，竟是更快了一些。 奢侈！ 奢侈到极致！ 冰原向来以贫瘠著称，但在有些东西上面，却反倒胜过其他修炼界。比如这冰髓液，便是其中之一。 冰髓液，那是最顶级的天材地宝，一滴便可改变修者资质，培养一个天才。而且，冰髓液改变的，不是修者对灵气的亲和力，而是改变修者对于大道的亲和程度！ 简单来说，冰髓液可以看成是一种极度简化的天华露。 至于三千年的冰髓液，卫易听都没听说过。就连天玄宗，也没有这样的宝物。三千年的冰髓液，虽然不及天华露那么逆天，但至少可以抵得上天华露十分之一的作用了。哪怕卫易如今的资质，经过多次雷劫洗礼后，已经到了再也无法提高丝毫的程度。这三千年的冰髓液，仍是能够让他加快悟道的速度。 但在东连这边，这东西却被当成一种饮品。 卫易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东西，也只有招待冰原最尊贵的客人，我才舍得拿出来，便是大离皇帝亲至，我也不会给他。”东连轻笑道：“其实，这些冰髓液，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哦？” 卫易顿时有些惊讶，没明白东连话中的深意。 “冰原积攒此物数千年，大概积攒够了两个人的份额。你应该知道，这东西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修者的资质。其中一份，给了桓儿。另一份，本来是打算给你留着的，或者说是打算给继承死亡主神位的修者留着。但我没想到，天玄宗确实把你培养的不错。经过多次天劫的洗礼，这东西你倒是用不到了。” “既然用不到了，自然也就只有喝掉算了。” 第83章 天界与幽冥 既然你用不到了，那就喝掉好了。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 但怎么还是觉得……有点浪费？ 卫易微微怔然之后，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按照东连的意思，这份三千年冰髓液，原本是用来给他，或者说修行神力的修者，提升资质所用。但卫易的优秀，超过了她的想象，所以就用不上了。 在经过数次天劫的洗礼之后，卫易的资质，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地步，已经无法继续提升。便是三千年冰髓液，也已经彻底无用。 非但如此，卫易怀疑，就算是天华露这种逆天的宝贝，如今对他也已经彻底没用了。 因为资质太过逆天。 就如先前乐北亭所说的，这几年卫易在鱼龙岛上久居，创造出了近两百门功法，两千种神通。这事从一开始，卫易和天玄宗其实就没打算去瞒住各大势力。 毕竟，功法和神通，都是需要外传的。只要各大势力有心，想要统计出这些功法和神通的名字，还是不困难的。 两千多种法门，就算一天创造一种，也需要近六年的时间。而正常情况下，普通返虚修者，想要创造法阶或者灵阶的法门，或许不困难，但一天时间肯定不够。因为这不光需要创造，还需要去实验和反复推演。 所以，在各大势力眼中，卫易这几年的时间里，其实一直都忙着帮鱼龙岛提供法门。至于他自身的修行，或许根本还没来得及进行。也就是说，这几年卫易的修为，根本没有任何增长。 但实际上呢？ 实际上，卫易创造这些法门，其实不过只是用了一些修行之余的边角料时间。参悟剑道或者死亡之道累了，随手就创出几种法门来。 一般的返虚，肯定不行。不管是返虚初期，还是返虚后期，都不太行。纯阳老祖或许可能，但好像也没有哪位纯阳老祖，会如此吃饱了撑的去浪费时间，花费几年的时间去创造这些低阶法门。这种事情，让那些周天境甚至化灵后期去做，不好吗？ 不过，卫易可以。 一方面，卫易经过几次天华露的洗礼之后，资质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就连叶朝归，都自认为在大道亲和程度一事上，不及卫易。卫易甚至怀疑，当世是否还有在天资上能够超过自己的存在。他这样的妖孽天资，有可能是古来未有的。 毕竟，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能够像他一样，相当于经历十次天劫的洗礼。 就算当年大离的那位裕王，也只是经历了九次。 另一方面，卫易继承了死亡一道的传承，在死亡一道上，可谓是高屋建瓴。其他返虚创造法门，之所以要反复试验、推演，那是因为他们的道，也未必就一定是对的，所以需要重复试验。 卫易不需要这个过程。 死亡一道，本就是昔日至高存在留下的大道。就好像昔日那位存在，给卫易留下了一本记载了完整死亡之道的书。这本书里的内容，是不可能有任何一种错误的。 所以，卫易参考死亡大道创造的这些法门，往往都杀力巨大。而且，绝不可能有错误的地方。这个创造的过程，同时也是卫易修行、感悟的一个过程，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就是卫易的优势了。 其他人，怎么都不可能比得上。 “你来找我，无非是想印证一下，冰原这边的态度。”放下那支玉髓杯后，东连缓缓道：“其实，该说的我都已经和你说过了。当初你继承死亡神位之前，我已经把所有的底都交给了你。至于你愿不愿意相信，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晚辈此来，其实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前辈。” 卫易脸色渐渐郑重，道：“前辈当初说，冰原人所求的，不过是恢复神力时代。至于是谁最后以神力成道，冰原反倒不在乎，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 “既然如此，冰原为何不直接和大离进行沟通？昔日大离的那位裕王，是这万年来，第一个真正走上神力一道的修者。如果冰原想要恢复神力时代，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和大离合作？” 这个问题，其实是卫易最大的一个心结。 冰原当初为什么选择了他？而不是那位在他之前的大离裕王呢？ 要知道，那位裕王可是嘉裕一朝的太子，本身的能力也是极强。哪怕卫易如今已经跻身神位，但自认为还是在许多方面，比不上当年的裕王。 “原来是这个顾虑？” 东连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首先，当年冰原天幕未开，冰原内的修者，想要走出冰原，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当然，如果能够顺利说服裕王，以后证道后重开神力时代，付出巨大的代价也不是不行。但问题就在于，裕王和你不同，立场不同。” “这其实才是最关键的。” “裕王作为当初万年内的第一个神力修者，自身能力其实还在你之上。但若是将死亡主神位交给他的话，日后他的选择，极有可能是自身证道，但是却并不恢复神力时代。” 自身证道，却不恢复神力时代？ 这又是啥意思？ 卫易不禁有点迷糊。如果裕王以神力证道的话，下一个万年，不就一定是神力大道高居天顶了吗？难道说，这和东连所说的有区别？ “怎么说呢？” 东连略微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这其中的差别，其实还得从上古时期的那个局说起。” “我以前和你说过，上古时代，有十二尊至高神灵，高居天顶，主宰世间的一切。我人族和蛮荒万族一样，都是这些至高神灵的奴仆。” “直到后来，皇祖横空出世，开创灵力大道，推翻古老神灵。这个过程是如何进行的，无人得知。但是最后，确实是打赢了。” 东连微微侧过脸，看向卫易，道：“这些，都是我先前在幽冥之海那边，和你说过的。” 卫易点头。 在幽冥之海最深处，在接受死亡主神位传承之前，东连确实和他解释过这些。 “当时时间有限，我和你解释的东西，也只是一个大概。”东连继续说道：“有件事，我当时和你解释的不太清楚。在那场封神大战之前，大家心里所期待的未来，对于未来的设想，其实远比我说的复杂。” “首先是那场封神之战本身，那场大战，我们的敌人，是那些古老的神灵。为了战胜他们，我们联合了很多族群。如今蛮荒那边的很多妖族族群，万年之前，其实是我们祖先的战友，和我们的祖先并肩而战。” 这是大秘！ 对于如今的修真界来说，蛮荒妖族，无疑是最大的天敌。修真界和蛮荒打了上万年，彼此之间的仇恨，用血海深仇四字，都难以形容。 很难想象，如果当下的修者，知晓这段往事，知道当年修者竟然和妖族并肩作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最重要的是，按照东连的说法，后来修者其实才是真正的背叛者！ 如今那尊蛮荒圣碑，就是最好的明证！圣碑之上的第一位，就是大离皇族血脉！ “当时大家对于未来的设想，其实是这样的：未来的天地，会分为三界。一界为天界，一界为人间，一界为幽冥。” “天界，为修者之界。按照当年皇祖的设想，凡天下生灵，跻身周天境后期之后，都必须飞升天界，不得驻留人间。自此之后，天人两隔，绝地天通。如此一来，高阶修者绝世，人间之人，可得享太平。” 这是一个无比大胆的设想！ 卫易很清楚，这个设想若是一旦成功的话，影响恐怕是难以想象的。如果高阶修者不存在的话，天地间其实会少很多矛盾。对于返虚强者来说，若没有天地大道压制，没有名将级战将统领，普通的炼气、化灵修者，数量再多也无异于草芥，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数量没有意义。 如今各大势力的精锐战部，虽然也能越阶而战，甚至逆斩返虚甚至纯阳。但这需要至少名将级的战将统领，而且战部的平均修为，需要达到化灵后期，甚至化灵九重天。想要组成这样一支战部，无疑需要一个修炼界倾尽全力才能支撑的住。 但如果返虚高手，甚至连周天境后期的高手，都断绝于世间呢？ 周天境初期、中期高手，对于普通修者而言，虽然也很强，但却是可以用数量去堆死的。杀顶尖高手的阻力，大大降低，普通底层修者，会活的更有尊严。 这还是只是其中一个影响罢了。 若是这个构想真的实现，后来恐怕也就再不会出现什么圣地门派林立的局面了。 “你如今也是一方之主，应该明白，这个构想一旦实现，对此方天地的生灵而言，到底会有多大好处。”东连继续说道：“至于幽冥，则同样可以彻底改变天地。但有关幽冥的事情，我先前已经和你说了。” “世间生灵，死后皆入幽冥，可转世轮回。一旦这个体系成立，族群之间的界限，将会被彻底打破，自然也就没有了后面修真界和蛮荒的划分。” “我一直猜测，皇祖昔日能够说服百族，和人族并肩而战，这个构想也占据了很大的原因。” “但是，那场封神大战之后，皇祖却背叛了他自己的这些构想。划分修真界与蛮荒之别，不再开辟天界和幽冥，立咸安城万年之基业。就连我们这些昔日最坚定追随他的追随者，也同样被放逐到了冰原。” 东连忽然飒然一笑，又道：“当然，我也明白，被放逐冰原之地，既是消灭掉我们这些不安定因素，同时也是在保护我们。若无那道冰原天幕的保护，其他修炼界的大道，便会侵蚀冰原修者。冰原修者的祖先，毕竟是当年神力时代强者们的后裔，会被灵力之道格外针对，说不定最后就会彻底从世间消失。从这个角度来说，倒是皇祖在保护我们。” “不过，我们也没错。我们只是在坚定遵守我们祖先昔日的承诺，就算皇祖放弃了那些构想，今日的我们，依然要去努力实现。” “所以，万年之后的今天，就有了你们。” 东连看了眼卫易，又看了看乐桓，道：“你们是神殿的选择，更是我们冰原一脉万年以来坚守的信仰。” “卫易，你虽不是冰原修者，但却走了神力一道。所以，你是继承和实现幽冥计划最好的人选。至于桓儿你，因为没有极道仙兵帮你筑基，所以只能另走他路，走上神力一道。而且，你有冰原血脉，注定不可能继承幽冥之海的神位。” “所以，你是天界计划，最好的实现人选。” “这就是神殿的全部计划。” “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冰原修者了吧？只要你证道，能够实现我们冰原万年以来坚守的梦想，都可以，你是谁，是哪一方势力，不重要。” “当然，你可以是任何一方势力，甚至若是真的没有选择的话，就算你是妖族，我都不在乎。可是，你唯独不能是咸安城那边的人。” “因为咸安城继承的，是大离开国之后，皇祖的选择。也就是说，那位裕王殿下，一旦继承了死亡主神位，将来很大可能，是延续过往万年的这种格局，延续大离的国祚，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所以，如果我们选择了那位裕王殿下，他最后极有可能会以神力之道，定鼎未来万年。但是，他却不会实现当初皇祖的规划，不会去缔造天界和幽冥。” “冰原的历代先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所以，先祖们也曾留下过后手，若真是由那位裕王继承神力一道的话，万年之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冰原会派出最为优秀的年轻人，去追随他的步伐。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去改变他的想法。如果真的无法改变，最后……我们会杀掉他。” “这也是当初在咸安城的时候，我会派北山他们几个，去寻找你的原因。” “当时按照我的布置，如果你选择继承大离的思想，无法改变你的心意，我们后面真的会找机会杀掉你。” 第84章 不要再来冰原 原来，自己距离死亡，真的只有一步之遥啊？ 卫易心底不禁一声冷笑，但很快又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冰原给予的，可是一个证道的机会。这样的机会，若是真的传出去的话，相信两座天下无数生灵，都肯定会打破脑袋来争取。 至于什么思想？ 和证道成仙相比，那都是小意思了。 “这件事，不管你是否在意，我确实是都做过。今日说出来，也是不想你以后心存芥蒂。当然，若是你真的放不下此事，他日证道之后，来找我寻仇，我也无所谓。” 东连仿似真的是轻描淡写一般的说完这些，似乎真的不在乎什么。就算卫易他日真的来找冰原寻仇，也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若是东连选择隐瞒了此事，他日后说不定还真的会有所芥蒂。但既然东连都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了，他反倒无法再以此事为由发难。 毕竟，当时几名冰原修者，并未真的危及他的性命。 卫易忽然玩味道：“前辈如何笃定，我就一定会选择接受前辈的那个选择，而不是会像当年的裕王那样，以神力证道，却不恢复神力时代的那个计划？” 既然当年裕王有其他选择，如今的卫易，自然也有第二个选择。 “很简单，因为你不是裕王，你是天玄宗的门人。” 东连轻敲桌面，道：“大离是曾经的天下共主，而裕王一旦证道，注定会背负起身为大离皇帝的责任，还有过往万年的历史。对于咸安城而言，维持过往万年的秩序，是最好的选择。” “但天玄宗不一样。” 东连一边说着，一边由指尖流淌出一缕墨色，铺满桌面，形成了此方天地的形势图。 “天玄宗是圣地门派，虽然也想过求一个未来的大道登顶，但更看重的，其实是宗门的传承。对于你来说，天玄宗能够永远传承下去，远比日后天玄宗一统天下，更加重要，不是吗？” “如果你选择去争夺天下，证道之后没有恢复当年的那个梦想，让天玄宗成了第二个大离。那么万年之后的天玄宗，一定会和今日的大离一样。甚至……可能还不如大离。” “扪心自问，那是你想要的吗？” 卫易不语。 东连说的这个结果，的确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卫易从来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的人。当年作为苦力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想求个衣食无忧。后来一步步登顶，想的也不过是如何保命，如何保护天玄宗。至于像大离那样，成为天下共主，老实说，卫易不是没想过，但卫易很怀疑，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他适不适合去坐那个位置。 他不是一个适合做天下共主的人。 同样，天玄宗如果在下一个万年里，成为过往大离那样的角色。卫易也不认为，天玄宗能够比大离做的更好。 大离历经万年，腐朽到骨子里，但好歹还能做到死不倒架。换成天玄宗……估计只会更糟。 那也就意味着，如果卫易选择证道而不恢复神力时代，天玄宗只会存世一万年。万年之后，天玄宗必然传承断绝，而且被群起而攻之，彻底灭绝。 那是更恐怖的灾难。 “相反，如果你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截然不同了。” “他日，你为幽冥之主，永世长存。就算你想选择飞升天外，幽冥之海依然由你来掌控。至于天玄宗，死后人人可入你麾下，在幽冥之海再造一个天玄宗，永世不到。” “对于你而言，这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天界，日后则会有乐桓开辟。从此三界彻底分离，绝地天通，各自无忧。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 卫易觉得，未必是。 但经东连这么一说，卫易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至少暂时想不出。 “最后一个问题。” 卫易再次问道：“如果按照前辈所说，我做了这个选择的话，以后的天玄宗，真的能够在幽冥之海永世长存？” “可以。” 东连自信满满道：“之前的几年大战当中，你应该注意到一个问题。我冰原的返虚强者，行走天下，皆无半点气数，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嗯？” 卫易怔然，随即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觉得或许是冰原最大的秘密，所以一直就没问。但这确实也是他最好奇的一件事。 “其实很简单啊。” 东连笑道：“几年前我带你进入幽冥之海最深处，你应该看到，那里有一座又一座神殿。那都是上古时期，那位死亡主宰麾下的神灵。你应该知道，我冰原修者，达到周天境圆满之后，都会进入无定河，其实就是去了那里。他们虽然走了灵力一道，但却可以继承神殿的一部分力量，将自身的大道和气数，完全留在神殿当中。你应该知道，这有多大好处。” 原来如此！ 卫易这两日已经听到了太多的秘密，但这一刻，仍是露出骇然之色。 返虚强者，跻身返虚之后，需要寄托大道于天地之间，所以才能和尘同光，享有天下极速。但若是有人将其大道压制，返虚强者自身也会受到损伤。至于气运，不是不能转移，但显然寄托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安全的。除了己身之外，哪怕寄托在咸安城或者几大圣地的老巢，都未必一定无忧，至少绝大多数的返虚强者，还是更相信自身。再说，以自身承载气数，也会对自己更有好处。 但冰原这边，将气数和大道，全部寄托于神殿，则走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有好有坏。 好的地方在于，冰原返虚的大道会更加安全，不会被压制。有神殿的保护，基本可保安全。如今的死亡世界，就连卫易都回不去。当年幽明仙尊自那里走出，证道之后尚且回不去，安全性自然可见一斑。 而没有半点气数，行走天下，无疑也更加方便。 当然，坏处也是有的。因为个人气运不在己身，所以无法享受到庞大气运带来的各种好处。另外，这样一来，冰原返虚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给了能够自由出入死亡世界的东连。生死，都只在东连的一念之间。 “如果你选择了我说的这条路，以后天玄宗的门人死后，进入死亡世界，便可以被幽冥体系接引。幽冥体系由你缔造，你完全可以选择全部由天玄宗的修者来承担。如此一来，天玄宗自然也就相当于在幽冥之海那边，永存不朽。就算到了下一个万年，天地大道再有变化。但这种格局已经形成，万年之后的证道之人，改得了人间之道，却无法改变这种三界格局。” “普通修者死后，入轮回，根据生前善恶，进行轮回赏罚。人族和轮回转世为妖族，妖族也可以转世为人族，世间从此再无族群之分。天界人自得逍遥，强者飞升天界之后，无需再插手人间之事，可以静修大道，求一个证道飞升。” “这样的世道，你不愿意看到吗？” 这一次，卫易终于点头了。 不得不说，东连所说的那个世道，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那前辈的意思是……冰原和天玄宗联手，灭掉大离？” 对于卫易的这个问题，东连却是直接摇了摇头。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干涉。” “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们昔日是皇祖最坚定的追随者。我们东连部落的先祖，当年更是被皇祖定为幽冥之海的主人。可惜后来皇祖背叛了这一切，我们不得不退守冰原。就连后来历代的东连部落族长，冰雪神殿之主，也不得不困守冰原，无法出冰原半步，成了一个类似器灵一样的存在。” “但就算这样，皇祖依然是我们最尊敬的人族领袖，他的后裔，本来就应该是人族共主。就算如今大道理念不同，我们依然不会轻易和大离皇族血脉为敌。” “冰原会支持乐家，征战天下，但不会主动去灭掉大离。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缔造当年梦想的那个世界，而不是灭掉大离，断绝皇祖血脉。虽然咸安城一直对我们多加防备，但我们冰原却始终坚守当年的初心。如果大离亡于修真界内战，我们或许会冷眼旁观。但若是你们天玄宗挡不住妖族，妖族北上的话，我们甚至可能主动帮助大离。” “若是大离真的有灭亡的那一天，我们更会竭尽全力，保护大离血脉传承不会断绝。” “当然，该争的还是要争，要想支撑证道，除了自身大道感悟达到那个境界，还需要海量气运支撑。冰原目前掌有四界，再加上半个云州”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冰雪神殿。 卫易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些年冰原和咸安城打得天翻地覆，中州血战更是死伤无数。但结果，冰雪神殿竟然是大离昔日最坚定的追随者，甚至还想主动保护大离。 当然，这话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 咸安城那边不会相信，天下各大势力，也不会相信。 “你问了我这么多，我倒是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东连见卫易似乎再无疑问，缓缓开口道：“比起几年前在幽冥之海分别的时候，你身上好像多了某种东西，似乎和皇祖有关。我仔细看了一遍，竟然没有看穿。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 “据我所知，能够让我有这种感觉的，要么就是咸安城所掌握的那几种大道本源，不算你之前身上的那份。要么就是几件最重要的皇祖遗物。可你这几年根本就不曾去过咸安城，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而且，你识海当中的那份木之本源，似乎也用掉了？” 大离皇祖？ 卫易猛地想起，昔日他在东海渡劫之时，其他几道天劫，都只是单纯的大道烙印。唯有大离皇祖的那份大道，最终似乎形成了一道分身之类的东西，疑似大离皇祖本人。 这件事，当时看到卫易渡劫的，都知道。但知道那份大道烙印拥有灵智的，卫易就只告诉过叶朝归一人。 这种事情，毕竟太过耸人听闻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卫易犹豫道：“但事实确实是这样。” “我渡神位之劫的时候，或许见到了大离皇祖留下的意念分身。那份分身，似乎给了我某种东西，但后来我却找不到了。” 这件事，卫易没有撒谎。 当日卫易渡神位之劫的时候，幽明圣象一族前来搅局。用某种不知名的手段，让大离皇祖的那份道印，发生了某种不知名的变化。这种变化，当时险些要了卫易的性命。但最终，却因为卫易识海当中的那份木之本源，让那份道印暂时拥有了灵智，让卫易躲过了一劫。 那一次，疑似大离皇祖的道印分身，曾经将一道光团打入卫易体内。但后来，不管卫易如何寻找，都找不到了，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你说什么？！” 一直神情淡定的东连，在卫易说完这些之后，脸色顿时大变，竟是露出了些许癫狂之色。 “不可能！这不可能！” “皇祖已经飞升天外，怎么可能再回到此方天地？这绝对不可能！” “不对！幽明圣象一族？幽冥之海……木之本源？”东连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脸色越发的难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位冰原之主，忽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是……姚源？！” 东连忽然念叨起一个名字，却让卫易心中再次一震。 姚源，是姚老头的名字。 难道，几年前大离皇祖显化真身，也和姚老头有关？ “我明白了。” 半晌之后，东连似乎想通了什么，缓缓开口道：“这些，都是你的造化。”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冰原。虽然我很好奇，皇祖到底留给了你什么，但冰原作为皇祖最坚定的支持者，会坚守这一切。” “或许，等你日后临仙之时，自然明白。” 说罢，东连竟是直接转身离去，自卫易面前消失不见，甚至都没有礼节性的送客。而且在临走之前，东来还特意以神魂传音，在卫易心头重复了一遍。 “以后不要再来冰原。”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85章 逐客 这趟冰原之行，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从东连这边得到的消息，比想象的更多。但最后东连却是强行逐客，甚至让卫易以后再也不要去冰原。 这到底是为什么？ 卫易知道，显然和大离皇祖有关。 但卫易不知道，东连到底察觉到了什么。东连离开的时候，卫易分明从她的表情中，察觉到一抹怪异的神情。 似乎就连东连自己，也不能真正的确定。 这倒是有趣了。 东连已经下达了逐客令，卫易自然也就无法继续留在冰原，好在这次来到冰原，卫易之前的问题已经全都被解决了，也算是颇为圆满。 该回家了。 这次离开东海，虽然不过数日时间。但对于卫易而言，却颇为漫长，甚至可以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先后见过的几人，每个人都给他极大的震撼。而卫易带回去的这些消息，对于天玄宗来说，恐怕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离开冰原后，卫易和乐桓一路进入玉州。卫易拒绝了乐桓的好意，没有再在玉州逗留，折而向东进入林州，打算由林州经原陵进入东海。 …… 卫易的这次远行，几乎围着这个修真界跑了一圈，路过原陵之时，还顺便入五原城去拜会了一下曹家。如此，卫易等于是先后拜访了落霞岛、冰雪神殿、原陵曹家三大圣地。而落霞岛，在很多人看来，或许不只是落霞岛，还可以代表两剑山。 如此一来，修真界几大势力当中，卫易这趟走下来，就只有珈蓝寺、天九宫以及咸安城没有去到。而珈蓝寺，这些年则和咸安城走的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做是一家联盟。 咸安城，宫内。 离平看着影卫那边传回的情报，眉头紧皱，脸色越发难看。 “如果几年之前东海那一战，卫易真的是被幽明圣象一族，以他们先祖留下的手段，伤了本源，那卫易这次是怎么离开的东海？” 在离平心里，这件事，或许比卫易此次可能联合几家圣地，威胁咸安城更加重要。 卫易是怎么离开东海的？ 当初天玄宗以卫易为诱饵，诱使幽明圣象一族强者尽出，继而偷袭了幽明谷。那一战，天玄宗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不但让幽明圣象一族信心全无，更抢走了这一族数千年来的积累，几乎把幽明谷给搬空了。 作为妖族五大皇族血脉之一，哪怕是最年轻的皇族血脉，也有近三千年的历史。三千年来，这一族会攒下多少底蕴？没人说得清！但那一战后，多年积攒的底蕴，却被天玄宗联手曹家直接劫走。原本天玄宗经过云莽天灾，以及这些年的快速恢复后，已经彻底耗光了全部底蕴。但这一战得到的东西，却足以支撑天玄宗再高速发展百年。 唯一的代价，就是卫易重伤。 那一战之后，天玄宗对外宣称，卫易受了道伤，所以留在鱼龙岛上疗伤，这几年都没有出岛。但这个伤势，是可以治疗的。然而咸安城这边，却通过一些手段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况。影卫甚至动用了妖族那边的一些重要手段，从幽明谷那边得到许多情报，证实卫易的道伤，比想象的更加严重。 幽明圣象一族坚信，卫易绝对出不了东海。因为只要离开东海，没了东海之力的庇佑，卫易身上的道伤就会爆发，必死无疑。 但眼下，卫易明明走出了东海，而且还在妖族那边，干掉了一尊返虚中期的妖王！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卫易的道伤，并没有幽明圣象一族想象的那么重。或者……他有某种手段，镇压甚至治好了道伤？！ 前者，离平不在乎。 但后者，那就值得离平拼命了。 云州一战，大离虽然拿下了半个云州，但却导致他这个大离皇帝受了严重的道伤，必死无疑，而且还间接搭上了离祚这位名将，国力大损。 若是真有手段，能够压制住道伤呢？ 到了今日，离平甚至都不求能够彻底医好自己的道伤，只要能够镇压住自己的道伤，不再恶化，那就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如果能够让道伤停止恶化，离平虽然同样寿元大减，但至少还能再活三百年的时间。 三百年的时间，足够这个乱世分出个结果了。 而现在，离平最多还有不到二十年的寿元。二十年，甚至连培养一位合格的接班人都不够。一旦离平身死，让那个二十出头的小皇子登基为帝，很难想象，大离最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离平不敢想。 “确定查不到吗？” 离平身侧，墨貂寺束手而立，缓缓道：“这件事，就连天玄宗内部返虚期的成员，都无法接触到。有资格知道的，恐怕只有极少数几人。再查下去，影卫确实无能为力。” 离平神情凝重。 他不怨影卫，到了这个层次，确实不是影卫能够查得出来的。钦天院那边，其实也在全力推演，希望能够推演出蛛丝马迹。但遗憾的是，直到今日，都没能有任何结果。 “召景原回来，让景原以个人名义，去截住卫易。和这位东海界主打一架，试试他的虚实。另外，让雷炎王和庆阳王跟随护道，景原如今的安全，对我大离亦是至关重要，绝不能出事。” 雷炎王，青阳王，皆是纯阳境界的宗室王爷。单以个人战力来说，或许比不上顾飞鱼、郑当中这种无敌纯阳，但在纯阳高手当中，也算是好手。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保护离景原的安全，还是不成问题的。 离平缓缓看向东南。 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事情，还真的都是打一架就能解决了。 …… 在雷炎王和青阳王抵达的时候，离景原倒是颇为意外。 自云州一战结束后，离景原便退回中州，坐镇中州北线，和冰原方面对峙。这几个月以来，离景原一直在全力整合战部，收拢义父离祚留下的余部。 几个月前，毅王离祚战死，实在是太过突然。那一役，不光离祚战死，就连大离倾尽力量打造的那支精锐战部，也大多折损在雷劫之下。 不过，这种法子，注定只能用一次。 离祚死于天劫之下，是因为他杀戮太多，自身承载因果太重。但是，这种杀戮而来的因果，并非不能去除。若是顶尖天机士愿意付出极大代价的话，还是能够除掉许多的。所以以后冰原若是再想用这法子，坑杀一位名将，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而离景原抵达中州北线之后，除了在最短时间内，整合中州北境防线之外，也在打造他自己的名将战部。 任何一支名将，都一定有一支最适合自己的战部。这支战部，会根据名将自身的特点来训练，在战场上可以最大程度上发挥出名将自身的力量。 对于战将来说，战部，就是他们的一部分。 当然，想要组建这支嫡系战部，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以离景原的谨慎性格，几乎每一名战修，都要由他亲自把关。好在离景原也不是新手，这些年杀遍整个潇湘，又历经雷州、云州两地，经手过的战修数量也比较多。 其实，早在离景原还在两江的时候，还不过是一支乙字头战部统领的离景原，就已经开始注意打造自己的班底。所以这一路走来，离景原倒是也收拢了不少人才。 所以，离景原在决定打造这支名将战部的时候，直接给离平列出了一个长长的名单，名单上列出了他需要的人手。这些人手，遍及两江、潇湘、雷州、云州乃至中州。对于离景原的这份名单，离平则是完全没有一点藏私，完全照单全批。 有了离平这位大离皇帝的全力支持，这些年离景原又注意收拢人手。再加上他如今在大离身份特殊，各大家族已经都想把自己族中的子弟，送入离景原这支战部。而且坐镇中州北境之后，离景原又全盘接下了离祚在军中的遗产…… 这些资源，便是其他几位大离名将，都觉得眼红！ 而在这些条件之下，离景原的这支名将战部，也迅速成型。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已经整合完毕。不过接下来，离景原则需要反复打磨这支战部，让这支战部更加适应自己的风格，以做到如臂驱使。这就好比一件顶级法宝，刚刚锻造出来的时候，威力或许不弱。但要想真正发挥出最大的力量，还是需要接下来长时间温养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雷炎王和青阳王来了。 “陛下有令，让你去林州南部，截住卫易，和他全力一战，试探他的虚实。” 一道圣旨出现，离景原不得不半跪接旨。 身为中州北线名将，离景原其实有接旨不拜甚至入朝不拜的资格。早些年的毅王离祚，就从未拜过。但今日的离景原，还是选择下拜。 原因很多。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去试探一下鱼龙岛主的虚实。当下天玄宗位置特殊，便是大离也不能轻启战端。所以，陛下需要你以个人身份，去试探一下卫易，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严重道伤在身。” “臣，接旨。” 离景原缓缓起身，接过那道圣旨，心情复杂。 不光是对于这道旨意，更是对于身前的青阳王和雷炎王。 身为皇族血脉，爹娘又是昔日那位裕王的亲卫，离景原自然也知道许多隐秘。在他很小的时候，其实就听说过雷炎王和青阳王的大名。 纯阳境界的离姓王爷。 与之齐平的，还有另外几位，都是大离真正的镇国级力量。 不过，这些人常年隐修，就算是各自的嫡亲血脉，也极少能够见到他们。也只有大离皇帝本人，才有资格召唤、使用他们。当然，若非万不得已，皇帝陛下也不会轻易动用他们。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大离压箱底的底牌，而且很多人比大离皇帝的辈分都高，算是长辈。 比如青阳王，若真是按辈分计算的话，恐怕是当今大离皇族内辈分最高的一个老人。单以辈分而论，恐怕要排到当今大离皇帝离平天祖那一辈。也就是说，哪怕当年的嘉裕帝还活着，真要见到青阳王的话，也要叫其一声太爷爷！ 这辈分，委实是吓死人了。 所以当年在离景原心中，这些隐世不出的离姓老王爷，都是无比高深莫测的形象。似乎只要有他们在，大离就能安然无恙，永存于世一样。 但是。 随着离景原修为越来越高，地位越来越重，看法也渐渐不同。 如今大离已是风雨飘摇，为何你们还是隐居静修？仿佛真的如同传闻当中的那些世外高人，不恋红尘？ 要真是这样的话，你们为何要要隐居幕后，主使自己的血脉后裔，在大离内部争权夺利？哪怕如今大离已经是这个样子，依然继续内斗？ 大离立国万年，已经腐朽了。 大离皇族自身，也腐朽了。 这些离姓老王爷，确实不乏愿意为大离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之辈。但更多的，或许只是躲藏在幕后，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斗的人而已。 这样的人，哪怕是皇族，哪怕是顶尖纯阳，离景原依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纯阳，很强吗？ 真正要是动起手来，等到这支顶尖战部彻底被打造出来之后，离景原有信心正面击杀两位纯阳！ 当然，离景原的这个心思，肯定不会表现出来。多年的人情世故，让离景原懂得如何应对这种老辈高手。只要在对方面前显得无比恭顺，就能得到对方的信任。 不能说他们是闭关闭的脑子太单纯了。但相比那些朝堂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们，某些方面确实差了太多。 对于离景原的恭敬，青阳王和雷炎王这两位老牌离姓王爷，也是极为受用。青阳王甚至还主动提出，等到这场战斗结束后，要主动指点一下离景原的修行。 离景原自然是表现的十分开心，而且露出一抹喜出望外的神情。这种神情，自然是让两位老王爷更加得意。 但离景原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开心。 不光是因为眼前这两位老王爷，更是因为那道圣旨。 他不愿和卫易动手。 第86章 谁是同代第一 进入林州之后，卫易一路向东南而去。 那里，有一条途经原陵的商道，可以直达东海。这条商道，目前由曹家、天玄宗、林州界主府三家共同经营。曹家占据一半的股份，天玄宗和林州，共分剩下的一半。 这条商道，恐怕是如今天下各大势力，都最为眼红的一条商道了。每天从林州到东海之间，有无数的货物从这条商道通行，商道内的安全，一律由曹家来维护。所有经过这条商路的货物，必须经由三家共同开设的关卡审核，缴纳货物自身价值十分之一的税款。 十分之一的税款，其实已经算很低了。因为如果不走这条商道的话，从东海到林州的货物，就只能绕一个大弯，光是运费就要上涨两倍。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过这条路线的主意，奈何曹家为了自身安全，不可能允许大量修者来往于原陵边境。所有想要通过这条商路的修者，一律被判定为走私，抓着就必死。直到几年前，三家谈妥了利益分配，这条商路才真正畅通。而那十分之一的税款，算下来比走其他路线的路费还省钱，又快又安全，这条商路自然瞬间就成了大家的首选。 这条商路，每天带来的收入，是极为惊人的。 作为东海最高的掌权人之一，卫易自然深知这条商路的价值。光是天玄宗在这条商路当中获得的利益，就足以支撑千岛防线五分之一的日常开销。也就是说，如果这条商路的全部收益，都归天玄宗所有的话，已经快能支撑起整个千岛防线的日常运行了。 卫易这次选择这条路线，也是想顺路过来看看这条商路的运行情况。当然，只是单纯出于好奇，这条商路，天玄宗派了专门的返虚负责，不在卫易的职权范围内。 然而就在卫易刚刚抵达林州南部一片无边无际的山林中时，身上的传讯玉符，陡然变得滚烫起来。 这枚传讯玉符，是天玄宗最高等级的传讯玉符，哪怕横跨几个修炼界，也可以在十息之内传递消息。唯一的缺点是，代价有点大，每传递一次消息，都需要消耗十余颗上品灵晶。所以，就算是卫易这样的顶尖存在，也不会随意使用。 “离景原已前往林州南部，疑似为你而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大离皇室的青阳王、雷炎王。曹族长已经北上去接你，速归！” 一条传讯，打乱了卫易先前的所有布置。 大哥来了？ 为什么还要带着两位纯阳老祖？ 是来截杀自己的吗？ 这一刻，卫易心中出现无数的疑问，不由眉头紧皱。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哪怕来得是大离皇帝本人，卫易都不会太过惊讶。两位纯阳老祖，固然都是顶尖战力，但这两位都不是仙器传承者，速度不及卫易。想要围杀卫易的话，也是千难万难，卫易丝毫都不惧。 但是，离景原来了。 终究还是要走到敌对的两面了吗？ 卫易略微思索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暂避锋芒，决定以最快速度，和前来接应他的曹家族长汇合。只要和曹家族长汇合，进入原陵界内，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凭心而论，卫易不愿意和离景原交手，哪怕双方所站位置敌对，卫易也绝不愿意和离景原在战场上相遇。 然而，让卫易失望的是，接下来传讯玉符几次传递消息，都显示离景原已经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倒是怪了！ 卫易不禁心头大为惊异。照理来说，卫易这次离开天玄宗之前，已经被延棺真君带领宗门天机士，施展天机术，极力遮掩自身气数。就算几大势力自身，也只能推演出卫易所在某一界，并不能推演出卫易的详细位置才对。 然而眼下，离景原却似乎像是可以准确确定他的位置一样，让他避无可避。 这倒是怪了。 不过，卫易倒也没有太过慌张，因为按照目前双方的位置来看，曹家家主曹本熹，将会在大离三人之前，和卫易汇合。有这位曹家家主在身旁，就算对面有两位纯阳，卫易也没有丝毫担心。 在一片莽莽丛林上空，卫易终于遇上了前来接应他的曹家家主。 “见过叔祖。” 在遇到这位曹家家主之后，卫易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如今卫易和曹家倒是关系密切，在和曹圻大婚之后，如果从曹家那边论，曹圻是曹家的嫡系血脉，卫易就该叫曹家家主一声叔祖。而如果从天玄宗这边论的话，这位曹家家主是卫易师爷的大舅哥，就连叶朝归本人都要叫一声曹叔叔，所以叫一声叔祖也没错。 “叶朝归先前给我传讯，让我帮忙确定一下，大离三人此番前来的目的。我倒是也有些奇怪，以大离目前的情况，绝对不可能主动截杀你，和天玄宗彻底翻脸才对。但若说是前来截杀你，只派两位纯阳一位返虚，这未免也太小瞧你了？” 两位纯阳，一位返虚初期。 这个阵容，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坐镇一方的资格。就连曹家、落霞岛、两剑山这几家圣地门派，内部也就只有两位纯阳罢了。而如西北的天九宫，如今更是只有郑当中一人而已。当然，几家圣地门派的掌门，肯定要比青阳王和雷炎王实力高上一些。 不过要说截杀卫易，在两位纯阳都不是仙器传承者的情况下，还真未必够看。 “从他们的行迹来看，似乎已经确定了你的位置。”曹家家主继续道：“照理来说，天玄宗帮你竭力遮掩气数，他们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查到你的位置才对。难不成，你身上带了他们三人的东西？” 卫易恍然。 在他的储物法宝里，还有当初离景原割下的衣角。 “原来如此。” 这一下，真相大白。 对于卫易来说，离景原一直是他心中最为敬重的大哥。哪怕双方各有立场，卫易仍是无法从内心斩断这段兄弟情分。所以当初离景原割袍离开东海之后，他和乐桓都各自保留了一块，留作纪念。 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东西却差点成了他的催命符。 “其实，他倒也没有特意在这衣角之上，留下什么定位类的标记神通。只是大离这次来的两位纯阳，其中青阳王本人就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天机士。既然你带着离景原的东西，想要通过冥冥之中的因果，推演出你的位置，自然并不困难。” “说起来，此事恐怕也是因为你太过年轻，经验较少。若是换做我们老家伙，大多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自然也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这种东西，就算再怎么重要，也不能随身携带。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几日之前，他在蛮荒内探寻白骨通道，袭杀霸山妖王的时候，大离通过这种方式，定位了他的准确位置，并将其卖给妖族，后果实在是难以想象。 原来，自己曾经离死亡如此之近啊？ 卫易略微思索的功夫，千里之外，大离两位纯阳以及离景原已经出现，进入了卫易的感知范围。 该来的，总是要来啊。 卫易翻手取出那抹衣角，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行动，一定尽在离景原的感知范围内。 然后，一抹火焰自卫易手上升腾而起，将那抹衣角彻底化作灰烬。 这抹衣角烧没了。 兄弟情义差不多也就尽了。 衣角烧尽之后，离景原终于赶到，立于数里之外，心情复杂。 “怎么？咸安城想以这样的阵容来杀我，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我们天玄宗？” 卫易轻笑一声，但同时也有些疑惑。因为那两位纯阳在距离千里范围之外，就已经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恰好处在卫易感知范围的边缘。 大离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其实……何至于此啊？”离景原轻喃一声，随即开口道：“殿主莫要误会，我此来不代表大离，只代表我自己。” “今日，我想和殿主全力一战，看看谁才是这一代最强之人。至于我皇室两位纯阳，今日此来，不过是为我护道而来，并无他意。” “哦？” 卫易微微皱眉，离景原的这个理由，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卫易很清楚，若是以离景原自己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跳出来要和卫易玩什么切磋战。双方如今身份都不一般，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动手的。两人一旦动手，背后的寓意实在太大，直接影响到天玄宗和大离的关系。 这一点，卫易很清楚，而且他知道，离景原肯定也清楚。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离景原是被人命令，不得不来和自己一战吗？ 卫易瞬间想通了。 在如今的大离，有资格命令离景原的，也只有远在咸安城的皇帝离平。至于离平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让离景原以私人身份挑战卫易，最大的可能，恐怕就是想试试卫易的虚实，想要看看卫易的道伤是否真的那么严重。同时又不想引起天玄宗方面的剧烈反弹，所以只能让离景原以私人身份挑战。 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卫易瞬间心中就有了计较，不能让大离试探出他的虚实，知晓他已经彻底镇压了道伤，这是底线。如果避战的话，不是不行，但反倒容易增加大离的怀疑。 既然如此，就只能试着打一架，露出一些破绽，让大离误以为自己目前依然道伤严重了。 “好，正好我也想试试，我们这一代人，谁才是真正的同代第一人。” 卫易忽然笑容灿烂。 抛却这些背后的层层算计不说，如果单单是和离景原全力打一场的话，卫易其实并不排斥，甚至十分憧憬。 卫易也很好奇。 如今的他，如果和离景原全力一战的话，到底谁更强？ 很多年以前，在留川河畔初识的时候，那时的离景原，对于卫易来说，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就算卫易底牌尽出，也不可能对离景原造成任何威胁。 后来，咸安城内太元仙府一战，卫易依然败给了离景原。但那一次，卫易却逼出了离景原的真正实力。 卫易一直觉得，始终以战将身份示人，不以个人武力著称的离景原，极有可能是他们这一代的第一人。至少相比曹慈、姜怀水或是已经死掉的洛胡安，离景原要强了太多。 所以卫易也很好奇，如今已经跻身神位的自己，能不能打赢离景原。 从时间上来说，卫易其实要比离景原早破境数年。但卫易一直认为，离景原同时分心战将一道，也消耗了不少时间。若是花费更多时间在修行方面的话，未必会比他破境更晚。 要知道，卫易能够在不到百年之内，便一路跻身神位，那可是得到了幽冥之海的传承才能勉强做到。而离景原，又是凭什么呢？ 显然，离景原也有自身的机缘，而且这个机缘，只怕未必就输给他。 “这一战，我们谁都别留手，倾力而出就是。谁赢了，谁就是我们这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好！”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放眼两座天下，同时代的人妖两族当中，目前跻身神位或者返虚的，只有卫易、离景原、谢弦歌这三人而已。妖族那边，目前一个都没有。谢弦歌情况特殊，虽然继承了前代落霞岛掌门的修为，但能够发挥出多少战力，并不好说。若是放手厮杀的话，肯定不如卫易就是了。 所以，这一战，真的是谁打赢了，谁就是同代第一。 也许未来很多年之后，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两人隔空开始对峙之后，曹家家主曹本熹也迅速后退，给两人让出了战场。在卫易决定出手之前，已经悄悄和这位曹家家主以神识传音沟通过。所以这位曹家家主，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备那两位大离的纯阳，不会插手他们两人的争斗。 返虚一战！ 刹那间，两人周身皆有五色光华散出。 完整的五行乾坤！ 第87章 五行化身 五色光辉显化。 如两尊上古神人，跨越时空而来，隔空对峙。 在两人显出五色光辉的刹那，两人不约而同都微微愣了一下。 不管是卫易还是离景原，都没想到对方能够做到这一步，做到真正的五行显化。 这是五行乾坤修行到极高处的表现。就连此刻千里之外的青阳王和雷炎王，两位大离压箱底老古董，也不过只是修行到这个层次而已。至于再往上的五行合一，大离万年以来，修成的人都不超过一手之数，当下则是一个都没有。 他怎么能够将五行乾坤修行到如此地步？ 这一刻，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产生了这个疑问。 就卫易而言，能够做到五行显化，主要是因为东海升界那一战的时候，卫易见到了那尊疑似大离皇祖本人的大道印痕，后者在他眼前，施展出了最完整的五行乾坤，让卫易彻底感受到其中的奥妙。 五行乾坤，本就是大离皇祖留给后世血脉的看家本事，由其本人的道痕施展出来，自然最为精妙。 正是那一战，卫易见识了最完美的五行乾坤之后，又花了数年的时间钻研模仿，才做到了今日五行显化这一步。五行显化，流转不休，天生克制一些五行神通。 想要做到五行显化，最难的地方在哪儿？无他！需要掌握五行神通的本质！仅此而已。历史上几乎所有大离皇族成员，在修行五行乾坤的时候，都会修行无数的五行神通，作为辅修。修行的五行神通越多，对于五行乾坤的理解就越加深刻，越有可能做到五行显化。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堆。 比如青阳王和雷炎王，作为大离压箱底的老古董，修行了近千年之后，早就修行过不知多少种五行神通，自然就渐渐明悟。走到这一步，自然也就不稀奇了。 卫易能够修成，是因为先见到了最完美的五行乾坤，所以省却了多年的参悟之功。 那么离景原呢？ 离景原既没像他这样，见过大离皇祖道痕亲自施展，自身年龄更是刚刚百余岁，他是如何修行到这一步的？ 不过，转念一想，卫易却又不觉得奇怪了。 因为他是离景原啊！ 连战将一道，都能在百年之内修行到名将层次。一个五行乾坤，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或者……离景原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机缘吧？ “非皇族血脉，竟然能够将五行乾坤修行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厉害。”离景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神情，但同时又道：“不过，就算同为五行显化的境界，我自忖还是要强过你一筹。” “那要是再加上这个呢？” 卫易轻笑一声，随即一阵黑芒布散开来，与周身五色光芒相合，顿时让人心生恐惧。 死亡法界。 死亡法界与五行乾坤相合，这是卫易目前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界域类神通。 “不错。” 离景原重重点头，笑道：“这样的话，有资格让我拼死一战了。” 这话说的……感觉有点大。 但如果是离景原说的话，卫易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来吧！” 离景原一声大吼，便向卫易冲杀而来。刹那之间，离景原忽然一身化五，竟是凭空出现了五个离景原！ 五个离景原，似乎各掌一道，各有玄妙。 这一幕，就连千里外观战的青阳、雷炎二王，都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五行分身？想不到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青阳王喃喃自语。之前他还主动提出，要指点离景原的修行，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显得颇为可笑了。 显化五行分身，这是他们两个纯阳当下都做不到的事情！ 还想指点人家？ 相比这两位纯阳老古董，此刻正面对战的卫易，对离景原的这种手段，感受更加深刻。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离景原这五道分身，似乎都像是真身。每一道分身的力量，也都是返虚的层次！ 这怎么可能？ 修真界分身之法，并不少见。但不管是哪一家的分身之法，其实原理都是相通的。都是以秘法或者外物，承载自身力量，显化出一具分身。比如天玄宗的北字一脉，就是以分身之法闻名天下。 但是。 只要是分身之法，就一定有主次之别。分身不是不可能比主身更强，但一定是由主身控制。所以分身和主身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天玄宗自己就是玩神魂道和分身的行家，自然也有破除这种手段的办法。然而此刻，面对离景原的这几道分身，卫易连续施展出数种手段，都没能发现离景原的真身所在！ 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是离景原的这种分身之法，确实已经超过了天玄宗这几种手段的感知范围，无法探查出他的真身所在。 要么就是离景原的这五道分身，真的全部都是主身！ 故老相传，五行乾坤修行到极高深处，可以化出五行化身。这五行化身之法，与一般的分身之法不同，并无主次之别。分身既是真身，而且每一道分身的力量，都与本体相同！ 这种化身之法，简直逆天。 不过，在整个天玄宗的历史记载当中，也从未记载过大离真的有人施展出这种手段。所以，天玄宗一直认为，这只是一个传闻，并非真的有这种化身之法。然而今日，卫易却要和这种化身之法，正面大战。 此刻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这五道化身之间，似乎有某种莫名的联系，可以组成某种玄妙的阵法。按照天玄宗内极少数的记载，这五行化身之间，彼此相生。单纯灭掉任何一个化身，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很快就会再显化出来。除非同时灭掉两个以上的化身，打破这种五行循环，才有可能破除掉对方的化身之法。 问题是，面对五个离景原的强攻，卫易如何才能同时灭杀离景原两道化身？ 这恐怕要比先前击杀霸山妖王更难！ 当然，卫易也不是真的全无对策。比如他身上的那些宗门留给他的保命之法，若是爆发开来的话，确实可以在第一时间灭杀掉离景原的分身。但这些东西，终究只是外力。而且卫易不相信，离景原身上就没有类似的东西。 今日这场战斗，并非生死之战，确实没必要动用那些底牌。 一时之间，面对离景原五道化身的强攻，卫易暂时也只能被动防守，想不出太好的反击之法。 …… 咸安城，宫内。 离平看着青阳王和雷炎王从雷州那边传回来的大战幻光，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直坚定认为，自己并非真的不如离景原。只是离景原这些奶奶有机会在外征战，而他只能困守宫中，所以修行就慢了许多。如果调换一下位置，他肯定会比离景原做的更好。 但此刻，离平却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输给了离景原。 哪怕双方互换位置，离平自忖也无法在百来岁的年纪，修成五行化身。 这本就是大离最高等的不传之秘之一，长久以来，一般都是只有大离皇帝跻身返虚之后，才会修行。至于其他皇族，往往只能靠自己领悟。 这倒不是历代大离皇帝，敝帚自珍。委实是这种神通，实在太过消耗精力。想要修成五行化身，非得是对五行之道，全都达到一个恐怖的层次，才能做到。 如果贸然传出去的话，很多皇族说不定就会贪图这门神通的威力，耽误了修行。 至于历代大离皇帝自身，登基之后，有庞大到极致的气运加持，又有极道仙兵玉皇协助，而且最重要的是，历代大离皇帝在即位之后，往往可以通过一些秘法，继承之前多位大离皇帝的部分记忆。 在这些条件的加持之下，才能最终修成五行化身。 不过，就算是历代大离皇帝，也都只是将这种神通，当成了一种保命之法。毕竟，五行化身，彼此相生。就算被灭杀四尊化身，都可以慢慢重新演化出来。若是只被灭杀一尊化身的话，更是几乎无损战力。但同时，身为大离皇帝，注定极少出手，再加上之前历代皇帝都持有极道仙兵玉皇，足以镇压一切不服。故此历代大离皇帝，基本上也从未在人前显出过这种手段，导致大家以为这种手段压根就不存在！ 离景原可不是大离皇帝，没有这份恐怖气运的加持，既无仙兵辅助，又无记忆传承，但却可以在百余岁的年纪，修成这门手段。 所以离平不得不承认，离景原的天赋，实在是太过逆天了。 至少，自己肯定比不上。 “朕让景原去挑战卫易，其实不光是想看看，这位东海界主到底有没有道伤在身，也是想看看景原的真正实力。” 离平对身旁的那名老宦官缓缓说道：“朕一直觉得，景原这个人，让朕有些看不透。这种感觉，其实很难说清楚。景原自出生以来的所有细节，朕都了如指掌。但朕就是觉得，他身上还是有些东西，是朕没有看透的。” “所以朕很想借这一战，看看景原的真正实力。老辈出手的话，景原多半会以战部应敌，无法逼出他的个人实力。唯有这位东海界主，既然是同代中人，实力又强的可怕，或许能够做到这一步，逼景原施展出全部的手段。” “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离平忽然摇了摇头，郑重道：“景原展现出来的这些，已经足够让朕放心了。” “二十年后，朕坐化，就由景原来辅政吧！” “陛下三思！” 一直站在离平身后，久未开口的老宦官，这一刻终于开口，露出一抹复杂神色。 身为影卫之首，插手朝政，本是大忌。就算墨貂寺身份特殊，与离平有师徒之谊，在这种事情上，仍是有所忌讳。所以当墨貂寺开口之后，离平只是笑容玩味的看着这名老宦官。 “师父在考虑什么，朕其实都知道。” “但是，除了景原之外，朕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离平似是自嘲笑道：“看看当下的大离，谁能比景原更适合辅政？青阳王和雷炎王这种宗室老古董？别闹了！真要是让他们掌权辅政，他们还不把咸安城给搬空了，力求中饱私囊？” “修为不错，但缺乏大局观，更不擅经营。辅政之位，交给他们，大离只怕就真的要亡国了。” “再就是米晟、韩药师、张香涛？韩药师打仗可以，也值得信任，但他这些年远离朝堂，根本就不可能镇压得住如今的时局。张香涛老成持重，确实可以考虑，但和景原相比，香帅非皇族，而且久居前线，也没有景原合适。” “至于我那位族舅米晟，呵呵，当年我夺嫡之时，他倒是出力颇多。但我一直很清楚，米晟野心太大。如果让他辅政，绝对后患无穷。” “还有庆王、余福等人，修为不行，手腕也不够。做一个从君之臣尚可，但要让他们独立辅政，决定大离的未来，他们只怕就力有未逮了。” 离平忽然盯着眼前的老宦官，轻声道：“忘了还有师父你，其实师父你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老奴不敢！” 这一刻，墨貂寺只是将身子压得更低。 不敢，不是不能。 离平心中悠悠然再次叹息。 如果墨貂寺不是宦官之首，没有执掌影卫的话，由他来辅政，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墨貂寺对于离姓皇族的忠心，离平从未怀疑过。 但是，如果让他执掌影卫，同时还掌有辅政之权的话，那就真的后患无穷了。别的不说，一旦真到了那个地步，墨貂寺活着还好说，只要他一死，大离就瞬间就塌了半边天。大离不可能将所有责任，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不管这个人再怎么忠心，也是不行的。 “朕意已决。” 离平重新看向那道幻光，盯着此刻林州那边的战斗，同时缓缓道：“朕死后，由景原代为辅政。他是皇族，比外人更值得朕信任。景原是返虚名将，率领战部在咸安城镇守，可保万全。” “但是，朕还是需要你看着他。” “一旦景原有二心，就由你来亲手杀掉他！” “老奴遵旨。” 第88章 平局 不管是卫易还是离景原，都不是普通的返虚初期。单以实际战力来说，两人都已经达到返虚中期的层次，甚至……有可能更高。 而当两人放手厮杀，不再顾忌殃及周遭的时候，造成的破坏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近千里范围的老林，直接从天地之间消失。两人大战产生的灵气波动，更是波及数千里外。 至于战场的核心位置，更是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太恐怖了。 此刻的卫易，在五个离景原的夹击之下，暂时只能被动防御，并没有太好的破解之法。一道道五行神通，如暴雨般打来，彻底压制了卫易。就算是单纯的火球术、水箭术等基础神通，在离景原的手里，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一道道神通，将虚空都打得震荡起来，不断有空间风暴出现，但又迅速被两人的神通所泯灭。 旗鼓相当。 卫易虽然只是防御，但倒也没有落于下风。死亡法界和五行乾坤相结合后，威力何止倍增？就算离景原的五行神通再怎么强大，攻入卫易的法界之后，直接就被五行乾坤削弱近半，然后又被死亡法界的力量，腐蚀衰减。如此一来，剩下的力量，也就只够给卫易挠挠痒痒。 别忘了，除了法界神通之外，卫易的几种本命神通，可同样是极为强大的。离景原的神通，就算破的开卫易的法界，经过衰减之后，也绝对破不开卫易身上那层护身毒瘴！ 这几年闭关当中，卫易也抽空修行了一下毒字诀。相比其他几种天赋神通，毒字诀更依赖外物。熔炼的毒物越多，毒性越强，卫易的神通也就能携带更多的毒性，同时自身的护身毒瘴也就会更强。 所以这几年当中，卫易几乎熔炼了天玄宗能够找来的所有毒物，将毒字诀的防御能力，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在东海的时候，毒字诀的护身能力，没有任何意义，再强也强不过东海之力。但是在当下，毒字诀的力量，可就彻底显现出来了。 不管防御力惊人，而且卫易施展的神通，几乎都带有强烈的毒性。就算是离景原，也不得不尽可能的闪避。五行乾坤可以化解所有五行神通，但对于这些毒物却无能为力。如果只是被击中一两次，离景原倒也不惧这毒性。但若是叠加的多了，离景原也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力量来镇压这毒。眼下正是大战之时，一旦离景原不能全力以赴，恐怕也就必败无疑了。 表面上看，离景原是在压着卫易打。 但实际上，两人旗鼓相当。 卫易善守，离景原善攻。 哪怕不在东海，卫易挨打的本事，也是当之无愧的同代第一。将来跻身神位圆满之后，说不定就是两座天下的第一了。 “这个时候若是再藏拙，可就没意思了啊！” 卫易忽然哈哈大笑，“别跟我说，离景原你只有这点本事。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可太失望了。” 卫易直呼其名，而没有称呼一声大哥。 这让离景原瞬间心中一冷。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不过，在身后两位纯阳老祖的监视下，离景原自然也不好显露什么情绪，只是同样笑道：“好，那我就献丑了！” 说罢，离景原五道化身骤然聚向一处，竟是再次合一。 五行合一。 在五道化身合一的刹那，离景原身上灵力威压陡然暴涨，节节攀高，竟是瞬间突破的返虚中期的层次。 卫易骤然想起。 当年他与离景原、乐桓二人，在留川河上联手对敌的时候，三人都还很弱小。但那一战当中，卫易是借用了素的力量，乐桓则是动用了愿力，唯有离景原，是以秘法提升自己修为，直达化灵九重天，和那尊周天境大妖正面抗衡。 太元仙府一战，离景原没有施展这种秘法，便已经打得卫易毫无还手之力。两人罢手之后，离景原则是主动施展了这种神通，瞬间便有周天境一重天提升到三重天，让卫易败的心服口服。 离景原，一直有这种短暂提升修为的手段。 能够短暂提升修为的方法，天玄宗也有，而且为数不少。但要说像离景原这样，到了返虚期之后，还能以秘法将自身修为直接提升一个大阶段的，那就肯定没有了。 离景原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卫易不知道。 而且，在天玄宗的记载当中，似乎也只有一人，曾经做到过这种事情。 当年曾力压同代天骄，第一个走上神力之道的那个裕王。 曾以周天境巅峰修为，施展秘法，短暂踏足返虚。 那个时候，那位裕王带给大家的冲击，可比今日离景原带来的冲击更大。也正是那一战，裕王正面击杀了一尊返虚妖王，名动天下。 以周天之力，逆斩返虚。 返虚中期的离景原，这下可真的棘手了啊！ 卫易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不是没想过，离景原会有其他后手。但他没想到，离景原的这种秘法，竟然能够提升这么多实力！ 到了返虚期以后，划分境界的方式，主要是以个人对大道的感悟区分境界。返虚期比拼的，也是各自对大道的感悟。返虚中期比返虚初期真正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前者的大道感悟更高。若是生死之战，自然更占优势。 而除此之外，返虚中期相较于返虚初期，还有一个优势。 掌握的灵气范围更高。 因为大道感悟更高，所以影响的天地范围更广。如此一来，返虚初期能够同时调动的灵力，就比返虚初期更多。能够同时调动更多的力量，就意味着返虚初期或许只能御使一种手段对敌，而返虚中期，则可以御使两种，甚至更多。 多出一种手段，就是胜利的希望。 离景原施展的这种秘法，自然无法让他的大道感悟凭空上一个台阶，但却可以让他调动的力量上一个台阶。简单来说，就是施展秘法之后的离景原，能够御使的神通威能，或许没有改变。但是数量，却要比刚刚更多。 刹那之间，卫易就感受到了这种压力。 随着外围进攻神通的暴增，卫易的神通法界，被瞬间压制缩小。 必须反击！ 卫易很清楚，再这么拖下去，自己绝对会被离景原彻底压制，彻底陷入被动。 “我最近新领悟了一剑，你且试试。” “飞鱼！” 一道怪鱼剑光，陡然杀向离景原。在这道怪鱼剑光出现的刹那，离景原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这一剑，不能力敌！ 施展五行合一的离景原，自身修为固然大涨，但也失去了五行化身相生相克的能力，只有一道真身。化身五道之时，任何一道分身被灭，对离景原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眨眼时间就能恢复过来。但此刻五行合一之后，只余一道真身。一旦真身被创，那可就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刹那之间，一道真身再次化为五道化身。更有无数强大的五行神通，杀向卫易的剑芒。 “噗！” 宛若一根银针刺破气泡一般，卫易的飞鱼剑芒，最终还是被击破。 但是，就在这道怪鱼剑芒破碎的刹那，一道诡异的力量，陡然自其中爆发开来，席卷向离景原的一道化身。 “这是……封印之法？” 离景原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化身便被剑芒爆散开来之后，显化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剑丝所缠绕。刹那之间，离景原便觉得这道化身彻底和自己失去了联系，仿佛从此方天地消失了一样。 这绝对是封印一道的神通！而且，还是那种极为强大的封印之法。 生死大战当中，须臾恍惚，便能决定很多事情了。 在这道分身被困死的刹那，又一道恐怖剑光闪过，竟是卫易直接持剑而来。一道光芒闪过，离景原的这具化身，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但很快，在其身后，五行光芒流转，一道新的化身，再次出现。 五行化身，只杀其一，杀之不绝。 “虽然我们都已经做到五行相生的地步，但我到底是火灵根，你是木灵根，天生灵力克制你。在灵力克制的情况下，能够打到这个地步，算是你稍胜一筹了。” 卫易没想到，离景原竟是坦言自己略逊一筹，一声轻笑之后，卫易再次说道：“这里是林州，本就木属性灵气充裕。在这里动手，也算是我占了地利。严格来说，还是我弱一些。” 两人会心一笑，随即皆是收手而立，同时退后千丈。 不打了。 卫易和离景原都很清楚，再打下去，谁都奈何不了谁，不过是徒耗气力罢了。 如果卫易单单只有五行乾坤，没有死亡法界，离景原凭着自身的秘法，倒还有可能反压卫易一头。如果离景原没有五行化身的手段，卫易也敢说自己必胜。 但假如只是假如。 如果再打下去，卫易的杀力，足以威胁到离景原的真身，让离景原不得不放弃五行合一。而离景原这边，则是同样破不开卫易的防御。两人如今又都是返虚，灵力无尽，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战，两人算是平手了。 “其实总得来说，还是我输了。”卫易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之前受过严重道伤。若是身在东海，有东海一界之力的护持，倒也无妨。但只要走出东海，我这道伤便会持续恶化。为了镇压这道伤，我这几年倒是也学习了不少封印类的神通，却始终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若是真的坚持打下去，我恐怕就要被拖死了。” 卫易这番话，不仅让离景原感到意外，更让远处的两位大离纯阳为之一惊。 离景原这次和卫易交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穿卫易的虚实，看看卫易到底是否有能力镇压道伤。 没想到，卫易竟然主动承认了？ 至于卫易会不会说谎，离景原和两位大离纯阳，则都没有任何担心。因为在刚刚的战斗当中，他们都察觉到，卫易自身的大道，确实存在某种瑕疵，明显是有道伤在身的。 “如此说来，我倒是胜之不武了。” 离景原随即坦然道：“若是没有道伤，我只怕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会吗？ 当然不会！ 这一点，卫易自己比谁都清楚。 在和离景原交手之前，卫易已经主动撤去了符修本源对自己道伤的压制，将自己的道伤彻底放开。如此，卫易身上的道伤，会不断恶化。但若是能够给大离一个错误的信号，稍微恶化些许，倒是也能够承受。 至于卫易所施展出来的封印之力，其实也是借助那份符修本源，才施展出来的。 卫易很清楚，这一战，自己绝对是倾尽全力了。就算没有道伤，自己也只能做到和离景原分庭抗礼。至于战胜离景原，那就力有未逮了。 “这场切磋，实在是精彩。” 远处，一直观战的青阳王和雷炎王，在双方停战之后，极掠而来，曹家家主曹本熹也迅速出手，护住卫易。 双方终于就此分别。 和大离三人分开之后，卫易迅速恢复了那份符修本源的镇压之力，镇压了自身道伤。刚刚为了展现给大离方面一个错误信息，让道伤又恶化的许多，这会儿却是不能再拖了。至于身旁的那位曹家家主，虽然感受到卫易的道伤停止恶化，心中大为惊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曹家和天玄宗，虽是盟友，但到底是两家不同的圣地门派。有些事情，到底还是不方便说透。 …… 咸安城。 在通过幻光看过整场战斗之后，离平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来，天玄宗也没有能够镇压或者治愈这种道伤的办法吗？ 离平忽然有些羡慕卫易，卫易好歹是东海界主，借助东海之力，能够压制住道伤。只要卫易不出东海，道伤便不会恶化。 反倒是离平，只能任由自身道伤不断恶化，时日无多。 至于说，像天玄宗那样，再开一界？让离平成为一界界主？ 这种事情，大离不是做不到。大离目前尚有不止一份大道本源，若是真有合适的地盘，倒也真的可以再开一界，就像昔日的两江、潇湘、远东一样。 但是，想开一界，谈何容易？ 天玄宗开辟东海，花费了上千年的时间，布局无数。最后还是卫易以神力之道跻身返虚，才顺利成界。而两江、潇湘、远东这三界，亦是如此，是大离当初布局多年才最终得以成界。 而当下的大离，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去蛮荒开一界？ 且不说天玄宗会不会允许大离主力南下，直接进攻妖族。就算真的打上了，一旦大离直接进攻妖族，妖族内部肯定会瞬间团结起来，以先灭掉大离为首要目的。那样的话，大离无异于自寻死路。 离平忽然轻声呢喃道：“真的是天亡我也啊……” 第89章 强者 卫易这次离开东海，可谓是天下瞩目。短短几日之内，不光去了一趟妖族那边，而且几乎围着大离跑了一整圈。 这让人很难不多想。 难道，当下还未彻底结束和妖族战事的天玄宗，就已经开始想要着手对付大离了？ 至于卫易最后那一战，虽说大家无法定位卫易的准确位置，但各家在林州总还是有些触角，像这种级别的大战，不可能察觉不到。事后通过战场的规模和痕迹，很容易推断出战斗的一些细节。 卫易，离景原。 这两人，并列为同代第一，已是毫无争议。 蛮荒，妖王殿。 “若是正面死战的话，可有把握对付他们两人？” 妖王殿的几位纯阳老祖，今日齐聚一堂，就是为了讨论卫易这次远游。期间有纯阳老祖看向下面一名年轻返虚，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一成把握平手，九成把握不敌。” 这个回答，让妖王殿一众强者，都沉默了下来。 雁宝。 妖族这边最近百年来最为天才的妖族，两年之前，已经正式跻身返虚，成了一名返虚妖王。成就返虚之时，雁宝才仅仅只有一百五十二岁而已！ 这个成绩，放眼整个妖族历史上，也能排进前十。相比历史上的五位仙尊，也不逊色多少。五位仙尊当中的九清仙尊和太虚仙尊，甚至还不如雁宝。 毫无疑问，雁宝是他们这一代妖族当中，最为优秀的。迄今为止，和他同代的妖族，也没有任何一个成功跻身返虚。 但雁宝却自言不是卫易和离景原的对手。 这可就意味着太多的东西了。 “我们妖族这边的气运，本就比修真界那边爆发的更早。照理来说，雁宝作为同代妖族当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应该稳压修真界那边一头才是。”一名老古董级的纯阳妖圣，忽然开口道：“我想，诸位应该都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场几位纯阳，还有诸多返虚妖王，都不吭声了。 在他们看来，雁宝已经是年轻妖族能够达到的极致。当年雁宝便是妖族的第一圣子，天赋异禀，傲视同代妖族。后来又被虬髯老祖看中，几乎继承了虬髯的全部衣钵。虬髯在咸安城战死后，雁宝更是继承了虬髯老祖留下的一些后手，修为一路突飞猛进。 虬髯老祖，虽然死在了咸安城，但那可并不意味着他就弱了。 恰恰相反，能够在咸安城一战毁掉十四件极道仙兵，本身就足以说明他的恐怖。继承了虬髯全部衣钵的雁宝，这份机缘也是难以想象的。 和雁宝相比，他那一代的其他妖族，最优秀的恐怕就要数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青滕了。但猿青滕目前也不过堪堪达到九阶中期，相当于修者那边的周天境八重天。和已经跻身返虚的雁宝相比，实在差了太多。 但就是这样的雁宝，却依然不是卫易和离景原的对手。 此刻一众妖王妖圣，不禁生出一个问题。 这俩人到底是怎么修行的？ “我妖族的气运先爆发，但这一代的顶尖妖族，却依然不如修真界那边。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整体气运，差了修真界太多了。”另一位老古董级别的妖圣，又开口道：“如果再这么斗下去，只怕我们就真的离覆灭不远了。” 众强者皆是胆寒。 他们知道，这个覆灭，不是某一个族群的覆灭，甚至不是妖王殿的覆灭。 而是整个妖族的覆灭。 “若是最后证道的是修者那边的某位存在，我们妖族被灭，倒也无话可说。毕竟，若是我们妖族证道的话，修真界那边也同样会被灭掉。但若是还没到成仙之机，我们就被修真界攻破了大半，那才是笑话！” “还有，如今的幽明圣象一族，也真是弱的可以。竟然被天玄宗一个返虚初期，闯到自家地盘之后，还干掉了一个返虚中期的妖王。事后还让人家全身而退了！这简直就是我们妖族的耻辱！” “该站队了！” 在几位纯阳妖圣先后发话之后，妖王殿的一众强者，都心中凛然。他们知道，今日老祖所说的站队，是在妖族内部的站队。 “同意协助四大皇族血脉，快速灭掉幽明圣象一族的，举手。” 大殿之后，很快便有一位位妖王举手。没有举手的妖王，此时已经不足两成。 按照妖王殿的规矩，一旦某项决议，赞成的妖王数量超过七成，那就一定会被通过。 同样举手的雁宝，此刻注意力却并不在所谓的站队问题上面。这些事情，自然有妖王殿中的那些老古董谋算，暂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雁宝亦知，当初妖王殿愿意收拢自己，不过是看中了自己所携带的庞大气运罢了。台上那几位老古董，其实也都各有各的打算，更多的还是为自己的族群考虑。所以雁宝将来一旦到达返虚后期的话，恐怕就会受到所有妖族的压制。便是妖王殿内部，绝大多数的妖王，都绝不可能支持雁宝去冲击那个至高无上的仙位。 雁宝更在意的，其实是刚刚看到的那些战斗幻光。 真的只有一成把握能够匹敌？ 当然不是。 实际上，雁宝只是出于自保的目的，想要拉低自己在一众妖王心中的评价，故意如此。在雁宝看来，真正的结果是，自己应该有五成把握，能够和这两人平手。另外五成，则是不敌。 这个胜算，依然很小。 但相比雁宝之前说的那个结果，已经好了太多。 在这场决议完成之后，雁宝走出那座原本供妖族圣城议事的妖族圣殿，并未和任何一位妖族同行。 他知道，今日之后，妖王殿应该就会真正站队。而幽明圣象一族，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或许……自己也该改变一下，参与一下这些权力的争斗？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再也抑制不住。 在跻身返虚之前，不管是妖王殿还是雁宝自身，对于他的定位都是一个天才。但是，跻身返虚之后，雁宝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格，参与殿内事务的决策。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天才，更是一名真正的强者。 “该为以后考虑一下了。” “若是将来，到了返虚后期，反倒被殿内这些老家伙打压，那就不好了。” 返虚之前，他是单纯的天才。就算为了妖王殿这块招牌，大家也会尽可能的维护他。 但返虚之后，他是一方强者，是有资格和殿内那些老家伙争夺利益的强者。以后随着他越来越强，殿内对他的打压只怕也会越强。 “强者吗？” “呵呵……” …… 就在卫易刚刚回到东海数日之后，大家还没消化之前的卫易远行带来的冲击时，又一个爆炸性消息传来。 妖王殿正式宣布，与四大皇族血脉结盟，共同讨伐幽明圣象一族。 这个消息，实在是来的有些突然。各大势力，事先都没有得到任何情报。 但显然，随着妖王殿的倒戈，幽明圣象一族，真的彻底完了。 “你当真能够控制那些白骨生物，甚至可以让他们结成战部？” 面对周围一圈师门长辈的询问，卫易只能再重新解释一遍。 “可以，但组成战部很难，引导白骨生物一起攻击某个方向很容易。” 这已经是他回到东海之后，解释的第三遍了。 第一遍，是和叶朝归这位师父解释。 第二遍，是和两位纯阳老祖解释。 第三遍，便是当下，和诸脉长老解释。 卫易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这件事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卫易所说的是真的，后面天玄宗的整体战略部署，说不定都要更改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算你能控制白骨生物，你是否需要真身前往？如果真身必须进入妖族范围，这个能力的意义，并不算大。” 在一位长老开口之后，卫易摇了摇头，郑重道：“真身不进入妖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够预先控制一些高阶白骨生物，再让这些高阶白骨生物去作战即可。至于我的真身，完全可以一直留在东海。” 听到这里，几乎所有长老，都沉默了。 大机缘！ 卫易的这种能力，之前或许毫无意义。但在当下这种环境下，却可以成为天玄宗的一大杀器！甚至比再多出两位纯阳，都更有价值。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多的，诸位就不必多问了。” 居于首座的叶朝归，缓缓开口，威严道：“凭此神通，我们至少可以帮助幽明圣象一族，再多拖延十年时间！妖族那边，也会继续乱下去。至于丽水防线和千岛防线，后面的压力会逐渐消失。” “未来，至少十年，天玄宗会迎来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 “当然，这只是最保守的估计。” “如果这张牌我们用得好，让妖族内部再乱五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妖族再乱五十年？！ 几乎所有长老，在听到这个可能的时候，都彻底窒息了起来。 如果妖族能够再乱五十年，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天玄宗或许就能再多出五十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妖族内乱无法北上，大离目前的情况，也绝对无力南下。这五十年里，天玄宗将迎来一个快速发展的时间，机会瞬间大增！ 五十年。 也许就能决定，最后的天下归属了。 “当然，这只是最好的结果。妖族那边，也不是傻子，想要让这场白骨天灾，殃及五十年之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叶朝归继续道：“不过，这件事是宗门最高的机密，最多只能扩散到在场诸位这个层次。再往下，一旦泄露，不管是谁，只要知道了这个消息，必杀之！” 这一刻，叶朝归难得在诸脉长老面前，释放出自己的威严。但诸位长老，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消息一旦泄露，天玄宗立马就会成为整个妖族宣泄怒火的对象，到那个时候，各大妖族只怕不介意在背后推波助澜。灭派之祸，只怕就近在眼前了。 “所以，这次议事，最主要的议题，在于调整我们未来十年的方向。” 叶朝归轻轻一挥手，十余枚分别玉简飞向在场每一个人的手里。 “这是我做的规划分析，今日逐条表决一下。” 一众长老，神情更加肃然。大家都知道，这样的话，今日这场议事，就等于是决定未来十年甚至五十年的宗门走向了。 “卫易，你虽然不是首席长老，但因为这些规划，不少都与你有关。所以今日的表决，你有资格参加，但是，没有投票权。” 叶朝归转头看向卫易，卫易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其他诸脉的首席长老，则是心中更加翻腾。 既非掌门，亦非首席长老，但是却有资格参与宗门的最高议事，甚至于旁听长老投票。 这里面的含义，可就太多深远了。 “首先，第一个议题，是裁军！” “一旦妖族那边的战事放缓，目前宗门所维持的庞大战部，负担过重。这个开销，我们虽然可以承受，但毫无意义。节省出来的这份开销，足可以帮我们培养出更多的强者，更有利于宗门的发展。” “另外，一旦我们调整了战略方向，南方将不再需要如此规模的常备军团，我们调往北境的力量，将会大大增加……” 这场宗门最高议事，持续了整整三天。 三日之后，当这场议事结束，卫易收回自己的神念分身。身处鱼龙岛神殿内的卫易，不禁一一声长叹。 “真的要变天了啊！” 这三天的时间里，宗门高层讨论了一系列的问题。这些问题的结果，无一不是决定了天玄宗日后方向的大事。 而作为这些决策的旁听者，卫易也发现了一件事。 天玄宗，在潇湘、两江这两界的布置，绝对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如果不出意外，未来十年，宗门会逐渐休养生息，恢复实力。再之后，暴起之日，恐怕就是拿下这两界之时了。” 第90章 留川王 弘武七十八年，京城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稍早了一些。 在这场大雪落下之前，有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咸安城：坐镇中州北线的离景原，不日即将返回咸安城，正式封王。 对于这个消息，咸安城内，没谁觉得奇怪。很多人甚至觉得，已经来的有些晚了。 身为大离目前执掌北线的返虚名将，按照大离礼制，离景原早就该封王了。大离祖制规定，凡皇族跻身返虚，便有资格封王，坐镇一方。离景原自然符合这个标准，再加上其身为名将，又在之前的云州战事当中，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击退了天九宫援兵。后来在毅王爷死后，又火速坐镇中州北线，挡住冰原方面的入侵。 不管是资历还是功劳，离景原都早就够封王了。只是之前大离一直处在极为繁忙的时候，先是进攻云州，然后又回防中州，就没抽出时间来给离景原封王。 以大离礼制，但凡封王，是需要返回咸安城受封的。 离景原之前坐镇中州北线，肯定是没这个时间。 而如今，既然已经有了要封王的消息，那也就意味着，中州北线目前已经彻底安定了下来。就算离景原这位主帅，暂时离开，也不会影响大局。 这倒是个好消息。 不过，咸安城百姓们最关心的，还是离景原的封号问题。几乎所有人都好奇，离景原最后的封号是什么。 按照大离祖制，以往只有三种人可以封王。第一种是当代大离皇帝的亲子，成年即可封王；第二种是宗室，或者跻身返虚，或者为大离立下大功，都可封王。第三种便是几大圣地的掌门，但人家几乎不在乎这个。 当然，进入弘武一朝之后，又有了第四种可能。那就是让大离出于某种目的，不得不低头主动封王的。这一类，目前一共就只有三人，已经改弦易辙的奉阳王乐北亭，以一己之力挑战蛮荒的两剑山顾飞鱼，还有在东海成功开界的东海王卫易。 大体上来说，就只有这四种。 抛去第三种和第四种不谈，只说前两种。同样都是封王，封号也是有很大讲究的。最为尊贵的是单字王，历代大离皇帝亲子，受封便是单字王。除此之外，宗室当中，只有贡献极大的，才有资格去受封单字王。比如当年的毅王爷离祚，最初镇守潇湘之时，原本封号为武毅二字。后来离祚在潇湘镇守百年，建立潇湘铁血军团，阻挡妖族北上。又回京担任首辅，辅佐弘武新帝。直到弘武年间，才将那个武字去掉，彻底受封为毅王。 而两字王当中，又分成好几类。最贵重的便是以界名为封号的两字王，比如雷州王、两江王之类，但是这种两字王，往往比单字王更加稀少，因为那几乎意味着将一界之地，彻底封给这位宗室。只要其坐镇此界期间，就连咸安城都未必会太过插手。其次便是以某个大府之名为封号，比如目前大离宗室当中的几位纯阳，雷炎王和青阳王之流，就都属于此类。还有那位曾执掌宗正院的庆王，封号其实是庆宣王，以中州南部的庆宣府为封号。只不过朝堂上以此人权势极盛，作为宗室代表，故而大家习惯性称之为庆王。 再之后，便是以修真界一些较为有名的名山大川为封号，这类王则又低了一等，一般都是普通返虚。不过，此类王又有特殊。自大离开国以来，有些特别重要的名山大川，比如坤卢山、留川河、临兰江等等，就都未曾有人得此殊荣。 最后，还有一种，便是以某种美字为名封王。比如当年的毅王爷，因为未达返虚，但却为大离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以此类封王最佳。 最近一个多月以来，有关离景原封号的话题，几乎成了离都百姓最热门的谈资。因为按照大离礼制，朝廷给什么样的封号，能够代表了太多的东西。很多人认为，虽然离景原在云州战功卓著，后来又守住的中州北线，功劳极大。但要说直接受封单字王，还是不太可能的。将来或许有可能，但肯定不是现在。 至于两字王的话，一般的封号，肯定配不上离景原。像之前毅王爷那样，以美字名受封也不可能，因为离景原如今已是返虚。所以大家猜测，最后朝廷极有可能会以某个界城之名，或者以某个比较重要的名山大川之名，为离景原封王。不过这两者之间，亦有区别。 如果受封前者的话，意味着在那位陛下心中，离景原未来将会坐镇外地，成为一名边疆藩王。手握一界力量，拱卫大离，成为真正的一方霸主。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意味着离景原未来恐怕就会久居中枢，发挥截然不同的作用。 当然，要往细处说的话，这里面的讲究，可就太多了。 不过，关于此事的准确答案，却始终没有任何准确可靠的消息流传出来。这一点，不光是普通的离都百姓不知道，就算是那些久居庙堂的大离重臣，一样对此完全不知。甚至就连主管此事的司礼院，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皇帝陛下只是告诉司礼院，今年年底之前，离景原一定会返回京城受封。至于封什么王，皇帝陛下压根就没提过。 这可就难坏了司礼院的一众相关职司。 照理来说，筹备封王仪典等一系列的事情，这种要务，肯定得有司礼院院首拍板。但是目前司礼院院首，恰好正是京城四家之一的洛氏家主洛向笛。而这位洛家家主，恰好又是离景原的岳父。出于避嫌之故，这位洛氏家主在皇帝陛下宣布要封王之后，直接站出来以此为由，躲掉了此事，皇帝陛下则全然应允。 至于司礼院的几位副院首，那就更是装病的装病，请假的请假，似乎无一人敢在此事上做主。 这也难怪，谁都看得出来，离景原作为当下大离最年轻的名将，日后肯定会成为朝堂上首屈一指的重要角色。封号一事，恰似给这位离景原定下未来的基准。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谁敢开这个口？偏偏皇帝陛下又没有明确开口，仿佛是忘了此事一样 问题是，皇帝陛下不开口，司礼院该按何种礼制去准备啊？ 要知道，封号不同，所享受的待遇、礼制，都截然不同。别的不说，光是司礼院这边该给新王配置的王袍，就没法定制。一味拖延？更不行！离景原军务繁忙，只要回京，马上就得进行封王仪典。这到时候司礼院若是没准备好的话，整个司礼院估计都得承受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 在一位院首三位副院首尽皆告假之后，为离景原准备封王仪典的差事，就落到了司礼院一品执事赵尧的头上。 赵尧顿时欲哭无泪。 几年之前，东海成界的时候，几位大人便玩了这么一遭。好在他后来猜对了陛下的心思，让那位东海界主封王东海，这才将一场祸事变成了一场幸事。事后赵尧回到赵家祖地，从老祖宗开始挨个磕头，一代代磕了个遍，感谢祖宗保佑。可是这才过几年？怎么又赶上这种事情了？ 最后，被逼的又一次走投无路的赵尧，又使出了当年的看家本事。 扔灵钱。 赵尧将目前大离直辖几界的界城名，还有修真界最有名的十几处名山大川的名字，都写在了灵钱上，最后随意一抛，听天由命。 只是，当赵尧翻过那最后选出来的灵钱，看清楚上面的字以后，顿时更加觉得生不如死了。 留川。 灵钱上面，只有留川二字。 “他娘的，这是想让我死啊！”赵尧泛着哭腔将灵钱猛地掷在地上，沉默半晌之后，又再次捡起。 留川河，这可是修真界第一大河。赵尧无论如何都不认为，离景原有资格以这两个字作为封号。 “算了，就是你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留川王就留川王吧！” 最终，赵尧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过与此同时，赵尧也多留了个心眼，尽可能的准备山川大泽类封王的仪典。如果最后不幸猜对了，皇帝陛下确实是以此类封王，那最后除了王袍一事之外，都还来得及改。至于王袍……赵尧觉得肯定是必错无疑，自己多年修行的官场公德，估计这次都得砸进去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就是外调离京任职了事，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很快，十月初九。 这一日，离景原在万众瞩目之下，从中州前线，返回了咸安城。 对于离景原这次返京，皇帝陛下给予了最高的礼待。不但亲自出皇城迎接，准许离景原带千人规模的亲卫入京，甚至还大开扬威门，准许离景原从扬威门入城。 扬威门，是离都十六门当中，极为特殊的一门。一般只有大将得胜还朝之时，才有资格进入。上百年以来，只有乾安年间，那位镇守两江挡住妖族北上的张香涛，曾率领一支仪仗战部走过。其他几位名将，战功或许同样极高，但却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而今，离景原再次获此殊荣。 入城之时，离都百姓夹道相迎，一时盛极。 第二日，十月初十，大朝会。 所有人都知道，离景原最后会如何受封，今日都将揭晓。 随着那名丹墀之下的红衣貂寺，一阵尖锐嗓音响起，最终结果，终于揭晓。 “离景原，云州之战，战功卓著；镇守中州，功莫大焉，朕心甚慰。” “特封留川王！” “以后朝会，留川王可便服入宫，佩刀上殿，无需下跪。” 满殿皆惊！ 留川王，以留川河为名封王。自大离开国以来，从未有过！至于后面的便服入宫、佩刀上殿、无需下跪，更可谓是极尽荣宠！第一件事的便服入宫，如今朝中倒是也有几人有资格如此。比如如今终于荣升首辅大人的果然翁余福，老而弥坚的庆王，都有这个资格。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这几人还是只将这项权力，当成一项荣誉，极少真的便服入宫。 至于后面的佩刀入殿、无需下跪，更是可怕至极。这意味着，皇帝陛下对离景原，已经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只要有这几条在，以后每次离景原来上朝，多上朝一次，就多一分不可明说的威势。 在听到这个最终结果后，之前负责制定封王仪典的司礼院赵尧，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奶奶的，竟然真的赌对了。 散朝之后，一些相熟识的官员，都不禁望向此刻走路都打颤的赵尧，心里却觉得莫名的烦躁。 这家伙运气也太特么好了吧？ 几年前的东海成界一事，就让这小子蒙对了。今日离景原封王，又让他蒙对了？ 还是说，这小子暗中其实真的得到陛下的某些授意，早已是陛下的心腹之臣？ 这一下，几位曾在官场上给赵尧穿过小鞋的庙堂重臣，都开始考虑回头要不要拎两坛子酒，主动去赵尧府中缓和一下关系了。 最后，有位头发只是微白的男人，走到赵尧身边。那些之前盯着赵尧的目光，瞬间离开，仿佛怕男人察觉到一样。 司礼院院首，洛向笛。 “老赵，这次办的不错啊！”老成持重的洛氏家主，笑眯眯的拍了拍赵尧的肩膀，笑道：“当年东海那件事，就让你给蒙对了。结果这一次，你又给蒙对了。看来用不了几年，老赵你副院首有望啊！” “还请大人多多支持，下官感激不尽。” 赵尧虽然仍然颤抖不已，但心里却无比激动。 这次赌对了，就真的又是一张天大的馅饼，砸在他脑袋上了啊！ …… 目送满殿重臣离去，不知何时，离平竟是走出了那座太元殿，站在太元殿门口，目送这些重臣离开。 而在其身旁，散朝前特意被离平留下的离景原，就站在离平身侧。而且，是很有违礼制的和离平并肩而立。 “景原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朕为何要以留川二字，为你封王吧？” “知道。” 离景原重重点头，随即回答道：“留川河是修真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将来若是有变，留川河也将成为阻挡妖族北上的最重要依仗。臣当年在留川河前线镇守过几十年，陛下的意思，臣明白。” 离平亦是点头。 “那就好。” “景原，朕希望，以后你能像留川河一样，成为我大离最重要的一道倚仗。” “朕已经决定，二十年后，朕死，由你来监国，就如同昔日毅王叔一样！千万别让朕失望！” 离景原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只是重重点头。 “臣遵旨。” 第91章 国策 离景原的这次封王，对于离平来说，其实也犹豫了许久。 按照宗藩礼制，离景原跻身返虚之时，就已经应该正式封王。不过离景原刚刚破境入返虚之后，便跟随离平前往云州参加大战，自然也就没了机会。 返回京城之后，离平其实一直都在犹豫，未来离景原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司礼院的人，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皇帝陛下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们明确的封号，不是因为想要玩什么权谋之道，只不过是因为离平自己也不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直到离景原返京的那一天，离平才终于下定决心。 留川王。 这是一个古来未有的封号，意义重大。 一场大朝会之后，便是盛大的封王仪典。既然司礼院早有安排，这场仪典自然做的尽善尽美。而且，按照皇帝陛下的暗中授意，这场封王仪典，对整个咸安城修者公开，所有人都有资格现场观礼。当然，排不排的上你，另当别论。 离景原的这场封王仪典，在大离官方的有心推动之下，几乎整个修真界都有所耳闻。这也是大离的目的所在，一位返虚战将的出现，在当下这个时代，远比一两位纯阳来的更有威慑力。离景原公开封王，既能震慑各方宵小，也能让大离百姓更有信心。 不过，在这场封王仪典之后，离景原并未返回中州前线，而是暂时留在了咸安城，等待几日之后的某次小朝会。 弘武七十八年，十月十三。 咸安城养心阁内，一场小朝会如期召开。只不过，今日参加这场朝会的人，实在是有点多，让这场小朝会显得有些名不副实。 重新起复并且终于升任首辅一职的果然翁余福，自然身在阁中。还有和果然翁同时起复，在返回朝堂之后越发老而弥坚的庆王，和余福两人一起，今日代表内阁参加了这场小朝会。 两人之后，便是保和院院首屈突长青。这位距离名将仅差一线的老军头，今日便是代表大离军界的一部分，参加这场朝会。之前云州的大战当中，屈突长青坐镇后方，负责统辖调配后勤补给，保证大离前线战部的军需，也算是功劳极大。后来皇帝陛下返回咸安城后，对其更是多有嘉奖。 除了屈突长青之外，当下大离四位名将，也无一缺席。虽然毅王爷离祚战死前线，但好在又有离景原补缺。但除离景原因为封王一事，目前真身在咸安城内，其他三位名将，都各有值守。有香帅之称的张香涛，这些年一直固守两江西北，阻挡两剑山和落霞岛。米晟驻守中州东线，负责拱卫咸安城的安危。韩药师自云州大战结束后，一直率部镇守在云州。云州那边，目前倒是还算太平。 四位名将，加上保和院院首屈突长青，便代表了如今整个大离军方。 洛氏家主洛向笛，今日也有幸参加了这场小朝会。只不过，今日这位洛氏家主，代表的可不是司礼院，而是洛家。今日这场小朝会上，京城四大家族的家主，亦是无一缺席。虽说如今天道威压减弱，返虚期插手红尘的反噬之力也不是绝对不能承受。但四大家族内部，依然还是以家主为代表。至于族内的返虚乃至纯阳，更多还是作为家族的中坚力量，而非主事之人。 术业有专攻。 若是让那些返虚老祖或者纯阳老祖来主持家事，一来会耽误他们自身的修行，二来他们也未必就能比几位在朝堂上厮混多年的家主做的更好。倒是那些小家族，这些年逐渐换了话事之人，多由族内返虚来执掌。至于结果，恐怕就是好坏参半了。 咸安城四大家族，号称是与国同存，自大离开国起便已经存在。这万年以来，四大家族在各地开枝散叶，势力盘根错节。所以这四位家主，足可以代表大离治下的家族势力。 钦天院院首孙康，今日自然也不会缺席。只是这位大离当代天机术第一人，今日自打进入养心阁后，便一直闭目养神，似乎是在打瞌睡。大家自然不相信，孙康真的是犯瞌睡，都在琢磨这个离都有名的老阴货，到底又打算起什么坏水。 此外，今日还有三位纯阳，今日也参加了这场小朝会。这三位纯阳，都是目前大离的客卿，同时也是都是一方门派的看家老祖。这三位纯阳老祖，足可以代表大离治下的门派势力。 还有那位分身以影首身份示人的老宦官墨貂寺，今日以影首的身份，同样立于下方。影卫的事情，历来都是大离的最高机密。对于影首的身份，历来都只有皇帝本人有资格知晓。所以哪怕老宦官此刻就站在养心阁内，也没人会将影首与这名老宦官联系到一切。因为老宦官本人，也参加的今日这场小朝会，而且就立于皇帝陛下身侧。 一具道身，为影首，站在下面；一具真身，为咸安城的看门人，立于皇帝身侧。 除了这些人之外，今日还有两个人的到来，让所有都有些出乎意料。 恭王离景宜，福王离景仲。 这两位，都是皇帝离平的亲兄弟，是昔日和离平争夺过皇位的兄弟。 自离平登基之后，两人便远离了朝堂，彻底离开了人们的视线。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今日当两人重新出现在养心阁内的时候，大家才会觉得惊讶。 今日养心阁内的这些人，可以说就是大离的最高层。 大离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由这些人来决定。 最终，当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身为大离皇帝的离平，终于姗姗来迟，落座于主位之上。 不知为何，这一刻，看到养心阁内众人之后，离平忽然有了一种当年登基时的感觉。 ‘我大离，人才济济啊！’ 这样的大离，当真会亡？ 怎么可能？ 离平微微摇了摇头，抛却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终于开口。 “今日，只议一件事。” “云州一战，朕寿元大减，最多还能活不到二十年。所以今日，我们要定下朕死后的大离国策。” “朕可以死，但大离，必须赢！” 这一刻，养心阁内，所有人都神情肃穆。 没有人不可以死，包括大离皇帝本人。 但是大离，必须长存。 大离亡了，他们所有人，以及身后的家族、门派，都绝无幸免之理。 “今日诸卿可畅所欲言，无不可说之事，无不可谈之理。”说到这里，离平似是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按照礼制，站位距离他最近的恭王和福王，同时道：“今日我们必须要定下，未来大离朝哪个方向走。” 就在离平刚刚说完之后，离景原迈出一步，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我大离应该先修养生息，积蓄力量。等天九宫宫主坐化之后，拿下西北灵州之地。灵州之战后，我朝可借道西漠，三线进攻炎州……” “……” 养心阁内，只有离景原一人滔滔不绝，陈说利弊。至于其他人，当下就只有听着的份。 执掌钦天院多年的孙康，看着不远处的离景原，忽然觉得有些乏味。 像今日这样的小朝会，他已经是第三次参加了。 不是单纯的小朝会，而是像今日这样的小朝会。 嘉裕末年，随着那位大皇子裕王战死之后，嘉裕帝就曾主持过这样一场小朝会。那一次，孙康便有幸以钦天院院首的身份参加。而当时那份影响大离后来近百年的疏略，便是已故首辅李砚山所为。 后来，乾安末年，李砚山已死。乾安末年的那场小朝会，孙康同样位列其中。但那一次的疏略，却是乾安先帝亲自所做。但整体思想，却依然还是按照当初李砚山的思路来进行。 然而这一次，当下的时局，已经和当初李砚山预想的局面，相差甚远。所以这一次的疏略，已经无法再按当年李砚山的思路继续下去，只能重新决定。 谁能决定未来大离的整体走势？谁有这个能力？谁有这个胆量？ 余福？庆王？还是今日有资格站在养心阁内的其他几人？ 似乎都不行。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这份策略，是离景原自己拟定，后由皇帝离平确定，最终今日在这场小朝会上被提出来的。 如此年轻，便要决定大离的未来了吗？ 真是可怕啊！ 孙康知道，恐怕直到现在，养心阁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还在好奇，这份疏略到底是由谁拟定的？大家最大的猜测，恐怕都是皇帝离平本人。但孙康知道，皇帝陛下或许有这个心，但是绝对没这个力。 至于离景原，如此年轻，便被委以今日之重任。显然，离平的意思，就是让其二十年后监国了。 真是年轻。 孙康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嘉裕末年的那场小朝会上，李砚山便是这样，由嘉裕先帝授意，在小朝会上，慷慨陈词。然后，到了乾安年间，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站皇帝’。 那么，离景原？ 孙康觉得，这样的离景原，也许会比当年的李砚山，更为可怕。 因为他不光是朝堂上所谓的站皇帝，更是一位天才返虚修者，一位顶级名将！ 当这几种身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孙康知道。 但他不会去提醒任何人，因为这本就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随着离景原的陈述，大离未来百年的发展，都展现在大家面前。 先取灵州，再定炎州。拿回炎州之后，大离又可坐守八界之地。如果再加上半个云州的话，那就是八界半。届时大离将会以倾国之力，和北方的冰雪神殿展开决战。只要能够打赢冰雪神殿，接下来修真界的一统就真的不远了。 整个过程，从人员规划到数字核算，离景原都做的滴水不漏。 而且，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计划虽好，但能不能实现是另外一个问题。离景原的优势在于，他本身即是名将，有更大的战略空间。整个规划，稳扎稳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离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都说说吧，对这份疏略，有何看法？” …… 这场极为机密的小朝会，持续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后，这场小朝会才终于散去。至于小朝会的内容，则被视为最高机密。除了进入养心阁的这十些人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这场小朝会之后，所有人全部散去。就连离景原，也返回了中州北线，继续自己的镇守任务。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彻底稳固住中州北线的防御，同时彻底打造出自己的直属战部。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皇帝离平，在所有人都先后离开养心阁后，离平最后一个离开。 走出养心阁后，离平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按照规划，大离未来的二十多年里，直到他死，主要任务就是休养生息，等那位西北之主坐化。 他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 至于剩下的二十年，他所能做的，无非是尽快帮大离恢复国力，给下一代大离君王培养一些人手，仅此而已。 再做不了更多了。 恍恍惚惚之间，离平返回了后宫。一番犹豫之后，离平走向一座早已被他下令严加看管的宫殿，里面囚禁了那位名义上如今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从云州战事开启，离平离开咸安城之后，这位出身西北的皇后娘娘，就被关押在此。 离平自己下的命令。 殿内，那名可怜女子感知到离平的到来后，先是目光深处闪过一抹激动之色，但随即又迅速变得失望起来，最后直接闭上了眼睛，没有多看离平一眼。 再见。 再也不见。 离平也不在意，进来之后，只是席地而坐，看着女子的背影。 “朕于大离，未必算是个好皇帝。身为大离皇帝，却在这个时候死掉，未来大离会怎么样，朕也不好说。但至少，朕尽力了。千年万年之后的史书如何评价朕，朕不在乎，反正朕已经尽力了。” “朕不觉得对大离有什么亏欠，也不觉得亏欠任何人。” “但朕唯独觉得亏欠你。” “朕死之前，会一并处死你。我们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代的大离皇帝，也许，会成为下一个万年的开创之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朕都会带着你一起去死。但若真是有下辈子的话，下辈子，不管你如何恨我，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如果能选的话，我希望我下辈子能做一串手珠。可以让你一直带着我，一直到死。” 始终背对离平的可怜女子，终于有清泪落下。 尽是苦味。 第92章 新式沙盘 当妖王殿正式宣布，与四大皇族联盟结盟，并且正式对幽明圣象一族开战之后，几乎所有势力都认为，幽明圣象一族的败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而且，这个时间，注定不会太久。 在经过和天玄宗大战之后，幽明圣象一族，本就已是损失惨重。若是只和某一方势力单打独斗，倒还有希望。但如今的情况是，整个蛮荒围攻他们这一族，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样的幽明圣象一族，能够坚持多久？三年？还是五年？ 然而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临近弘武七十八年岁末，情况似乎又出现了转机。转机的原因在于，那些忽然出现的白骨生物，仿佛是忽然开了灵智一般，竟然开始主动攻击妖族的城池，而且战术性越来越强！ 这些白骨生物，刚刚出现的时候，虽然也很棘手，但却并未被各大族群真的放在眼里。原因很简单，这些白骨生物，最高也就九阶巅峰，并无返虚以上的存在。而且，这些白骨生物，绝大多数并无灵智，彼此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统辖关系，更多的是出于本能一样的聚集在一起，袭击生灵。如果袭击目标过强的话，这些白骨生物出于本能，便不会前来进行袭击。 这样的白骨大军，无异于一盘散沙。 如果各族真的肯下血本的话，想要结束这场白骨天灾，并不算困难。 但是，就在这些白骨生物出现几个月之后，大家逐渐发现，那些高阶白骨生物，像是忽然长脑子了一样，开始有意识的收拢麾下的低阶白骨生物，然后带着他们主动作战，而且灵活度极高，甚至还会玩一些高端的战略战术。 这样一来，这场白骨天灾的威胁，瞬间就提升了十倍不止。 就好比妖族这边，有脑子的兽群，和没脑子的兽群，那威胁程度是截然不同的。 在这种转变出现后，各家不得不抽调更多的力量，来对付这些白骨生物，优先保护自己的安全。原本静坐观望的各大族群的强者，也纷纷主动出手，想要破碎那些白骨通道。如此，各家能够进攻幽明圣象一族的力量，就瞬间减少了很多。原本已是危如累卵的幽明圣象一族，倒是瞬间站稳了脚跟，甚至南线还打了几场规模不小的胜仗。 至于北边，和天玄宗的战争，早就结束了。不知道双方私底下做了什么秘密协定，作为战胜一方的天玄宗，竟然也没有趁虚而入。 鱼龙岛上。 一座巨大的洞天级空间内。 徐崤重新步入弈战沙盘，周围景象瞬间大变，变成了一片苍茫的原始丛林。 此时的徐崤，在幻光当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强大的白骨生物。而在他周围，在这片幽寂的丛林内，还隐藏了近两百个白骨生物，力量强弱不同。强一点的白骨生物，大概相当于三阶巅峰的妖族，至于弱一点的，就只相当于最底层的一阶妖兽了。 至于徐崤自己，则相当于初入化灵的四阶初期妖兽。 当然，白骨生物没有灵力，不能和生灵同阶比较。这种计算方法，只是以战力来计算的。 徐崤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三天时间，他便从十只低阶白骨生物，扩充到了两百只的规模。这个速度，已经算是相当快了。比徐崤还快的，不是没有，但那几个比徐崤还快的，无一不是极端冒险型的打法。这种战将，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很容易被人团灭。 战部之道，虽然可以兵行险着，剑走偏锋。但若是习惯于此的话，常在河边走，难有不湿鞋，说不定哪次就碰上无法战胜的对手，很容易就会被团灭了。 相比之下，徐崤这种稳扎稳打的打法，要稳妥许多。 随着徐崤重新进入幻光法阵，一声令下，周围的白骨生物开始迅速集结。此时虽是正午，但在丛林的遮蔽下，这片丛林内的光线，依然十分昏暗。徐崤便指挥着这两百多的白骨生物，继续开始了他的猎杀之旅。 先猎杀丛林当中的白骨生物，再将这些生灵转化为新的白骨生物，扩充自己麾下白骨生物的规模。杀掉的妖族越多，奖励就越大。 在徐崤看来，这真的是他经历过的最夸张的弈战沙盘了。 真实！ 无比的真实。 徐崤不禁怀疑，这么夸张的东西，宗门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还有，以前若是有这东西，为啥宗门不用呢？难不成，是宗门最近新研究出来的新产品？ 不管怎么说，徐崤觉得，这东西对于战将们来说，绝对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有这玩意儿的存在，以后天玄宗战将的整体水平，绝对能够提升一个大台阶！ 不过，老实说，最近这几个月的遭遇，徐崤受到的震惊已经够多了，倒也习惯了。 今年年中的时候，因为卫易大婚，徐崤刚刚来过东海，参加卫易的大婚仪典。卫易大婚之后，徐崤便留在了岛上，依照宗门的命令，准备训练出一支神力战部。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卫易一直没露面，这事也就暂时耽搁了下来，所以徐崤也就一直留在了岛上。 直到数日之前，卫易才重新露面。 卫易露面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彻底废去了徐崤之前的全部修为，让他改修神力一道。这事徐崤倒是也准备了许久，所以进行的也比较顺利。 唯一让徐崤感到意外的，就是神力修行的速度。 徐崤之前已是周天境修为。到了周天境以后，凝聚了本命法相，再想换法重修，那是极为困难的，更别说是直接换一条修行道路了。为了彻底斩断徐崤的灵力修为，卫易不但毁掉了他的灵体，甚至还直接打碎了他的本命法相，只留下了他一缕精魂。 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徐崤极为信任卫易，才会接受。要不然的话，废掉修为打碎本命法相，这已经离死不远了。但凡卫易有点别的心思，稍稍手一抖，徐崤那缕精魂散去，就必死无疑了。 再之后，便是帮徐崤重塑肉身。 卫易如今也算是财大气粗，比起当年在天玄山帮他重塑肉身的叶朝归，都要阔绰许多。所以徐崤这次重塑肉身，卫易更是极为舍得往里面砸宝物。包括卫易从冰原那边带回来的三千年冰髓液，都被卫易砸到里面。而且不是一滴两滴，是整整一小碗！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徐崤重塑肉身。 重塑肉身之后的徐崤，受那一小碗冰髓液的影响，个人资质更是到了极为逆天的地步。就算比起历代天玄宗的首徒，只怕也不遑多让了。以原本徐崤的资质来说，返虚期是一个相当遥不可及的目标。但现在，这个目标似乎已经不那么遥远了。 哪怕徐崤当下半点修为都没有。 重塑肉身之后，卫易也没有半点耽搁，直接便带徐崤进入神殿最深处。以祭字诀的力量，帮徐崤提升修为。在充足的祭品供应之下，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徐崤就达到了三阶巅峰！ 自神力一道复苏一来，徐崤应该是最快达到三阶巅峰的修者了。就算卫易当年，都没这么快。若不是卫易担心，过快提升徐崤的修为，会让徐崤修为根基不稳的话，说不定就直接跻身四阶了。 再之后，徐崤便被卫易告知，要他进入这座洞天，开始战将修行。 不过，徐崤接下来看到的，和他理解的战将修行，似乎有些区别。 在这座洞天空间内，徐崤就看到了这种新式的弈战沙盘，还有上千名和他同样来此修行的年轻修者。其中有七百多人，徐崤要么见过，要么听说过，都是目前天玄宗内部年轻战将当中的翘楚，很多甚至都是徐崤昔日在战将府的同学。至于剩下的那几百人，则是鱼龙岛上的神力修者。 当然，徐崤自己，目前也算是神力修者了。 在这座洞天内部，带给徐崤最大冲击的，还是这种新式弈战沙盘。 弈战沙盘这东西，在修真界并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自打大离开国那会儿就有。这么多年发展下来，也算是发展到了极致，各种弈战沙盘都有。但是，徐崤见过的所有弈战沙盘，都没有这种新式弈战沙盘真实。 没错，就是真实！ 以往的弈战沙盘，都是人为炼制出来的。不管参与炼制的战将水平多高，哪怕是名将水平，炼制出来的弈战沙盘，终究只是死物。但这种新式的弈战沙盘，里面的每一个妖兽，都仿佛是真的妖兽一样。 这种新式的弈战沙盘内，战将可以操控白骨生物进行作战。所有战将，第一次进入的时候，都拥有十只白骨生物。接下来没有任何规则，唯一的判定方式，就是操控这些白骨生物，击杀更多的妖族。然后将这些死掉的妖族，变成白骨生物，扩充自己麾下的实力，打造自己的白骨大军。 更夸张的是，在这种新式的弈战沙盘当中，杀掉的妖族，竟然算军功！ 没错，真的军功。 徐崤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老天！弈战沙盘不是学习吗？为什么会有真的军功？虽说在这弈战沙盘当中杀掉的妖兽，获得的军功只有外面真实战场的百分之一。但别忘了，外面干掉妖族之后获得的军功，那是需要整个战部去分的。但眼下，虽说只有百分之一，却可以全部被战将自己收入囊中！ 几乎所有战将，在知道这件事之后，都露出了一种饥饿的目光。 这特么简直就是给他们送军功啊！ 天玄宗的军功，那可是相当有用的。只要你军功足够多，几乎可以换来想要的一切！就算换两位返虚老祖，来常年给你做保镖，都不是没有可能。当然，想要获得那种夸张到极致的军功数量，还不如指望自己成为名将容易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军功有大用，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在外面战场上，想要获得军功，那是需要用命去搏的。可是眼下，却只需要玩玩弈战沙盘就可以，这难度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不过，这种弈战沙盘，也不是没有缺点。首先，这种弈战沙盘的延时性很高。一般的弈战沙盘，战将发出命令之后，麾下战部都是会迅速做出反应。但是这种弈战沙盘当中，他们这些战将发出命令以后，要间隔近两百息到五百息的时间不等，这些白骨生物才会有所反应。 其次，如果运气不好，遭遇强敌，麾下的白骨生物全都打光了，那也没关系，可以从头再来。但每次从头再来，想要重新统辖十只白骨生物，都需要进行兑换。换取十只白骨生物的军功，竟然高的离谱，足够一支万人规模的乙字头战部，在营地当中半天的运作开销了。这也使得大家在战斗的时候，都尽可能的避免全军覆没的局面。万一真的打光了，那可就惨了。 另外，因为这些白骨生物，没有灵力。所以战将们也就无法使用自己熟悉的军阵，只能试验一些战术，这倒也是一个不小的限制。 当然，这三个缺点虽然很大，但相比这种弈战沙盘的真实性，都不值一提了。更关键的是，在之前的战斗当中，战将们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有两位战将，竟然在弈战沙盘当中相遇了！ 这种事情，虽然只发生了一次，但对大家的冲击可不小。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所有人的弈战沙盘，极有可能是连通的！ 若这种可能是真的，那这种新式的弈战沙盘，就真的有无限的可能了。要知道，根据上面给他们的信息，这种新式沙盘内的地图，本就是依照真实的蛮荒进行构建。如果麾下兵力足够的话，大家是不是可以联手去进攻一下某个妖族皇族？ 难道……这不是假的沙盘？而是真的战争？ 这种想法，在徐崤脑子当中，也曾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这怎么可能嘛！ 第93章 帅才 在神殿内部，有一座巨大的沙盘，足有百丈方圆。沙盘将整个蛮荒囊括其中。不知何时已经秘密抵达鱼龙岛的王垂志，正和卫易并肩而立。 准确来说，是卫易的一道神念分身。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我们操作得当的话，没有二十年的时间，妖族是别想消停了。”王垂志盯着眼前的巨大沙盘，兴奋异常。“妖族那边，情况比修真界还复杂。想让他们团结起来，优先解决这些白骨生物，比登天还难。当然，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事。妖族越乱，我们能够得到的利益就越大！” 王垂志很兴奋，而且是兴奋到了极致。 洞天里的那些小崽子们，大概打死都想不到，他们此刻进行的，是一场真正的战斗吧？他们更想不到，他们在鱼龙岛上指挥的战斗，此刻正在蛮荒那边，真实发生着。 卫易没有说话，但是也重重点头。 不得不说，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 比如指挥大规模集团作战这种事情，卫易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这种事情，还得是由王垂志这种厉害的战将来指挥才行。 之前那场决定宗门未来走向的议事结束之后，卫易便开始着手，以自己的神念分身进入蛮荒，指挥那些白骨生物。但最开始的时候，卫易虽然竭尽全力，但却收效甚微。 没办法，他实在是不懂这种大规模作战啊！ 像这种覆盖几乎整个蛮荒的作战，以卫易那点战将本事，根本就不够用的。后来甚至出现，卫易亲自指挥之后，还不如不指挥的情况。有几次，卫易带着大量的白骨生物，直接一头扎入妖族的包围圈里，硬是被打得全军覆没。 多亏了卫易指挥的是白骨生物，不是天玄宗的战部。要不然，卫易估计就只有以死谢罪的心思了。 空有控制白骨生物的夸张能力，却受限于不会指挥，无法将这种能力的优势发挥出来，这就是卫易之前面对的困境。 所以后来，在卫易的请求下，宗门不得不多召开了一次最高议事，商讨此事。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派王垂志来帮卫易。一来王垂志和卫易本就很熟，两人可以更好的配合。二来王垂志亦是如今宗门内部的顶尖战将，距离名将只差半步，本事肯定足够了。至于直接抽调那位虎帅过来，那就有些奢侈了。而且王虎臣目标实在太大，天玄宗目前虽然相对安全，但一位名将直接消失，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有问题。 另外，宗门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战事越来越少。王垂志想要成为名将，需要经历足够多的战斗，而当下的天玄宗，偏偏又没有大战。调到卫易这边之后，两全其美。 不过，这件事到底是宗门的最高机密。王垂志被调来之前，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任务。调令是掌门叶朝归亲自发的，所以只有叶朝归一人知晓。所以直到今日，就连那位坐镇丽水防线的虎帅王虎臣，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干嘛去了。 倒不是宗门不信任王虎臣，委实是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嘛！ 等到王垂志抵达鱼龙岛，被告知了详细情况之后，瞬间就兴奋了。 老天！ 这几乎等于由他来指挥一个圣地级力量，自由作战了啊！如今蛮荒内部的白骨生物，单以纯粹实力计算的话，恐怕还要超过天玄宗一家的所有中下层力量，估计能比得上天玄宗加曹家的总和。 如此多的力量，由王垂志一人来指挥，这绝对是任何一位顶尖战将，梦寐以求的事情。要不是实在抽不出时间，就连身为掌门的叶朝归，都表露过想要亲自指挥的意思。 随着王垂志的加入，王垂志指挥，卫易发布命令，自然就得心应手，无需再考虑如何对敌，只要单纯下命令就好了。王垂志也没有让卫易失望，在他的指挥下，卫易控制的白骨大军，很快就一路大胜。 但很多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些白骨生物，强则强矣。但卫易和王垂志都很清楚，这些白骨生物，其实并不能给妖族造成根本性的伤害。白骨生物当中，并无返虚以上的存在。之所以目前还能在妖族内部横行，主要是因为妖族内斗太过严重，大家都不愿全力解决这些白骨生物罢了。 所以，卫易指挥的白骨生物，规模小的时候还无所谓。但只要规模稍大一些之后，很容易引来当地妖族的注意，引来妖族高手甚至战部的清剿。 想要不断扩大白骨生物的规模，给妖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做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化整为零，让这些白骨生物彻底分开，分散到整个蛮荒，一切以击杀更多的妖族为目的。如此，既能减小目标，也能让妖族那边，乱的更久一些。 但这并不容易。 如果只是一两尊高阶白骨生物，卫易只需要分出一两缕神念分身到那边即可。但若是化整为零，分散出成千上万的小型白骨生物团体，那卫易就力有未逮了。 难不成，让卫易分出成千上万的神念分身？ 别闹了！那种夸张的事情，就算是当今神魂一道成就最高的叶朝归，也绝不可能做到。就算是叶朝归，能够分出百道神念分身，也是极致了。 这怎么办？ 简单的思考之后，王垂志便提出了这个创造性的想法。 引入这些年轻战将，让这些年轻战将，来指挥这些白骨生物！ 首先，由宗门从妖族那边，捕捉一些白骨生物，带到东海这边，让卫易奴役。或者由天玄宗的强者，带着卫易的神念分身进入蛮荒，奴役这些白骨生物。 然后，天玄宗以秘法在其中的部分白骨生物身上，布置一些传讯的法阵，可以收到天玄宗这边的命令。再之后，卫易对这些白骨生物下令，将指挥它们的权限，交给传讯法阵。如此一来，那些年轻战将，便可以通过这些传讯法阵，在鱼龙岛控制这些白骨生物作战。 唯一的缺点是，这些传讯法阵其实也并不算什么高级的东西，若是妖族有心的话，很容易就能察觉到源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天玄宗特意花费巨大的代价，启用了幽明圣象一族那边的某个暗手，在那边布置了一个传讯中转站。这样的话，就算各家查探，也只能查到幽明圣象一族的头上。 反正这些白骨生物，就是他们放出来的。能够指挥这些白骨生物，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从鱼龙岛到妖族腹地，乃至南海那边，这其中的距离，可真的是跨越了千山万水。就算天玄宗已是全力以赴，仍是无法将传讯时间减少至百息以内。想要更短，不是不行，但通讯的成本就会玩了命的上涨。就算天玄宗如今家大业大，不缺灵晶，也抵不过这种消耗。 这也算是唯一一个缺点了。 当然，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肯定是代价极大的。别的不说，想要在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内，布置一个传讯中转站，那也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幽明圣象一族，自己也会查，所以天玄宗必须经常转移这个中转站，做到滴水不漏，绝不能让幽明圣象一族发现。否则的话，天玄宗就会惹祸上身，引来整个妖族的针对。 但代价再大，也是值得的。 这套体系，一经建成，效果显著。 这些年轻战将，说是年轻，但也都是一百岁开外了。很多人都经历了当年的云莽收复之战，以及后来对幽明圣象一族的防御战，可以说是饱经战事了。由这些人指挥白骨生物作战，既能发挥出足够的战斗力，同时也能让他们得到充分的战斗，提升自己的战斗水平。 一位真正的顶尖战将，一定是在战斗中杀出来的。因为只有在真正的战斗中，战将才能试验自己的各种战术，逐渐提升自己的战将水平。当下的天玄宗，未来二十年恐怕都少有战事，长时间脱离战斗，对这些年轻战将来说，并不是好事。而指挥这些白骨生物作战，就算全军覆没，死的也是白骨生物。相比指挥真正战部战败的代价，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既能练兵，又能有效搅乱妖族。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近乎天才的想法。 至于王垂志本人，则是开始充当一个全军统帅的角色。在神殿内部的这座巨大沙盘上，所有年轻战将的情况，一目了然。而王垂志要做的，就是从整体战局上指挥他们，给妖族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绝对是所有顶级战将，都梦寐以求的机会！ 真正的统帅之机。 卫易最开始的时候，对此倒是很有兴趣，但时间长了之后，就有些兴致缺缺了。倒不是他不重视，委实是战将一道，并非他的专长。 卫易实在做不到，像王垂志那样，专心致志的琢磨如何指挥战斗，更感受不到其中的乐趣。 “只要宗门在妖族那边的中转站不被发现，我有信心让妖族未来二十年之内，整体实力只减不增！” “趁着我在鱼龙岛上，而且这些年又无法离开，要不要我顺便帮你训练一下神力战部？” 神力战部？ 这倒是卫易一直都想要做的一件事。 如今鱼龙殿已经平稳发展，组建神力战部这件事，也早就已经提上了日程，只是卫易先前一直没有时间，再加上目前鱼龙岛修士修为水平普遍不高，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但是，二十年之后呢？ 须知鱼龙岛从建立到现在，也不过仅仅只有七年时间。七年之前，除卫易之外，岛上所有弟子，全都是刚刚开始修行。但是如今，鱼龙岛上，已经有数千四阶弟子了。 再给过二十年的话，卫易敢保证，肯定会有七阶修为的弟子出现。因为目前鱼龙岛弟子修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当然，以你们目前这修为水平，大规模组建战部，确实还早了一些。不过我觉得，倒是不妨把里面那些走神力路线的年轻弟子，组织起来，先训练他们。将来真的要大规模扩充战部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就能够作为骨干，很快撑起一支战部来。” 卫易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好办法。 白骨弈战沙盘体系建立以后，卫易也是下了血本，将当年他得到的那座邯苗洞天，彻底改造了一下，改为这些战将学员们的修行之所。这些年轻战将，参加弈战沙盘的事情，可以说是宗门的最高机密。知道全部真相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如此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允许他们乱走，还是给他们找一座大型洞天空间最为稳妥。 卫易凭着这座邯苗洞天，从这一千个名额里面，拿下了三百个名额，供鱼龙岛弟子自己使用。卫易之前倒是让唐渭帮忙留意过，注意一下岛上有战将天分的弟子。这三百人，修为普遍不高，比之那些从整个天玄宗召集来的年轻战将，自是不如。但用来充当未来这支神力战部的骨干，倒是绰绰有余了。 而且，邯苗洞天内部，空间极大。若是单单被用作这一千多人的日常修行和学习，未免就太浪费空间了。组织一支小型战部，倒是更能物尽其用。 “反正战部之类的事情，我不算精通，这些事情，你帮我打理就好，你来决定。” 在卫易这样说完之后，王垂志算是默认了下来。不过很快，王垂志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正色道：“有件事，我觉得不管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天玄宗战将的身份，我都有必须提醒你一下。” “哦？” 卫易也不禁正色起来。王垂志性子跳脱，尤其是在他面前，少有这种颜色。 “你有没有想过，跻身神位之后，你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而是真正的一方大佬？” “真正的一方大佬，虽然无需事无巨细，事事费心。但是也不能事事都做甩手掌柜。若是单纯只顾自己修行，而将这些经营之事全部交给他人，那和独行强者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麾下那个唐渭，确实手腕高超，是个难得的内政人才。军伍之事，我也能替你多琢磨一二。但是你想没想过，这些事情，总归是你要最终负责的。” “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需要由你来扛起整个天玄宗的话。很多事情的最终决策，需要你来做，其他人都只能帮你参谋。你想没想过，现在的你，能不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王垂志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说道：“目前的天玄宗，当然很团结，所有人都以掌门马首是瞻，万众一心。” “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是说如果，需要你来承担更多的时候，你能不能压服整个宗门，让门派里那些辈分比你大好几辈的老家伙，对你心服口服？” “有些事情，该争，还是得去争啊！” 要争吗？ 王垂志所说的这些，卫易不是没想过。只是长久以来，卫易一直觉得，自己在宗门只是个小字辈，很多事情，轮不上他来操心。 相比王垂志所说的，卫易知道的其实更多。 王垂志只是假设，但卫易知道，自己那位师父，真的寿元无多了。 一旦叶朝归坐化之后，天玄宗该何去何从？ “我明白。” “从今以后，我会尽力。” 王垂志摇了摇头，冷笑道：“尽力？” “我一定会做到。” “这就对了。” 第94章 不成就死 自打弘武十三年，顾飞鱼死在妖族圣城以后，身为西北之主的郑当中，就成了当之无愧的当世杀力第一人。 没有之一。 哪怕那位咸安城的看门狗，也无法在纯粹杀力上，与之相媲美。墨貂寺的道，更多是长于控制。而且，走出咸安城之后的老宦官，在整体战力上，也要输给郑当中一线。 不过，最近这些年来，倒也不是没人质疑过这点。当年姚老头排名天下十强，大家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还是很认可的。只是如今已经快过去的八十年的时间，当年的榜上十强，在世的已经不多了。 排名第一的虬髯，死在了那场咸安城仙战当中；排名第二的顾飞鱼，死在了妖族圣城；排名第五的白山玄树族长，前些年坐化于族中；第六的珈蓝寺主持好好和尚，数年前战死于咸安城外；第八的九清敏敏，亦寿元耗尽坐化；第九的幽明圣象族长幽池，虽然还活着，但这些年几经大战，早已伤了修行根基，还能剩下多少战力，实在不好说；至于敬佩末座排名第十的九烈真君，亦于早些年坐化于天玄宗内。 如此算来，当年天下十强当中，还活着的就只剩下第三的郑当中、第四墨貂寺、第七东连，第九幽池这四位罢了。而这其中，幽池只怕如今已经担不起这个名头，实际战力还剩多少，存疑。 不知不觉之间，老辈高手已经死了这么多。 而新生代高手，则在渐渐崛起。 在顾飞鱼死后，如果按照原有天下十强座次不变的话，郑当中的拳头，便是真正的当世第一，无人能比。不过最近几年以来，大家却渐渐开始质疑。且不说那位一直久居冰原未曾现世的东连，身为后辈高手的天玄宗掌门叶朝归，这些年亦是名震天下。叶朝归的刀，能否敌得过这位西北之主的拳头？ 要知道，当年姚老头评点天下十强的时候，就曾特意把叶朝归和两剑山的那位玄平真君，单独拎出来进行评点，认为这两人假以时日，是一定有望超过榜上大多数存在。如今玄平真君还未入纯阳，暂时还不好说。但是叶朝归却已经跻身纯阳多年，之前又带领天玄宗连番大战，近乎废了幽池。这样的叶朝归，若是真的再次排名的话，能够排名几何？ 可惜，天九宫和天玄宗，一个地处西北，一个地处南疆，相隔太远。这两位顶尖高手，似乎也没有要一决高下的意思，所以结果只能留给外人随意遐想。 西北灵州，大钟城。 已经没了那口威明钟的大钟城，多少显得有些名不副实。 从乾安年间末期开始，两座天下就陷入了动荡之中，天九宫也没能置身事外，先是联合御灵宗，远征西漠，战果颇丰。后来大离北上进攻御灵宗，天九宫又介入云州之战。所以总得来说，天九宫这些年就没消停过。 但是，这些战争，大多发生在灵州以外的地方。至于天九宫直辖的灵州界内，大体上还算平静。 黄昏之中，有个身材并不高大的男人，身穿普通布衣，宛若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缓缓步行出城。在其身后，有个身形介乎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男人，紧随其后。 极为诡异。 身穿布衣的那个长相质朴的庄稼汉子，自然就是当下的西北之主，郑当中，号称两座天下杀力第一的男人。至于其身后的那人，其实同样威名赫赫，在西北灵州这边，仅次于郑当中。 摩崖真君。 不单是郑当中最为优秀的弟子，更是当下灵州这边，除郑当中之外的唯一一位纯阳。 天九宫气运鼎盛，不比御灵宗那般落魄。尤其是之前攻入西漠以后，战果斐然，更是让门派整体实力蒸蒸日上。除郑当中之外，原本天九宫还有一位老古董级的纯阳老祖。这位纯阳老祖，辈分极大，单以辈分而言，连郑当中都要称一声师叔。前些年这位纯阳老祖坐化之后，便由摩崖真君破境，填补上这个位置。 一个萝卜一个坑。 对于当下的几大圣地而言，有机会进阶纯阳的返虚后期，未必只有一人。但这些人，往往受限于宗门气数，只能止步于返虚后期。想要跻身纯阳，非得有海量气数支撑才可以。像天九宫这样的整体实力，就只能支撑两位纯阳。再多的话，就要涸泽而渔，伤及门派根本，对于门派弟子来说，更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次离开大钟城以后，接下来你想去哪儿，我都不会过问，你自己决定就好。” 郑当中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对身后的摩崖真君说道：“未来十年，你可以自行游历天下，去妖族那边也没关系。不过，只要别把自己给玩死了就行。” 摩崖真君微微点头。哪怕已是纯阳修为，在自家师父面前，仍是像个孩子一样。 “是，师父。” 郑当中微微皱眉，不悦道：“你说你这性子，到底随谁？都成了纯阳老祖，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将来由你执掌天九宫，我真怀疑我天九宫会亡在你手里！” 摩崖真君也不反驳，只是乖乖听着。但是他的这份顺从，却反倒让郑当中眉头皱得更紧了。 “相比你这个做师父的，你那弟子姜怀水，到底更让我觉得舒服。虽说这小子在宗门内部，是出了名的坏水最多。可是，如果他当下也能有返虚后期的修为，我多半不会让你成就返虚，而是会让他坐上这个空缺！” 摩崖真君终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这些年来，自家师父就从来不吝于表示对自己徒弟的喜爱。但要说拿徒弟和自己比，这就让他有些郁闷了。 “你还别不服，你信不信，若是真由这小子成为下一任的西北之主，我敢打赌，他会做的比你这个做师父的更好！”郑当中忽然摇了摇头，道：“也怪我！怪我昔年对你们的管束太过严苛，总想着让你们能够成才，将来好担当起整个天九宫的大任。但我的这些管束，如今看来，倒是成了你们的桎梏。” 摩崖真君，依然只是点头。 这回就轮到做师父的郑当中郁闷了。 郑当中忽然抬起脚，朝摩崖真君屁股后面狠狠踹了一脚，怒道：“这次让你外出游历，就是想让你多见识见识这天下的风云变化。我知道，如今再给你补这一课，已经有些晚了。但你小子回头要是直接找地方闭关苦修十年，回来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身为西北之主的郑当中，怒过之后，又显得有些落寞。 “你应该知道，天九宫目前还算安全，主要是因为我还活着。我活着，大离就不敢动，冰雪神殿也不敢动。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拳头大！咸安城哪怕有墨貂寺那个老阉人在，只要我想，一样杀的进去！就算大离所有纯阳，一起来围攻我，我也有能力在杀掉他们大半的同时，冲进咸安城，宰了大离皇帝。” “所以，我活着，他们不敢动。但是，我死了，你能像我一样，镇得住场面吗？” 说到这里，师徒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摩崖真君也算一时人杰，但要说和郑当中相比，那就差的太远了。想要像郑当中这样，震慑四方，以一己之力让大离不敢进军西北，那是痴人说梦。 “我走的体修一道，算是占了便宜，能够滋养肉身，活的更长些。要不然的话，我说不定比顾飞鱼死得还早。不过，就算这样，我最多也就再能撑个二十年左右的样子。二十年之后，天九宫就得交由你来执掌了。” “别让天九宫，断在你手里。” 郑当中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这些年，对门下弟子，教育的太过全面。 西北灵州，并不比北边的云州强多少。如果抛去郑当中不算的话，天九宫的整体实力，其实和之前的御灵宗相差无几。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郑当中恨不得让门下所有弟子，都成为能够扛起整个西北的顶级高手。对每一位弟子，教导的都极为用心。而郑当中的这份苦心，也没有白费。他一生所收的六位弟子，无一例外，全部跻身返虚，成为当下天九宫内部的扛鼎之人。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教的太好，让这些弟子心中，对他的敬畏之心过重，失去了那点顶尖强者的意思。 没有真正的顶尖强者，就算多出几位返虚，对于目前的天九宫似乎也无济于事。 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的话，郑当中一定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不会再全方面的教导这些弟子，而是会让他们自己去拼，自己去斗。 正是因为没有选择，所以才会有摩崖真君这一行。 放出去，任由他行走天下，说不定还有那么一丝机会，达到郑当中这个层次。 “师父，我有个问题。” 摩崖真君忽然开口问道：“当世目前存世的这些纯阳，师父您觉得，如何排名，有谁是我需要警惕躲避的？” “排名？” 郑当中冷笑一声，道：“你觉得这个东西，有意义吗？” “当世纯阳，咸安城的那个老宦官，冰原的神殿殿主，还有叶朝归，这三个人，都应该和我是一个层次的。但你要说躲避的话，你若真有这心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直接废掉你的修为，把这个纯阳的资格让给其他人？”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纯阳修者，到底和我差在哪里？不是大道感悟，更不是修为，而是你始终没有那种，哪怕全天下高手一起围攻你，你仍然有信心战而胜之，并且杀光他们所有人的无敌之心！” “这种心态，顾飞鱼有，我有，现在的叶朝归也有。但是，你没有！” 郑当中忽然抬手，指向身前的道路，沉声道：“当年我就是从这儿出发，一步一拳，打到东海之滨。逢山开山，遇水断水，这才有了这种无敌的心态。你久居西北，就算已经跻身纯阳，仍是坐井观天。这次你离开西北，成了，未来天九宫就能延续的下去；不成，天九宫就合该被灭掉。” “师父……” 摩崖真君还想再开口，郑当中却已是转身回城。 “老子这辈子，为宗门做的够多了，不想再为死后考虑什么。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让天九宫被灭了吧！” 这位西北之主，终于入城，消失在摩崖真君的视线当中。 不成，则死。 这不光是摩崖真君面对的困局，更是整个西北面对的困局。 如果御灵宗还在，两家圣地联手，倒也能让冰原或者大离忌惮，不敢随意下手。但如今，御灵宗已经亡了，天九宫已经只能单打独斗，再没了别的选择。至于说联合大离制衡冰原？或者联合冰原抵抗咸安城？别闹了！当双方的实力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联合的余地。一旦联合，天九宫肯定会被逐步吞掉，没有第二个可能。 黄昏之中，郑当中立于城头，目送摩崖真君离开。 “我最多也就还能再庇护西北二十年。” “不成，就死吧。” …… 咸安城，养心阁。 离平看着影卫传递回来的诸多情报，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忧虑。 半晌之后，离平终于抬头，看向身前几名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影子。 “这个计划，朕准了。” “计划之中，所需调动的各项资源，直接向朕上报，权限定为最高级，无不可用之人，无不可用之物。” “朕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成功！” “只要能够以天九宫的身份，刺杀乐北亭，并且成功干掉乐北亭，我大离日后在北境的忧患，就会大大降低。” “此事，定为绝密，不管付出何种代价，必须成功！” 离平说话之间，思绪已经飘向北地，飘向北方四界。 乐北亭，只是个周天境，仅此而已。但是，如果乐北亭死了，北方的四界的威胁，将会大大降低。 杀一个乐北亭，比干掉冰原两三位纯阳，都更有价值！ 第95章 造神 虽然身为林州经略使，但实际上，乐桓这些年对林州政务插手的并不算多。倒不是他有意为之，委实是有心无力，没这个时间罢了。 乐桓最重要的任务，是进阶返虚。 乐桓一旦进阶返虚，会改变很多很多东西。 对于当下的林州，乃至整个北方四界来说，内政型的人才其实并不算少。这主要归功于当年乐北亭在远东治政之时，早有先见之明，培养了一大批的内政型人才。所以后来远东易帜的时候，远东军团铁蹄踏过的地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有效的统治。如此，才能做到以战养战的效果。 但相比之下，返虚高手方面，就相对要弱势很多了。顶尖高手当中，虽然有那位两座天下都不知深浅的冰原之主在。但乐北亭知道，他的这位丈母娘，其实是不能走出冰原的。还有那位被两座天下称之为妖僧的宝静和尚，个人战力强则强矣，号称纯阳之下无敌。但宝静和尚不喜杀戮，更不会随意听从乐北亭这个便宜女婿的调配。 再往下，北方四界的纯阳修士，亦是相对较少。 照理来说，一个修炼界，一般可以支撑起一到两位的纯阳。若是这个修炼界繁荣些，就能支撑两位纯阳；而像远东那样的贫瘠修炼界，就只能支撑起一位。至于冰原，那要另当别论。 可实际上，当下的北方四界当中，抛去冰原不算的话，哪怕加上宝静和尚本人，乐北亭麾下也只有三位纯阳而已，相当于一界一位。至于返虚，同样少的可怜。 没法子，之前玉州打了几十年的仗，云州也几乎被直接扫平。林州倒是还好，但乐北亭先前为了掌权，也杀了不少。返虚期以上的高端战力，基本上所剩无几。常年的战乱，让北方四界的整体气数大跌，再无力支撑起更多的高端战力。 高端战力，是目前北方四界最大的短板。 防守可以，进攻不足。 好在冰原那边，对乐北亭真的是鼎力支持。只要乐北亭需要，冰原那边的几位纯阳，还有神殿返虚，都能出动。再加上冰原返虚来去无踪，倒是让这个情况缓解了许多。 但是。 如果乐桓进阶返虚的话，这种情况，恐怕就会大为改观。 倒不是说，乐桓进阶返虚之后，会直接拥有返虚中后期的战力。而是因为按照宝静和尚的理论，乐桓一旦跻身返虚，可以和愿力相合，正式走上神力一道。只要乐桓成功，北方四界的整体气数，恐怕就会暴涨。到那个时候，四界之内，至少能够再诞生三位纯阳，几十位返虚！ 这绝对是一股压倒性的力量。 而且，乐桓一旦走上神力一道，以后的远东一脉，就能诞生出大量的神力修者。神力修者相比同阶的灵力修者，往往更加强势，这又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林州经略使府。 乐桓今日离府，并未带其他扈从，只是带了身为经略使府长史的晋攸，二人出府。 如今官至经略使府长史的晋攸，在官场上可谓是春风得意，谁还记得当年的颓唐？ 当年这位晋三郎在离都闻道院求学的时候，先是被当年的首辅李砚山，一语打落尘埃。李砚山死后，又因为涌金门上书一事，被后来执掌朝政的毅王爷所不喜。从闻道院毕业之后，这位晋三郎被远远扔到了玉州，还曾因为得罪某位实权将领的儿子，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几十里地，成了整个玉州官场的笑话。 然后，直到远东易帜。 远东易帜后，这位昔年心高气傲的晋三郎，终于被磨去了所有傲气和骨气，老老实实三步一叩头，进了乐桓的大营。乐桓当时为了保证笼络地方势力，对这位堪称不要脸至极的晋三郎，予以高位，但不给实权。 不过，这对于晋攸来说，倒也足够了。 晋攸想要的，本就是一个荣华富贵，而非什么经世济民。 后来，在乐桓的安排下，晋攸更是被他带到了林州，一步步做到了经略使府长史的位置。在乐桓闭关不出的情况下，晋攸等于是代替乐桓，执掌整个林州。虽说林州这边的具体事务，其实都是玉州老帅府那边决定，但这并不妨碍晋攸狐假虎威，成为林州官场上名义上的顶天大人物。 如今，谁还会笑话，当年晋攸进入乐桓军营时的不要脸？ 如果有机会的话，绝大多数的人，估计恨不得比这位晋三郎做的更绝。 当然，这位晋三郎倒是也很有自知之明。在经过多年的摔打之后，知道自己确实没多少治政的本事，也就是文章写得好些。在担任长史一职后，晋攸从来不自作主张。所有事情，一律由乐桓或者老帅府那边的决定。他则是安心做一个人人皆知的马屁精，只要写好那一手锦绣文章就好了。 人人知道晋三郎趋炎附势，只会抱乐家的大腿，那又如何？ 有能耐你也来啊！ 今日乐桓出府，本来没想带任何一个人。但想想今日是自己人生中最要紧的一天，终于还是决定带一个人一起出去。所以，最擅溜须拍马的晋攸，就成了首选，乐桓也乐得今日心情好些。 离开经略使府后，二人改头换面，向经略使府十余里外的一座庙宇行去。二人过来的时候，庙宇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排队排出庙门好远。 这座庙内，供奉的正是乐桓。 远东拿下北方四界之后，便在除冰原以外的三界，大肆修建庙宇，供奉乐桓，以求为乐桓争得更多的信仰愿力。在玉州那边的老帅府的操持下，乐桓的形象被塑造的无比光辉。从之前的远东易帜，到后来的中州大战，乐桓都被描述成一个救世主一样的形象。 但实际上呢？ 那些事情，乐桓或许真的做过，但肯定没有帅府宣传的那么夸张。 乐桓也是这些年才渐渐明悟。 神，或许都是人造出来的。 有老帅府做背书，乐桓的庙宇几乎遍及三界之地，广受三界修士供奉。整整三界修士的愿力，堪称天量。哪怕乐桓还无法有效利用这些信仰，但这些信仰冥冥之中给乐桓增加的气数，还是让他的修行一路畅通。 今日的乐桓，距离返虚，真的只差一线了。 而且是随时都可以迈过去的一线。 乐桓的庙宇，如今被称之为桓庙。因为官方的造势，桓庙如今在北方三界修士的心中，堪称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尤其是在低阶修者当中，桓庙更是被当成了近乎全能一样的存在。没有钱，拜桓庙；有伤在身治不起，拜桓庙；道侣之间想要孩子，拜桓庙……再加上偶尔经略使府那边，会从信徒当中，挑几个运气好的，满足一下他们的心愿，然后再大肆宣扬。如此一来，信徒们对于桓庙的信仰，也就会越发的坚定。 就算心愿没有达成，大家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虔诚，而不是桓庙的问题。 至于那些真正的高阶修者，就算看破其中的奥妙，也不会点破。因为但凡觉得自己聪明，点破其中玄机的，都被经略使府不留痕迹的干掉了。他们的声音，自然也压不过乐家的声音。 实际上，这一套在西漠禅修那边，早就已经被玩烂了。最初提出这个构想的，就是昔日在西漠地位极高的宝静和尚本人。只是在林州、玉州乃至远东这边，这倒是个新鲜玩意儿。 “公子，也是来拜桓庙的吧？” 临近桓庙，热闹非凡。有个算命摊子的老先生，看乐桓较为年轻，便凑了上来。 “若是我没算错的话，公子应该是来求姻缘的。这个……”算命的老先生说到这里，忽然微微皱眉，道：“公子这姻缘，似乎有些不大妙啊？来来来，公子且过来，让老夫为你解上一签。老夫见公子你也是大贵之相，今日这解签就不要你的钱了。” 这位算命的老先生，倒实在是热情的很，拉住乐桓的手便不再放开，几乎是强拉着乐桓到了自己的摊子那边。乐桓倒也没挣脱，至于这老人是什么世外高人之类的，那就别想了。乐桓所走的修行之道，颇为特殊。哪怕当年那个姚老头复生，想要在乐桓面前遮掩修为，也是不可能的。眼前这个算命先生，确实是那种行走天下的江湖骗子无疑。 而且，为了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老人还特意弄了个眼罩，遮住自己的一只眼睛。若无意外的话，待会儿多半会说，这是昔日自己泄露了天机，被天谴所致。可实际上，老人不过是故作高深罢了，那只眼睛也不是真的瞎了。 “公子不妨随意抽一支签。抽签之时，只需在心中默念自己所想即可。不要想太多，要不然就不灵了。” 乐桓轻轻一笑，随即接过老人递过来的那支签筒。没有动用任何神通，而是真的像老人所说的那样，在心中默念自己的所求，随意摇签。最后，一支签子落下， “愁眉思虑暂时开，启出云霄喜自来；宛如粪土中藏玉，良工举荐出尘埃。” 是支中签。 不算好，也不算坏。 乐桓还没等伸手，老人便已经将落在桌子上的竹签拾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签文，故作犹豫之色。 “哎呀！” 老人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微微皱眉道：“公子的姻缘，可如良人得美玉，两相宜章。只是这姻缘，想成却是另有波折。恐怕要多费许多力气，才能成就这段佳缘啊！” “先生不妨帮我指一条明路。若是真的成了，日后晚辈定有厚报。” 乐桓这会儿很合时宜的露出一抹焦急之色，随手摸出一颗下品灵晶，摆在老人面前。老人仍是皱眉，但心里却是暗道乐桓这小子上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且帮你一次，化去这段劫难，让你能够得偿所愿，佳缘乃成。” 老人说罢，从身后取过一张白纸，然后在白纸上如画符一般，随意勾勒。片刻之后，老人将这张白纸一把火烧掉。 “成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出来，老人是真的行走江湖多年，熟稔此道。老人当下也是心情大好，毕竟像乐桓这样的冤大头，实在是不多。能够随手打赏一颗灵晶，这样的事情，可是极为罕见的。哪怕今日老人再也不开张，甚至接下来几日都在家休息，也算赚了。 “前辈，晚辈倒是有个问题，想再问问前辈。” 对于如此上道的乐桓，老人既然今日拿了乐桓的灵晶，自然也就要多给几分面子。“公子但说无妨，老夫自当言无不尽。” 乐桓微微侧过脸，看向不远处香火鼎盛的那座桓庙大门，问道：“先生觉得，这桓庙，真的灵验吗？” 老人大概没想到，乐桓会问这样的问题，当即便有些发愣。不过老人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很快就不着痕迹的继续说道：“这桓庙，自然是灵验的。前几日老夫还听说，有对多年未曾得子嗣的道侣，刚刚进来烧过香以后，回去便有了子嗣，也是老来得子，人生一大幸事。” 老人说到这里，又忽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其实，灵与不灵，老夫倒是觉得，多在个人罢了。” “哦？” 乐桓好奇问道：“这话怎么说？” 老人这次倒也没有故作高深，只是继续说道：“所谓天助者人自助。就比如那对多年未得子嗣的道侣，就算来桓庙烧过香，晚上回家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哪来的孩子？要是真有了的话，反倒是大事了。” “老夫以为，大家未必不知道，进来烧香磕头，也未必就真的能得偿所愿。但更多的时候，大家不过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人生不易，有个念头，这不是挺好的嘛？” 乐桓点头，随即冲老人拱了拱手，就此而别。 很多时候，人能有个念头，有个希望，就很好了。 不管是这位算命的老人，还是身后一直跟着的晋攸，大概都不会想到，乐桓刚刚求签之时，心里所问的问题，便是自己是否有资格给四界修士一个安稳。 也许不容易。 但只要有可能，就很好了。 只要自己能够给他们一些希望，让大家活着更有奔头，足矣。 本来打算去桓庙内部转转的乐桓，忽然转变了方向，没有再进桓庙，而是转头离开。这一刻，整个北方三界的气运，都疯狂向乐桓涌来。冥冥之中的三界修士愿力，更是如潮水一样聚来，刹那间便与乐桓的灵力相合。 这一刻，整个修真界的高阶修者，都察觉到林州这边的变化。但是，桓庙门外那依然等着入门烧香的芸芸众生，却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有细心之人，发现桓庙中的那尊神像，微微颤抖之后，复又归于平静。 乐桓，终入神位。 第96章 流沙 在乐桓正式踏足神位这一刻，普天之下所有返虚，所有天机术还算合格的天机士，都察觉到了一样。 无他，这个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乐桓跻身神位，和普通返虚破境不同。普通返虚破境，多半要遭遇天劫，威压千里。但乐桓的突破，却并未造成这些异象。 相反，乐桓造成的动静，更多是来自于气运和信仰上的变化。 几乎所有高阶修者，乃至妖族，都能察觉到，这一刻，北方四界的气运，似乎有渐趋融合的迹象。而这个融合点，就是乐桓本人。 难道……北方四界，要融合成一界？ 大家就算明知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仍是觉得难以置信。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的话，那么接下来，修真界乃至此方天地，都会出现很大的变化。 不过好在，随着乐桓成功破境，那些气运的流转，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大家终于明白，看来北方四界，是打算培养出一位真正的四界共主，一人身负四界气数。 好大的手笔。 不过，绝大多数人，此时就算能够察觉到北方的变化，也不知道这是由乐桓引起的。在大多数高手眼里，乐桓虽然天分不差，但更多是凭借乐北亭儿子这个身份，让大家注意。 但是，在这一刻，身在东海的卫易，却清楚明白一切。 他知道，乐桓不是单纯的跻身返虚，而是走上了神力一道。 因为在刚才，神力一道的气运，发生了一阵波动。 在卫易跻身神位之后，天地间残留的上古神力一道的气运，已经尽数被他融于东海，并且帮助东海顺利成界。照理来说，乐桓破境之后，也该吸纳一部分神道气运。可惜这些气运，早已被卫易尽数融于东海，乐桓却是半点都拿不到了。 第一个，大口吃肉；第二个，连汤都喝不到。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当然，若是卫易这个东海界主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能分给乐桓一部分气运。但涉及到宗门气数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私人感情能够左右的了。就算卫易对乐桓的私人情谊再怎么深厚，也不可能这样做。 乐桓，跻身神位了吗？ 同代当中，如今已经跻身返虚之上的几人，似乎都和他有很深的关系。 卫易不觉得是巧合。 乐桓进阶神位之后，毫无疑问，以后北方四界会诞生大量的神力修者。北方四界的力量，会继续提升，继而对大离的威胁更大。 当然，这对天玄宗来说，是件好事。 北方四界越强，大离的北线压力越大，未来几十年，天玄宗就越能安心休养，发展力量。 卫易不知道，下一次大战再次来临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修为？神位中期？神位后期？亦或是……神位圆满？ 实力，是这个时代最可靠的东西。 …… 有个年轻男人，乘坐云梭通过云道，一路南下，最终抵达了这条如今被称之为‘大离生命线’的云道终点。 苍灵府。 走出云梭的时候，男人深呼吸一口气。 “多年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呀！” 年轻男人，正是范梧。 如今的苍灵府，已不是范梧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当年范梧被姚老头带走的时候，还只是个普通孩子。在那时的范梧眼中，姚老头只是个平时连做饭都不会的邋遢老头，和高手什么的完全不沾边。而那时的苍灵府，则是刚刚经历过一场云道大战，伤亡惨重，到处都是战火。 但如今，范梧已经是一位周天境修者，更要紧的，是他那些注定无法示人的身份。而苍灵府，则是如今两江南部的第一大府，堪比两江界城祥云城。 范梧第一次有了些许惆怅。 哪怕如今的苍灵府，已经物是人非。当年永子巷里的邻居，要么垂垂老矣，要么早已死去。范梧熟悉的那些地方，也早就改换门面，不再是范梧记忆中的样子。 不过，有个地方，倒是和范梧记忆当中的样子，没多大变化。 永子巷。 回到苍灵城后，范梧首先去了趟永子巷。至于目的，到底是为了怀旧，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范梧自己也说不好。不过，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永子巷的变化依然不大。范梧知道，这主要是因为如今那位落霞岛新岛主的原因。在那位新岛主的授意下，这里之前被云槐岭宋家竭力保存，宋家迁入天南之后，则是由落霞岛的一些隐秘部门维持。 大离并非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大离也没有花力气来破坏，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意义。 走入永子巷后，范梧很快来到一座小院门口。这座小院，正是他昔年和姚老头所住的那座。范梧如今还能清晰记得，当年他在小院里每天给姚老头烧火做饭的细节。还记得当年他曾在这条巷子里，救济了一个小女孩，后来却被姚老头骂他坑人，说他改变了小姑娘的命数。 范梧现在知道，姚老头没骗他。 正是因为他的施舍，导致那个小姑娘错过了被人收养的机会，最后饿死在了苍灵城的街头。 范梧难得觉得有些愧疚。 人间之人，皆有各自命数。贸然改动他人的命数，多半是祸非福。 可惜，当年的范梧，不知道这点。 不过，或许自己施舍那个小姑娘，让那个小姑娘的命数被改变，也是她命数的一部分？范梧摇了摇头，抛却这些念头。哪怕他继承了姚老头的全部衣钵，天机术造诣亦是当世罕有。但如今的他，仍是觉得命数一道深不可测，不敢多言。 最多，也就是沿着当年姚老头的布置，继续走下去罢了。 短暂在永子巷怀旧之后，范梧离开了这里，前往城内坊市。在入城之前，范梧已经压低了修为，将修为压低在化灵后期的层次。以范梧如今的天机术和修为，天地之大，能够识破他的人不算多。而那些能够识破他的存在，往往又逃不过他的天机术推演。 几日之后，在城内坊市当中，一家装修尚可的法宝店，悄悄开张了。不过，在如今的苍灵城里，像这种最多只能售卖灵阶中品法宝的法宝店，根本算不得什么，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其存在。 但是随着这家法宝店的开业，一个极为隐蔽的消息，在苍灵府某些阶层内，开始传开。 流沙阁，似乎在苍灵城内开设分阁了。 流沙阁这个名字，对于修真界某些地位足够的修者来说，近年来可谓是如雷贯耳。只不过，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可并不算好。 流沙阁，是近年来新崛起的一个杀手组织。 没有人知道，流沙阁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大家只知道，流沙阁做事极为隐秘，很多地方都开设有分阁。哪怕清理掉当地的分阁，对流沙阁本身也无损，因为分阁的人知道的事情，往往也极为有限。而且不管是哪一方势力，只要清理了当地的流沙阁，事后负责清理之人，肯定会遭受到流沙阁的报复。 加上流沙阁只做生意，不参与各种纷争，所以时间长了以后，大家反倒是能够容忍流沙阁的存在了。 流沙阁的生意相当单一，只从事杀手生意。流沙阁拿钱办事，号称就算返虚也能刺杀，而且还真的成功过。不过，流沙阁亦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从来都只刺杀一次。如果失败，全额退还佣金，并且不再对目标进行第二次刺杀。 流沙阁的实力，很强。而且，极为隐秘。 哪怕几大圣地，对这个新崛起的流沙阁，都所知甚少，更不知道流沙阁的背后，到底是谁。 各大势力大概打死都想不出，流沙阁目前的实际控制者，其实正是范梧。 一个周天境。 几日之后，对于苍灵城内一些足够高阶的存在，已经尽皆知道流沙阁的到来。而且，所有得到流沙阁认可的修者手上，都会得到一枚流沙令。只有拿到流沙令的人，才有资格通过流沙令，向流沙阁发布刺杀任务。 至于再往上追查的话，只有极少数人，包括苍灵府目前那位周天境巅峰的府主，才能查到这家明目张胆开在坊市当中的法宝店头上。 这一日，在法宝店的某间客厅当中，范梧轻轻煮好一壶茶，茶香顿时萦绕整个屋子。 在范梧对面，有个男人，身形亦真亦幻，竟是以神念分身降临了此处。 如果有认识男人的存在，看到男人在此，绝对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大离三朝元老，钦天院院首，孙康！ “这次找师兄来，还是要请师兄帮个小忙。”范梧轻轻倒了杯茶，奉到孙康面前，道：“影卫那边，之前查到了一些消息，对我有些不利。我希望师兄能够帮帮忙，帮我斩断其中的联系。” “哼！” 身为大离钦天院院首的孙康，只是冷哼一声，随即道：“你小子这些年倒是越来越过分了！还有，你既然全盘接手了师父留下的情报网络，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影卫查到？废物！” 面对孙康的教训，范梧也不反驳什么，只是自顾品茶。只是当孙康板着脸说完的时候，范梧还很郑重的点了点头，仿佛也很赞同孙康的意思。 “师兄，好歹你也算是流沙阁的副阁主，这点忙总还是要帮的吧？”范梧叹了口气，摇头笑道：“再说，师父临死之前不是说了，让你好好照顾一下我？这种小事，师兄就别推辞了。” 孙康再次冷哼一声，只是这一次，终究没有拒绝。 师兄给师弟擦屁股，好像还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流沙阁目前开了多少地方了？”沉默了一下之后，孙康再次问了个问题。 范梧眨了眨眼睛，轻敲桌面，然后回答道：“北边这几界，除了冰原之外，都有分阁。南边的话，蜀州、天南、炎州这三界，有分阁，但是数量不多。至于两江、潇湘，情况倒是好一些，但我也刚来，还是得从头大离。东海和云莽嘛，要不要开设分阁，看心情。反正这流沙阁，本就是给他卫易开的。若是事后大家怀疑，流沙阁的背后是天玄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啊。” 孙康再次白了范梧一眼，依然还是觉得范梧不太靠谱。 “哈哈哈……”范梧忽然笑着摇头，道：“师兄，不至于吧？你真信了？你真的觉得，我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放心吧！云莽和东海那边，我肯定也早有布置。只是经历云莽天灾以后，老师在那边留下的人手，本就不多，建立起来，要稍稍费点力气，但也仅此而已。” 孙康终于难得点了点头。 范梧再次给自己倒了杯茶，笑意温醇。 谁能想到，流沙阁的副阁主，会是他，会是孙康这个钦天院院首？ 谁又能想到，流沙阁的真正阁主，其实是远在东海的卫易？ 就连卫易自己，其实也全然不知。 因为还不到时候啊。 “等着吧！接下来的十几年，修真界大致会相对平静一些。郑当中、乐北亭、叶朝归，还有我们的皇帝陛下，不管谁先死，都会成为下一个乱局的开始。” “接下来这段时间，如无意外，我应该会一直留在南边。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大概会去一趟妖族那边，说不定有机会把流沙阁开到妖族那边去。” “何时叶朝归死，何时我入天玄宗。” 孙康似乎早已对此有所预料，只是平静点了点头，“这四个人，不管谁死了，都会从根本上影响当下修真界的局势走向。不过，以我的天机术，倒是推测不出来最终的结果。老师可曾对此有过什么推演？” “这很重要吗？” 这一次，终于轮到范梧翻了个白眼。 “不管谁先死，结果有区别吗？” 也是。 孙康决定不再废话。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看到范梧的第一眼起，他就不太喜欢这个小师弟。但可惜的是，两人既然同出一门，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不做。 一阵青烟之后，这位钦天院院首，消失不见。 范梧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天际。 “能睡个好觉啦！” 第97章 二十载匆匆过 整个妖族大概都没有预料到，这场白骨天灾，会真的有一天波及整个蛮荒。 这大概要归咎于白骨天灾爆发的初期，各大族群对于这些白骨生物的纵容了。 这些白骨生物刚刚出现的时候，大家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白骨生物当中，最高似乎只能到九阶，根本无法进阶返虚。这也是各大势力初期对这些白骨生物放松的主要原因，在那些大势力看来，既然没有返虚级的力量存在，那就不算是大患。只要日后全力以赴，便可以轻易镇压。 单纯的数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白骨生物，根本无法组成战阵，最多只是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白骨生物潮。如潮水一般的白骨生物，看似恐怖，但在真正的顶尖战部面前，根本就是被轻松屠戮的命，甚至都无法给那些顶阶战部造成大点的伤害。 至于返虚，那就更是如此了！在白骨生物出现后，大家也发现，猎杀这些白骨生物，似乎并不会积累什么因果，更不会削减气运。也就是说，返虚乃至纯阳级的高手，可以随意对付这些白骨生物，根本不用有半点留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怕呢？留着他们，给自己周围的族群增加一些压力，让他们损失更大一些，日后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不香吗？ 但是。 随着这些白骨生物，开始出现半年之后，情况开始发生了变化。 大家渐渐发现，这些白骨生物，似乎越来越会打仗了。他们开始袭击那些弱小的妖族，尽一切可能壮大自己的力量，并且避免和强于自己的敌人作战，竭尽全力的破坏、骚扰、袭击。 妖族高层，不怕这些白骨生物聚集成群。再多的白骨生物群，在各大势力面前，也不过是多费些力气清剿的事情。 但是，如果这些白骨生物，化整为零，开始变成以袭扰、破坏为主，那就截然不同了。 等到各大势力的高层，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距离这些白骨生物出现，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原本可以轻易镇压的白骨生物，终于演变成了无比恐怖的真正灾难！ 连几大皇族血脉联盟，都要觉得恐怖。 至此，各大势力终于开始出动返虚，全力清剿辖区内的白骨生物。 但此时，早就为时已晚！ 无数的白骨生物，早已扎根于蛮荒的每一个角落，充斥在无数隐秘的角落。就算各大强族，在这时达成了协议，纷纷派出顶尖高手，全力击碎那些空间通道，仍是已经晚了。 这些空间通道，大多来去无踪。哪怕是各大强族联手清理，也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彻底清理掉最后一道空间通道。 弘武八十二年，最后一个白骨通道，在蛮荒西部的无尽大山当中被打碎。然而这时的蛮荒，已经无力再压制这些白骨生物的扩张。白骨通道的源头虽然断了，但这些白骨生物击杀生灵之后，可以将生灵变成白骨生物。这就使得整个蛮荒范围内，白骨生物的数量，依旧在持续增加。 就算各大势力已经全力清剿，清剿的速度，依然只能和白骨生物增加的速度相持平。 为了对付这些白骨生物，妖族几大联盟，不得不彻底停下了对幽明圣象一族的进攻。妖族内部原本已经明朗的局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 更可怕的是，当这些杀之不绝的白骨生物，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甚至开始成群结队，直接进攻妖城。一座座古老的妖城，从妖族的历史上被直接抹去。妖城一旦被攻破，往往就是里面所有白骨生物，都彻底死绝的下场。 鱼龙岛上。 那座邯苗洞天，如今已经被彻底改造，连名字都被改叫作鱼龙洞天。 鱼龙洞天内，上千位年轻战将，最近一直聚集在一起。而身为总教官的王垂志，最近则是一直坐镇其中。 他们在筹划一场大型战役。 这场战役，涵盖了莽荒的大半个东域，这里是白山玄树一族的领地。白山玄树一族，在妖族几大皇族当中，历史最为悠久，底蕴也最为深厚。哪怕前些年幽明圣象一族最为猖狂的时候，大家依然坚信，他们最后和白山玄树一族持平而已，而从没想过会超过。 白山玄树一族，千年以来，一直霸据万族圣碑的第二名，名次从来未曾动摇过。 “记住，我们这一战的目的，不是去杀那些普通妖族，而是要针对返虚王！” “只要能够杀掉一位妖王，我们就算是大胜了！” “杀妖王，拿军功！” 这个口号，最近成了鱼龙洞天内部，所有战将学员共同的鸡血。 对于这次行动，王垂志给出的理由，是检验之前三年当中，学员们的进修成果。而且，开出的军功奖励，更是丰厚的吓死人。尤其是如果能够完成战略目标，成功干掉一位妖王的话，那军功更是高的吓死人，足以按照顶阶战部的配置，给一支五千人的战部完成换装。若是换成个人修行资源的话，那估计都足够支撑一个修者跻身返虚了！ 这只是培训啊！ 奖励怎么可以如此丰厚？ 如此高昂的奖励，自然引来了所有学员的狂热。但是，想要完成这个战略目标，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当下通行的那几种战部对付返虚的手段，似乎都无法由白骨生物来实现。 返虚斩杀白骨生物，没有气运折损，注定无法单纯以白骨生物的数量，诱导返虚迎来天劫；白骨生物不能组成战阵，而且也没有名将级战将实际统辖，所以无法组建成建制的战部对抗返虚；白骨生物当中，也没有返虚级的存在，所以注定不可能由战部配合返虚来完成斩杀…… 总之，当下所有大家所知的，能够由战部对付返虚的法子，都不适用。 但是，没关系啊！ 这些年轻战将，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指挥一场真正的战役。所以，大家开始广开思路，思考一切的可能。阵法？毒药？这些年轻战将，将自己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最终，大家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完成了战争开始之前的所有准备。 弘武八十二年，冬月。 一场白骨兽潮的大型战役，拉开序幕。 这场战役，不是某一支白骨生物群的战斗，而是整个东域，乃至东域周围很多地方的战斗。绝大多数战将学员的任务，不是真的去猎杀那位返虚，而是要尽可能的牵制其他的力量，阻止其他力量的增援。 三日之后，蛮荒东域，一个震撼的消息传来。 白山玄树一族的沅究妖王，战死于白骨生物之手。 两座天下，尽皆失声。 从白骨天灾开始以来，这是第一次有返虚妖王，陨落于白骨生物之手。 而当沅究妖王战死的那一刻到来时，鱼龙洞天内，却是一片欢呼。便是隐藏在暗处的几位宗门大佬，都不禁目瞪口呆。 在王垂志提出这个构想之后，天玄宗高层最初的想法，只是希望能够借这次战役，削弱白山玄树一族的实力。谁能想到，这群年轻人最后竟然真的成功了？ 最终，斩杀沅究妖王的那部分军功，被六位年轻战将瓜分。这其中，完成最后一击的徐崤，拿的最多，独占四成。至于其他负责阻击、策应的人，也都有丰厚的军功奖励。而对于军功最多的徐崤，大家也没有太过意见。因为这次能够干掉沅究妖王，所采用的策略，基本就出自于徐崤之手。 用毒。 在决定开始这场战争之后，徐崤也在苦思冥想，思考如何对付返虚。最后，他请教了卫易，能不能做得出一种暂时阻止返虚收拢天地灵气的毒药。卫易在和宗门沟通过以后，大家都觉得可以试试。最后，还是宗门的几位炼丹大家，以一份纯阳妖族的尸身，凝练出了一份毒药。 光是这份毒的价值，就足以培养数位高手，直达周天境九重天了。 不过，只要能够实现最后的战略目标，就一切都有可能。 在凝练出这份毒药之后，王垂志才宣布，有这玩意儿的存在，后来大家的作战任务，也都是围绕这一点来展开的。 只是，就连徐崤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个选择，会给两座天下，带来多大的影响。 经此一役，白山玄树一族，确实损伤惨重。但是，东域的白骨生物，也战死了九成九以上。除了极少数用以潜伏的白骨生物之外，基本上都被清空了。以后再想发动这种规模的战事，恐怕要至少再等几年，将白骨生物的数量彻底恢复过来再说。 不过这没关系。 因为在东域以外的其他地方，还是有大量的白骨生物存在。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接下来自然就容易了许多。往后的十几年里，蛮荒各地又爆发了数次类似的大型战役。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以白骨生物几乎死光，但妖族同样损失惨重而结束。虽然每次大型战役之后，当地的白骨生物都会被杀绝，而且以后想再次恢复，更是千难万难。但经过这番洗礼之后，蛮荒没有五十年的时间，绝对没有可能恢复到白骨天灾之前的水平。 而妖族这边的劫难，对于天玄宗这边来说，反倒成了一个重大的战略机遇。 通过和妖族那边的隐秘贸易，天玄宗从蛮荒那边，得到了大量的白骨生物遗骸。虽然妖族那边，也知道和天玄宗做生意是在资敌，但他们也没办法。经过这场白骨天灾这么一闹，妖族这边很多资源缺的厉害，单靠自己恢复，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所以只能选择从天玄宗这边想办法。 至于修真界这边的其他几大势力，很遗憾，偶尔以顶尖高手为搬运工，喝喝汤可以，但想大规模的做生意，那就别想了。毕竟，如今东海和云莽，都在天玄宗手里，不可能允许其他势力过境，和妖族做生意。至于落霞岛那边，基本上也是如此，恨不得将所有的利润，都全部卡死。 相比妖族那边的混乱，修真界这边，最近这些年倒是稍显平静。虽说几大势力边境地区的战争，依然不断。但像先前远东易帜，或者大离攻灭云州这种事情，确实没再发生。 这种平静，显得极为诡异。 没人知道，下一个引爆整个修真界的点，会是什么时候到来。 不过，虽然大的战事没有再次发生，但修真界内部的各方势力，依然不时有大消息传来。这其中最让大家瞩目的，无疑是北方四界。自乐桓破境之后，北方四界之内，大量新生代修者，开始转修神力一道。人们渐渐发现，神力一道修者，似乎比同阶修者更强。所以渐渐的，北方四界内的新生代修者，走神力一道的越来越多，走灵力一道的越来越少。 这个趋势，虽然暂时还只局限于那些普通底层修者。真正有资源有门路的年轻天才，依然还是在走灵力一道。毕竟，灵力一道比神力一道更加成熟，神通和功法都更多。而神力一道，目前还只是草创，各种法门都很稀缺。但这种趋势，确实是已经显现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如何。 除此之外，北方四界当中，这些年也涌现出了不少高手。从乐桓跻身神位开始，短短十年之内，远东、林州、玉州这三界，就各有一位修士进阶纯阳。 随着这些高手的涌现，北方四界的高手短板，也开始渐渐被补齐。 而在高手的圈子里面，这些年同样有一个让大家理所当然的消息，如约而至。 两剑山的掌门，玄平真君，终于顺利跻身纯阳。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被整个两剑山吹得神乎其神的剑道大才，如今到底到了何等程度。 难道，能比得上当年的顾飞鱼？ 在这种混乱当中，二十年岁月，匆匆而过。 第98章 摄政（本卷终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偌大的修真界，没人能说清楚，每年到底有多少年轻天才涌现。二十年时间，足够各大势力的年轻首徒，换上两三茬。也足够那些后起之秀，将前辈们拍在沙滩上。 各领风骚。 闻道院今日恰逢一年一度的曲水流觞盛会。和往年一样，咸安城各大家族纷纷前来观礼，借此机会吸纳一些人才。只是最近这二十年来，大家对这些闻道院学子们开出的价码，却一直在不断下降。 不是单独某一家如此。 而是几乎所有家族，包括那些大离官方势力，皆是如此。 这倒不是这些大势力如今不重视这些优秀的年轻人，委实是最近这些年来，各家都把主要精力，放在提升实际力量上面。天才当然很好，但问题是天才始终只是天才，想要培养的话，就需要花费大量的资源。 以往，各大势力为了传承，总是会呈梯度性的培养人才。一部分资源拿来供养强者，另一部分用以增强底蕴，培养天才。其实，培养天才的这部分资源，就是在增加一个势力的底蕴。因为天才在很多年之后，确实有很大可能成为真正的顶尖人才，哪怕一百个里面出一个，那也值了。 但是现在，真的不行。 几乎所有的大势力，都在全力以赴，提升自己的真正的力量。至于梯度，难免就要倾斜很多。那些大家族大势力，不是不明白涸泽而渔的道理。只是当下这个大争之世当中，大离目前又是这样的处境，谁都说不好，未来会怎么样。 别说一百年之后，就连十年之后会如何，都说不清。也许明天，北方就会传来消息，大离和冰原纷争再起，大战再开。或者南边的天玄宗、落霞岛、两剑山几家，同样和大离开始死战。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优先培养高手最为重要。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说吧！ 各大势力都明白，从乾安三十八年那场仙战开始算起，迄今已经过去了正好百年时间，也就是说，最多再有百年时间，当年银月妖圣陨落造成的天道压制，便会彻底散开。一旦那个时间点到来，就将会真正决定，谁才是未来万年真正的天下共主。若是妖族的话，那以后说不定也就没有什么修真界了。 既然百年之后，自家势力是否还能存在，都是个未知数。培养天才一事，自然可以放后许多了。 不过，今日这场盛会，却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到来，让各大势力都纷纷侧目。大家对于这个人的出现，几乎比整个盛会的所有才子都更为瞩目。 大离四大名将之一，留川王，中州将军，中州北境防线掌控者，大离最精锐的原字部统帅，内阁第六辅臣，返虚高手…… 离景原。 那些头衔，每一个拿出来，都足以震慑一方。而当这些头衔，齐聚于一人头上的时候，可想而知，这个人的权势，该可怕到何等地步。 真正的权势滔天！ 在过往这二十年里，离景原一直坐镇中州北线，多次击退冰原方面的骚扰，战功彪炳。后来皇帝陛下又陆续加封其为中州将军，特准其入内阁。尤其是后者，虽然内阁阁臣之位，千年来都只有六人之数，离景原只能算是敬佩末座。但以他的年龄和资历，而且是名将身份进入内阁，这其中的意义，可就太多了。 千年以来，离景原是第二个以战将身份进入内阁的阁臣，更是第一个以返虚修者的身份进入内阁的阁臣。 离景原的到来，让今日这些参加盛会的闻道院学子，更加兴奋。如今谁不知道，这位留川王是何等的权势惊人？若是能够被他看中，招入麾下重用的话，那以后就真的是前途无量了。 而在看台之下的另一方，在学院观看区域的那边，离洛只是远远朝看台上望了一眼，便重新看向下面的那些学子。 “你爹都来了，也不过去打个招呼？” 苗夫子注意到离洛的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轻轻笑着询问起来。 “不了。”离洛摇了摇头，道：“我爹做事，一般都有缘由。今日他既然难得参加了这场曲水流觞的盛会，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我过去，会打扰到他。” 苗夫子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 都说自己是个怪人，可离洛这个小家伙，何尝不是怪人？ 而且是怪到家了。 在闻道院的同期学子们看来，离洛恐怕就是一个奇葩。当年的离洛，本是闻道院最优秀的年轻学员之一，被无数年轻女学员仰慕。自家老爹又是权势滔天的留川王，就算放眼整个闻道院，似乎也找不出来比他家世更硬的二代子弟了。 但是，后来的离洛，既没有入朝为官，也没有进他爹的战部。而是一直留在了闻道院，做了一个助教。 亲，你不知道，你这是在浪费自己的家世，浪费自己的修行天分吗？ 如果说，天底下的败家要分三六九等的话，那么离洛的这种表现，在大家眼中，无疑是败家中的第一等了。偏偏离洛本人对此，根本就不闻不问。留在闻道院之后，就踏踏实实跟在那个苗夫子屁股后面，做什么狗屁学问。 于是，当年那些和离洛同期，原本奉离洛为恩主的学员们，也渐渐离他而去。没办法，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很多人愿意和你离洛交好，更多的还不是看在你那个权势滔天的老爹的面子？既然你既不打算入朝为官，也不打算去你爹的战部，甚至连修行都懒得修行，只会做什么狗屁学问，连份举荐都不帮我们，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跟在你屁股后面捧着你？ 没点好处，谁搭理你？ 所以，最近这些年里，离洛在闻道院这边，也越发的籍籍无名。偶尔大家想起他，也只会说他的离景原的儿子。至于他做的那些学问，以及他昔日早早跻身周天境的天资，则渐渐无人提起。反倒是昔年和他同期的那些学子，很多都已经大放异彩，名声在外。 “你呀！这些年也是挺不容易的。” 苗夫子忽然感慨道：“以你的天分，你的家世，能够在闻道院踏踏实实待这么多年，委实是不易啊！我倒是很期待，某天当你真的走出这里的时候，你会让大家惊讶到什么程度？” 离洛憨憨一笑，“老师说的哪里的话，我是真的讨厌那些勾心斗角，懒得去掺和那些事情。在院里安安心心做学问，多好？” 苗夫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伸手在桌面上不留痕迹的写下了一串名字。 “还用我接着写下去？”苗夫子一连写了十多个名字之后，再次露出那种老狐狸式的笑容。离洛连忙告饶式的笑了起来，苗夫子这才罢手。 这老狐狸，果真还是看出来了。 苗夫子所写的这些名字，其实都是过往这些年里，闻道院里一些真正优秀的人才姓名。这些人，在闻道院的时候，未必多么出色，有可能是因为自身性格原因，也有可能是自己喜欢藏拙，当然也不乏那种曾笑傲闻道院的风云人物。但他们之间，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离开闻道院之后，几乎都去了离景原或者洛家治下的势力。 离洛不禁长出一口气。 自己这些年，是不是依然做的有些太明显了？ 但是仔细想想，离洛又觉得不会。因为苗夫子是和他朝夕相处，能够察觉到一些东西，自然也很正常。不过，苗夫子大概也只是察觉到了一点痕迹，对于真相，肯定一无所知。 整个闻道院，也只有那位院首大人，才知道真正的实情。 此时身在闻道院的离洛，其实并不是真身，而是一道离景原花了大代价帮他炼制出来的分身。至于他的真身，这些年则是一直呆在中州北境，参与和冰原的战斗。 如今的离洛，其实已经跻身周天境五重天！而且，是那种极为恐怖的周天境五重天，可以轻易跨阶而战。哪怕正面对上周天境七重天，离洛也敢言不败。在战将领域，离洛更是极为出色。就连离景原这个老爹，都认为他将来有名将之资！ 当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只是…… 离洛重新看向看台那边，看向哪怕身居大离无数顶尖权贵当中，依然可以身居核心主位的老爹。 离洛，生于乾安三十八年，今年恰好百岁。 而离景原在百岁的时候，已经跻身周天境八重天，并且率领战部，在潇湘修炼界杀出了‘小人屠’的称号。而且，离洛从出生开始，便已是享受最顶级的资源。这一点，离景原昔年可是万万比不上的。 就算这样，依然要逊色老爹很多吗？ 离洛看向远处看台上的那个身影，在他心中，自家老爹就是自己最佩服的人，更是他最想超越的人。但是离洛知道，这注定比登天还难。 没有人比离洛更清楚，如今的离景原，到底有多么恐怖。 …… 没有人知道，今日这场曲水流觞的盛会之后，身为留川王的离景原，并没有离开京城，而是入宫见了一次皇帝陛下。 那一夜，在皇帝陛下的邀请之下，两人坐在太元殿门口的台阶上，喝了一整夜的酒。 “那……以后就靠你了？” “嗯。” “景原，你知道朕有多羡慕你吗？” “额……” “真的，如果能让朕选的话，朕或许真的会选你这样的生活。能够率领战部，纵横天下，力扛大离的江山社稷，和自己喜欢的女子成家立业。回家之后，有人于黄昏之中，笑着等你。” “说实话，朕刚即位的时候，最忌惮的其实就是毅王叔，但最依仗的也是毅王叔。你知道吗，如今，朕对你也是这种感觉。” “但不管怎么说，该做的，朕都已经做了，后面的事情，就靠你了。” “好。” 天亮之后，离景原大步走出宫城。 走出大安门的那一刻，离景原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咸安城，内宫。 “娘，北方那边的布局，已经发动。我的死，会成为一个契机。如无意外，乐北亭必死无疑。” “景原的能力，我信得过，但是未来还是需要您去压制他。不过，您千万莫要压得太狠。若是大离以后有证道之人的话，我始终觉得，应该就是景原了。” “以后，宗训就交给您扶持了。” 已经多年未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太后米氏，只是连续点头。没有悲伤，没有流泪，只是轻轻抚摸着离平的脸颊，就如同很多年以前，离平尚在襁褓当中一样。 “娘知道，这些年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后面的事情，交给娘就行。”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娘千万要答应我。我死后，一定要将我与她合葬。我知道，娘您一直不喜欢她，但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 “好，娘答应你。” 这一日，离平又去了一趟后宫那座已经封锁了二十多年的宫阁，见到了那名曾愿按照家乡传统，为他点上一盏换命灯的女子。 自云州一战之后，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这位出身天九宫的可怜女子，再未和他说过一句话。 但是今日，当离平到来的时候，却发现女子破天荒的换上了那身他们成亲之时，她所穿的凤冠霞帔。 然后，在离平到来之后，女子缓缓转过身。 二十多年，第一次面对离平，女子只是嫣然一笑。 “不与你赌气了。” “下辈子，你也不要再和我赌气，好不好？” “好！” 一人笑若春风，一人泪如雨下。 …… 弘武九十八年，三月初七。 咸安城家家户户换下了门前的红色灯笼，挂上白色灯笼，人人皆穿素衣。 大离皇帝离平，暴亡；同一日，皇后被赐死于宫中。 按照离平生前遗诏，太子离宗训即位，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留川王离景原，遗命摄政。 这一日朝会，离景原身穿素衣，佩刀上殿，立于那个只有化灵期修为的小皇帝身侧。在小皇帝的另一面，层层珠帘之下，太后米氏静坐。 下方，百官俯首。 离景原深呼吸一口气。 从今天起，摄政。 第1章 戾气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 离平死了。 死的很突然，也很理所应当。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各大势力其实早有预料。只是当这一日真的到来的时候，任谁都会觉得有些突兀。 没人知道，离平的死，会给大离带来多大的动荡。 又会给整个修真界，乃至人妖两族，带来多少影响。 一人之死，牵扯两座天下。 因为他是大离皇帝，所以理所应当。 对于大离当代新任皇帝离宗训，大家不约而同都选择了忽视。一个化灵期，不过二十多岁，不管是阅历还是修为，都远不足以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大离，真的是没人了啊！ 相比新登基的小皇帝离宗训，大家更在意的，是奉离平遗命摄政的离景原。离景原当然也很年轻，相比一些老辈高手，如今才百来岁的离景原，年轻的令人发指。但其名将的身份，以及其多年来的彪炳战功，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对其轻视。 轻视离景原的人，都死绝了。 所有人都在好奇，离景原掌权之后，大离会有哪些动作。 至于同样坐在小皇帝身边，垂帘听政的太后米氏，大家则不感到如何意外。当年乾安帝去世之后，就是由这位米太后听政，扶持离平坐稳了皇位。其行事风格、手段，大家都已经领教过。 百年之前，是由太后米氏听政，毅王爷离祚摄政。 如今，还是米太后听政，但摄政之人，却换成了离景原。 这场小皇帝第一次主持的大朝会，只讨论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宣读先帝遗诏，由离宗训继位，米太后听政，离景原摄政，宣读新帝年号。另一件，便是司礼院主持离平的丧葬仪典。 永和。 这是离平临死之前，为这位大离新君选定的年号。 大概是希望新君在位期间，永远祥和？ 离景原听着丹墀之下那名宦官的尖细嗓音，读到这个年号的时候，没来由的，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离景原记得，咸安城里，应该有家规模不小的连锁食阁，就叫永和快餐？离景原不知道，那位刚刚死去的皇兄，为自己儿子起这个年号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同样也有这样的恶趣味？ 不管有没有，当下满殿的官员，肯定没人敢提这个。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咸安城里那家连锁食阁，为了避讳恐怕也要另行改名。至于将来，也许稗官野史的记载当中，会记录下这样一件趣事？ 不过这不重要。 离景原收回思绪，重视殿内的群臣。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一日退朝之后，很多人注意到了一件事：从头到尾，丹墀之上的三人，米太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刚刚登基的小皇帝离平，也只说了‘平身’二字。 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离景原来决定的。 这不能不让大家多想。 然而，同样这这一日，就在大家还没来得及想更多的时候，有一个消息，在某个阶层内迅速传开。 原字部，进京了！ 这支由离景原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出来的大离精锐，如今总计十四万人。至于这次原字部到底来了多少人，目前还不得而知。但看原字部进京时，直接绵延到天际的云梭队伍，就知道绝对不会少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大家才知道，原来这次原字部入京，是倾巢出动。 十四万人齐入京。 不过，原字部入京之后，并未再有任何动作，直接驻扎进入了咸安城西南角的某座战部军营，然后就再没有出来过。但不管怎么说，原字部的出现，就仿佛是一柄利刃，悬在了整个咸安城上空，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妄动。 一位手握十四万顶阶战部的返虚名将，如果正面厮杀，绝对可以正面抗衡纯阳修者。 不过，虽然原字部入京之后，并无动作。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京城刑罚院却开始联合影卫以及城防军，加强了对咸安城的管控。除了当年咸安城仙战之后，曾经临时军管的那段时间外，这恐怕也是最为严厉的一次了。 至于各方势力派出来，试探朝廷底线的那些人，则无一例外，全部人头落地。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想起来当年离景原在潇湘领兵之时，那个恐怖的外号。 小人屠。 人屠毅王已死，那如今这位小人屠，是不是就该真的继承人屠这个名头了？ 在离景原的强力手腕镇压下，京城的局势瞬间得到控制。至于中州以外的其他几界，也并未因为离平的离世而现出乱象。 平稳过度。 …… 相比受遗诏摄政的离景原，新登基的小皇帝离宗训，则相对不受关注。 无他，在大家眼中，他还仅仅只是个小毛孩。 仅此而已。 对于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次大朝会，离宗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吵。 至于那些政务，和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也说了也不算。 如果说，当年离平刚刚登基的时候，还有一个‘掌印皇帝’的美誉。那么今日，同样是刚刚登基的离宗训，恐怕连‘掌印皇帝’这四个字，都当不起了。 因为那象征着大离皇权至高无上的印玺，如今并不在他的手里，而是在他奶奶，那位太皇太后的手里。 回到后宫之后，离宗训如同往常一样，开始自己的修行课业。当下他虽然并没有身为大离皇帝的实际权力，但在修行一事上，还是很有保障的。天底下所有可以辅助修行的宝物，只要他想要，都可以弄到。至于教导离宗训修行的，则是宫中几位隐藏镇守的老宦官，甚至包括那位墨貂寺。只是墨貂寺如今需要镇守咸安城，和离景原一道震慑宵小，所以无法经常教导他就是了。 不过，就算没有墨貂寺在，有其他几个老宦官也足够了。以他们返虚期的修为，指导当下不过化灵期修为的离宗训修行，实在轻而易举。 除了修行之外，离宗训还需每日跟随闻道院的夫子一起学习。有资格教导离宗训的这些夫子，都是闻道院内硕果仅存的顶尖大儒，他们轮流每日入宫，教授离宗训各种知识。如此，这位大离小皇帝的生活，也就被彻底填的满满当当了。 自小到大，从有记忆开始，离宗训就一直是这样的过的。 入夜之后，离宗训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修行，返回自己的宫殿。回宫之后，离宗训让殿内所有人都退去休息，只留下了一个年轻的小宦官当值。 在这些宫人眼中，这位新任大离皇帝，虽是大离共主，但却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哪怕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也极少有任何呵斥。 在所有人都退去后，离宗训盘膝入定，缓缓施展一门神通。 这是一门神魂类的神通。 天底下若论神魂神通的话，自然是天玄宗最强，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其他势力就没有神魂类的神通。神魂是一个修者的根本，就算其他大势力不擅此道，但总还是要想着强化一下自己的神魂，以免留下明显短板。 离宗训修行的这门神通，便是大离独有的一门神通。只是这门神通，相当偏门，是以自己神魂之力，影响他人神魂，从而让他人感知当中出现幻境。想要做到这一步，非得是自身的神魂之力，比对方强上一大截才能够做到。所以这门神通，在实战中的用处并不算大，也就是用来稍微影响一下对方的辅助手段。 当离宗训要修行这门神通的时候，几位教导他的老宦官，都觉得很没必要，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不过既然离宗训难得坚持了一次，大家也就不好反驳什么，只能任由离宗训修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没人知道，离宗训修行这门神通的真正目的，其实根本不在于对敌。 而在于幻境。 此刻在离宗训的识海当中，一座幻境陡然成型，赫然正是宫中某处。然后，几道人影缓缓浮现。 这几道人影当中，有如今再次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米氏，有刚刚立于他身侧的离景原，有某位在宫内权势极大的老宦官…… 然后，离宗训缓缓向前，手中多了一柄剑。 片刻之后，幻境当中，几人具是被砍成了肉泥。 “啊！！！！” 在这片幻境当中，刚刚才即位的年轻小皇帝，如妖兽一般，愤怒嘶吼。但是在识海之外，外人能看到的他，依旧只是气度翩翩。 这是他长久以来，练就出来的本事。 没有人知道，离宗训之所以坚持要修行这门神魂类神通，除了可以对自己施加幻术以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保密性极强。哪怕是纯阳修为，也无法将神魂渗入他的识海，看到他此刻在识海当中具现出来的东西。 小半个时辰后，这位大离史上最为年轻的小皇帝，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看了眼身边的小宦官，淡淡一笑。 “娘……” 即便在这座深宫当中，也极少有人知道。自弘武七十七年那场宫变之后，还未满周岁的小皇帝，便被那位如今已是太皇太后的米氏，从他娘身边带走。至于那座皇后被囚禁的深宫，还是云州战事结束之后，离平亲自下令，母子二人每个月可以见上一次。 一个月，只能见一次。 很小的时候，离宗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个月才能见娘亲一次，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娘亲，不能走出那座深宫，陪他到外面走一走。后来当他去询问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时，得到的答案，仅仅只是在被罚跪了半天而已。 在那个男人死去的时候，小皇帝既难过又欣喜，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接替他的位置，成为这座天下的共主，这样他就可以下命令，将他的娘亲从那座深宫当中接出来。可同样是那一日，就在那个男人死去的同一日，他娘亲被赐死的消息传来。 小皇帝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恨那个男人吗？ 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最终，小皇帝只能将自己心中的怒火，转移向幻境当中的那几人。小皇帝偏执的认为，正是他们的存在，才导致自己娘亲不得不被赐死。 “为什么要带走我娘？” “为什么？” 在离宗训重新睁开眼之后，身边那位贴身的小宦官，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坐在那里。 只是，宫中极少数见过那位被囚禁二十年的女子的宫人，见到这名小宦官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诧异。若小宦官是女子之身的话，相貌竟是和那位被赐死的皇后娘娘，有七八分相似。 …… 咸安城内，有一座占地颇大的庄园。这座庄园，还是离景原受封东海王之后，先帝离平亲自下令建造，然后赐予离景原的。 留川园。 只是这些年来，离景原一直镇守前线，这座园子他倒是也没回来过自己，都是由如今已经被大家尊称为留川王妃的洛飞飞来打理。 “陛下临死之前，曾和我说，影卫在西北那边的布置，已经发动，让我小心应对。但是这两人，我派人去和影卫那边接触，影卫那边，却并未告诉我任何实情，只是让我加强京中戒备，并未告诉我计划到底是什么。” 离景原神情凝重，有些话，他实在是不好对外人说起，只能对洛飞飞说。 “我有一种预感，陛下留下的这个计划，不光是对付外敌，也是为了防我。要不然，他不会留下这样的命令。” “如无意外，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局恐怕就要揭晓了。” 看着忧心忡忡的离景原，已是王妃的洛飞飞，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她知道，如今离景原很累，但她完全帮不上忙。 就算洛家，也帮不上什么。 “还有，我能够感觉的到，我们这位新陛下，心中有种戾气。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却瞒不过我。” 离景原忽然叹息一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多半是因为太后被赐死一事，对很多人心存怨恨。现在也只能希望他年纪大一些之后，能够明白先帝的难处，不要有太多其他的心思。” 从始至终，洛飞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听着。 世人只知如今的离景原，在大离是何等的位高权重。 只有她知道，离景原肩上的担子，让这个自幼刚强的男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第2章 皇姑山 在得知离平身死的消息时，玉州帅府方面，连夜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商讨有可能出现的多种情况。 作为北方四界最核心的决策之地，帅府的决策，将直接影响北方四界的一切。只是今日这场会议，注定极为隐秘，会议内容不可能被外人所得知。 会议结束后，北方四界的各大高层负责人，就此离开了帅府。不过，有些身在玉州的高层，多半今日还是亲身前来参加会议。 在大多数人都离开后，唯有一人被乐北亭留了下来。 如今的远东经略使，吴兴权。 “吴二哥，这次把你从远东那边请来，让大老远的来玉州一趟，辛苦啦！”乐北亭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这位远东经略使的手，笑呵呵道：“趁着现在还有段时间，走着，咱哥俩喝点？” “走着！只要老七你愿意，我这个当哥哥的啥时候不陪着？” “哈哈哈哈！” 乐北亭出身流匪，起自微寒，这已经是如今修真界人人皆知的事情了。除此之外，当年乐北亭还是流匪头目的时候，曾和另外七人结拜成了异姓兄弟。后来几人相互扶持，终成一代霸业，如今这亦是人人皆知的故事。 如今的修真界，这份兄弟情谊，更是被无数人所羡慕。 弟兄八人，皆是位高权重。 在这八人当中，如今地位最高的，自然就是奉阳王乐北亭了。而除乐北亭之外，恐怕就要数吴兴权官身最高，也最受乐北亭信任。当年乐北亭独掌远东的时候，吴兴权就是奉阳城城主，兼经略使府长史，手握整个远东的财权。在整个远东一系，可以说是地位仅次于乐北亭的人。远东易帜之后，乐北亭直接兼任四界界主，吴兴权则是升任远东经略使，独掌远东的政务大权。 帅府内，已经相识几百年的老哥俩，对面而坐。 酒是温酒，人是熟人。 “这些年其实一直想着，能把哥几个都找来，好好聚聚，可惜一直没时间，都忙啊！” 乐北亭小酌一口后，感慨道：“如今哥几个也都算是一方诸侯了，反倒连个喝酒的时间都没有，这巴子的过得啥日子嘛？” 对于乐北亭的牢骚，这位吴经略使只是点头笑笑。这么多年来，吴兴权一直喜欢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不管乐北亭说什么，他听着就是了。 “这次把吴二哥你请来，就是希望你能帮我暂代一下玉州这边的诸多事宜。离平死了，小皇帝登基，不趁着这个机会，拿下云州的话，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咸安城那边，目前虽然还掌握着半个云州。但他们压力大，和云州的接壤的区域又相对狭小。那个麻烦的离景原，如今又已经离开了中州北线，回了咸安城。只要我们在中州两线施压，大离想要再调出足够的力量，难如登天啊。” “……” 今日这顿酒，一半是为了叙旧，另一半也是为了谈一谈接下来的四界方略。大离当下正值国丧，不管是北方四界还是南面的几大圣地，想来都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这样的局势之下，正是冰原彻底拿下云州的最好时机。 云州，目前北方已经全部都在他们的掌控当中，南部则是掌握在大离手里。当下这个局势，大离能够让韩药师一直久驻云州，已是不易，不可能再抽调更多的力量来增援云州。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想办法解决掉韩药师，不求干掉这位大离名将，哪怕只是逼他退出云州，云州之地，也就尽在乐北亭的掌握之中了。 在这场极其隐秘的会议之后，北方四界的高层，开始纷纷行动了起来。中州北线和东线两座战场，一时之间阴云密布。虽然还有米晟这位名将坐镇边境，但局势确实是越发的恶劣了。 至于乐北亭自己，在这一日之后，则和吴兴权等一众高层，秘密前往云州。 南方，落霞岛和两剑山的联军，也再次有进犯之相，常年驻守炎州的老帅张香涛，根本无力脱身。 战事，一触即发。 …… 咸安城。 位于宫城之外仅一街之隔的文渊阁，一直被视作咸安城内的权力核心。文渊阁也就是所谓的内阁，阁内几位大学士，便是所谓的辅臣。只是之前百多年的时间里，文渊阁的重要程度似乎有所下降。这主要归功于乾安年间的那位首辅李砚山，一直不喜在文渊阁办公，而是常年久居文渊阁。后来的毅王离祚，入京之后直接住进了那座潮生园。所有需要首辅批阅核定的东西，一律也都被送往王府。 这就使得过往两代首辅在位的时候，内阁显得有些名不副实。 直到后来，离祚暴毙于前线，被贬多年的果然翁余福，重新回到中枢，这才让这座文渊阁重新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今日，有个一道影子，不请自来。 影首。 “乐北亭要死了。” 这位由墨貂寺分身化成的影首大人，刚刚进门，便说了一句让余福倒吸一口凉气的话。 “我们影卫做的。” 对于影首所说的这番话的真实性，余福不去考虑。这名咸安城高层最神秘的家伙，既然说出了这话，显然不会有别的可能。 历代影首的真实身份，只有大离皇帝本人知晓。就算是首辅大人这种国之重臣，亦或是奉命摄政的离祚、离景原，也没有资格知晓。 “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希望内阁早有准备。另外，先帝遗命，此事暂时不可以让留川王知晓，消息只能由你一人知道。” 这句话，再次让余福心中一紧。 历经宦海多年摸爬滚打的余福，瞬间就想到了太多东西。 只有他有资格知晓，这并不让余福感到意外，因为余福本就是内阁首辅，责任重大。提前知晓此事，确实能够占得许多先机，不至于出现太多变数。 但是，为何瞒着那位刚刚奉命摄政的留川王呢？ 余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都说当初留川王离景原，和如今的东海界主卫易、北方少帅乐桓之间，曾有结义之情。这件事，余福知道，是真的。 如今大离正是离景原执政，如果在这个时候，大离伏杀了乐北亭…… 那么毫无疑问，离景原和乐桓之间，最后的那点情谊，也将荡然无存。 离平留下的这个后手，深意就在于此吗？ 大离历经两代皇帝，皆是早夭。从当年乾安帝登基之后，李砚山执政开始，便有臣下权势越来越大的迹象。后来咸安城仙战，极道仙兵玉皇破碎，大离皇帝更是失去了镇压天下的依仗。李砚山之后的首辅离祚，身为名将，本来应该以名将之身自污，帮助后来登基的离平重掌皇权。奈何后来远东易帜，天下飘摇，离祚不得不常年征战在外，威势反倒更重。云州一役，离平好不容易打出了一点威望，却又身负道伤而死…… 如今的大离皇帝，竟然只是一个化灵期！ 如此情势下，离平留下这个后手，逼着离景原和乐桓彻底决裂，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若是这个时候，身为名将的离景原再有异心，大离就真的再无将来了。 “我知道了，内阁这边，会做好一切准备。” 余福重重点头。 …… 一艘云梭由玉州界城出发，一路赶往云州。 虽然只是一艘云梭，但这艘云梭上的力量配置可不弱。一位刚跻身纯阳的玉州本土修士，合欢老祖，以及一位返虚中期，两位返虚初期。 若非乐北亭向来不喜欢别人带着他飞行，其实直接由返虚高手带着他前往云州，才是最快的。 如此力量，就算那位西北之主亲自前来，那位合欢老祖也能争取足够的时间，让几位返虚带着乐北亭离开。至于说三位以上的返虚，进入玉州暗杀乐北亭……呵呵，真当玉州的天机士，就那么不济事？ 实际上，从当年乐北亭当上远东将军，一直到后来成为四界共主，直至今日，帅府的暗杀活动就从来都没停过。只是这些暗杀活动，没有任何一次能够成功的。最险的一次，是一位只有化灵期修为的侍从，在帅府做了快二十年的事情，忽然接近乐北亭，打出了一道返虚级的强力符篆。但即便那一次，乐北亭也只是虚惊一场，并没有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身为北方四界共主，自身又只是周天境的修为，乐北亭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的考虑。各种防护手段，强大到了极致。想要成功暗杀乐北亭，未必就比去咸安城杀大离皇帝轻松多少？ 甚至，有可能更难。 “拿下了云州，后面玉州到冰原的西线，就能被彻底打通。”乐北亭坐于云梭内的某间奢华至极的舱室内，和云梭上几名玉州重要高层对面而坐。云梭上有专门的灵食大师随时待命，灵酒更是最顶级的，在这样的云梭上赶路，顺便还能休息，处理一些工作，实在是一种享受。 至于这种享受本身，乐北亭并不觉得过分。奢侈又如何？虽说他本是流匪起家，但如今已是北方四界的共主，为四界贡献极大，庇护无数修者。乐北亭觉得，这样的他，有资格奢侈一些。 人啊，不就是为了能够活着，能够好好活着吗？ 这艘云梭，亦是经过特别炼制的，出自原陵曹家之手。单以赶路的速度来说，足可以比拟周天境后期全力飞行的速度。当然，唯一的缺点在于，消耗实在是有些过大。不过这份消耗，以乐北亭的身份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了。 云梭在经过半日的飞行之后，越过玉州边境，进入云州。 在这艘云梭进入云州的那一刹那，距离数千里外的一群修士，已是整装待发。 “今日，只要能够杀得了乐北亭，我辈身死，又有何憾！” “为国诛杀此贼！” “杀贼！” 彼之英雄，我之贼寇。 对于北方四界而言，乐北亭是他们的英雄。正是因为乐北亭的存在，四界才能迅速稳定下来。但对于大离来说，乐北亭就是最大的国贼！ “轰隆！” 就在乐北亭所在的这艘云梭，刚刚接近这片区域的时候，一阵沉闷的巨响传来，宛如有上古神灵以天地为鼓，重重敲击了一声。 “不好！” 云梭当中，就在这声巨响还未传来的时候，修为最高的纯阳修士，合欢老祖，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在他的感知当中，千里范围内的灵气，忽然产生了某种极其诡异的波动。 但是，他的感知，到底是已经迟了。 在那一声堪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之时，千里方圆的大地，陡然碎裂，有道道火光，自地底蔓延开来，迅速充斥千里方圆的天地之间。 有人引爆了此地火脉？！ 合欢老祖虽然只是最近这些年才跻身纯阳，但却已经在返虚期打磨了数百年，经验何其丰富。只是这一刹那之间，合欢老祖便断定，眼前这种异象，应该是有人引爆了此地火脉所致。 只是…… 看眼前这景象，他们引爆的，恐怕是一条顶阶火脉！ 顶阶火脉，那是足以让炼丹宗师或者炼器宗师，都趋之若鹜的东西，可以辅助他们炼制道阶之物。可想而知，顶阶火脉的力量，到底有多么恐怖。 那是真正的天地之威！ 问题是，此地怎么会有顶阶火脉？ 合欢真君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当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住自己的安全，护住乐北亭的安全。 一条顶阶火脉被彻底引爆了全部威能，就算是纯阳修士，也会觉得棘手。 刹那之间，火光湮没了整个云梭，将云梭彻底化成了虚无。 “麻烦了！” 合欢老祖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在发现火脉引爆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祭出本命法相，并且在第一时间将乐北亭护在身边。但是，就算这位纯阳老祖已经拼命防御，最多只能阻挡住火脉爆炸开的威能，根本挡不住那些汹涌的火煞之气渗透。 一条顶阶火脉蕴含的火煞之气，被彻底引爆，该是一个什么概念？ 如果乐北亭是返虚修为，或许还能阻挡住这些火煞之气的侵蚀。然而此刻，汹涌的火煞之气，迅速穿过合欢老祖的防御神通，向乐北亭侵蚀而来。 刹那之间，乐北亭便已是重伤垂死！ 弘武九十八年，三月二十六。 就在大离皇帝离平刚刚去世十九天之后，北方四界共主乐北亭，遇刺于云州东南皇姑山。 第3章 没有爹了 皇姑山，地处云州东南。因数千年前，有位离氏宗亲女子，远嫁到云州这边的某个一等门派，死后葬于此山，故此得名。 依葬经所言，此地势如巨浪，重岭叠障，乃千乘之葬，倒是一块不错的丧葬之地。但同时，此地数千里内并没有什么高品质灵脉，所以人烟相对稀少。在此之前，更没人发觉，此处有一条顶阶火脉！ 乐北亭遇袭。 已是命悬一线。 没人想过，一手缔造远东易帜，致使北方四界独立的乐北亭，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这位奉阳王，还能撑过这一劫吗？ 恐怕不大可能。 很快，大家就再次收到消息，除乐北亭之外，云梭上一众远东系高层，包括远东经略使吴兴权在内，全部身死，无一幸免。 这注定是一场载入史册的刺杀。 在消息传出来之后，各大势力都对这次乐北亭遇袭一事，做出了复盘推演。最终，几乎所有势力，都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 乐北亭绝难幸存。 如果乐北亭是返虚修为，想要逃过这一劫，或许并不困难。但以他周天境的修为来说，根本不可能抵御那么庞大的火煞之气的侵蚀。能够引爆千里的大型火脉，绝对达到了十品。这样品质的火脉，足以成为一个一等门派的立身根基。如果火脉被一瞬间引爆的话，就算返虚乃至纯阳级的高手，都会觉得棘手，未必能够抵挡住全部的爆炸威能。 而相比这条火脉爆炸产生的威能来说，所蕴含的火煞之气骤然爆发，才是更要命的。 因为煞气天生和灵气相克。就算是纯阳修者，在海量的煞气面前，也不可能防得住。因为这些火煞之气爆发之后，会迅速泯灭千里范围内的所有灵气。如果真要全力抵挡的话，只能以自身灵力去消磨这些火煞之气。 返虚期还好说，周天境，在这种环境下，绝无幸存之理。因为当火煞之气的品质，高到一定程度之后，不光会泯灭灵体，更会连神魂一并泯灭掉。 无法可治。 在得知这一点之后，各方势力开始将注意力投向另外一个问题。 刺杀乐北亭的，到底是谁？ 能够无声无息在皇姑山布置一条顶阶火脉，并将其引爆，而且还能做到恰好是在乐北亭经过此地的时候引爆。毫无疑问，只有最顶尖的那几家大势力才能做到。 但是，想要查证的话，显然也不是太容易。火脉爆炸的时候，将千里范围全部毁灭。就算有什么痕迹留下，肯定也都在爆炸当中被彻底毁掉了。至于以天机术推演，事后大家确实这样做了，但推演的结果，只有一片混沌。 显然，有顶尖大势力出手，彻底遮掩了天机。 想要以天机术探查出真相，基本不太可能，而现场又已经彻底被毁。这下查起来，就太难了。 不过，值得大家怀疑的对象，就很少了。因为就算是一家一等门派，肯定也没有这种能力，布置出这么大的一个局来。有能力做到的，只有大离和几大圣地。如此一来，范围自然就大大缩小了。 最有可能的，只有三家。 大离、天九宫，以及御灵宗余脉。 大离自不用说，自远东易帜以来，大离每年都会派出大量的死士，刺杀乐北亭。对于这个让修真界北方彻底变天的家伙，大离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只是可惜一直没能实现罢了。 天九宫也有很大可能，因为这些年在云州那边，冰雪神殿没少压制天九宫。一旦乐北亭死了，大离大概率会和冰原开战，双方大概率是谁都奈何不了谁，但肯定是会牵扯双方很大的精力就是了。如此，天九宫的压力也就会越小。 至于御灵宗余脉，也不是没有可能。虽说如今御灵宗已经彻底被灭，连整个云州都被瓜分。但残存的御灵宗势力，依然十分强大。没办法，毕竟御灵宗在这片土地上扎根了数千年，想要在短时间内清理掉御灵宗所有的影响，除非把整个云州的修士，尽数杀绝。早先云州之变的时候，虽说御灵宗的主要敌人是大离，但神殿那边，也没少在背后插刀子，要不然也不可能占据了半个云州。御灵宗余脉憎恨乐北亭，想要清除掉这位北方四界共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除此之外，大家还有一个最挂念的问题。 一旦乐北亭真的死了，北方四界，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 玉州，帅府。 在皇姑山遇袭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后，身负重伤的合欢老祖，便回到了玉州界城，并且带回了乐北亭。 只是，此时的乐北亭，已是命悬一线。 强大的火煞之气，彻底侵蚀了乐北亭的神魂本源。这种伤势，和某些道伤一样，无药可医。之所以乐北亭暂时还能活着，主要是因为合欢老祖这位纯阳修士，一直在以自己的纯阳法相之力，为其续命。 但这种续命，也只能暂时延长乐北亭的性命，而且他的伤势，还会持续恶化下去。 在合欢老祖入城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身在城中，身在帅府。 宝静和尚来了，玉州几位顶尖返虚来了，界内的几位医道圣手来了，玉州几位最有实权的人物也来了…… 乐桓也来了。 当合欢老祖入城的刹那，宝静和尚已经出现，从合欢老祖手里接过的垂死的乐北亭。在经历皇姑山的刺杀之后，这位纯阳老祖亦是受伤不轻。再加上这一路上一直在以自己的纯阳法相精髓，为乐北亭续命，这会儿也是到了极限。好在宝静和尚到底是一代宗师，出手之后，乐北亭的神魂，竟是暂时被稳固住了。 但这一瞬间，宝静和尚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 乐北亭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得多。 恐怕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进入帅府之后，几位医道圣手直接迎了过来。但当他们看到此刻这位北方四界共主的样子时，一个个都露出了无能为力的神情。 此时的乐北亭，灵体早已彻底泯灭，本命法相都已经被侵蚀大半。自身神魂的力量，已经衰弱到连一个普通的炼气期都不如的地步。若非宝静和尚时刻为其吊着性命，乐北亭早就必死无疑。 在几位顶尖医师合力出手后，乐北亭神魂崩溃的速度，稍稍减缓了一些，但也只是减缓而已，根本无法逆转。 “最多还有半日时间。” 最终，几位顶尖医师，给下了最终的判断。 已是无力回天。 “该死就死吧，人总有一死，只不过老子提前了一些罢了。” 乐北亭倒是似乎看得开，趁着当下意识还算清醒，接连做出一系列的布置。皇姑山一役，死掉的可不只是他这个四界共主，还有一大堆远东一系的高官。有些位置，乐北亭必须在临死之前，找人填上去。不然的话，未来乐桓会很棘手。 直到临死之前，乐北亭依然在给乐桓这个儿子铺路。 黄昏之中，当乐北亭终于将手头的事情做完之后，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身为儿子的乐桓，然后请宝静和尚这个老丈人，帮自己暂时凝聚了一副灵体。 “陪爹最后走走？” “嗯。” 帅府内的后花园当中，父子二人，并肩而行。 “爹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跟你絮叨，但这次啊，你就再忍忍，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爹这辈子，从一个人人喊打的流匪，爬到今天的位置上，很多人都说爹厉害。但是你爹自己倒是觉得，其实没什么，不过就是顺势而为四字罢了。至于死，以前是真的不怕。当流匪那会儿，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肩膀上。要是在的话，就知道自己今天又能喝酒吃肉了，赚了！” “不过后来，有了你娘，有了你之后，爹是真的开始怕死了。不是单纯的怕死，只是怕爹走了以后，你们受欺负。后来你娘没了，爹虽说一直都没在你面前表现出什么，搞得你小时候还挺恨我。但其实啊，爹一直都真的很难过，要是没有你的话，爹说不定真的会选择早走些日子，直接去找你娘了。” 说到这里，乐北亭忽然仿佛鼓起最后的勇气，大喊道：“老爷子，娶你闺女，是老子这辈子最值的事情！老子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这个女婿，哪怕我后来成了远东之主，成了北方四界的共主，你还是不待见我。不过啊，没关系啊！反正下辈子，我还娶你闺女！” 远处，只是传来一声冷哼。但那个老和尚，到底没有真的过来踹这个女婿一脚。 乐北亭忽然笑容灿烂。 多少年了，他一直想着能够在老丈人面前硬气一次。临死之前能够在老光头面前，自称一声老子，好像也值了啊？ 不过就是不知道，回头若是真的见了媳妇，媳妇会不会因为这事揍他？ “以后，北方四界的担子，就得压在你肩上了。”乐北亭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乐桓。父子二人走到王府后山山脚下的那座池塘，并肩坐在池塘边上。 “但是呢，也别觉得太累。爹这辈子，拼死拼活的干，好歹也算给你赚出这么一份家业来。爹以前倒是没想过，让你去像你姥爷和你姥姥他们说的那样，去做什么大事。爹就是想着，家业大点，哪怕你以后再怎么败家，总归能多败一段时间。至于其他的，爹不希望你想太多，别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真要没了你，难道这四界的百姓就都活不了了？” “这天底下，从来没谁是必不可少的，不管少了谁，明天太阳还是会再升起来，就算大离皇帝也一样。若是将来真的看苗头不对，你就带着一众高手和精锐，直接撤回远东。关外才是咱的家，到时候把野夫关的大门一关，外边爱咋斗咋斗吧！反正他们进不去远东。” “当然，要是你愿意守住这份家业的话，爹也挺高兴的。四界的地盘，看似很大，但真要守起来，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无非就是人心罢了。当年和爹一起打天下的老派，他们能力有限，而且贪财贪权，但胜在和你讲感情。对于他们，你得用情分把他们拴住了。后来打下来的玉州派和林州派，各有野心不假，但都无非是想争夺那点利益罢了。对于他们，要像养狗一样。偶尔丢给他们几根骨头，让他们自己去抢，但又不能让他们吃的太饱。狗吃饱了，说不定就想着要咬主人，这不行。” “还有你手底下那些青壮派，本事不差，志向也高。但对这些人啊，你要讲权谋，既要用，又不能太过信任。若是让他们过于势大，你的位置说不定就会不稳。” “至于冰原那边，问题不大，反正有神殿在。还有，你如今已是神位，可以培养一些自己的嫡系。时间越往后，这些狗屁派系的影响就会越小，都会被你化为己用。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主动向你靠拢的。” “至于前期，把人心笼络住了，把能拉拢来的都给他拉来，给他凝成一股绳。只要能做到这一步，北方几界也就稳了。” “说一千道一万，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过得好，而且以后能过得越来越好，这样日子才过得有意思。爹唯一的遗憾啊，就是你没给爹找个儿媳妇，生个孙子。爹知道，你一直对庆王家的那个闺女有点意思，后来时过境迁，你一心扑在修行上，也就耽误了。但爹还是希望，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能找个合适的道侣。人这辈子不管能活百年还是千年，其实都是一眨眼的事情，找个人陪自己一起活着，以后也就不孤单了。以后有了孩子，记得带到爹坟前，敬不敬酒的都无所谓，其实爹并不是太喜欢喝酒。关键是要带人来，和爹说说话。” 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乐北亭似乎已是油尽灯枯， 这位传奇的四界共主，临死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爹去找你娘了。” 黄昏之中，乐北亭灵体溃散，重新化为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乐桓张大嘴巴，却不敢哭出声，似乎怕打扰自己爹离开。 从今天开始，他没有爹了。 第4章 我欲大战 随着一封机密邸报进入咸安城，进入文渊阁以及咸安城内的诸多隐秘大佬手中，大家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乐北亭，终于死了。 确认无疑。 在收到这封邸报的之后，身为首辅大人的果然翁余福，发呆了好一会儿。 乐北亭，是他亲眼看着一步步爬上来的，甚至可以说是他和几位阁臣，一手扶持起来的。只是后来，乐北亭当上远东经略使之后，才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往后几千年的史书上，大概都会有这个男人一笔吧？ 稍作感慨之后，余福开始重新理了理思绪。乐北亭死了，这对于整个修真界北方，都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身为大离当朝首辅的他，自然有资格知道其中的缘由。当然，是在影卫那边，完成了对乐北亭的刺杀之后，那份刺杀乐北亭的详尽计划，才被摆到他面前。 这是一个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筹谋的局。 首先，影卫那边，在云州发现了御灵宗残余势力的踪迹，发现他们正在向皇姑山一带凝聚火脉，并且遮掩的极好。若不是这些残余势力当中，恰好有影卫的人存在，恐怕大离也难发现这条火脉的踪迹。 然后，影卫开始通过自己的手段，将一些经营这条火脉的关键位置，换成了影卫的人。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御灵宗的残余势力那边，都不知道原来己方已经被渗透到这个程度。 再之后，影卫开始启用天九宫那边的一些棋子，促使天九宫方面，支持这些御灵宗残余势力，其中便有大量的火脉。在接下来整整二十年的时间里，这条火脉不断壮大，终于被培育成一条顶阶火脉。 对于御灵宗的残余势力而言，这里将成为他们以后在云州最重要的一处聚集地，依仗这条火脉，以后可以做太多事情了。最关键的是，这条火脉隐藏的极好，不会被人发现。而天九宫那边，也只是认为，御灵宗需要一条据点，所以才会如此支持。 最后，影卫搞定了乐北亭云梭上的一些负责修士，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乐北亭在通往云州的过程中，经过皇姑山。在乐北亭通过皇姑山的时候，早已控制这条火脉的影卫，将这条火脉彻底引爆。 整个过程，影卫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且，这其中有些关键点，真的就只能是听天由命。比如说，乐北亭一直留在玉州帅府那边，永远不去云州，那又该如何？或者御灵宗的残余势力，发现了情况不对，又该如何？ 最差的结果，就是毁掉御灵宗残余势力的心血，但无法伤到乐北亭半根汗毛。不过若是那样的话，影卫那边的付出，恐怕就显得太过巨大了。 好在，最后成功了。 余福从影卫那边拿到的情况，只有这些。但余福相信，影卫做事，肯定不会不留后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虽然皇姑山千里之内，都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但影卫肯定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足以让神殿那边，查到御灵宗余脉和天九宫的头上。 到那个时候，会怎么样？ 只要冰雪神殿，进攻天九宫的话，大离便有了坐收渔利的资格。而且别忘了，那位西北之主，似乎也命不久矣。余福相信，只要这位西北之主还活着，就算神殿势力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彻底灭掉天九宫，但肯定会将其重创。再之后，只要等郑当中死了，就是大离出手摘果子的时候了。 整个局，当真是天衣无缝，让人拍案叫绝。 至于天九宫那边，会不会再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告诉神殿，这场刺杀其实是大离下得黑手？不重要！因为那需要时间。而且就算天九宫和御灵宗的残余力量，查出了什么，并且愿意和神殿那边解释，神殿暂时也不可能相信，只会认为他们是想要嫁祸给大离。 等到真的查出来以后，那至少要等到很久以后。也许，那时双方的战事，都已经落幕了。到时候就算神殿发现，这背后其实是大离在搞鬼，又能如何？ 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了。 至于神殿那边，会不会暂时忍气吞声？答案显然是否定了。以乐北亭在北方四界的特殊地位，如果不帮乐北亭报这个仇，不管接下来谁成为新的四界共主，都会引起各方面的强烈反弹，甚至有可能出现四界就此分裂的情况。 这是一个阳谋。 …… 就在内阁收到这封邸报的时候，留川王府那边，也收到了一份同样的邸报。 在看到这份邸报的内容，确认乐北亭真的死了之后，离景原顿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作为大离的留川王，他当然希望乐北亭死，希望整个远东一脉全灭。但是，作为乐桓的结拜大哥，离景原却不希望如此。 更要命的是，当下的大离，是他在主政。 一旦将来乐桓发现，乐北亭的死，其实是大离下得手，肯定会归咎于他的身上。 离景原不是没想过，自己真正掌权之后，和北方四界尽量缓和关系。如今他已是大离的摄政王，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而乐桓已是北方四界的少主，如今大概已经成为新的四界共主了。若是他们两人，愿意坐下来好好谈谈，大离和北方四界的关系，说不定真的能够缓和许多。 但现在…… 离景原脸色越发阴翳。 这是离平这位先帝，临死之前留下的后手吗？就是为了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逼自己和乐桓彻底决裂？ 好手段。 “传令内阁、保和院、影卫……通知宫里，半个时辰后，养心阁议事。” …… 随着乐北亭的死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以后，大家终于确定，这位让整个修真界格局彻底变化的枭雄，终于死了。 对此，各方反应，截然不同。 云莽，天玄山。 “玉州和林州两界的战部，已经开始集结。他们实行的是轮战制，如今大军集结，如无意外，肯定是要开战。不光如此，远东和冰原那边，也有新的动向。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到底要打谁。直到现在，我们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无法确定这次的刺杀，到底是哪一方所为。” 北方将乱。 已经安稳了快二十年的天玄宗，这次又该如何应对？是静观其变？还是主动出击？ “不管冰雪神殿那边，接下来要打谁？毫无疑问，未来北方都会是一场大乱，这是我们的机会。” “从今日起，天玄宗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作战。” “是！” 最终，叶朝归发话，敲定了天玄宗的未来。 打！ 天玄宗二十年休养生息，实力早已恢复至巅峰，完全可以再承受一场全面战斗。问题是，打谁？ 到底是要进攻两江？还是进攻潇湘？亦或者朝妖族那边发力？ 直到现在，掌门似乎依然没有发话，大家也不敢妄加揣测。 在这场议事结束之后，卫易散去神魂化身。这二十年来，他的本体一直常驻鱼龙岛，培养鱼龙岛一脉的弟子。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才会暂时离开鱼龙岛，但也不会离开东海的范围。 因为他是东海界主。 有卫易坐镇的东海，才算是真的安全。卫易常驻东海，天玄宗的其他三位纯阳老祖，才能有更大的机动性。 不过，这二十年来，有一件事其实让卫易很奇怪。 照理来说，东海成界之后，云莽东海两界气运，本该能够支撑起四位纯阳才对。但是，直到今日，宗门依然只有三位纯阳，并无任何一位返虚后期突破。 倒是有两位返虚中期，跻身返虚后期了。 卫易觉得，这多半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叶朝归另有谋划，暂时他还不知道而已。 就在这场议事结束半个时辰后，卫易手里的传讯玉符，忽然一阵温热，卫易赶忙回到神殿深处。然后，叶朝归的神念化身，降临此处。 “我需要你去一趟玉州那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件事，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能以天玄宗的名义，甚至不能以鱼龙殿的名义，去表示什么。这个时候，一旦我们涉足其中，对宗门的整体大局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明白。” 这个道理，卫易还是很清楚的。 不管他和乐桓的私人情谊如何，当下这个时候，一旦天玄宗和神殿那边走的过近，都会带来太多的麻烦。 “如无意外，只要北方开战，咸安城的力量被牵制一部分以后，我们这边，就要直接北上了。” 卫易肃然。 对于宗门的整体规划，他是知道的。从当年收复云莽开始，天玄宗就开始一步步按着叶朝归制定的规划，走到今天。而按照叶朝归的规划，只要大离的精力被牵制住，天玄宗马上就会以雷霆手段，横扫潇湘、两江这两界。 为了这一天，天玄宗已经筹划了太久太久，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云莽天灾以前。一旦这个计划成功，天玄宗就会坐拥云莽、东海、两江、潇湘四界，再加上曹家的协助，便真正有了攻略整个修真界的资格。 “这件事，大概是我最后能为宗门所做的了。” 叶朝归的一声感慨，让卫易心中骤然悲伤起来。 如今的叶朝归，最多也就只能再活十二年而已。 …… 西北，大钟城。 在得知乐北亭的死讯之后，郑当中久久无言。 直到现在，这位西北之主，依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显然，凭着皇姑山那边留下的蛛丝马迹，冰雪神殿很快就会查到天九宫的头上。这才是黄泥摔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郑当中倒是未必就怕了冰雪神殿。这位当世杀力第一的大宗师，有信心凭借一己之力，守住西北这块地方。他更自信，哪怕宝静和尚和那位神殿殿主联手，他依然能够以一敌二。宝静和尚号称能够与天下所有纯阳，以一换一。他若是真的拼命的话，难道就做不到？ 但问题是，他还能活多久？ 就算这次他能守住西北，天九宫的中下层实力，恐怕也要大损。一旦他到时候坐化，天九宫必亡无疑。 没有第二种可能。 原本按照郑当中的布置，在他死后，天九宫会待价而沽，但最后会更倾向于和冰雪神殿联手。没有他在的天九宫，确实不具备和冰雪神殿平起平坐的资格，但至少可以争取更多的利益。然而这件事发生之后，就算天九宫有意投诚，冰雪神殿只怕也未必愿意开出能够让他满意的价码。 最终，这位西北之主，叫来了刚刚返回西北的摩崖真君。除郑当中以外，西北目前唯一的一位纯阳老祖。 “你好好坐镇大钟城，我去一趟玉州那边，见见乐桓。” 摩崖真君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难不成，师父是打算和冰雪神殿低头？ “若不是为了宗门，我这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郑当中忽然一阵苦笑，随即离开大钟城。只是在这一瞬间，摩崖真君忽然觉得，师父的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仿佛是因为将整个西北扛在肩上，然后被压弯了腰。 …… 在乐北亭死去的同一天，乐桓宣布接掌四界界主之位。对于这位年轻的有些可怕的新任霸主，四界之内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但在这些声音刚刚冒头之后，就迅速被镇压消失。 卫易抵达玉州老帅府这边的时候，只见满城皆缟素，还有神情疲惫的乐桓。 卫易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要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乐桓的时候，那时的乐桓，意气风发，梦想有朝一日，能够行走天下，做一代大侠，行侠仗义。但这些年来，乐桓的位置越来越高，当年的那些意气，却早已被磨没了。 之前的乐桓，头上好歹还有一个老爹帮他扛着，压力总归要小一些。但如今，当他需要独自挑起北方四界的担子时，又该如何？ 还有……自己呢？ 未来某天，师父坐化之后，自己又该如何？ “我已经下令，尽起四界之兵。这次，我要打一场真正的大战！” “我要一战灭了天九宫！” 第5章 乐桓的选择 在帅府灵堂前祭拜过之后，卫易有些怅然。这位曾经的远东之主，他见过的次数不多。哪怕加上当初在远东学宫的那次见面，卫易也就只见过他三次而已。 但不知为何，明明只见过他三次，卫易却打心眼里愿意真的尊他为长辈。 这或许就是乐北亭的魅力吧。 帅府这边，前来祭拜的人很多，卫易不可能躲过所有人的探查，所以干脆也就光明正大的过来了。当然，他这次来，不是以天玄宗的名义，而是以乐桓结拜兄弟的名义。这其中的差别，可就太大了。 “难道，你已经查清，确定是天九宫下的手？” 满脸倦色的乐桓，点了点头，道：“是御灵宗的残余势力。这二十年间，一直想要在云州东南建立一个隐秘据点，这才凝聚出这条顶阶火脉。为了凝聚这条火脉，天九宫那边，给予了很多支持。以当下御灵宗残余势力的那点家底，他们要是舍得以一条顶阶火脉，来换我爹的性命，那才是怪事。” “只有天九宫，有这个可能。” “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些迹象，能看得出来，天九宫是想要袭杀我爹，然后嫁祸给咸安城那边。至于目的，想来应该是想挑起我们和咸安城的死战，然后坐收渔利吧！” 卫易缓缓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是咸安城那边做的手脚？有没有可能是咸安城布下这个局，希望你们和天九宫死磕。如今郑当中还在，你们强攻天九宫的结果，只能两败俱伤。然后，咸安城那边，就能坐收渔利了。” 乐桓目光深处，陡然现出一丝凶厉。 “我真的希望，这背后没有咸安城的事情，单纯只是天九宫做的。若真是咸安城……” 说到这里，两人皆是沉默。 若真是咸安城的话，那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离景原主导的。 两人都不敢去想那个可能。 若真是那样，那恐怕双方就只能走上绝处，不死不休了。 半晌之后，卫易再次开口问道：“那你想没想过。如今郑当中还活着，如果你强攻天九宫的话，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二哥放心，我不傻。”乐桓露出一抹残忍笑意，道：“我会选择压而不打。四界精锐，皆陈兵于灵州边境。郑当中一日不死，我就陈兵一日。我要让这位当世无敌的拳道大宗师，忧惧而死！” 卫易忽然觉得，这样的乐桓，他有些陌生。 这一次来到玉州，卫易识趣的没有打扰乐桓。如今的乐桓，刚刚接手四界之事，又要调动四界战部，要做的事情很多。 然而就在卫易抵达玉州数日之后，这一日，身在帅府内的卫易，脸色陡然大变。 在他的感知范围当中，有一股强大至极的气息出现。这股气息给卫易的感觉，简直是无可匹敌，让卫易不由心生恐惧。 相比之下，天玄宗那边的囚蒙、武火两位纯阳老祖，都稍显逊色，无法给卫易这样的感觉。只有叶朝归，让卫易产生过同样的恐惧感。 “乐桓，宝静和尚，出城一见！” 如雷霆般的声音传来，响彻整个界城。 其实，在这道气息出现的刹那，卫易已经判断出此人的身份。 西北之主，郑当中。 单以灵压而论，可以超过武火、囚蒙两位纯阳老祖，又敢在此时大摇大摆出现在玉州这边的，也只有这位西北之主了。 张扬，霸道。 对于这位西北之主，卫易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在当初那场坤卢山议事当中，卫易被叶朝归带去了坤卢山，见到了几大圣地的掌门人。只是当时卫易修为低弱，还无法准确明白，这些顶尖高手到底有多强。 如今的卫易，对于这些真正的顶尖高手，虽然还是高山仰止，但至少能够看清，他们到底有多高了。 在这个声音传来的刹那，已经有十余道身影冲天而起，从不同方向包围向城外的郑当中。卫易亦是瞬间离开帅府，冲入高天之上。 这是一场只有返虚之上的存在，才有资格参加的对峙。 帅府这边，除了卫易和另外三名返虚之外，皆是乐桓这边的返虚高手。至于另外三位返虚，则是分别来自两剑山、落霞岛和原陵曹家，是代表各自身后势力，前来祭奠乐北亭的。乐桓这边的顶尖高手，一共有十六位之多，包括宝静和尚、重伤的合欢老祖两位纯阳，四位返虚后期，三位返虚中期和七位返虚初期。 这样的阵容，未必足以围杀郑当中。但别忘了，这里可是玉州，只要乐桓愿意，完全可以调来海量战部，并且轻易再调来二十位以上的返虚高手。若是乐桓愿意全力围杀郑当中，这位西北之主最后能不能活着回去，可就不好说了。 “怎么？想围杀我？” 身处十余位顶尖高手的包围之下，郑当中没有任何惧色。别看当下周围高手不少，但真正让他忌惮的，无非只有宝静和尚一人而已。至于那位已经重伤的合欢老祖，实在不入他的法眼。合欢老祖当年在玉州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所修功法颇善采补之道。若非后来投靠效忠了乐家，别说跻身纯阳了，说不定早让人以除魔卫道的名义给宰了。 这样的纯阳，就算是实打实的纯阳修为，郑当中半点也不放在眼里。 当然，若是乐桓今日真的想要拼死围杀他，郑当中估计自己最后应该能够拼掉宝静和尚，顺手宰掉乐桓，并且带走十位以上的返虚高手。但这样一来，郑当中今日就必然要陨落了。 一旦真的决定死战，代价会大到双方都无法承受。 “直说了吧！”郑当中静静悬浮于高天之上，沉声道：“乐北亭的死，不是我们做的。皇姑山的火脉，我们虽然确实贡献颇多，但那确实不是为了杀乐北亭。至于你们，若是不愿信，我也没有办法。你们若是执意要和天九宫开战，我天九宫接着便是。到时候且看是你们四界死的人多，还是我们灵州死的人多。”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但同时，大家也都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既然这位西北之主，愿意冒着被围杀的风险，亲自前来说明，那也就意味着，天九宫也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低头了。 这位西北之主……低头了？ 难以置信。 “天九宫不惧死战，但不希望无谓的战斗。对于乐北亭，老夫亦是深感佩服。如果你们愿意查这背后的真凶，我们天九宫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协助你们。” 尽皆失声。 如果说，郑当中的出现，已经变相说明天九宫在示弱的话。那么刚才郑当中最后这句话，就等于在说，天九宫要卖了御灵宗的残余势力，换取乐家熄灭怒火。 “是战是和，你们决定。若是执意要战，那就做过一场。”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 所有人都在等，乐桓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不管乐桓最后如何决定，毫无疑问，这个决定，都将深远的影响到整个修真界。 “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不是天九宫所为？” 半晌之后，乐桓终于开口。 “有！” 乐桓轻轻一划，虚空中顿时出现一道门户，竟是刹那间在虚空当中，开辟出一块短暂的秘境。 “入内一叙。” 乐桓先行入内，宝静和尚紧随其后。在两人先后进入之后，其他玉州返虚高手，并未跟随，而那位西北之主，则同样进入其中。 这一谈，便是半日。 没有人知道，乐桓和郑当中两人，到底谈了什么。 但半日之后，当两人出来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 暗杀乐北亭的人，正是那些御灵宗残余势力。从即日起，冰雪神殿对御灵宗残余势力宣战，直到彻底灭绝御灵宗所有传承。 至于天九宫，则从即日开始，废除和御灵宗签订的掌门盟约。 这个结果，既让大家感到意外，又让大家觉得，似乎是在预料之中。 当下的北方四界，随着乐北亭身死，新上位的乐桓，对于麾下能有多大的掌控力度，值得商榷。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和天九宫开战，一旦前线战事受阻，四界内部很容易出现变故。 就算真的要打，也得等到郑当中坐化，乐桓彻底掌控了北方四界。 而御灵宗的残存力量，就成了双方妥协的筹码。 没有人觉得御灵宗可怜。 在当下这个乱世，实力弱小，就必须要出局。 倒是天九宫这次做出的选择，让大家有些震惊。哪怕如今御灵宗已经在名义上消亡，只有些许残存力量存在，天九宫这个决定，依然意义重大。要知道，当年两派可是签订过攻守合约的，哪怕昔日御灵宗被大离和冰原联手攻击的时候，天九宫也没有放弃他们，甚至派出大军，付出了赫连拔拔这位名将的代价。 不是天九宫不想袖手旁观，委实是这份掌门盟约，一旦违背，对天九宫的影响太大了。会从很大程度上，直接削弱天九宫的气数。哪怕御灵宗当下已经不在，只要天九宫敢主动违背盟约，这个代价就会大的惊人。 看这架势，北边应该是打不起来了。 这个结果，未免让很多原本打算坐收渔利的势力，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 在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卫易这次的任务，便已经算是完成了。从天玄宗的角度来说，最好的结果，其实是北方四界和大离全面开战。但从个人角度来说，这个结果，却未必是卫易希望看到的。 然而这一日，就在卫易打算向乐桓告辞，返回东海的时候，乐桓却主动前来。 “二哥，陪我喝两杯吧。” 卫易只能点头。 帅府内后山山脚下的小湖，夜色降临后，波光粼粼。二人随意坐在湖边，乐桓面容悲苦。 “几天之前，我爹就是在这儿走的。”乐桓一阵苦笑：“他呀，老是喜欢和我絮叨都快死了，也不消停。临死之前，还是给我唠叨了一大串大道理……” 越往后，乐桓声音越低，最后乐桓只是狠狠灌下一大口烈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不那么难过。 “天九宫那边，真的有证据？” 卫易思忖良久之后，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有，而且一大堆。”乐桓摇了摇头，悲苦道：“但我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证据里面，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按照这些证据，似乎咸安城影卫也插手其中。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影卫在背后指使。但这些证据，既然是天九宫那边给出来的，到底能有几分可信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乐桓忽然问道：“二哥，你应该能够明白，为什么那天郑当中明明已经被围，我仍是没有下令围杀他？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云莽或者东海的话，我猜郑当中那一日绝对走不出去，对吧？” 卫易默然，很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如果换做是天玄宗的话，当日的郑当中，必死无疑。 乐桓苦笑道：“若论返虚甚至是纯阳高手，我们四界这边，都要远胜过你们天玄宗。但实际上，四界内部的派系，亦是极为复杂。那一天，就算我下令，选择围杀郑当中。十几个返虚当中，有几个愿意为我死战的，我也不知道。就算他们愿意死战，最后也确实留下了郑当中，但郑当中临死之前，肯定会带走我外公，说不定也能杀了我。” “只要我和我外公死了，北方四界，马上就会分崩离析，彻底大乱。” 夜色当中，乐桓忽然发出一阵怒吼，如垂死的野兽那样咆哮。最终，乐桓却再次陷入颓然。 “二哥，你知道吗，直到我爹走了，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我才明白我爹以往到底有多难。”乐桓将脸埋入怀中，低声道：“明知道杀了我爹的人就在那儿，但是我却不能报仇！偏偏我还有这个报仇的能力。” “如果我执意开战，北方四界必然动荡，会死掉无数的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卫易伸手拍了拍乐桓的肩膀，终是无言以对。 谁不是身不由己？ 第6章 卖身 卫易本以为，这趟来玉州，时间会很长。除了祭拜乐北亭之外，他还要探查清楚接下来北方的局势发展动向。只是没想到的是，原本扑朔迷离的局势，会随着那位天九宫之主亲至，直接展现在大家面前。 直来直去。 这位西北之主的行事风格，就如同他的拳法一样。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就此结束。不管是神殿还是咸安城，亦或是天九宫，都不可能就此彻底相安无事，所有人其实都在等着下一个契机。 郑当中坐化。 这位西北之主坐化的时候，恐怕就是大战再起的时候。 郑当中还能活多久？ 这是所有人都好奇的事情。 实际上，以郑当中的寿元，早就已经到了坐化的边缘。和他同代的那些人，比如顾飞鱼、九烈真君、好好和尚等一大批高手，都早已死绝。唯有这位拳道大宗师还活着。究其原因，恐怕是因为体修更善于打磨肉身，可以温养神魂，这样才能活得更长些。 但即便如此，郑当中的寿元，也绝不可能再超过三年。 因为从古到今，不达仙位，无人能够超越千年寿元之数。 这是天地规则。 就算郑当中再怎么强，也不可能违背。你郑当中的拳头再厉害，可以砸断留川河，砸塌坤卢山，但绝对不可能让一加一等于三，就是这个道理。 北方的局势，虽然暂时注定不会马上开打，但依然是阴云密布。乐桓虽然答应，不会进攻天九宫，但四界当中的战部动员，却并没有停下来。海量的战部，依然向灵州边境涌去。而大离这边，似乎也不甘寂寞。在离景原从中州北部防线撤军之后，米晟统辖两条防线，大离在两条防线上进一步增兵，局面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触发的点，就是郑当中坐化。 现在，就看郑当中何时死了。 …… 从玉州返回东海之后，卫易的鱼龙岛上，来了个出乎意料的人。 三师叔荣多福。 荣多福如今亦是返虚后期的修为。虽然相比叶朝归来说，慢了许多，但在同代高手当中，也算是最顶尖了。除了玄平真君和叶朝归这两个堪称变态的人物之外，基本也不输任何一人了。 这也难怪，当年云莽天灾还未爆发之前，荣多福便与叶朝归、韩宝芝一起，并称为天玄三杰。只是后来，叶朝归一骑绝尘，这个称呼才渐渐没人用了。 卫易一直觉得，自己这位三师叔，或许比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荣多福这些年基本没有任何出手的战绩，就算跻身返虚后期，宗门似乎也没怎么宣传。而且这位三师叔似乎也不以战力而闻名，提到荣多福，大家往往瞬间联想起来的，不是什么返虚后期的顶尖高手，而是他鼓捣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荣多福跻身返虚后，便在天玄山上单开了一座七巧阁，收拢了不少在宗门内其他长辈眼里，不务正业的弟子。这座七巧阁内，所有弟子可以自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人会多加干涉。对此，宗门内部不是没人反对过，认为荣多福是在浪费宗门的资源，毕竟七巧阁开设这么多年以来，似乎也没鼓捣出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但卫易不这么觉得。 有用和无用，从来都是相对而言。真要计较起来，谁又能说得准，到底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无用？而且卫易知道，这些年宗门之所以有源源不断的灵晶供给，似乎就是和荣多福有关。单此一项贡献，让前线少死了多少人？就这一样贡献，就足够让荣多福随意挥霍了。 至于荣多福的实际战力，卫易觉得恐怕也没想象的那么简单。要知道，当年天玄宗前代掌门素满山还在世的时候，可是对荣多福有过‘不输叶朝归’的评价。卫易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后来某次和素无意中闲谈的时候听到过的。 而且，荣多福可是被自家师父，钦定为下一任天玄宗掌门的人选。这件事虽然只有宗门内极少数高层知道，但显然，能被叶朝归寄予厚望的荣多福，肯定不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宗门要开始在潇湘那边发力了。何时北边大战开幕，我们什么时候发动。” 荣多福忽然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次，你师父让我主导潇湘这边的事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从你这儿借个人。你麾下的唐渭，让他来帮我一段时间。我也不白借你的人，接下来你这边的神力战部，我帮你出五千人的装备，完全按顶阶战部的配置来，如何？” 卫易瞬间恍然。 明白了。 自家师父让自己这位三师叔，负责攻略潇湘，想来是叶朝归想要借此机会，让荣多福拿到一份平白到手的功劳，如此以后才好顺利上位。荣多福以往为宗门做过的那些贡献，很多都是无法拿到台面上来的。要是这次，能够把攻略整个潇湘的功劳，全都归于荣多福一人的话。那以后自己这位三师叔上位，自然就名正言顺了许多。 而实际上，潇湘那边的所有布置，一直都是叶朝归亲自布置的。 “行倒是行，但是师叔，五千人是不是少了点？”卫易露出一抹市侩笑意，如同很多年以前身处底层时，准备和那些小商家讨价还价一样。“唐渭可是我这边最重要的人才了，他要是走了，我这边好多事情就没人做了。唐渭是个什么级别的人才，您肯定是清楚的。这样的人才，您就开出五千人人的价码，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最多六千人！” 荣多福没好气的瞪了卫易一眼，道：“别想着再得寸进尺。七巧阁那边，现在也是吃资源的大户。我能拿出六千人的装备来，还是看着你这些年帮我提供了不少神力方面的资料，帮七巧阁做了很多研究的份上。你要是再狮子大开口，师叔我这次还就勤快一次，自己干活，一个人的装备也不给你。” 六千人，也可以了。 卫易心里不由一阵偷笑。那可是整整六千人的装备啊，而且还都是按照顶阶战部的配置来的。就算是对自己这位三师叔来说，想必也是大出血了。如今鱼龙岛的家底可不怎么厚实，虽说这些年唐渭经营有道，赚了不少，但架不住神力战部烧钱啊！能够解决六千人的装备问题，而且还是顶阶战部的标准。这对于当下的卫易来说，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至于唐渭，卖身就卖身吧！反正也是借用。要是一直能卖出这个价格的话，卫易倒是希望唐渭能够多卖身一段时间。 “除了唐渭之外，还有一件事。” 荣多福忽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笑道：“你麾下的这些神力战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回头拉到潇湘那边，经历一下实战？反正他们迟早也是要参战的，不如就趁着这次，让他们打出一些风头。” 卫易脸色终于黑如锅底。 就说嘛！ 宗门内所有和自己这位三师叔打过交道的，都说荣胖子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从来就没吃过亏！自己刚刚还好奇，为啥这次荣胖子这么好商量，感情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那六千套装备，会不会压根就是宗门原打算给自己的？只是被自己这位三师叔当成了筹码？ 这生意，做亏了啊！ “师叔，想要我鱼龙岛的神力战部出战，没问题啊！”卫易忽然真诚的笑了起来，随即举起四根手指：“不过，装备方面，您是不是也得再意思意思？再加四千套，凑个整，一万套，也好算账不是？” …… 鱼龙洞天内。 徐崤觉得，过往这二十年的时间里的苦修，就像是梦幻一样。哪怕他亲身经历了每一天的修行，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八阶中期！ 如今的徐崤，已是八阶中期的修为。如果以灵力修为来划分的话，就是周天境五重天。 问题是，二十年前，徐崤才刚刚转修神力一道。 这就好比二十年的时间，从炼气期一重天，直接修行到了周天境五重天。 如果以前有人和徐崤说这种事情，徐崤绝对会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病。但现在，这种事情，却真实发生在他身上。 如此奇迹，只能归功于鱼龙岛上的献祭之法，实在是太神奇了。在这二十年里，徐崤根本无需像寻常修者一样，闭关打坐苦修。只需要按时拿着卫易给他的祭品，去神殿献祭一下，修为就能蹭蹭的往上涨。徐崤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稳固自己的修为根基，打磨自己的神力，让自己的神力运行的更加如意。 而且，这二十年当中，徐崤绝大多数的时间，其实并不是花在个人修行方面，而是花在了指挥那些白骨生物作战方面！ 战果斐然。 如今蛮荒那边，在妖族各族的全力绞杀下，白骨生物想要再扩大规模，已经很难了。妖族那边，已经折腾出一整套的对付这些白骨生物的办法，这使得鱼龙洞天内的这些年轻战将们，再也无法像最开始那样，轻松的扩大白骨生物群的规模。不过，这也足够了。有了这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拖延，天玄宗获得了无比巨大的利益。而且照目前这个架势，残存的白骨生物，虽然再难组织起最开始那样的大型战斗，但从后方进行骚扰，还是没问题的。而妖族那边，想要恢复到昔日最强盛的状态，亦需要时间。如此一来，天玄宗这边的优势，可就太大了。 至于徐崤，经过这二十年不间断的大战之后，个人的战将水平，更是突飞猛进。 这一日，当徐崤正在指挥白骨生物战斗的时候，卫易忽然以神魂传音，找他过去。 “这是我当初用过的，现在于我已经无用，但对你来说，倒是有大用，送你了。” 一套战甲。 在徐崤接过这套战甲的时候，有关这套战甲的全部信息，已经被卫易尽数传递到徐崤的神魂当中。 将甲。 这套战甲，正是当年卫易所使用的将甲！ “这东西原本最多只能凝聚出周天境九重天的力量，后来被七巧阁那边研究改造了一下。据他们所说，应该是可以发挥出差不多三位周天境巅峰的力量。不过，你的弱点，在于你个人战力不高。就算给你配置一支顶阶战部，你也无法完美发挥出所有力量。” “好好准备一下，以后鱼龙岛的神力战部，由你来统领。接下来你会暂时离开鱼龙洞天，除你之外，洞天里的其他神力修者，也会和你一起离开。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最短时间内，以鱼龙殿弟子为基础，组建出一支神力战部。最多三年之后，你们应该就要开始参加战斗。到时候你们在战场上，未必会遇到顶阶战部和名将级的对手。但名将以下，你们都有可能遇到。” 一连串的消息，让徐崤有些吃不消。 但他还是重重点头。 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徐崤在鱼龙洞天内，也建立了不小的威望。鱼龙洞天内所有神力一系的战将，便是以他为首。而且在这二十年当中，卫易也陆续挑选了不少神力弟子，进入鱼龙洞天，进行最基本的战阵配合训练。训练这些弟子的人，正是那些神力战将。 当然，这个过程，进行的极为隐秘。 徐崤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带领很多神力修者，组建战部，外出作战。但当这一日真的到来时，而且他还即将统辖鱼龙殿麾下的所有神力战部，这就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了。 “还有，未来你参战之后，不出意外的话，直接领导你的人，会是你师父。”卫易轻轻拍了拍徐崤的肩膀，轻笑道：“所以，别有太大压力，就当还是在鱼龙洞天内修行就好。” 徐崤的师父，是王垂志。 王垂志，正是这次叶朝归亲自挑选，指挥潇湘战事之人。 第7章 天下共看一人 在之前的二十年时间里，卫易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继续参悟死亡主神位，领悟死亡之道，提升修为。另一件，则是引导鱼龙殿的弟子，组成简单的战部。 这两件事，卫易都做的极其隐秘。 在修行方面，卫易如今已经达到的神位初期的极限，随时可以跻身神位中期。如果以灵力修行之道计算的话，那就是返虚初期圆满的层次。 没错，如今的卫易，已经随时可以正式跻身返虚中期。 在天玄宗内部，十二脉分支当中，如今排名最靠后的三脉，首席长老，也不过就是返虚中期的修为而已。 只不过，在卫易达到这个层次之前，叶朝归却告诉他，让他暂时不要过快进阶，至少不要引来天劫。对此，卫易敢打赌，自家师父肯定又是在算计什么。或许，又是想借自己的天劫，来作为某个局中的一部分。 既然师父都发话了，卫易自然也就只能照做。 除此之外，其他的时间，卫易则是全都花在发展鱼龙殿，训练神力战部上面。 在卫易的主导下，鱼龙殿所有弟子，只要进阶四阶以上，就必须前往鱼龙洞天，参加专门的战阵训练。而训练他们的人，正是那些先前在鱼龙洞天内修行的神力战将。 也就是说，只要再经过简单的配合训练，鱼龙殿麾下的神力战部，就能迅速成型。 至于四阶以下的普通弟子，卫易则将他们定位为后备力量。相比其他分支，鱼龙岛一脉本就相对人丁稀少。只要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好像也轮不到这些只相当于炼气期的普通弟子参战。 “我很好奇，这次宗门让你指挥潇湘战事，难道你已经达到名将层次了？” 鱼龙洞天内，当卫易好奇的问出这个问题后，王垂志只是摇头。 “算不上，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二十年前我还没进鱼龙洞天的时候，就是距离名将只差一线。但现在，依然还是只差一线。不过，同样是只差一线之隔，这里面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二十年前那一线，大的让我看不到希望。除非我能先进阶返虚，否则的话，在周天境期间，绝不可能成为名将。但如今这一线，我倒是有几分把握了。” “我明白掌门的意思。掌门是想以这次潇湘之战作为压力，逼我临战突破，成为真正的名将。” 在说这话的时候，王垂志目光深处，陡然生出一阵凶光。同样曾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卫易，能够深切明白这种目光的深意。 嗜血。 只有最渴望战斗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 “那鱼龙洞天这边怎么办？交给其他人来负责？” 鱼龙洞天这边，其实同样重要，因为涉及到妖族。鱼龙洞天这边做的越好，妖族那边就会被拖住更多的时间。如果能够再拖住妖族二十年时间，那绝对比帮天玄宗再拿下一界都更有用处。 “这倒是不必。” 王垂志摇了摇头，道：“鱼龙洞天这边，就算我想放手，也没法放。我在这儿待了二十年，不管是里面这些人，还是妖族那边的情况，都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熟悉，就算换我爹来也不行。不过好在，以后这边牵扯的精力，肯定不会太多。我只需要以一道神念化身常驻于此，也就足够了。” “哦？” 卫易倒是有些不解。在他看来，鱼龙洞天这边的战斗，可以直接从根本上拖住妖族，为何王垂志却反倒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 “你觉得，以后妖族会再给我们机会？” 王垂志白了一眼，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二十年当中，我们这边曾经主动掀起过几次大战？每次大战，都消耗掉海量的白骨生物？而且一次大战之后，基本上这一地的白骨生物数量，就会下降到一个很低的程度，以后更是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巅峰时期？” “这个……” 王垂志的这个问题，卫易倒还真的想过。原本他认为，每次大型战事，能够干掉一两位妖族返虚妖王，并且拼掉大量的中下层妖族，这就已经值了。但现在看来，与其发动一场大型战事，拼掉一两位妖王。还不如继续保持白骨生物的数量，让妖族继续乱下去更有价值。 “这其实是因为，就算我们这边不主动发起战争，在达到一定数量之后，白骨生物的数量，也会无法再继续增加。再往后，只会被妖族那边占据优势，然后缓缓消灭。” “这就好比，一界之地，最多只能养那么多修者，只能承载一两位纯阳，是一个道理。既然达到极限之后，就注定要盛极而衰。那我们为什么不趁着我们最强大的时候，主动出击，给妖族那边造成更大的伤害？” “至于以后，因为那些白骨通道已经彻底断绝，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注定不可能再有昔日的盛况。除非你能再源源不断的开辟出更多的白骨通道。所以，以后鱼龙洞天这边的任务，注定不可能是指挥什么大型战争，最多也就是袭击一下妖族的某个要点，以袭扰为主，而且还不能是那种太强大的地方。这种事情，便是我不在这里，那些家伙也能够做好。” “至于妖族那边，按我的估计，从现在开始，想要恢复到白骨天灾之前的状态，至少要四五十年的时间。如果几大皇族，还要执意干掉幽明圣象一族的话，这个时间，只会更长。” 卫易忽然问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妖族那边难道就不会握手言和？还会坚持和幽明圣象一族开战？” “你觉得呢？” 王垂志露出一抹坏笑，道：“你仔细想想，掌门当初为何要坚持冒着巨大的风险，将联络站放在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这二十年来，光是为了维持这个联络站的消耗，恐怕就够装备一支五万人的顶阶战部了吧？” 卫易恍然。 原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家师父就已经留下了后手。 如果未来真有那么一天，妖族内部有和解的迹象，天玄宗只要不着痕迹的把这盆污水泼出去，妖族那边，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和解的机会了。长达的数十年的白骨天灾，这笔账，会被整个妖族，全都算到幽明圣象一族的头上。 “这二十年，幽明圣象一族恢复的很快，所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谁都说不好，他们到底能坚持多久。但是毫无疑问，一旦幽明圣象一族被灭。再往后，说不定就是我们和妖族那边的决战了。” 决战。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尽管那至少还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但经王垂志这么一说，他反倒觉得近在眼前了。 等到妖族内乱彻底结束，妖族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强攻天玄宗，然后攻入修真界内部。另一个是走天南那条线，从天南取道炎州。没有人知道，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妖族会选择哪一条路。 “到那个时候，宗门的很多老辈人物，恐怕都已经到了坐化的边缘。当年经历过云莽天灾的老辈人当中，只要没进阶返虚的，恐怕大多已经不在。几十年的时间，也够我们这一代人，正式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 “所以后面这几十年的时间，宗门能够扩张到什么程度，又有多少实力，将直接关系到宗门的生死存亡。” “老辈人那一代的任务，是带领宗门历经云莽天灾，然后奠定宗门的基业。而我们这一代的任务，则是站在老辈人的肩膀上，开创未来。” …… 在郑当中这位西北之主，亲自去了一趟玉州那边以后，整个灵州都知道，大战不会马上到来了。 但同时，大家也知道，大战恐怕不再遥远了。 灵州边境上，每天都有大量战部，从玉州、林州乃至冰原、远东这几界被调来，陈兵于此。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郑当中一日不死，大离和冰雪神殿那边，就一日不会进攻。可只要这位西北之主坐化，灵州这边马上就会战火滔天。 战争，似乎已经无法避免了。 天下共看一人。 郑当中死，灵州马上开战。 在郑当中返回灵州之后，北方四界除了调集战部之外，也没有闲着。毕竟先前名义上双方已经解开了误会，乐北亭的死，全部被推到了御灵宗残余势力的头上。所以，在那次会面之后，乐桓在神殿所掌握的那半个云州，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清理行动。无数和御灵宗有关联的人，被迅速清理掉。 乐北亭还在世的时候，其实是在一定程度上，默许这些御灵宗的残存势力存在。按照乐北亭的意思，冰原的目的，是整合更多的战力，而不是彻底灭掉御灵宗。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昔日大家对御灵宗的残余势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乐桓下了死手。整个云州北部的御灵宗残存势力，几乎被挖地三尺，全部清空了。 西北灵州，大钟城。 “都说说吧，有什么主意。” “我最多还有不到七个月的寿元。如果你们想不出主意的话，天九宫就合该就此灭绝了。” 看着下方数十位天九宫高层，皆是低头不语，郑当中难得生出一阵怒意。 但很快，这位西北之主，又尽是颓然。 无力回天。 灵州这边，本就贫瘠，不比御灵宗所在的云州强多少。在过往的数千年时间里，两家圣地的整体实力，其实都相差无几。而这一代，天九宫之所以能够稳压御灵宗一头，无非是因为郑当中的存在而已。 但也正是如此，导致在天九宫内部，大家对郑当中的依赖心理极强。 所有人都认为，有关天九宫整体发展的事情，都应该由郑当中来决定。已经习惯于此的天九宫高层，就算最近这些年，郑当中有意放手，想要培养他们独立撑起天九宫的担子，仍是已经晚了。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郑当中有些颓然。 一家圣地，想要真正繁荣昌盛，从来都不是单纯一位强者，就能够支撑起来的。哪怕此人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一样不行。 这场议事，到底还是没能讨论出任何结果。最终，郑当中只能挥了挥手，让这些天九宫的高层离开，眼不见为净。 天九宫，真的要亡了吗？ “宫主，姜怀水求见。” 在这场议事结束之后，过了小半个时辰，郑当中忽然微微皱眉，竟是刚刚参与议事的姜怀水，去而复返。 “见过师祖。” 郑当中只是随意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 向来喜欢以笑脸示人的姜怀水，今日难得郑重其事起来，“我希望师祖能够把蛛网交给我一段时间。” 蛛网？ 郑当中眉头不由皱得更紧。蛛网是天九宫最核心的谍报机构，向来归宫主直接管辖。绝大多数时候，宫主事务繁忙，无法管辖蛛网的一些具体事务，多半会交由门派内某位返虚来执掌。而这位返虚，一般都是返虚中期，有时候甚至会是返虚后期。 “你想做什么？” 姜怀水缓缓道：“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就连师祖您，也错了。” “哦？”郑当中露出一抹玩味笑容。在天九宫内，郑当中一言九鼎。自他当上宫主一来，从来没有人敢站在他面前，说他错了。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去考虑如何抵御冰雪神殿。我们和冰雪神殿，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相反，我们都受大离的威胁。当下天九宫和冰雪神殿的紧张局势，无非是因为乐北亭之死……” 郑当中打断道：“所以你觉得，只要能够找到证据，说明情况，告诉乐桓不是我们做的，而是大离那边做的，冰雪神殿就会调转矛头，转而进攻大离？” “我想试试。” 姜怀水没有任何惧色，坦然道：“如今天九宫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我当时知道，想要说服乐桓，很难，但我想试试。” “重要的，不是真相如何。我知道，就算真的是影卫做的，他们也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绝对的证据。但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让乐桓相信，让整个北方四界相信，这事不是我们做的，而是大离做的！” “只要能够做到这点，天九宫危局自解。” “如果我失败了，天九宫不会变的更糟。如果我成功了，这个局就彻底揭开了！” 郑当中目光当中，陡然现出一阵精芒，道：“刚刚议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姜怀水倒是事先没想到，不由重新换上往日里招牌式的笑容：“刚刚不是好多长辈都在嘛！我一个小辈，要是主动提出来的话，多影响团结啊？” 郑当中忽然笑了。 “不知不觉，连你小子都已经周天境九重天了啊？” 郑当中忽然出现在姜怀水身边，拍了拍这个徒孙的肩膀。 “我死之后，我的纯阳法相，会留给你，让你在最短时间内，跻身返虚。而且，我死之前，会下令跳过你师父，直接由你来继承下一代宫主之位。” 第8章 宝云 再次回到自己的直属战部，李虎仿佛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作为天玄宗内部最为优秀的两位年轻战将之一，李虎和徐崤一起，并称为天玄双壁。这个本名李崖，隐秘身份曾是当年大离首辅李砚山幼子的男人，在之前鱼龙岛洞天开启的时候，自然也进入其中，并且战功卓著。尤其是在徐崤改修神力，成了神力一系战将的领头人之后，李虎就隐隐成了鱼龙洞天内灵力一系战将的领头人。 李虎进入天玄宗之后，先是在天玄宗收复云莽的战事当中，脱颖而出。然后被宗门选拔，进入天玄山的战将府修行。李虎在战将府当中，一直稳居魁首，后来被那位虎帅王虎臣收做了弟子。 严格来说的话，李虎其实算是和王垂志、卫易等人平辈。 不过，如今在天玄宗内部，大家会把李虎、徐崤等年轻战将，当成年轻晚辈来对待。但却没谁人会把王垂志当成一名年轻战将看待了，不可能拿他去和同代的年轻人做比较。 就好像卫易，也没谁拿他当一位单纯的年轻天才看待一样。 这种比较没有意义。 不过，经过二十年的苦修之后，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这二十年，徐崤和李虎在战将一道的进步，都大的吓死人。如今的他们，还有鱼龙洞天内的很多年轻战将，已经不单单在战将一道上可能有所成就的年轻天才，而是真的可以独当一面的猛将了。 但是，随着一封调令传来，李虎、徐崤以及很多年轻战将，被调离鱼龙洞天，回归各自战部之后。大家开始渐渐明白，之前二十年当中，自己这些人的修行，好像并不只是单纯的模拟那么简单。 而当李虎回到自己的战部时，战部内的情况，则是更让他感到陌生。 不过，还没等李虎熟悉自己的战部，身为天玄宗两大名将之一的虎帅王虎臣，便以一道神念化身降临。 “你的任务，是在两个月之内，熟悉你现在的战部情况。两个月之后，宗门会根据你的指挥风格，对你的战部进行扩编，战部编制暂时定为八万人。除此之外，协同战部的总人数，将保持为八支甲字头战部，四十支乙字头战部。你需要在半年之内，完成自己直属战部的整编训练，并且完成和协同战部的战斗搭配训练。” 李虎顿时眼前一亮。 协同战部。 这四个字，对于任何一位战将来说，都是一种认可。 按照修真界的战将进阶体系，战将进入战部后，首先会以直属战部的水平，来判断这位战将的水平。比如说，这位战将直接领导一支乙字头战部，那他就是一支乙字头战将。而当他的战部晋升为甲字头战部，那这位战将本身，自然也跻身为甲字头战部。 不过，在实际的战争当中，即便是一场局部战争，往往也需要多支战部协同作战。如果一位战将，拥有指挥其他战部的权力，那就意味着这位战将，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资格。 只是一般情况下，协同战部的品级，一般都比战将直属战部要低一等。比如说，一位乙字头战部的战将，就算能够指挥协同战部，也只能带领一些丙字头以及丁字头的战部作战。而甲字头的战将，则可以指挥更多的乙字头战部。 像李虎这样，可以指挥八支甲字头战部，以及四十支乙字头战部。那也就意味着，在王虎臣看来，如今的李虎已经有了指挥一场涉及十个府左右的大型战争了。 “得令！” 王虎臣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略微犹豫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以你如今的能力，指挥这种规模的战部集团，不在话下。之前在鱼龙岛那边，你不是也指挥过几次大型的战事？如今无非是将战斗，从弈战沙盘上搬到你自己的将军营帐，没什么不一样的。” 李虎不由深感骇然。 王虎臣这话，透露出来的东西，可实在是太多了。 那也就是说……过往二十年当中，鱼龙洞天这边指挥的战斗，真的都是在蛮荒那边真实发生的？ 李虎离开鱼龙岛后，就直接以最快速度回到的战部，目前对于妖族那边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但既然王虎臣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就全明白了。 鱼龙岛的这些战将，在鱼龙岛期间，都被下了最厉害的禁制。所有有关鱼龙洞天内的情况，被严令禁止外传，就算想一想都不行。而且这些禁制，是天玄宗掌门叶朝归亲自过来，给他们种下的。也就是说，除非有人在神魂一道上的成就，能够远超叶朝归，才能强行破开禁制，从这些战将嘴里撬出鱼龙洞天内的情况。否则的话，这个秘密，注定将是不会被外人所知了。 这样也好。 李虎先前还隐隐有些担忧，害怕随着他们这些人走出鱼龙岛，这个秘密会外泄，会给天玄宗带来很多麻烦。但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了。 “但是，你的时间，并不算多，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 王虎臣在鼓励过之后，又恢复了严肃，继续道：“除了扩编你自己的直属战部之外，你还需要熟悉目前战部的新式装备。和二十年前相比，如今宗门的精锐战部，普遍换上了新式装备。这些装备，具有强大的破法效果。你在鱼龙岛上待了二十年，对于这些新式法宝装备，多少会有些不熟悉。” “半年之后，或许宗门就会迎来一场大战。” “好好准备吧！” 王虎臣这具神魂分身，就此消散。但李虎这边，却想到了更多。 要开战了吗？ 天玄宗已经承平二十年之久。在当下这个乱世当中，能够整整二十年不起大战，休养生息，已经极其难得了。如今趁着各方都没有余力，天玄宗主动出击，正是时候。 但问题是，要打谁？ 以李虎的智慧，自然瞬间就得出了答案。 只能是大离。 妖族那边，不可能。如果天玄宗主动进攻妖族，只会引起妖族的全部反抗，代价太大。而除妖族之外，天玄宗能进攻的，就只剩下了大离、落霞岛和原陵曹家这三家势力。原陵曹家不可能，两家当下本就是最亲密的盟友。落霞岛也不大可能，因为就算天玄宗打下了落霞岛，也只是平白增加和妖族的边界线。一旦将来妖族进攻，漫长的边境线会成为天玄宗的致命伤。 进攻大离，是唯一的可能。 李虎忽然紧握双拳，表情狰狞。 从乾安三十六年，李砚山被公开处死，李家上上下下更是被全部株连后，李虎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率领无边无际的大军，攻入咸安城，为李家复仇。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要来了吗？ …… 想要正面进攻大离，势必要调动无数高手，海量战部。如此大的调动，注定不可能做到一点痕迹都不漏。 在天玄宗开始行动之后，很快，各方就都收到了消息。 天玄宗，终于也要不甘寂寞，开始主动进攻了吗？ 问题是，天玄宗接下来会从哪个方向进攻？ 天玄宗坐拥云莽、东海两界，如果再加上曹家的话，那和大离的接壤线，就实在是太长了。尤其是潇湘修炼界，北边是原陵修炼界，东边是东海修炼界，南边是云莽，只有西边和两江修炼界相接。如此漫长的边境线，想要防守起来，实在太过艰难。 咸安城，留川王府。 离景原看着面前巨大的界图，脸色凝重。在其身边，以屈突长青为首的一众保和院高官，以及数位各界军中老将，皆是脸色难看至极。 “先帝当初拟定的既定规划，本该是由王爷您去守两江。只是后来，毅王爷战死，这个规划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毅王离祚的死，对于大离而言，同样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改变，甚至比离平这个皇帝的死更加影响深远。 当下的大离，云州那边至少需要一位名将驻守。要不然那半界之地，无异于一块飞地，冰原可以轻松切断云州和中州的联系。如果云州只是一块单纯的飞地，倒也无关紧要，离景原甚至有可能会下令，直接放弃这半界，缩小大离的防御范围。 问题在于，云州那半界之地的作用，是为了保证大离对灵州的合围。如果没有云州这块地方，以后大离想要进攻西北的天九宫，难度就会大大增加。相反，只要守住了云州，将来一旦郑当中坐化，大离攻破灵州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所以，云州那边的韩药师，绝对不能动。 中州这边，同样需要至少一位名将，在边境上和冰原那边进行对峙。否则的话，战火就会殃及中州腹地，甚至进逼咸安城。中州是大离最核心的一界，一旦中州这边战火蔓延，损失会大的无法承受。 米晟那边，自然也动不了。 咸安城这边，如今既然墨貂寺在，又有一众纯阳守护，倒是可以暂时抽调一些人手。但离景原当下又身居摄政之位。他走了，朝政谁来主持？那位太皇太后？还是小皇帝离宗训？ 两江那边，张香涛就更动不了了。这位香帅若是一动，炎州对峙线逼崩。到时候两剑山和落霞岛联军切入，局面更糟。 大离有四位名将，却无一能够被调动。 王府议事大厅内，一时间气氛安静的有些吓人。 最终，还是离景原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马上给珈蓝寺那边发去一份手书，以我的名义，邀请珈蓝寺的宝云师父来咸安城一趟，并且提出由他负责炎州那边的防务。另外，如果珈蓝寺愿意主动进攻炎州，以后他们在炎州打下来多少地盘，全部归他们所有，任其传道，大离只在名义上拥有炎州，不会对炎州插手半分。” “如果珈蓝寺那边同意，马上再发一份手书给张香帅，告诉他即日率麾下亲卫战部，前往潇湘那边镇守。” 这一下，气氛更加诡异了。 宝云和尚，是目前珈蓝寺仅有的一位禅修名将，以善守闻名。 离景原的这个决定，若是珈蓝寺那边答应的话，固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大离当下的困境。但同时，这样的决定，也无异于是在卖国。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将来大离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炎州也就此彻底脱离了大离。 “王爷说得对。” 就在大家不由稍稍呆滞，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就此听令的时候，老将屈突长青倒是主动开口。 “炎州本来如今就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若是大离以后还是天下共主，丢掉一些边边角角，也无关紧要。倒是当下，如果过不去的话，大离说不定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屈突长青突然一拱手。 “只是，这个名声，总不能让王爷一个人担着。屈突长青，愿主动上书，以此事谏言陛下和太皇太后。” 离景原饱含深意的看了这位老将军一眼，心中却尽是敬佩。 老将军此举，无异于是在替他背黑锅了。 在这场王府议事之后，其他人先后离开，唯有屈突长青留了下来。 “王爷不该在大伙面前，主动提起此事。”屈突长青郑重道：“如今这个时候，谁都可以出问题，谁都可以犯错。但唯独王爷您，不行！” 离景原郑重其事的向这名为大离鞠躬尽瘁多年的老将，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老将军了。” “我是为大离，不只是为了王爷。” 屈突长青虽然这样说着，但却并没有闪身让开，而是坦然接受了离景原这一拜。 “若是那位西漠名将能来的话，王爷觉得，两江和潇湘那边，可保万无一失吗？” “我只知道，天玄宗有两位名将。其中一位，还是叶朝归这位让当时所有名将，都自认不敌的名将。” 离景原说罢，重新看向身前那张界图。 这个答案，屈突长青不满意，他其实也不满意。 但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离景原下意识的将目光偏移，看向界图上的西北角。 如果天九宫能够被解决的话，大离就能瞬间腾出一只手。若是那样的话，情况就好了太多了。 “后面打灵州，我亲自上阵。” 第9章 全面开战 在天九宫数千年来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周天境修者执掌蛛网的先例。作为天九宫的情报机构，蛛网数千年来，一直都是由掌门直属。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姜怀水也算是开历代之先河了。 姜怀水执掌蛛网这件事，其实相当的隐秘。蛛网本就是谍报部门，若是连蛛网内部的情况，都被外人探听清楚，那天九宫也真就合该灭亡了。不过，在姜怀水走马上任之后，各家情报部门，却仍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风格变了。 以往蛛网的行事风格，多少有些直来直去，颇有体修的风范。就算是谍报部门，手段也难免有些直白。实际上，在各大势力的情报部门当中，天九宫的蛛网，是公认最好对付的。 但是最近，蛛网的一些行事作风，却在悄悄发生改变。 这种改变，只有常年隐于暗中的老谍子，才能隐约察觉的到。如果真要是形容的话，那就是……不那么直了。 与此同时，在整个北方四界，有一个传言渐渐流传开来。 乐北亭之死，背后的真凶，其实既不是御灵宗余部，也不是天九宫，而是咸安城那边搞的鬼。咸安城的目的，便是想让北方四界和天九宫开战，然后再坐收渔利。 除了这些谣言之外，每隔数日，还会有新的证据被爆出来。这些证据，或许并不能真正证明，这些谣言就是真的。但北方四界民间的舆论，却在慢慢变化。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或许真的是咸安城那边下的黑手。 转眼，数月匆匆而过。 这一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出。 天九宫的摩崖真君，要亲自前往玉州，和乐桓面谈。而且天九宫也公开对外放出了消息，已经查出了乐北亭遇害的真正原因。 一时之间，人妖两族的目光，全部都聚集了过来。 难道，天九宫真的发现了什么？那场惊天刺杀的背后，真的是咸安城或者其他某方势力？ 更让大家觉得惊奇的是，天九宫竟然公开要求，摩崖真君和乐桓的这次见面，必须以公开的形式进行。不光要请大量的音圭门派来现场报道，而且还要向整个修真界进行直播。 这可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 咸安城。 “王爷尽可放心，之前那场刺杀，影卫筹划了近二十年的时间，绝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能够牵扯到我们。” 一道黑影笼罩在一身黑袍之下，这位执掌整个影卫的影首大人，面对离景原的询问，只是轻飘飘的扔出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多说什么。 “如此最好。” 离景原冷冷回了一句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但脸色却更加难看。 舆论，已经越来越不利于咸安城这边。 离景原很清楚，一两个普通修者，或许无法改变什么东西。但若是整个北方四界，都认为那场刺杀就是大离做的。哪怕这件事真的和大离毫无关系，大离也绝对洗不干净自己。 况且，那件事情，本就是大离做的。 如果可以，离景原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执掌影卫，肃清这些谣言，绝不能任由这些谣言扩散开来。但是，当下的影卫，他无法指挥。 他能做的，只有和这位影首大人进行沟通，力求让影卫做的更多一些。至于影卫那边，不是没做，但离景原觉得做的还不够。 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影卫不归他管。 在这位影首大人离开之后，离景原不由有些颓然。 当下的大离，已是大厦将倾的局面。他不是不想力挽狂澜，但直到他坐上摄政王这个位置之后，才明白到底有多少限制。除了影卫之外，还有很多大离的要害部门，以及几位名将的所辖战部，他都无法插手，更无法调动。就算他以摄政王的摄政之权，强行调动，人家依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离景原很清楚，在这背后，恐怕是那位自他摄政以来，始终隐于珠帘之后的太皇太后，亲自授意。至于目的，恐怕无非就是牵制二字了。 这种牵制，离景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就当下的情势来说，却有可能是致命的。 如果影卫真的没做干净，真的留下了什么证据，怎么办？ 离景原亦不知晓。 …… 九月二十七。 这一日，摩崖真君如约而至。 “我天九宫确实已经找到了雨帅遇袭的证据，可以确定，雨帅之死，正是咸安城所为。” 摩崖真君才一开口，便震惊四方。 这注定是个载入史册的消息。 “至于证据，我们也找到了。” 摩崖真君一挥手，一道近乎透明的神魂，出现在他身前。这道神魂，明显是经历过重创，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遭受过极其恐怖的神魂类刑罚。此刻，这道神魂更是弱到了极致。如果不是摩崖真君小心维持的话，恐怕随便有人打个喷嚏，都能让这道神魂就此消失。 “我是大离影卫，隶属云州卫第四十七房，编号为七七九二。皇姑山的事情，确实是我们做的。” “影卫早在数十年之前，就已经渗透进入了云州。御灵宗灭亡后，影卫在御灵宗残部当中，亦留有后手。” “这次刺杀，是我们先控制了皇姑山火脉，然后策反了乐北亭云梭座舰的管事，让乐北亭的云梭故意经过皇姑山，然后由我们引爆火脉。” “有关火脉的证据，也已经全都给你们了。求你们，杀了我吧！” 这道虚弱至极的神魂，以神魂波动说完这番话后，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只求一死。 显然，之前的折磨，让这个大离影子，已经彻底崩溃了。 在这个大离影子说完之后，摩崖真君放开了限制，轻轻一搓，这道神魂便被彻底泯灭。不过，在这道神魂泯灭之前，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到，在其神魂深处，有一道漆黑锁链一样的禁制存在。 这是大离影卫的独门手段，其他势力，都没有这种手段。 此人确实是出自影卫的影子无疑。 “详细的证据，也在我手上，大家可以随意观看。”摩崖真君再次一拂手，身前再次出现一堆东西，除了一些关键的证物之外，更有数枚记载了皇姑山刺杀案详细情况的玉简。 证据确凿。 “界主节哀。”摩崖真君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然后就此起身离去。 至此，尘埃落定。皇姑山刺杀案，确实是大离所为。在场的大量音圭门派，几乎以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 西北，大钟城。 回到大钟城的摩崖真君，难掩喜色。 这次玉州之行以后，天九宫就算是彻底撇干净了所有嫌疑，将咸安城那边彻底卷了进来。再之后，冰原一定会和咸安城开战，没有其他的可能。 除非乐桓想背上一个不孝之名，面对已经实锤的杀父仇人，依然轻轻放过。 “臭小子，现在可以说，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些证据的了？” 回到大钟城后，摩崖真君直接来到掌门议事大殿这边。除郑当中这位宫主之外，天九宫几位核心人物，再加上姜怀水，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摩崖真君知道，这一次，是姜怀水立了大功。 但直到现在，摩崖真君依然想不明白，那些证据姜怀水到底是怎么找出来的？在此之前，蛛网几乎已经翻遍了整个云州，都没能找到什么关键性的证据。为何姜怀水就能找到证据，而且甚至还能找到关键的人证？ 人证，这是之前摩崖真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摩崖真君询问之后，姜怀水还没来得及回答，居于主位的那位西北之主，却是不由叹了口气。 “都到了这会儿，你还是没想明白，看来，你确实不适合做下一任宫主，不适合执掌天九宫。” 摩崖真君不由一阵脸红。 但同时，他也更加好奇。 “其实，我根本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姜怀水见到自家师父吃瘪以后，虽然心里偷笑了一下，但表面上肯定不敢表现出什么，只得恭敬道：“其实，这些证据，都不过是我假造的而已。” “假造的？！” 摩崖真君不由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其实，想要让天九宫避过这一劫，只需要做到两件事。”姜怀水缓缓道：“第一，要让乐桓明白，皇姑山刺杀一事，确实不是我们天九宫所为。这件事，师祖其实已经做过了。宗门之前找到的一些证据，再加上师祖亲自前往玉州解释，足以证明这一点。但是，这并不足以让冰雪神殿放弃进攻灵州。” “因为我们很弱。” “灵州之地，如果能够被冰雪神殿拿下的话，到时候他们便对玉州剩下那半界形成合围之势，拿下玉州几乎板上钉钉。到那个时候，他们便能够坐拥六界之地，真正做到不输大离。这个诱惑，整个北方四界的高层，绝对不可能拒绝。乐桓自己也明白这一点，而且更关键的是，他需要一个对象，来宣泄自己的怒火，来为乐北亭的死负责。”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第二件事，那就是给咸安城泼脏水。” “到底是不是影卫所做，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先制造舆论，让四界的修者普遍倾向于大离做了这件事。然后我再伪造证据，将乐桓逼到角落里。当下的乐桓，如果不和咸安城正面开战的话，于情于理，包括于他自身，都说不过去。” “这一局，灵州存亡的关键，其实并不是我们自己能不能守得住灵州，而是冰雪神殿和咸安城是否开战。只要他们不开战，就算我们暂时守得住灵州，将来也必败无疑。” 寂静。 包括摩崖真君在内，今日在场的所有高层，皆是惊讶不已。 在这之前，从来没人想过，天九宫能够以这样的方式破局。大家思考的方向，永远都是如何与冰原或者大离正面作战，然后守住灵州。 “就这样吧。” 郑当中缓缓起身，走向姜怀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天九宫的新任宫主。三日之后，我会秘密坐化，留下自身的纯阳法相。以你的资质，炼化了这份纯阳法相之后，最多一个月，应该就能顺利跻身返虚。至于将来，跻身纯阳的可能性，也不低。” “师父！” “宫主！！” 郑当中的这个决定，自然让在场一众天九宫高层更为惊讶。但是接下来，郑当中却摇了摇头，示意大家安静。 最后，这位几乎以一己之力，守住整个西北，让大离和冰雪神殿都不敢轻易进犯的男人，只是欣慰一笑。 “小子，以后，靠你了。” …… 弘武九十八年，本就已是多事之秋。先是大离皇帝离平，暴毙于咸安城内。然后紧接着，又有北方四界的共主乐北亭，于皇姑山被刺身亡。 但是，让绝大多数人没想到的是，这还仅仅只是序幕而已。 在摩崖真君于玉州公开证据的同一日，乐桓正式宣布，抽调四界战部，进逼咸安城中州防线，要为乐北亭报仇。数日之后，西北之主郑当中秘密坐化于天九宫内，秘不发丧。天九宫新任宫主姜怀水即位，同一日开始闭关。二十四天之后，姜怀水迎来了自己的返虚之劫，天九宫这才公开此事。 谁都没想到，那位一世无敌的拳道大宗师，最后竟然会是这个死法。 与此同时，冰雪神殿和大离在中州边境的大战，也拉开了序幕。如今的中州边境，只有米晟一位名将坐镇，战火无法避免的殃及到中州界内。不过，在这位绝世名将的全力之下，冰原一时之间也无法攻入中州腹地，最多只能骚扰到中州边境。 当中州边境的战火燃起之后，南方的战事，亦拉开序幕。 天玄宗掌门叶朝归，亲自领兵，由云莽直接进攻两江边境，却被镇守两江多年的香帅张香涛所阻。双方对峙于留川河一线，战争始一开始，便陷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就在天玄宗进攻的同时，落霞岛和两剑山方面，也从炎州发动了攻击。不过，在此之前，西漠珈蓝寺名将宝云和尚，已经提前抵达雷州修炼界，指挥当地戍守战部，挡住了两派联军的进攻。除此之外，西漠亦是主动出击，派出大量禅修战部，主动进攻炎州，拖住了两派不少的力量。 郑当中的死，像是一个信号，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修真界，终于全面开战。 第10章 战场 全面开战。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早在乾安年间的那场坤卢山会议当中，咸安城就与几大圣地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将修真界这边的战乱，限定在一定程度内，至少不能让整个修真界，陷入全面混战的状态。 一旦陷入混战，整个修真界都将损失惨重。这个结果，只会白白便宜了妖族。 但如今，时过境迁，这个最可怕的后果，到底还是来了。 从今天开始，整个修真界，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避免战争。 东海。 卫易神情凝重。此时的他，相当于是整个东海最大的底牌。他的存在，亦是东海能否相对安全的保障。 当下的天玄宗，绝大多数的返虚高手，都已经被派往云莽那边，参与对大离的战事。而东海这边，就只剩下了卫易和素两位返虚级的高手而已。 “在没有封号真人以上的高手出手之前，你不必出手。” 素同样神情凝重，面对各地情报如雪花似的涌来时，素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和当年一样，今日这一战，也确实决定了天玄宗的生死存亡。 “全面开战以后，各方都不会再留手，会竭尽全力给对方造成伤亡。这种事情，宗门先前早有预料，你也不必太过紧张。” 话虽如此，卫易却仍是心中压抑。 此刻的东海各地，正在遭受着来自大离那边的袭击。 全面开战，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一旦陷入这个状态后，整个修真界将没有任何一方，能够避免战事。同样，为了取得胜利，各方也会竭尽全力去骚扰对方的腹地。以前的战事当中，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避免对平民出手。除了大离远征云州，离景原为了大离补给线的安全，曾对沿线的平民出手之外。哪怕是当年最为残酷的中州血战，死的最多的也是战修，而非平民。 平民，往往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各自的内乱。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为了追求胜利，各方都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大离那边，派出了很多死士，渗透到东海和云莽的腹地，实行自杀式的袭击。在这些死士的袭击之下，天玄宗这边虽然早有预案，但仍是无法避免损失。 卫易很想马上离开，前往东海各地，去清除掉那些该死的大离死士。但他的任务，是坐镇无涯岛和鱼龙岛这边，守护东海最核心的区域。他的任务，是对付大离可能会派来的封号真人以上的存在。 如果卫易为了去救那些平民，而暂时离开无涯岛的话。到时候一旦无涯岛遇袭，死伤只会更加惨重。 兵对兵，王对王。 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战争。 “其实，比起当年的云莽天灾，这一次已经很轻松了。”素倒是显得十分镇定，至少没有卫易那种忧心忡忡的样子。 “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不过这一次，我们占据了主动权，目前的情况也没有超出我们先前的预料，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还有，你要记住一点。不管你是强是弱，哪怕你将来强到可以和你师父媲美，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天玄宗的传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所有天玄宗弟子的责任。你的任务，只是对付返虚以上的高手，守护无涯岛。至于返虚以下，你要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应对。” “来了周天境初期，我们就派周天境中期去；来了周天境中期，我们就派周天境后期去；来了封号真人，我们就多派两位封号真人去。东海是我们的主场，难道还怕区区死士？” “只要咸安城那边舍得下血本，这次让他们多死一些高手就是了。” 卫易点了点头。 相比素所说的周天境死士，卫易其实更希望来一位纯阳。 在这场战事开始之前，卫易总算明白，为什么先前叶朝归不让卫易提前跻身返虚中期，而是要一直等到如今。 “等着吧！若是这次真的来一位纯阳……” “我或许真的可以来一次东海无敌了！” …… 留川河畔，杀气滔天。 自当年云道一战之后，留川河沿线战场上，还从未发生过如此规模的战事。 而且，这次和当年的云道一战不同。云道大战的时候，是修者和妖族之间的战斗。而如今这场战事，却是修者对修者。 正是因为这样，战斗才更显残酷。 叶朝归暴起之下，率领直属的三十万战部，直接正面击溃了留川河防线，在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大口气。其他战部或者高手，想要攻破沿河的万木森罗大阵，或许并不容易，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以叶朝归这支战部的实力，想要冲过留川河，却并不算难。 太强了。 叶朝归已是当世所有名将当中，公认的第一名将。虽然同为名将，但那位素有香帅之称的大离名将张香涛，亦只能被动防守，凭借远胜天玄宗数倍的战部，和叶朝归进行周旋。 沿河两岸，瞬间被打废了。 不过好在，叶朝归并没有从苍灵府那边突破，而是从两江东南的涅桂府进行突破。这大概是因为，苍灵府那边作为云道的尽头，更容易得到大离那边的支援。而从两江东南进攻的话，则更容易策应天玄宗对潇湘那边的战事。 张香涛从来都没想过，以善守闻名的他，哪怕已经据守这条号称天下第一的防线，仍是打得如此艰难。从天玄宗进攻开始，大离方面就处于绝对的劣势。就算是张香涛，也只能勉强支撑，保持战场不会整体崩掉而已。 太难了。 这位素来风度极佳的老帅，难得有了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如今的大离，三线作战。北边的中州防线，至少牵扯了大离一半的力量。雷州西南的那座战场，虽然由西漠名将宝云和尚主持，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但张香涛亦需要分出大量的兵力，陈兵于两江西侧，以防落霞岛趁势进攻两江。 所以，他手头上能够拿出来的兵力，相当有限。 然而他面对的，又是叶朝归这样的绝世名将。单以直属战部的战力而论，叶朝归所率战部的战力，足以强到让天下所有名将绝望。 便是张香涛，亦不会选择统领战部，和叶朝归正面对决，因为那根本就是在送死。 一旦张香涛死了，两江这边，估计也就彻底没戏了。 然而就算战事已经打到这个地步，张香涛仍是觉得，天玄宗似乎还有余力。 “我总觉得，天玄宗似乎还有什么后手，没有用出来。以那位叶掌门的才智，这种双方伤亡都极为惊人的正面死战，怎么看都不像会是他的选择。天玄宗虽然有两位名将，但王虎臣肯定不可能离开丽水那边，这是一定的。所以我也想不出，叶朝归留下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这位饱经战事的老将，在这一刻，展现出了自己无比敏锐的战争直觉。 “再给保和院那边发一份请求增援的手书，如果再没有增援，两江这边，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 全面开战的大离，大概是修真界所有大势力当中，最为难的一个。 大离很强，而且是当下修真界最强的一方，这不假。但与此同时，大离也是敌人最多，边境最长的一方。 三线作战的大离，等于是被彻底拖住了手脚。就算大离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战争折损。 咸安城内，就在大离三条战线，皆燃起战火的同时。自进京以后，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的原字部，迅速集结。一艘艘重型云梭，由城内缓缓起飞，在城外列队悬浮。绵延至天际的云梭队伍，让咸安城外的一片天空都阴暗了下来。 蔚为壮观。 原字部，终于要出动了吗？ 是要前往哪里支援？ 当下的大离，已经是战火环绕的情况。原字部的出动，不管前往哪座战场支援，都是极大的助力。 “我已经拟好了战局方案，送到保和院那边执行。云州那边，韩帅此时想必也已经拔营。此战，臣会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灵州！” 进攻灵州！ 在所有人都以为原字部此番出征，是去支援某座战场的时候，离景原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竟是要直接进攻天九宫，再开一座战场！ 而且，按照离景原这意思，似乎云州那边的韩药师战部，也会从云州方向，进攻灵州。 两位名将，合攻西北。 当下的天九宫，情况自然也算不上好。二十年前那场云州之战当中，天九宫不但被离景原成功打掉了最为精锐的核心战部，更失去了赫连拔拔这位名将，最近更是失去了郑当中这位中流砥柱。既没有名将，也没有顶尖高手。纯阳高手，亦是只有一位。 这样的天九宫，不比当初开战之前的御灵宗强多少。 离景原自信，灵州一战，大离必胜。 问题在于，要花多少时间，付出多少代价。 “留川王辛苦了，这次灵州之战，就多靠你了。” 已经身为太皇太后的米氏，微微一笑，随即又道：“不过，王爷此番出征，前方战事凶险。哀家认为，还是让离洛留在京城吧！王妃这些年常住京城，倒是也方便和哀家说说话。” 离景原心中隐隐有些触动。 他当然知道，这位太皇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所谓的质子罢了。 灵州一战，离景原不但要带去原字部，更需要调动包括韩药师战部以及无数大离中州西线的精锐战部。如此实力，比之其他几座战场，只会更强。这位太皇太后有防备之心，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臣遵旨。” 这一日，遮天蔽日的原字部云梭群，离开咸安城后，一路向西而去。同一日，驻守云州多年未有异动的韩药师战部，亦大军开拔，向灵州方向奔袭。在离景原抵达灵州边境后，早已驻守灵州边境多年的大离西境边军，以猛虎下山之势，快速攻破了天九宫战部的防线，进入灵州内部。 …… 灵州羊脂府，姜园。 在收到大离军队进攻的消息之后，离筱宓发呆了很久。直到那个早已长大成人，却依然喜穿玲珑彩衣的女儿过来，才终于打破了她的发呆。 少女名叫姜采萱，是天九宫同代当中，最为明艳的那颗明珠。 “我们回大钟城。” 离筱宓忽然起身，看向女儿，让少女颇为意外。 “大离和天九宫开战，你爹的意思，是让我们暂时离开西北，去哪儿都行，反正不要回大离就行。你爹不希望我卷进这场战事，但我想告诉他，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自昔日大婚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羊脂府的离筱宓。这一日，带着姜园的所有仆役，返回了大钟城。 临走之前，离筱宓将整座姜园，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你知道吗？我真的希望，大离不要和天九宫开战。我更不希望，是由你舅舅领兵，主动进攻灵州。” “我不懂什么战事，也不懂什么大局。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安安稳稳的好好活下去。” 在离筱宓离开羊脂府，前往大钟城的时候，灵州西线，已是遍地战火。 在原字部的进攻下，天九宫方面匆忙组织起来的几道防线，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开了口子。后续大离边军战部，跟随原字部一路突进，然后向两侧进攻。天九宫方面，只能节节败退。就在离景原攻入灵州内部数日之后，韩药师部亦抵达灵州边境，开始猛攻。 兵败如山倒。 永安元年，才过正月，离景原、韩药师两路大军，便已兵临大钟城下。 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大离战部，姜怀水站在大钟城的城墙之上，久久无言。 “若是能再给我十年时间，我一定能改变整个灵州，守住天九宫的基业！！” 才刚刚接任宫主之位，便已经面对大离兵临城下窘境的姜怀水，忽然一阵凄笑。 “你不该回来。” “真的不该回来。” 第11章 天劫已降 继云州的青苍城之后，西北的大钟城，成为第二座被围困的圣地界城。 没人看好天九宫。 此时的天九宫，刚刚失去郑当中这位纯阳高手，更无名将级战将指挥战斗。整个西北之地，便只有摩崖真君这一位纯阳而已，可谓虚弱至极。 不得不说，离景原真的很会挑时间。 除此之外，天九宫当下的处境，比之昔日的御灵宗，只会更糟。昔日云州一战的时候，御灵宗好歹还有天九宫这个盟友。但此时的天玄宗，非但没有任何盟友，而且是三面受敌的窘境。韩药师战部，自北线一路突进而来；东面则有离景原亲自率领大离主力，正面突破；南面的珈蓝寺，此时亦打出了收复失地的旗号，大量西漠战部，步步紧逼，牵制住天九宫的大量精力。 这样的天九宫，当真还有希望？ “玉州那边已经回信，不会坐视我们被大离进攻。冰原那边，会马上派出增援战部，从冰原方向过来，并且会尽力从其他方向，牵制住咸安城更多的力量。” “先前宗门在灵州界内布置的各种后手，也陆续开始发动。离景原的补给线，很快就会被我们骚扰成筛子。” “……”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局势如何糟糕，哪怕咸安城的两路大军，皆已经兵临城下。但姜怀水仍是不断给大家带来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总算让大家稍稍振作了一些。 姜怀水虽然只是初掌宗门，但他却明白这个道理：此时的天九宫，如果连返虚期的高层都没了信心，那就真的必亡无疑了。 但同时，这位天九宫新任掌门，其实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你真的不该回来。离开西北，离开灵州，天地之大，你其实想去哪里都可以。” “可你现在回来了，你就注定要站到咸安城对面，站到你哥对面。” “值得吗？” 离筱宓只是轻轻一笑，怅然道：“反正都已经回来了，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已经给我哥送去了一封信，大钟城城破之时，既是我死之时。我当然知道，这或许改变不了什么，大离这次付出这么大代价，不可能因为我而退去。但我总还是希望，能有一点作用吧！一点点也可以。” 姜怀水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这场战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带着闺女好好活下去。还有，就算最后我死了，你也千万别恨你哥。不过是各有立场罢了，他也是身不由己。”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几乎是夫妻二人，同时说起。 没有解释，没有疑惑。 两人只是相视一笑。 “你知道我，虽然我很想让你离开，但你能回大钟城，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但是你答应我，就算那个最坏的结果出现，你也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如果你死了……我们的女儿，就是孤儿了。” 离筱宓犹豫了半晌之后，终于轻轻点头。只是这次点头，却成了她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选择。 “我们……能不能……” 就在离筱宓刚刚开口之后，姜怀水便摇了摇头。 “如果我只是天九宫的一个掌门继承者，或许还有机会。但现在，我是天九宫的掌门，是天九宫的返虚。天九宫人人皆可投降，唯有我不可以。就算我愿意投降，天九宫一旦覆灭，我仍是会被天九宫的气数反噬，必死无疑。至于咸安城那边，也不大可能允许天九宫独立存在。西漠那边，情况特殊，天九宫和他们的情况不同。” 已至绝路。 不光是天九宫，就连他们二人，亦是如此。 世间八万字，情字最杀人。 “我答应你。”离筱宓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努力笑着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带着女儿活下去，也不会去恨我哥。但是以后的日子，我会在你的坟边盖上一座茅草屋，开一方小菜畦。以后你就看着我一年年收获，一年年陪你。” 姜怀水会心一笑，但很快，这个向来在天九宫以满肚子坏水而出名的男人，就明白了自己媳妇的意思。 “你要在我坟头种菜？让我的坟头绿油油？？！” “跟你学的。” …… 乱世当中，生离渐多，死别渐少。 王羽死了。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卫易心里狠狠的一阵抽搐，有些恍惚。 王羽，是当初卫易随叶朝归十年闭关之后，回到宗门时，最早认识的一批天玄宗弟子。在卫易出现之前，他曾是天玄宗南字一脉，那一代最为优秀的弟子。后来在和卫易的交手的当中，虽然被卫易轻松击败，让出了这个头衔，但两人也自此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在卫易的印象当中，那是一个豪爽而且天资很高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似乎天生适合成为领袖一样的人，至少比卫易更合适。 但是，他死了。 死在大离死士的袭杀当中。 按照刚刚宗门传回来的情报，一位大离周天境四重天的死士出现，袭杀了数座岛屿。返虚以下，没有天道压制。所以在面对这些普通修者的时候，全力杀戮的周天境修者，往往比返虚修者造成的破坏更大。 在这名周天境出现以后，天玄宗这边，果断派出已是周天境后期修为的王羽，前往支援。王羽当时恰好正在附近，修为又比这名死士高了许多，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谁又能想到，那位大离死士身上，恰好带了一张杀力极大的符篆。最后临死一击，不但反杀了王羽，和王羽同归于尽，而且还殃及了周围一座岛屿上的数万普通修士。 这几日，类似的情报，不断传来。 其中，不乏一些卫易认识的同代弟子。每次在情报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后，卫易都会心里一阵悸动。 如今东海这边，虽然已经彻底形成了军事管制。所有修者的行动，一律不得离开自己所在的岛屿。要想离岛，必须由天玄宗批准。但即便这样，大离的那些死士，依然给天玄宗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没办法，数量实在太多了。东海太大，就算天玄宗再怎么警惕，仍是无法清理掉所有死士。 这些死士的袭击，从整个东海范围来看，或许微不足道。但这种袭杀造成的阴影，却是极为恐怖的。民众们不会从大局去看，他们只会知道，哪怕自己已经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小心应对，仍是可能会遇到从天而降的浩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干掉了。 这种恐慌，才是最可怕的。 “延棺师叔那边，刚刚发来情报，有纯阳来了。” 素忽然带着一份情报玉简，神情郑重的过来，沉声道：“是潇湘的荒玉真君。” 卫易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终于来了。 在这波袭杀当中，大离之前派出的死士，基本上都是周天境的修者，而且没有出现封号真人，就连周天境后期都很少。至于返虚之上，更是一个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 到了返虚期以上，便是对于大离而言，都不再是可以轻易舍弃的弃子。让一位返虚潜入东海，只为杀一些普通修者，这个代价，大到连大离都付不起了。 但是，如果再强一些，到了纯阳级别的话，或许就另当别论了。 纯阳袭击东海，或许可以全身而退。 如今天玄宗的三位纯阳，都身处要地。叶朝归主持战部，正在进攻两江那边正面战斗。囚蒙真君同样身在两江战场，从另外一个方向，尽可能的牵制大离更多的力量。而武火真君，则是在潇湘那边的前线作战。潇湘那边，虽然战事并不算太过激烈，但仍是需要一位纯阳老祖坐镇才行。 三位纯阳，都无法兼顾身后，而且，也无法在最短时间内回防。 偌大的东海，最大的底牌，也就只剩下卫易了。卫易这位东海界主，身在东海，有东海之力的守护，自身防御能力，堪称当世无敌。但同时，仅仅只有神位中期的卫易，杀力相对有限，也奈何不了一位纯阳老祖。 所以，纯阳老祖出手，基本上可以来去自如。 “师姑请放心，荒玉真君那边，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卫易笑容灿烂，大踏步离开。 “我会试着尽全力，看看能不能宰了这个老匹夫。” “这口气，我憋了好久了！” …… 东海之上，浩瀚无垠。 按照天玄宗传回的情报，荒玉真君出现后，袭击了天玄宗一处十分重要的物资基地。虽然没杀多少人，但却让天玄宗损失了大量的物资。 到了纯阳老祖这个级别，已经无法再对普通修者随意出手。不过，若是这位纯阳老祖，只盯着各处要地全力破坏而不杀人，这样造成的伤害，未必就不如肆意杀戮。 在袭击了那处物资基地之后，荒玉真君暂时隐藏了气息。与此同时，大离的钦天院那边，也全力出手，帮这位纯阳老祖混沌的了天机。这使得天玄宗这边，最多只能将范围缩小的三万里之内。 三万里，想要找一位纯阳老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这位纯阳老祖，再次出手。或者卫易恰好出现在他千里之内，能够感知到他的大道。除此之外，根本没有第三个办法。 “赌一下，希望我运气还不差。” 在延棺真君传来的位置附近，天玄宗一共有两处要地，最有可能被这位纯阳修士袭击。一位纯阳老祖出手，自然看不上那些小地方。能够值得纯阳修士袭击的要地，相当有限。不过，这两处要地，荒玉真君到底选择了哪一处，卫易目前还说不好。 只能凭借运气。 最终，卫易选了其中一座岛屿。这座岛屿，是天玄宗生产一些制式法宝的要地。如今天玄宗的战部，所用法宝至少有一成，都是来源于此。而另外一座要地，则是一处巨型的灵植园。卫易觉得，在战时状态，这座生产法宝的要地，明显对大离更有战略价值。若是荒玉真君有所选择的话，这座生产法宝的岛屿，可能性自然更大一些。 凭借真正的天下极速，卫易在最短时间内，向那座岛屿赶去。 “确定了，你小子赌对了。” 卫易身上的传讯玉符，忽然一阵温热，竟是延棺真君亲自传讯。 “从荒玉真君的大致路线来看，应该就是这座岛屿无疑。既然赌对了，你最好提前堵上他。若是将战场放在岛上的话，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无需延棺真君提醒，这个道理，卫易自然是懂的。 凭借真正的天下极速，卫易很快就提前赶到了荒玉真君的必经之路上。只要荒玉真君靠近他千里范围内，他就一定能够感知的到。 “来了！” 半盏茶时间以后，卫易的感知范围内，终于出现了一道强大至极的气息。 确实是荒玉真君无疑。 “东海界主？” 荒玉真君在这里碰上了卫易，倒也不是特别奇怪。这里本就是的东海腹地，以天玄宗对东海的掌控，想要发现他的大致位置，自然不算难。 “既然界主都已经出面，老夫今日收手就是了。”荒玉真君笑容森冷，“不过，卫界主也不用遗憾。过几日，老夫会再来的。” “你觉得你今日真的走到了？” 卫易大笑，与此同时，卫易彻底放开自己的所有限制，冲向那位荒玉真君。 “怎么？卫界主觉得，凭你的本事，能奈何的了老夫？”荒玉真君嗤笑一声，倒也不急着逃。他其实也很想试试，身在东海的卫易，到底有多难缠。至于自身安全，荒玉真君倒是并不太担心。 东海之力，可以纠缠，可以防御，唯独不能主动攻伐。卫易的这点本事，在他看来，根本无法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便是卫易身上，带了天玄祖师留下的一些底蕴，荒玉真君也丝毫不惧。 到了纯阳老祖这个级别，便是仙位留下的手段，想杀他们也难了。 然而，当卫易终于近身的时候，荒玉真君却陡然生出一阵骇然之色。 “你……你这个疯子！” 此刻，在卫易头顶，渐渐有恐怖劫云汇聚而来。 天劫已降。 第12章 没这么玩的 天劫。 这是一个让所有高阶修者，都闻之色变的词。 一般而言，天劫可以分为五种。第一种是一些草木金石类的妖族，在诞生灵智的时候，会迎来的天劫；第二种，一些天才过于逆天，在进阶之时，也会引来天劫；第三种，道器在成型孕育出器灵的时候，会引来天劫；第四种，返虚以上的高手，破境时会引来天劫。 而第五种，则相对罕见，一般就是高阶修者做出了某些事情，触犯到天地规则，从而引来天劫。比如早些年那位毅王爷离祚的死，就是因为自身杀戮过重，引来天劫。 但实际上，这五种其实都可以归纳成一种。 触犯天地规则。 天地之间，自有大道长存，同样也有一些自然规则。而天地间很多生灵的修行，可以说是逆天之举。如果将此方天地看做一个巨大的生命体，那么天地间的无数生灵，其实就是寄生在其体内的毒。一旦对天地的影响大了，天地自然就会做出一些清理的反应，也就是所谓的天劫了。 面对天劫，不管是修为是高是低，都需要小心应对。除了极少数过于惊艳，比如叶朝归、卫易这种怪胎之外，几乎所有修者或是妖族，在渡劫之前，都需要提前准备各种应劫的手段。 所以，荒玉真君从未想过，卫易会以这种方式，迎接他的到来。 错算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此刻，卫易头顶的那片劫云，已经扩张到了三千里方圆，而且还在不断扩张。劫云中蕴含的恐怖威能，更是足以让荒玉真君绝望。 “怎么？堂堂东海界主，想和我同归于尽？？” 荒玉真君脸色难看至极。卫易当下固然远胜过同阶强者，但也不至于招来三千里的劫云。这片劫云，之所以会如此恐怖，就是因为荒玉真君的存在。 渡劫之时，如果劫云范围内，有其他强者的话。那么天劫便会将这位强者，一并算在其中。荒玉真君早已是纯阳修为。所以这片劫云，自然也就升级为恐怖的纯阳天劫！ 天地之间，最恐怖的大劫，没有之一。 “同归于尽？？” 卫易忽然放声大笑，笑的张扬，笑的肆意。 “这里可是在东海，我有东海一界之力的守护。就算引来纯阳天劫，东海之力也会先将我所遭遇的天劫，削弱成我这个修为应该遭遇的程度。这种程度的天劫，我怕什么？” 荒玉真君，陡然生出一阵恐惧之感。 他知道，这绝对是天玄宗设下的一个局。 专为他这种可能来东海袭杀的纯阳，所布设的局。 而且，这个杀局，几乎无解。 在东海之力的守护下，天劫会被削弱成正常返虚中期层次的天劫。这种天劫，或许会给卫易造成一些麻烦，却不会真的要了他的性命。至于说提前斩杀卫易，结束天劫？不好意思，荒玉真君虽然是纯阳老祖，但自忖也难以破开东海之力的守护。 至于说，提前逃走，逃离天劫范围，同样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荒玉真君出身潇湘北部的一等门派大荒宗，并非仙器传承者。在速度一项上，远不及卫易。就算他想逃，只要卫易紧跟其后，就能一直保证他无法脱离天劫的范围。 也就是说，除了硬抗这场天劫之外，荒玉真君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老夫纵横天下几百年，这区区天劫，老夫昔日也不是没渡过，能耐我何？！！” 荒玉真君大喝一声，随即数件顶级法宝被祭了出来，本命法相同时浮现而出，一座恐怖界域将其笼罩其中…… 拼命了。 荒玉真君知道，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硬扛过这场天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东海，逃回潇湘。不过，荒玉真君也不知道，自己今日到底还能不能活着逃回潇湘。 天玄宗既然已经布下了这样的杀局，难道还能放他活着返回潇湘？经历天劫的他，势必重伤垂死。只要天玄宗派一位纯阳，甚至只要派一位返虚后期，或者多几位返虚中期、初期，他都未必能够逃掉。 天劫，骤然降临。 在天劫降临的这一刻，数千里海域，顿时化作一方死域。 卫易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大场面，见过的高手、大战实在是茫茫多。不过，要说诸多大战当中，最为恐怖的一次，自然莫过于当初那场咸安城仙战。那可是真正仙位级的力量，残存的战场余波，至今甚至依然笼罩于咸安城上空。就算大离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也无法将其彻底除掉，只能靠时间让其慢慢消失。 而除了那场仙战之外，恐怕就要数昔日叶朝归十年闭关归来的时候，渡过的那场返虚之劫了。 那场天劫，叶朝归是由周天境后期，直接跻身返虚后期，相当于是三重天劫合一，足以媲美一般的纯阳天劫。但是，当下卫易招来的这场天劫，却和那场天劫相差无几。 一片雷河，将卫易和荒玉真君彻底淹没。 “真不知道，这么恐怖的天劫，当年师父是怎么度过的？” 卫易不由暗自心惊，此刻亲身处于天劫之下，卫易才更能体会到昔日自家师父到底面对了什么样的恐怖。而且，叶朝归当时可没有什么东海之力的护持，完全只能凭自己去扛。 “要尽快度过天劫，然后全力斩杀荒玉真君。” 在经过东海之力的削弱之后，降临到卫易头上的天劫，已经只相当于他正常情况下，应该遭遇的天劫。这大概也是天地规则的一种，身为东海界主，卫易只要身在东海，就要受东海之力的保护。但同时，天劫的力量亦是天地之威，两者都是规则，相互冲突，最后也就形成了这样的结果。 哪怕经过东海之力的削弱，卫易面对自己的天劫，依然不算轻松。他的实力，远超正常同阶水平。这就使得卫易正常应该面对的返虚中期之劫，其实完全可以比拟一些弱小的返虚后期修者的天劫。 不过，即便如此，卫易依然扛得住。 雷光长河当中，各种本命神通被卫易轮番使出，对抗天劫。五行乾坤和死亡界域相融合的法界，比之二十年前和离景原一战的时候，更是进步良多。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卫易对于死亡一道的参悟，可是突飞猛进的。 除此之外，一道金甲神祇，更是浮现而出。 卫易的本命神祇！ 随着修为的逐渐提升，卫易对于自己这尊本命神祇，掌握的越发如意。因为神力一道早已彻底失传的缘故，所以卫易最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驱使这尊本命神祇，只能自己慢慢摸索。这二十多年以来，卫易已经渐渐掌握了本命神祇的奥妙。 卫易敢确定，当下的周天、返虚法相，绝对是根据这种本命神祇演变而来。 神力修者的本命神祇，基本上和灵力修者的法相，并无太大区别。进阶神位之后，都可以自行融于天地大道当中，和尘同光，控制一定范围之内的天地之力。除此之外，本命神祇倒是还兼具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可以凝聚信仰。 只不过，这种作用，似乎并不是用来战斗的，卫易目前也还在钻研当中。 即便这样，这尊本命神祇，也可以当成是一尊正常的法相来驱使。本命神祇被祭出后，卫易对于周遭天地的掌控，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尊身着金甲的本命神祇，就仿佛是一尊跨越万年的上古神灵，自上古而来。始一出现，周遭天地原本混乱的灵气，竟是有了趋于稳定的迹象。 在祭出这尊本命法相之后，卫易抵挡起天劫，也就更加的容易了。甚至于卫易还能抽出一部分力量，去袭扰一下同样在渡劫的荒玉真君。 相比卫易这边的轻松写意，荒玉真君可就难熬了。 荒玉真君那边，可没有什么东海之力的护持。他所经历的，就是最为强大的雷光天河。在这条雷河当中，即便是荒玉真君这种纯阳老祖，也显得无比弱小。除了雷劫之外，更有风火之劫，从荒玉真君体内生起，逼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来镇压体内的劫数。 小半柱香的时间后，原本被荒玉真君顶在头顶的那一笔一书，开始出现裂纹。这两件法宝，是一套法宝，更是荒玉真君的本命法宝。两件法宝，单独一件，只是中品道器。但两件齐出的话，却可以达到上品道器的程度。为了打造这两件本命法宝，荒玉真君这些年可以说是砸锅卖铁，连带着整个大荒宗都财政紧张。 但现在，在天劫的洗礼下，这两件本命法宝，竟是有了要崩解的趋势。 每多经历一次雷劫的轰击，荒玉真君的心，便狠狠抽搐一下。但此刻，他根本不敢收回这两件法宝。一旦收回，强大的雷劫便会直接落在他的身上，让他伤势更重。 伤的越重，待会儿便越难逃脱。 耗！ 此刻天劫之下的两人，都清楚一点：谁耗的时间更长，谁在天劫之下的损失更小，谁就有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小半个时辰之后，雷劫终于渐渐放缓，有了要结束的迹象。 在经过长时间的雷劫洗礼之后，荒玉真君的两件本命法宝，已经彻底破碎。本命法宝，一旦损坏，也会导致主人受到一些损伤。只是荒玉真君也顾不得这些，破碎本命法宝，已经是他能付出的最小的代价了。这个时候，如果再吝啬宝物的话，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然而，就在天劫即将结束的时候，卫易的又一个举动，却让荒玉真君顿时开始破口大骂！ 卫易一阵冷笑，取出了一件油灯一样的法宝。 齐天灯。 这是卫易贴身的四件神兵之一。 昔日，天玄宗曾花了大代价，帮卫易打造了四件神兵，分别为藏剑葫芦，十年冠，齐天灯，枯云剑。这四件神兵当中，枯云剑已经被卫易当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宝，早已渡过了雷劫，成就了道器。但其他三件，却还只是玄阶法宝而已。 没办法，神兵的炼制方法，早已失传。便是武火真君这位纯阳级别的炼器大宗师，想要帮卫易炼制神兵，也需要先琢磨神兵的炼制方法。所以，经过了二十年的温养之后，这三件神兵，才终于达到玄阶极限的地步。 在卫易取出齐天灯的刹那，原本已经有减弱趋势的天劫，再次狂暴了起来。 法宝之劫。 荒玉真君，顿时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你自己渡劫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法宝也给拉上？ 卫易这个时候让法宝渡劫，当然有很大的可能，让法宝损毁于雷劫之下。毕竟，就算有东海之力的护持，这件神兵想要顺利跻身道器，也是千难万难。不过，若是能够干掉荒玉真君这位纯阳的话，就算多损失几件这种玄阶极限的神兵，似乎也是值得的。 只是，下一刻，更让荒玉真君无奈的事情就出现了。在东海之力的护持下，卫易竟然还能帮法宝分去一部分天劫的威能！让这件法宝安稳渡劫！ 没有这么玩的啊！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当中，卫易的三件玄阶顶级法宝，先后渡劫。整个天劫，也就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整整一个时辰的天劫。 自修真界有史以来，恐怕也是前无古人的壮举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天劫洗礼后，卫易也是快到了极限。当然，相比荒玉真君，那他的情况可就好了太多了。不但三件神兵，都顺利渡劫，自身也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势。反观荒玉真君，此刻就连那尊本命法相，都已经快到了濒临崩解的地步了。 卫易不禁有些懊恼。 若是自己再多准备两件顶级神兵，继续延长天劫的时间，是不是就能将这位纯阳老祖，直接消灭在天劫当中了？ “卫易，你给老夫等着！” 在天劫结束的刹那，荒玉真君不禁发出一阵震天咆哮，随即也不恋战，竟是直接逃走。 “你觉得，你还能走得了？” 虽然同样刚刚度过一场天劫，但卫易此刻心中，却是战意盎然。 相比荒玉真君，他的伤势，要轻了太多。费了这么大力气，若是不能将这位纯阳老祖，彻底留在东海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然而，就在这时，荒玉真君和卫易，却同时脸色大变。 天地间，忽然有雪花飘落。 一股寒风吹来。 本就已是重伤垂死的荒玉真君，竟是被这股寒风，直接吹得魂飞魄散。 纯阳老祖！ 绝对是纯阳老祖！ 卫易不禁大惊失色。刚刚出手袭杀荒玉真君的这个人，绝对是纯阳级别的修士！ 问题是，当下天玄宗的三位纯阳，都在前线。曹家的两位纯阳，亦在远在原陵边境，威慑大离。 东海哪来的第四位纯阳？！ 更关键的是，这位纯阳，似乎从刚刚天劫开始，就一直躲在旁边，而且卫易还不曾发现他的存在！ 第13章 逆斩纯阳 这位纯阳，是敌是友？ 卫易也说不好。 若说是敌人，刚刚他就没理由击杀那位荒玉真君。若是朋友，为何事先卫易压根就没发现他的存在？ 难道…… 卫易陡然生出一个不妙的想法。 难道是妖族纯阳？ 若是妖族纯阳的话，确实有理由击杀荒玉真君这位修者纯阳。而且这位妖族纯阳，也不是天玄宗的盟友。冒险潜入东海，自然不会让天玄宗发现，会极力遮掩自身气息。 在荒玉真君彻底陨落之后，周围天地之间，似有哀歌传来。于是卫易知道，荒玉真君是真的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纯阳，已经是修行路上，未曾证道仙位之前，所能达到的极致。到了纯阳之后，虽未证道，但自身大道与天地契合的程度，也已经相当高了。所以，纯阳陨落之后，大道彻底消散，便会有这种仿似天地哀歌一样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因为刚刚度过了天劫，又有海量天华露降下。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卫易来说，天华露这种东西，除了暂时帮他补充灵力之外，已经再没什么别的用处了。这东西又没法保存，只能浪费掉了。 一边，是天地悲歌；另一边，是天华露如雨下。 这是卫易第一次近距离观看一位纯阳的陨落。 咸安城仙战之前的万年岁月里，两座天下就算偶有争斗，也大多被限制在返虚以下。故此，万年岁月当中，返虚期极少陨落。到了返虚之后，基本上就是天地之大，尽可去得了。而在咸安城仙战之后，两座天下同时进入了这场大争之世，返虚期就开始连续陨落。 但即便这样，百年以来，纯阳修者陨落的次数，仍是少之又少。 因为他们是纯阳。 纯阳，已经是未曾证道之前，修行的极致了。 同为纯阳，当然也有高有低。比如昔日的顾飞鱼和郑当中，便是公认的极强。但是，其他纯阳若是遇上他们的话，同样可以做到勉强抗衡。到了纯阳层次后，想要陨落，实在是太难了。 但今日，却有一位纯阳，陨落于东海。 “阁下难道就不打算现身一见吗？” 荒玉真君虽然彻底陨落，但卫易仍是不肯放松半分。毕竟，那位躲藏在暗中的高手，依然不曾露面。 “阁下若是还不打算现身，我可就要逼你出来了。”卫易冷笑一声，随即指向远处某个方向。 不是在诓骗，而是卫易真的发现了他的大致所在。 不得不说，这位纯阳，真的是极擅长隐匿之道。不过，这里到底是东海，卫易掌有东海之力，对于周遭环境的感知，本就要更加清晰一些。再加上生字诀的生机感应，如今已经被卫易运用的炉火纯青，这才让卫易勉强能够发现对方的大概位置。 但也只是大概位置而已。 “界主不必如此，我是友非敌。” 一道极为隐晦的神念波动传来，卫易终于发现，这道神念波动，竟是来自于海面之下。 “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实在不方便现身。今日我在此，也是贵派掌门的嘱托，若是不信的话，界主不妨现在问问你师父。” “今日我在此，原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既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也是为了保证荒玉真君今日必须死在东海。只是我没想到，卫界主竟有如此手段，倒是我孟浪了。以荒玉真君刚才的情况，就算你一人追杀，他也是必死无疑。” 此人……是师父的后手？ 卫易虽然仍是心存疑惑，但同时却也信了几分。因为这种事情，的确很像自己那位师父的行事风格。 叶朝归做事，从来不会将所有手段，全都摆到台面上。原本卫易还有些不解，为何这次大战，师父会让东海如此空虚。虽说自己在东海确实是真正的无敌，但自己防守有余，杀力不足。若是人家多派几位顶尖高手来骚扰的话，东海就会很麻烦。 如今看来，东海的空虚，只怕也是叶朝归故意伪造出来的一个假象。暗地里若是有一位纯阳的话，那情况确实截然不同了。 就在卫易思索片刻之后，卫易身上的传讯玉符，忽然一阵温热。卫易赶忙看了一眼，发现正是自家师父的消息。 “不必管他，自行回无涯岛便是。” 短短一句话，足以证明一切。 只是，卫易其实还没有通过传讯玉简，去求证什么。这样看来，只怕是那位躲藏在暗中的纯阳高手，主动向叶朝归发出的消息。 “我师父已经回信。” 卫易同样发出一阵神魂波动后，仍是有些好奇这位不知名纯阳的身份。 在东海成界之后，天玄宗坐拥东海、云莽两界，原本已经应该拥有四位纯阳才对。但这二十年来，却始终只有叶朝归、武火真君以及囚蒙真君这三人而已。卫易先前也在想，为何宗门至今迟迟没有第四位纯阳。如今看来，只怕不是没有，而是师父将他隐藏了起来。 问题是，师父是怎么做到的？ 纯阳高手，可不是一般的高手，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天地气运。想要彻底遮掩一位纯阳高手的踪迹，基本上难如登天。而且，若是宗门有第四位纯阳的话，为何不让他去前线，而要让他留在东海？ 留在东海，固然可以让东海更加安全。但若是派往前线的话，以当下的情况来说，显然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且，在卫易所熟知的天玄宗高手当中，似乎没有任何一位，能和这位隐藏的纯阳高手对上号。天玄宗高手就那么多，能够跻身返虚，肯定是老牌强者。而老牌强者，卫易加入天玄宗的时候，就已经大多见过。卫易可以确定，那些老辈高手，确实无一人能够对得上号的。 “你不必好奇我的身份。” 那位隐藏的高手，似乎知道卫易的困惑一样，主动回答道：“若是将来，某天你师父坐化了，由你来掌控天玄宗的话，你自然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我倒是很惊讶，你的实力，确实十分出彩。跻身神位中期以后，你已经足够正面对敌一些返虚后期强者。” 在这之后，这位纯阳高手，再未发出任何神魂波动，似乎已经离开了。 真是好强的隐匿之法！ …… 在这场大战结束之后，距离战场数万里之外的某片海域，忽然出现一阵极为隐晦的空间波动。 没有人知道，这片荒芜的海域，海面之下，此刻竟是有一座小千世界存在！ 像这类须弥空间，最小的称之为秘境，大一些的为福地，再大一些的为洞天。只有千里以上的，才能称之为小千世界。到了小千世界这个层次，便是圣地级的势力，也就只有一两座而已。最重要的是，到了小千世界这个层次，内部极有可能演化出一些不同于外界的大道法则。 比如卫易昔日进过的那座吞海鲸祖地，内部的大道便与外界不同，保留了一部分上古的神力大道。再比如卫易在咸安城进过的太元仙府，同样让人匪夷所思。 天玄宗倒是有两座小千世界。一座是位于无涯岛的无涯世界，一座是位于天玄山的桃源仙府。这两座小千世界，曾是无数天玄宗先辈坐化的地方，内里机缘无数。卫易倒是也都去过，只不过以他的机缘来说，这两座小千世界内的机缘，于他而言，实在是可有可无。 “你这位弟子，果然是非同一般，竟然差点发现了我的准确所在。而且，以他刚刚展现出来的战力，我若未曾进阶纯阳，只怕也就只能稍稍压制他一下而已。” 在这座小千世界内，一位儒雅男子手捧书卷，坐在一条小溪边的大石头上。 在其身旁，叶朝归的神念分身，笑而不语。 “若是早知道如此，我便不出手了。”这位书卷气十足的男子，摇了摇头，道：“我这次出手，只怕也要牵扯许多因果，说不定会让各家的天机士，慢慢推算到我的头上。” 叶朝归轻轻一笑，随即道：“这也怨不得你。我请你出手，请你将进入东海袭杀的返虚，彻底击毙。若是你出手晚了，就只能离开这座小千世界去杀他。若是那样的话，你的存在，也就彻底暴露无遗。若是带着这座小千世界一起追，你追的上？” 儒雅男子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转头看向面前溪水。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争斗。当初愿意来天玄宗，也是因为你承诺我加入之后，无需在天玄宗的调配下出战，能够安稳生活。后来你又给了我跻身纯阳的机会，并用这座小千世界，来彻底遮掩我的存在，让我无需再插手世间争斗，以此换来我出手三次的机会。” “这次，就不算在那三次当中了。” 叶朝归有些诧异，他可是万万没想到，身旁这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向来算无遗策的你，也有漏算的时候？”儒雅男子似乎很开心于叶朝归的诧异，很快又道：“这次之所以不算，是因为我其实也很看不惯荒玉真君这家伙。身为顶尖纯阳，竟然对普通修者出手，真是……真是……” 儒雅男子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最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这大概是因为，他真的不会骂人。 “不过，我这次出手，好歹也算帮了天玄宗大忙，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叶朝归点头道：“你说，好歹也是帮我宰了一个纯阳，只要天玄宗能做到的，我都不会推辞。” 儒雅男子摇了摇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不是为了我自己。两江那边，你的后手，尽快发动吧！再这么打下去，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别跟我说你没有后手，以你的性子，不可能采用正面进攻留川河防线这样的手段，而且还久攻不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样做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吸引大离那边更多的兵力。我所求的，无非是尽量少死人罢了。” 对于儒雅男子的这个请求，叶朝归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也罢！我本来想一战解决所有问题。但杀戮过重，确实也不是我的本心。两江那边，我会尽快动手。” 说完之后，叶朝归这缕神念化身，消失不见。 整座小千世界，便只剩下儒雅男子一人而已。 在叶朝归离开后，男人沿着小溪，缓缓走了许久，心情总算慢慢平复。 他不喜欢争斗，哪怕如今已是纯阳，亦是如此。相比争斗，他其实更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读读书，不受约束，自在度日。 当年在玉州是这样，如今在东海，还是这样。 …… 这一战，荒玉真君陨落。 因为无人知晓，这一战的真正情况。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是卫易最后干掉了荒玉真君。 逆斩纯阳！ 他才神位中期啊！ 就有如此逆天的战力了？ 对此，卫易没有对任何人解释什么。卫易觉得，其实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就算那位神秘高手不出手，以当时的情况，卫易独自一个人，同样可以斩杀那位重伤垂死的荒玉真君，只不过是要多费些手脚罢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战卫易没拿到什么战利品。荒玉真君身上的宝贝，大多折损于天劫当中，连储物法宝都被毁灭了，这让卫易多少有些不爽。 这也没办法，谁让卫易现在，穷的叮当响？以往他作为宗门天才，又有叶朝归这位师父。在跻身返虚之前，卫易从来就没为资源发愁过。但是如今，卫易需要支撑起整个鱼龙殿，又要养那支神力战部，就算一百座晶山也填不满这个窟窿。这就逼得卫易，只能想办法去多搞钱了。 要说半点收获都没有，好像也不太对。至少，他手上的几件神兵，都已经平安渡过了天劫，顺利成为道器了。 卫易自身顺利跻身神位中期，接下来又可以全力参悟死亡主神位格，提升修为。几件神兵的提升，亦是让他的个人战力，水涨船高。 “刚刚前线那边传来战报，说宗门要发起总攻了，让我们这边好好配合一下。” 就在卫易刚刚回到无涯岛不久，素带来了一份最新的情报。 宗门，终于要开始总攻了吗？ 第14章 与我一战 留川河沿线，战火连天。 自百年前云道大战结束以后，留川河沿线，便再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战事。和百年前那场云道大战相比，这场战事，无疑更加血腥。 当年的云道大战，还不过只是局限于两江西南部。然而这一次，天玄宗却是全线北上。从两江到潇湘，再到潇湘东部的近海区域，全部燃起战火。 在两江东南部的天玄宗帅部内，这一日，一场几乎囊括了所有参与这场战事的高级将领的会议，正在召开。 “三日之后，午时，开始总攻。” “东海方面，三日后执行登陆作战。登陆作战开始之后，你们最多只有十八天的时间，先锋战部必须抵达襄潭城下，然后对襄潭城发起总攻！” “云莽东线，你们的任务，是策应东海方面。未来几日，你们需要开始不间断的进攻，造成一种我们要从潇湘南线突破的假象，为东海方面创造机会。另外，七日之后，你们必须突破留川河防线。” “云莽西线……” 随着一条条命令发出，整个总攻计划，浮现在大家面前。 但是，这个计划，却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掌门这次所制定的机会，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就算天玄宗方面，完全不计损失，也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的战略任务。 以东海方面为例。从潇湘沿岸到襄潭城，以天玄宗目前主力兵团的速度，就算沿途没有任何阻碍，仍是需要至少十天的时间。但是从潇湘边境到襄潭城，如此漫长的距离，怎么可能一点阻碍都没有？？ 其他战线，亦是如此。 不过，就算这个作战计划，看起来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大家仍是坚决开始执行。无他，掌门在天玄宗的威望，让他们绝对不会去质疑掌门的作战计划。就算这个作战计划，再怎么离谱，大家也只会觉得，是掌门还有什么计划，没有告诉他们。 掌门，从来都是算无遗策。 在这场军机会议之后，天玄宗不同战线的战部，开始同时行动起来，为三日之后的总攻做准备。 而在众人消失之后，叶朝归的帅帐内，再次出现一个人。 王虎臣。 本应坐镇丽水防线的王虎臣，竟是亲身至此。 天玄宗虽然有两位战将，但在此之前，几乎没人把王虎臣算在此次进攻大离的队伍当中。原因很简单，南线的战斗，对于天玄宗来说，同样是生死攸关。虽说当下，妖族那边还在内乱。但王虎臣只要敢离开，妖族那边大概率会不惜一切代价，袭杀丽水防线。就算无法攻入云莽腹地，也要让这条耗费天玄宗无数资源打造的防线，彻底瘫痪，为将来妖族的北上做准备。 王虎臣，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两江战场？ “我最多只能离开十日时间。十日之后，我必须回到丽水那边，要不然，容易出大乱子。” 叶朝归不置可否。十日时间，对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用不上十日。最多五日，就结束了。” “他说得对，打下两江和潇湘之后，这两界亦是我天玄宗的子民。我其实亦不愿杀戮过重，只是为了宗门考虑，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所以才一直拖延，想要吸引更多的大离主力精锐过来……” 王虎臣脸色阴翳。 叶朝归这次的作战计划，他全盘知晓，但同时，这位东海虎帅，也是持坚决反对意见的。 “掌门师兄，我最后说一次。这个计划，我反对。宗门的作战方案，没有问题，但是我还是反对，由你亲自去……” 叶朝归摆了摆手，让王虎臣终究是没能再说下去。 “你还记不记得，你年少的时候，憧憬自己有一天成为真正的绝世名将，那是个什么样子？” 王虎臣有些茫然，不明白掌门此话的深意。不过叶朝归的这句话，确实让他想起了很多。 王虎臣亦有少年意气风发之时。那时的王虎臣，憧憬自己能够成为一代绝世名将，并且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奋斗。只是如今，王虎臣早已成为名将多年，当初的这个愿望，看起来也就无足轻重了。 叶朝归斜瞥了一眼后，笑道：“是不是想起了，当年自己也挺……挺有意思的？” 王虎臣不由一阵脸红。 很多年前，有个年轻人，在进入天玄山战将府那天，在战将府门口大喊‘我是要成为名将的男人’。结果入府之后，成了几乎所有同期弟子的取笑对象。 这是王虎臣的一段黑历史。 虽说后来随着王虎臣越来越强，后来真的成为了名将，渐渐无人再以此事取笑他，甚至引为一段佳话。但在王虎臣心里，这一直是一段黑历史。 当年……真的是太二了。 “你年轻的时候，梦想自己能够成为一代绝世名将，永垂修真界的战争史册上。我当年亦有这样的愿望，想要成为真正的绝世高手。” “自云莽天灾，我接任掌门之后，这些年我一直是在为宗门而战。但这一次，我想为我自己打一架。” 叶朝归神情渐渐肃穆。 “我想以这一战，告诉后世一个道理。” “我叶朝归，没有成就仙位，不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只是我为了天玄宗放弃了而已。” “不过，就算我不成仙位，我亦不逊色于他人。” “这一战，我要来一次真正的当世无敌。” 王虎臣不再劝说。在此之前，他其实想好了千般理由，决心一定要阻止掌门。但是，当叶朝归说出，这一战是为自己的时候，王虎臣便真的无话可说了。 在天玄宗，没人比叶朝归付出的更多。 王虎臣知道，以叶朝归的年龄和寿元，其实完全可以等到日后天道再开，去争一争那个仙位。但是，为了帮助天玄宗复派，叶朝归耗费了太多的寿元，以至于无法撑到未来天道再开的那一日。 这样的叶朝归，有任性一次的资格。 况且，王虎臣知道，对于宗门来说，这个计划，或许是最好的一个计划。 永和元年，二月十八。 这一日，天玄宗掌门叶朝归，忽然出现在两江祥云城外。 一人攻城。 …… 西北大钟城，已是一片杀场。 和当年的云州之战不同，西北这一战，天九宫选择了主动出击的战法。 没有办法。 昔日御灵宗那一战，御灵宗尚且有天九宫这个盟友，所以可以采用龟缩战法，将大部分精锐，全部收缩到云州中部的青苍城一带，和大离打上一场攻守战。 但这一次，天九宫不行。 天九宫，已是孤立无援的必死之境。北方冰原虽然答应援救，但至今仍是迟迟不来。显然，冰原方面，一直有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而且，相比灵州，冰原似乎更在意那半个云州。在韩药师离开之后，冰原派出大量战部，进攻云州方向。至于灵州这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天九宫多死撑一段时间了。 也对。 一个和大离激战过后，重伤垂死的天九宫，才更符合冰雪神殿的利益。 所以，天九宫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主动作战。一旦被大离军队，将大钟城彻底围困，那天九宫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到时候大离完全可以选择围而不攻的法子，天九宫无异于自取灭亡。 身为天九宫新任掌门的姜怀水，走过城中很多地方。眼中所见，俱是断壁残垣，瓦砾废墟。 大钟城，已经被打废了。 尽管直到今天，大离还是没能攻入大钟城半步。但战斗的余波，还是难免殃及到城内。没办法，为了让大钟城坚守更多的时间，姜怀水不得不下令，调整护城大阵，只拦截那些过于强大的攻击。只有这样，才能让大钟城的护城大阵，维持更长时间。 但如此一来，城内便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大量伤亡。 大钟城是西北第一重镇，但城内除了那些高手和战部之外，更多的还是普通的平民。面对那些战斗余波，平民们根本抵挡不住。至于城内的那些普通建筑，更是难以幸存。 一路上，除了那些倒塌的断壁残垣之外，姜怀水更见到了无数受伤的修者。当下的大钟城，城内几乎人人带伤，城内的医师们根本救治不过来。姜怀水甚至看到，一支昨日才在城外厮杀过的乙字头战部，此时战部已不足千人。因为战部驻地被毁的缘故，这支仅剩下不到千人的战部，只能沿街休整。很多伤员暂时还来不及医治，只能在那里痛苦的呻吟。 姜怀水越发觉得痛苦。 哪怕当下的天九宫，没有任何人去怪他这位新掌门，他仍是心如刀绞。 天九宫的现状，确实怪不到姜怀水头上。毕竟，他执掌宗门的时间，太短太短了。 但是，郑当中在的时候，各方势力都不敢入西北半步。他上位之后，便是这个局面，这也是事实。 姜怀水越发有一种无力感。 或许，真的没有希望了。 此前的姜怀水，一直寄希望于其他几大圣地，趁势而起，进攻大离，能够让大离分出更多的精力，无暇顾及西北。但眼下看来，咸安城的决心，实在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也对。若是换做他执掌咸安城的话，肯定也会如此选择。宁可其他几个方向被打得稀烂，也要先收拾掉天九宫。只要天九宫倒下，大离以后的防守边境，将会骤然缩小太多。整个西侧，以后甚至压根不用再防守。 因为，再往西，便是空间乱流了。 回到掌门府邸后，姜怀水坐在府邸内的那棵最为古老的桂树下，发呆了许久许久。 掌门府邸内的这株桂树，还是当年天九宫初创的时候，那位创立天九宫的天九仙尊，亲手植下，迄今已有八千年的历史。若非天九宫一直对其施加禁制，恐怕这棵古木，早已该招来雷劫，成为一尊生灵了。 八千年来，这棵古老桂树，见惯了潮起潮落，见过天九宫的历代掌门，从入主这里，再到离开这里。无数高手来来去去，只有它依然还在这里。 很久很久之后，离筱宓终于找到这里。在看到姜怀水倚靠着这株桂树发呆时，离筱宓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走过去坐在其身边，微微歪过头，靠在其肩膀上。 “如果我们能够一直这样的话，该多好？” 又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姜怀水才终于开口，两人终于相视一笑。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天九宫。”姜怀水摇了摇头，苦笑道：“就算我愿意彻底倒向冰雪神殿，但冰雪神殿那边，也不会允许天九宫继续独立传承，而会选择彻底吞并天九宫。大离那边，亦是如此。” “我们，和西漠不一样啊。” 姜怀水长叹一声，他忽然有些羡慕起西漠的那些禅修。禅修一脉，只争信仰，而不争大道，这才是大离能够接纳他们，甚至将炎州也许给他们的根本原因。 但是，天九宫不行。 “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姜怀水忽然正色起来，面向离筱宓，道：“你说，那些普通的中下层修者，真的在乎未来谁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哪一道能够成为未来万年的大道登顶吗？” 在问完这个问题后，姜怀水直接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我想，绝大多数人，或许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炼气期修者，最多不过能活百来年，化灵期的寿元大限，亦不过两百年。就算天九宫能够一统天下，天九宫的执掌者，能够成为下一尊仙位。但那个好处，他们也享受不到了。” 离筱宓像是隐隐猜到了什么，满脸惊恐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你懂我。” 姜怀水微微一笑，随即道：“我知道，我救不了天九宫了，但是，我或许还能救灵州百姓。” 姜怀水忽然起身，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筱宓，答应我一件事。” “以后，我的坟头边上，千万别种韭菜。” “我不爱吃。” 就在叶朝归一人抵达祥云城的同一日，西北，亦有一封战书传至离景原的军营。 “离景原，与我一战？” 第15章 一家人 一个是刚刚继位的西北之主。 一个是大离当代权势最为显赫的摄政名将。 两人要公开决战？ 以这两人的身份来说，只要没到最后的决战之时，似乎怎么都轮不到他们二人上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人也都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都是返虚初期的修为，并不以自身战力著称。只要各自身后的返虚没死绝，不管怎么看，都不该是这两人上场才对。 但是，那位新任西北之主，却主动提出要和离景原决斗。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离景原竟然还真的答应了！ 这俩人，都疯了吗？ 要知道，离景原和姜怀水两人，各自的身份可都是非同小可。若是两人在这场所谓的意气之争当中，有个什么闪失的话。不管是谁出了问题，对于身后的势力，都可谓是灭顶之灾。 姜怀水死了，天九宫方面，接下来也就不用打了。且不说士气会低落到何等地步，没了掌门凝聚气运，天九宫的气运会在第一时间溃散。而当下的天九宫，又无暇马上选出新任掌门，那基本上就是必亡无疑的下场了。而如果离景原出了情况，大离方面没有统辖指挥之人，同样是溃退之局。 一旦灵州这边，大离溃退的话，对于大离的整体战局来说，恐怕也是致命了。 不管怎么看，当下都不该是这两人该意气用事的时候。可偏偏在姜怀水邀战之后，离景原力排众议，答应了这场战斗。 实在是匪夷所思。 大钟城外。 为了离景原和姜怀水的这场战斗，双方可谓是都下了大本钱。在离景原接受邀战之后，大离战部开始全面停止攻城，并且向后撤退了千里范围。而天九宫方面，也同时将战部后撤。 在双方有意识的控制之下，一座千里方圆的巨大战场，被空了出来。这里，将成为离景原和姜怀水的决战之地。对于这座战场，双方事先都派人仔细检查过，以保证对方不会做什么手脚。而且双方也提前进行了沟通，在两人交战的时候，双方返虚以上的高手，必须全部后撤万里，以确保不会插手此战。 一时之间，这场战斗，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 没人知道，提出这场战斗的姜怀水，和接受这场战斗的离景原，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快，到了姜怀水邀战的这一日。 二月十八。 这一日早上，姜怀水难得亲自下厨，煮了一锅桂花粥。一家三口，安安静静的吃了顿早饭。在姜怀水的吩咐下，没人来打扰他们。 “我在那颗老桂树下面，埋了几坛子酒。将来闺女成亲的时候，记得取出来。哎呀，一想到闺女将来要嫁人，老爹这心里就拔凉拔凉的啊！” “哦，羊脂府那边，去年我曾在于师傅那边，提前订了一套首饰，本来是打算今年你生日的时候送你的。不过你生日现在还有好些日子，也不知道于师傅打出来没有，回头你记得去问问。” “萱萱，爹和你说啊，将来你要是有了心仪的男子，修为如何、天分如何，其实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得人好。还有，离家不能太远，最好是咱西北的爷们。万一回头吵架了，回头想要回娘家住，也方便点不是？” “不过爹觉得，以你的性子，将来多半是不用考虑这个，你不欺负人家就不错了。但是记得啊，欺负可以，但是不能欺负的太狠了，而且在外面要给自己男人面子。一家人嘛，归根结底，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姜采萱一直觉得，自家老爹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唠叨这个毛病，实在是烦人。 然而今日，姜采萱却从未如此渴望，渴望老爹能够一直这么唠叨下去。 世间人，为人子女之时，大多不大喜欢爹娘的絮叨；但等到自己也做了爹娘那天之后，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也变得喜欢絮叨了。 很快，早饭吃完后，姜怀水大踏步离开，只留给娘俩一个背影。 和之前很多次姜怀水离家时不同。 这一次，姜怀水没有回头。 …… 一座千里方圆的战场，早已被腾了出来，被双方清理的干干净净。 在双方的高手和战部都后撤之后，这片战场，便显得有些孤寂肃杀。 最终，离景原先一步来到战场，等待了盏茶功夫之后，姜怀水出现。 “大舅哥，好久不见啊！” 姜怀水倒是丝毫没有临战之前的紧张，反倒是如同久未见面的亲戚一样，直接开始叙旧。 两人今日若不是在战场上相见，而是换一个场合的话，其实也本就该如此。 离景原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姜怀水，他谈不上如何喜欢。很多年前，姜怀水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当时正是那场咸安城仙战之前，姜怀水随天九宫使团赴京，离景原亦回京述职，并且进入了太元仙府。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姜怀水是直接上门提亲，然后让离景原活活给打了出去。 姜怀水什么都懂，唯独不懂追姑娘这件事。 后来，离景原远赴潇湘任职。京城这边，则由毅王爷离祚主持，做主将离筱宓远嫁西北。那一次，离景原难得对他的这位义父有了一些怨恨，觉得离祚不该如此。但事实上，当时整个离氏皇族内，也确实没有比离筱宓更为合适的女子了。 那一次，离景原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妹妹。除了让洛家帮忙，准备一份厚实嫁妆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了。好在后来，离筱宓嫁到西北之后，多次给他写信，说在西北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而且她也很喜欢姜怀水，离景原这才算稍稍安心了一些。 离景原一直想着，若是有机会的话，自己可以邀请这位妹夫，好好喝上一杯。然而谁都没想到，后来世事无常，大离和天九宫的关系，急转直下。以离景原的特殊处境，自然也就没法再作此打算。 离景原第二次见到姜怀水，是在云州战场上。 那一次，离景原率领战部，阻击援救青苍城的天九宫主力。当阳山一战，离景原大破天九宫，生擒天九宫名将赫连拔拔。在战场上，离景原见到了姜怀水。那一次，离景原难得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只是击伤了姜怀水，却任由其离开。 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妹妹做寡妇。 然后，第三次见面，就是这次他亲自带兵远征西北。 如果没有战事，离景原真的很希望，能够和自己这位妹夫有机会把酒言欢。哪怕自己其实并不喜欢他，但既然妹妹很喜欢他，那就够了。最好是中秋时节，两家人能够聚一聚，最好。 可惜世事往往没有这个如果。 离景原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云州战场上，自己没有放过姜怀水，而是选择生擒了他，是不是也就不必有今日的抉择了？ “今日你我之战，只代表大离和天九宫，不代表个人。我不会对你留手，你若能杀我，也是一样。” 些许恍惚之后，离景原并没有因为双方的关系，而如何动摇。 他之所以答应今日这场战斗，也是为了大离的利益考虑。 强攻大钟城，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当然打得下来，但大离这边，损失肯定很大。而如果能够在这一战当中，直接干掉姜怀水的话，那么大离的伤亡，无疑会急剧降低。 至于自身的安全，离景原自信，刚刚跻身返虚的姜怀水，就算有些底牌，也绝不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实际上，当下的离景原甚至自信，哪怕刚刚坐化的郑当中出现，同样不可能一击要了自己的性命。自己想走的话，还是很容易的。离景原这些年虽说一直忙于军务，但实际上，个人实力依然在以一个极为恐怖的速度增长。 “你说，我们这一战，会不会给以后的世道，开一个头？双方大战之前，先打一场高手战？” 姜怀水陡然气息暴涨，身后陡然出现诸多虚影。然而这些虚影只是一闪而过，便纷纷融于姜怀水自身。 但远处观战的很多人，却都认出了这些虚影的身份。 天九宫的历代掌门。 战场上，姜怀水如一个普普通通的拳师，对离景原摆出了一个最基础的拳架。 没有什么强大的法界神通，没有什么恐怖的天地异象。 就仿佛是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年轻人，对自己神通还不曾熟稔，只能凭借本能对敌。 但是，面对这样的姜怀水，离景原却瞬间心生忌惮。 返璞归真。 姜怀水的拳道，已经高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体修之道，讲究‘唯我’二字。在一般修者看来，姜怀水这样没有什么异象，又无强大神通法界的战斗方式，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寒酸。但个别顶尖高手却明白，越是如此，越说明姜怀水的可怕。 这说明，姜怀水已经彻底将自身法界，融于体内。 体修，不修外物，不修神通，只修自身。 若是到了郑当中那个程度，世间千般法宝，万般神通，皆可一拳破碎，还要什么外物？ 相比之下，离景原这边，就显得恐怖的多了。在感知到姜怀水的强大后，离景原亦是全力以赴，五行化身瞬间显化而出。而且，这五道化身身边，各自出现了不同的神通法界，又有诸多异象显化而出。 “大舅哥，我来了。” 姜怀水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身形猛地前冲，一拳递出。 这一拳，平淡无奇，就仿佛是刚刚开始学拳的人，打出的最简单的一拳而已。 但在很多高手看来，却似乎引动了天地大势，更有将天地重新砸成混沌的趋势。 “咚！” 一拳，仿佛远古神灵，以天地为鼓，重重敲击了一次。 离景原的一道化身，瞬间被击飞出百里之外，半个身体都被直接砸没了。 这种手段，实在是恐怖至极。 不过，离景原的五行化身，本就以生生不息而著称。仅仅是刹那之间，离景原这道化身，便重新恢复完整。 五行流转，生生不息。 但是，一些顶尖高手，却意识到一个问题。 离景原这道化身恢复的速度，似乎要稍稍慢了一些。 “看来，我的拳头，还是不够快，力量也不够大。” 姜怀水摇头一笑，飒然道：“若是我的拳头够快，力量足够大的话，便是你化身再多，我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全部打碎。只要我打碎的速度，快过你恢复的速度，是不是我就能赢了？” “你可以试试。” 离景原同样释然，姜怀水刚刚这一拳，虽然带给他的冲击极大。但要说击败他，那就不够看了。不过，姜怀水的拳头，确实蕴含了强大的毁灭之道，这才使得离景原恢复的速度稍慢了一些。这一点，离景原倒是打算多注意一些。 刹那之间，两人便再次战到了一起。 战场之上，五道身影，围攻姜怀水，将这位天九宫新任掌门，死死困在其中。姜怀水的拳头，亦是刚猛至极，每一拳挥出，都让大地剧烈震动，如同末日一般。至于离景原的攻伐，则同样被姜怀水以拳头击溃，根本伤不到姜怀水。 这就是姜怀水的拳道。 世间万物，不管是法宝还是神通，亦或是所有的一切，有什么是不能一拳解决的？ 如果一拳不行，那就十拳百拳！ 随着双方战斗的持续，整座战场，被打的彻底狂暴起来，就连神识感知都受到了影响。周天境后期以下，连神识都无法探入这座战场。就连普通的返虚期高手，神识探入其中，仍是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整座战场，处处充满了强大的拳意，还有离景原的五行真意。渐渐地，就连返虚后期，神识亦无法清楚感知战斗的准确情况。 战场最核心处。 “杀！！！” 随着一阵滔天怒吼传来，姜怀水再次一拳轰出，似有重开天地之威。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细小到极致的火星，自姜怀水身前浮现，瞬间一穿而过，随即化作离景原本人。 与此同时，姜怀水的神魂，则开始迅速崩解。 胜负已分。 第16章 降者不杀 姜怀水死了。 死在离景原手里。 这一刻，整座战场都彻底寂静无声。在双方分出胜负之前，双方的战斗并未出现压倒性的局面。天九宫那边的高手，也做好了随时救援的准备。但是，姜怀水死的实在是太快。天九宫这边甚至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经彻底结束了。 这怎么可能？ 返虚级的战斗当中，只要不是差距大到极致，比如纯阳对上返虚初期这种战斗，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瞬杀的情况。离景原和姜怀水，同为返虚初期，自然不存在这种情况。更重要的是，姜怀水作为天九宫的当代掌门，身上不可能没有护身的后手。就算不敌，也绝不可能被离景原瞬杀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比场外观战的其他人，离景原显然更清楚发生了什么。望着不远处姜怀水已经溃散的灵体，离景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出手，定住了姜怀水仅存的灵体，不再让其溃散。 直到这时，双方高手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大离这边，在见到离景原斩杀了姜怀水之后，个个兴奋异常。毫无疑问，这场灵州之战，将会随着姜怀水的战死，而彻底改变，接下来，说不定都不用再打什么硬仗，直接强推就行了。 而对于天九宫那边来说，这就无异于是一场灭顶之灾了。 掌门身死当场，且不说天九宫这边的士气，接下来会低落到何等程度。光是气运溃散一事，便足以致命了！ 在姜怀水倒下的那一刻，天九宫这边的高层，尽皆看向摩崖真君。如今的摩崖真君，是天九宫唯一的一位纯阳老祖，也是唯一一位有资格扛起整个天九宫的人了。 “杀！” 在犹豫了刹那之后，摩崖真君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天九宫这边的高手，刹那间扑向仍在战场当中的离景原。此刻离景原依然站在那里，不曾后退。若是能干掉离景原的话，倒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姜怀水战死所带来的损失。然而大离那边的高手，自然也不傻，刹那之间蜂拥而起，迎向天九宫一方。 战斗瞬间白热化。 数十位顶尖高手，混战成一团，战场顿时被打爆了。不过，天九宫这边的高手数量，到底还是逊色大离许多，渐渐开始落了下风。 只是。 当数十位顶尖高手，已经开始乱战的时候，离景原依然立于原地，微微有些怅然。 直到现在，离景原仍是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自己……竟然真的杀了姜怀水？ 离景原心中此刻五味杂陈。在今日迎战之前，离景原虽然已经做好了在战场上生生毙掉姜怀水的打算。但是当他真正来到这座战场，见到姜怀水的时候，终于还是犹豫了。 那一刻，离景原改变了主意。 他想生擒姜怀水，而不是杀他。 没办法，因为他是自己的妹夫。 向来在战场上以铁血著称的离景原，当真正面对这种抉择的时候，仍是难以真的下手。 想要在战场上正面战斗当中，擒下一位同阶高手，这显然不太现实。尤其是双方都是返虚级别的顶尖高手，更是不切实际。但离景原自忖自己还有几样压箱底的手段，或许可以试试先将姜怀水打残了，然后再将其生擒。 然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却彻底打乱了离景原的计划。 时间回溯到盏茶时间以前…… 战场上，因为两人的交手，已是彻底狂暴起来。身在战场之外的高手，也开始无法清晰感知到两人交手的情况。 “大舅哥，聊聊？” 两人正是大战正酣，姜怀水却突然向离景原传音起来。 离景原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再有更多回应。他所想的，是如何找到姜怀水的破绽，瞬间重伤姜怀水，然后将姜怀水擒下。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姜怀水虽然只是初入返虚，但战力却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姜怀水倒是也不顾离景原的反应，只是自顾继续道：“大舅哥，你说要是今天我死在这里，死在你手上，接下来会如何？” “如果我死了，天九宫没了掌门，气运溃散，甚至是彻底融入大离。你能否保证，大离不会在灵州再造杀戮？包括天九宫的一众返虚，也只是将他们流放，不再伤及他们的性命？” 离景原微微一怔，心中不由大为惊骇。 姜怀水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我一人的性命，换整个灵州的安全。”姜怀水飒然一笑，道：“你应该能明白，只要我死了，天九宫的气运，便会瞬间崩解。就算天九宫能够在最短时间内，重新选出一位掌门，重新凝聚气运，但这仍需要时间。我相信，这个时间，足够你拿下大钟城，逼迫整个灵州投降了。” “我只问你，如果我今日死在你手里，你能否保证，天九宫气运整体汇入大离之后，依然能够保证体修一脉，继续传承下去。就算天九宫的招牌没了，其实也没什么。还有，要保证灵州战事，自此结束，不再殃及他人？” 以姜怀水一人性命，换来整个灵州？ 离景原知道，如果姜怀水今日真的死在这里，灵州只怕真的会自此再无战事。 但是……真的要以姜怀水的性命，来换取这一切吗？ “你应该很清楚，只要我这个掌门还活着，天九宫就会战至绝境。只有我死了，然后你们趁机吸纳了西北的气运，天九宫才有投降的余地，天九宫其他的高手，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离景原脸色越发难看。 他知道，姜怀水说的是真的。 作为天九宫的掌门，只要姜怀水还活着，天九宫的气数就不会散。大离只能正面硬战，正面推平天九宫，才有可能拿下整个西北。而姜怀水一旦战死，天九宫的气运，便可以被大离顺利吸纳。 当然，这样一来的话，天九宫只怕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其实并不太在乎，天九宫到底能不能永世长存。虽说天九宫是我们家老祖宗创建的，但我始终觉得，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不朽。不管是天九宫，还是你们大离，都一样，都有灭亡的时候。相比未来的大道登顶，或是一人的证道成仙，我觉得还是现在的活人更重要些。” “我们的时间不多，再谈下去，会被其他人察觉到。”姜怀水忽然道：“你必须马上做出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 离景原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但他知道，就算他不接受，大离一样要强攻西北。天九宫一旦灭亡，姜怀水这个掌门，同样也是必死无疑。 区别只在于会不会死更多人而已。 实际上，就算离景原能够生擒姜怀水，天九宫的气数，一样不会溃散。姜怀水或许最后能活下去，但结果，一定是天九宫败亡，整个灵州死伤过半。而姜怀水这个掌门，以后也要受到气运反噬的折磨，生不如死。 离景原忽然怒道：“你一个狗屁周天境，为什么要继承天九宫的掌门！” 如果姜怀水不是天九宫的掌门，今日是不是也就不用做这个选择了。 姜怀水倒是飒然，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权当你答应了。我不需要你发什么誓，要不然迟早会被人察觉到。这一次，我只能选择相信你。” “不管是西北还是大离，死得人都够多了，没必要再造杀戮了。” “以后的史书上，会不会说我姜怀水是最大的蠢货？”姜怀水摇头一笑，“因为一己之莽撞，葬送了整个天九宫，葬送了八千年的祖宗基业？在后世人眼里，我大概是前无古人，或许也是后无来者的天字号败家子了。” “我们这一战，会不会给以后的世道，开一个先例？以后双方大军开打之前，彼此高手先打一架，分出胜负之后，战败的那头，士气估计也就快不行了。这个时候双方再全面开打，其中一方说不定就会直接投降了，这样会不会少死很多人？” “萱萱小时候，总是想买胭脂水粉。每次她娘都和她说，让她以后长大了去和他舅舅要去，反正她舅舅有钱。还有，萱萱以后的嫁妆，你这个做舅舅的，可不能小气了。” 这是离景原第三次见姜怀水。 他觉得姜怀水确实有些喜欢唠叨，就像妹妹曾经给他写过的很多封家书一样。 但是，离景原第一次觉得，有些喜欢这个絮叨的妹夫了。 “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舅舅。还有，筱宓以后可能会恨你，但你别怪她。” “做你妹夫这么多年，也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这次，就把这份战功，送给你吧！” 在这座已经彻底狂暴的战场当中，姜怀水最后一拳，凝聚了自己毕生的拳意。 一拳挥出。 “杀！！！” 震天的怒吼声，让天地为之颤抖。 然而，姜怀水此生最后这一拳，却只是和离景原擦肩而过，并未真的杀向离景原。 反倒是离景原，身化一道火光，直接穿透了姜怀水已经不设防的识海。 而在外人眼中，其实只过了一瞬间而已。 许久之后，当离景原终于彻底定住了姜怀水的灵体，至少保证姜怀水的遗体不会消散之后，才重新望向周围那些已经开始交战的双方高手。 离景原随即轻轻一挥手。 身后的大离战部，顿时响起冲锋的号角声，如潮水一般，向这座战场涌来。 …… 兵败如山倒。 姜怀水虽然只是一个返虚初期的修士。失去一个返虚初期，对于天九宫的高端战力来说，影响其实并不算太大。但是，失去一位掌门的代价，这就让天九宫无法承受了。 反观大离，在高手数量方面，本就比天九宫更多。再加上姜怀水战死，对天九宫的士气，无异于一场毁灭性的打击。双方始一交战，便出现了压倒性的局面。 天九宫的一众高手，非但无法强杀离景原，到了这会儿，甚至就连自己想要脱身，都有些难了。 而作为天九宫当下唯一的一位纯阳，摩崖真君可谓是天九宫这边，仅存的主心骨了。然而此刻，摩崖真君却被两位大离纯阳纠缠，根本腾不出手来支援其他人。一时之间，天九宫的这些高手，竟是全都被拖在了这座战场上。 摩崖真君顿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似乎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在姜怀水死后，他其实不该再冲击这座战场，而应该带着一众高手，返回大钟城，依托大钟城进行防御才对。 摩崖真君的这个错误决定，对于士气本就已经大受打击的天九宫而言，无异于更是雪上加霜。 离景原没有插手这场高手之间的战斗，在将姜怀水的灵体彻底稳定住之后，离景原重新回归战部，开始指挥战部，正式攻城。 这是个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没有掌门，返虚以上的高手，亦全部被困。城内战部，更无名将镇守。 还有希望吗？ 天九宫这边，所有人都已经绝望。 或许，真的已经到了绝处了。 只欠一死。 然而就在大离战部，接近大钟城，准备开始正式攻城的时候。大钟城城外，有一人披麻戴孝，出现在城外。 离筱宓。 在出城的刹那，离筱宓已经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相。然而在这尊本命法相上，却有无数锁链缠绕其上，更有无数隐秘的符文，在这尊法相上流转不休，隐隐有恐怖威能散发而出。 “哥！” 一个凄厉的声音，响彻这片战场。 “大离战部，敢进大钟城半步，我就死在这里！” 如潮水般涌来的大离战部，这一刻，忽然如同时间定格的一样，戛然而止。 离景原很快排众而出。 “丫头，别怕啊！”离景原艰难挤出一抹笑意，生硬道：“哥在这儿，哥来带你回家了。” 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只是凄厉一笑。 “哥，这儿就是我家啊！你想带我去哪儿？” “把怀水的尸体还给我，行吗？”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离景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终于艰难开口。 “大离战部，停止进攻。” “天九宫，降者，不杀。” 第17章 作战开始（一） 灵州战事，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画上了一个句点。 在后世史书上，就如姜怀水死前所言的一样，所有人都觉得是姜怀水过于自信，逞匹夫之勇，这才倒是灵州被攻破。 后世更有大量战将，对此战进行复盘之时，言称只要姜怀水不曾战死，大钟城再坚持半月，冰原的战部，就能够从北方发力。大离其他几个方向的变故，更是会彻底拖垮大离，天九宫之危自解。 所有人都觉得，若是姜怀水不曾战死，天九宫定然能够守住。后来的历史，定然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最后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另外一件事。 历史没有如果。 在姜怀水与离景原决斗的这一日，身为天玄宗掌门的叶朝归，忽然离开了两江前线，离开了天玄宗战部，深入两江，最终抵达那座祥云城。 一人攻城。 同样的事情，这百来年的时间里，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那位妖族的虬髯老祖，独自驾临咸安城，最终引发了那场咸安城仙战。 第二次，是两剑山的飞鱼剑圣，一人问剑于蛮荒圣城。一战之后，世间再无圣城。 那么第三次…… 在叶朝归离开天玄宗战部的同时，两江帅部这边，便已经察觉到了。叶朝归这次前往，祥云城，并未有任何遮掩。就仿佛一个蛮不讲理的强盗，大摇大摆闯进别人家里，让人无可奈何。 没办法，叶朝归有这样的实力。 绝大多数时候，大家对于叶朝归的印象，多半还是那位顶级返虚名将、天玄宗掌门。但对于叶朝归的个人战力，因为这些年来叶朝归确实极少公开出手，确实也曾被大家质疑。 有的人认为，如今的叶朝归，已是堪比昔日顾飞鱼的恐怖存在，堪称当世无敌。也有人认为，叶朝归这些年进境神速，难免根基不稳，说不定连一般的纯阳都比不上。 然而这一日，叶朝归却用自己的蛮横突破，证明了一切。 这位叶掌门，到底想干嘛？ 当叶朝归一人抵达祥云城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好奇这个问题。 当一道虹光，落在祥云城城外的时候，所有人屏息而待。 城外，有一人，丰神俊朗，一袭青衫，宛若占据天下八斗风流，提刀而来。 城内，有一位纯阳，十二位返虚，无数战部，铁甲以待。 双方开始对峙。 但那一人，却丝毫不落下风。 然后，众人只见这一袭青衫，轻轻抽刀而出，然后一刀前劈。简简单单的一刀，却仿佛有开辟天地的威势。 一刀出，整座祥云古城，被压得下陷三尺！ 万里天穹，低垂百丈。 …… 咸安城。 在叶朝归赶往祥云城的时候，几位最顶尖的重臣，齐聚于宫中。 涉及到叶朝归这位天玄宗掌门，已经不是两江方面，能够单独拿主意的了，非得是咸安城中枢这边决定才行。 “叶朝归……是独自前来？” 随着那位已经贵为太皇太后的米氏开口询问，始终笼罩于黑袍之下的那位影首，回答道：“是。” “如果，我们派出三位纯阳，超过二十位返虚，在祥云城周边围杀叶朝归，有希望成功吗？” 面对米氏的询问，众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几位朝堂重臣，自然不知道此事的答案。不过，今日来参加议事的，还有京城孙家和赵家的两位老祖宗，都是纯阳级别的人物。在短暂交流过以后，孙家老祖宗摇了摇头。 “至少四位纯阳，返虚初期和返虚中期，在对战叶朝归的时候，多半只能起到从旁骚扰的作用。这些年叶朝归虽然极少出手，但我坚信，如今的叶朝归，绝不输天玄宗的前代掌门，素满山。” “云莽天灾的时候，天玄城陷落一战，素满山以一人之力，搏杀三位纯阳，尚且打得有来有回。要想在最短时间内，围杀叶朝归，并且我方纯阳级别修士不陨落，至少要四位以上，再加上一众返虚从旁封困才行。” 米氏不由肃然。 当年云莽天灾爆发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刚刚入住宫内的妃子。对于素满山当时打出的那个夸张战绩，她亦是有所耳闻，并且深深为之震惊。 “以当下祥云城的力量，想要守住，不难。但想要围杀叶朝归，很难。” 孙家老祖略微犹豫了一下，又道：“同为纯阳，差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返虚以上，皆是灵力无尽。纯阳级别，已是此方天地的极致，彼此之间，若是放开手脚单打独斗，就算不敌，想走也很容易。但若是想要围杀对方纯阳的话，就不光需要力量压服对方，更需要以己方大道，胜过对方。再加上，叶朝归身为天玄宗掌门，拥有真正的极速，若是想要围杀，难度太大。除非，墨貂寺能够出手，从旁牵制。” 墨貂寺此时能够离开咸安城吗？ 当然不能！ 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既然这样，孙家老祖宗这话，自然也就显得很无所谓了。 “马上传旨。” “着令，潇湘的水镜，雷州的大虚，即可前往祥云城，围杀叶朝归。此外，每人各带五位返虚，前往祥云城。另外，从两江前线，调回雷炎，传旨两江界内所有返虚，除身在前线的返虚之外，全部赶往祥云城，围杀叶朝归！” 潇湘的水镜先生，雷州的大虚王，此时身在两江前线的雷炎王，都是纯阳。再加上此时身在祥云城内的定岳王，一共四位纯阳。此外，祥云城内此刻有十二位纯阳之下的返虚高手，加上水镜先生和大虚王各带五位返虚，再加上两江内部此时能够抽调的几位返虚，就已经是接近三十位返虚了。 四位纯阳，三十位返虚。 围杀叶朝归。 这等阵容，实在是强大的有些过分了。 但此刻，在众人看来，如果是围杀叶朝归的话，就算再多的力量，也总还是显得不够。 “这百年来，纯阳我们又不是没杀过。”米氏缓缓起身，声音冷厉道：“叶朝归又如何？只要未曾证道，我大离皆可杀！” “若是叶朝归死了，不知天玄宗还能蹦跶几天？” …… 随着几道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从咸安城发出之后，雷州、潇湘、两江这三界，迅速出动众多高手，赶往两江，围杀叶朝归。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高手，势必会造成各地的防守要害，出现一定的疏漏。比如潇湘修炼界，在此之前不久，荒玉老祖这位纯阳修士，刚刚战死。这使得偌大的潇湘修炼界，便只剩下了水镜先生这一位纯阳而已。如果这位水镜先生离开，再加上带走五位纯阳的话，潇湘这边的防备力量，就真的是捉襟见肘了。 但是，相比能够围杀叶朝归的这个诱惑，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若是能够干掉叶朝归的话，再大的代价，大离也愿意付！ 谁都知道，叶朝归之于天玄宗，是无法替代的角色。自云莽天灾以后，天玄宗退守东海开始，叶朝归便成了天玄宗最高的执掌者。在叶朝归的执掌下，天玄宗仅仅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便从当年狼狈退守东海，恢复到今日的威势。期间就算大离有意打压，仍是无法阻止天玄宗的重新崛起。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叶朝归的存在。 如果叶朝归死了，对于天玄宗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就算天玄宗当下还有两位纯阳，但不论是这两位纯阳，还是其他人，都绝不可能替代叶朝归在天玄宗的位置。 若是真的能够围杀叶朝归，这对于大离而言，可就太过意义重大了。 祥云城外。 随着叶朝归的到来，以祥云城内的定岳王为首的一众高手，开始主动出击，出城迎战叶朝归。 定岳王亦是老牌纯阳，同样是大离宗室。在出城之前，定岳王便已经得到了咸安城方面的命令。 竭尽全力，拖住叶朝归，绝不能让叶朝归离开两江，等待其他高手前来，共同围杀叶朝归。 面对定岳王的出城，叶朝归只是轻轻一笑。 鱼儿上钩了。 叶朝归今日以身犯险，便是要吸引更多的大离高手前来。一方面，可以减轻天玄宗其他几个方向的进攻难度。另一方面，也可以给他自己创造一个机会。 大离以为，今日可以围杀叶朝归，所以派遣诸多高手。殊不知在叶朝归眼里，他们才是即将被杀的对象。 还不够多。 叶朝归心中越发畅快。在以定岳王为首的一众高手出城之后，叶朝归开始且战且退，远离祥云城，避免伤及无辜。 今日这一战，恐怕将是他此生的最巅峰一战了。 …… 就在叶朝归抵达祥云城的同时，两江、潇湘两界范围内，开始出现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在两江修炼界北部云道，临兰江江畔，指极真人带领一众高手，正严阵以待。 作为一名老牌封号真人，指极真人已经镇守在这里快三十年了。他的任务，便是保护这条云道，镇守云道的安全。 对于如今的大离而言，这条云道可谓是重中之重，贯通四界，如同大离的生命线一般。若是云道出了问题的话，大离就真的麻烦大了。 “诸位，能够和你们共事，我真的很高兴。听说最近前线战事越发吃紧，我等恐怕下一次换防，也要去前线作战了。若是真去了前线，希望大家都能安然无恙吧。” 这一日，向来以沉默寡言而闻名的指极真人，破天荒的多说了几句，让麾下的十几位周天境下属，隐隐称奇。不过，大家倒是也不由心生感慨，指极真人所说的情况，他们也都知道一些。如今大离几线开战，前线越发吃紧，他们这些驻守云道的高手，恐怕用不了多久之后，也会被调往前线了。 不过，除了多感慨了几句之外，指极真人倒是也没再表现出更多的异样，大家倒也没再多注意。 按照值守，今日恰是指极真人，巡视所辖云道。作为镇守这一段云道的负责人，指极真人的任务，就是除了要防备有人对云道不利之外，更需要检查云道的一些情况，及时找人来修补。 然而这一日，刚过正午，一声恐怖的巨响，陡然在临兰江畔响起。 一声巨响之后，大家骤然发现，原本架设在临兰江江畔的云道主阵阵基，竟然炸毁了。 主阵阵基，在整条云道之上，也只有三十六座。每一座主阵阵基，都是大离花费无数资源，才打造出来的。便是返虚修者，都很难一击破坏。同样，每一座主阵阵基的作用，也是无比重要。 一座主阵阵基炸毁，这一段的云道，等于就彻底损坏了。 而临兰江江畔的这一段，恰好链接雷州和两江。一旦炸毁，也就说，两江和雷州的云道联系，彻底断了。 看这座阵基炸毁的情况，恐怕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绝对无法修缮完成的了。 问题是，这座主阵阵基，怎么会炸呢？ 就在大家开始纷纷朝这边赶来，探查情况的时候，指极真人早已离开此处，极速朝南方遁去。 同一时间，整个两江、潇湘范围内，还有多处要地遇袭。这些袭击，像是事先约好了一样，同时到来。与之一起到来的，还有很多针对关键人物的刺杀。 留川河河畔，大离帅部。 作为统领大离军队，抵御天玄宗进攻的最高统帅，老帅张香涛这几日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天玄宗那边，进攻依然猛烈，但这位驻守两江多年的老帅，凭借自身的战斗直觉，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叶朝归进入两江腹地的消息传来时，张香涛才陡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叶朝归此时脱离的战部，那么对岸的天玄宗战部，到底是谁在指挥？ 是王虎臣吗？ 不管是不是，这位老帅觉得，自己有必要马上率领战部，主动进攻，给天玄宗施加一些压力，同时也为大离这边，减轻一些压力。 然而，就在张香涛刚刚走出帅部的刹那，周围两位周天境后期高手，刹那之间向他扑了过来。这两位高手，都是跟了他多年的护卫，张香涛亦不没有想到他们会反水。而张香涛身旁负责护卫他安全的那位返虚中期，虽然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挡住了这两人。但是下一刻，一阵恐怖的刀光，陡然爆炸开来，彻底笼罩方圆千丈范围。 张香涛，重伤垂死。 第18章 作战开始（二） 四位纯阳，超过三十位返虚，围杀一位顶尖纯阳。 这种战事，放眼整个修真界历史上，也没发生过几次，注定要载入史册。 不过，对于今日这场战斗，大家的注意力却相对有限的很。 因为各地都在血战。 至于说，天玄宗有没有可能趁此布下什么局，比如说吸引较多的高手，然后设局围杀之类的，咸安城方面，不是没想过。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离这次才会派出如此恐怖的阵容。 四位纯阳，超过三十位返虚，便是一家圣地门派，所有高手全都加起来，也未必能有这么恐怖。正常情况下，这已经是相当于两家圣地门派的整体实力了。 如今几大圣地当中，唯一能够超过这个层次的，只有北方的冰雪神殿。便是天玄宗，如今坐拥两界。普通返虚期的数量，自然超过了这个数字。但明面上的纯阳高手，依然只有三位而已，还没到四位。 如此恐怖的一股力量，便是大离，也是动用了三个修炼界的底牌，才能勉强凑出这样的阵容。这样恐怖的力量，便是天玄宗有些手段，当真能吞的下？ 难道就不怕撑死？ 便是天玄宗加上曹家，所有高手一齐出动，只要不离开两江，这些高手便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战部，那就更不可能了。要是天玄宗能够将足以针对如此多高手的战部，都秘密送进两江修炼界的话，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天玄宗早就拿下整个两江修炼界了。 四位纯阳，超过三十位返虚。在仙位不出的时代，这股力量，足以镇压一切不服。 在祥云城短暂现身后，叶朝归且战且退，开始向两江东部移动。 这正是大离方面，最希望看到的。 以定岳王为首的十余位大离高手，原本最担心的，便是叶朝归向云莽那边退去。如果天玄宗一方的高手，趁势过来迎接的话，想要留下叶朝归，就真的是千难万难了。不过，既然叶朝归并未退往云莽，反倒是向潇湘方面退去，那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潇湘那边，另一位大离纯阳水镜先生，正带着五位返虚，极速向叶朝归而来。两江前线的雷炎王，亦脱离了前线战部，由南向北而来。雷州的大虚王，则从北向南而来。 四位纯阳，分别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向叶朝归堵截而来。 …… 两江东域。 这是一片纵横近万里的大泽，有无数大小湖泊，星罗棋布。过了此处之后，再往南数千里，便进入潇湘修炼界了。传说这里曾是上古时期，某些强大存在留下的一座战场，彻底打散了此地灵脉山根，万年过去，都不曾恢复。 因此，这一带灵气极为稀薄，基本没什么人烟。 抵达此处后，叶朝归再未逃遁，而是静静停留在某座大泽之上。 这里，是他为这些大离高手，选择的墓场。 很快，以定岳王为首的十余位高手，最先尾随而来。不过，当他们赶到这片大泽之后，却并没有马上对叶朝归出手。 谁都看得出来，叶朝归是在有意引他们过来。没有人知道，叶朝归是不是真的在此处布下了什么后手。在所有高手都到来之前，没人会抢先出手。 叶朝归一声轻笑。 就算我已经身在此处，被你们围杀，你们仍是不敢出手吗？ 大离衰落，不是没有原因啊！ 定岳王和麾下十几位返虚在等，叶朝归其实一样在等，等所有大离高手，齐聚于此。 “叶掌门倒是好兴致，给自己选了一处不错的埋骨之地啊？” 定岳王与叶朝归，相隔千里，遥相对峙。 “一个纯阳，再加上十几位返虚，都不敢对我出手？你们是不是也太大瞧我了？”叶朝归独立众人围困当中，依然谈笑风生，丝毫不像即将被人围杀。“怎么？十几个返虚以上的高手加在一起，还怕我能够反杀你们？” “寻常高手，自然无需如此。但若是叶掌门你的话，再谨慎也不为过啊。” 定岳王感慨一声后，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叶朝归的忌惮，沉声道：“若是只有我一位纯阳的话，确实未必能够奈何的了叶掌门。再说，叶掌门行事向来算无遗策，我也怕叶掌门坑我啊！不过，这次大离为了杀你，出动了四位纯阳。就算叶掌门算计再高明，也奈何不了四位纯阳吧？” 叶朝归只是点了点头，但却不再多解释什么。 既然做戏，还是得演的更像一些才行啊。要不然，已经上钩的鱼儿再跑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叶朝归缓缓抽刀。 “我这一刀，学自我师父，天玄宗前代掌门，素满山。” 抽刀之时，叶朝归恍惚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那一年，叶朝归还是个少年，刚刚被素满山收为弟子，成了整个天玄宗瞩目的少年天才。 “你天分不错，将来跻身周天乃至返虚，或许并不算难。但正是因为你天分太高，将来若是遇到了瓶颈，说不定这辈子就迈不过去了。不过啊，那其实也没关系，师父告诉你，修行这件事，归根到底，其实是给自己修行的。只要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强；明天的自己，又强过今天的自己，那就足够了。至于说旁人怎么看你，那其实不重要……” 不知不觉，叶朝归亦是全部抽刀而出。 师父啊！若是云莽天灾的时候，我能有今天的战力，是不是就能替你多抗下几位纯阳，甚至帮天玄宗避过那场浩劫？ 师父，三百年了，我不曾懈怠半日。您说的道理，我都记着呢。 只要今日强于昨日，明日强于今日，终可成通天之路。 “我这一刀，名为通天！” 刹那间，一刀闪过，刀光笼罩千里大泽。 来吧！今日且放手一战。不但要赌上胜负，更要赌上生死！还要以此战为契机，去一窥真正的人间巅峰！ …… 随着数十位高手，尽皆前往两江东部，围杀叶朝归。天玄宗的诸多后手，亦同时发动。整个两江、潇湘两界内，许多关键人物，几乎被同时刺杀。很多关键之地，亦被暂时破坏。 天玄宗战部，终于发动了总攻。 全线总攻！ 王垂志不知道，宗门到底是如何做到这种事情的。但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就是如此：当他指挥东海战部，从东海方向开始登陆作战的时候。沿岸大离战部的关键战将，几乎全部遭遇刺杀！ 上百位战将，经过这一轮刺杀之后，竟然只活下来不到一半。 除此之外，很多战部要地，比如一些武器或者物资的囤放重地，也都同时遇袭。而当这些偷袭，全部发生在同一时间，而且是发生在天玄宗总攻之前的一天之内，这可就影响太大了。 整个东海沿线的大离战部，近乎瘫痪。 等到天玄宗开始全线进攻的时候，很多战部，甚至还处在因为主将被刺杀，而没有人指挥的地步。 战事一开始，便处于绝对压制的地步。 大离一方，瞬间溃不成军。 此时的王垂志，总算明白，为何掌门先前会下达那么离谱的命令。但现在看来，要想在十八天之内，兵临襄潭城下，似乎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问题是，宗门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夸张的事情的？ 想要在同一时间，同时完成对诸多要害人物的刺杀，而且是包含两江、潇湘这两界，这手笔已经恐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王垂志怀疑，宗门为了今日这场变化，恐怕已经准备了上百年的时间。 难怪宗门的情报网络，一直由掌门亲自控制，从不假以他人之手。 “看来，在抵达襄潭城之前，我都没必要直接统领战部作战了。”王垂志摇了摇头，看向帅帐内的一众军机郎，笑道：“诸位，宗门给我们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还完不成任务，说不过去了啊！” 帅帐内，顿时一阵哄笑。 但笑过之后，却没谁觉得，王垂志这话有什么问题。 潇湘这边，战事一切顺利。不光王垂志率领战部，从沿海开始登陆。潇湘南部，天玄宗的战部也已经突破了留川河防线，开始疯狂突进。两江那边，随着那位香帅成功被刺杀，天玄宗这边又是王虎臣这位名将指挥，战局同样已经彻底崩盘。 现在的天玄宗，只需要考虑两个问题：一个是抓来的俘虏怎么处置？一个是如何才能尽快赶路，在大离反应过来之前，占领更多的地盘。 可惜，曹家那边，不肯出兵。 曹家向来以不出原陵争霸为祖训，虽说曹家可以和天玄宗结盟，可以派出高手和天玄宗共同抵御妖族。但要说派出战部，帮天玄宗一起进攻大离，这就绝不可能了。不过在王垂志看来，这倒也是一件好事。仗打到这个份上，拿下两界，已经不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了。若是曹家也参战的话，事后如何分配地盘，也是个麻烦事。 “当初那位毅王爷在的时候，潇湘修炼界的铁血军团，可是整个天下都要忌惮的强大军团。镇守留川河畔，连妖族都不敢从这边进攻。这才过去百年而已啊，当年无敌的潇湘铁血，就已经沦落到只能被我们屠杀的地步了？真是可怜。” 在天玄宗开始总攻之后，王垂志亦发现，如今的潇湘战部，远比他想象的更弱。 “大帅，潇湘军界这百年来，可不怎么安生。”一名常年负责潇湘这边的军机郎，在王垂志感慨之后，回答道：“离祚前往咸安城担任首辅之后，直接带走了他麾下的直属战部。离祚走后，潇湘这边开始搞什么十将军议事制度。早些年倒是还好，但后来随着我们收回云莽，潇湘这边再无战事，他们也就开始内斗起来，争夺潇湘内部的军权。” “再加上那个离景原离开潇湘之前，又有不少嫡系。等到离景原跻身名将，开始在北边组建自己的军团时，几乎就把这些嫡系全都给带走了。离景原要是在的话，还好一些，潇湘军界内部至少不会斗的那么厉害。可离景原一走，那几个将军都开始自顾争权，谁还顾得上战部的实际战力如何啊？” 事实的确如此。 王垂志不由再次叹息一声，感慨事实无常。如今的潇湘战部，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敌的铁血军团了。先是离祚带走了一大批精锐，然后最核心的那部分，后来都和离祚一起死在了天劫当中。后来离景原又搜刮了一批，带走了几乎所有嫡系。这两次换血之后，潇湘这边的战部，几乎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了。再加上如今已经过了百年时间，普通战修早就换了好几茬，战部的底子，早就已经烂了。 “当年赫赫有名的潇湘铁血军团，就这么消失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遗憾了？” 王垂志面容逐渐转冷，看向身前的界图。 “要不，我们帮他们死得壮烈一点？” “通知战部，不必考虑补给消耗问题。先锋战部，不抓俘虏，只需向襄潭城方向突进即可。沿线所遇战部，直接就地剿灭。” “这支铁血军团，早就该随着离祚的死而消失了。这一战，就让这支军团，成为历史吧。” …… 随着叶朝归率先出手，整个荒古大泽，被打得彻底狂暴起来。 大离这边，虽然是由定岳王这位纯阳老祖，带领十二位返虚，围杀叶朝归。但在叶朝归全力出手之后，却反倒是落了下风。 返虚后期以下，根本扛不住叶朝归的全力一刀，只能从旁骚扰。 一对十三，反倒是叶朝归占据了上风。 然而，随着后续其他高手陆续赶到，战局却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 定岳王、雷炎王、水镜先生、大虚王。 等到四位纯阳，全都抵达战场，率领超过三十位返虚，围攻叶朝归一人的时候。饶是叶朝归再怎么惊艳，也只能凭借速度进行闪躲，不敢正面硬撼。 人到齐了吗？ 在雷州那边的大虚王，率领五位返虚抵达战场后，叶朝归深呼吸一口气。 这大概已经是大离目前能够拿出来围剿他的全部阵容了吧？ 既然如此，就开始吧。 “叶朝归，自修行以来，斩敌无数，己身大道，如今已至圆满，自信不弱于他人。” “今日，我要来一场真正的人间无敌！” 第19章 作战开始（三） 自大离开国以来，直到今日，在用刀一道上，当下的叶朝归，恐怕已是极致了。 至于以后，若是无人以刀道成仙的话，恐怕也难以超过他，最多与之齐平。 就是这样恐怖。 叶朝归的刀，已经高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在场大多数返虚，其实都无法理解。一刀挥出，天地五行宛若尽皆破灭，化作混沌，而且隐隐又重开混沌之势。 在叶朝归刀光划过的地方，宛若有一座座世界被开辟出来。那一座座世界，活灵活现，宛若真实存在一样。在场的诸多返虚，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威能。 唯有几位纯阳，和仅有的几位返虚后期，或许还能一窥究竟。 战场上，四位纯阳，已经完成了对叶朝归的合围。 四位纯阳，各占一方。 常年镇守雷州的大虚王，开战之后，周身顿时隐于虚实之间，让人捉摸不透。大虚王亦是老牌离氏纯阳，进阶纯阳多年。大虚王所走的道，是一种另类的五行之道，可彻底与虚空相合。一旦与虚空相合之后，除非敌手可以直接对虚空造成伤害，否则根本伤不得大虚王。 雷炎王独守南方，一身雷火之道，已经臻至极巅。所立之处，仿似世间最恐怖的天劫降临。雷炎王所走的道，是一条将雷之道与火之道相融合的特殊大道。据传昔日雷炎王进阶返虚之前，曾独自在雷州和炎州相接的一处险地闭关，同时受雷州的天雷与炎州的大火淬炼，整整七十年的时间，方才将两道融合，走出了一条自己独特的大道。 雷炎王所选择的这种方法，亦是历史上很多纯阳选择的办法，也既将前人已有的大道相融合，最后化作自己的大道。比如早年被姚老头评点为两座天下战力第一的虬髯老祖，走的便是此道。强大的风雷之道，再加上两世积累，这才使得那位虬髯老祖，无可匹敌。 四位纯阳当中，若以战力来说，雷炎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水镜先生，是四位纯阳当中，唯一一位非离姓的纯阳老祖。水镜先生早年出身散修，后来被加入大离官家，成为大离的客卿。早在嘉裕年间，水镜先生便已是大离诸多返虚供奉当中，最了得的几人之一。乾安年间，这位水镜先生，终于跻身纯阳。 水镜先生所走的路，是一种非常另类的水之道，这位大离的纯阳客卿，称之为水镜之道。水镜之道，以幻术和防守能力著称。这位水镜先生全力施展，可将自身法界，凝为一座水镜法界，可封困返虚后期的存在。另外，搏杀之时，水镜先生常以一道水镜立于身前，敌手攻伐的威能，可被这道水镜反弹回去。返虚后期以下的攻击，大多会被这道水镜尽数反弹。只有纯阳级别的攻击，才能真正伤到这位水镜先生。 至于尾随叶朝归一路而来的定岳王，则是四位纯阳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定岳王迄今还不到八百岁，于二十多年前跻身纯阳之境。不过，相比其他三位纯阳，定岳王却丝毫不逊色半分。所立之处，有群山虚影浮现而出，隐隐沟通天地，杀力巨大。 传闻，定岳王昔日曾游遍修真界各大修炼界，遍观天下群山，方可得证此道。 四位纯阳，没有任何一位是白给的。 实际上，到了纯阳境界后，单以力量而论的话，其实都已经达到了此方天地的极致。纯阳之间，只有大道之差，而无力量之差。 至于那近三十位返虚，则是开始在外围结阵，打算以阵法彻底封困这方战场，彻底断绝叶朝归的生路。 十死无生。 随着战斗的持续，外围一众返虚高手，结阵完成，叶朝归能够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原本依仗速度，叶朝归只需要同时面对一两位纯阳高手，甚至还能趁机反杀大离的弱小返虚。从开战至今，叶朝归已经干掉了三位返虚初期，一位返虚中期，都是趁着对方不备，利用速度优势杀掉的。 但是，随着大离高手逐渐合围，尤其是大虚王率领五位返虚赶到之后，叶朝归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因为，大虚王也是仙器传承者。 单以速度来说，叶朝归已经没有优势了。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叶朝归想走，似乎都很难了。 “堂堂天玄宗掌门，今日竟是要陨落于此。不知道你死之后，天玄宗会不会就此一败涂地，直接被灭门！” 雷炎王嘲讽一句后，随即攻伐更甚。不得不说，雷炎王的攻伐之术，确实强势。便是叶朝归，想要抵挡也必须全力以赴。 对此，叶朝归却只是摇了摇头。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我今日的敌人，其实并不是你们。” 叶朝归陡然横刀于身前，不再出刀。但同时，身前一条无法言说的大道，凭空显现而出。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感觉。 大道具现。 所有返虚以上的修者，都有自己不同的大道。返虚之上的强者，自然尽皆悟道，各有大道不同。然而大道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是一种纯粹概念性质的东西。 但此刻，叶朝归却仿佛将自身的大道，彻底具象化，展现在众人面前。眼前这幅不可言说的画面，仿佛是将叶朝归的毕生感悟，尽皆收拢其中。 不可言说，只可意会。 在场诸多高手，不由困惑起来。 能够做到大道具现的修者，历史上并非没有，但只有真正临近仙位，甚至说已经触摸到仙位门槛的强者，才能做到这一步。当世的强者当中，已经故去的顾飞鱼和郑当中，肯定能做到这一步。还活着的高手当中，咸安城的墨貂寺，肯定也能做到这一步。而今日，叶朝归显然也到了这一步。 但问题是，叶朝归要干嘛？ 要知道，大道具现，虽然是一种很强大的手段，意味着这位高手距离仙位，已经是真正意义上只差一步之遥。但同时，己身大道一旦具现而出，也就等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弱点。若是自身大道，契合天地之中，想要攻击对方大道，无疑是难如登天。当世高手当中，恐怕也只有坐镇咸安城的墨貂寺，有这种手段，因为墨貂寺本就擅长损人大道的路数。然而当一个修者，自身大道具现出来以后，在战场上的敌手，便可以直接攻击他的大道了。 若是己身大道受损，那可是轻则出现道伤，重则直接陨落的结果。 对于纯阳高手来说，己身大道，甚至有可能是比个人的纯阳法相，更重要的东西。 在叶朝归将自身大道具现出来之后，仅仅刹那之间，在场一众高手，就明白了叶朝归的用意。 “叶朝归修行三百年，终至此境，自信不弱他人。” “然天地有缺，难于此世成就仙位，实为大憾。” “今日，叶朝归只证己道，不证仙位。以三百年修行，礼敬天地！！！” 九天之云下垂。 在叶朝归自身大道浮现而出的刹那，天地之间，仿佛有一个无比恐怖的存在，苏醒了过来。 这一刻，不光是这座战场，整个两江修炼界，整个修真界，乃至妖族那边，都察觉到了这种异样。 这是…… 有人要证道！ 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此方天地无数高手，都陷入了深深的惊骇当中！ 所有人都知道，因为当年那场咸安城仙战，天道早已彻底封闭，根本无法证道成就仙位。在这个时间点上，怎么可能有人证道？？ 若真是强行证道，等若是在与天地逆行，会被天地大道镇压。便是历史上十四尊仙位复生，亦是必死无疑。 仙位，固然强大至极。单以生命层次而论，亦是和天地同层次的生命。但即便是如此，双方在量上亦差了太多。如果说这方天地是一个正值壮年的顶尖武人，那仙位便是刚刚降生的婴孩。连仙位都是如此，更别说连仙位都没证得的纯阳修者了。 战场上的这四位纯阳，此刻亦是全都反应了过来。但是，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叶朝归……这是在求死啊！” 水镜先生声音颤抖，一种发自神魂本源的恐惧，彻底笼罩了这位纯阳老祖。水镜先生今日之所以愿意过来，只不过是觉得灭杀叶朝归，已是十拿九稳，叶朝归已是必死无疑，所以才愿意前来。 但眼下，叶朝归强行证道，无疑会招来证道之劫！ “叶朝归，你强行证道，是想和我等同归于尽吗！此时强行证道，你根本不可能成功！” 四位纯阳当中，雷炎王率先打破僵局，喊出了那个最为可怕的事实。其他诸多返虚，刹那间也都明白了叶朝归的用意。 逃！ 原本已经结成阵法的诸多返虚，刹那之间四散而开，拼命向外围逃窜。包括四位纯阳老祖，都第一时间，四散而逃。 叶朝归如果要强行证道，引来证道之劫的话。只要他们留在天劫范围内，便是必死！ 在看到数十位顶尖高手疯狂逃窜，再也顾不得围杀自己之后，叶朝归只是心底一阵冷笑。 想逃？ 晚了！！ 不过，有一件事，雷炎王说得其实不太对。自己今日其实并不是想要他们同归于尽，而是真的单纯想要以自己的证道之劫，坑杀他们而已。或者说，坑杀他们，只是一部分原因。 叶朝归的真正用意，其实还是证道本身。 只证大道而不证仙位。 这就是叶朝归的真正打算。 若是换做以往的时代，证道和证得仙位，其实是一证俱证的事情。只要成功证道，自然会引来无尽气运，顺利跻身仙位。 但今日不同往日。因为昔日那场咸安城仙战，导致三百年内再无成仙之机。 但是，不能证得仙位，却并不意味着不能证道。 咸安城仙战之后的这三百年里，是一个前所未有，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的奇怪时间段。因为那位银月妖圣的原因，这二三百年的时间里，不可能有人成就仙位，但却可以证道。 这件事，也是叶朝归达到纯阳巅峰之后，才明悟的事情。 不过，天道厚重，既然无法成就仙位，便是有人能够成功证道，一样不会有开道的大公德大气运降临。如此一来，就算叶朝归能够证道成功，一样要受到天道反噬。最后非但无法成就仙位，反倒会折损自身寿元。在这场天劫之后，最多活不过十年！ 曾经的顾飞鱼、郑当中两人，或许也有这样的能力。可惜顾飞鱼无意证道，只想以最强的姿态，去拔掉那座蛮荒圣城。而郑当中同样没有这个必要，只能证道无法成仙，天九宫一样必亡无疑。 至于那位墨貂寺，大概是因为还没活够。 在叶朝归祭出己身大道，并且强融天地的刹那。万里天地，陡然被一片混沌笼罩。 这片混沌，仿佛比任何天劫都更加恐怖，更加厚重。在这片混沌降临的刹那，战场上所有返虚初期的高手，瞬间被全部压碎，死的不能再死了。 仅仅刹那之间，大离便折损了十余位返虚初期的高手。 自大离开国以来，恐怕还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损失。 而居于战场中央的叶朝归，在这片混沌降临之后，神情越发凝重。 接下来，才是他真正的生死之战。 混沌当中，渐渐有十四尊存在，显化而出。 九位人族仙位，五尊妖族仙位。 这十四尊仙位，才是叶朝归这次真正的生死大敌。 而在这十四尊仙位出现的瞬间，还未逃出战场的一众高手，顿时再次被重创。 不是力量上的重创，而是来自于大道上的重创。就仿佛是十四尊古老仙位，同时降临了自己的仙道。这种压力，足以让他们崩溃。 就仿佛是十四尊周天境高手，同时释放自己的灵压，让在场的化灵期修士，根本无法承受一样。 包括四位纯阳老祖在内，所有高手，这一刻尽皆大道受创。 唯一的例外，便是身处战场中央的叶朝归。 叶朝归忽然一刀劈向前方。 十四尊仙位的大道，即便同时降临，也于他没有太大的压力。 他的大道，已经足以挑战这十四位过去时代的巅峰！ 第20章 作战开始（四） 和昔日东海成界那一役不同。 东海成界的时候，卫易虽然也招来了过往十四尊仙位的大道烙印，处于必死之局。但升界之劫，是可以用大道本源来抵挡的。东海升界，卫易最后化解天劫，其实也相当于是用掉了一份大道本源。而大离的潇湘、两江、远东三界，能够成界，无一例外也都是用掉了一份大道本源。 但是，叶朝归这次不行。 因为他渡的，不是成界之劫，而是证道之劫。 所谓证道之劫，就是绝不可以用外物辅助，只能以自身大道硬抗的天劫。应劫之人，唯有以己身大道，扛过前辈大道的拷问，抵达和前辈大道相同的高度，方才能够成功证道。 过往万年里，修真界这边，无一例外，全都是某位顶尖高手风华绝代，以一己大道，强行胜过同一世所有高手的大道，并且臻至完美之后，才有可能引来证道之劫。 不过，引来了证道之劫，未必就一定能够成功证道。历史上不是没有那种老辈高手，于天道威压散开时，直接引来证道之劫，只不过有的最终成功，而有的则最终失败了。 比如落霞仙尊和御灵仙尊，在他们证道之前，就各有老辈高手率先引来证道之劫。只不过因为他们都失败了，自身大道并没有真正达到和前辈仙位一样的高度，所以失败了，这才给了落霞仙尊和御灵仙尊后来证道的机会。 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修真界历史上的九尊仙位名单，就要换人了。 再比如原陵曹家的吉祥仙尊，其实就属于半个老辈高手。在天道威压重开之前，吉祥仙尊便已经成就纯阳之身。等到天道重开以后，吉祥仙尊直接证道，根本没有给同时代的其他修者，留下半分机会。 总之，证道之劫，必须要以自己的大道去扛，无法借助于任何外物。 在这片混沌战场当中，先前围杀叶朝归的三十多位高手，返虚初期近乎全灭，返虚中期能逃出去的也没几个。返虚后期和纯阳，到底能够逃走，但结果恐怕也是道伤严重，不知道还有没有康复的机会。 没办法，因为他们在逃出这片天劫的范围之前，相当于被历史上的十四尊仙位，集体用自己的大道去针对。己身大道稍弱一些，根本就会被直接压得崩溃，不可能有其他的结果。 而作为引来这场证道之劫的关键人物，叶朝归则是连逃都不能逃，只能面对历史上这十四尊前辈仙位的大道拷问。 然而他面对的困境，却恐怕是历史上的其他几尊仙位，都从未面对过的。 历史上的其他仙位，在引来证道之劫后，只要依靠自身大道，扛过诸多历代仙位的大道拷问，证明自己的大道，确实已经和前辈的仙道达到同一层次，即可证道。但当下的叶朝归，却不光需要面对这种大道拷问，更需要将这天地显化出来的十四尊仙位的道痕，全部磨灭掉，才能结束这场天劫。 就算叶朝归能够成功渡过这场证道之劫，一样无法成就仙位，而且十年之内必死。 仿似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在那十四尊仙位当中，首先迎向叶朝归的，恰是天玄祖师。 天玄宗的开派之人，修真界神魂一道的集大成者。 古往今来，甚至再到将来，神魂一道上，都不可能有谁再超过这位天玄祖师。 “后辈子孙不肖，我这一刀，先问过祖师。” 一刀之威，仿似要压塌万古。 天玄祖师的大道印痕，亦是于刹那间出手。一座高塔由虚凝实，最终仿似实物一般，向叶朝归砸落而来。与此同时，天玄祖师身边，更是瞬间显化出另外两道化身。一道为稚童，骑在一头青牛背上，手捧书卷。另一道为老者，须发皆白，如远古开智先辈，捻须而笑。 两道化身，分别为天玄祖师的过去身和未来身。 这是神魂一道，修行到至高处以后，通过观想而显化的三身之法。 叶朝归脸色郑重，随即双手虚空一拎，同样各自拎出一具化身。一个是叶朝归刚刚拜入天玄宗时的模样，另外一个，却是已至暮年，却同样威压天地的叶朝归。 “祖师，三身之法，如今我也能做到。” 三身同时出刀。 以我一生所学，问道于祖师。 …… 妖族，圣城遗址。 今日这场证道之劫，此方天地所有返虚以上的高手，都能察觉的到。当各族高手，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开始证道的时候，顿时陷入了惊恐当中。 这个时间点，怎么可能有人证道？ 随着两江方面的情报传回，几大皇族这才终于明白真相。 然后，在妖族圣城的遗址上，几道身形先后显现而出。除幽明圣象一族外，四大皇族血脉的族长，皆至此处。还有妖王殿内的几位顶尖纯阳，亦出现在此处。 “已经确定了，是叶朝归在渡劫。” 妖王殿的一名老古董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此人当真是惊才绝艳，不但已经有了证道的资格，更选择在这个时候，招来证道之劫。” “叶朝归有证道之资，这不奇怪。问题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证道？难道他不知道，在这个时间点证道，难度要大上太多。而且，就算他证道成功，也无法成就仙位，反倒要受天道反噬，最多只能活十年吗？” “不止如此，就算他能证道，既然无法成就仙位，他所证大道，最多也就只能相当于过往万年当中，证道的那十三位前辈而已。而无法像昔年的大离皇祖那样，将己身大道凌驾于万道之上，成为未来万年的大道共主。” “但就算如此，那也仍然是证道啊！若是他证道成功的话，未来千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人成功！” “他不可能成功！当下这个时间证道，难度比以往大上太多。除非他的大道，能胜过历史上所有仙位的仙道，将十四位过去仙尊的大道烙印，尽数磨灭！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在场不到十位妖族，皆是最顶尖的纯阳高手，自然知道这些密辛。 当下这个时间，去强行证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个时间点，天地不允许成就仙位。就算叶朝归的大道，已经达到了仙位层次，足以和过往万年的十四尊仙位相提并论，依然绝对不可能成功。 就好比说，以往的仙尊，只要能和过去的前辈仙尊，保持不败，即可证道。但叶朝归，却需要战败十四尊仙位，才能够成功证道。 这怎么可能呢？ 叶朝归若真有这样的战力的话，那也没必要再谋划什么了，因为他已经相当于仙位级的存在。看谁不顺眼，直接推平过去就是了。 “有没有可能……叶朝归强行证道，只是为了坑杀那些大离高手？” 又一位妖族老古董开口，让大家顿时一怔。 是啊！ 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单纯证道这件事上。但实际上，抛却能不能证道不算，单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引来证道之劫，就已经是相当恐怖的事情了。而且，从修真界那边传回来的情报告诉他们，叶朝归的这场证道之劫，恐怕干掉了近二十位返虚高手。剩下的十余位顶尖返虚，乃至纯阳，也是人人带伤，且都受了严重道伤，将来能不能恢复，都是未知数。 单是这一项，就已经足以惊世了。 以个人之力，坑杀三十多位顶尖高手。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或许……叶朝归的用意，真的是如此吧？没了这三十多位顶尖高手，便是咸安城，也是被彻底重创。再加上当下大离几处开战，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调来足够的高手，去守两江、潇湘这两界。所以，天玄宗吃下这两界，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是，叶朝归明明有证道之资，已经是当世之强。便是我们几个，恐怕也没谁敢说能够胜过他吧？不说生活，能够像他一样，引来证道之劫的，恐怕都一个没有。只要他再等百年，等到天地再开，自然便有机会真正成就仙位，那岂不是更有价值？” “不对。凭天玄宗那两界之地，根本没有足够的气运，支撑他成就仙位。而且这一次，不管是谁，就算成功证道，得来的气运和大功德，也无法支撑其成就仙位，只能靠掠夺。修真界那边，只要要占据八界以上的地盘，气运才有可能足够。我们妖族这边，恐怕也需要至少占据半个蛮荒，才能够成功。” “也就是说，就算叶朝归拖到百年之后，以当下天玄宗的处境，最后还是要被我们灭掉，根本不会给他证道的机会。反倒是现在，牺牲掉他一个，可以帮天玄宗再换来两界，也许百年之后，天玄宗可以有其他人，再次达到这个高度。” “这是最大的可能！”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了！” “也有可能，叶朝归连年大战，伤了寿元，已经无望再多撑百年？之前不是说，他几次大战，都曾受过道伤吗？” “……” 一众妖族顶尖高手，短暂的讨论过之后，竟是已经接近得到了真相。 “不管怎么说，有两件事，我们可以确定。”白山玄树一族的新任族长，开口道：“第一，叶朝归这次证道，绝不可能成功，这是一定的。第二，经此一役之后，天玄宗会迅速膨胀，彻底拿下两江、潇湘两界，坐拥四界之地。以后的天玄宗，会极为麻烦。” “要不，我们现在迅速北上，去袭扰天玄宗腹地？或者，干脆帮大离抵御天玄宗，阻止天玄宗吃下这两界？” “没这个必要了。以当下的时间来看，就算我们赶过去，叶朝归的证道之劫也已经结束。况且，叶朝归不可能想不到我们会偷袭，肯定会留下许多后手。从修真界那边传回来的情报当中，我们可没看到曹家高手的踪迹，说不定就是在等着我们。至于帮助大离抵御天玄宗，那就更没必要了。那两界在天玄宗手里，其实比在大离手里，对我们更加有利。” “这倒也是。” 太虚金睛猿的老族长，最终说道：“既如此，我们这边，也该加快动作了。幽明圣象一族，已经多存世了这么多年，也该彻底除名了。先灭掉他们，然后，我们和修真界的全面战事，也就该开始了。” “合该如此。” “若不是他们一族在前面挡着，我们现在就可以大军推进，直接压垮那条丽水防线。就算天玄宗吃下了那两界，云莽腹地也要战火连天。届时我们说不定就能直接灭掉天玄宗！” “这一族，确实该消失了。” 随着几大势力，彻底达成共识，几位强大妖族纯阳的化身，也彻底消失不见。 但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妖族内部，恐怕一场大战，已经无可避免了。 …… 万里战场，早已化作虚无。 此战之后，估计千年以内，这里的战斗余波，都不会消失。 在这片战场核心处，叶朝归依然持刀而立。但身上的气息，却下降了太多太多。 刚刚一个时辰的天劫当中，他先后交手了十三位仙尊大道，无一战失败。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放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的话，此时的叶朝归，已经有足够的资格，证道成仙了。 但眼下，他却注定败亡。 那十三尊已经和叶朝归交手过的大道烙印，若是放在其他时代，应该就此消失不见。但此刻，那十三尊大道烙印，却再次从混沌中显化而出。 无穷无尽。 叶朝归注定不可能成功。 除非叶朝归的大道，到了可以碾压所有前辈仙尊大道的程度。 然而面对这样的绝境，叶朝归却并没有任何失落。哪怕经过之前的战斗，此刻的他，已是重伤在身，仍是战意狂热。 尤其是在战过白山仙尊之后，叶朝归更是哈哈大笑。击败这位妖族历史上的第一尊仙位，似乎让叶朝归想通了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叶朝归没有任何即将败亡的失落，反倒显得极为兴奋。 在战过白山仙尊之后，十四尊仙位，便只剩下大离皇祖，叶朝归还不曾交手。 “算了，和您交手，没意义了。” 叶朝归摇了摇头，随即仍是一刀挥出。 但这一刀，却并不是斩向远处那尊大离皇祖的大道烙印。 而是斩向他自己。 第21章 作战开始（终） 这一刀，既非实质，也非虚幻。 更像是一种类似于概念一样的东西。 只是，叶朝归此生这最后一刀，却并非斩向身前十四位前辈仙位的大道烙印，而是斩向了自身。 准确来说，是斩向了自己的大道。 “能与诸位前辈交手，并且战而不败，叶某已是心满意足。至于此世不能成就仙位，虽为大憾，却也无妨。” 在战过了过往十三尊仙位之后，叶朝归已是心满意足。连战十三尊前辈仙位而不败，这意味着，换做其他时代，他其实已经证道成功，成就了一世的仙位。 至于最后一位，唯一不曾交手的大离皇祖，叶朝归在和其他十三尊仙位交手之后，明悟了许多东西，自认已是没有交手的必要了。 这一刀斩下之后，叶朝归气息骤然暴降。三百年苦修而来的大道，竟是被他一刀斩断。 自斩其道。 随着这一刀斩下，叶朝归的气息，猛然由纯阳之境，迅速跌落，直到跌落到周天境巅峰，才算停止。而当叶朝归斩下这一刀之后，周围的证道之劫，也有了结束的迹象。 “咔嚓。” 一阵轻微的碎裂声传来，很难说清，这阵声音，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只是当这阵碎裂声传来的时候，叶朝归原本已经修行至纯阳巅峰的强大神魂，亦遭受重创。 证道之劫反噬。 叶朝归这一刀，自斩其道。己身大道被彻底斩落，自然也就没了所谓的证道之劫。然而，就算证道之劫，自此消散，这场天劫带来的巨大反噬，仍是直接作用于叶朝归的神魂本源之上。 如果说，叶朝归的神魂本源，是一件精巧到极致的花瓶。那么，这场证道之劫的巨大反噬力量，就是将这件花瓶，彻底震碎，而且碎成了粉末、碎成了虚无。就算叶朝归能强行将其暂时凝聚在一起，但这件花瓶的崩溃，也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比想象的要更短。 叶朝归摇了摇头，感知了一下自己神魂本源的情况。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最多只能再活三年。 比原本的十年，又要少了许多。 不过，这也足够了。三年时间，足够拿下整个两江和潇湘，并且做完太多事情了。 在斩落己身大道的同时，叶朝归同时自识海深处取出一物，赫然正是昔日天玄祖师留下的那团大道本源。在这团大道本源浮现出来之后，原本已经开始溃散的大道，竟是暂时重新凝聚了起来。 “去！” 叶朝归随手一抛，这团大道本源，竟是瞬间被丢了出去，丢向遥远的南方。这一丢，竟是完全超越了世间所有速度的极致，更超过了仙器传承者的速度极致。下一瞬，这份承载了叶朝归自行斩落大道的大道本源，便出现在了东海外海。 “自今日起，我立第二十修炼界，界名……” 叶朝归说道这里，微微有些停顿，随即又道：“界名，星海。” 星海修炼界。 这一刻，此方天地，所有生灵，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从极北冰原到南海之滨，从极西荒漠到东海尽头，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自今日起，修真界第二十个修炼界诞生。 随着叶朝归打出凝聚了己身大道的那份本源，周围混沌开始彻底消散。已经做完了所有事情的叶朝归，忽然再次抬头，看向身前那位即将消散的天玄祖师的身影。 “昔日小易渡劫的时候，曾以那份木之本源，短暂让大离皇祖，降临此世。我亦拿出了祖师凝聚的大道本源，但祖师却并未降临。” “看来，同为仙位，亦有高下之分啊？祖师……只怕是比不得那位大离皇祖了。” 叶朝归再次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无趣。身为后辈子弟，编排自家祖师，总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这片混沌，彻底散尽，这场证道之劫，终于结束。 只是，这座战场，依然灵气狂暴，成了当之无愧的绝地。以叶朝归当下仅存的周天境巅峰的修为，再加上己身大道已经被彻底斩落，一时间倒是有些危险了。好在叶朝归早有后手，随手取出几道强大符篆，暂时定住周围狂暴的灵气，一时间自身安全倒是也无需太过担心。 不过，最大的危险，恐怕还不在这里。 “叶掌门好大的手笔，证道而不成仙，到了证道最后的关键时刻，竟然自斩其道，为天玄宗再开一界？好大的手笔！” 远方，一阵讥讽声传来，竟是那位大离客卿水镜先生，去而复返。 前来围杀叶朝归的四位纯阳，似乎只有这位水镜先生，没有彻底离去，反而留了下来，静待时机。直到这场证道之劫结束以后，这才返回。 “刚刚的天劫之中，你本就受了道伤，这会儿实力还能剩下几分？”面对去而复返的水镜先生，叶朝归倒似乎并不是太过在意的样子，只是平静道：“若是我实力尚在，杀这样的你，也就是十刀以内的事情。” “若是你尚在全盛状态，别说回来截杀你，我早就逃得远远的了。不过，既然你已经自斩大道，想杀这样的你，倒也算不得多难。” “堂堂天玄宗掌门，不知道你身上带了多少好东西。杀了你，大概足可以补回我这次的损失吧？” 一阵啧啧笑声传来，刹那之间，水镜先生已是重返而来，一道白光直接砸向叶朝归。 叶朝归只是笑笑，却没做出任何反应。 他知道，这位水镜先生，虽然已经被重创，但也不是当下的他能够比拟的。这一击，便是他此刻全力以赴，仍是挡不下来。 但是，就在这道白光，即将砸中叶朝归的时候，有个身材很胖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叶朝归身前。 荣多福。 水镜先生这全力一击，砸到荣多福身上以后，竟是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不好意思啊师兄！您知道，我一向不太擅长赶路，来往了。” 已是返虚后期修为的荣胖子，在叶朝归面前，似乎仍是当年那个刚刚入门，在大师兄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师弟。 叶朝归没来由的，忽然心生一阵恶趣味，然后朝胖子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你小子是不是看我修为跌落，故意想看我笑话？” “嘿嘿，师兄，哪能呢？” “水镜交给你了！若是连此时的他，你都收拾不了，回头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了。” “别介啊师兄！您等着，我马上干掉这老小子，给您出气！” 荣胖子陡然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看向此刻正打算逃遁的水镜先生：“老贼，别走！安敢伤我师兄！今日荣某必将你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这片本就已经被打成绝地的战场之上，大战再起。 不过，荣多福的这场大战，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百息之后，荣多福便再次归来，手上多了已经陨落的水镜先生身上的一些宝物。 “呦呵！师弟这些年进步不小啊！已经能如此轻易的杀纯阳了？” 面对叶朝归的调侃，荣多福只是默默脑袋，憨笑道：“师兄别笑话我，这老贼最多也就只剩下返虚中期的实力，杀他自然不难。” 叶朝归眉头一挑，笑问道：“也就？” 荣多福赶紧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说多错多啊。 荣多福其实倒不是有意想要在叶朝归面前藏拙，只不过他生性惫懒，懒得去做许多事情。荣多福一直觉得，若是自己暴露的实力太多的话，恐怕回头就要被叶朝归使唤的更多，实在是累得慌。 “师兄，还是先撤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叶朝归终于不再玩笑，只是点头。荣多福随即带着叶朝归，快速离开这座战场。 叶朝归忽然有些无奈。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自己罩着师弟。 如今，终于到了师弟罩着自己的时候啊！ …… 回到云莽这边之后，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武火真君，叶朝归这才算是彻底安全了下来。 其实，叶朝归知道，以荣多福当下的实力，应该是可以正面对敌一位纯阳老祖的。而且经过刚刚那场天劫之后，大离损失惨重，短时间内估计也调不来足够的高手。有荣胖子保护，其实已经可保万全了。 最终，三人降落在一座溪谷之畔。 “这一次，总算是不辱使命，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叶朝归倒是显得极为轻松，笑道：“总得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异常顺利了。不光将大离在潇湘、两江这两界的高手重创，也成功开辟了星海修炼界。至于那个水镜先生，倒是意外之喜。我先前只敢笃定，其他三位大离纯阳，肯定不会回来。但这位水镜先生，出身一般，说不定更愿意赌一赌。” 这一战，前来围杀叶朝归的四位纯阳当中，其他三位纯阳，都是大离宗室，出身高贵。以他们的出身，保住自身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在围杀叶朝归失败后，这三位纯阳，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远遁而去。唯有这位水镜先生，出身一般，说不定愿意赌一下，赌自己是否能够干掉叶朝归。若是成功的话，就算对于这位纯阳老祖来说，只怕也是天大的机缘了。 可惜，赌输的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 武火真君忽然长叹一声，今日这一战，天玄宗无疑是血赚了。不但干掉了云莽、潇湘这两界的大部分顶尖高手，此后天玄宗大军拿下这两界，难度会小了太多。而且，叶朝归斩落自身大道以后，更帮天玄宗重开一界，这更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收获。 然而，这一切的收获，却是以叶朝归即将陨落为代价。 “这一战，我已经心满意足，再没有什么遗憾了。”叶朝归倒是飒然，丝毫没有证仙失败的失落，“能够与历代仙位的大道烙印战平而不败，并且留下自己的大道。我叶朝归的刀，已是前无古人，而且恐怕也是后无来者。后世修刀之人，不管如何惊艳，都绕不过我这座大山，足够了。” “至于以后……”叶朝归转头看向身旁的荣多福，笑道：“以后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荣多福罕见没有嬉笑，重重点头，却有些伤感。 “不说这些了。”叶朝归拍了拍荣胖子的肩膀，继续道：“虽然这一战，我们算是全胜。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两江、潇湘这两界。另外，妖族那边，接下来恐怕也会有所动作。我还剩三年的寿命，希望在接下来这三年里，我能看到天玄宗平定两江、潇湘这两界，同时拿下星海修炼界的一幕。” 星海修炼界，虽然已经开道成功，但仍然还掌握在东海妖盟的手里。 因为那本就是东海妖盟的地盘。 “师兄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后面的事情，自有我去做。”荣胖子难得主动开口，但叶朝归却是再次摇头。 “我最多还能再活三年，最后这三年，尽量为宗门多做点事情吧。至于你，当下潇湘那边的战事，还要由你来主持。不过更重要的是，你得准备一下，准备跻身纯阳了。” “我死之后，本就腾出了一个纯阳的位置。再加上星海、潇湘、两江这三界，至少又能多出六位纯阳。既然这场战事，我们已是胜券在握。你们几个有望跻身纯阳之境的，就得加把力了。” …… 后世史书记载：永和元年，春秋历一百零二年。叶朝归证道于两江东域，引证道之劫，一战灭杀二十二位返虚，渡仙劫而未死，半步证道，开星海修炼界。 同一日，天玄宗大军全线攻入潇湘、两江两界，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大离南方精锐战部，一遭尽丧。两江南部，张香涛所辖军团，尽数覆灭。潇湘修炼界，铁血军团由此而亡。 二月，天玄宗先锋战部，兵临临兰江畔，封锁临兰江。三月，两江、潇湘两界，尽数纳入天玄宗掌控。 一战杀二十二位返虚，战仙劫而不败，吞两界而开一界。 终是人间无敌。 第22章 终成名将 天玄宗北上的这场战争，其实早已在各大势力的预料之中。但是，这场战事的进行，却超过了所有势力的预想。 原本大家都以为，就算天玄宗大举北上，最后能占领一界，已经是得天之幸。而且，为此要付出多少代价，实在是不好说。但当这场战争，真正开始之后，大离却直接兵败如山倒。单是叶朝归一人，就杀掉了两界过半的高手。 所以，这场战争，天玄宗不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功拿下了两界之地。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天玄宗的损失，小的离谱。 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损失！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天玄宗便彻底封锁了临兰江，切断了这两界和大离的所有联系。实际上，当天玄宗先锋战部，抵达两江北部的临兰江江畔时，这场战争便已经结束了。因为潇湘修炼界那边，往北过了临兰江以后，便是原陵修炼界，天玄宗根本无需防守。天玄宗只需以最快速度，切断两江修炼界北方的临兰江沿线，即可彻底斩断大离和这两界的联系。 而从开战算起，直到天玄宗战部抵达临兰江江畔，更是仅仅只花了十四天的时间。二月十八，天玄宗开始全线进攻，三月初二，天玄宗战部便已出现在了临兰江畔。 之所以会如此迅速，其实还要感谢大离的那条云道。 虽然开战之后，大离已经下令，暂时破坏掉两江内部的云道，阻止天玄宗过快抵达临兰江。但天玄宗为了这一战，早已谋划多年，自然也有所准备。大离仓促之下，也不曾破坏掉全部云道。残存的云道，仍是大大加快了天玄宗北上的速度。 当天玄宗的先锋战部，抵达临兰江江畔时，两界内部的战争，还远没有结束。但这种关门打狗之势，既然已经成型，后面的战争，也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罢了。 两界残存的大离势力，连跑都没地方跑。 北线被天玄宗和曹家彻底封锁，往西是天南修炼界，往东是东海，往南是云莽腹地，怎么逃？ 直到天玄宗彻底封锁了临兰江之后，前来支援的大离战部，才堪堪抵达临兰江畔。但此时，却是大局已定。凭少量前来增援的大离战部，根本无力突破天玄宗的封锁。 与此同时，大离在灵州战事结束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虽然两江和潇湘这边，大离损失惨重。但灵州方面，战事却是结束的异常顺利，而且战损极小。 进入三月之后，天玄宗开始在两江、潇湘两界内，清理大离的残余势力。所到之处，望风而降。对于这些投降的势力，天玄宗并没有采取太过残酷的清洗政策。只是清理掉极少数对大离极度忠诚的修士，甚至就连返虚级的高手，天玄宗也是有选择的接纳了一部分。 光是投降的返虚，便有十余位。这十余位返虚当中，至少有一半，都参加了先前围杀叶朝归的那次行动。然而对于他们，天玄宗却依然显得十分大度，选择既往不咎。 …… 随着姜怀水战死，大钟城陷落，灵州自此易主。 残存的天九宫高手，被大离强行驱逐，赶往灵州西部最为荒凉的荒原，变相放逐。而对于投降的天九宫余部，大离这次亦展现出了极大的宽容。甚至于大离方面竟然允许天九宫余部，自治灵州，只要整体气数归于大离即可。 在姜怀水战死数日之后，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出。 原本身为掌门夫人的离筱宓，被天九宫余部推举为新任灵州界主。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灵州这边，除了取消了诸多番号，放逐了一批高手之外，再无其他动作。相比昔日大离征伐云州那一战，这已经算得上是得天之幸了。 对于中下层的灵州修士来说，这其中的变化，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也就是各地的官署，换个名字而已。官署内部的人，基本还是那些人。大离这次允许灵州自治，似乎并非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打算这样做。 不过，对于高层修士来说，这可就太过意义深远了。 这意味着，天九宫就此成为了历史。 当然，在允许灵州自治的同时，大离还是收回了灵州的治军之权。所有原属天九宫的战部，要么就地解散，要么混编入大离战部当中，重新整编。此后，灵州这边拥有除战部之外的所有自治权力。但只要涉及到战部，必须由大离直接统辖。而战部之外的所有事宜，全部由灵州方面，自行管辖。 大钟城外，离景原帅部。 离景原死死盯着眼前的界图，脸色难看至极。 在他身旁，在灵州一战中同样贡献极大的韩药师，亦是惊怒异常。 “天玄宗这次的准备，实在是太过充足。两江和潇湘两界的陷落，已成定数。据影卫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天玄宗此刻已经开始封锁临兰江沿线。就算我们马上过去，也同样无法逆转局势。单人前去，于事无补。若是想拉上麾下的精锐一起，如此短的时间内，根本来不及。” 大离两位名将，相识一眼之后，尽皆叹气。 在南边，大离输的太惨了。 “按照朝廷在南边的布置，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才对。”韩药师忽然一拳砸在桌上，愤恨道：“四位纯阳，过四十位返虚高手。潇湘那边有铁血军团驻守，两江方面，亦有老成持重的张香涛在，怎么就会落得这个下场？” 离景原微微抬起头，没有回答韩药师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他和韩药师两人，都心知肚明。 单从纸面上的力量而言，大离在这两界布置的力量，绝对足够挡下天玄宗。甚至就算曹家不惜违背祖训，也加入到这场战争当中，大离其实依然有能力拖到灵州战事结束，离景原率兵驰援。 至于当下这个结果，为何会出现，恐怕就是多个原因造就的了。 四位纯阳，荒玉真君死在了东海，其他三位亦于后来围杀叶朝归时重伤。尤其是水镜先生，更是直接陨落。四十多位返虚高手，光是被叶朝归坑杀的，就有一半。剩下的要么直接投降，要么逃回雷州，根本挡不住天玄宗的高手。 潇湘的铁血军团，在离祚死后，战斗力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折扣。离景原本就出身于此，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铁血军团的败落，原因同样十分复杂。昔日离祚离开潇湘，带走铁血军团中最为精锐的一部分，离景原后来独自组建战部，又调走了一大堆精锐。但实际上，这其实都不是导致铁血军团衰落的真正原因。真实原因是，在离祚离开潇湘后，各方势力都想向潇湘那边安插人手，瓜分潇湘的利益。 离祚活着的时候，各方或许还要顾及他的威势，不敢做的太狠。等到离祚死了以后，各方势力再无顾及，开始在潇湘军界内部，疯狂内斗，这其实才是导致铁血军团衰败的真正原因。 离景原不是没想过，接手潇湘那边的摊子。可惜他亦是有心无力，一方面他不在潇湘，鞭长莫及；另一方面，也怕自己的手伸得太长，引来宫内的忌讳。所以最终，离景原在组建自己的核心战部时，选择将潇湘那边的嫡系旧部，全都抽调了过来。 这样的铁血军团，如何能够挡得住天玄宗的进攻？ 至于两江那边，除了天玄宗的诸多后手之外，恐怕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张香涛被刺杀了。而张香涛被刺杀，这其中的水，只怕同样是深不见底。 身为一位名将，自身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想要成功刺杀一位名将，这种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如果换做离景原镇守两江的话，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至于张香涛为何就会被刺成功？离景原其实也猜得出大概。 和离景原不同，张香涛常年坐镇两江。自打云莽天灾之后，一直坐镇到今天。对于这位老将，咸安城那边其实一直隐隐有些忌惮，担心张香涛拥兵自重，或者勾结落霞岛与天玄宗。张香涛本人，亦深知于此，所以干脆将自己的护卫，全部交给了咸安城那边来管理。 一位名将，可以统辖千军万马，却无法统辖自己最核心的亲卫队？ 这种事情，不管如何荒诞，却真实摆在眼前。 既然张香涛的亲卫，无法由张香涛自行控制，这其中自然也就容易出现漏洞，所以才会出现这位老将被刺杀的事情。离景原甚至怀疑，天玄宗为了刺杀张香涛，已经将手直接伸到了咸安城那边，买通了保和院内的某些人。亦或者……干脆就是大离内部的某些人，想要除掉张香涛，所以给了天玄宗这个机会？ 张香涛被刺杀，两江前线战部，就此群龙无首，自然被轻松攻破。 南方两界陷落，看起来原因十分复杂。但若是真的计较起来，这些原因抽丝剥茧，追本溯源的话，恐怕不难发现，这背后最核心的原因，都是因为大离内斗太过严重。 因为内斗，所以才让天玄宗有机可乘。 “灵州这边的战事，必须马上结束。” 离景原忽然重新看向身旁的韩药师，郑重道：“然后，请韩帅返回云州，继续在云州牵制冰原。韩帅您这边，能够牵制的力量越多，我们在北线的防御压力就越小。我抽调麾下精锐，力求最短时间内，前往雷州那边驻守。” “如此，就有劳王爷了。” 不管是论辈分还是论军中资历，韩药师其实都远胜离景原。然而当下，两人当中，离景原却隐隐为首。 走出帅帐之前，韩药师忽然停步，略微迟疑一下之后，随即忽然转头，再次看向离景原，眼神复杂。 “此番平定灵州，对于大离而言，意义重大，王爷居于首功。不过，王爷回京之后，有些事情，千万要谨慎。” 韩药师这话，说得相当隐晦。但对于他和离景原而言，却是已经相当直白了。 要谨慎的，无非是功高盖主四字。 “我知道，多谢韩帅提醒，韩帅放心。” 离景原重重点头后，对这位北地名将报以感激的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一支顶尖战部，缓缓进入襄潭城。 在这支战部入城之前，天玄宗进攻潇湘的主力战部，其实早已拿下了襄潭城。此时的襄潭城内，早已被彻底镇压，恢复如常。 “以前总觉得，襄潭城好像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看来，好像也不算太远，而且……好像也没多大啊？” 在这支战部入城之前，战部最前方，那个有些玩世不恭的男人，忽然止步，仔细端详着襄潭城高耸的城墙。 然后，这个刚刚指挥了整个潇湘战事的男人，轻轻闭上的眼睛。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的破碎了。 与此同时，冥冥之中，有一种特殊气运，降临此处。 终成名将。 等到王垂志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襄潭城的城墙，依然高耸。只不过，突破了那一线桎梏之后，有些东西，就不太一样了。 “我知道，掌门让我指挥这场战事，其实就是想以潇湘之战，作为我破入名将层次的一战。我爹当年是在云莽天灾当中，阻击妖族的时候破入名将。若是拿下整个潇湘的战斗，都不够我跻身名将的话，那我这辈子，说不定也就要止步于此了。” 然后，王垂志又摇头一笑。 “好在，我成功了。” 战将的突破，和修行突破不同。虽说如今这个时代，因为战将可以跻身返虚，导致名将的门槛，似乎没那么高了。但实际上，在周天境跻身名将，和返虚之后跻身名将，仍是有着天壤之别。 而王垂志，正是在周天境巅峰的修为，跻身名将。 “下一步，就该准备冲击返虚了。如今这年头，单纯的名将，好像也不太保险啊？” “要是跻身返虚之后的话，找机会和离景原打一场？” 第23章 我嫁给了我大师兄啊 就在天玄宗彻底封锁临兰江的同时，妖族方面，同样波澜渐起。 白山玄树、九清蝉、太虚金睛猿，再加上妖王殿这四家，联手进攻幽明圣象一族。而吞海鲸一族，则依然死磕东海妖盟。 才刚刚镇压了白骨天灾的蛮荒，已是实力大损，如今却又再起战事，无疑是雪上加霜。至于这场战事的结果，大家其实都不觉得还有什么疑问。若是没有白骨天灾的话，这场战争，本该在二十年前便分出胜负，后来却因为那些白骨生物，一直拖到了今天。 就在这时，又一个震动天下的消息，传了出来。 在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内，发现了可以远程指挥白骨生物的地方。 整个蛮荒，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炸裂了。 要知道，在过去这二十多年时间里，天晓得有多少妖族，死在了这场浩劫当中。大家本就怀疑，这些白骨生物，是幽明圣象一族放出来的。只不过后来，这些白骨生物开始无差别攻击。不光进攻其他几大联盟，就连幽明圣象一族自身，同样损失惨重。 但如今，证据确凿。 这场白骨天灾的背后，就是幽明圣象一族在捣鬼。 而且，这二十年来，白骨生物对各方势力的冲击，背后同样是这一族在指挥。 一瞬间，幽明圣象一族，成了整个蛮荒口诛笔伐的对象。就连幽明圣象一族的联盟内部，很多附属族群也因此心存芥蒂。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连他们这些附属族群，也经常遭到白骨生物的攻击。 至于幽明圣象一族自身的解释，则被那如潮水般的骂声，迅速淹没了。 开玩笑。 证据就明明白白的放在那儿，你们说是天玄宗搞的鬼，我们就信了？ 一时之间，原本便已经愤怒到极致的妖族各族，再加上几大联盟在背后推波助澜，几乎所有族群，都仿佛要和幽明圣象一族，不死不休一样。整个蛮荒所有族群，都想着要这一族消失。 幽明谷内。 距离昔日天玄宗奇袭幽明谷那一战，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如今的幽明谷，早已被恢复如常。当然，只是表面上恢复如常。那些被天玄宗灭掉的年幼成员，以及这一族数千年来积攒下来的底蕴，可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身为族长的幽池，如今伤势也早已复原。只不过，寿元其实相当充足，足可以活到天道再开，去争一争百年后那个证道机缘的幽池，如今却尽显老迈。 幽明圣象一族，已是灭绝在即。 虽然自白骨天灾开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的时间。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幽明圣象一族，全力休养生息，但比起昔日全盛之时，依然相去甚远。 这二十年间，幽池甚至不惜和天玄宗那边达成了某些协议，暗地里和天玄宗频繁进行贸易。用那些白骨生物的残骸，换取各种资源，竭尽全力的恢复实力。然而即便如此，当下的幽明圣象一族，仍是不可能挡住四大联盟的合力进攻。 没办法。昔日幽明谷那场浩劫，让整个幽明圣象一族，传承彻底断代了。像他们这种皇族血脉，本就繁衍困难。短短二十年，根本不可能繁衍多少后代，最多也就只能尽力提升那些幸存者的修为罢了。 至于他们的附属族群，境况同样一般。在白骨天灾的威胁之下，哪一族都不可能真正占了便宜。当然，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相比其他几大联盟，幽明圣象这边损失，确实是最少的。那些白骨生物，也没有在他们的领地范围内，发动大型战事。原本幽池觉得，这或许是因为他们打开了白骨通道。但现在看来，只怕是天玄宗在背后捣鬼。 而天玄宗这么做的原因，无非也是想让他们尽可能的多恢复一些力量，能够拖住这几族更长的时间罢了。 可惜，幽池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切都是天玄宗所为。不过，就算他能够证明，其他几大联盟，恐怕也会宁愿选择不去相信。 就在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的时候，这一日，一个意外的访客，忽然悄然抵达了幽明谷。 天玄宗如今的代掌门，荣多福。 在叶朝归渡劫那一日之后，天玄宗便忽然对外宣布，由荣多福暂代掌门之位。这个消息，本该是让天下震惊的消息，毕竟历史上还从未有过某家圣地，前代掌门还活着，便开始让人暂代掌门之位的事情。不过，当下这个时候，大事太多，似乎也没谁会去关心这些了。 “是你们，在背后操控了那些白骨生物，对吗？” 幽池虽然明知道，荣多福不可能承认，但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荣多福一脸的惊讶，故作震惊道：“我们要是能做到这种事情，为啥不把那些白骨生物，带回修真界去？要是能让修真界，也来一次白骨天灾，而且我们天玄宗还能控制的话，那我们不早就统一修真界了？” 荣多福的这个说法，确实有一定的说服力，但幽池只是冷笑，却是打死都不愿相信的。 “我这次亲自前来，其实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送你们一批灵晶法宝，还有一部分灵晶。” 荣多福随即将一枚玉简扔向幽池，当幽池看到玉简里记载的一条条物资的明细时，脸色却瞬间变化。 “你们什么意思？” 荣多福耸了耸肩，笑道：“怎么？不想要？” 幽池脸色越发难看。 荣多福给他的这部分清单，上面主要以灵晶法宝和灵晶为主。品阶也不算高，最多也就只能供周天境使用。 只是这数量，委实多的有点吓人了。若真是如此多数量的灵晶法宝，恐怕足够给幽明圣象联盟麾下，至少一半的战部，完成一次装备升级。 “你们倒下，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你们注定要倒下，我们也不希望是这个时间点。当然，如果你们不想要，想坐等被灭族的话，我们也没意见。” 一面，是灭族之祸。 另一面，是接受天玄宗的援助，虽然这样有成为天玄宗挡箭牌的嫌疑。 身为族长，这似乎并不需要选择。 “你们需要什么？” 幽池脸色阴沉，他不认为，天玄宗会平白支援给他们这部分灵晶法宝。而且从清单上来看，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原陵曹家生产的灵晶法宝。 曹家的灵晶法宝，向来不对妖族出售。若是小批量的灵晶法宝，或许还能够通过黑市或者其他隐秘渠道。但像这么大批量的，那就绝对不可能了。 而曹家生产的灵晶法宝，绝对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妖族这边，没有任何一家能比得上，就算以善于炼制法宝的白山玄树一族也不行。同阶灵晶法宝，曹家生产的至少要比其他家高两成不止！ 在实战中，两成威能，那简直就是天地之差了。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你们撑的更久些。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事情。” 一桩交易，就此达成。 …… 离开幽明谷之后，荣多福长出了一口气。 他并非仙器传承者，若是刚刚幽池真的不顾一切撕破脸，想要留下他，他的麻烦真的会很大。虽然他并没真的进入幽明谷，可这里到底是人家的老巢。哪怕荣胖子如今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对敌纯阳，但若是被围攻的话，还是很麻烦。 “师兄这条计策，真的是绝了！” 荣胖子回头看了眼幽明谷的方向，不由再次感慨叶朝归的智慧。 这次的援助，其实是一个阳谋。 这个阳谋的关键，其实并不在这批援助本身。这些灵晶法宝，确实是曹家秘密生产的，而且是在过去二十年的时间里，常年生产积累下来的。要不然的话，就算是曹家，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如此大批量的灵晶法宝。 至于灵晶，同样没有问题。为了保证不会出问题，这次天玄宗援助妖族的灵晶，甚至不是晶林计划生产出来的灵晶，而是真的从那些晶矿当中挖出来的正版灵晶。 真正的关键，其实在妖族完成换装之后。 幽明圣象一族，其实并不熟悉大范围使用灵晶法宝的战法。等到他们全面完成换装，将这批灵晶法宝正式投入使用之后，就会发现，这些灵晶法宝的折损速度，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快。 这同样不是曹家或者天玄宗做的手脚。只不过是为了追求极致威能，略微降低了一部分使用时间而已。 开战之后，想要修复那些损坏的灵晶法宝，凭幽明圣象一族的本事，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向天玄宗向曹家购买大量的修补配件，然后才能修复那些损坏的灵晶法宝。 温水煮青蛙。 一次两次的修复，或许并不需要消耗多少资源。但若是大批量修复，甚至和其他四家妖族联盟死战的话，这笔生意，无疑会将幽明圣象一族，彻底掏空。 同样，天玄宗和曹家，也会因此赚翻了。 另外，就算幽池或者其他妖族，看清了这里面的门道，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为了保证幽明圣象一族不灭族，他们不可能舍弃这些灵晶法宝而不用。就算看出这些灵晶法宝折损速度过快，但为了追求威能，他们同样会选择使用。 至于资源，现在不用，等着留给其他几大联盟吗？ 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绝妙计策。 既能帮幽明圣象一族，存活更多时间，替天玄宗做更长时间的挡箭牌。又能通过贸易的手段，彻底掏空这一族最后的家底。 荣胖子忽然觉得这些妖族有些可怜。 被自己的师兄算计上，真的是可怜到家了。 …… 随着两江、潇湘两界，战事逐渐平息，天玄宗鲸吞两界之势，已成定局。 这一日，在天玄山上，有一场参与人数极少的家宴。 准确来说，是一场婚宴。 身为掌门的叶朝归，要同时迎娶莲海真君素嫆嫣，与煌炎真君韩宝芝。 只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极少极少，天玄宗也没有大范围对外宣传。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易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很喜欢你师父，我已经喜欢了他快三百年了。” “我嫁给了我大师兄啊！” 卫易不知道，这些老辈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这个结果后，卫易还是由衷的替素高兴，也替师父高兴。 叶朝归一生不曾婚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帮天玄宗复兴上面。如今的天玄宗，已经成功吞下了两江和潇湘两界，并且还有那个叶朝归开辟的星海修炼界，也在攻略当中，不日即可坐拥五界之地。自天玄宗创派以来，地盘从来没有这么大过。 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哪怕仅仅只剩下不到三年。 卫易知道，在自家师父度过了那场仙劫之后，那位二师姑韩宝芝，曾经主动去找过素一次。没人知道，当时两人聊了什么。不过，在那之后不久，卫易便收到了这个消息。 素和那位二师姑，争了一辈子，关系其实也很复杂。 老辈人的感情故事，卫易不想去管。反正对于他来说，叶朝归这个师父，就如同父亲一样。而素对他而言，同样如母亲一般。至于韩宝芝，同样是他的二师姑，左右都是一家人，都是他最亲近的师门掌门。 这场婚宴，邀请的人数极少。就连天玄宗内部的很多返虚高手，也不曾邀请。武火真君和囚蒙真君这两位纯阳老祖，便都没有亲身到来。卫易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们没有被邀请，还是确实在前线脱不开身。 卫易猜测是前者。 因为，同样坐镇前线的王虎臣，亦显化了一道化身，参加了今日这场婚宴。 能来参加婚宴的，大多是三人的至交好友。其中有几人，更是只有周天境修为，已是垂垂老矣。卫易隐隐听说过几人的身份，都是叶朝归昔日的好友，只可惜未曾进阶返虚而已。 在参加这场婚宴的人当中，还有一个人的到来，让卫易感到十分惊奇。 两剑山当代掌门，玄平真君。 如今或许应该称之为玄平剑圣。 玄平剑圣这次过来，并非代表两剑山，而是单纯以叶朝归故交好友的身份，化身至此。 第24章 骗了所有人 这场婚宴，参与之人身份高低不同。有玄平剑圣这种圣地掌门级的人物，也有南字一脉几位命不久矣的普通周天境。听说其中一位，还曾是叶朝归昔日弱小时，教导过他的宗门长辈。 在这场婚宴上，没人去讨论什么天下大事，没人去顾忌身份身份高低，只有祝福。 自打认识素以来，卫易这是第二次，见到素笑的这么开心。 上一次，是天玄宗正式收复云莽，成功复派。 为叶朝归三人主持婚礼的，便是那位看上去已是寿元将尽，昔日曾经教导过叶朝归的周天境长辈。直到看到此人的时候，卫易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在他的印象中，师父一直是个绝世无敌的人物，横推当世无对手。然而实际上，如今的叶朝归，其实也才堪堪三百多岁而已。 许多和叶朝归同代的宗门成员，如今基本上都是周天境修为。能够跻身返虚的，都寥寥无几。 三百多岁，能够跻身返虚，便是在返虚当中，也是相当年轻了。 而叶朝归，却已经在这个年纪，做到了当世无敌。 至少，在他引来证道之劫，正面渡劫的时候，确实是当世无敌了。 多年以来，卫易所接触的，一直都是当世天资最逆天的那一小群人物。这使得他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大家的修行速度，仿佛就该如此才对。比如荣多福这个岁数，达到返虚后期，就是理所应当的。但实际上，放眼整个天玄宗历史上，荣多福的修行速度，绝对能够排进前十之列。 至于那些让卫易都觉得惊艳的人，比如叶朝归、离景原之流，那是注定要载入史册，被后人膜拜的存在。 或许，也包括卫易自己。 这场婚宴，进行的中规中矩。三人都不曾邀请过多的客人，来的这二十多人，都是三人的至交好友，或是亲人长辈之类。叶朝归和韩宝芝都出身一般，至亲都已故去。素就更别提了，爹娘都战死在那场云莽天灾当中。素家在天玄宗倒是大族，除素嫆嫣之外，尚有一位返虚中期的老祖。不过今日，素家的那位返虚老祖，却并没有出现，只有一名头发雪白的老妪出现，据说是素的姑姑。 而在这二十多位客人当中，卫易大概是唯一一名小辈了。 同时与两位女子结为道侣，这其实并不合乎规矩。不过，今日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这一点。卫易知道，素今天大概真的是难得开心的一天。 这场婚宴之后，三人便算是正式结为道侣，一众宾客也各自散去。 “小子，陪我逛逛你们天玄山，如何？” 就在卫易也打算离开的时候，化身至此的玄平剑圣，忽然叫住了他。 身为两剑山的掌门，若是在天玄山上自由行走，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太妥当。不过既然今日玄平剑圣是以叶朝归好友身份至此，卫易觉得带他在山下转转，只要不去一些特别要紧的地方，倒也无妨。 说起来，玄平真君对他而言，有传道之恩，亦算是他半个师父了。 “你这剑道，倒是让我有些失望。” 卫易尴尬笑笑。昔日剑道是他的主修大道，玄平真君甚至还将自己返虚之前的所有剑道感悟，一并送给了卫易。可惜后来，卫易神力一道日渐精深，死亡一道又可直至巅峰，剑道自然也就被他落下了。 这也没办法。卫易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尽快将自己提升到纯阳巅峰的层次。走剑道一途，不是不可以，但需要自己去感悟。既然是感悟，就肯定需要时间。反之，如果是直接参悟死亡一道的话，相当于是读前人之书，而非自己写书，自然要快很多。 卫易倒是也没全盘接纳。在悟通三千剑之后，卫易开始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不是将这三千剑融为一剑，而是将自己的死亡之道，融于剑道。只是这样一来，卫易的剑道，在玄平剑圣看来，自然也就显得有些偏了。 正统剑修，向来最喜欢纯粹二字，越纯粹越好。在剑修眼里，卫易的道路肯定是走错了。但在卫易看来，倒也未必。 “你的剑道，是将死亡之道融于剑道，这其实是一种相当取巧的法子。与其说是两相融合，不如说是死亡之道为意，剑道为形。” 玄平剑圣的这个评价，相当的中肯，直指卫易的修行本质。卫易倒也没有如何惊讶，玄平剑圣本就是当世剑道魁首，剑道一脉，当世活着的强者当中，怕是无人能够超过他的。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老叶到底是怎么想的？”玄平剑圣摇了摇头，道：“你所掌握的死亡大道，的确是可以证仙的大道。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大道恐怕并不是你个人所修行出来的，而是通过某种机缘所得。过往万年，虽然没有凭借死亡一道，证道仙位的仙人，但上古时代，却是有执掌死亡之道的古老神灵。” 卫易不禁心头一阵抽搐。 死亡一道，一直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因为和那座幽冥之海联系在一起。知晓这其中秘密的，绝不超过十个人。便是天玄宗内部，也少有人知晓。然而眼下，玄平剑圣却光凭猜测，便猜到了这一步。 “既然历史上，曾有至高存在，掌有此道。你如今所修行的大道，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算不上自己开道。如此，就算你将来真的修行到了纯阳巅峰，当真能够引来证道之劫，冲击仙位吗？” “这……” 卫易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尴尬一笑。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也是他最担心的。 死亡一道，的确可以直至至高所在。但问题是，上古时期的那位死亡主神，可是执掌此道无数年的。卫易并非开道之人，只是相当于学会了人家的大道。 这种修行，在过往万年里，是不可能冲击仙位的。 在过往万年当中，将剑道或者五行之道，修行到纯阳巅峰的圆满程度，其实并不只有一人。这些人，也不是无人生活在可以证仙的时代。然而，即便他们达到了纯阳巅峰，仍是无法招来证道之劫。 因为再往前，已经有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存在。 读书之人，不管读书多少遍，终究比不得写书之人。 当然，如今这个时代，情况有些特殊。说不定就算并非自己开道，走了前人之道，一样可以成功引来证道之劫。要不然的话，几大圣地也不会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如今的修真界，大家所争的，无非就是将自己的大道再次证道，成为下一个万年的天地共主。 “莫看昔日咸安城那一劫，银月妖圣那个老怪物，可以暂时冲击仙位，便觉得理所当然。实际上，那个老怪物，其实已经走出了自己的大道，风雷之道，也不过是他的晋身之阶罢了。但即便这样，当时他也只是暂时凭借气运，短暂跻身仙位，而没有成功引来证道之劫。” “你师父倒是成功引来了证道之劫，可惜此时天地不允许成仙，他的气运也远远不足以支撑他进阶仙位。” “那么，你呢？”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随即皱眉道：“那前辈您是什么意思？” “我？” 玄平真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只是飒然一笑，随即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下罢了。我剑修一脉，对于争仙一事，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热衷。我们所求的，不过是剑道一脉可以流传下去而已。至于对你的提醒，不过是怕你这株好苗子，误入歧途罢了。你我也算是有半份师徒之谊，我不想你最后走错了路，抱憾终身。” “当然，我最希望的，其实还是你能继承你师父的大道。”玄平真君显得有些遗憾，“我本想跻身纯阳巅峰，自身大道彻底完善之后，与他一战。不过，既然他已经彻底废了，这个机会自然也就没了。” “至于你，我倒是觉得，除了死亡一道之外，你不妨同时研究一下生命之道。生死相互对立，但又有大关联。若是你能够将生死之道相结合的话，说不定便能走出自己的道路了。” 留下一番指点后，玄平剑圣直接散去了自己这具化身，就此离开了。 但是，玄平剑圣的这番指点，却是让卫易陷入了沉思当中。 生命之道？ 就在卫易陷入沉思之后不久，卫易陡然发现，不知何时，叶朝归竟然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 关键是，在叶朝归出现之前，他根本没有发现叶朝归是何时到来的。 “老陆这家伙，刚刚的话其实对了一半。” 叶朝归缓缓走了过来，坐到卫易身旁，师徒二人，并肩而坐。只是，卫易仍是难掩自己的诧异之色。 “怎么？觉得师父这身修为废了，就半点本事都没了？”叶朝归似乎看出了卫易的困惑，笑道：“别忘了，这里可是天玄山，我是天玄宗的掌门。你们又不是以神魂传音，我能听到，很奇怪？” 这倒也是。 卫易瞬间恍然。 叶朝归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多解释什么，而是继续说道：“接着说刚刚老陆和你说的事情。” 老陆，自然就是指玄平剑圣。玄平剑圣入两剑山之前，本来姓陆，只是后来，大家习惯于称呼其道号，反倒没多少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了。 “老陆这话，我只能告诉你，对了一半。这次证道，我倒是也明悟了许多东西。到底明白了什么，暂时不能和你说。等你到了纯阳巅峰的时候，到了合适的时机，你自然就会明白。” “不是师父不想告诉你，只是没办法说而已。” 叶朝归略微沉吟了一下，再次说道：“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你若是信师父的话，就继续修行下去即可，不必管老陆说的那些。那些东西，对你现在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等你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至于第二嘛……” 叶朝归微微仰起头，抬头看向天空。天玄山因为有护派大阵的存在，永远看不到真正的天空，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混沌。 “第二，姚先生其实骗了所有人。这个局，我现在可以看清九分。” 卫易再次露出诧异之色，叶朝归却并没有打算继续解释下去。 “而且，我怀疑这个局，恐怕最初的制定之人，也并非姚先生。姚先生恐怕也只是这个局当中的一部分，准确来说，他应该是这个时代的执行者，负责推波助澜。至于真正定下这个局的人，我怀疑，可能是那位大离皇祖。” 叶朝归的话，玄之又玄，让卫易难以琢磨。不过显然，这番话的背后，肯定隐藏了某些惊天大秘！ “再多的，我也说不得了。反正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你自然就明白了。至于在那之前，你只需努力修行，给宗门多贡献一份力量即可。” “师父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以后的事情，就该交给你们了。” 卫易顿时有些悲伤，急忙问道：“师父，难道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延命了吗？我真的不想您就这么离开。” 叶朝归只是摇头。 “人其实终归有一死。莫说是我们，便是那些已经证道的几位前辈，乃至这方天地，我觉得最终也难逃一死，只不过是能活的时间更长些罢了。最重要的，是能够在有限的时间内，做自己想要和能做的事情。” “那以后……”卫易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宗门拿下两界之后，下一步就要拿下星海修炼界。在占据五界之后，宗门又该朝哪里发展？” “我也不知道。”叶朝归再次摇头，“这个问题，要你们去找出答案了。” “有些事情，信师父应该是对的。但有时候，你也得自己努力去找一找答案。”叶朝归轻轻摸了摸卫易的脑袋，一如当年刚刚收徒之时。 “师父可以把身后之事，放心的交给你吗？” 这一次，卫易终于再没了任何犹豫。 “可以！” 第25章 星海 茫茫东海之上，一艘大船抵达千岛防线，经过防线戍守战部的短暂检查之后，继续南下，正式离开东海。 以往，他们进入的这片海域，叫做东海外海。 哪怕几十年以前，千岛防线之外的海域，对于绝大多数修者来说，依然是一片绝地。当时东海妖盟还很强大，时常会组织妖军冲击千岛防线。如果是单独一个人的话，想要离开千岛防线，深入外海的话，至少要周天境以上才行。 但是现在，这里叫做星海修炼界。 修真界的第二十个修炼界。 仅仅三十年之前，修真界还只有十八个修炼界而已。但是最近这三十年里，却先后开辟出东海修炼界和星海修炼界。这在整个修真界的历史上，都是从未有过的。 卫易站在这艘大船的船头，看着大船在海上乘风破浪，一往无前，心中百感交集。 这种类型的大船，运载能力极强，一艘船便可以运载超过十万人，而且速度极快。从千岛防线横跨整个东海到原陵修炼界，也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种速度，就算比起一些轻型云梭来，都不遑多让。 关键是，消耗方面，可比云梭低太多了。 这种类型的海船，还是天玄宗请了原陵曹家那边的人帮忙，最后才设计打造出来的。所以大船内部，用了不少曹家的技术，使得大船的整体性能，更加强大。而且，这种大船还兼具极强的战斗能力，足可以正面防御一些周天境的攻击。 这艘大船，是早在近三十年以前，也就是东海刚刚成界的时候，便设计出来的。当时天玄宗内部对其还有所怀疑，因为在东海修炼界内部，根本用不上如此大运载量的船。过快追求速度，使得这种大船比一般的商船，消耗要大很多。而且，请曹家帮忙设计制造这种大船，又是一笔巨大开支。 若非设计这种大船的命令，是由叶朝归亲自下达的，恐怕很多人都要对此表示反对了。超大的运载量，过快的速度也就罢了。在东海内部，要那么强的战斗性能有什么意义？ 然而。 随着星海修炼界的出现，这种新式大船的优点，开始体现出来了。 有了这种新式大船，从东海到星海修炼界的运载能力，要提升了数倍不止。当这种能力，放大到两个修炼界的时候，能够取得的收益，就相当恐怖了。 但这也就意味着，早在三十年以前，叶朝归就看到了今天。 若是没有这些大船的话，如今东海修者想要前往星海修炼界，成本要提升十倍不止。而有了这种大船之后，不但单纯的运载能力大幅提升，大船本身的防护能力，也是极强。就算进入星海修炼界后，暂时受到了妖族的攻击。凭借大船本身优秀的战斗性能，也丝毫不惧。 这种大船，可是能够抵御周天境大妖攻击的。 “兄弟，你家是哪儿的啊？” 卫易正在船头沉思许多问题的时候，身旁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笑呵呵的凑了上来，和卫易进行攀谈。卫易倒也没如何摆高手架子，反正他现在显露的修为，也就只有炼气期而已。 “我是无涯岛那边的，老哥你呢？” 黝黑汉子大概是听到无涯岛三个字之后，有些惊讶，道：“兄弟是大地方的人啊？该不会是某个家族的公子，去星海修炼界那边历练吧？” 卫易笑问道：“那边？” 汉子不由一怔，随即憨笑道：“对哈！过了千岛防线，就应该是这边了。” 卫易同样陪笑过以后，继续道：“也算不得什么公子，就是去星海那边，讨口饭吃罢了。” 汉子顿时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在汉子看来，卫易八成是出身某个小家族，而且又出于家族支脉。在家族内部，很难有什么好的前程。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星海那边搏一搏。 这种事情，现在很常见。 星海修炼界开辟后，天玄宗迅速推出了一系列优渥的移民政策，鼓励东海修者前往星海修炼界生活。比如前往星海的这种大船，若是正常收费的话，恐怕很多普通修者，倾家荡产也支付不起。但天玄宗为了向星海修炼界大范围移民，则是完全免去了这份费用。所有东海修者，只要想前往东海，可以免费乘坐。 当然，要想回来的话，那就得在东海待够至少十年，才能再次获得免费乘坐大船的机会了。 “兄弟，你说星海这边，会不会很危险啊？”汉子忽然压低的嗓音，问道：“公子你一看就出身不俗，你们家族那边，就没给出点什么内幕消息？比如去哪儿比较容易赚钱？” 卫易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太好回答。从汉子的举止打扮来看，卫易敢断定，汉子在东海这边，八成是个最底层的苦力。这也是卫易愿意和汉子多聊几句的原因，因为很多年以前，卫易自己就是个苦力，对这行最是熟悉。 星海修炼界这边，刚刚开辟，可以说到处都是机会。但若只是一个苦力的话，既没本钱也没眼光，更无能力，便是到了星海这边，也只不过能多拿几分工钱罢了。那些卫易觉得能赚到钱的生意，汉子大概是不大可能接触得到。 “星海这边，也是刚刚开辟，危险自然是危险的。” 卫易想了片刻之后，这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掌门以己身大道，开辟这一界，堪称前无古人。开界之后，星海界内的妖族，繁衍能力会急剧降低，妖族高手亦会受到大道的限制。所以，从开界那天开始，我们东海修者在这一界，便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卫易这话，对于汉子而言，其实颇为遥远，但确实都是实话。 在星海修炼界成功开界之后，整个星海修炼界，便开始对妖族产生强大的排斥力量。从最顶尖的纯阳妖圣，到最底层的一阶妖族，都是如此。顶尖高手在星海修炼界内，会受到大道压制，实力无形中便会削弱三分。而普通妖族，则是被压制繁衍能力，生育困难。 繁衍能力，才是妖族最强大的地方之一。那些低阶妖族，一年恨不得就能生产一次，生育能力是极为恐怖的。而当这种生育能力被压制住以后，妖族繁衍的速度，远没有修者杀的速度快。在这一界之内的妖族，被清理干净，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高阶修者，除了会被大道压制之外，想要悟道修炼，也极为困难。妖族似乎只有在蛮荒范围内，才能顺利悟道。而在修真界，则仿佛会天然受到大道压制一样。 修者在蛮荒那边，其实也是如此。 不过，这里也能看出修者仙位的强大之处了。修者的仙位证道之后，可以凭借己身大道，在蛮荒当中，覆盖一定的范围，开辟自己的修炼界。一尊仙位开界之后，这一界的妖族，基本上再难抵挡。为了不灭族，只能后退。 万年以前，大离刚刚开国的时候，修真界不过八界之地。但现在，却已经有二十个修炼界了。 除了自身大道，可以轻松压制一界内的所有生灵之外，仙位自身的战力，更是举世无敌。也难怪历史上的那几尊仙位，能够轻松开界了。 “若是老哥肯吃苦的话，到了星海这边之后，不妨去找一家从事矿产生意的商行，去给他们挖矿。妖族这边，对矿脉的需求，远没有我们修真界那么强。很多低阶矿脉，他们根本就不开采。妖族不比咱们修者，低阶妖族根本没有灵智。指望那些低阶妖族去采矿，那是笑话。所以妖族这边，很多低阶矿脉，都属于完好的。” “老哥你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不妨在商行当中学一学寻矿之术，顺便找找机会，把门路都跑熟。若是能够找到一两处低阶矿脉的话，那就真的够吃几辈子了。就算找不到，将来自己有了本钱，自己多做几趟矿产运输的生意，利润同样不低。有些在星海这边很常见的矿产，到了我们东海那边，说不定就值钱了。再者，接下来星海修炼界这边，肯定要大规模进行建设。百年之内，都不会停。既然要建设，各种矿产肯定用的不少。就算在星海本地，肯定也是有的赚的！” 被卫易这么一说之后，汉子顿时眼前一亮。 “兄弟，你前面说的那些啊，我其实没大听懂，觉得你说得有点玄乎。不过你后面说的，确实在理！矿脉生意，确实不差，我们这种人也能够得着。”汉子不由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光是小哥你这份眼光，接下来到了星海之后，肯定有大出息！” 大出息？ 多大的出息，才算是大出息？ 东海界主算吗？若是不算的话，那以后若是能证道的话，八成算吧？ 对于这个汉子，卫易倒是有些好感，但除了这番萍水相逢的指点之外，卫易没有做更多。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以卫易现在的身份，随意从手边露出点什么，的确够汉子就此发达的。但卫易地位越来越高以后，反倒是真的不愿意这样做了。 和汉子聊过之后，卫易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艘大船。他这次进入星海修炼界，是有要事在身。之前出现在船上，也不过是恰逢其会，想要看看这些前往星海修炼界拓荒的修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小半个时辰后，一座大型岛屿，出现在卫易面前。 元合岛。 星海修炼界最核心的所在。 不过，元合岛和东海那边的诸多岛屿不同。这座元合岛，与其说是一座岛，倒不如说是一座修真界前所未有的大船。 这座岛，是可以移动的。 东海修炼界，岛屿相对较多，可以天然居住。但是在东海外海这边，岛屿就极少了。按照天玄宗的规划，以后星海修炼界这边的修者城市，要么是类似于元合岛这种可以移动的巨型人工造物，要么干脆就直接修建在海底。 整个元合岛，目前只有一千三百里左右。不过，为了建造这样一座完全浮空的岛屿，天玄宗着实是花了不少功夫。而且，和那些大型运输船只一样，都是天玄宗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等到星海修炼界开辟之后，直接就被移了过来。 来到这座元合岛之后，卫易很快便见到了这座元合岛的初代岛主。 宋牧。 作为天玄宗年轻一代，最为优秀的一名弟子，宋牧如今已经是周天境巅峰的修为。实际上，若无卫易存在，宋牧原本就该是天玄宗这一代的最强之人，没有之一。 而且，就在星海修炼界开辟之后，同样走刀道的宋牧，更是被叶朝归选中，继承自己的刀道衣钵。身为叶朝归嫡传弟子的卫易，走了其他的路；反倒是宋牧，继承了叶朝归的大道，这让卫易难免有些唏嘘。 以后的元合岛，应该就是由宋牧坐镇。 星海修炼界这边，大道十分特殊。主要是以刀道为主，同时以神魂道和水属性大道为辅。卫易觉得，以后的星海修者，大概多半是以刀为武器，同时兼具神魂强大、擅长水行一道的特点。 如此，放眼整个天玄宗，的确没有人比宋牧更适合这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宋牧如今只是周天境巅峰，尚未真正跻身返虚。 “照我目前的情况，就算接下来没有半点瓶颈，想要跻身返虚的话，至少也要十年时间。” 宋牧和卫易也算是不错的朋友，对卫易倒是没有任何隐瞒。 十年，看起来并不算长。以宋牧的年纪，能够在这个时候跻身返虚，更是相当了得。但在这个时代，宋牧的这份修为进境，恐怕就要错过许多机缘了。 “星海这边，目前高手实在太少，加之宗门又需要同时镇压两江、云莽那边，目前整个星海，就算再加上你，也只有五位返虚。” 五位返虚，镇压一界，而且是新开辟的一界。 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目前的天玄宗，也仅仅只掌握了星海修炼界极小的一部分而已。五位返虚高手，则是各自镇守几处关键要地。 这也怪不得天玄宗。如今天玄宗鲸吞两界，又单开一界，摊子实在是铺的太大。原本天玄宗大概有近四十位返虚以上的高手。而此番鲸吞两界，投降的高手则不到十位。而且这些高手，基本上还个个带伤，很多都需要闭关养伤，根本无法做事。 不到四十多位返虚，镇压五界之地。而且像两江、潇湘这两界，更是需要较多的力量镇压当地，而且还需要防备雷州那边的大离进攻。 这样算起来的话，四十多位返虚，怎么算都是捉襟见肘了。 第26章 流炎王蛇 高手数量严重不足，这是天玄宗目前最大的短板。而且，短期内没办法弥补。 相较之下，战部、战将乃至中下层的内政管理人员，其实都没有出现太太的缺口。这主要归功于，天玄宗在过往的很多年里，早已为今天做好了准备。战部方面，天玄宗这些年一直坚持实行轮战制度，很多退役的老兵，只要天玄宗一声令下，便可重新回归战部。如此，天玄宗平时无需承受过大的军费开支，还能拥有足够多数量的强大战修。 在战将和内政管理人员方面，天玄宗也有一套自己的人才储备政策。足够多的战将，使得天玄宗可以在开战之后，迅速扩编战部，而且在短时间内形成战力。足够多的内政人员，则可以保证天玄宗的兵锋所到之处，马上可以对当地形成有效的统治。 唯有高手，就算天玄宗再怎么用心准备，也没法弥补这个短板。 因为天玄宗先前只有两界之地。 两界之地，最多也就只能承载四十多位返虚而已。不管天玄宗如何休养生息，两界的气运，最多就只能支撑起这么多的高手。 可以预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里，天玄宗的高手，会呈现出一种井喷的状态。坐拥五界之地的天玄宗，如果修养得当的话，弄不好可以供养出超过百位返虚高手，和十位纯阳高手！ 但那需要时间。 如今的天玄宗，暂时能够调动的高手，就只有四十多位。而曹家那边，能支援过来的高手也相当有限。这就使得天玄宗目前，不得不暂时放弃一些地方，只防守一些战略要地。 “这次请你过来，主要是想让你帮忙当一次苦力。”宋牧指向身前海图上的一个点，道：“这里原来是流炎王蛇一族的领地，在他们一族的祖地，我们发现了一座大型洞天。照目前来看，这座大型洞天对于流炎王蛇一族而言，应该是相当的重要。在星海修炼界开辟后，他们这一族的返虚妖王，几次返回，想要挪走这座大型洞天，可惜在我方的阻击下，未能成功。” “最重要的是，按照这座大型洞天所展现出来的一些特点，我们怀疑，这是上古神力时代遗留下来的上古洞天。所以，只能请你来了。” 神力时代遗留下来的上古洞天？ 卫易顿时眼前一亮。 这几个字，对于他可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在此之前，卫易只知道星海这边，有必须由他来完成的任务。这个命令，还是叶朝归亲自下达的。这其实一度让卫易觉得有些困惑，要知道，如今东海那边，内防同样十分空虚，需要卫易长时间坐镇才行。卫易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非得让他出动才行，而不能让别人代劳。 “有详细资料吗？” 宋牧随即点头，扔给卫易一枚玉简。半晌之后，卫易脸色凝重。 从宋牧给的这份资料上来看，这座上古洞天，恐怕不会逊色于昔日卫易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那座邯苗洞天。 如今，已经被改称为鱼龙洞天，成为鱼龙岛除神殿之外，最核心的地方了。 得到邯苗洞天，对于卫易乃至整个天玄宗来说，都是意义重大。且不说当时收复云莽的时候，因为藏兵于邯苗洞天，天玄宗可以少死了多少人。光是邯苗洞天内部的洞天，就让囚蒙真君顺利跻身纯阳，还帮卫易填补了很多神力方面的空白。 如果这座上古洞天内，也有这样的东西呢？ 卫易顿时心头火热起来。 “事不宜迟，这种好东西，还是尽快搬回来比较好！” …… 离开元合岛之后，卫易继续南下，向流炎王蛇一族的祖地赶去。 从地图上来看，星海修炼界，大概占据了原东海妖盟一半的地盘，比东海修炼界还要略大一些。这也可以看出，一尊仙位到底是何等恐怖了。东海那边，那可是天玄宗花了上千年的时间，花费无尽的代价，才开拓出来的地盘。然而星海修炼界，却只是叶朝归一人证道，便决定了一切。 不过，天玄宗目前力量有限，便是星海修炼界天生对妖族大道压制，仍是不可能直接吞下整个星海修炼界。目前天玄宗所掌握的地盘，大概只占到星海修炼界的四分之一而已。而这部分地盘，恰好正是昔日叶朝归带着战部，进入东海妖盟作战的那座战场。 至于剩下的四分之三，那就只能徐徐图之了。 流炎王蛇一脉，虽然只有一位返虚，而且只是一位返虚初期的妖王。但这一族的历史，却出奇的长，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万年以前。在妖族这边，像这样历史悠久的族群，未必没有。但这些族群，多半都有过衰弱期和强盛期。强盛的时候，也许连纯阳妖圣都有。但弱小的时候，说不定连返虚都没有。 流炎王蛇一族不同。 这一族，万年以来，一直都是王族。 而且，这一族似乎从来没有诞生过纯阳，甚至连返虚后期都没出现过。最强的时候，也就只有两位返虚中期。 万载岁月，传承不断，而且衰弱期和强盛期的差别，趋近于无。 这就很奇怪了。 便是放眼整个妖族，这样的族群，也是寥寥无几。 流炎王蛇一族的祖地，位于如今天玄宗实控地盘的边缘。再往南一些，依然是星海修炼界，但目前就是东海妖盟掌控的地盘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位流炎妖王，可以多次返回这边，试着挪走那座大型洞天。然而如此大的一座大型洞天，想要挪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恐怕只有纯阳妖圣级别的存在，才能轻松移动。至于返虚初期的流炎妖王，想要带走，那就很麻烦了。所以这位妖王几次前来，都被天玄宗发现，随即被天玄宗的返虚高手击退。 在抵达流炎王蛇一族的祖地后，卫易直接冲入海面之下。 这一族的栖息之地，位于海底。在深入海底之后，展现在眼前的一幕，便是卫易也感慨不已。 明明是海底，却有炽热的流炎充斥。 水火本是对立，但在这里却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流炎王蛇一族的祖地，便建立在这里。 …… 当离景原回到咸安城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满城的欢呼。 无数离都百姓，夹道欢迎，在震天的欢呼声当中，离景原走过了那座象征着盖世军功的扬威门。 短短不到三十年内，连续两次走过扬威门。放眼整个大离万年历史，都从未有人有过这样的待遇。 只有真正为大离立下不世战功的名将，才有资格正面走过这道门。 上一次离景原从中走过，是云州战事结束后，他返回咸安城，受封留川王。 而这一次，离景原有定灵州之功，显然也是足够的。 皇宫内，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召开。 小皇帝离宗训，今日换上了那套只有在大朝会之时，才会穿着的皇帝衮服。今日，这位小皇帝虽然没有出城相迎，只是在大安门内等候离景原归来，但却没谁认为，小皇帝对离景原有所怠慢。 毕竟，小皇帝如今还只是化灵巅峰，连周天境都不曾抵达。走出这座皇宫，万一遭遇了刺杀，那麻烦就真的大了。 一场庆功宴，极尽欢愉。 在这场庆功宴上，小皇帝离宗训，亲自向离景原敬酒三杯。按照大离礼制，这已是莫大的荣誉。至于如今已是太皇太后的米氏，除了迎接离景原的时候露了个面之外，并未出席这场晚宴，仿佛是有意将这场庆功宴，交给小皇帝自己来主持一样。 然而，在这场庆功宴进行的同时，几乎所有参与这场庆功宴的朝堂重臣，实际上都心事重重。 灵州那边，确实打赢了。 但两江、潇湘两界，却已经彻底丢了。 虽然直到目前，大离依然对民众们宣称，两江和潇湘这两界，只是暂时被天玄宗围困，大离马上就要组织反击。但谁都知道，想要打破天玄宗的封锁，攻破临兰江，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雷州，本就相当于大离的腹地，驻守战部不多。所以，就算大离想要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至少也要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调集足够数量的战部组织反攻。到那个时候，这两界估计早已被天玄宗彻底压平了。 得一界而丢两界。 这其中的得失，实在是很难说。 不过，如果单从战局情况而言的话，接下来大离面对的战局，反倒要简单了一些。之前大离是四线作战，牵扯精力太多，很难集中力量于一点。但是，拿下灵州以后，那就不一样了。不但以后西线再无暂时，而且灵州和那半个云州，可以连成一片。以后大离便可直接攻入冰原腹地，在北方的战事，可以由守势转为攻势。 至于南方，曹家的存在，既是个坏事，也是个好事。曹家既然没有帮助天玄宗出兵，那也就意味这，这个号称修真界第一世家的古老家族，确实会恪守祖训，不会离开原陵修炼界。如此一来，天玄宗和大离的接触线，就只剩下了雷州和两江修炼界相接的那临兰江一线。 不管是落霞岛两剑山联军，还是天玄宗，想要继续北上，就必须走这一线。如此一来，天玄宗在南方的防守难度，大大降低。 从战略上来说，之前的大离的地盘，就像是一只张开的手掌。地盘虽大，但力量过于分散。而如今，大离则像是一个握起的拳头。不光防守起来，更加轻松，同样也能抽出更多的力量，主动进攻。 实际上，早在离景原回京之前，大离高层便已经开始出现了分歧。一部分人认为，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先趁着天玄宗立足未稳，再次进攻。就算无法成功收复两界，至少也应该收复两江这一界。 而另外一部分人则认为，应该先将目光放到北面。如今的大离，南边防守起来，相对轻松很多。天玄宗继续进攻，只能走雷州这一线。而两剑山和落霞岛联军进攻，如果不走这一线的话，就只能去死磕珈蓝寺。既然如此，南面只要派遣一位名将镇守即可。大离完全可以抽调出更多的力量，优先解决冰雪神殿。 若是能够打垮冰雪神殿，将北方几界全都吃下的话，那大离同样是胜券在握了。反倒是天玄宗，虽然目前已经坐拥五界之地，但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直接面对妖族的死磕了。 十年，还是二十年？ 不过，不管台面下如何暗流涌动，至少今日这场庆功宴上，大家还是表现的极为热情。尤其是小皇帝离宗训，更是对离景原极为热络。 在这场庆功宴结束后，小皇帝在几名贴身宦官的陪同下，返回了后宫。 回到后宫之后，小皇帝遣走了其他几名宦官，唯独留下那名被他取名为‘辟邪’，容貌神似前朝皇后的那名年轻宦官。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小皇帝的幻术神通，再次有所精进。不光可以自己在识海当中，缔造幻境，甚至还可以将那名叫做辟邪的小宦官，一起拉进来。 这一日，小皇帝在识海当中，缔造出了一座杀戮战场。在那名小宦官的陪伴下，放肆了宣泄着自己的杀意。 “好一个离景原！” “灵州之事，自己就敢拍板独断，允许灵州自治？” “谁给你的胆子？！！！” “摄政王？” “他日朕跻身返虚，第一个就先杀你！” 一阵血腥的杀戮之后，小皇帝似乎终于宣泄掉自己心中的积郁。那名始终陪伴着他的小宦官，轻轻走过来，让小皇帝轻轻躺下，头枕着他的大腿。 “陛下，离景原目前势大，而且可以利用，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对于这名年轻宦官的劝告，小皇帝只是温柔一笑。 “朕知道。” “离景原，出身皇族支脉，他忠诚的，甚至不是朕这个大离皇帝，而是大离这个姓氏。朕在拥有足够力量之前，只会尽量拉拢他，让他去给朕征战天下。” “而且，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掺和宫中的许多事情。甚至只要朕有足够的理由，他说不定还会帮朕。” “朕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他。” “朕现在首先要做的，除了提升修为之外，是要尽快掌权！” “朕不做傀儡皇帝。” 小皇帝说话之间，一道人影陡然出现。 正是那位太皇太后米氏。 然后，小皇帝指尖出现一抹剑芒，这道身形陡然化作一堆碎肉。 “朕知道，不管是离景原，还是离景宜、离景仲，亦或者那些暗地里向朕表忠心的人，其实都别有用心，他们不过是想要利用朕罢了。比如那离景宜，无非是想借朕之手，先血洗了这座宫城，然后再以所谓的大义名分，清理掉朕。到时候，按照继承顺序，说不定就要由他来做这个大离皇帝了。” “不过，朕何尝不是想利用他们？” 第27章 注定要输 这座流炎王蛇一族的祖地，如今已是彻底废弃，到处都可以见到被破坏的痕迹。甚至就连海底的几条火脉，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近千里海域内的海底，都已经被无尽的熔岩覆盖。 流炎王蛇一族，在撤退的时候，对这里进行了毁灭性的破坏。 作为妖族众多王族血脉之一，流炎王蛇的繁衍能力，已经算是很强了，但整个族群的规模，也就不到五十万。所以，撤退起来也相对容易，这样也就给了他们更多的时间，来破坏祖地。 宁可全部毁掉，也绝不能留给天玄宗。 这是所有妖族的共识。 因为此地深处的几条高阶火脉，都已经被引爆。若是没有宗师级别的地脉师出手调理的话，恐怕未来百年之内，这里都不会恢复平静。不过，对于天玄宗而言，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火脉和灵脉一样，只要没有被迁离这一界，就算暂时被破坏了，日后也还能凝聚出来，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只是，如今此地的环境，难免显得有些险恶。恐怕周天境后期以下的修者，都绝难深入其中。当然，对于现在的卫易来说，这肯定不算什么。尤其是卫易掌有五行乾坤，不管周围的火脉如何狂暴，都可以被卫易迅速以五行流转之法，化为己用。从卫易的角度来看，在这里和在外面，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深入这片绝地的核心之处后，卫易渐渐发现一些倒塌的残垣断壁。在如此恐怖的火脉爆炸之下，还能有一些残垣断壁没有被毁灭干净，可见这些建筑的材料也十分不凡。想来未来等这里的火脉渐渐平静以后，会有不少化灵期乃至周天境的修者前来寻宝。很多看起来已经废掉的垃圾，带回去以后，未必不能提炼出一些炼器的好材料了。 在接近这片绝地的核心区域后，卫易释放出自己的神识，仔细感知周围的环境。很快，卫易便感知到一处隐蔽的空间波动。 藏得倒是够隐蔽的。 这处空间波动，极其细微，普通周天境中期以下的修者，绝难发现。 在捕捉到这处空间波动之后，卫易随意伸手，在虚空中一撕，一个丈余的空间门户，便出现在他身前。卫易随即进入其中，顺手将在这道空间门户以禁制封死，以防外面的海水倒灌其中。 进入这座大型洞天之后，卫易瞬间发现，这座洞天，比之前资料上描述的还要更大。整座洞天，已经接近九百里方圆，比卫易的那座鱼龙洞天还要更大了。 九百里的洞天，在洞天世界当中，都属于相当罕见的那种。毕竟，若是再提升一些，达到千里门槛的话，那便是一方小世界了。 卫易能够感觉的到，这座洞天内部，已经隐隐有一些不同于外界的大道存在。比之鱼龙洞天，又强了许多。 “有点意思啊？” 短暂以神识扫过这座洞天之后，卫易微微一笑。以他如今的神识强度，足可以轻松覆盖整座洞天。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这座洞天内部，到处都是被毁坏的痕迹，不过依稀能够看出往日的一些细节。 这座洞天内部，昔日恐怕是被流炎王蛇一族，当成了最核心的地盘。洞天内部，不但有顶尖的灵植园，更有许多用以流炎王蛇一族修行的设施。可惜，这一族在撤退的时候，也对这座洞天内部实行了清洗。所有灵植园，都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唯有洞天最核心处，有一座古老的神殿，依然屹立着。 这座神殿，明显不是流炎王蛇一族的造物，甚至卫易敢断定，应该是上古时期的遗迹。 上古时期的神殿，那可是放眼整个修真界都难寻的东西。不过，卫易却已经见过不止一座了。吞海鲸祖地见过一次，幽冥之海最深处见过一次，还有鱼龙洞天内也有一座。就连卫易自己，也有一座。 鱼龙岛上卫易的那座神殿，在卫易进阶神位中期以后，已经继续扩大，如今已经达到五里左右的程度了。 而眼前这座神殿，竟是已经超过了九里！ 在发现这座神殿规模的同时，卫易心头便炙热了起来。 神殿的大小，代表了神殿主人的强弱。超过十里的神殿，那是只有上古时代那十二位至高神灵，才能拥有的。比如吞海鲸祖地的那位，或者幽冥之海最深处的那位。而眼前这座，能够超过九里，那也就意味着，这座神殿在万年之前的主人，极有可能是那十二位至高神灵之下，最为强大的存在。 若是类比今天的话，估计就是纯阳境界了。而且在纯阳当中，也是颇为强大的存在，说不定能堪比顾飞鱼、郑当中那样的强大纯阳。 卫易的神识在触碰到这座神殿的时候，受到了强大的阻碍。这座大型洞天内部，虽然也存在了一些阻碍神识感知的禁制，但对卫易却没什么效果。唯有这座神殿，就连卫易的神识，都无法渗透进去。 有意思！ 卫易现在已经可以断定，流炎王蛇一族，之所以能够传承万年不断，原因应该就在于这座神殿了。卫易也很好奇，这座神殿内部，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因为洞天内部的其他地方，都已经被毁坏，所以卫易也就没必要再去探查其他地方，直接来到神殿之外。让卫易惊讶的是，这座神殿外部，竟然存在着强大的禁制。这层禁制，明显不是流炎王蛇一族布置，而应该是昔日那位神殿主人所布。卫易试着以神力渗透其中，发现依然不起作用。 流炎王蛇一族，到底是怎么进去的？难不成，他们掌有特殊的钥匙？ 卫易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这座神殿外的禁制，固然强大，但对他而言，倒也不算特别麻烦。以卫易如今的能力，只要不是圣地山门级别的禁制，都可以试着去破一下。 “小天，该你露一手了。” 卫易轻轻一挥手，一盏油灯瞬间出现在他身前，赫然正是卫易几件神兵当中的齐天灯。不过，如今的齐天灯上，却隐隐有一名青衫书生的虚影。 先前在东海阻击那位荒玉真君的时候，卫易将几件神兵先后度过了雷劫。在渡过雷劫之后，几件神兵也先后诞生出了器灵。这名青衫书生，便是齐天灯的器灵。 “试着帮我定住神殿内的禁制流转，我试试能不能以暴力打开一条通道。” 青衫书生微微颔首道：“是，老爷。” 齐天灯，最擅封困与破禁。 一道微弱的光芒闪烁而过，被齐天灯灯光照耀过的地方，顿时出现一阵刺耳的声音，仿佛是一艘正在航行中的巨大宝船，突然被停了下来。卫易同时一剑向前，并未使出全力，只是将灯光照耀区域内的禁制，全部斩碎。 如此，卫易继续向前，灯光照耀的地方，被他斩碎禁制之力。而在卫易进入神殿之后，当灯光消失之后，卫易身后的禁制，则开始渐渐恢复。 随着逐渐深入神殿内部，卫易面对的阻力也越来越大。不过，这反倒让卫易更加兴奋。因为这也就意味着，这座神殿昔日的主人，格外的强大。 卫易这种破除禁制的方式，若是换做现在一些强大门派的话，肯定不行。因为现在各大门派的禁制，大多有自毁能力。不过，上古时期的神殿，似乎都没有这种能力。能够历经万年，经过岁月的流逝后，依然让卫易都觉得困难。可想而知，万年之前，这座神殿该是何等强大。 进入神殿之后，卫易并没有随便探索周围，而是直接朝神殿最核心处走去。所有神殿，不管是上古时期的，还是卫易的那座，都一定有神殿核心。如果神殿主人已经不在了的话，只要炼化了神殿核心，便能控制整座神殿了。 从进入这座神殿开始，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卫易才终于来到神殿最核心的位置。 这一路走过来，哪怕是如今的卫易，也觉得消耗不小。 神殿核心处，是一座相当空旷的大殿，和其他上古时代的神殿布置类似。在大殿最核心处，有一尊王座，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 如无意外，这尊王座，应该就是神殿的控制核心了。 卫易缓缓走过去，以自己的神力渗透其中，发现果然如自己所想。卫易输入神力之后，很快便发现，想要炼化这神殿核心，似乎需要灌注海量的神力才行。 以卫易如今的修为，都要称得上是海量的神力，可想而知，那该是多么恐怖了。 又花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卫易才终于感觉到有一种快要注满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波动传来，卫易顿时脸色一变。 这是……幻境？ 此刻的卫易，周围环境已经彻底变化，卫易能够感觉到，这应该是一种环境类的东西。与其说是幻境，倒不如说是这座神殿主人，生前的某部分记忆。 有点像昔日卫易去过的那座炎康石林。 在这片幻境当中，卫易很快发现，在这段记忆当中，这位神殿昔日的主人，似乎正在参加某次重要会议。参与这场会议的人极多，放眼望去，恐怕有数百人之多。 在这数百人当中，这位神殿主人，站位相当靠前。不过，从大家的位置来看，似乎还有至少二十多位，地位要比这位神殿主人更高。 这就很可怕了。 要知道，以这座神殿的规模来看，这位神殿的主人，生前至少是纯阳级别的存在，而且在纯阳高手当中，恐怕也是相当强大的存在。然而在这段记忆当中，比他更加的强大的，却有二十多位？ 上古时代，如此强大吗？ 此刻，包括神殿主人在内，所有人都面对着最高处的那张王座。王座之前，有一人，并未坐下，而是站在那里，背对所有人。 卫易瞬间就认了出来。 这位背对众人的存在，绝对就是昔日的大离皇祖！ 这个背影，和卫易昔日在东海成界时天劫所见的那个背影，完全一模一样。 “以上，就是你们想知道的所有真相。” 站在王座前，背对所有人的大离皇祖，轻轻开口，打破了这段记忆当中的安静。 “这个真相，或许很残酷，但是，它确实是整个封神计划的核心。三千年前，龙神的陨落，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个计划，我们就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死一样的寂静。 哪怕只是通过记忆幻象，回顾这段故事，卫易依然能够感觉到神殿主人昔日的那种绝望心情。 不光是他，此刻所有参与这场会议的存在，都感到了绝望。 卫易微微皱眉。 这段记忆当中，那位大离皇祖所说的话，透露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封神计划？龙神陨落？ 还有，那位大离皇祖，所说的从开始就没有赢的希望，到底是指什么？ 难道，指的是那场封神大战吗？ 卫易此刻越发的好奇，因为先前他也曾听东连说起过，上古时期的那场封神大战，上古神灵一方，有十二位至高神灵，每一位都是堪比后世仙位的存在。所以，那场大战，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的才对。 但结果，谁都知道，后来那场战争，是以大离皇祖的胜利而告终。 “不过，就算是注定要输，我们也一定要去战斗。此世的战斗，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去斗，去拼！至于万年之后，我们应该相信，我们的后辈，有能力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人族，之所以能够传承至今，从来不是因为某一个个体的强大。而是因为，我们一直薪火相传，每一代人都在努力为后世开创奇迹，同时也在努力相信着未来。” “这场战争，我无法给予你们任何帮助。我只能保证，你们无需担心那几位主神。” “陛下！” 这一刻，所有高手，尽皆跪服下来。 画面到此结束。 第28章 你想做皇帝吗？ 卫易心中有种莫名的压抑。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哪怕明知已是万年前的记忆，而且后来人族也确实打赢了那场战争，卫易仍是觉得有些压抑。就仿佛……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故友去送死一样。 除了这种压抑的心情之外，卫易更在乎的是，是这段记忆当中，那位大离皇祖所说的话。 什么叫相信未来的人？ 叶朝归曾说过，今日世间的种种，极有可能有一双幕后黑手在推动。而这双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并非那个姚老头，而是大离皇祖。对于叶朝归的这番话，卫易一直很在意。可惜对于这件事，叶朝归似乎有所忌惮，并不愿多说，只是告诉卫易等他达到神位巅峰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联想到这段记忆当中，大离皇祖所说的那段话，卫易陡然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过往万年的历史，再加上现在的天下格局，也都是那位大离皇祖所布置的局？ 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吧？ 而且，就算是那位大离皇祖再怎么厉害，他是如何看到万年以后的事情？又是如何操控了这万年的历史？ 还有，这位大离皇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想不通，剪不断。 所有的这些，如同千丝万缕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理清其中的关键。 随着这段记忆落幕，卫易对这座神殿的炼化，也彻底结束。在卫易炼化了控制核心之后，海量有关这座神殿的信息，传递而来。 卫易忽然恍然。 因为在这些信息当中，有一条不起眼的记录。神殿的某处，是昔日这位神殿主人豢养灵兽的地方，里面豢养的十几条流炎蛇。 也就是说，后来强大的流炎王蛇一族，不过是昔日那位强大的神殿主人，所豢养的灵宠吗？ 至于为何流炎王蛇一族，可以保证每代返虚传承不断，卫易也找到了答案。原来，在神殿深处，有一眼天桑泉。天桑泉是世间罕有的至宝，有凝灵之效。一滴天桑泉中的泉水，便足可以让一位化灵期修士，瞬间恢复所有灵力，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远比那些恢复灵力的丹药要强得多。 另外，天桑泉每隔三百年，都会在泉底孕育出一枚天桑石。周天境巅峰使用天桑石之后，自身大道暂时融于天地，达到短暂跻身返虚的效果。有过这样一次经验，再想进阶返虚，就容易太多了。 正是因为有此物，流炎王蛇一族，才能保证万年传承不断。 卫易也是感慨，看来真的是不能小觑任何一个古老的势力。能够传承千年万年，必有其道理。就像这天桑泉，修真界已知的天桑泉，只有两眼。一眼在珈蓝寺手里，一眼在落霞岛手里。就连咸安城那边，似乎都没有此物。谁又能想到，区区一个流炎王蛇一族，就能拥有这样的宝贝。 也难怪那位流炎王蛇族长，几次返回，想要带走这座洞天，却都不敢叫帮手。若是几大皇族知道，流炎王蛇一族手里有这样的宝贝，肯定会过来抢夺。再加上这座洞天和这座神殿，估计都够这一族彻底灭族了。 当然，这些宝贝，现在都归了卫易。 “那位妖王，想必临走之前，也没舍得破坏这眼天桑泉，想着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回来，带走这座洞天。可惜天桑泉和这座神殿，早已彻底融为一体。这一族又没有修行神力的高手，无法认主这座神殿，只能便宜了我？” 卫易也不禁唏嘘。天玄宗虽然没有天桑泉，但能够辅助进阶返虚的宝物，还是有的。至于这流炎王蛇一族，失去此物之后，以后说不定就要彻底衰落了。 认主了这座神殿之后，卫易想要挪动这座洞天，就显得轻松了很多。不过，他如今到底不是纯阳，想要将这座九百里方圆的洞天，一路搬到元合岛那边，恐怕少说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行。 …… 一场庆功宴之后，身为摄政王的离景原，再次离开京城，远赴雷州镇守边境。 在战略选择上，离景原明显倾向于先北后南的策略。 天玄宗在吃下两江和潇湘之后，短时间内绝对无力继续北上。也就说，大离只要把好雷州的大门，就能同时挡住天玄宗、落霞岛和两剑山三家圣地门派的进攻。再加上曹家不会离开原陵，珈蓝寺算是大离的附庸。大离未来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了冰雪神殿这一家。 对此，离景原直接以实际行动，表现出了自己的立场。在返回京城的同时，离景原对灵州那边的大离战部，下达了两种命令。一种是对那些刚刚完成整编的灵州战部，离景原选择将其中的一部分精锐，调往雷州。至于离景原麾下的原字部，以及原字部所属的附属战部，离景原则全部调往了中州北线。 不过，就在离景原刚刚离开咸安城之后不久，一艘云梭便出现在离景原的前路上。这艘云梭像是已经算准了离景原会经过这里，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王爷，可否暂时停留片刻，与孙某一叙？” 在这艘云梭显露出身份之后，原本警戒的离景原亲卫队，暂时放松了警惕。 钦天院院首，孙康。 只是，离景原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何孙康会在这里等他。 “见过王爷。” 两艘云梭落地之后，孙康随手布置了一道禁制，隔绝了周围。然后，这位已是历经四朝却一直待在钦天院的老人，不急不缓的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一张方桌，两把椅子，以及一套茶具。 整个过程，全部按照离都高层的礼仪进行，让人挑剔不出半点毛病。然而对于此刻正急着赶往雷州的离景原来说，就越发的让人觉得憎恶了。 “王爷此去雷州，可有把握收复两江？” 孙康不紧不慢的开口，让离景原不禁微微皱眉。 他知道，孙康今日来找他，绝对是有要事。只不过，离景原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兜圈子的说话方式。但对于这位资历和年龄都远在他之上的老人，离景原一时也不好发作。 “没有。” 孙康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晃了晃手中的茶盏，又问道：“那王爷可否给在下再说说，到雷州之后的打算？” 离景原眉头不禁皱得更紧，因为照理来说，孙康身为钦天院院首，是无论如何都不该问这些问题的，要问也是保和院才有资格问题。更何况离景原如今身为大离摄政王，身份远比孙康更高，更不是孙康应该这样去问的。 身为钦天院院首，却对离景原未来在雷州的动向好奇，这其实已经犯了忌讳。 不过，碍于孙康四朝老臣的身份，离景原仍是平静回答道：“无非见机行事而已。就算拿不回两江、潇湘这两界，总要将雷州前线打造的滴水不漏。等到香帅养伤归来，可以领兵之后，多半会由香帅继续镇守雷州……” 离景原刚刚说到此处，孙康却忽然打断道：“王爷在京城和香帅第二次见面，就没聊点别的什么？” 离景原脸色陡然森冷起来。 回京之后，除了那场庆功宴之外，离景原一直呆在自己的留川王府，期间除了去过一次保和院，详细讨论雷州那边的战事，和返回京城养伤的张香涛见过一面。后来明面上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王府。 但实际上，在此之后，张香涛还是悄悄以神魂分身之法，去过一次留川王府。 至于聊了什么，除了二人之外，再无人知晓。甚至，就连张香涛那次去见离景原，都只有王府内两位最核心的亲卫知道。 那么，孙康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当真是凭借天机术？ 离景原不信。 在两江那场刺杀之后，身为名将的张香涛，重伤垂死。不过，返回京城之后，在大离不遗余力的救治之下，总算保住了这位老帅一命。虽然修为被重创，以后个人战力恐怕只能相当于周天境修士。但张香涛的重要之处，本来也不在于个人战力，而在于他名将级的指挥能力。 而对于张香涛丢失两江，导致两江战局崩溃的过失，咸安城这边也并没有过于深究，只是对这位香帅简单的罚俸三年，以示惩戒。这个处罚，明显是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另外，对于张香涛被刺杀一事，大离十二院当中的刑罚院，倒是进行了严厉的追查。然而最终，除了查到几名周天境之外，再也没有查到更多。 若事实真是如此，真的因为几名周天境的阴谋，便让张香涛被成功刺杀，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后来张香涛之所以要避过所有人，以一道神念分身去见离景原，其实倒也没有别的事情。除了交代给离景原他在雷州那边的一些布置之外，更重要的，是告诉离景原要到了雷州之后，要防备哪些人。这些事情，自然不好公开说明，而两位名将私下会面，本就是最大的忌讳。所以，张香涛干脆就直接做到底，避开了所有人去见离景原，以求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但此刻，这件事，却被孙康点明了出来。 离景原刹那之间，心中便生出了许多个念头。是孙康真的凭借天机术推演出来此事？还是张香涛本人告知了他这件事？亦或者是两人见面的过程，有人泄密？ “王爷莫要紧张。” 孙康只是淡然一笑，随即又道：“香帅能够避开所有人的感知，包括影卫的看守，秘密去王府见王爷，这件事其实在下也是帮了些小忙的。若不是这样，仅凭香帅在京中的脉络，想要躲开影卫的监视，只怕是万万不能。” “孙院首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没必要和我多兜圈子了吧？” 离景原的耐心，已经被近乎消耗干净了。 他不愿意再和孙康继续闲扯下去。 “王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然而孙康却依然没有要吐露真言的意思，只是继续道：“将雷州防线打造出来，然后由香帅统辖南方，之后呢？” “之后我会率军北上，全面主导和冰雪神殿的战事。朝中如今虽然有反对的声音，但在这件事上，不光是我，保和院那边，以及韩帅和米帅，都是一致的。” “哦。” 孙康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之后，随即又笑问道：“那么，若是王爷能够成功打垮冰雪神殿，再之后呢？” 再之后？ 就在离景原刚刚想要回答的时候，孙康却抢先开口，说出了一句让离景原脸色顿时森冷的话。 “王爷就没有想过，自己做皇帝？” 此话一出，离景原顿时目光尖锐起来。 “孙院首，你知不知道，光凭你刚才这句话，本王就可以直接擒下你，然后把你送往刑罚院问罪？” 面对离景原的威胁，孙康却是丝毫不急，只是继续问道：“王爷会吗？” “王爷有没有想过，就当下这个多事之秋而言，王爷您坐上那个位置，会比当今陛下更合适？如果当下是您坐那个位置，香帅绝不会被刺杀，南方就算战事彻底糜烂，但最多也只会丢一个潇湘。有香帅在，两江总是能守得住的。” “我想和王爷做笔生意，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兴趣。” 孙康缓缓起身，轻轻一拂手，桌面上陡然出现了一连串的名字。随着这一连串的名字出现，离景原脸色越发难看，最终，他甚至在这串名单当中，见到了自己那位岳父，也就是那位洛氏家主的名字。 “王爷若是坐上那个位置，这些人显然更愿意看到这个结果。我想和王爷做的交易，就是我可以保证未来王爷可以有个机会，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作为交换，王爷要保证彻底灭掉冰雪神殿，为我大离再演万年国祚。” “这个交易，到底做不做，王爷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这位历经四朝却风雨不动的老人，转身离去，而离景原眼前那一连串的名字，也缓缓消散。 对于孙康的离开，离景原并未阻止，但脸色却已经难看到极致。 京中……已经到了如此局面了吗？ 第29章 了断 整个永和元年，从年初一直乱到了年尾。因为乐北亭、郑当中的死，整个修真界的战火被彻底点燃，天下无一处不起战火。 便是号称不参与天下争霸的原陵曹家，也花了不少力气，清理内部。至于其他作为主战场的几界，就更是战火连天了。 这种情况，一直到永和二年，依然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南方，天玄宗鲸吞两界之后，开始对两界进行无声的清洗。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大波动，但台面上的风起云涌，却从来不曾少了。 雷州和两江的交界一线，随着离景原的到来，大离终于彻底稳住了阵脚。而天玄宗这边，则是派遣新晋名将王垂志，镇守临兰江。双方相互试探过几次，彼此都没占到太大便宜。 如果再加上两剑山、落霞岛以及珈蓝寺这三家的话，两江西北、炎州东北的那座战场，竟是聚集了五位名将。 北方，灵州战事因为姜怀水的死，而诡异结束。不过，此后的几个月里，灵州倒是迅速平定了下来。除了彻底取消了战部管辖权之外，灵州对于普通修者而言，倒是没有更多变化了。 最激烈的，还是要数北方战场。 乐北亭的死，被远东方面，彻底归咎于大离。这一年以来，虽然冰原并未取得太多实质性的战略进展，但北方的几座战场，却都打得翻天覆地，丝毫不输当年的中州血战。而且这一次，咸安城和冰雪神殿是全面开战。从中州边境到云州那边，凡是大离和冰雪神殿相接的地盘，就没有任何一处安稳的。 死的人太多了。 比起几十年前的那场中州血战，这场战争，绵延的范围更广，殃及的地域更大。 没有人知道，从乾安末年开始，直到永和初年，这期间到底死了多少人，这本来也是没法统计的事情。因为战乱一起，不光战场上会死人，战场之外的平民，往往也会受到波及。但据后世史学家计算，永和元年修真界的整体人口数，相比乾安三十八年那场仙战之前，至少要下降了四成！ 是整个修真界，整体人口数下降了四成。 当这个比例，放大到整个修真界的时候，那就真的很恐怖了。 咸安城。 离洛今日按时到保和院点了个卯之后，便直接回了王府。反正他在保和院这边也是虚职，若非离洛不想让老爹因此被外人诟病，干脆就连每十天一次的点卯都懒得来。 在外人看来，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离洛这位留川王之子，像是忽然开了窍一样，离开了闻道院，开始入朝为官。有留川王这样一位老爹罩着，离洛的晋身之路，自然是一马平川。皇帝陛下更是亲自下旨，直接将离洛擢升为保和院一等执事。享受同级别所有待遇，却又无需参与实职。 然而从离洛本人的角度来看，那就截然不同了。 一年多以前，他只是以一具化身在闻道院当中修行，真身则是远在最前线的战场上，厮杀历练。然而后来，当离景原决定率军死磕灵州之后，他就被彻底叫了回来，美其名曰‘保护他的安全’。 所谓安全，无非就是做人质罢了。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离洛一直居于京城。除了按时去保和院那边点个卯之外，偶尔皇帝陛下还会召他入宫，让他陪练修行。一个周天境，去陪一个化灵巅峰修行，自然是不对等的。不过若是换成一个摄政王之子，陪皇帝本人修行，那就截然不同了。 离洛的这份待遇，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 不过，离洛自己却对此有些排斥。离洛这些年在军中打磨，也算见惯了人情世故。对于自己那位堂弟，离洛其实并不喜欢。不知为何，每次离洛和他相处之时，总会觉得这位皇帝陛下，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暴虐的情绪。 就仿佛是一条隐藏在草丛当中的毒蛇，随时准备择时而起。 相比之下，离洛还是更喜欢回到闻道院那边，去和苗夫子讨教学问。至少，在闻道院的藏书阁里，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怎么？有心事？” 苗夫子的一声询问，打破了离洛的遐想，让离洛惊醒过来。 “做学问，最要紧的是静心二字。若是自己心里有别的念头，自然不可能踏踏实实静下心来，专心于学问。” 苗夫子见离洛这个表情之后，便知道刚刚离洛的心思，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说离洛如今一是保和院的一等执事，身份远不是苗夫子一个普通夫子能够比的。不过，苗夫子还是更愿意将离洛当成自己的学生，甚至是自己的晚辈。 “既然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帮你想想。我虽然常年在闻道院内研究学问，但外面的事情，未必就一点都不知道。” 离洛抿了抿嘴唇，犹豫半晌之后，终于缓缓道：“福王今早派人来给我送了一份请柬，说是府上刚刚得到了一门有趣的功法，想要请我过去看看。” 苗夫子‘哦’了一声后，问道：“是只邀请了你一个，还是邀请了很多人？” “应该……是很多人。”离洛其实也不太确定，福王到底今日都邀请了哪些人。不过，从请柬上来看，应该不止他一个。 福王，离景宜。 乾安先帝的长子，论辈分，当今陛下都要管他叫一声大爷。 “我听说……福王最近在京中很活跃？” 苗夫子再次询问了一句后，离景宜点头回答道：“能够让老师您都有所耳闻，看来福王殿下，最近这一年确实是风头正盛啊？” 福王离景宜，生母不过是昔日宫中一名普通宫人。离洛对此有所耳闻，据说是当年乾安先帝在潜邸之时，某次酒后荒唐的结果。因为生母没什么背景，所以离景宜成年之后，哪怕明明比另外两个弟弟年长许多，但身后的势力却很单薄。 相比之下，先帝离景平的生母，是京城四家之一的米家之女。能够给离景平提供的帮助，那就太多了。 而这位福王昔日作为皇子之时，在朝堂上的口碑倒是也不差，以宽仁厚道著称。后来到了弘武年间后，福王便彻底隐退，不再涉足朝政。直到弘武末年，离景宜才终于再次站在朝堂上，插手朝堂政务。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今日之事，你我权当笑谈。”苗夫子沉吟片刻后，缓缓道：“照理来说，一位前朝嫡亲王爷站在朝堂上，皇帝陛下又是幼主，本该相互忌惮才是。不过我听说，过去这一年里，陛下似乎和福王走的很近？” 离洛再次点头。过去这一年，那位小皇帝和福王之间，确实来往不少。而且离景原知道，这种来往，绝非单纯的应付，而是真的对其青睐有加。 这不合常理。 “另外，我听说福王这一年多以来，在京中大肆招揽门客，其中不乏返虚期的高手。一个久居京城的前朝王爷，大肆招揽门客，这早已犯了忌讳，甚至已经不合礼制。司礼院那边，就没对此作出过什么反应吗？” “应该没有吧？”离洛摇了摇头，但语气也不是很确定。“至少，我没听说过司礼院那边有什么动作。” “那就很有意思了啊？” 苗夫子轻轻眯起眼睛，笑容有些诡异：“在我们大离历史上，像当下这种时局，以往还从未有过。但是，历史上的那些大型门派，这种事情却并不是没发生过。” “我们来想一想，一个一流门派，返虚老祖突然战死，只留下了周天境后期高手，再加上一大堆战部。这个时候，新任掌门对有可能威胁到他掌门之位的人，非但不加以打压，甚至还在暗中扶持，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离洛想到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几次先例，不由脱口而出道：“老师的意思是，这位掌门，和这个有可能威胁掌门地位的人，存在某个共同的敌人？所以，需要联手对敌？” 这个猜测一出口，离洛自己都有些傻了。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猜测的这样，小皇帝离宗训的敌人，会是谁？ 离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那个远在雷州前线的老爹。 离景原身为摄政王，又有种种特殊的身份。如果换成离洛去坐那个位置，最忌惮的肯定也是离景原这位辅政之人。 “你再仔细想想？” 苗夫子却是摇了摇头，笑容玩味道：“你真的觉得，你的猜测是对的？别的不谈，这个时候自己毁掉自己最大的盾牌，生死搏杀之际，不要命了？” 离洛缓缓闭上眼睛，将整个事情过程，从头再回顾了一遍。 最终，当离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尽是骇然。 “难道……是太皇太后？” 这句话刚一出口，离洛便瞬间摇头道：“这不可能。别的不说，就算他真的想做什么，他能对太皇太后做什么？” “不要高估了人心。” 苗夫子指了指旁边一排排的玉简架，道：“这些年你在闻道院中，看过大离万年以来的历史。你应该明白，仇恨和欲望这两样东西，可以彻底蒙蔽人的双眼。正常思维下的不可能，也许未必就真的不可能。” “如果是真的……”离洛脸色越发难看，他不敢去想，如果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个真相，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怎么？觉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苗夫子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若是真的这样就乱了分寸，我倒是对你失望了。” 被苗夫子这样一说之后，离洛强行镇定了一下，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从头审视自己的猜测。 “我明白了。” 许久之后，离洛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缓缓道：“我能看到的，我爹想必也能看到。既然我爹什么都没有做，那我也不会去多做什么。不过，我会提前准备一些后路。若是那个最坏的结果真的出现了，我至少要保证我和我娘，能在第一时间离开咸安城，逃到我爹那边去。” 苗夫子微微一笑，但同时却又再次微微摇头。 “这话，你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你能看到的东西，王爷自然也能看到。但若说王爷能看清的话，那恐怕就未必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场乱局当中，你或许可以置身事外，但王爷绝对不能。” “所以啊，王爷自身，也未必就全都能看的清楚了。” “但后面那件事，你说的没错。京城若是真的出了问题，你能在第一时间和王妃离开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 雷州前线。 在经过长达半年的建设后，如今的临兰江，已经被离景原打造的极为牢固。虽说比不上留川河防线或者丽水防线，但凭借海量的驻守战部，守住临兰江一线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抵达临兰江之后，离景原时常一个人站在江畔，望着平静的江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临兰江，波光如镜。 传闻这条临兰江，是昔日大离皇祖亲自命名的，同时也是大离皇祖诅咒的一条江水。不过，这条江水为什么会惹到大离皇祖，后世不得而知。 人们只知道，万年以来，这条临兰江，从来都不起波澜。 “渡证道之劫，叶朝归的寿数，最多还有十年。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都用不上十年了。” “一旦老二跻身神位巅峰，哪怕他无法继任掌门，同样也能决定天玄宗那边的态度。” “北边，若是再有十年的话，老三想必也能彻底掌控全局了吧？” “若是我真的做了大离皇帝，找他们来喝顿酒，修真界内部，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再死人了？” 离景原盯着眼前平静的江水，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京城那边的事情，他自然知道。 尤其是在孙康联系过他之后，虽然他远在雷州前线，却称得上是对京城的局势，了如指掌。 离景原很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能力，如果想要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未必没有机会。 但是，有这个必要吗？ “既然你自己作死，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百年以来，修真界死人死得太多了，该有个了断了。” 第30章 永和变法 自二十年前开始，遍及北方四界的桓庙，便开始传承一种新式的修行之法。 神力修行之法。 所有年满十二岁，准备开始修行的孩子，都可以前往桓庙，接受桓庙的启灵仪式。在这个仪式之后，体内自然就能诞生出第一缕神力，正式走上神力的道路。至于那些已经走上灵力一道的修者，如果想重走神力一道的话，也可以先废掉自己的灵力修为，然后去桓庙接受启灵。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的时候，可着实是吓傻了很多人。谁能想到，自东海那边之后，远东这边，竟然也开创出新的神力修行之法？ 过去这二十年当中，北方四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上神力一道。尤其是自去年老帅乐北亭身亡，乐桓成为新任的北方四界共主之后，新踏上修行之路的少年，更是有八成以上，都选择了走神力一道。 如今北方四界刚刚开始踏上修行之路的少年们，都有这样一种趋势：选择继续走灵力一道的，大多是出身优越，身后势力能够为其提供更多帮助的大家族大势力子弟。而选择走神力一道的，则大多是那些出身贫寒的少年。 因为公平。 神力一道，远比灵力一道更加公平。 神力一道，目前所有的功法和神通，都来源于桓庙。桓庙之外，严禁私相传授。一旦发现，直接判以斩首。另外，若是有神力修者，创出了某种神力法门，桓庙也会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高价，直接买断，同样不允许外传。 如此一来，神力修者便只能从桓庙这边，才能得到各种修行法门了。 除了修行法门之外，桓庙还提供各种修行资源。只有你对桓庙的贡献足够，就能凭贡献在桓庙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至于如何获得贡献，目前桓庙只开放了两种渠道。一种是凭借信仰，北方四界的所有神力修者，都一定是乐桓的信徒。桓庙将信徒对乐桓的信仰程度，划分为十个等级。最低的三等没有任何好处，但七等以上，信仰等级越高，每个月便能够从桓庙得到一笔不菲的贡献奖励。 而且，若是三等以上的狂信者，更是可以直接加入桓庙，在桓庙中任职。一等的狂信者，甚至可以直接担任桓庙的祭祀，那好处就实在是太多了。 而除了信仰渠道之外，桓庙也开放了任务渠道。只要完成桓庙发布的任务，同样可以获得一定的贡献。不过，桓庙的任务，基本上都是人力任务，不存在那种用资源便可以换取贡献的任务。而且，桓庙对任务执行要求极为严格，一旦接下任务之后，便只能自己独立完成，绝不能假以他人之手。 如此一来，对于普通的平民阶层来说，转修神力一道，明显比修行灵力更加公平。不管家世如何，有何背景，所有人都只能依靠自己修行神力。走上神力一道之后，家世、财富、靠山……所有的这些，便都没了用处。 当然，那些大世家大门派，对此自然也不会视而不见，自然会看到神力一脉的崛起，对他们会有多么巨大的影响。别的不说，以往那些一等门派，想要招收弟子，只要放出消息，前来报名的绝对是人山人海。 然而现在，就算是一等门派，报名人数也下降了太多。至于那些小门派，就更是面临着青黄不接的窘境。 对于这些门派势力来说，功法、传承、资源……这些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人。 如果连优秀的弟子都招不来，那还发展个球？ 北方四界的这些门派或者家族之类的势力，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惜这些反抗，最终全部被乐家一力镇压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门派也不敢再大肆抗争，只能在暗地里进行算计。然而以北方四界目前的情况，也许再过几百年，都用不着乐家再出手，这些门派就要彻底断绝香火了。 不过，门派势力的衰落，带来的却是北方四界整体的强大。在相对公平的环境下，很多出身一般但天分不错的平民子弟，也都开始纷纷崛起。而当这些平民子弟，经过二十年的苦修，开始逐渐进入军中之后，北方四界战部的整体实力，就再次上了一个大台阶。 玉州。 身为新任北方四界共主的乐桓，最近终于正式跻身返虚中期。 也可以称之为神位中期。 乐桓的修行速度，其实是相当吓人的。要知道，仅仅二十年之前，乐桓才刚刚进阶返虚，然后将己身灵力与信仰融合，成就了神力。 短短二十年时间，乐桓便从初入神位，一路到了神位中期。这种速度，足以让那些修行几百年不得寸进的老辈高手，羞愧至死。 当然，乐桓能够修行的如此之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他正式跻身神位之后，尤其当他开创出北方四界的神力道路，让更多人开始修行神力之后，乐桓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只要他的信徒们有所增进，他本人也会有所提升。虽然每个信徒能够给他提供的帮助，连一丝一毫都算不上。但当四界的所有神力修者加起来的话，那助益就相当恐怖了。 另外，乐桓的修为和所修行的道路，对于外界来说，同样也是个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乐桓所修行的道路，是一种相当特殊的道路。这种大道，或许可以称之为集众之道。信仰乐桓的信徒们越强，乐桓的大道也就越强。这种大道极为古怪，乐桓最初也是从宝静和尚那里，得到了启发，创出了这条前无古人的大道。 而这条大道的神妙之处，更是远超想象。比如，掌有此道的乐桓，可以彻底规避天劫。 没错，乐桓没有天劫。 寻常返虚，不管是强是弱。在跻身返虚之后，都会遭遇天劫。每次境界提升，同样会有天劫降临。然而修行这种大道的乐桓，却从未有天劫降临过。 这也是大家最困惑的地方。 乐桓过往二十年间几次出手，明显都已是返虚级别的战力。然而在各方的情报当中，乐桓却又从来没有过天劫。 除了个人修行和逐步掌控四界之外，自乐北亭死后这一年多时间里，乐桓还改组了整个北方四界的高层架构。原本北方四界的体制，袭承大离，四界事务皆由各界的三府统辖。所谓三府，便是指各界的界主府、经略使府和将军府。再往下，到了各府之后，便是由府主统辖。 但是，在过去的一年里，乐桓将整个北方四界，彻底进行了改革。首先是设置四界议会，然后每个府可以选一到三位代表，进入议会担任议员。至于乐桓自己，则是出身议会的首任议长。 另外，各界的界主府、经略使府以及将军府，全部取消。所有战部，一律由议会直接统辖。所有政务，一律由议会下辖的各种专职部门进行管理。 过去这二十年里，北方四界再加上云州那半界之地，变化实在是天翻地覆。 而乐桓主导的这场改革，更是在历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管是对于当世还是后世，都影响重大。 这场改革，被后世称之为‘永和变法’。 内部变革风起云涌，外部对于大离的战争，更是如火如荼。在这场对大离的战事当中，乐桓亦是主动消耗那些门派的力量，进一步加强议会的权威。 已经由界主府改为议长官邸的那座府邸，今日来了一位十分特殊的客人。 这位客人，来自于南方的大离。 至于这位客人的身份，那就更是极为隐秘了。 如今的雷州副将，保和院一等执事，尉迟经纬。 “王爷给议长带来了一份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隐秘，不方便以玉简记录，也不方便让他人口头转述，所以王爷这次才派我过来。” 乐桓有些惊异。 对于这个尉迟经纬，乐桓亦有所耳闻。尉迟经纬本是两江修者，从军之后便进入离景原麾下任职。后来跟着离景原一路征战，从两江到潇湘，从潇湘到雷州再到云州，尉迟经纬始终追随离景原身边，是离景原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副将。 当下大离和北方四界，正处于交战状态当中。这个时候，离景原为什么会派尉迟经纬过来？ 这位追随离景原百年的雷州副将，在说完之后，竟是直接敞开了自己的识海！ 识海，是一个修者最核心的本源所在。然而当下，离景原竟然直接将这位雷州副将，当成一枚人肉玉简，记载了自己给乐桓的消息。不得不说，这种法子，确实极为管用。就算最强大的天机士，也不可能推演出一个修者识海当中的内容。 乐桓略微犹豫一下之后，最终还是将神识探入尉迟经纬的识海。这个时候，如果乐桓愿意的话，完全可以一念抹杀掉尉迟经纬。 然而，当乐桓看完离景原留给他的消息之后，脸色却几次变化。 “我知道了。” “一旦那件事发生，我们北方四界，会全力进攻大离边境。另外，我外公也会深入中州。” “作为交易，我希望你们王爷能够说到做到。” …… 咸安城皇宫内，今日难得有些喜意。 起因在于，皇帝陛下已经于近日正式跻身周天境了。 身为大离皇帝，在乾安朝以前，从未有过任何一名大离皇帝，是以返虚以下的修为即位。就连返虚初期即位的，都极少极少。 然而自乾安一朝一来，连续三代大离皇帝，都不是返虚修为即位。乾安帝是周天境继位，后来好歹还算跻身返虚。而前朝弘武帝就更可怜了，不但周天境即位，死前也没能跻身返虚。 而当朝的永和帝，恐怕连可怜都称不上了，化灵期便继承了帝位。 不过好在，如今已经正式进阶周天境了。 其实以当朝陛下的年龄来算，能够在这个年龄进阶周天境，也算是世间罕见了。离宗训生于弘武七十七年，到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二十三岁的周天境，便是放眼整个修真界历史，都相当的可怕。 当然，有些知晓隐情的人，恐怕并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他们知道，皇帝陛下的这份修为，其实是用资源硬堆出来的。 所以，和那些真正的绝顶天才相比，皇帝陛下或许暂时快了一步，但对于日后的修行，却是大大的不利。 不过，既然是进阶周天境，好歹也是一件喜事。皇帝陛下亲自下旨，对宫中多加赏赐，也算是天恩浩荡了。 这一日，已是贵为太皇太后的米氏，正居于自己的住处，摆弄几种珍稀的花草。 “太后，刚刚收到消息，福王又派人秘密进宫了，去了陛下那边。” 米氏轻轻点头，然后这名身份极为隐秘的宫女，悄悄退去。只留下米氏一人，在这里摆弄花草。 许久之后，当米氏终于摆弄完这些花草之后，忽然轻轻一握。身前所有珍稀花草，全部被捻成尘埃。 “哀家其实一直都知道，你想做什么。只不过，哀家一直觉得，只不过是你年龄小，不懂事。等你再大一些，见得多了，自然会明白哀家的苦心。” “可哀家没想过，你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既然如此，那就由着你作死好了。你何时发动，这个皇帝之位，你也就没必要坐了。若是你不发动，哀家反倒没有废了你的理由。” “哀家不能看着，大离万年的传承，就这么毁在你手上。” 米氏盯着眼前已经化作尘埃的珍稀花草，没来由的，心里有些疼。 从她知道这个消息开始，这位辅佐了三代大离皇帝的女子，就已经有些疯了。 如今的那个大离皇帝，她的亲孙子，她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一个血亲，竟然正在联系福王，打算杀她！ “陛下，若是当年你走的时候，臣妾和你一起走了，是不是就不用看到今日这些腌臜事了？” 米氏忽然浅浅一笑。 只是这笑容，却显得有些悲凉。 第31章 送别 自率领神力战部，进入潇湘作战以来，徐崤由东海之滨，一路杀到两江修炼界北方的临兰江江畔，期间大小一百二十七战，无一败绩。 所到之处，皆是碾压而过。 堪称无敌。 在这个过程中，周玉虽然一直坐镇战部，以防大离对徐崤进行刺杀或是斩首之类的行动。但因为徐崤的请求，加之周玉走的是灵力一道，和神力不相匹配。所以从始至终，周玉都只是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但却又从未出手一次。 也就是说，这次率领神力兵团进行远征，靠的都是徐崤自身的指挥能力，以及神力战部本身的强大。 徐字部。 在经过一百二十七场大战之后，徐字部的名声，彻底震动天下，成为了天底下除那些名将直属的亲卫战部之外，最强大的一支战部。 神力兵团，目前总计十四万人，包含一支五万人的徐崤直属战部，以及两支两万人规模的甲字头战部，五支万人规模的乙字头战部。神力兵团刚刚登陆的时候，还只有十三万人的规模。但是后来，在大战过程当中，徐崤以及麾下所有神力战将，指挥能力都在突飞猛进，神力兵团的上限，也在不断提升。 等到徐崤抵达临兰江江畔的时候，徐崤的实际指挥能力上限，其实已经超过了六万人的层次。而神力兵团的整体上限，更是直接超过了二十万。 这个数字，甚至已经超过了神力一脉，所能提供的全部战修的数量。 徐崤对此倒是也不算着急，正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现在神力兵团内的战修，都是经过严格战阵训练，并且一路拼杀过来的老兵，战斗素质远不是那些新兵蛋子能比的。而且，如今天玄宗已经彻底吞下了两界，短期内想必战事会越来越少，神力兵团倒是也不急于扩编。 再说，与其盲目扩充神力兵团的编制，还不如琢磨怎么提升自己的指挥能力。除直属战部外，其他附属战部，徐崤就算全部替换成普通的灵力战部，也没有多大影响。倒是直属战部，如果能够超过十万的话，那徐崤就直接一跃成为名将了。 临兰江帅部。 如今天玄宗这边，负责镇守临兰江一线的，是天玄宗新晋名将王垂志。王垂志虽然年轻，但跻身名将之后，却已经足够压服很多军中老将了。 如今的天玄宗内，还能打仗的名将，就只剩下了王垂志和王虎臣父子。叶朝归在渡过证道之劫以后，虽然指挥能力还在，而且也能指挥十万人以上的战部继续作战，但天玄宗肯定不会让叶朝归继续战斗就是了。 至于昔日天玄宗的另一位名将田卓，则是在前几年暴毙于天玄山上，死因不详。田卓的暴毙，曾一度让很多天玄宗门人为之遗憾。虽说这位名将，自从云莽收复战之后，便极少出手，一直居于天玄山上教导后辈战将。但名将就是名将，任何一位名将的战略意义，都是极为重要的。 当然，极少数的天玄宗高层，知道田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知道田卓本就是叶朝归的一道化身，自然不会多加遗憾。只是如此一来，叶朝归渡劫之后，天玄宗就等于直接失去了两位名将，这个损失，不可谓不大。 外界倒是也有传闻，说田卓不过只是叶朝归的一道化身而已，实际上田卓并不存在。但天玄宗方面，对于这种说法，进行了坚决的反对。田卓到底是不是叶朝归的化身，这也成了后世史家一桩无法破解的悬案了。 临兰江帅部，今日正举行着一场规格极高的军机会议。这场军机会议，由王垂志亲自主持，十几名临兰江前线的高层战将，无一缺席。就连天玄宗的代掌门荣多福，亦以分身降临此处。 “照目前的进境来看，在达到九万统率力之前，我不会遇到任何瓶颈。而且，如果我愿意牺牲一部分个人修行的话，这个时间恐怕不会太远。” 在这场军机会议上，当王垂志问到徐崤的时候，徐崤没有任何藏拙，而是和盘托出，将目前神力兵团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徐崤的这个说法，没有半点自夸的嫌疑。 要知道，徐崤目前还只是八阶中期的修为。以他目前的情况，在跻身返虚之前，几乎不会遇到任何瓶颈。只要祭品足够，徐崤完全可以在极短时间内，一步跨入九阶。随着修为的提升，徐崤的指挥能力，也会水涨船高。等他到达九阶巅峰之后，自身统率力只会无限逼近名将级别的十万大关。 但是，到了那之后，徐崤再想提升，想要迈过那个门槛，那就相当艰难了。 “我们的情况，目前不容乐观。” 在听完所有人的汇报之后，王垂志面容严肃，凝重道：“目前临兰江这边，我们天玄宗驻守的战部，是大离的三倍之多。单从兵力上来说，我们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如果从双方的整体实力来看，是对面占优。” 王垂志的这个说法，并不夸张。 因为天玄宗这次面对的，是离景原。 离景原本身战力便已经十分强大，统率力更是远超其他名将。尤其是在叶朝归隐退之后，离景原已经隐隐成为当世诸多名将当中，统率力第一的强大名将。 这个排名，不光是在修真界内部，还要加上妖族那边。 也就是说，如今的离景原，极有可能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名将。 “如果正面战斗的话，坦白说，我打不过离景原。”王垂志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尚未达到返虚，想要和离景原正面打平的话，我的战部当中，至少需要比离景原战部多出七位以上的返虚初期级战力。” 强大的返虚修者，昔日已经是可以开辟一方超强宗门的存在，然而在这个乱世当中，却只能成为名将战场上的战力单位。 “当然，以大离目前的情况，也很难抽调出更多的兵力，派遣到临兰江这边了。”王垂志继续道：“这是我们的优势，但我们不能依赖这个优势。兵力上的差别，向来是最容易弥补的。” 一旦大离和冰原的战事稍稍放缓，多抽调一部分力量来南边，临兰江两岸的战争天平，就会彻底倒向大离。 “我们需要时间。” 被外界誉为天玄双壁的李虎，此时开口道：“这几年，宗门的返虚期数量在不断增长。五年之内，宗门的返虚数量，至少可以再多出二十位。到那个时候，我们这边就会容易很多了。” 在这场攻略两界的战争当中，李虎同样立下了大功，在战将方面的成绩，亦是突飞猛进。不过，在李虎说完之后，一直只是旁听而未曾开口的代掌门荣多福，却突然说道：“宗门多出来的这部分返虚，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未来几十年里，宗门的确可以多出几十位返虚。但你们别忘了，那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如果离景原当下就打过来了，你们怎么应对？另外，几十年之后，我们那时最大的敌人，或许就不是大离，而是南方的妖族了。” “目前临兰江一线的力量，已经是宗门能够给我们提供的极致了。”王垂志同样说道：“所以我们后面的战术推演，只以目前临兰江一线的兵力进行计算就好。” “与其指望宗门再多支援几位返虚高手，你们自己就不能努努力，争取达到名将？要是你们当中，能够再出一个名将级的战将，这仗至于打得这么费劲。” 王垂志这话说完后，在场十几位战将，尽皆无语。 名将，当真是那么容易达到的？ …… 星海修炼界，一处无人的海域。 这处海域，早在昔日妖族还在的时候，这里便是一片不争之地。此地既无大型灵脉，也没有什么特殊矿产，只有一些最底层的妖族，才会生活在这里。 然而今日，这片海域之上，却有两人踏波而行。 “这处海域，景色倒是不错，就这里吧。”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另外一人只是点头，神情有些凝重。 这两人，一位是亲手开辟这座星海修炼界，古往今来堪称刀道无敌的天玄宗掌门叶朝归。而另一个，自然就是卫易了。 “我这一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可惜最后却不是你传了我的衣钵，这倒是让我有些遗憾。” 卫易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旁边。过去这半年多时间里，卫易陪着叶朝归，走过了天玄宗目前下属五界的很多地方，有点像是陪着叶朝归故地重游。 如今的叶朝归，在渡过那场证道之劫以后，自身战力早已不在。卫易跟在他身边，倒更像是充当一个保镖的作用。对此，叶朝归只是笑言：向来都是师父保护弟子，如今也需要弟子保护师父了。 这半年时间里，卫易除了陪叶朝归游览过一些旧地，见过一些旧人之外，还游览了五界之内的许多上古遗迹。卫易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目前修真界存在的上古遗迹，其实并不算太少。只是这些遗迹，多半都被各大势力敝帚自珍，所以公开的就没几处了。而对于叶朝归这位掌门来说，五界之内，自然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这些上古遗迹，自然也是尽知。 而在游历这些遗迹的过程中，卫易也是收获良多，其中不乏像炎康石林或是流炎王蛇洞天那样的地方，留存有一些上古时代的记忆碎片。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卫易也有了许多发现，当这些遗迹当中的一段段记忆连接起来之后，卫易觉得，自己仿佛猜到了什么。 这或许就是叶朝归想要告诉他的吧？ “我这一身气数，全都给了你三师叔；所用法宝和一生大道感悟，要么传给了宋牧，要么也都散了出去。倒是你这个做弟子的，没给你留下太多……” “师父给我的，已经很多了。” 卫易神情哀伤。他这一生，已经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见过太多的血腥战火。然而今日，当他为叶朝归送别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极为难过。 “莫要如此。”叶朝归见卫易有些哀伤，拍了拍他的肩膀，飒然道：“生老病死，不过是人之常情，都有这一天。我这个做师父的，不过是先走而已。” 就在师徒二人来到这片海域之后，很快先后又有诸多人影出现。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以神念化身降临此处，为叶朝归送别。不过也有少数人，是以真身至此。 比如素和韩宝芝。 两人过来的时候，韩宝芝怀里多了一个沉睡的婴儿。 “小易，有件事，师父要拜托你。”叶朝归忽然看向卫易，笑道：“叶成长大之后，你代师收徒，教他修行。不过，不要让他走神力一道，让他去走灵力一道。另外，你师弟长大之后，你不要强求他如何。只要他不走上邪路，一切随他本心即可。若是他不愿苦修，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你也随他。” “知道了。” 卫易重重点头，对于叶朝归生前的最后一个要求，卫易自然铭记于心，至死不忘。叶成，便是此刻韩宝芝怀里的那个孩子。只是他的生母到底是谁，到底是素还是韩宝芝，卫易就不知道了。因为卫易之前询问的时候，向来不曾真正责骂过他的师父，难得瞪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如今似乎也不重要了。 这片海域上，降临此处为叶朝归送行的人越来越多。 有卫易这个弟子，有素和韩宝芝，有荣多福，有昔日叶朝归在宗门的至交好友，有宗门的返虚高手，甚至还有很多如今和天玄宗敌对，却因为敬佩叶朝归而前来送行的敌人，其中更不乏妖族…… “恭送掌门！！！” 所有前来送行的天玄宗门人，皆是俯首，为叶朝归送别。 “我这一生，波澜壮阔，何其幸哉？” 叶朝归最终望向韩宝芝怀里的那个孩子，然后对素和韩宝芝轻轻一笑，随即身形渐渐溃散，重新化作天地灵气。 生于天地，归于天地。 我这一生，何其壮哉？！ 第32章 第六位纯阳 自叶朝归坐化之后，卫易回到鱼龙岛，直接将自己关在神殿顶层，一关就是一个月。 这几日当中，不管是谁，卫易都一概不见。 这期间，天玄宗又先后发生了一系列极为重要的事情。比如荣多福的掌门登位仪式，比如临兰江那边的换防情况，比如星海修炼界的一些变化……不过这些，卫易都没有参与，甚至干脆没有理会。 直到七日之后，卫易再次走出神殿，身上仿佛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按照我家那边的规矩，家里老人走了以后，至亲得为其守孝七天。我师父既然临终之前交代过，他走之后，天玄宗不可为其举行葬礼，不建坟冢，不立碑祠。但我觉得，作为弟子，该守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走出神殿之后，见到曹圻之后，坦然说了这样一番话。曹圻听完之后，只是不住点头，倒是彻底放下心来。 曹圻很清楚，在卫易心里，叶朝归到底有多么重要。所以曹圻很担心，叶朝归的死，会成为卫易的一个心病，一个走不出去的心病。但现在看来，卫易似乎已经顺利走出来了。 “悲伤可以尽情的来，但也要尽快的去。活着的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卫易走出神殿之后，派人将这段时间以来，各地发往鱼龙岛上的情报以及消息，统统看了一遍。这些情报，有些要紧，有些不要紧，但基本上都和卫易关系不大，自有宗门其他人进行处置。 唯有一条消息，让卫易有些重视。 “出关之后，速来天玄山见我。” 这条消息，是天玄宗的新任掌门荣多福发来的。 看到那封手书之上，熟悉的掌门印记，卫易还是不太习惯。以往只要有这个标记，都是叶朝归找他，但是现在，却换成了那位三师叔。 不过，对于荣多福的召唤，卫易也不敢怠慢。 很快便以一道神念分身，降临到天玄山上。 “我现在事情有点多，就不和你兜圈子了，长话短说。” 卫易见到荣胖子的时候，荣胖子正拿着几枚玉简，眉头紧皱。看得出来，从代掌门变成掌门，这其中的差别还是挺大的。荣胖子本就是个闲散的性子，现在让他成为宗门的最高决策者，也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原本你师父在的时候，他是掌门，我是南字一脉的首席长老。不过如今我既然做了掌门，这个位置自然空了出来。我那两位师姐，对这个位置都没什么兴趣，也懒得去争。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几个的意思，是由镜花师姑去担任。” 南字一脉的首席长老？ 荣多福的这个提议，让卫易不由一怔。 南字一脉，最近数百年来，一直是天玄宗十二脉当中，最强的一脉。从当年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开始，南字一脉的实力，便远超其他诸脉。另外，后来南字一脉更是连出了三代掌门，彻底打破了天玄宗历代掌门不能同出一脉的传统。连续三代掌门，同出于南字一脉，更是使得南字脉格外的强大。 卫易刚加入天玄宗的时候，南字一脉除了九烈真君这位纯阳老祖之外，还有四位返虚。分别是返虚中期的镜花真君，以及返虚初期的绫罗真君、白锦真君、银涛真君这三位。而如今，镜花真君已经步入返虚后期，绫罗真君、白锦真君两人，也都正式踏足返虚中期。银涛真君虽然没有进阶返虚中期，但也达到了返虚中期巅峰。 除此之外，这百年来，南字一脉又有另外两位封号真人，成功跻身返虚。如果再加上卫易、素、韩宝芝已经已是掌门的荣多福，南字一脉返虚以上的高手，已经达到了十位之多！ 这还是叶朝归坐化之后。 如果叶朝归不曾坐化的话，单是南字一脉，恐怕就比得上灭派之前的御灵宗了。 “除了镜花师姑之外，没有别人更合适了。”荣胖子继续道：“镜花师姑，本就是你师祖那一辈的老人，资历和声望都足够。我如今已是掌门，你已经单开鱼龙殿一脉，两位师姐对这个位置又没有任何兴趣。其他几位返虚，自然都争不过镜花师姑。” 卫易不由想起那位喜欢板着脸的老女人。早在卫易刚刚入门的时候，卫易就曾见过这位镜花真君。当时镜花真君对卫易表现的极为排斥，但后来当卫易展现出足够的潜力之后，镜花真君反倒对卫易极为满意，真正将卫易当成了自己的后辈子弟。 在天玄宗老一辈人物当中，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当初对卫易的态度，真的不是因为他们对卫易本人有什么不满，只是出于门派利益的角度，觉得卫易难以堪当大任而已。但如今的卫易，显然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格，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了。 “我需要做什么？” 卫易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你需要帮镜花师姑渡劫。” 渡劫？ 卫易不由再次一怔。 如今的镜花真君，早已是返虚后期的修为。返虚后期渡劫，渡的是什么劫？ 难不成，是纯阳之劫？？ 见到卫易这幅表情后，荣胖子知道卫易已经猜到了真相，直接解释道：“你猜的没错，镜花师姑确实已经达到了返虚后期巅峰，准备进阶纯阳了。你的任务，就是以东海界主的资格，调动东海之力，尽可能的掩盖镜花师姑渡劫的天地异象。至于气运方面的波动，会由延棺师叔那边负责。” “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彻底掩盖住镜花真君跻身纯阳的真相，绝不能被外界所得知。” 明白了。 卫易神情肃穆，他知道，这件事情，关系到宗门的底蕴。一位隐藏的纯阳高手，在关键时刻，足以改变太多东西。 “按照你师父生前的一些布置，在未来真正和妖族决战之前，我们天玄宗，明面上会有五位纯阳。但实际上，按照我们至少还要再隐藏四位纯阳。我也实话告诉你，宗门目前其实并不止两位纯阳，而是已经有了五位纯阳老祖！如果镜花师叔成功破境的话，那就是六位了！而仅剩的四个名额，会留下两个，给你们鱼龙岛一脉。这些，都是你师父生前的布置。” 五位纯阳？ 这一下，卫易是真的被惊到了。 在叶朝归渡劫之后，天玄宗明面上其实就只剩下了两位纯阳老祖。一位是囚蒙老祖，一位是武火老祖。这两位纯阳老祖，就是目前天玄宗明面上的最高战力。 至于荣多福，大家只是怀疑他疑似纯阳而已，但是并没有实据，因为荣多福似乎一直不曾引来纯阳天劫。 卫易不由盘算起来：就算荣多福已经跻身纯阳，昔日他在东海猎杀荒玉真君的时候，亦有一位神秘的纯阳出手。卫易可以确定的是，这位纯阳老祖，绝对不是荣胖子。 就算这样，也只有四位而已啊？ 第五位纯阳老祖，又是宗门的哪一位？ 卫易细细将宗门内部有可能的人选，快速又过了一遍，觉得好像无一人有这个可能。若说是这位纯阳老祖，自云莽天灾开始，便一直没有显露真身，那是绝不可能的。而如果是宗门已知的返虚高手，好像也没人能够对得上号。 “别想了。要是能这么容易让你猜出来是谁，你师父苦心布下的这个局，那就真成了笑话了，还怎么去算计妖族？” 荣胖子白了卫易一眼，有些洋洋得意，仿佛这个局是由他设下的一样。 “还有，按照你师父的布置，宗门未来会给你们鱼龙殿两个纯阳的名额。一个给你，一个给那个叫周玉的小子。要说起来，这小子加入我们天玄宗以后，好像还没选择加入哪一脉吧？既然这样，索性就让他以这个状态，继续在你鱼龙岛上做个客卿好了。若是再加入我们南字一脉，南字一脉再多一位返虚，其他诸脉可就要骂娘了。” 如今的天玄宗，哪怕加上那些投降的返虚，也就五十多位。而南字一脉，就占了十一位，这确实是不太像话了。 “周玉？” 卫易不禁更加困惑。周玉如今还是返虚初期的修为，连返虚初期巅峰都没有达到。想要等他跻身纯阳，那就不知道得等猴年马月了。师父为什么要特意留一个纯阳的位置给他？ “反正是你师父之前交代的，至于原因，你别问我。” 荣胖子似乎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一些，这倒是不禁让卫易有些懊恼了。 …… 东海边缘，一片卫易十分熟悉的海域。 这片海域，正是昔日叶朝归渡返虚之劫时的那片海域。那一战，这片海域聚集了四件极道仙兵，将这片海域彻底打到狂暴。就算已经过了百年，这片海域依然没有任何平静的迹象。 这倒也不光是叶朝归那一战的结果，关键是后来百年当中，这里经常被天玄宗的返虚高手，当成切磋或者渡劫的地方。这座战场，本就已经被打废，用来切磋或者渡劫，倒是十分合适。 这百年来，天玄宗已经彻底封禁了这片海域，万里之内，都成了一片禁地，只有返虚以上的高手，向掌门申请之后，才有资格进入。不然的话，便是返虚高手贸然进入此处，也要受到责罚。 “老身这次渡劫，就得麻烦你小子帮忙护道了。” 镜花真君对卫易再次致意之后，转身进入了这座战场。 片刻之后，有劫云在这座战场上空成型。卫易陡然御使东海之力，尽可能的降低这些天地异象对周围天地的影响。 或许，过去百年当中，天玄宗的很多高手，就是因为在这里渡劫，所以才能瞒过外界的感知，悄悄提升境界吧？ 这座战场，本就已经被打到狂暴，就算再来一场天劫，也不过是让战场内部的灵气更加狂暴而已，区别不到。如果有卫易这样的高手在旁边护持，而且还能调动一界之力，遮掩异象，确实可以最大程度上降低渡劫的影响。若是能够彻底遮掩气运流转的话，确实有可能完全遮掩住一位返虚高手的进阶。 那么，在气运方面，天玄宗又是如何强行遮掩住的呢？ 卫易不是天机士，对此知之甚少，所以也不知道天玄宗的那些天机士们，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他只知道，天玄宗这些年对天机士一脉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投入甚多。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镜花真君的这场天劫，才终于有结束的迹象。镜花真君今日渡劫，便是天玄宗内部，也没几人知道。至于护道之人，更是只有卫易一人而已。不过这倒也是足够了，卫易身在东海，由他进行护道，效果比来一位纯阳都更加有效。 天劫之后，便是天华露降临。不过，对于镜花真君这等存在来说，天华露这种东西，已经彻底没用了。纯阳修者，自身大道都已经彻底完善，只欠最后证道那一步。所谓的天分或是大道亲和程度之类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这次渡劫，算老身欠你一个不大的人情。” 等到重新走出这座战场的时候，镜花真君依然还是初入返虚后期的修为。但卫易知道，这肯定是镜花真君施展了某种秘法，强行遮掩了自己的修为而已。更令他惊讶的是，哪怕他近距离和镜花真君相处，同样感觉不到镜花真君有什么气运方面的变化，就仿佛刚刚的纯阳天劫，真的只是一场梦幻而已。 “师叔祖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 镜花真君的这场渡劫，算是波澜不惊。期间一切顺利，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然而，当卫易再次回到鱼龙岛上的时候，鱼龙岛上的一位访客，却让他大惊失色。 范梧。 几十年来，卫易闲暇时也曾打听过范梧的消息，但是范梧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任何痕迹。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幕僚了。我所求不多，若是你不愿信任我，我也不介意。” 范梧说罢，又取出一枚腰牌，上有‘流沙’二字。 “从今天开始，流沙阁就归你所有了。哦，忘了告诉你，流沙阁的阁主，其实就是你自己。” 第33章 姚老头的真正目的 流沙阁。 这个近年来悄然兴起，并且逐渐遍布整个修真界的杀手组织，竟然是由范梧一手操控的？ 更重要的是，听范梧这意思，流沙阁还是以卫易的名义创立的。整个修真界都好奇的流沙阁阁主，竟然就是卫易本人？ 可范梧到底图什么啊？ 对于这个姚老头的关门弟子，卫易一直极为忌惮。或者说，所有和姚老头有关的东西，卫易都有点忌惮。因为他看不懂，他们这一脉到底图什么。 “当年咸安城仙战之前，我不是就和你说过，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你的人了。现在我主动送上门来，怎么？怕我又在算计什么？当然，你要是觉得实在不信任我，那就直接把我软禁起来，然后再把流沙阁彻底解散了。反正我现在是把这条命都交到你手里了，怎么处置，随你。” 对于这个范梧，卫易实在是不敢怠慢。虽说范梧当下还只是一个周天境修者，甚至还没到周天境后期。可是光凭对方能够创立流沙阁这一点，就足以让卫易甘拜下风了。百年时间，创立一个遍布整个修真界的大势力，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恐怖。 卫易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至于解散流沙阁？那就更是笑话！这可是一个遍布整个修真界的强大势力，若是能够用好的话，天知道能够带来多大的利益？要是真的轻易解散的话，那卫易就真的是疯了。 想了想之后，卫易还是觉得，自己的智慧实在无法拿捏住范梧，太容易被对方算计了。所以卫易随手打出一道传讯，叫来了唐渭。 眼下，似乎只有唐渭这种同等级别的鬼才，才能在布局算计方面，和范梧匹敌。 “全盘收下就是，他建立流沙，应该只是为了多给你一张能打的牌而已。” 唐渭的判断，让卫易着实有些意外。 卫易实在是想不出，范梧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既然唐渭都这么说了，卫易自然也只能暂时相信唐渭。范梧给卫易的那枚腰牌，其实也是一枚通信玉牌，内里不但载有流沙内部诸多人员的信息，更有一些关键人员的联系之法。掌握了这枚腰牌，确实等于掌握了整个流沙。另外，卫易还特意通知了一下荣胖子。像流沙这样的大事，就算对于整个天玄宗来说，都是十分重要了。 而荣胖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同样十分震惊。但最后，荣胖子却并未讨论更多，更没有向卫易讨要流沙的控制权，只是告诉卫易，若是对流沙的控制力不从心的话，可以多找唐渭帮忙。 至于范梧，卫易仍是对他不太放心。不过既然人家是提着流沙这样的大礼上门，卫易也不好对范梧不利，只是暂时将他软禁于神殿这边，不允许他离开鱼龙岛。 只要范梧身在鱼龙岛上，他的一举一动，卫易就都能了如指掌。这样的话，自然也就不怕范梧再算计什么了。 神殿顶层。 在派人招待范梧住下之后，卫易将唐渭带到神殿顶层。他急需知道，唐渭到底看出了什么，才让他直接收下流沙这个杀手组织。 “我其实一直想不通，范梧或者说姚先生这一脉，到底在算计什么？他们苦心孤诣做了这么多事情，却又让人不知所谓。” 对于卫易的这个疑问，唐渭摇了摇头。 “姚先生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了。他布的这个局，哪怕他已经死了上百年，当世仍是少有人能看懂。就算是我和范梧，也只能看懂一部分。如果说有人能看透的话，那恐怕只有叶掌门了。” 唐渭微微感慨了一下之后，望向卫易，询问道：“问你几个问题。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觉得再过几十年的话，天玄宗这边，会是一个什么状态？” 卫易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试探着回答道：“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几十年之后，宗门肯定已经拿下了整个星海修炼界。到那个时候，宗门应该能够坐拥五界之地，拥有十位纯阳。我到时候可能也已经跻身神位圆满的境界，我鱼龙岛一脉，实力也不会太弱。几十年之后的天玄宗，应该不输大离太多。” 卫易的这个评价，相当的中肯。 几年前吞并两界的一战，直接让天玄宗膨胀了一倍有余。往后的几十年里，天玄宗的高手会像井喷一样，迅速增多，整体实力更是迅速提升。坐拥五界之地的天玄宗，比起如今的大离，的确不会输多少了。 要知道，如今的大离，也只剩下了中州、波州、雷州、丰州、灵州这五界之地而已。 唐渭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几十年之后的妖族，又会如何？” “应该已经彻底解决了幽明圣象一族。”这一次，卫易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这主要是因为，如今妖族那边的形势，实在是已经太过明朗了。 四大皇族，联手进攻幽明圣象一族，便是这一族背后有天玄宗的全力支持，也注定不可能挡得住四大皇族的合力进攻。 而东海妖盟那边，在星海修炼界开辟之后，本就已经丢掉了接近一半的地盘。以东海妖盟目前的实力，恐怕也挡不住吞海鲸一族的全力进攻。 在星海修炼界开辟之后，天玄宗甚至已经主动释放了昔日被叶朝归生擒的那位妖族名将，金虹明月，还有一些顶阶妖族战将。但即便这样，这些妖族战将回归之后，能够挡住吞海鲸一族多长时间，仍是一个问题。 或许，会直接投降了也说不定。 如此一来，如果妖族那边动作够快的话，最多十年之内，妖族内部就能彻底结束内战。就算天玄宗再怎么干预，也是一样的，除非天玄宗全力出兵，帮助东海妖盟或者幽明圣象一族进行阻击战。但这显然不现实，且不说妖族那边，能不能接受天玄宗的出兵援助，以目前天玄宗的整体实力，镇守五界地盘，尚且有些力不从心，根本无力在支援妖族那边。 而如果是几十年之后的话，妖族那边不但已经彻底结束了内战，自身恐怕也已经彻底休养生息结束了。 “几十年之后的话，妖族多半已经休养结束，到那个时候，多半是要大军北上，和修真界正面开战了。” 唐渭嘴角轻轻翘起。 “那你觉得，到时候妖族是会进攻天玄宗这一线，还是落霞岛那一线？” 卫易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应该是落霞岛那边吧？毕竟，落霞岛只有一界半的地盘。实力远不及我们。打落霞岛，明显比打我们更容易一些。” “那我们不妨再做一个假设。” 唐渭随手一挥，一张包含了人妖两族各大势力的界图，出现在两人面前。 “如果这几十年内，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到时候妖族没有选择从落霞岛那边进攻，而是选择从我们这边进攻呢？” 有这个可能吗？ 卫易看着唐渭展现出来的那张界图，觉得有些怀疑。因为不管怎么看，打落霞岛才是最佳选择。除非妖族整体脑子抽风了，不然绝对不可能从天玄宗这边进攻才对。 “还没明白？” 唐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是觉得卫易脑子有点不够用。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当时你从云莽前往北方波州，在云梭上的时候。当时我和你评说大离目前的四大痹症，你还记得都是什么吧？” 卫易点了点头，道：“第一是宗藩之祸，这一点如今已经彻底凸显出来，几大宗门对于大离来说，确实是最大的一个威胁。第二是妖族那边的威胁，不过有我们挡着，目前还轮不到大离操心。第三是大离内部的吏治，万年以来，大离内部的各种派系，错综复杂，这其实才是拖垮大离的主因。若是没有内部的桎梏，之前大离的几次大败，未必会输。至于第四，当时你没说，但我现在能明白，你想说的，就是像你一样，希望在这个乱世做一些事情，所以搅得这个世道更加混乱的人。” 唐渭昔日总结的这四大弊政，的确是目前大离最棘手的四个问题。而且，任何一个，都极难解决，甚至可以说是根本解决不了。 “所以啊，如果从云莽天灾开始，后面这不到两百年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而是让那些嘉裕帝的大皇子顺利成道，结果又会如何？无非是给大离再延续万年国祚罢了。未来的万年，这四大弊政，依然无法解决，甚至有可能愈演愈烈。宗藩之祸，自不用说，以后肯定还会陆续有仙人证道，圣地门派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修真界就面临着彻底分裂的局面。而大离内部的腐朽，同样会继续加剧，那些大家族大门派，会继续侵占更多的利益，让底层修者更加的民不聊生。至于妖族那边，同样还是会和修真界继续对峙。未来万年，还是会有无数的修者，死于妖族之手。” “这样的延续，你觉得有意义吗？” 卫易不禁沉默。若是像唐渭说的一样，大离继续存在万年的话，倒真成了整个修真界最大的祸害了。 “所以啊！这样的办法，只不过是将矛盾推到一万年以后罢了。到时候矛盾更大，下一个万年结束的时候，大离一定是举世皆敌的局面，不光是妖族，就连修真界内部，同样所有人都要杀离姓皇族，因为他们挡了所有人的路。” “可你再看看当下的局面。” “虽说目前大离看似遭受了重创。但实际上，情况却在渐渐改善。如果未来妖族选择进攻天玄宗的话，双方势必两败俱伤。在天玄宗和妖族死磕期间，大离如果能够拿下冰雪神殿，便等于是统一了大半个修真界！余下的圣地，不过只剩下落霞岛、两剑山、曹家、珈蓝寺，以及一个伤亡惨重的天玄宗而言。在这其中，珈蓝寺还是大离的附庸。到那个时候，已经坐拥十一界的大离，北方彻底暂无战事，再加上珈蓝寺的帮助，完全可以轻易灭掉其他几大圣地。” “至此，宗藩之祸除矣！” “妖族那边，在和天玄宗死斗之后，同样元气大伤。若是大离下一代在统一天下之机，成就仙位的话。那修真界和妖族之间的胜负，也就没了悬念。而冰原那边主张的轮回秩序，一旦建立起来的话，蛮荒彻底消失，就成了一个定数。所以，妖族之祸也没了。” “至于大离内部的倾轧，相信经过连年大战之后，内部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其实现在这种趋势就已经显现出来了。这百年来，大离内部多少传承千年万年的大世家大宗门，都已经消失不见？经过这轮清洗之后，大离内部，也定然彻底焕然一新。” “至于像我们这种，想要在乱世当中搞事情的人……”说到这里，唐渭一阵冷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百年来，大战不断，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些战争上面。可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如今民间已经有了严重的厌战情绪，大家都已经打累了。而且，各种新思想开始出现。以往万年，大家都觉得只要修为高，才是硬道理。但随着这些新思想的出现，以后的世道，可能不太一样了。” “而像我们这种想搞事情的人，以后多半是要朝这个方向发展。与其谋一时之成败，不如开一家之学问，千古流传。我的思想，可以让后人顶礼膜拜，这种诱惑，远比开创一个千年万年的门派更大。” “所以，第四个麻烦，也解决了。” “等到这个时代落幕之后，下一个时代，大概会是百家争鸣，百舸争流的时代。底层修者在高阶修者面前，或许不会活得再像蝼蚁一样。这样的世道，大概就是姚先生想要的世道了。” “现在，你明白姚先生的这个局，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卫易已经陷入了呆滞。 当下错综复杂的时局，被唐渭这么一梳理之后，顿时彻底清晰了起来。而唐渭所说的这些话，同样是震撼至极的。 许久之后，卫易忽然说道：“我师父临终之前曾说，当下的这个局，或许并不是姚先生设的，姚先生或许也是一个入局者。真正布下这个局的，说不定是那位万载之前的大离皇祖。” 这一下，轮到唐渭面容呆滞了。 唐渭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之后，忽然眉头舒展，有些释怀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这样的话，姚先生的这个局，我应该能够看懂九成了。” 唐渭忽然起身，哈哈大笑。 “这样说来的话，范梧选择追随你，甚至费了大力气建立起这个流沙，只为让你手里多一张牌，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无非是想让天玄宗更强一些，若是将来妖族真的从天玄宗这条线北上的那一天，天玄宗有能力真正打残整个妖族！” 第34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一） 从永和元年到永和三年，大离几界之地，战事不断。尤其是北方，已经持续三年的大战，仍然没有放缓的迹象。而且最近，冰雪神殿那边还再次增兵，对大离北线施加了更大的压力。 为此，大离不得不抽调更多的力量，前往北方增援。 至于南方，由离景原坐镇的雷州，这两年倒是相对太平很多。天玄宗和大离，似乎都没有目前马上决战的意思，所以双方都处于对峙状态当中，只有小规模的接触战。 然而不知不觉当中，很多大离修者却渐渐发现，时局似乎在朝着有利于大离的方向发展。北方的压力明明更大了，但比起三年之前，目前大离能够调动的力量，似乎反倒更多了一些。 究其原因，恐怕是灵州被拿下之后，大离在西线再无战事，可以抽调出西线所有力量的缘故。 咸安城。 今日恰逢中秋，家家户户团圆之日。只是今年这个团圆之日，很多人家注定是不可能团圆了。因为北方冰原今年再次增兵的缘故，不久之前，咸安城刚刚完成新一轮的征兵。如今咸安城内，几乎家家都有人身在前线。 但像中秋这种日子，咸安城内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和往年一样，司礼院负责筹备祭月仪典。因为是战时的原因，便是祭月仪典，同样要从简办理。不过，司礼院的那些大人们总是有办法，在从简的基础上，将这场祭月仪典办的更隆重些。 除此之外，今年和前两年略有不同。按照大离礼制，每年中秋之时，大离宫中会举办一场祭月宴，邀请咸安城内各大家族的族长，来宫中共饮桂酒。之前三年，大离一直战事频发。再加上处于离平去世的国丧期间，这三年的祭月宴也就取消了。然而今年，宫中却提前传出话来，说今年要依例举办一场祭月宴。 酉时三刻，咸安城内各大家族的族长，早已在大安门外等候多时。当大安门外一名紫衣貂寺的尖锐声音响起后，这些代表了大离疆土内各大顶级世家的族长，鱼贯而入。 身为大离当代皇帝的离宗训，今日在赴宴之前，曾将自己短暂关在自己的寝宫内。没有人知道，这个化灵期便已经继承大离皇帝之位的年轻人，在寝宫内悄悄换上了一身金甲。 身着金甲的离宗训，就宛如他的祖先一样，仿佛是一位穿越万年的上古神祇。 最终，离宗训对着身前镜子里的人微微一笑，身上的金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皇帝衮服。 然后，小皇帝走出寝宫，在身旁宦官的护送下，前往太元殿。沿途所见的宫中禁军，皆身着重大节日需穿戴的黄金铠甲，在夕阳的余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满城尽带黄金甲。 太元殿内，当小皇帝抵达的时候，各大世家的家主早已等候在殿内。在小皇帝出现在太元殿内之后，已经贵为太皇太后的米氏，随后出现。 再之后，便是各大世家家主，进献贺表的时间。 每年中秋的祭月宴，是早在大离开国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传统。故老相传，上古时代，大离皇祖曾经在这一日击败了一位大敌，所有臣僚下属，都前来向他庆贺。所以大离开国之后，这个传统也就流传了下来。每年中秋的祭月宴，很多大世家的家主，会前来咸安城朝拜大离皇帝，以示大离国泰民安。 这种传统，有点像每年年祭之后的报春火。只是在当下这个时局，这个传统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处处都是战火，哪来的国泰民安？ 就在这场祭月宴刚刚开始之后不久，一名紫衣貂寺突然来到小皇帝和米氏身边，神情有些慌张。 “哦？” 在听完这名紫衣貂寺的话之后，小皇帝微微皱眉，贵为太皇太后的米氏，同样脸色难看起来。 “刚刚收到消息，宝静和尚已经穿过了中州北境防线，向咸安城而来。” 满庭哗然。 最近这百年来，宝静和尚已经被公认为是纯阳高手当中，最顶尖的存在，可与墨貂寺抗衡。如果说，墨貂寺是大离这边的第一高手，那么宝静和尚，便是冰雪神殿的第一高手。 宝静和尚，为何会在今日，向咸安城而来？ “今日是祭月宴，朕不想看到咸安城再起刀兵。”小皇帝摇了摇头，看向身侧的紫衣老宦官。 “墨貂寺，你去拦下他，不要让他出现在咸安城附近。” 在小皇帝开口之后，太元殿内，暂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墨貂寺，是目前咸安城内最强的战力依仗。虽说当下城内除墨貂寺之外，还有两位纯阳老祖，以及为数众多的高手。但当听到墨貂寺要离开咸安城的时候，大家还是不由心头一紧。 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有墨貂寺坐镇的咸安城，才是真正安全的。 上一次墨貂寺主动外出迎敌，还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云州之战。而墨貂寺那次离开的结果，就是前朝的大离皇帝离平，彻底陨落。 对此，在场各大家族的族长，都心有余悸。 不过，那次意外，是发生在云州的青苍城，而此时大家却是身在咸安城内，堪称天底下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在小皇帝开口之后，众人看到那位太皇太后米氏，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这也就意味着，太皇太后准许的小皇帝的意思。 墨貂寺微微躬身之后，转身离去。 墨貂寺出城了。 这个向来不曾在朝堂上发言，从来都只是大离皇帝贴身扈从的老宦官，就仿佛是一根定海神针。只要他在咸安城，大家就会觉得咸安城是安全的。然而此时，当老宦官离开咸安城以后，众人就难免有些不踏实了。 至于表面上，自然还是歌舞升平。 在老宦官出城之后，小皇帝脸上的笑容更盛。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宝静和尚为何会在这时跨界而来，但宝静和尚的出现，对他而言，却无疑是天赐良机。 …… 就在这场祭月宴开始之前，有个换下大离制式战甲，换上一身便服的男人，悄悄进入了京城。 若是男人的真实身份显露出来的话，肯定会让很多很多人为之瞠目结舌。 大离四大名将之一，多年来一直镇守中州边境的米家名将，米晟。 没有人知道，这位米家名将，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悄然入京。要知道，如今前线可是正值战时，没有米晟坐镇的中州边境，面对冰原那边的反扑，又该是何等危险？ 然而入城之后，米晟并没有回归米家，而是去了一个让人意料不到的地方。 福王府。 “见过米帅。” 在米晟到来之后，福王离景宜亲自迎了出来，笑意盈盈。而米晟亦是躬身行礼道：“见过王爷。” “有米帅亲自回京相助，今日定然大事可成。” 离景宜看向远方那座宫城的方向，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在他看来，如今他手上的牌，已经足够了。宫城那边，所有禁军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而米晟的到来，则代表着整个中州边境的战部，都是他的人。京城内的两位纯阳，都是离姓老王爷。按照离氏内部的规矩，他们是绝不会插手今夜这场变故。 离景宜觉得，自己已是胜券在握。 “先以皇帝陛下的名义，逼太皇太后自尽。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们就自己动手。然后，以陛下的名义，掌控京城全局。待时局稍稍稳定之后，逼他禅位给朕。” 此时的离景宜，已经不再自称为我，而是自称为朕了。 “陛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今日想趁机发难，逼死太皇太后，我何尝不想借这个机会，拉他下马？” “一个初入周天的小子，有何资格做我大离的皇帝。” 从始至终，米晟只是静静点头。他今日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离景宜许诺，事成之后，会直接给米晟封王。同时大力扶持米家，让米家出现第二位纯阳老祖。 太皇太后米氏，出身米家，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然而极少有人知道的是，自弘武年间以来，这位原本出身米家的太皇太后，却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打压米家。 这让米家很多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她的信心。 …… 留川王府。 自离景原奉命摄政以来，留川王府便成了京城内最为显赫的王府。当今陛下登基之后，更是直接派了禁军过来，替王府守卫安全。 以禁军守卫一座王府，这不光不合礼制，而且也是大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 对此，留川王府也显得极为受用。后来在离景原的命令之下，干脆彻底撤去了府中所有亲兵，直接让禁军来负责王府的安全。 这份荣耀，当真是举世无双了。 同样是在祭月宴开始之前，已经被外界习惯称之为留川王妃的洛飞飞，忽然派了一名贴身侍女前往闻道院，将离洛找回了王府。 “若是娘今日不去找你，你是打算等今夜的变故开始之后，再发动你自己那几张底牌，带娘出城？” 洛飞飞一开口，便让离洛大为震惊。 这也就意味着，洛飞飞其实一直知道，这两年以来，他通过某些隐秘渠道的所作所为。 “要是连你的谋划都看不清，我这个当娘的，是不是也有点太无能了？这些年大多是你父王教导你，娘一直没给你讲过什么大道理。但今天，娘得提点你一句，永远别觉得自己聪明。这世上觉得自己很聪明，尤其是那些觉得自己最聪明的人，最后大多死得很惨。因为这天底下，永远有比你更聪明的人。” “你就没想过，如果京城提前封锁，我们娘俩还出得去？” 洛飞飞的这番话，让离洛如遭雷击。他一直认为，自己做的极为隐蔽，而且只有自己才足够聪明，看出了当下时局的关键。 “先不和你说了，出城再说。眼下多留在城内一刻，危险就多了一分。不过你小子倒也不错，能够在两年之前便察觉到这些，并且还知道暗中留下一些后手。不过下次记得，手段高明些，这两年若不是娘替你善后，你早就被人发现了。” 离洛不禁赧然，他自以为自己做得已经算是十分高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现在看来，在爹娘眼里还是过家家一般。 “当然，也不必泄气。你这些年虽说历练不少，但到底还是在你爹的庇护之下长大。我和你爹昔日经历过的很多磨难，你都没有经历过。能做到这一步，给自己留下一些后手，已经不错。再说，若不是你留下的那些后手，能够吸引一部分人的注意，我们娘俩今日想要离开，只怕也不容易。” 洛飞飞说罢，随手在身前轻轻一划，一条漆黑的空间通道，出现在她身前。 这阵空间波动，自然瞒不过王府内负责监视他们的禁军返虚。然而，当那位禁军统领察觉到的时候，却已经迟了。因为洛飞飞早已带着离洛，通过了这条空间通道，出现在咸安城外了。 这条空间通道，绝对是早已布置完成的。更重要的是，有能力无声无息布置下这种可以直达城外的空间通道，绝对只有纯阳老祖，才有这个能力。 可是洛家，明明没有纯阳才对啊！ 出城之后，洛飞飞带着离洛，登上了一艘早已准备好的云梭，然后彻底遮掩的全部气机，一路向南而去。以他们遮掩行迹的手段，只要出了城，便是返虚想要来追他们，都未必能找到他们离开的方向。 在云梭起飞之后，洛飞飞转头看向咸安城的方向。 “今夜，咸安城会比你想象的热闹的多。” “如无意外，这个局，恐怕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鱼鹰捕杀黄雀，蝉再反杀鱼鹰，螳螂再杀蝉，最后捕鱼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洛飞飞的这番话，让离洛想到了很多很多。只是当下，离洛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娘亲所指的那几个人，到底都是谁。 …… 就在洛飞飞母子二人，刚刚离开咸安城后不久，咸安城便悄然开启了护城大阵，彻底禁绝内外人等进出。 而守城战部所奉的命令，却是来自于京城的那座禄王府。 禄王，离景仲。 第35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二） 太元殿内，歌舞升平。 每年中秋时节的祭月宴，本就是一年当中最盛大的节日之一。就算比之年祭，也不遑多让。 而对于小皇帝离宗训来说，这却是他第一次主持祭月宴，更是他第一次以大离之主的身份，宴请各大世家的家主。 这些世家，都是传承了千年万年之久的大世家，其中不乏与国同寿的万年家族。他们的先祖，曾与大离皇祖并肩作战，缔造了大离的万年基业。 这些世家，可以说就是大离的根基。 祭月宴进行过半之后，太元殿外，忽然一阵骚动。然后，有两个身着金甲的男人，大步走入殿内。 福王离景宜，大离四大名将之一的米晟。 高居于皇位之上的小皇帝离宗训，目光不由一凝。 按照他先前的谋划，这会儿出现的，原本只应该是离景宜一个人，而不该有米晟。米晟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离景宜暗中不知何时，已经将这位负责中州边境防务的名将，拉到了他那一边。 按照小皇帝原本的谋划，今夜的开始，本该是离景宜一人最先登场，逼身旁的那个女子彻底放权，然后再将她软禁起来。 “米帅何时回的京城？为何朕事先没有得到通知？狗奴才！” 前面那个问题，是问向下面的米晟。而后面的那个问题，则是责问身旁的那名紫衣貂寺。 不过，还没等那名紫衣貂寺回话，离景宜便先向前一步，朗声道：“陛下，米帅是本王从中州前线请回来的，坐镇今夜的咸安城。” “今夜恰逢祭月宴，各大世家的家主也都在这里。今日，本王斗胆，请太皇太后就此退位！还政于陛下！” 满殿寂静。 今日前来参加这场祭月宴的各大世家家主，除了寥寥几人猜到了今夜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之外，剩下的家主，先前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所以，当这一幕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算是这些坐镇一方的大家族家主，也有些懵了。 逼宫！ 这是大离万年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福王的意思是，让哀家彻底还政于陛下，就此彻底放手？”面对眼前这一幕，太皇太后米氏并未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只是缓缓道：“福王若是有意，大可以在朝会上提出来，为何要赶在今天？怎么？是怕哀家不放权，想逼宫吗？” 离景原一声冷笑，道：“就算是，又如何？” “本王之所以选在今日，无非是想让诸位家主做个见证，本王可不想在后世的史书上，留下一个逼宫不忠的骂名。” 离景宜忽然指向米氏，朗声道：“自弘武年间开始，这百年来，由你把持朝政！可你看看，如今的大离，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潇湘丢了，两江丢了，远东、林州、玉州全都丢了！这才百年时间，我大离的祖宗基业，已经被你丢了一半！” “若是再由你听政，我大离是不是要就此亡国了？” 太元殿内，只有离景宜声音的回响，并无任何人回答他的问题。 在场上百位古老世家的家主，对此都心知肚明，他们知道，大离当下的糟糕处境，问题绝不在米氏身上。然而当下，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驳斥离景宜。因为所有人都在盘算，今日这场宫变之后，大离到底会走向何方。 对于这些大世家的家主来说，在局势真正明了之前，他们绝不会轻易押注。 “那你的意思是，这百年来的所有失败，都要归咎于哀家身上了？”米氏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小皇帝，询问道：“这也是陛下你的意思？” 太元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汇聚到离宗训身上。所有人都知道，过去的三年里，这位初登大宝的小皇帝，和福王走的极近。那么，今日这场逼宫，到底是福王自己的计划？还是这位小皇帝本人的意思？ “这样说自然未免太过分了。”离宗训摇了摇头，但同时又道：“不过，朕觉得，太皇太后确实应该回宫，负责宫内的事情。至于朝政，还是由朕来打理比较好。” “那也就是说，今晚的事情，都是陛下你的意思了。” 米氏点了点头，轻笑起来，随即缓缓起身，望向下方众人。 “想让哀家放手，不是不可以。但是，哀家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米氏首先将目光锁定在离景宜身上，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今日哀家若是彻底放权的话，那么接下来，到底是由皇帝陛下本人亲自执掌朝政，还是由其他人代为执掌？亦或者，干脆就是由福王你来顶替哀家的位置？” 离景宜坦然回应道：“自然是由陛下亲政。不过，陛下年幼，打理朝政想必仍是有些生疏。若是陛下需要，本王自然也可以站出来，为陛下分忧解难。” 米氏点了点头，随即又望向米晟，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今日这场逼宫，应该是陛下到底授意。陛下的意思，是让福王出面逼宫，然后让哀家放权，自己独掌大权。只是陛下到底没想到，福王恐怕未必志在于此。他想要的，恐怕更多，所以他联系了你。不过本宫很好奇，你是米家的人，为何这次会帮福王？” 面对米氏的发问，米晟只是轻轻躬身道：“太皇太后言重了。臣今日所做，不过是为了社稷。臣虽然是米家的人，但不管是家族私恩，还是为公为天下，今日都不得不站在这里。” 米氏轻轻点头，各大世家的家主也随即恍然。 真相大白。 皇帝陛下，本想让福王今日逼宫，逼太皇太后彻底退位，自己掌权。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福王早有异心，早已联系了米晟。今日的逼宫，不光是为了让太皇太后退位，更是要让他自己掌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到了这会儿，大家不禁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虽然不知道，福王到底是如何得到了米晟的支持，但既然米晟站在他身边，今日的事情，恐怕也就再无异议了。接下来，大抵就是太皇太后退位，然后由福王监国。 福王会只满足于一个监国吗？ 若是想更进一步，坐上那个位置，又该如何？ 不过，福王是乾安帝的长子，血脉没有问题，坐上那个位置也可以接受。而从能力来看，饱经事实的福王，明显比当今的皇帝陛下，更有能力。 “那好，哀家放手就是了。” 米氏竟是不再反驳，随即从那个位置上走了下来，缓缓道：“从今日起，哀家放权。以后的朝政，由陛下亲自打理。” 变天了。 在这一句话之后，大离的天就真的彻底变了。 不过此刻，大家却没有丝毫放松之色。因为所有人都在观察，接下来福王会是何态度。 在米氏走下丹墀之后，离景宜再次向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请陛下准臣参政，辅佐陛下！” 果然！ 一众家主顿时心领神会，看来福王今日，果然不肯就此罢手。福王其实也可以等到米氏彻底退位之后，再逐步掌权。不过，相比之下，今日在各大世家面前，亮出自己的态度，明显是更好的选择。不但可以直接掌握大权，更可以让各大世家的家主，当众表态。 “若是朕不同意呢？” 然而此刻，离宗训脸上却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福王，若是你今日没有二心，老老实实帮朕掌权，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可现在，你觉得朕会答应你的要求吗？” 离景宜同样讥讽一笑，道：“那陛下想要如何？” “我不想如何。”小皇帝只是微微摇头，随即视线偏离，望向太元殿外，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胜券在握了？” …… 就在太元殿内，上演一幕逼宫大戏的时候，身为禄王的离景仲，已经下令封闭的整个咸安城。 与此同时，十余位返虚高手，齐聚于禄王府。 为首的，是京中目前两大纯阳之一的雷炎王。 “离景宜大逆不道，今日逼宫。米氏擅权，祸乱朝政。本王今日要拨乱反正，还大离一个清明，有劳诸位了。” 十余位顶尖高手，随即跟随离景仲一同赶往宫城。而当禄王府的高手开始出动的时候，整个京城的戍防战部，也开始行动起来。不但封锁了整个咸安城，更有几支精锐战部，向宫城方向逼近。 就在禄王府的人，刚刚抵达宫城的时候。戍防战部的先头部队，已经和禁军开始了正面厮杀。 “本王得陛下诏令，诛杀离景宜！所有禁军听令，一律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在离景仲赶到后，直接以秘法将他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宫城。守卫宫城的禁军，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禁军高层的几人，都是福王离景宜的人。在见到离景仲出现后，仍是不愿投降。一边组织禁军继续抵抗，另一方面，火速派人去通知太元殿内的离景宜。 “负隅顽抗者，杀！” 见到禁军当中，仍有很多人不愿投降之后，离景仲直接下令，强攻这座宫城。在离景仲下令强攻之后，禁军方面顿时节节败退。 没办法，今夜这场变故，实在是太快了。禁军当中，不是没有高手，但这些高手，此刻不知为何，今日竟然纷纷被调离了宫城。 禁军这边，目前竟然只有两位返虚高手。 相比离景仲那边，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离景仲看向眼前这座宫城，仅仅一炷香的时间，戍防战部便抵达了大安门。再往前，就是宫城了。 实际上，早在三年之前，离宗训刚刚登基的时候，便已经私底下和离景仲取得了联系。只不过，相比和福王府那边的频繁走动，离宗训和禄王府这边的交流，极少极少。 没人会想到，正是来往不多的禄王府，反倒会被离宗训寄予厚望。更是按照帮助离景仲，不知不觉之间，将京城戍防战部的很多高层，都换成了禄王府的人。 所以，今夜才会出现眼下这一幕。 只是，当离景仲迈过大安门的时候，不由泛起一抹冷笑。 “离景宜，你替本王担下了逼宫的罪名。本王后发而至，将来执掌大权之后，倒是要谢谢你这个皇兄了。” …… 大安门外的战斗，自然瞒不过太元宫内的众人。 在得知禄王府已经彻底掌控了京城戍防战部，而且已经开始强攻禁军的时候，离景宜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失算了。 离景宜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此刻丹墀之上的那个年轻人，竟然会有这份心机。除了联系他掌控宫城之外，竟然还暗中联系了离景仲。 而且，从当下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离景仲似乎更占据优势。 难道……离景宜不禁心中生出一种恐惧。他不禁望向那个神态自如的小皇帝，今日禁军内部的返虚高手，大多被离宗训调离了京城，去执行各种任务。这些调动，离景宜是知道的。原本离景宜以为，这是小皇帝想要方便他逼宫，但现在看来，只怕也有制衡他的原因。 没有返虚高手坐镇的禁军，根本不是戍防战部的对手。更令离景宜恐惧的是，就在他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一直呆在他身旁的米晟，竟是已经消失不见。 这家伙，是逃了？还是…… 就在离景宜刚刚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太元殿外，以禄王为首的一行人，已经大步走入太元殿。 没有返虚高手的支持，仅仅盏茶功夫，禁军就已经被彻底击溃。尤其是在几个福王一脉的禁军高层被杀后，其他禁军更是直接投降了。 “你……” 在看到这十几人之后，离景宜不禁大为惊恐。 不知何时，米晟已经站到了离景仲身边。 “福王殿下，本帅可从来没答应过，要助你谋朝篡位啊。” 看到米晟脸上那一抹讥讽笑意之后，离景宜知道，今日自己恐怕是犯了人生当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离景宜谋逆逼宫，罪大恶极，本王今日奉诏而来，诛杀国贼！” 在身后两名返虚的控制下，此时的离景宜，已经连动弹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了。离景仲随即轻轻向前，一掌拍出。 当廷弑兄！ 第36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三） 今夜这一切，反转的太快了。 福王入殿逼宫，太皇太后退位，再到禄王入殿，手刃福王。这一切，只不过是发生在短短半个时辰当中。 而且，自大离有历史记载以来，还从未有过太元殿内杀人的先例。今日这一遭，也算是开历史之先河，成为大离历史的一个标志了。 “福王大逆不道，今日伏诛。本王乃奉先帝遗诏，今日特意入宫，拨乱反正！” 太元殿内，禄王站在十几位返虚高手身前，迈步而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福王以为，自己控制了禁军，调走了大部分宫城高手。而宫内的事情，只要封锁的宫中，很快就能出现最终结果。然而他却没想到，禄王离景仲，早已在暗中算好了一切。他的算计，如今俨然全都为离景仲做了嫁衣。 只是，离景仲的那番话，却不禁让大家再次警惕起来。 奉先帝遗诏？ 奉哪位先帝？ “禄王叔今日诛杀国贼，于国于社稷皆有大功，朕心甚慰……” 就在丹墀之上的小皇帝刚刚开口之时，离景仲却再次冷哼一声。 “慢！” “今日本王入宫，可不单单是为了诛杀福王，更是为了奉先帝遗诏，让陛下你退位！” 此话一出，太元殿内，再次变得寂静无声。 和刚刚的福王相比，离景仲的所作所为，似乎更加赤裸。 “王叔，你今日有大功在身。如果你现在马上离开，朕可以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小皇帝原本还算稍有喜意的表情，渐渐凝固的起来，变得阴翳。 相比福王，眼前的禄王，自然更加难对付。 福王的权柄，皆是小皇帝本人赐予，执掌禁军。在今日之前，小皇帝本就已经提防了一手，所以才有了刚刚禄王入宫那一幕。 然而谁又能想到，眼前的禄王，同样有了反意。 “本王这里有先帝临终之前，留下了密旨！”离景仲冷哼一声后，随即直接取出一道明黄色圣旨。圣旨打开后，一个恢宏的声音，响彻整个太元殿。 “若宗训为君不善，禄王取而代之，朝中诸臣，需尽力辅佐！！！” 这一刻，答案揭晓。 离景仲所说的先帝，是前朝的弘武帝离平。 “离宗训，自你登基以来，我大离先后丢掉了两江、潇湘两界，国力日衰！本王今日奉先帝遗诏，敕令你即日退位，让位于本王！” 看着眼前的离景仲，以及离景仲身后的十几位返虚，以及那位米家名将米晟，小皇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一半是为了表演，一半是真的觉得心中忌惮。 失算了。 禄王今日的背叛，其实也还在他的预料当中。按照小皇帝的布局，首先跳出来的是离景宜，由离景宜逼太皇太后米氏退位，然后将其软禁起来。在这之后，再有离景仲入宫诛杀离景宜。如果离景仲没有二心的话，未来离宗训势必要对其极为倚重。 然而，离景仲今日的表现，让小皇帝失望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就算离景仲同样有谋逆之心，离宗训的手上，仍然有一张足可以彻底翻盘的底牌。就算眼前离景仲身后有十余位返虚，加上整个京城卫戍战部的支持，小皇帝仍是有把握一举翻盘。 他今日设这个局，只是想一举将所有心怀不轨之辈，都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借此一战，彻底掌权。 但是，有两个人的出现，超出了小皇帝的预料。 一个是身为大离宗室的老牌纯阳，雷炎王。 要知道，雷炎王身为大离宗室，在朝堂内部参与党争，本就是大忌。然而今日，雷炎王却已经彻底站队，站到了离景仲那边。而雷炎王身后，则是代表了一大批的大离宗室成员！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离宗训今日发动了那张底牌，大离仍是要损失惨重。不但要折损掉雷炎王这位纯阳，更要折损数位返虚，以及这一系的所有离氏宗亲。 至于另外一个人，那就更是小皇帝完全没有想到，而且也不愿意看到了。 四大名将之一，京城米家的名将，米晟。 离宗训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米晟要在今日返京。米家是真正的京城大族，就算离宗训彻底掌权，软禁了太皇太后。但对于米家，离宗训仍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只要他敢动米家，大离就会面临彻底分裂的危险。 京城四家，每一个都有极为恐怖的底蕴。 至于站队，这种事情，对米家同样没有什么好处。而且离宗训刚刚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位身在大殿内的米家家主，后者显然并不知道此事。 那也就是说，米晟这次站队，是出于他的私心？而并不是代表米家！ 米晟和青阳王两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小皇帝的所有谋划。虽然直到现在，小皇帝依然有翻盘的把握。但雷炎王和米晟的出现，仍是打乱了的他谋算。 如此一来，就算最后他能够取胜，大离只怕仍是要元气大伤。 只是小皇帝不想看到的。 “你……你……” 然而眼下，小皇帝却依然做出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仿佛离景仲的这次背叛，真的彻底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一样。 他在等。 离景仲不相信，以米晟的城府，会真的站队到离景仲或者离景宜那边去。四大名将当中，若说谁野心最大，城府最深，那应该就是这位米家名将了。所以，小皇帝坚信，米晟背后真正的人，恐怕还是那位太皇太后！ 他的那张底牌，只能够用一次。 所以，当下他必须沉住气，等所有要反他的人都跳出来，再发动那张底牌，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 就在咸安城内，上演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戏时。远在雷州那边的离景原，已经收到了京城的消息。 “王爷，京城已经彻底封城了。若无意外，宫里现在已经闹开了，雷炎王已经入宫。另外，王妃和世子已经出城，派去接应的人，已经接到了他们。明日清晨之前，王妃和世子就能抵达。” 身为临兰江前线副将，同时也是雷州副将的尉迟经纬，快速将目前的情况向离景原汇报了一遍。离景原虽然远在雷州前线，但京城那边的风吹草动，其实从来没有逃过他的视线。 小皇帝离景平的那个问题，今日注定在京城那边，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但是，离景原知道。 米晟，是那位太皇太后米氏的人。 而雷炎王，是他的人。 当然，目前的话，那位太皇太后会认为，雷炎王是她的人。 离景原随即闭上了眼睛，只是攥着手里的那枚玉简，沉默不语。 这枚玉简，是一年之前，各方彻底布下这个局之前，钦天院院首孙康派人给他的。 里面有三条计策，供离景原自行选择。 下策，是在一年多以前，离景原直接以摄政王的身份，返回咸安城，压服各方。以离景原的身份和地位，若是愿意强压的话，或许有望彻底化解今日的一切，让今日的一幕不会再发生。 但结果，不过只是能够维持现状而已。那些潜在的矛盾，离景原依然解决不了。 中策，则是离景原在暗中推波助澜，帮助那位太皇太后米氏布局。 至于上策……便是离景原当下的选择。 “王爷，现在是否需要秘密集结战部？等到咸安城那边结果出来了之后，我们……” 尉迟经纬还没有说完，便见到离景原再次摇头。 “不，我们什么都不做，等，继续等。” 在战场上向来横勇无敌的尉迟经纬，这一刻，没来由的觉得有些胆寒。 他很清楚，离景原的这个决定，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咸安城那边，恐怕要多死很多很多人了。 “不破不立。大离走到今天，很多不该死的人都死了，但很多该死的人都没死！” “我们要等，等他们都跳出来，等他们所有人都跳出来，然后再动手。” “昔日我义父还在的时候，曾教过我一个道理。” 离景原陡然目光凝重。 “当你的刀足够快，把该杀的人都杀绝了，这世道自然就又是一个朗朗乾坤！” …… 太元殿内。 当禄王离景仲大步向前，一手抓住离宗训的衣领，直接封禁了他的修为，将他从那个天底下至高无上的宝座上拉下来的时候，这个大离年幼皇帝，显得极为狼狈。 这一刻，仿佛一尊上古神灵，被拉下了神坛。 大家仿佛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原来大离皇帝，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当他被从皇位上拉下来的时候，一样会狼狈不堪。 小皇帝虽然已是周天境修为，但离景仲却早已是周天境巅峰。再加上身后一众返虚的帮助，想要控制住离宗训，控制住殿内的局面，并不困难。 再将小皇帝从丹墀之上，像拖死狗一样的拖下来之后，离景仲转头望向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 然而百年之前，在那场太子之位的争夺当中，他这个二哥，输给了老三，最后只能甘心做一个禄王。 谁又能想到，百年之后，机缘巧合之下，他却又有机会，无限接近这个位置。 今日，他已经彻底控制了太元殿，控制了京城卫戍战部，控制了整座咸安城。 那个位置，已经触手可及。 随着离景仲一步步走上丹墀之上，在他距离那个宝座仅一步之遥的时候，离景仲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宝座。 然而，就在离景仲还未真正触及那个宝座的时候，在其身后，有一个女子声音传来。 “老二，先帝临走之前，曾和哀家说过，说你性情跳脱，但本性不坏。所以当时先帝告诉哀家，在他死后，老大有可能心怀不轨，哀家可以便宜行事。如果他有二心，哀家可以提前杀他。但对于你，先帝只说你本性不坏，会全力辅佐平儿。” “但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让哀家失望。” 就在这个声音传来的同时，原本离景仲身后的十几位返虚高手，同时有了动作，其中几位高手，悍然对另外三名返虚高手出手。而这三名返虚，恰恰是离景仲最核心的依仗。 而出手的几位高手，则是以青阳王这位纯阳高手为核心。 所以，仅仅刹那之间，这三位坚定追随离景仲的返虚高手，无一幸免，全部被诛！ 三位返虚，刹那之间，便已经成了死人。 返虚被杀之后，自身灵体便会瞬间溃散，化作最精纯的灵气。好在同时有返虚出手，刹那间封闭了几人所在的位置。然而即便这样，一股汹涌的灵气风暴，依然吹遍整座大殿，将一些修为低弱的家主，彻底掀翻在地。 今夜的反转，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到了现在，大家都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今日之局真正的谋划者。 “老二，今天你既然敢走上那个位置，你自然是必死无疑。不过，既然先帝有言在先，我给你一个留下遗言的机会。” 太元殿外，刚刚已经被离景宜彻底控制，并且带离太元殿的那位太皇太后米氏，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已然缓缓再次走入了这座太元殿。 到了这里，大家哪里还看不明白，之前两次逼宫，只怕都在这位太皇太后的算计之内。 也对。 米氏好歹也是历经四朝，辅佐两代大离皇帝的奇女子。当年乾安帝尚在潜邸之时，米氏便号称是宫斗无敌，轻易弹压住乾安帝的那些妾室。这样的女子，就算遭遇了刚刚逼宫大戏，似乎也不该毫无准备，然后像刚才那样轻易退去才是。 如此看来，今日的这些，恐怕都是米氏布的一个局。 可是，既然这位太皇太后，已经算到了今日的这些，为何又要放任？致使今日太元殿连续发生这一幕幕呢？ 米氏走入太元殿之后，并未再去看那个站在丹墀之上，已然被彻底吓傻的离景仲，而是转头看向被人控制住的小皇帝离宗训。 “你这两年的算计，哀家一直都看在眼里。你不明白，哀家其实一直都在考验你，若是你能在最后一刻罢手，哀家什么都不会做。” “今日的这些，你都看到了。哀家且问你，就算哀家彻底放权给你，你拿什么去掌控朝堂，掌控整个大离？是单凭你那皇帝的称号，还是凭你那点微末的算计？” “若你只是为了争权，哀家倒也支持。一个有进取之心的大离皇帝，才是合格的大离皇帝。可哀家想不出，你布下这个局的时候……” “为何会对哀家动了杀心？” 第37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四） 杀心。 这其实才是米氏最在意的地方。 要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年轻人，是她的亲孙子，更是她如今在世上唯一的嫡亲血脉！ 然而，对方却要杀她？ 米氏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单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眼前这个年轻人，大可以直接和她开口，就像昔日他爹那样。只要他开口，她自然会放手。 但是，他却选择了今日这种最极端的方式。 一个有进取心的大离皇帝，是米氏愿意看到的。但如果这个大离皇帝，冷血到连她都想亲手弑杀，这就让她难以接受了。 实际上，早在两年多以前，小皇帝刚刚开始布局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都在米氏的掌控之中。而且，若非米氏的暗中纵容，小皇帝绝不可能如此轻松，便布下今日这个局。 若非米氏点头，京城内的禁军和戍防战部，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福王和禄王掌控？若非米氏点头，今日禁军中的那些高手，怎么可能离开咸安城？就连墨貂寺，同样也不会离开。 米氏之所以让他们离开，无非是不希望他们搅到今天的这个局里，希望给大离多保留下来几分力量罢了。 “告诉我，为什么？” 米氏面容冰冷，冷声质问眼前的小皇帝。这个年轻人，是她亲手养大，并且亲手扶上皇位。然而今日，却成了这个局面。 至于当着诸多世家的家主之面，爆出大离这段最隐秘的丑闻，米氏已经不在乎了。 事已至此，大离还有什么脸面？ 早就丢光了！ “你问我为什么？” 小皇帝离宗训瘫坐在地上，冷冷一笑，冷冷看向米氏，笑问道：“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当年朕登基之时，你为何要下令赐死我娘！” 小皇帝的咆哮声，在整个太元殿内回荡，显得十分凄凉。 在小皇帝的这阵咆哮之后，大家才隐约想起，几年前的那桩旧案。在弘武帝离平坐化之后，米氏便直接下令，赐死了那位出身天九宫的皇后娘娘，并将其与离平合葬。 所有人都明白，在离平坐化之后，那位出身天九宫的女子，注定不可能活下去。因为只要她还活着，大离就很难对天九宫动武。如果当下灵州那边天九宫还在的话，大离如今的形势，会比先前困难百倍！到了那一步，大离恐怕就真的要彻底亡国了。 那个可怜女子的死，大家不意外，换做他们，他们也会如此。 但是。 如果换成小皇帝本人的角度，那就截然不同了。 太皇太后米氏的那道命令，赐死了小皇帝的生母，等若是小皇帝的杀母仇人。 米氏显得有些错愕。不过很快，米氏就勃然大怒。 “若是不杀她，你如何坐的稳皇位！我大离如何与天九宫开战！难道要因为你一人之好恶，让我大离就此传承断绝吗！” 面对米氏的责问，小皇帝只是摇头一笑。 “第一，就算我娘活着，我也有信心处理好天九宫和大离的关系。我身上本就有天九宫郑家的血脉，到时候说不定根本就不用离景原去灵州打那一仗。只要朕在位，天九宫就会是我大离最坚定的盟友！” “幼稚！” 米氏缓缓抬手，指着小皇帝说道：“你好歹也是大离的皇帝，怎么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言语？天九宫是圣地门派，有自己的大道根本，他们和珈蓝寺不一样！你真以为凭你一人的关系，就能让天九宫和大离放下所有冲突，就此结盟？” 这一次，小皇帝干脆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只是冷笑。 谁也说服不了谁。 从米氏的角度来看，天九宫和大离，注定是死敌，不可能因为离宗训一人而化解。而从小皇帝的角度来看，他或许可以一试。他身上有天九宫的血脉，本应是大离和天九宫之间，最好的中间人。 太元殿内，一时间陷入寂静。 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许久之后，米氏深呼吸一口气，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不能再做大离皇帝了。哀家今日为了大离，必须要废了你。不过你放心，哀家不会杀你，你好歹也是哀家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嫡系血亲，而是先帝的独子。往后的岁月，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宫中，生儿育女，做一个普通人吧！” 这些话，米氏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当米氏说完之后，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仿佛刚才的话，抽掉了她最后的坚强。 “你要废了朕？” 小皇帝再次看向米氏，笑道：“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我只问你，如果你废了朕，你想让谁来做这个大离皇帝？是离景原？还是你从宗室当中，再找出一个无能之辈，做一个傀儡皇帝？” 米氏只是轻轻摇头，失望道：“哀家实在是没想到，你的心思，竟然会这么小。到了这个时候，你关心的仍然不是大离的社稷江山，只是区区一个皇位？或许，当年你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误。” “你退位之后，哀家会拥立摄政王登基。景原虽是皇族偏支，但不管是能力还是潜力，都冠绝同代。由他即位，能比你做皇帝，好上很多很多。” 至此，真相大白。 今日太元殿内发生的事情，虽然错综复杂。然而诸位世家的家主，哪一个不是人精当中的人精？自然都能看出更深层次的东西。到了这会儿，大家已经能够看得出来，今日错综复杂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首先，小皇帝联合福王，让福王掌控禁军逼宫。然后，再让禄王控制京城的戍防战部，作为压制福王的后手。只不过，小皇帝的这番算计，最终还是落了空。因为从始至终，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太皇太后米氏的掌握之中。正是因为米氏的推波助澜，才使得福王和禄王觉得自己有机可乘，才敢上殿逼宫。 若非米氏在背后推动，身为大离中州主将的米晟，怎么可能亲自站队，并且今天出现在太元殿上？还有那位雷炎王，想必也是出自米氏的授意。不过这倒也不奇怪，若非米晟和雷炎王这种重量级人物站出来，想必先前的福王和禄王，也不敢就此贸然上殿。 至于原因，除了想要对小皇帝进行考验之外，相比也是想要顺手除掉福王和禄王。毕竟，按照大离的宗族礼制。一旦小皇帝被废，福王和禄王便是最有希望继承大位的人选。只是在米氏眼里，这两人或许并不适合继承大统，所以必须要除掉他们。 也就是说，米氏真的打算，拥立摄政王离景原做皇帝了吗？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影响太大了。 离景原可不是小皇帝或者福王禄王这样的蠢人，离景原在外征战多年，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朝中，都底蕴深厚。一旦真的被拥立，离景原相比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真正掌权。到时候，恐怕就是一个新的时代了。 于是当下，各大家主不由纷纷开始考虑，一旦离景原上位，他们的家族又该何去何从？很多家主更是下意识的望向此时同在殿中的洛氏家主洛向笛，不由羡慕洛家的好运。 离景原，那可是洛家的女婿，而且在离景原的上位过程中，洛家出力极多。 大局已定。 没有人认为，小皇帝还有什么翻盘的能力。实际上，光是今天出现的这一幕，就已经让大家足够震惊了。在此之前，没人想过这个小皇帝，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布下如此深沉的局。 然而，就在有人已经开始准备，向那位太皇太后抱恙离开的时候，小皇帝离宗训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朕这个大离皇帝，做的真是憋屈啊！” “到了这一步，竟然无一人愿意站出来，替朕哪怕说一句公道话？” 小皇帝缓缓起身，没有再去看米氏，反倒是望向那些世家大族的家主。 “你们，让朕很失望。” 小皇帝神情陡然一凝，声音冷冽道：“你们的表现，真的让朕很失望！” 小皇帝随即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米晟和雷炎王，愠怒道：“雷炎王，米帅，你们知不知道，今日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为什么要站出来？是因为大离对你们有所亏欠？还是你们的野心，真的已经膨胀到了这个地步？” “你们当真觉得，朕就没有想过禄王也会反叛，没有留下过什么后手吗？” “朕不过是想等你们这些人都跳出来，然后一举清理干净罢了。” 小皇帝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笑容，随即轻轻一勾手，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笼罩了整座宫城。 “不好！” 殿内众人当中，雷炎王实力最高，最先察觉到异样。然而就算雷炎王反应再快，这位离氏老王爷，终于还是慢了一步。 随着这道无形的压力降临之后，殿内所有人骤然发现，自己竟然再不能调动起任何一丝灵力。就算是雷炎王这位纯阳老祖，都同样无法调动起任何灵力。 所有高手，瞬间跌落尘埃。 但这怎么可能？ 在场所有人，这时都露出了惊慌之色。眼前这一幕，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想要瞬间镇封一位纯阳老祖的灵力修为，这怎么可能？若是真的有这种能力，那大离还怕几大圣地做什么？直接带高手横推过去就是了。 与此同时，在这阵无形压力降临的刹那间，一道身形陡然出现在丹墀之上，那个代表着天下至高权力的座位上。 这道身影，身披金甲，威严至极。 却无面。 …… 在中州北方，一场大战在今夜突然爆发。 咸安城的墨貂寺，对战北方四界的宝静和尚。 在顾飞鱼、郑当中、叶朝归等几人先后去世之后，墨貂寺俨然成了最有希望问鼎修真界第一人的存在。而宝静和尚，同样强势无比，被世人认为是不输几位至强之人的存在。 这两人，到底谁更强一些？ 以往，大家都只能凭借猜测。但今日，这场大战却真正爆发。 “老和尚，你若不敢和我一命换一命，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墨貂寺白发张扬，充斥了半个天空。而另外半边天空，则是被宝静和尚身边的灰色界域充斥。 两人旗鼓相当。 但从眼下的战况来看，确实是墨貂寺处于攻势，而宝静和尚只能被动挨打。 “善哉。” 宝静和尚忽然双手合什，对身前的墨貂寺打了个稽首。 “施主，你我二人放手厮杀，未免太过声势浩大，坏了这一方天地的造化，也容易殃及无辜。不如随和尚我走一趟，我们找个好地方切磋如何？” “呵呵！” 墨貂寺一阵冷笑，不过，还没等他笑完，墨貂寺的脸色便彻底僵硬住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陡然笼罩住两人所在的这片战场。 刹那之间，天地反转，两人俱是消失不见。 传送。 这种强制传送的手段，绝不是当世修者能够做到的。只有仙位级的存在，才能做到这一步。或者说，是某位仙尊留下的后手。 在被传送离原地的刹那，墨貂寺开始全力出手，攻击周围的空间，希望能够打碎这条空间通道。他虽然并不忌惮老和尚的手段，但若是就此掉进对方设置的陷阱，那他未免也太蠢了。而且，墨貂寺看得出来，今日这一场杀局，只怕是早有准备。如此，他自然更不能顺了对方的心思。 然而，周围的空间壁障，似乎比想象的牢固的多。任凭墨貂寺全力攻击，仍是无法撼动半分。 等到周围天翻地覆之后，再次呈现出来的，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了。 冰原。 老和尚竟是直接带他来到了冰原修炼界！ 在被传送过来的刹那间，墨貂寺便发现远方另外一个人影。 一个白发如雪，却风华绝代的女子。 “你应该是那位冰原之主吧？”墨貂寺看向不远处的东连，冷冷道：“怎么？想两人围攻我？今日老夫倒要试试，你们两个就算联手，能不能拼掉老夫？” “我们为什么要拼掉你？大家好好活着，不好吗？” 不远处，东连只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我们只是受人之托，想要在此拖住你一段时间罢了。” 第38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终） 拂晓时分，随着几道人影进入临兰江帅部，离景原先前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来人自然是洛飞飞和离洛了。 离开咸安城之后，两人先是通过早已准备好的云梭，迅速离开中州。等到出了中州之后，自有离景原派来的返虚高手接应。 以返虚高手的速度，便是横跨波州和雷州两界，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当然，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直接派返虚高手，前往咸安城接这对母子出来。但问题是，返虚高手实在非同小可。便是离景原，也不好随意派返虚返回咸安城。倒不是他做不到，只是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罢了。 直到这会儿，洛飞飞和离洛顺利抵达临兰江帅部，离景原才彻底放下心。在这对母子顺利抵达之后，他的计划，便可以说是已经成功了一半。原本离景原最怕的，就是母子二人没能成功逃出来。若是洛飞飞母子真的被扣在咸安城作为人质的话，便是离景原也要投鼠忌器，彻底放弃后面的所有计划了。 说到底，离景原终究不是那种彻底灭绝人性的冷血枭雄。在战场上，离景原可以对敌人残酷。但对自己在乎的人，离景原却很难斩断那些羁绊。 至于咸安城内，此时当然还有一些离景原在乎的人，比如说那位洛氏家主夫妇，或者是这些年一直孀居于潮生园的毅王妃。不过这些人，各有特殊之处。不管咸安城那边乱成什么样，他们留在京城内，也同样有办法自保。 “京城那边，这会儿想必已经出结果了吧？” 洛飞飞见到离景原之后，第一时间便问到了咸安城的情况。而对于洛飞飞的问题，离景原只是摇了摇头。 “从昨夜咸安城彻底封闭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了。”离景原随即又道：“不过，没有消息，也算是一个结果了。” “这意味着，京城那边的混乱，最终应该是我们那位陛下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洛飞飞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实际上，早在一年之前，离景原就已经猜到了今日的种种。咸安城那边今日发生的这些，其实和离景原在一年之前，推测的相差不多。 但对于有些地方，洛飞飞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实在是想不出，陛下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够彻底翻盘？”洛飞飞疑惑问道：“京城那边，太皇太后经营多年，就算刨除米家的势力，太皇太后也足以掌控整个京城。当下墨貂寺又已经离城，我实在是想不出陛下的手段。” 洛飞飞随即看向离景原，询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离景原略微犹豫了一下，但又同时现出一副不是很确定的表情，道：“我其实也只是猜测，未必真的确定。” “应该是太元仙府。” 太元仙府？ 洛飞飞闻言不由一怔。这座修真界最有名的小千世界，本身既有名又神秘。整个修真界都听说过太元仙府的名号，但真正进过太元仙府的，却只有离氏一族的子弟而已，外人绝对不可能进入。 万年以来，唯一一个例外，是如今已经身为东海界主的卫易。 “我进过一次太元仙府，而且在里面倒是待了很长的时间。”离景原沉声道：“不过，当年我进入太元仙府的时候，修为实在太过低弱，很多地方根本看不懂。倒是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很多地方，有些可疑。” 离景原忽然问道：“对于太元仙府，你都听说过哪些传说？” 洛飞飞想了想之后，郑重回答道：“太元仙府，据说是昔日皇祖留下的一座小世界，里面蕴含了无穷的机缘。不过，到底有什么机缘，我也不知道。毕竟历代离氏族人出来之后，都不能透露里面的情况。再多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离景原倒是也懒得再卖什么关子，直接说道：“有关仙府内部的情况，我也不能告诉你，因为只要告诉你，我的离氏血脉就会彻底爆掉，这似乎是昔日老祖宗定下的规则。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当年我在仙府世界内部的所见所闻，当时觉得十分匪夷所思，现在依然觉得十分匪夷所思。而且我敢断定，就算是我将来成就了仙位，同样无法布置出那样一座小世界来。” 离景原说到这里，不由回想起当年在太元仙府内经历的一切。 仙府内的那座世界，等于是将上古时代的一方天地，彻底保存了下来。这种手段，蕴含了无穷造化，在离景原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见识太低，说不定昔日的老祖宗，的确有这种手段。但若是这种假设成立的话，其他几大圣地，也该有类似的东西才对。” 离景原这番解释之后，洛飞飞反倒是更加糊涂了。 “反正……简单说吧！”离景原最终微微皱眉，说道：“我怀疑太元仙府，或者说我理解的太元仙府，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我怀疑，当年皇祖是将自己的肉身，炼成了那尊玉皇。另外，他还将自己的识海，炼成了这座太元仙府。” “太元殿上空，确实有一座小世界。但那座小世界，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罢了。真正的太元仙府，其实是隐藏在那座小世界内，是一个以先祖识海炼制出来的东西。而我昔日见到的那些，多半应该是识海中所显化的幻象。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昔日的所见所闻。” “如果我猜错的话，那先祖的手段，就太匪夷所思了。不过若真是那样，先祖就不必再做后面的这些事情，直接花些时间，彻底打碎了这方天地，然后重演地火水风，再造一座世界就是了。” 洛飞飞想了想之后，仍是觉得有些糊涂，道：“这和我之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离景原点了点头，说道：“简单来说，就是百年前的那场仙战当中，极道仙兵玉皇确实被打碎了，所以此后两代大离皇帝，都再无镇压天地的能力。但是，太元仙府却并没有因此损毁。过去这百年里，所有成年的皇族，依然可以自由进入仙府世界，这就足以证明了。而太元仙府，是只有历代大离皇帝才能掌控的。我虽然不敢断定，这座仙府世界除了传承之外，到底还有哪些神妙。但光是我所知道的部分威能，就十分恐怖了。” “只要身处太元殿内，或者说身处太元仙府的笼罩范围内，后世的大离皇帝，就依然有一张足以翻盘的底牌。若非这样，我实在是不相信以昔日乾安先帝的手腕，会只留下明面上的这些牌，便放心离世。” 太元仙府吗？ 洛飞飞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个大概。不过她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随即问道：“那你请雷炎王今日上殿，是为了控制局面？” 离景原摇了摇头，苦笑道：“雷炎王虽是纯阳，但今日恐怕最多也就只有自保不死的局面。至于我能说动他今日上殿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两人正交谈之间，一道流光陡然出现，随即悬停在离景原面前，赫然正是一道传讯神通。离景原随即轻轻一个弹指，流光之内的信息，顿时被他的神识接纳。 “果然如此。” 离景原在看过里面的消息之后，不由一阵苦笑。 “今日卷入这场风暴的人，比我想的要多得多！刚刚中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米晟失踪了！” “若无意外，米晟现在恐怕应该在太元殿里吧？” 离景原此刻脸色越发愁苦，“我是真的很怕，这次风波，会伤及到大离的根本。” “只希望雷炎王手段足够，能够护住米晟，以及其他几位重要的返虚吧？” “那我们现在……” “等！” 离景原目光重新变得阴翳，仿佛变成了一头随时可以下山捕食的猛虎。 “陛下这个局，不可谓不巧妙。凭着太元仙府这张底牌，不但一举翻盘，彻底掌握了大权，干翻了太皇太后。而且还能控制各大世家的家主，瞬间掌握了所有实权。” “但他唯独算漏了一点。” “这么做，会引来各方的强烈反感啊？” 离景原望向咸安城的方向，阴沉道：“他这么干，已经不光是宫内的斗争，而是将所有世家，都置于自己的对立面。而这些世家，恰好正是大离存在的根基。从表面上看，今日逼宫之后，陛下确实能够一举掌权。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咸安城恐怕就要乱了。各大世家，都不可能坐得住。” “我们等。” “等乱到不可收拾之后，我们最后一锤定音！” …… 咸安城。 随着那尊无面金甲神人出现，身为太皇太后的米氏，先是一阵错愕，随即彻底恍然，然后则是愤怒。 而在这尊金甲神人降临之后，太元殿内的环境已是大变，仿佛大家都被彻底挪移到了另一个世界。而此时，这里只有米氏和小皇帝两人。 “离宗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是我大离最后一张底牌，你好歹也是离氏子孙，就这么用掉了吗？” 面对米氏的诘问，小皇帝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朕不能掌权，留着这所谓的底牌，又有何用？今日之后，朕顺利执掌乾坤，自可平定一切不服，又要这张底牌作甚？” “你疯了！” 米氏恶狠狠看向眼前的小皇帝。若是能够选择的话，米氏宁愿当年背负弘武帝的怨恨，也一定要提前处理掉这个孩子，更不会扶他登上皇位。 “后悔？”小皇帝冷冷一笑，随即一拂手，手上多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瓶。 “晚了！” “不过，念在你好歹也是朕血亲的份上，朕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体面的自尽。至于你要不要这么选，那就怪不得朕了。”小皇帝眼眶中忽然隐隐有泪水渗出，半哭半笑道：“朕真是不想亲手杀你。” 最终，米氏再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只是缓缓接过了那个玉瓶。 “陛下，臣妾尽力了，大离或许真该亡于此时了。”米氏接过玉瓶之后，缓缓跪服了下来。而那方向，恰好正是宫中乾安帝葬地的方向。再之后，米氏捏掉玉瓶的禁制，将其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仅仅一息之后，米氏的灵体和神魂，同时开始消散于天地之间。 “陛下，臣妾来见你了。” 一代传奇女子，自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望着米氏消散的位置，小皇帝初时笑容诡异，但同时又有泪水夺眶而出。最后，小皇帝一声怒吼，久久不息，仿佛要将自己的怒火全都宣泄出来一样。 许久之后，当小皇帝再次出现在太元殿上的时候，殿内一切依旧。只是刚刚那些处于太元殿当中的人，却都已被他挪移到了那座小世界当中，彻底囚禁起来。 他会慢慢炮制那些世家的家主，以此得到他们的效忠，控制那些大世家。 至于不服的，杀了就是了。 “来人。” 小皇帝此时已是面容冷厉，再不见先前的哭笑之色。在他开口之后，十几名惊魂未定的宫中貂寺，从殿外小跑进来，跪在小皇帝面前。 “着朕旨意，去往禁军和京中卫戍各营。凡有不听令者，一律先杀之！” “是。” 在这十几名紫衣貂寺离开太元殿之后，小皇帝同样缓缓迈步，走到了太元殿外，望向天际。 已是黎明。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今日之后，朕将重掌乾坤，镇压一切不服！” 小皇帝陡然握紧双拳，杀意凛然。 从祭月宴当晚开始，咸安城便突然封城，彻底隔绝了对外的一切消息。对于咸安城的突然封闭，各地都顿时紧张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咸安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三日之后，咸安城的封闭，才再次打开。 然而，当咸安城再次开城之后，大家除了知晓那一夜发生的惊人反转之后，更同时发现，在过往的三天时间里，咸安城内，掀起了一股声势浩大的互杀。禁军和京城戍防战部，更是仅仅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 咸安城的大街，几乎被血水彻底染红。 第39章 暗流 京城禁军，三日不曾封刀。 不光是禁军和京城戍防战部内部互杀，而且对于京中一些稍微表现出反对意见的家族，小皇帝也采取了血腥的镇压。 直到三日之后，咸安城重新开放，重新恢复了和外界的联系。有关城内的详细情况，才被外界所熟知。 炸裂了。 要知道，在大离过往万年的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藩王入太元殿逼宫，或者有人想要废帝的先例。更没有发生过，当朝皇帝赐死太皇太后的事情。 这种事情，简直已经是有悖人伦！ 对于米氏的死，虽然宫中那边给出的回应，是米氏自尽而死。但谁都知道，米氏真正的死因，肯定是和皇帝陛下脱不了关系。不过，若单单只是如此的话，大家最多也仅仅只会反感，说到底，这是离氏皇族内部的事情，和各大世家无关。退一万步讲，米氏死了，作为京城四家之一的米家，一定会有所衰落。米家的衰落，自然会腾出一部分位置，这对其他世家来说，反倒是好事。 然而这一次，几乎所有世家，都不约而同被卷入到了这场风波当中。 因为，在那场祭月宴之后，所有参加祭月宴的世家家主，全部被软禁在宫中。 如此一来，就算这些世家想要置身事外，隔岸观火，也根本做不到了。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很简单，他们必须站队。要么和他对立，然后被毁灭；要么全力支持他，扫平一切不服。 没有第三种选择。 不过，真的没有第三种选择了吗？ 在诸位家主被软禁之后，几个小世家先后表现出了不满的情绪。当然，所谓的小世家，至少也是有一位返虚老祖坐镇的顶级家族。而这些家族势力在表现出不满之后，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在京中的所有势力，被皇帝陛下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而且，皇帝陛下似乎还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咸安城开城之后，皇帝陛下又开始调动外部战部，向那几个小家族的根基之地碾压而去，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对于小皇帝的这种反应，几乎所有世家，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这些世家，其实无意参与大离皇室的内斗。然而眼下，小皇帝的所作所为，却等于是在逼他们走上绝路。 并非没有第三条路。 除了归顺小皇帝和被彻底斩尽杀绝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废掉离宗训，再立新帝。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的时候，就连这些世家本身，都觉得有些害怕。但是随着想到这条路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却渐渐开始觉得，这条路并非没有可能。 如今的大离皇帝，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执掌玉皇，可以镇压天地间一切不服的存在了。皇帝陛下所拥有的，只不过是大离之主的位置而已。 暗流涌动。 短短几日之间，各大世家之间，迅速开始交流。不过在表面上，在那几个小世家被清理掉以后，这些世家在表面上都表现出了臣服。最让大家感到震惊的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表示臣服的，竟然恰好是米家。而对于米家的投效，小皇帝反倒是全盘笑纳，并没有过多为难米家。 咸安城钦天院。 身为钦天院院首的孙康，微笑注视面前这位孙氏家主。在这场席卷整个大离的风暴当中，孙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不过，这位孙氏家主孙月艺，却在那场祭月宴当中，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了那场宫城变故。 更要命的是，在那之后，孙月艺和其他家主一道，被小皇帝离宗训封禁了起来。再之后，小皇帝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单独见过了每一位世家家主，并且对每一位世家家主，施加了修奴契约，逼他们就范。 更离谱的是，小皇帝本人收取修奴的能力有限。除了将京城四家的四位家主，分别收取为他的修奴之外。其他世家的家主，则是分别被小皇帝身边的十几名心腹宦官，收做了修奴。 奇耻大辱！ 那些原本在宫中身份卑微，见到他们这些世家之主连头不敢抬的卑微宦官，竟然一跃成了他们的主人？这种耻辱，是所有世家之主，都难以接受的？ 可就算不能接受，又能如何？ 不是没有人宁死不从，这些世家之主当中，并非没有返虚级的存在。若是他们抵死不从的话，小皇帝就算能够将他们封禁起来，也没办法强行对其施加修奴烙印。但那几个宁死不从的，后来的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小皇帝为了立威，直接派人清理掉了他们的家族。 而且是打算连根拔起。 若只是个人荣辱，这些世家之主，大多不会接受这样的耻辱。但为了家族，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暂时忍辱负重，以求他日。 “祭月宴的这些事情，你早就算到了，对吗？” 孙氏家主孙月艺，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号称大离天机术第一的老人。两人本是同辈兄弟，但关系较远。若以在朝中的官身来说，那显然是孙康这个院首要更大一些，而孙月艺本人，目前并未在朝中任职。但若是按照孙家内部的制度，恐怕就是孙月艺这位家主的威势要更大些了。 “算是算到了一部分吧？” 孙康只是淡淡一笑。在孙月艺今日来访之前，孙康正拿着一本六千多年某位棋待诏的棋局打谱，独自手谈。而在这位孙氏家主火急火燎的过来问罪于他之后，孙康依然没有停下手里的棋局，此时则是偶尔继续落下一子。 随着孙康落子越来越多，棋枰之上，白子渐渐占据上风，黑子一条大龙，已是危在旦夕。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让我早有准备？你还当我是孙家家主吗？！！” 在孙氏家主的这番责问之下，孙康总算不得不撇了撇嘴，道：“你这不是没事吗？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事情就越麻烦。孙家这边，我知道，老祖宗知道，这其实也就够了。至于你，虽然去太元殿内走了一遭，但有我之前留给你的手段，这不也是有惊无险？” 孙月艺这才恍然。 早在那日他前往太元殿参加祭月宴之前，孙家的那位纯阳老祖，便提前一个月找到了他，在他识海深处；留下了一些手段。再之后，那位孙家的纯阳老祖，便直接去了中州北方的边境作战。原本孙月艺觉得，只不过是老祖小心谨慎行事而已。但当日他被囚之后才发现，老祖留下的那道后手，恰好可以骗过小皇帝离宗训。 离宗训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位孙氏家主下了修奴契约，但实际上，因为孙氏老祖的手段，并未真的成功，而是顺利瞒天过海。 孙月艺想了想之后，倒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而是直接问道：“陛下此举，已经犯了众怒。若是我没猜错，当下的复杂局面，你应该也是推动者之一。你到底要做什么？孙家又要做什么？” “等。” 孙康再次在棋枰之上，落下关键的一子，随即道：“等各大世家对陛下忍无可忍，等留川王带兵回京！” 孙月艺陡然觉得背脊一凉。 他当然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京城会发生什么？ “放心吧！最多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孙康缓缓从棋枰之上，取下一枚枚被围杀的黑子，道：“大家的耐心其实没那么好，而且陛下的心机手腕，其实也没想象的那么高。目前外围战事依然紧迫，若是不能在一两个月之内，解决大离内部的矛盾，那大家就真的危险了，这不符合大家的利益。” 最多两个月内吗？ 孙月艺长出一口气。到了这会儿，他其实也不在乎孙康是不是做局坑了他这位家主，作为家主，他更在乎的，是大离接下来的命运，或者说是整个孙家的命运。 “需要我和留川王那边进行联系吗？” 对于孙氏家主的这个问题，孙康不置可否，只是随意道：“我只代表我自己，你才是孙氏家主，你代表孙家。至于你愿不愿意去联系留川王，那是孙家的事情。” 大离的天，要彻底变了。 …… 在那场影响深远的祭月宴之后，一封密信抵达了鱼龙岛。 密信来自于临兰江那边的大离帅府。 对于这封密信的到来，卫易并不感到奇怪。咸安城那边的事情，影响的可不只是咸安城一地，更是整个修真界，乃至人妖两族。不过，密信当中的内容，还是隐隐让卫易有些惊讶。 密信当中，离景原只说了一件事，让卫易不论如何都要在天玄宗内部发力，暂时让天玄宗不要进攻大离。 这封密信，虽然是给卫易一人的密信，但卫易出于宗门利益，并没有独自留存，而是将其中的内容，全部告诉了荣胖子和两位纯阳老祖。 “离景原……这是想做大离皇帝？” 荣胖子一开口，便点出了问题的关键。这个可能，卫易不是没想到，但当荣胖子真正点破的时候，还是让卫易心里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离景原……要做大离皇帝？ “目前咸安城那边，局面很复杂。墨貂寺被困在了冰原，再无人能够压制各方的矛盾。当然，若是离景原愿意的话，倒是有这个可能。不过，离景原要是真有这个打算，估计早就出手了，也等不到今天。” “相比咸安城的那个小皇帝，离景原倒确实是更适合做大离的皇帝。” 荣胖子的这句话，自然是调侃意味更多一些。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如此。且不说离景原的战将才能和修为天分，在大离宗室当中，离景原是目前最为年轻的仙器继承者。在目前这个仙器已经彻底绝迹的时代，这个优势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按照大离祖制，大离皇帝一定是仙器传承者。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离景原倒是更有资格了。反倒是目前居于皇位的小皇帝，没资格做大离皇帝。 “以离景原展现出来的手腕和才智，他当上大离皇帝，肯定可以迅速压服大离内部的各方势力。而且，经过这番清洗之后，大离内部的许多家族势力，也被彻底清洗掉了。所以，一旦离景原成为大离皇帝，大离会变得更难对付。如果我们再次和大离开战，我们的麻烦会更大，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但同时，离景原的这个提议，倒是不差。若是真的可以缔结这个盟约的话，对于我们天玄宗而言，之前的劣势，反倒成了优势。” “到底怎么选，大家自行决定吧！” 卫易没有马上开口，而是陷入沉思当中。 在离景原给他的这封密信当中，除了希望他在天玄宗这边发力，请求天玄宗不要进攻大离之外，还提出了一种设想。那就是一旦他成为了大离皇帝，未来冰雪神殿、大离以及天玄宗等几家超大势力，会缔结一道盟约。所有返虚之上的高手，不得再参与返虚之下的争斗，违者各方共杀之。另外，未来各方争仙，也只能局限于返虚之上的战争，不可再殃及返虚之下。 这个提议，真的很令人心动。 若是真的能够达成的话，天玄宗以后便无需再顾忌北方，可以将所有兵力，全部部署于南线，以防以后妖族进攻。若是能够打垮妖族的话，那天玄宗本身的气运，再加上这场战争的血色气运，便足以支撑一尊仙位证道了。 当然，离景原目前提出的，还仅仅只是一个设想。想要达成这样的盟约，显然并不容易。 “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最终，还是卫易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这无关我对离景原的观感，或者私人感情之类的原因。若是离景原所说的这个盟约，真的能够缔结出来，不管是对于宗门还是对于整个修真界，都是极有好处的。” “百年之前，那场坤卢山之会，我们没能达成协议。所以后来这百年里，死了太多的人。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这个可能。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我都想试试。” “因为……真的死了太多的人了。” 在卫易开口之后，诸脉首席长老以及荣胖子，都再次陷入了沉默。卫易给出的这个原因，同样是他们最期待的。 “暂时罢战，不是不可以。” 最终，荣胖子难得展现出一点掌门的气度，拍板道：“但是，离景原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想罢战，可以。但是，先把他儿子送到东海来！” 第40章 平身 自收到天玄宗方面的回应之后，临兰江对面当天便做出了回应。当夜，离洛独自一人，悄悄渡过了临兰江，来到了天玄宗所掌控的两江修炼界北岸。 第二日傍晚，离洛便出现在鱼龙岛上。 以离洛的速度，自然是不可能如此恐怖。之所以能在一日之内抵达东海，是因为身为天玄宗掌门的荣胖子亲自出手，带着离洛一路从两江穿过潇湘，在最短时间内抵达了东海。 当下的离洛，实在是太过重要，重要到必须要由荣胖子亲自护送才行。 如果离洛出了问题，那天玄宗和离景原的这桩买卖，就肯定做不成了。 在离洛抵达鱼龙岛之后，卫易并未出面，而是由曹圻代为出面迎接。至于他自己，则是一直隐于暗中，观察着这个多年不曾见过的孩子。 卫易实在是不知道，若是由他出面的话，到底该对离洛展现出什么样的态度。倒是曹圻，身份特殊，既能代表卫易，而且身份又不是特别敏感。就算展现出对离洛的善意，也不会有太多的特殊意义。 要算起来，如今离洛在大离军中，也是一方高手。只是在卫易眼里，他始终还是觉得，离洛是昔日他在咸安城见到的那个婴儿。 这大概有点像他在素眼里的样子。哪怕卫易如今已是当世独一份的东海之主，在素眼里，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苦力。 “就交给你小子了。有这小子在手上，就能让离景原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了。”荣胖子不知是真累还是装出来的，显得有些气喘吁吁，这让卫易觉得有些诡异。 一位极有可能已是纯阳修为的大修士，会因为赶路而劳累？ 卫易更愿意相信，是胖子已经习惯于伪装，将这些动作都养成了习惯。 “师叔，把这小子丢到鱼龙岛来，我很难办啊？”卫易忽然叹了口气，无奈道：“要是把这小子带去天玄山也就罢了。可放在鱼龙岛上，万一回头离景原真的翻了脸，需要干掉这小子，我大概是下不去这个手的。” “若非如此，你觉得离景原能那么痛快，答应把这小子送来？” 荣胖子说到此处，不禁神情肃穆起来，道：“这次宗门最高议事，大家之所以会快速通过决议，同意和离景原做这桩买卖，可不是因为你和离景原的那点私人感情，或者我的提议。对于目前的宗门来说，离景原开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妖族那边，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会比想象的更少。所以，若是真能和大离达成和约，这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卫易同样神情凝重，问道：“妖族那边，局势已经坏到如此地步了吗？” 荣胖子摇了摇头，无奈道：“若没有那场白骨天灾，这一战本该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分出胜负了。那四家皇族联盟，联手进攻，都拿出了自己的底牌。不管是高端战力还是低端战力，幽明圣象一族都必败无疑。他们这一族现在想的，是像当年御灵宗给冰雪神殿让道那样，把他们和星海修炼界接壤的那一带，全部让给四族联盟，然后把我们给拖下水。” “所以，这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实在是说不好。也许妖族会等到彻底灭了幽明圣象一族，然后再恢复个一二十年，将低阶兽潮的数量恢复过来，再与我们决战。也有可能在解决他们内部矛盾之前，率先和我们开战。这两个选择，对我们双方都是各有利弊。” “往后拖，我们对五界之地掌控的会更深，实力会更强，但他们也会恢复。而先开战，我们的实力没有到巅峰，他们也一样。所以，若是真能和大离提前达成离景原所说的那种盟约，对我们而言，意义实在太大了。” “若是北线再无威胁，我们能够将所有兵力全都撒到南线。未来和妖族的战斗，我们就能占据主动了。” 卫易没有再多说什么。 和妖族那边的战事，并非由他来负责，所以他所知不多。卫易这些年在天玄宗的主要任务，除了守住东海、发展东海之外，就是尽快提升自身修为。所以妖族那边的事情，他也就没怎么掺和。 “这小子放在你这儿，你不用想太多。若真的事有万一，最后也不会由你去做那个坏人。更何况，以大离目前的情况，但凡离景原有点脑子，就绝不会和我们翻脸。他一个皇族偏支，就算当下事态特殊，想要坐稳皇位，当真就那么容易？” “若是不想让我们趁着大离内乱进攻，他唯一的选择，就只能和我们达成这项合约。若是他选择翻脸，到时候不光是我们，就连冰雪神殿、落霞岛、两剑山这几家，都会围攻他。到那个时候，大离估计也就要彻底亡了。” 荣胖子短短几句话，倒是将目前离景原面对的困境，说了个通透。 这样说来，离景原似乎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其实真的很希望，能够达成这个合约。”卫易收回神识，不再去观察离洛。 “这和我私人的感情无关，我是真的觉得，这百年来，死人死的太多了。” 荣胖子同样收回视线，长出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 …… 从临兰江畔一路抵达东海，身为质子的离洛，倒是没有太多担心，反倒是好奇之色更多一些。 潇湘和两江，他并不算太过陌生。但是东海这边，离洛是一直十分好奇，却始终无缘至此。 作为质子，离洛接下来的日子，是绝对不能离开鱼龙岛周围的。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鱼龙岛现在也有千里范围不止，极为繁华。而且，离洛亦对神力一脉极感兴趣，很好奇鱼龙岛一脉的经营方式。 “你二叔说了，他就不过来见你了。若是你在岛上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出示身份腰牌。你的身份腰牌，权限极高。你二叔说了，除了岛上几处禁地之外，其他地方对你没限制。当然，直接去神殿找我，也是一样的。” “谢过二婶。” 离洛对曹圻深深一拜，曹圻倒也没有躲开。 最终，离洛被安排到岛上一座规格颇高的洞府当中，就此住下。这座洞府极其适合修行，便是返虚修者也要眼红。直到很久之后，离洛才知道，这座洞府其实是卫易在知晓他到来之前，亲自下令建造的。虽然只花了短短一日时间，但其中的配置，却已是最高。 身为鱼龙岛主，我不能做的更多。 但作为你二叔，给你造一座好洞府，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自身的安全，离洛倒是一点都没担心过。因为在他离开潇湘帅部，和爹娘分开之前。不管是积威深重的老爹，还是向来疼爱他的娘亲，似乎都没有对他接下来的安全表现过任何一丝担心。 甚至于，离景原还直接告诉他，让他这次到东海无需有任何顾忌。 “到了你二叔的地盘，你的安全不成问题。而且，若是事有不成的话，以后你可以直接加入天玄宗，有你二叔的护持，天底下没人敢动你。” “退一万步讲，爹若是真的败了。到时候对你来说，整个天下，恐怕都再没有什么地方，会比鱼龙岛更加安全了。” “还有，到了鱼龙岛，若是见了你二叔，有机会告诉他一声，就说让他把袍子还我，我想找他喝酒了。” 离洛深以为然。 …… 临兰江帅部。 在离洛离开的当夜，洛飞飞和离景原都没有任何忧虑之色。只是在离洛离开之后，两人一夜都不曾说话。 直到第二日黄昏，离景原收到天玄宗方面的回信，说离洛已经抵达鱼龙岛的时候，离景原夫妻二人相视一眼之后，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安全了。 “洛儿在鱼龙岛，性命可保无虞。不管后面我们是成是败，至少洛儿不会有事了。” 洛飞飞说罢之后，离景原只是默默点头。 这次大离的剧变，他是最大的幕后推手之一。至于最后的结果，离景原也有九成的把握。但是，哪怕只有一成甚至一丝的可能失败，离景原也绝不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离洛远去东海，看似是羊入虎口，但对于离景原来说，这反倒是最安全的。 “这几日，已经先后有十几家世家先后给我发来了密信，在试探我的口风。看来，这些世家如今也坐不住了，是时候了。” 离景原转身返回营帐，然后先后有一封封密信，自留川河帅部发出，发往修真界。 中州、灵州、雷州、波州、丰州…… 不知不觉，离景原的旧部，已经遍布几界。 等到这些密信全部发出之后，离景原又先后写了数十份密信。这些密信，并未署上离景原的名字，而是不记名的密信。而这些密信，则是发往一部分世家。 这些世家，都是先前在这场风波当中，受到的冲击最大，影响最广的世家。 最终，当离景原一口气写完所有的密信之后，长出一口气。 大势已成。 最多数日，当这些密信先后抵达各处之后，大离内部，便会掀起一场恐怖的风暴。届时，整个大离直辖几界之内，所有大势力，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在写完这些密信之后，离景原略微犹豫了一些，最终还是派人，去请当下同样身在临兰江前线的大离名将张香涛。 “去请香帅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片刻之后，张香涛出现在离景原的帅部内。这位原本坐镇两江的大离老帅，自那场刺杀之后，便开始在军中渐渐边缘化。而且，那场刺杀，更是让张香涛修为大损，虽然还是一位名将，但在战阵厮杀方面，就要跌落许多了。 后来，离景原则是向咸安城那边下令，以摄政王的名义，将张香涛重新调来了临兰江前线。不光是为了将这位老帅拉入自己的阵营，更是为了帮大离保存一员老将，不希望张香涛卷入咸安城那边的风波。 现在看来，离景原的做法是对的。 “王爷是打算回京平乱了？” 老帅张香涛到来之后，没有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这倒是让离景原有些意外。 “本王确实打算回京一趟，不过，雷州这边，就有劳香帅坐镇了。”离景原同样没有兜圈子，坦然道：“天玄宗那边，我已经写过一封密信。如无意外，接下来天玄宗趁乱进攻的可能性不大。当然，为了以防万一，香帅还是要留心一些。不过，相比天玄宗那边，香帅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炎州那边更多一些为好。因为两剑山和落霞岛那边，我确实没有什么手段。” 先是本王，然后是我。 这里面，就很有讲究了。 不过，老帅张香涛似乎并未在意这些细节，而是继续追问道：“那王爷此番回京，是打算继续监国，还是登基为帝？” 离景原见张香涛已经将这层窗户纸彻底点破，有些踌躇，问道：“对于香帅您来说，这有区别吗？” “有！而且很大！” 张香涛坦然道：“若是王爷打算继续监国，将来再找机会还政于陛下。等王爷离开雷州之后，我说不得就要联系天玄宗或者落霞岛、两剑山，直接打开雷州门户，让他们长驱直入！因为这样的大离，在张某人眼里，没有任何希望！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天玄宗再多出几界地盘，说不定反倒于修真界大势有益！” “当然，若是王爷您想做皇帝的话……”张香涛忽然抱拳，朗声道：“张香涛誓死守住临兰江，纵身死魂灭，绝不后退半步！” 这一次，离景原终于没有再犹豫。 “那，就有劳香帅守住我大离的门户了！” “是！” 张香涛转身大步离去，只是在离去之前，这位大离老帅又再次回头，望向离景原。 “王爷，快刀方可斩乱麻！王爷的刀越快，我大离死得人就越少。张香涛对王爷别无所求，只希望王爷能让我大离少死些人！” 这一次，离景原没有回答。 只是在内心深处，离景原重重答了一声‘好’。 …… 永和三年，九月初十。 在经过近一个月的混乱之后，这一日，太元殿终于再次开放。 大朝会。 自上个月那场祭月宴之后，这是大离第一次正式的大朝会。 小皇帝离宗训在群臣的注视之下，缓缓走上那个最高的位置。不过，离宗训并未马上坐下，而是轻轻抚摸了一下这个宝座。 然后，小皇帝忽然转身，看向面前至少少了三分之一的朝臣。而那些少了的朝臣，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彻底消失了。 最终，小皇帝看向那跪伏在他面前的离都官员们，轻轻吐出两个字。 “平身！” 这一次，这两个字不再是他身后的那个女子授意，而是他自己所说。 第41章 匹马入咸安（上） 自八月中旬的那场祭月宴之后，咸安城便一直处于军管状态。尤其是那三日之内，咸安城满城皆是血腥味，更是将所有人都吓得胆寒。 所以，哪怕后来咸安城已经彻底放开了限制，允许大家自由走动，街上仍是行人稀少。京城内的各大世家，更是对各自的族人下令，严禁外出。 然而这一日，清晨当中，一名闻道院学子缓缓走向那座涌金门。最终，这位闻道院学子褪去自己的学子青衫，换上一身缟素，缓缓跪了下来。 “陛下不仁不孝，于宫中弑杀太皇太后！” “我大离之主，焉能不孝弑祖？！” 这名学子跪下之后，不断重复这两句话，声声壮烈。 百息时间后，这名学子被闻讯赶来的京城戍防战部带走。但这名学子振聋发聩的声音，却已经让涌金门周围的人全都听到了。 这名学子被捕，仿佛是拉开了一个序幕。 这一日，咸安城内，到处都有人身披缟素，在街上重复那两句话。 “陛下不仁不孝，于宫中弑杀太皇太后！” “我大离之主，焉能不孝弑祖？！” 咸安城如今还处于军管状态，所以，这些人很快就被戍防战部或者监察院的人抓捕。但这些人的声音，却已经让整个咸安城，从之前不得不装作不知的状态中醒来。 当夜，咸安城内的大街小巷，出现了大量的宣传幻光，将祭月宴上小皇帝的一些行动，全都投放了出来。只不过，这些幻光采取的角度很有问题，若是按照这些幻光当中的记述，人们便会觉得，是小皇帝借祭月宴之名，将所有世家之主召去，然后当天逼死了福王、禄王以及太皇太后米氏。 人心渐渐浮动。 人心一旦变了，便是戍防战部和监察院再怎么严格管束，都难以堵得住悠悠之口。更可怕的是，同样是这一日，大离直辖几界之内，很多地方都有同样的宣传幻光出现…… 一股隐势，渐渐成型。 太元殿。 已经彻底掌握了大权的小皇帝，看过监察院提供的幻光之后，脸色越发阴沉。 “那些在咸安城搅乱人心的闻道院学子，不必再审了。”小皇帝的威严嗓音响起，道：“都杀了吧！” 都杀了？ 丹墀之下，刚刚提供这份幻光的监察院副院首司马银光，顿时脸色剧变。 不杀闻道院学子，这是大离自设立闻道院以来，便存在的规矩。但凡是闻道院学子，只要不曾犯下奸杀掳掠之类的罪行，一律从轻处罚。尤其是涉及朝政，更是极为宽松。说破大天也不过只是被贬而已，嘉裕年间便曾有一位闻道院学子，因为言谈涉及嘉裕先帝，有大不敬之罪，最后被监察院判了一个逐出闻道院，监禁十年的结果。然而第二天大朝会上，那一代的闻道院院首，却在大朝会上，当廷把那位监察院院首给骂了个狗血喷头。最终在嘉裕帝的点头下，那位学子也只是被改判监禁三年，而且不取消闻道院学籍。 然而当下，小皇帝却下令，要直接杀人。 那可是数百位闻道院学子啊！ 那是大离真正的文政根基！ “陛下……”司马银光刚欲下跪，替这些闻道院学子求情。但当他看到小皇帝那冷淡目光的时候，终于还是没敢以性命冒这个风险。 司马家亦是京中大族，若是司马银光今日当廷顶撞，司马家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另外，对京中违禁幻光一事，彻查。所有涉案人等，直接逮捕。所有私藏幻光之人，直接逮捕。朕给你们十日时间，如果找不出这次事情的背后主使者，司马银光，你就等着被砍头吧！” 说完之后，小皇帝缓缓起身，拂袖而去。 至于那位原本在朝堂上位高权重的监察院院首，则是呆若木鸡。 在小皇帝离去后，朝臣们也陆续散去。许久之后，直到有个老人，轻轻拍了他一下，司马银光才终于回过神来。但他看向老人的时候，却比哭还难看。 “果然翁，救命啊！” 被司马银光尊称为果然翁的老人，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抓着这位监察院院首的袖子，离开了太元殿。 在余福的拉扯下，司马银光被带离了宫城，最后走入那座东临街，进入这条街上门槛最高的余府。进入余府后，两人穿过重重临廊，最终抵达一座隐秘书房。 “果然翁，当真要彻查此事？当真要将那几百名闻道院学子，一个不留，全都杀掉？” 进入这座书房后，司马银光再次询问，余福却只是叹气。 “这几百个闻道院学子，可以杀，但是，宜拖不宜速。” 拖？ 司马银光亦是几朝老陈，早在嘉裕年间，司马银光便已经做到了监察院一品执事的位置。所以，对于余福这话，司马银光很容易联想到其他很多东西。余福这个拖字，意义实在是太大了！ “那……”司马银光想了想之后，又问道：“那下官若是十日之后，还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果然翁可否保我一命？就算保不住我的性命，也请果然翁万万要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保住我司马家的安全啊？” 这一次，余福终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道：“陛下或许也只是气话。十日之后，也许会有转机。” 转机？ 司马银光不认为，今日皇帝陛下当廷所说的那些，只是气话。 但他却觉得，果然翁所说的转机，十日后也许确实有可能出现。 最终，司马银光垂头丧气的走出了余福，然后返回监察院，继续彻查此案。 在司马银光离开之后，有一人从书房阴影处现出，出现在果然翁身后。 “看来，果然翁是下定决心，站到我们这一边了？” 来人正是孙康。 余福没有回头，而且缓缓闭上了双眼，沉声道：“我不明白，先前太皇太后本就已经打算废掉陛下，让留川王继位？为何王爷还是要推波助澜，让陛下逼死了太皇太后，让朝局至于今日？” 孙康只是笑道：“果然翁怎么就断定，王爷一定知道我们的谋划？再说，你怎么确定，王爷就一定知道陛下手里的底牌呢？况且，若是王爷按照太皇太后的既定布局走下去，那以后的大离，到底是太皇太后说了算，还是留川王说了算？” 余福脸色痛苦。 他知道，孙康所说的最后的那个原因，其实才是真正的原因。 离景原当然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按照太皇太后米氏的布局，最后登基为帝。但若是那样的话，以后离景原头上，就会永远有米氏压在头上，不可能独自掌握所有大权。 但是……就因为这个原因，就要让大离出现今日这番血腥的局面吗？ “王爷还不打算起兵吗？” 在余福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孙康只是微微一笑。 “快了。” …… 永和三年，九月二十七。 临兰江帅部正式昭告天下，宣布离景原以‘靖难’之名，正式起兵。 离景原起兵之后，直接率领战部，沿云道北上。短短十日之后，便抵达了中州中部。若非咸安城方面紧急下令，毁掉了前方所有云道，说不定离景原十日以后，便能直接兵临咸安城下了。 饶是如此，小皇帝的这番做法，也不过仅仅只拖延了三天时间而已。 自起兵十三日之后，离景原战部，兵临咸安城下。 除此之外，在离景原发出‘靖难’之名的同时，各地世家纷纷响应。离景原麾下原本驻守在各地的旧部，也纷纷率领战部，响应离景原的号召。要么稳住当地的局势，要么直接率战部向咸安城而来，与离景原汇合。 云州的韩药师部，更是暂时直接划地自治，清理了当地效忠小皇帝离宗训的官员。半个云州，随即宣布正式投降于离景原。 还有中州前线，虽然米晟至今仍是被关在皇城当中，但中州外围的战部，依然被米晟的旧属牢牢把持着。在离景原起兵之后，这些米晟的旧部，也同时宣布易帜，倒向离景原。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局势风云突变。大半个大离疆土，已经全部插上了离景原的王旗。而剩下的那小半地盘，易帜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十月初七，离景原先锋战部，终于抵达咸安城下。 在离景原的要求下，先锋战部抵达后，没有发起进攻，而是直接驻扎了下来。 此后的三日时间内，各地不断有增援战部赶来，驰援离景原。六日之后，离景原麾下的战部，已经多到足以将整个咸安城彻底封锁，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就算此时离景原这边的力量，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时，离景原仍是不肯下令主动攻城。此时离景原，不管在战部数量方面，远胜咸安城内。就算在高手方面，离景原一样彻底压制了城内。此时离景原麾下，不光有自己本部的高手，更有各大世家前来支援他的高手。 但是。 离景原始终不下令攻城。 黄昏当中，离景原缓缓悬浮在高天之上。从他的这个位置，已经可以俯视咸安城内大部分区域，而在咸安城外围，早已驻扎了黑压压的战部，全都是他的人。 在他身边，只有褪去红妆、穿上战甲的洛飞飞。 “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强攻？” 对于离景原的心思，别人可能未必猜得出来，但是洛飞飞却一定想得到。 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离景原其实真的不想强攻咸安城。至于原因，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方面。 “自皇祖开国以来，咸安城从未有过今日这样被围的情况出现。我幼年时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咸安城被大军压境的话，那一定是大离已经到了覆灭边缘。可我没想过，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会是我带着战部。” “如果我强攻咸安城，以咸安城的城防来说，势必会死伤惨重。城内的戍防战部，未必有多少人愿意死战。但以当下离宗训对咸安城内的控制，他们就算不想打也没办法。” “大离内部互杀，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第二，城里情况太过复杂。若是真的强攻进去的话，我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破坏。若是让这座咸安城毁在我的手上，那我便是大离的罪人了。” “第三，洛家还有不少人没撤出来。若真的强攻，他们难保不会被当做人质。除了洛家之外，我义母也在城内。若是到了绝境，我也说不好离宗训会不会狗急跳墙。” “还有……” 离景原说到这里，视线望向咸安城中央的那座宫城。咸安城实在太大，哪怕离景原已经飞的足够高，依然不可能看清那座宫城的清晰模样。 “我想给他留个后。” 这句话，洛飞飞明白，但又有点不明白。 洛飞飞知道，离景原对前朝的弘武帝离平，以及更往前的乾安先帝，都心存感激。但而如今，乾安先帝这一脉，只剩下了离宗训这么一根独苗。若是离宗训死了，那这一脉也就彻底断绝了。 绝后。 这是离景原绝对不想看到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他开城投降，放弃抵抗。这也是我现在为什么围而不攻的原因。”离景原指向咸安城内，道：“若是他愿意开城投降的话，不管以后有多大压力，我都会保住他一命，让他善终。还有，这个结果，也能最大程度上保存咸安城，让我大离不用再多死很多人了。” 如果想要强攻咸安城的话，不是打不下来。昔日尚未证道的叶朝归，便曾一人穿过层层禁军，走到那座大安门，然后一刀破开宫城。凭眼下离景原手上的力量，想要攻下咸安城，其实并不算困难。 但是，会死太多的人。 “这几日以来，我其实一直想着和他取得联系。密信写了一大堆，就连我的神魂化身，也已经入城两次。但每次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都只是将我的神魂化身灭杀，然后让我自己进城去和他进行交涉。” “若真到了那一步……”离景原目光深沉，死死盯着那座宫城。 “若他真的死不投降的话，恐怕我真的要独自入城走一遭了。” 第42章 匹马入咸安（中） 城外，大军围城。 城内，山雨欲来。 如今已是彻底执掌权柄的离宗训，立于城头，看着城外一望无际的大军，陡然生出一股恨意。 这些大离精锐，原本都应该是被他直属，然后在他的指挥之下，横扫天下。可是眼下，却成了围杀他的利器。 离宗训忽然有些后悔。 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放离景原离开京城。祭月宴的时候，就该将离景原一起召回，然后将其直接灭杀。放眼整个大离，除了离景原之外，再无人能够有这样的号召力，能够让所有世家和军方战部，都心甘情愿的臣服。 若是他在第一时间杀了离景原，情况会比现在好很多。离景原若是不在，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再对他造成这样的威胁。 恨！ 小皇帝不是没想过，离景原有可能会造反。只是在他之前看来，有墨貂寺和影卫在，就算离景原造反，想杀离景原也并非太难的事情。然而现在墨貂寺被困冰原，影卫没了墨貂寺之后，威力大减，根本杀不掉大军之中的离景原。 而且，原本离宗训觉得，只要自己囚禁了那些家主，然后对那些世家恩威并施，很快就能营造出一股大势，让这些世家听命于自己。说到底，他才是大离皇帝。只要有大离皇帝的这个头衔，他就依然是天下共主。按照大离开国时的古老誓言，这些世家必须听命于他。 但他没想到，离景原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快，而这些世家的狠辣程度，也远超他的想象。他虽然掌握了这些世家家主的生死，但在整个家族的利益面前，这些世家家主返回家族之后，有的干脆就直接选择自尽了，根本不给他操控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小皇帝真的没想过，离景原会如此轻易的造反。 原本他以为，就算离景原真的要造反，也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来准备。这个时间，足够他镇压一切了。 但是现在看来，离景原只怕是早有准备，早就已经涉足这个局中。 要怪就只能怪离景原隐藏的太好，这些年始终不曾展现出任何野心。 至于眼下……还有机会吗？ 离宗训盘算了一下目前双方的实力对比，不禁心生绝望。眼前的围城大军，固然让他忌惮。但最让他绝望的，其实是那半数已经彻底换上离景原王旗的大离疆土。离景原振臂一呼，大离半数疆土便已彻底易帜。而另外一半，同样也在观望状态。 离宗训不傻，到了这会儿，他自然察觉出了问题的关键。 整个大局的变化，离景原看似先前并未涉足其中，但仔细想来，恐怕正是他在背后进行推动！ 还有胜算吗？ 这个问题，小皇帝在心中问过自己很多次。 答案显然是没有。 如今的咸安城，虽然尚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咸安城以外，已经尽在离景原的控制当中，这已是一座孤城了。若是离景原想要强攻的话，最多三日之间，咸安城必定陷落。 没有别的可能。 至于离景原为何没有选择强攻，小皇帝其实同样心知肚明。 “陛下。” 一名红衣貂寺轻轻上前，忐忑道：“陛下，城外的逆贼又派人送消息入城了。” 小皇帝微微眯起眼，盯着那个硕果仅存的红衣貂寺。在祭月宴那一日之后，不光咸安城内被血洗了一遍，宫中已是被小皇帝彻底清洗过。原本宫中的十几位红衣貂寺，除眼前这位之外，已经全部被离宗训给清洗掉了。 而在这名红衣貂寺眼中，眼前这位皇帝陛下，无疑是他当下最为惧怕的存在。也许只要说错半句话，他也会变成咸安城内的尘埃。 小皇帝不知是猜到了这名红衣貂寺的心中所想，还是想到了离景原派来的信使，只是轻轻一笑。但是这一笑，却让这名红衣貂寺更加惊惧，生怕触怒了这位皇帝陛下。 “人我就不见了，放回去吧！” “还是那句话，如果想谈，让离景原自己入城和朕当面谈！” …… 咸安城城外。 自大军完成合围开始，已经又过去了十日时间。 十日时间，离景原依然没有要强攻的迹象。 这可愁坏了各大世家的返虚老祖。这次他们正面站队，是从大离开国以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以往大离皇室内部，也可能有过内斗，但是各大世家却不会整体站队。 而这一次，若是离景原失败的话，他们各自家族所受到的冲击，显然会出乎意料的大。 然而这一日，当离景原升帐之后，最后说出来的那个决定，却让大家瞬间胆寒起来。 “本王已经决定，自己入城，和陛下谈谈。” 帅帐内，一时间众人皆是惊惧。 王爷疯了吗？ 以双方当下这种水火不容的局势，若是离景原真的独自入城的话，还不马上就城内擒下？王爷本身修为自是不俗，但却也还没到天下无敌，可以自由进出咸安城的地步。若是离景原入城被擒的话，别看咸安城外当下大军合围，到时候一定是分崩离析的下场。 离景原若是死了，大离恐怕会彻底分裂。而以当下外围的局势，大离到时候就必亡无疑了。 “王爷，不可！” “王爷三思啊！” “……” 离景原的这个想法，自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就连洛飞飞，都没想到离景原会突然做下这样的决定。 “诸位不用劝了，本王已经决定此事，不会更改。”离景原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不必再多说什么：“若是再拖下去，咸安城这边一旦陷入僵持，我大离外围的环境，就会变得极为危险。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所有问题。既然陛下想让我进城，那我就进城好了。我倒是很好奇，陛下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 还有必要说什么吗？ 这一刻，各大世家的代表，几乎都不约而同认为，离景原的脑子出了问题。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明显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圈套。只要你敢入城，等待你的绝对是一场绝无生路的围杀。 “诸位倒也不必太过悲观，便是入城之后，出了些许意外，我还是把握出城的。而如果我入城之后，能够和陛下谈拢的话，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可以少死很多人。” 话已至此，其他人便是想要劝阻离景原，也已经无话可说了。离景原既然下定决心，其他人是绝对无法更改离景原决定的。 除此之外，大家倒是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离景原所说的把握，到底是什么？或许……离景原就算入城，也真的有把握再出城？ 这场帅帐议事结束后，所有人各自返回。帅帐这边，便只剩下的离景原和洛飞飞夫妻二人。 “当真有把握？” 洛飞飞望向离景原，尽是担忧之色。尽管眼前这个男人，这些年从未让她失望过。但在入城这件事上，洛飞飞事先并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她亦不知离景原的真正打算。 “入城之后，再想出城，自然是很难。但入城之后，若是我不出城呢？” 离景原只是轻轻一笑，随即一指轻弹，一连串名字出现在洛飞飞面前。随着那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出现，洛飞飞原本紧张的神情，亦是彻底舒缓下来。 “这些人……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洛飞飞也是大为震惊，离景原刚刚给出的这份名单，几乎囊括了京中各大要害部门的关键人物。可是在此之前，就连洛飞飞，也不曾有半点察觉。 “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事先我也就没告诉你。再说，这些人彼此之间，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很多人都是和我单线联系，所以，只有我亲自入城，才能在城内凝聚起一股大势，让这些人主动站出来。若是这些人都站出来的话，咸安城这一战，自然也就不必再打了。” 洛飞飞并没有彻底释然，反倒是有些犹豫道：“但这样一来，会不会还是有些危险，万一……” “若是真有那个万一，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后路，去天玄宗。若是我连这点危险都不能冒的话，大离也就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我从不认为，我个人的安危，比整个大离的传承更重要。” 最终，洛飞飞再次沉默。 既然她无法阻止自己男人冒险，便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上苍，保佑自己男人平安度过这一劫了。 …… 弘武三年，九月二十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离景原单人独骑，缓缓脱离战部，进入咸安城。一匹白马，一身铁甲，千年之后，亦是大风流！ 匹马入咸安。 在离景原入城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不少世家之主甚至暗地里进行串联，认为只要咸安城内传出任何打斗的迹象，他们部署在城外的战部，马上开始强攻咸安城。不论如何，离景原不能死！哪怕他们只能救出一个半残的离景原，只要离景原还活着，局势就不至于彻底崩盘。 当然，与此同时，还有很多世家，已经开始准备离景原一旦战死，自家日后的退路。这次围攻咸安城，几乎囊括的所有世家。就算离景原死了，事后大离肯定也一定是彻底分裂的局面。所以，有些世家甚至已经开始联系南方的天玄宗，或者北方的冰雪神殿，为自家的后路做准备了。 然而，作为万众瞩目的核心，离景原进入咸安城的时候，却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今日的咸安城，城墙似乎比往日里见到的更高。 入城之后，并没有那些世家大族所想象的战斗。在离景原入城之后，反倒是一片平静，城内竟是丝毫动静都没有传出。若非城外离景原留下的那盏魂火依然明亮，大家都要怀疑离景原是不是刚刚入城，便被人悄无声息的干掉了。 入城之后，离景原在禁军的护卫下，缓缓向宫城方向飞去。沿街没有什么夹道欢呼，也没有想象中的万众唾骂。从离景原入城之后，这一路上离景原压根就没看到几个路人。 倒是城内浓重的血腥味，让离景原觉得格外刺鼻。 与此同时，咸安城内的一些主要人物，也都知道了离景原已经入城了消息。在这其中，有些人此刻无比紧张，有些人则开始怀疑，怀疑离景原到底要做什么。 在这些复杂的心思之下，咸安城内瞬间动了起来。离景原的入城，仿佛是一个信号，让大家都行动了起来。 唯有作为核心的离景原，一路上却一直老神在在。既没有开始发动突袭，也没有就此逃走。而是一直在禁军的伴随下，走向那座宫城。 大安门。 这座大安门，离景原来过很多次。但是唯有这一次，是最让他觉得心情激荡。 在大安门外，有个年轻男人，身穿明黄色衣袍，独自站在那里，仿佛是一根孤单的旗杆。 “王叔远道回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朕一声？还摆了这么大的场面？” 小皇帝只是冷冷一笑，随即道：“我为王叔摆了酒宴，王叔在外征战，倒是劳苦功高。朕倒是要好好谢谢王叔了。” 这番话，若是换一个场合说，会让人觉得是至高无上的荣耀。然而在当下这个场合，大家却只会觉得，是皇帝陛下在挖苦离景原。 十丈。 离景原距离小皇帝的距离，只有十丈。 这个距离，若是离景原愿意突袭的话，绝对可以瞬间控制住小皇帝，然后挟持小皇帝，控制禁军，彻底平定京中的混乱。然而此刻，不管是离景原还是小皇帝本人，似乎都没有在意这点，反倒像是真的有一场欢迎宴席一样。 离景原缓缓下马，对小皇帝执臣子之礼。 “见过陛下。” 小皇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挥手，示意离景原入宫。至于他自己，则是直接转身，将后背交给了离景原，让离景原跟随他一同入宫。 从大安门到太元殿的那条御道，亦被京城官员称之为天路，意为向前一步，便是一重新天。 然而今日，这条天路之上，却只有两人，前后尾随向前。 第43章 匹马入咸安（下） 离景原来过太元殿很多次，但唯有这一次，心情最是复杂。 太元殿内，没有想象的重重埋伏，也没有大将归来时的盛大廷宴，只有小皇帝和离景原两人。偌大的太元殿，显得有些落寞。 小皇帝居于丹墀之上的那张宝座，而离景原则是立于下方，执臣子之礼。两人面前，各有几道符合离都时令的小菜，一壶灵酒。 不过，这或许也是离宗训这一生当中，最后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从始至终，你其实一直知道京中的乱局。只是你一直没有多加理会，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以至今日，对吗？” 丹墀之上，小皇帝缓缓开口。 而对于小皇帝的这个问题，离景原亦是没有隐瞒，而是郑重回答道：“是。” “那你今日还敢入城？就不怕朕杀你？” 小皇帝笑容玩味，离景原同样笑了起来。 “第一，我赌陛下心里还装着大离，不会杀我。若是我死了，大离恐怕也就完了。”离景原摇了摇头，又道：“第二，我敢入城，自然也是有一定的把握，陛下杀不了我。” 小皇帝只是点头。 “若是朕猜的没错的话，京城内部，恐怕也有很多人倒向你了吧？你孤身入城，也是想给大家一个信号，让他们就此发动。不过，我倒是好奇，王叔你是怎么猜出来，朕今日就一定奈何不了你的？” 离景原摇了摇头，回道：“之前其实我并不能确定，陛下就一定奈何不了我。我只是猜到，陛下的底牌，应该就是太元仙府。太元仙府我也进过，多少了解一些。陛下既然在祭月宴那一日用过了这张底牌，那如今自然也就不大可能再用出来了。如今墨貂寺不在城中，仅凭城内剩下的力量，困住我不难。但想要杀我，恐怕需要费些力气。在这段时间内，足够我在城内的几条暗线发力，打开城门，让城外的战部和高手入城支援了。” 小皇帝不禁哑然。 他是真的没想到，离景原竟然真的已经算到了这个份上。 看来，自己败的当真不冤枉。 “我倒是忘了，王叔本就是我大离目前最年轻的仙器传承者，对于太元仙府内的情况，确实也应该猜到了一些。”小皇帝摇了摇头，无奈道：“有件事你说的没错。祭月宴之后，至少百年时间，太元仙府都无法再打开。就算将来你做了皇帝，也是一样的。只有等百年之后，才能再开。” 说到这里，离宗训忽然皱眉道：“王叔你真的知道，大离皇帝到底意味着什么吗？或者朕换个问法，昔日你接受仙器传承的时候，玉皇器灵有没有告诉过你，大离皇帝都有什么责任？” 离景原微微一怔。对于今日这场见面，他事先想过很多。可他唯独没想过，小皇帝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好吧，朕知道了，原来你不知道。” 小皇帝摇了摇头，忽然轻笑起来：“看来，你只有等百年之后，才能知道这个秘密了。” 秘密？ 离景原知道，小皇帝所指的，自然是太元仙府内部的一些东西。从小皇帝的话来看，太元仙府内应该是有些东西，只有历代大离皇帝才有资格知道。就算离景原之前贵为摄政王，一样不行。 “其实，本不至于如此。”离景原摇了摇头，道：“若是陛下不曾主动布局，太皇太后一定会尽力辅佐陛下，臣也会竭尽全力。待陛下进阶返虚之后，不管是臣还是太皇太后，都会将大权彻底还给陛下……” 小皇帝连连摆手，打断了离景原继续说下去，然后开口道：“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你觉得朕是为了大权布下这一局，这个说法倒也没错。不过，更重要的，是朕想为先太后报仇。若不是先太后的死和王叔你无关，恐怕朕在复仇的时候，也要把王叔你算在名单之内了。” 沉默。 那桩几年前的旧案，离景原亦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如今看来，离平昔日赐死那位出身天九宫的女子，好处肯定是有的，但坏处也实在是大得惊人。 “我希望陛下能够写一道诏书，公开宣布退位。”思索良久后，离景原再次开口道：“陛下退位之后，我会全力保证陛下的安全，至少能保证陛下性命无忧。先帝待我恩重，我得给先帝留下一条血脉。” “哈哈哈……” 回应离景原的，只有一阵冷笑。 小皇帝冷冷看着离景原，道：“怎么？这会儿想起先帝的情谊了？若是你顾忌他的感受，起兵做什么？惺惺作态，不觉得恶心吗？你想让我写一份退位诏书，无非是想留下一个好名声，不至于给后世留下一个弑君篡位的名声。” “可朕为什么要让你如愿？” 小皇帝举起杯盏，缓缓饮下一口烈酒，道：“若是你真的念及先帝的情分，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该老老实实替朕守在临兰江畔，替朕把守江山。给朕百年时间，朕足可以还大离一个锦绣江山。到时候若是朕修为不到，说不定还会倾尽大离之力，去支持你证仙。这个结果，你敢说不好？” “说到底，无非是为了你自己的那点野心罢了。” 面对小皇帝的这番诘问，离景原只是摇了摇头，道：“陛下逼死了太皇太后，这是事实。不管是能力还是德行，陛下确实都不配做大离皇帝。若是再让陛下为帝，天下会死太多的人。于天下于苍生，都非幸事！” “放屁！” 小皇帝陡然站起身，将身前的杯盏掷向离景原，怒道：“朕才杀了多少人？！朕不过只是杀了米氏，清理一下京中的积弊。不说历代大离先帝，就算是你留川王，杀的人又比朕多多少！” 离景原一时语滞。 若是仔细计较起来，这些年他在战场上杀戮的生灵，确实要比小皇帝杀的人多太多了。可是离景原又觉得，既然是在战场上死在自己手里，那就不能算自己太过心狠。离景原想要努力说服自己，自己在战场上杀人，和小皇帝为了权力杀人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但是仔细想想，离景原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皇帝嘴角轻微翘起，讥笑道：“都是杀人，你能说你杀人就更高尚？我杀人就更卑鄙？” “想做皇帝，就大大方方的来篡位，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干嘛？” 太元殿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小皇帝再次开口，“今日叫你来，倒也确实有件事。朕知道，既然已经大军围城，朕就再没有翻盘的希望了。不过，朕希望你能够答应朕两件事。第一，你做皇帝之后，不能与冰原或者天玄宗联手，必须以统一修真界为目标。至于原因，相信你以后会明白的。第二，朕死后，不建陵冢。” 听到这两个要求之后，离景原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两个要求，我恐怕都无法答应陛下。我继位之后，一定会团结几大圣地，以优先攻灭妖族为主要目标。至于陛下您的身后之事，现在说太早了。我今日冒死入城，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其实就是想让陛下你活下去。就算陛下已经心生死志，我现在也有把握，亲手擒下陛下，保住陛下的性命。” “随你吧！” 小皇帝似乎不打算再辩驳什么，缓缓起身。然而就在他起身这一刻，离景原陡然脸色剧变。 “朕想求死，王叔你可拦不住。” “至于和天玄宗或者冰原那边的关系，朕相信以后你会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这座太元殿，马上就要泯灭了。仙位之下，绝无幸存之理，以王叔你现在的修为，肯定不行。米晟和雷炎王他们，朕都没杀，都在宫内的监牢当中。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一阵剧烈的空间波动，陡然充斥整座太元殿。 早在这阵空间波动出现之前，离景原其实就已经想要冲上丹墀，先行控制住小皇帝离宗训。只是在他的感知当中，两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中间隔着一道巨大的空间壁障。即便是他目前的修为，也难以突破。 而此刻，太元殿内的空间，就仿佛一锅滚烫的开水，迅速沸腾起来。刹那之间，汹涌的空间风暴，便席卷殿内。到了这个时候，便是离景原想要强行上前，也做不到了。而且，继续留在太元殿内，便是以目前离景原的修为，恐怕也要饮恨当场。 大意了！ 离景原不由暗恨。看来就算自己之前已是摄政王，仍是有很多事情并不知晓。比如太元殿内的这道自毁禁制，他事先便无从得知。 汹涌的空间风暴之下，离景原感觉自己仿佛到了此方天地的尽头。便是一般的纯阳老祖，也不可能幸免。天地尽头有空间乱流，只有仙位才能成功突破，抵达天外，这是所有高手都知道的事情。然而此刻，太元殿内的情况，却仿佛天地尽头一般。 离景原亦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退出太元殿。然后，在离景原面前，这座自大离开国以来便屹立于此的太元殿，就这样逐渐泯灭在空间乱流当中，彻底消失不见。 仅仅十息时间之后，原本雄伟的太元殿，便只剩下了一片空地，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存在过一样。那些原本受小皇帝命令，一直守在殿外的禁军，这会儿也有些慌了神，不知是该立马上前擒下离景原，还是该向离景原投降。 “陛下已死，所有禁军，降者不杀！” 就在这时，离景原的声音，陡然传遍整座宫城。 然后，禁军当中，有人率先扔掉了手中的法宝，向离景原跪服下来。一个，两个，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伏下来，原本还打算拼死一战的禁军卫士，也终于丧失了所有斗志。 大局已定。 …… 宫城之内的这番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几乎所有人都没想过，这场围城之战，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原本大家都以为，强攻是在所难免。已经历经万年的咸安城，这次肯定是难逃一劫。却没想到，最终竟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了咸安城。 从始至终，这场攻城战，只死了小皇帝一人而已。 随着离景原麾下直属战部入城，京城内的局势被很快控制。残存的禁军和城中戍防战部，在听说小皇帝已死之后，也再没了抵抗的斗志，纷纷投降。对于这些投降的戍防战部，离景原没有过分难为他们，只是派自己麾下的战将，接管了这些战部，然后将原本作乱的极少数人逮捕。这些人当中，有些只是听从小皇帝命令的，经过查实之后，离景原一律进行释放。而少数想要趁机兴风作浪之辈，离景原也没有留情，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在半日时间内，偌大的咸安城便被彻底控制住。以离景原的巨大声望，再加上各大世家的鼎力支持，京城内竟是没有掀起任何动荡。 与此同时，离景原对城外的围城战部下令，责令大多数战部，直接返回原驻地。只有离景原麾下最为精锐的原字部，以及原字部下辖的几支协同战部，得以留在京城。一些心怀叵测的世家大族，或许此刻还有观望的心思，想要谋取更多的利益，但在离景原的压制下，这些世家也难以掀起多大风浪，只能乖乖返程。 三日之后，京城群臣劝进。但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离景原推辞不受，坚决不肯称帝。起初大家还以为，是离景原怕后世骂名，不肯轻易接受。但等到大家连续九次劝进，离景原依然坚决不受之后，局面开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最后，在离景原的授意下，司礼院副院首孙百成再次劝进。然而这一次，孙百成并未上表劝离景原登基为帝，而是上表希望离景原以监国之名，主持朝政。 这一次，离景原终于接受。 永和三年十月，离景原以监国之名，正式主持朝政。后终其一生，不曾称帝。 第44章 脱困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大离风云突变，江山易主。 离景原，成了大离的新任皇帝。 哪怕离景原始终不曾称帝，始终只是自称监国，但谁都明白，如今的离景原，就是大离的新主。而且，比之先前的永和帝，离景原似乎更为名正言顺。 一方面，离景原大离目前最年轻的仙器传承者，也是最后一位仙器传承者。按照大离祖制，唯有得到仙器传承认可之人，才可以继位成为大离之主。 另一方面，离景原本人亦是极为出色。个人修为方面，离景原如今尚且不到两百岁，便已是返虚中期的修为，有证道之姿。与此同时，离景原还是一位难得的名将，单以统兵数量来说，如今大离四大名将当中，恐怕离景原要居于首位。未来随着离景原修为进步，更是有望成为当世第一名将！ 至于个人手腕，那就更不用说了。直到这场动荡之后，大家才隐约发现，或许整个乱局的背后，都是离景原在推动。这份手腕心计，简直是令人叹服。 这样的人，无疑是最适合做大离新君的人选。 对于离景原的上位，京城百官以及各大世家，难得达成了一致。就当下这个已经烂到家的时局，又离景原即位，无疑是最好的结果。而离景原开始监国之后，更是一改乾安、弘武、永和三代的大局，直接派出使团，和天玄宗、冰雪神殿等圣地宗门接洽，商讨议和之事。 议和？ 对于大离而言，这是一个很遥远的字眼。 曾经的大离，独掌大半个修真界，根本没人想过和几大圣地议和的可能。然而如今，时过境迁，天玄宗和冰雪神殿，都已经成长为不输大离的庞然大物。到了这个时候，议和就开始成为一个新的选项了。 在派出使团和几大圣地议和的同时，离景原也在用实际行动，表现自己的善意。对于天玄宗方面，离景原主动从临兰江前线，撤回了一部分战部，以此向天玄宗示好。而对于冰原那边，离景原则是直接彻查昔日刺杀乐北亭的影卫，凡是涉及此案的人，一律彻查，以此平息冰原的怒火。 离景原的这番做法，无疑让很多人有所诟病，认为离景原是在向冰原和天玄宗屈服，这是大离的耻辱。不过，离景原所做的这些，效果倒是十分显著。南方，在离景原主动撤军之后，天玄宗也撤离了一部分军队。而北方的中州沿线，战火也已经完全停止。冰原方面，不再主动进攻，而大离这边，也彻底固守防线。 一时之间，除了炎州那边还有些微战事之外，大离周围几处战场，竟是战火全熄。 对于绝大多数底层修者而言，战争结束，是最大的好消息。而一手缔造和平的离景原，一时之间更是被所有人争相传颂。 和平，仿佛已经到来。 在咸安城这边，随着离景原彻底掌控整座京城，咸安城内开始出现诸多变化。不过，在进行改革的同时，离景原还下达了一道很有趣的命令。 大离治下所有纯阳，尽数返回咸安城。 纯阳老祖，那是可以镇压一界气运的存在。以往大离的纯阳老祖，一般都坐镇大离几处要害位置。比如南方的临兰江畔，就需要至少驻守两位纯阳。中州边境，同样需要至少两位纯阳。而咸安城这边，则一般有三位纯阳轮流镇守。 但是这一次，离景原却将所有纯阳老祖，都调回了咸安城。 对此，外界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离景原在加强自己的权威，也有人说这是离景原在对几大圣地示好。不过，对于这个调令，离景原始终不曾多解释什么。所以外人也就无从得知，离景原到底是怎么想的。 咸安城皇宫。 如今已经身为大离之主的离景原，并未穿上那身明黄色的皇袍，而是令人专门设计了一种墨色衣衫，作为监国的礼服。除此之外，离景原还让人在太元殿原址之上，建造了一座新的殿阁。因为目前还没有建造完成，所以暂时也还无法使用。 皇宫当中，离景原先后与几位返回京城的纯阳老祖见过了面。这些被离景原以监国身份召回京城的纯阳老祖，不管是大离宗室的纯阳老祖，还是四大家族的老祖宗，亦或者大离的几位纯阳供奉，都没有对离景原表现出任何不尊重。咸安城之前的风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看做是离氏内部的内斗，与外人其实无关。不管谁做皇帝，几位纯阳其实未必在乎，他们在乎的，是个人的大道，是背后势力的利益。 在见过这几位纯阳老祖之后，离景原似乎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脸上多出了一丝喜色。 “所有纯阳，都已经回京。如此一来，应该称得上是万全了吧？” 在离景原身边，洛飞飞同样长出了一口气。只是当她稍显放松之后，离景原却是摇了摇头。 “没这么简单。” “如果单单是调来几位纯阳镇守京城，就能彻底永绝后患，我也不必如此忌惮了。” “墨貂寺的强，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尤其是身在咸安城内的时候，更能称得上是当世无敌。叶朝归证道最巅峰的时候有可能胜他，玄平剑圣的第二剑有可能胜他，宝静师傅若是愿意以命换命或许也可以。其他人，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而且，这和人数无关，一位纯阳和十位纯阳，其实差别不大。要不然的话，我就直接多拉来几百支战部，不就万事大吉了？” 墨貂寺。 这位昔日坐镇咸安城，被誉为咸安城最强看门人的老宦官，如今恰恰是离景原最为忌惮的对象。 实际上，在离景原先前的布局当中，墨貂寺堪称是最大的一个变数。饶是离景原准备再怎么充足，也只能事先联系乐桓那边，请求宝静和尚和东连同时出手，将墨貂寺困在冰原。 仅仅只是困住而已。 若是想要灭杀，就算宝静和尚和东连联手，且身在冰原，同样不行。而且，就算两人联手，再加上冰原内部的返虚协助，一样也只能困住墨貂寺一段时间而已。 如今，墨貂寺脱困在即，即将返回咸安城。这个老宦官返回咸安城之后，到底会对离景原采取何种态度，离景原也不敢确定。 而如果祭月宴那日，墨貂寺不曾出城的话，后面的很多事情，恐怕都要因此而改变。别的不说，单是墨貂寺一人，便有冲入战部拼死杀掉离景原的底气。若是墨貂寺不曾出城的话，离景原便只能采用其他计划了。 “若是在咸安城内的话，我们固然可以依仗城内的阵法，但墨貂寺同样堪称无敌。而如果离开咸安城的话，我们这边纯阳高手众多，再加上战部，反倒实力要更强一些。若是墨貂寺原因正面冲阵的话，我倒是有把握正面杀掉他。而如果他选择袭扰的话，那我就真的头疼了。” “至于在咸安城的话，大概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不过，大体上来说，我要更受掣肘一些，周围时刻至少要有三位以上纯阳保护。而且，这条老狗一旦归来的话，影卫会完全由他节制。到时候结果如何，我也不好说。” 相比墨貂寺的个人战力，影卫这柄利剑，同样让离景原感到忌惮。 影卫向来是历代大离君王最强的一柄剑，只有大离皇帝本人可以节制。然而唯有离景原这位大离之主，不同于历代皇帝，是自己围城逼宫得来的皇位。所以，影卫这柄利剑，也就失去了控制。 至少当下，影卫当中的几位副影首，只有两人显露了身份，表示愿意效忠离景原。但这两位副影首的效忠，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影卫真正的权柄，还是在墨貂寺手中。 “希望这条老狗，能够识时务，愿意尊我为大离之主。要不然的话，接下来恐怕难免要一场大战了。” 再之后的半句话，离景原为了让洛飞飞安心，其实并没有说出来。 一旦墨貂寺翻脸的话，哪怕他准备再怎么充足，也只有九成的把握，能够围杀墨貂寺。最后一成可能，则是墨貂寺冲入万军当中，和他同归于尽。 咸安城的最强看门狗，就是强的这么不讲道理。 …… 在极北之地，连续数十日的大战，将方圆万里的冰原荒漠，近乎打成了混沌。 哪怕东连和宝静和尚联手，同样无法宰掉墨貂寺。 这倒不是说，墨貂寺真的就强到了可以以一敌二的程度。只不过三人都是当世最顶尖的纯阳高手，各自都有各自的巅峰手段。 东连身处冰原，可以调动冰原的一界之力，有点类似于卫易在东海的情况，堪称无敌。宝静和尚拥有轮回之境这门手段，纯阳之下高手数量无意义，但对纯阳之上的手段却只能算是一般。而墨貂寺则更擅长斩人大道，若说是修者一生辛苦修行的大道，有若那登天之阶的话，那么墨貂寺的手段，便是最擅长拆掉这梯子。 若三人真是打算分出个生死，倒也未必一定分不出胜负。最大的可能，是墨貂寺拼掉了宝静和尚，而东连依仗冰原之力存活下来。但当下这个时候，三人都有不能战死的理由，所以谁都不想拼命。尤其是墨貂寺，更是压根不愿恋战，只想离开这座战场。 但问题是，墨貂寺想离开，却做不到。 冰原这次布局极为缜密，不但用上了上古失传的挪移之法，更在冰原上布置了一道万里方圆的冰壁。挪移之法，据说是上古时期才有的手段，进入灵力时代后便彻底失传。所以墨貂寺事先也没想到，冰雪神殿竟然还留有这种手段，所以才着了道，被宝静和尚带到了冰原。 至于那道冰壁，以墨貂寺的手段，未必就破不开。便是一般的纯阳，全力攻击，也可以打破。但问题是，如果墨貂寺全力进攻冰壁的话，就一定会露出破绽，会被宝静和尚和东连抓住机会，当场诛杀。 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冰壁自然溃散。 如此强大的冰壁，又没有仙器支撑，自然不可能长存。东连布置的这道冰壁，最多也只能支撑百日时间而已。百日时间一到，冰壁自然会破碎，到时候便是墨貂寺脱困之时。 至于其他冰原返虚或者北方四界的纯阳高手，不是不可以一起过来围杀墨貂寺。但那个代价，无疑会大到冰雪神殿无法承受。若是真的逼墨貂寺死战的话，冰原这边，要么死掉宝静和尚，要么再死三位纯阳。至于寻常的返虚，以墨貂寺那种斩人大道的手段来说，数量的堆积没有任何意义。 再说，其他高手若是过来支援的话，东连就只能撤去冰壁。若是那样的话，这个局也就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冰原这边的任务，只是拖住墨貂寺百日时间。 整整百日时间，冰壁之内的战场，被打成了绝境。然而受这道冰壁的保护，战场之外的地方，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转眼，百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日，威能耗尽的冰壁，陡然发出炸裂之声，随即轰然破碎。 一股堪称恐怖的空间风暴，瞬间自其中爆发开来，殃及周围天地。 “冰原的待客之礼，倒是让咱家印象深刻。日后咱家定有厚报！” 一道身形陡然冲出战场，同时向南方极速退去。至于东连和宝静和尚，也没有再出手阻拦。 困住墨貂寺百日时间，已经足够了。再多做纠缠，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不想杀，而是实在杀不掉墨貂寺。若真的拼命的话，代价太大。 “剩下的麻烦，就交给离景原了。我倒是好奇，这位新任的大离之主，到底有几分手段。” 望着墨貂寺离去的身影，东连悬浮于高空之上，声音清冷。 “不过，我倒是觉得，相比历代大离皇帝，这个离景原，或许是最像昔日大离皇祖的离家人。” 第45章 老狗 在大离的这场风云变幻当中，天玄宗始终作壁上观，并没有趁火打劫，这倒是让很多人大感意外。就连天玄宗内部，都有很多人强烈要求宗门出兵。若是能够趁着大离内乱的机会，更进一步拿下雷州的话，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天玄宗和离景原已经暗自缔约的真相，知道的人就极少了。大部分人，既不知道离景原早已将自己唯一的独子，派到东海去做人质。也不知道离景原已经发下大道誓言，早在离开临兰江前线之前，就已经和天玄宗成功缔结的盟约。 一旦离景原敢违背，不但离洛要死，离景原本人也要受大道反噬，必死无疑。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玄宗在此番混乱当中，不过临兰江半步。甚至于在离景原主动撤军之后，天玄宗也撤去了一部分战部。对此，天玄宗内部反对的声音，自然不在少数。然而这一次，宗门高层却罕见达成了一致，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松口。 转眼，两个月匆匆而过。 这一日，已经来到鱼龙岛上两个月的离洛，如往常一样，在洞府内结束了日常修行之后，开始在岛上闲逛。 如今的离洛，已是周天境后期的修为。到了他这个层次，单纯的打坐苦修，其实意义不大。以离洛的家世，也不缺堆积修为的宝物。倒是这种随意的外出游历，或许对修为更有帮助。 很多强者，便是在游历过程当中，忽然顿悟，悟出了自己修行大道。 这才是离洛当下最缺少的。 鱼龙岛如今已经成了东海修炼界，仅次于无涯岛的第二岛屿。或许在岛屿面积上，还有一些岛屿比鱼龙岛更大，但像鱼龙岛这么特殊的，恐怕就是独一份了。鱼龙岛是天玄宗一脉神力修者的老窝，因为走神力道路的关系，岛上的情况也与修真界其他地方迥然不同。 黄昏之中，离洛进入岛上的一座大型坊市。这座坊市，是鱼龙岛上最大的一处交易中心，地处鱼龙岛南部的边缘。为了方便船只往来，早在鱼龙岛初建的时候，卫易便下令在岛上南边建立了一座大型的港口。而这座坊市，也是围绕着这座港口而建。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货物随海船驶入港口，进入鱼龙岛。 鱼龙岛上的这座坊市，规格极高。就连玄阶神兵，都能在这里买到。当然，对于离洛来说，这没什么意义。离洛既不是神力修者，也不缺玄阶的法宝。岛上很多看似珍贵的资源，在离洛眼里，其实也就一般般。 在鱼龙岛上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离洛越发觉得，鱼龙岛上最让他羡慕的，其实是神殿。 神殿的存在，让很多神力修者，可以轻松突破瓶颈。只要祭品足够，直接去神殿兑换修为即可。当然，这种兑换，仅限于单纯神力修为的提升，对大道感悟无益。要是能够直接兑换大道感悟的话，那恐怕离洛就不只是羡慕而已了，而是整个修真界都要来进攻鱼龙岛。 正是因为神殿的存在，鱼龙岛修士在跻身周天境之前，几乎不会有太大的难度。所欠缺的，只不过是祭品资源罢了。 在坊市内转了片刻之后，离洛走向坊市内某家祭品小店。 这家小店，是离洛在坊市内闲逛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一家小店。小店本身并无什么稀奇之处，只是一家很平常的小店。店内出售的祭品，也只是寻常之物，只有低阶神力修者才用得上。至于向演义小说当中，那种主角随意进入一家小店，然后就在货架上发现了某个不起眼的藏宝图，后来又找到大宝藏的狗血情节，更是完全没有。 以离洛的身份，寻常的宝藏，对他没有任何意义。能入了他法眼的，恐怕至少得是返虚甚至纯阳老祖的墓葬才行了。 真正让离洛注意到这家小店的，是小店里的人。 准确来说，是小店里那个看似懒散的年轻人。 小店的店主，是个看起来颇为懒散的年轻人。离洛几次过来，都只见到年轻男人躺在小店的躺椅上晒太阳，或是习惯性的在那里摆弄音圭。小店内的生意，则是完全由店内的伙计打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懒散店主，当离洛注意到他的时候，却陷入了震惊当中。 此人……不就是昔日那位名震京城的范十段吗？ 范梧昔年在闻道院名气颇大，尤其是在京中的那场同时对战多位高手的十番棋，更是流传多年。只是当年范梧进行那场当湖十局对战的时候，离洛还没有出生，自然也就无缘得见。不过后来离洛进入闻道院后，也曾听说过范梧的传闻，见过范梧的幻光画像，更曾观摩过当湖十局的棋谱。 离洛并非手谈高手，只能算是粗通此道。但即便这样，在看过当湖十局的棋谱之后，依然对范梧敬为天人。 而且，离洛更知道，范梧是昔日那个让两座天下深深忌惮的姚老头的弟子，和今日京中钦天院院首孙康互为同门。这件事，一般人真的未必知晓。不过离洛先前背靠留川王府，情报等级极高，自然也就有资格知道此事了。 在发现范梧的时候，离洛可是震惊的好一会儿。因为他很难相信，昔日大名鼎鼎的范十段，销声匿迹之后，如今竟是隐藏在鱼龙岛。那么，自己那位二叔，是否知道此事？范梧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离洛这几日便经常来往于这座小店。原本离洛以为，或许只是遇到了一个和范梧很像的人。但经过这几日之后，离洛终于确定，此人应该就是范梧本人。 因为，不光是相貌完全一致，遮掩气息的手段，也和钦天院院首孙康颇为相似。若非离洛有些特殊手段，就连返虚期修者的遮掩也能看破。范梧的这份遮掩手段，一般的周天境绝不可能看穿。 在确认了范梧的身份之后，离洛却没想好，要不要叫破这位范十段的身份。他也吃不准，范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今日，正当离洛刚刚走入这家祭品小店的时候，原本正躺在躺椅上摆弄音圭的范梧，却主动向离洛望了过来。 “我记得你叫离洛是吧？” 在看向离洛之后，范梧主动叫破了他的身份，这却是让离洛大惊失色。 “看你过来转悠好几天了，想来应该是发现我的身份了。既然如此，不过来聊聊？” 面对范梧的邀请，离洛只得讪讪一笑。既然范梧已经点破，再装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范梧坦然走了过来，与范梧对面而坐。 “我倒是好奇，先生是如何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离洛笑问道：“我爹曾说过，我的遮掩神通，纯阳之下，若非有特殊手段，绝难看破。” “那你爹不也说了，有些特殊手段，是可以看破的？”范梧摇了摇头，道：“再说，你怎么就知道，你今日过来不是因为我以天机术引导的？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卖出破绽，故意让你看破我的身份？” 离洛随之一怔，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只是当范梧说开了之后，离洛反倒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我在闻道院求学之时，便久闻先生大名。我爹更曾对先生以国士二字评价，言称先生是真正有大才的人。我倒是很好奇，先生为何会在这里？” 离洛的这番话，说的相当的真诚。而且他刚刚说的这些，没有半点水分在里面。 离景原确实曾对范梧评价极高，而且曾明言，范梧是真正继承了昔日那位姚老头衣钵的传人。当世天机士，范梧绝对是最强的几人之一。若是能够得到范梧的帮助，离景原行军打仗，将会如虎添翼。 可惜，范梧这些年一直行踪诡异，自咸安城仙战之后，便不再显露于人前，离景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咸安城仙战的时候，离景原还只是一个刚刚传承了玉皇的年轻天才，地位远不是今日可比，也没资格招揽范梧。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范梧白了一眼，仿佛丝毫没把离洛放在眼里。 “我辈修行，不就是图一个逍遥？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娶多少个媳妇就娶多少个媳妇！这才是我辈的梦想。” 被范梧这么一说之后，离洛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回答了，只得再次讪讪一笑。 “你爹如今已经是大离监国，和大离皇帝没什么区别了。如果没意外的话，将来你说不定也会继承你爹的位置。你想没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你做到你爹的那个位置上，你该如何行事？如何弹压天下？如何处理大离国政？” 范梧很快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一下，范梧是真的目瞪口呆了。 这种问题，可以这么轻易的问出来吗？ 不过，范梧似乎并没有想要给离洛更多的思考时间，见离洛有些迟疑，便摆了摆手，道：“既然你不知道，就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可以来找我聊聊。反正我最近不忙，你在鱼龙岛上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多来聊聊，权当解闷了。” …… 鱼龙岛中央，神殿。 就在范梧和离洛见面的同时，神殿这边，卫易盘膝而坐，身前是一道幻光。幻光之中，恰好正是范梧和离洛交谈的场景。 身在鱼龙岛上，卫易可以随意看到任何地点的情况。 在卫易身旁，唐渭同样盯着幻光，面无表情。 “自从这家伙来到岛上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有特殊情况吧？” 卫易悠悠然开口，卫易所指的他，自然不是离洛，而是范梧。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离洛会在坊市发现他的存在，多半是他以天机术引导。可惜，我不懂天机术，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卫易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倒是好奇，这家伙和离洛接触，到底有什么打算？” 对于范梧，卫易一直极为忌惮，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倒也未必，或许只是想交好离洛，给自己未来留下一条路吧？”唐渭对此倒是有些不以为意，似乎并不觉得范梧和离洛的这次接触有什么不妥。见唐渭这么说了，卫易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说起来，如今的离洛，身份也是特殊至极。若是离景原称帝了，他不就是大离的太子？”卫易摇头一笑，想想昔日和自己同代的离平，获封太子之后，是何等的身份？如今这个小家伙离洛，竟是也成了同样的身份。 唐渭忽然皱眉道：“墨貂寺已经返回中州，即将进入咸安城。就是不知道，墨貂寺回京之后，会对离景原报以什么样的态度。以墨貂寺的本事，若是真的拼死一战的话，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拼掉离景原。” “若是离景原死了，那大离可就真的必亡无疑了。” 卫易连连摇头，道：“不管墨貂寺是否决定与离景原为敌，离景原都不会死，因为他是离景原。” 说到这里，卫易又微微皱眉，“而且，几个月之前，我曾以瞳字诀看到一角未来。在我看到的那一角未来当中，我和离景原、乐桓正在喝酒。既然我还没和他喝酒，他自然死不了。” 瞳字诀。 这是卫易直到今天，都没有弄明白的一道本命神通。 这道本命神通，可以看到一角未来，而且每隔十年，才能施展一次。过去的二十年当中，卫易曾先后两次施展。一次看到了他在鱼龙岛上闭关，另一次看到的则是他与叶朝归同行游历的画面。 自掌握瞳字诀以来，卫易也先后施展了数次，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瞳字诀见到的画面，似乎会是他未来十年当中，最为印象深刻的一幕。 之前的几次，无一错误。 那么这次，想来也是对的。 …… 咸安城。 黄昏当中，有个老宦官缓缓入城。 在得知大离这番剧变的同时，本就已经寿元将尽的老宦官，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在提到墨貂寺的时候，大多数人瞬间想到的，会是他堪称无敌的手段。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被称作是大离看门狗的老宦官，是和顾飞鱼、郑当中同时代的人，早已寿元无多。 入城之时，因为离景原的命令，守城战部无人阻拦。 苍老的老宦官入城之时，宛若一条归家老狗，在无声呜咽。 第46章 白发与铁甲 墨貂寺入城之时，暗处隐藏了无数探子，观察着这位昔日被称作咸安城看门狗的老宦官。 毫无疑问，老宦官回京之后的态度，将会直接影响未来大离的整体走向。所有人都在紧张，没有人知道，回京之后的老宦官，是否愿意承认离景原作为大离的新任皇帝。 不过，老宦官入城之后，既没有大打出手，也没有立刻回宫朝见离景原这位新君。墨貂寺缓缓入城之后，就如同一个远游而来的旅人，在咸安城内缓缓逛了起来。 如此一来，大家反倒更加忌惮。 这个老宦官，到底想干嘛？ 最终，老宦官来到京城那家著名的宣火坊。 宣火坊是咸安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规模不是很大，但胜在有名。这家咸安城内最有名的点心铺子，据说已经传了近两千年的时间。两千年来，这家点心铺子一直是一脉单传。店内的几种著名的点心，一直都只有历代的传人才知道配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宣火坊的点心虽然有名，但产量却一直极为有限。 京城内，只有最顶尖的权贵，才能从宣火坊买到点心。而且，除了宫里以外，不管你是谁，都需要提前订购。 来到宣火坊门外，墨貂寺站在街上盯着宣火坊的招牌看了许久。据说早年间宣火坊本不叫宣火坊，而是叫旦火坊，意为只有白天营业的意思。后来在嘉裕年间的时候，嘉裕帝因为特别喜欢旦火坊的点心，所以便特意赏赐给旦火坊一家店面。因为觉得只有白天营业的规矩不好，所以嘉裕帝亲笔手书的宣火坊三个字，用以做这家新店的招牌。 也有人说，这其实是嘉裕帝的恶趣味，多加的那几笔，是为了让旦火坊记得这家店面是他送的，回头宫里买点心的时候可以打折。 有关宣火坊的故事，在咸安城内流传极多。不过，大多数的平民百姓，其实无缘尝到宣火坊的点心。宣火坊所有的点心，基本上都被京城的达官显贵们给垄断了。 而对于墨貂寺来说，宣火坊的点心，对他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很多年以前，当那位嘉裕帝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天宫里来了个孩子，见到刚刚打理完菜畦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他，觉得他或许只是个普通宦官。 还在看他的眼光很清澈，既没有那种看待咸安城看门狗的忌惮神情，也没有那种对普通宦官的轻视之色，只有平等的友善。 “你饿不饿？我这儿有宣火坊的点心，你吃吧？” 那一年，墨貂寺已是名震天下的大离看门狗，暗中更是已经执掌了影卫，成了嘉裕帝亲手锻造出来的一柄利剑。 那一年，孩子还只是信王府的一名普通王子，看待他的目光，只有和善。 很多年之后，孩子拜他做了师父，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成了大离之主，然后又因为他的短暂离开，在云州一战中受了道伤，死在了几年之前。 现在回想起来，墨貂寺只觉得，那年孩子送给他的那块糕点，是他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亦或者，并不是因为糕点真的好吃。 只是因为当时孩子看他的目光，既非敬畏也非鄙夷，而是单纯只是在看一个普通人。 在宣火坊门口矗立许久之后，墨貂寺迈步进门。宣火坊的伙计，自然早就注意到这个在门口驻足的白发老人。对于老人的到来，宣火坊的伙计既没有热络招待，也没有什么狗眼看人低。京城多达官显贵，谁都不知道门口站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谁敢因为自己那点轻视而轻易树敌？在墨貂寺走入之后，伙计只是缓缓上前，恭敬道：“先生可有预约？” 宣火坊，不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显贵，一律都得有预约。没有预约，来了也没用。 墨貂寺想了想之后，随手取出一块身份腰牌，可以代表他出自宫内的身份。伙计也是个有眼力的，见到这块腰牌之后，便知道眼前这个白发老人，在宫内应该是身份不低。不过，墨貂寺名气很大，但因为身份相对隐蔽，外面也少有流传他的面容画像，伙计倒是也没认出来。 “让你们店里的钱师傅出来，就说宫里有老朋友来了。” 墨貂寺开口之后，伙计自然不敢怠慢。能拿得出这枚腰牌，又点名要见钱师傅，显然不是他能做主的。钱师傅便是当代宣火坊的传人，继承宣火坊已经快两百年的时间。就是在他爹那代，宣火坊改的名。 伙计去后面通报之后，没过多久，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便出现在墨貂寺面前。在见到墨貂寺之后，这名宣火坊的灵食大师，竟是有些神情激动。 “见过先生。” 先生。 很喜欢的一个称呼。 墨貂寺点了点头，道：“有点心吗？以前景平总订的那几种。” “有，有，有！” 这位钱师傅赶忙回到后厨，片刻之后，亲自端出几种精致点心，送到墨貂寺面前。至于墨貂寺之前所提的‘景平’那两个字，是否会有大不敬的嫌疑，这位孙师傅就懒得去想了。 几种点心，墨貂寺都很熟悉。很多年以前，离景平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经常给他带这几种点心。离景平当时其实不知道的是，老宦官其实未必是真的喜欢这几种点心，只是既然是他带来了，他就照单全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我记得，你应该已经四百多岁了吧？”墨貂寺看了眼旁边垂手侍奉的那位钱师傅，难得笑道：“记得当年给你们家送这块招牌的时候，你爹都还只是个孩子。没想到这一眨眼，几百年过去了，你都成了老头子了。” 这位钱师傅只是讪讪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墨貂寺面前，他确实只是一个小字辈。如今京城已经极少有人知道，当年嘉裕帝赐给宣火坊的那块招牌，就是墨貂寺亲自送来的。只是那个时候，墨貂寺甚至还没有进阶返虚，在宫中地位也没那么高。 “嘉裕一朝之前，宣火坊虽然也是京中闻名，但也没有这么火。倒是后来陛下赐下这块招牌以后，宣火坊成了京城内头一份的点心铺子。要说起来，你们确实得感谢先帝。” 钱师傅满面肃容道：“多赖宫中扶持，宣火坊才有今日。” 墨貂寺一笑置之。 就在墨貂寺走入宣火坊的同时，整条街暗中早已来了无数高手。光是纯阳老祖，就有两位，返虚高手更是超过了十位。然而即便这样，面对这位老宦官，大家仍是觉得不够看。就连那两位纯阳，都觉得自己有性命之忧。 因为他是墨貂寺。 给大离看了几百年大门的老狗。 在宣火坊吃过了点心之后，墨貂寺缓缓起身。临走之前，在桌子上排出几颗灵晶，恰好够付点心的钱。 “还是老年间的味道，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我是真的很喜欢。真希望以后你们家的点心，还是这个味道。” 老宦官没有等钱师傅回答，便转身离去。 只是在走出宣火坊大门的那一刻，老宦官抬头看了看天上。 “点心还是这个味道。” “你敬我一时，我敬你生生世世。” …… 离开宣火坊之后，老宦官直接来到那座大安门。这一次，墨貂寺没有再遵循宦官不得由大安门入宫的老规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一步步经由那条御道，走向太元殿外原址上还没彻底完工的那座新殿。 “墨元一回京复旨，求见摄政王。” 御道尽头，离景原罕见的没有穿那件司礼院新织造的监国华服，而是穿上了一身铁甲。在其周围，有四位纯阳老祖，守护在他身边。 “貂寺劳苦功高，此番自冰原归来，我大离当奖之。” 离景原缓缓开口，声音若洪钟一般，响彻宫城。 然后，众人只见这位如今身在咸安城内，已经可以堪称天下无敌的老宦官，缓缓跪伏下来。 “拜见监国。” 御道尽头，离景原站在那座还未完工的新殿门前，而墨貂寺则是跪伏于台阶之下，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这让很多隐藏在暗中的高手，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老宦官到底还是识时务，选择臣服于离景原这位大离新主。 只是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接下来，墨貂寺和离景原都不曾开口，墨貂寺就那么跪在那里，而离景原则同样静立不语。两人竟是直接以神识传音，并未真的开口。 在墨貂寺跪服下来之后，老宦官已经向离景原以神识传音，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执掌影卫，这几年的事情，其实很多都在我的观察之内。我想问王爷两个问题，第一，王爷为何之前选择袖手旁观，而不是直接回京，以摄政王的身份，压制陛下和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王爷远在临兰江那边，是否有坐收渔利的打算？” 在墨貂寺询问之后，离景原没有任何欺骗，直接回答道：“有。” “第二个问题，我这几年一直不曾插手，便是以为王爷是想按照太皇太后的布局进行，所以当日我才会离京。最后由太皇太后废掉陛下，拥立王爷登基。如此，王爷可以顺利继位，同时可以保全陛下和太皇太后的性命。王爷为何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选择了单独布局，选择最后出手，让陛下和太皇太后都再无退路？是不是因为王爷觉得，如果由太皇太后拥立，日后王爷仍要受到掣肘，不利于王爷统领社稷？” 这一次，离景原没有很快回答。 因为墨貂寺问的这个问题，恰恰正好是离景原内心深处，最纠结的事情。 如果按照米氏的布局，离景原只要提前回京，便可以被顺利拥立，而且小皇帝离宗训被废之后，也可以保住性命，米氏更不至于被逼致死。这一点，离景原不是不知道，但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可能。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这个结果的话，那么他即位之后，仍是要和冰原和天玄宗全力一战。到那个时候，大离恐怕仍是会死伤无数，整个修真界都再无回转的余地。所以，离景原选了另外一条路，也既最后出手，造成今日的局面。 唯一的遗憾是，米氏死了，小皇帝离宗训也死了。 这是离景原最愧疚的地方。 “是。” 最终，离景原再次艰难回答，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米氏的死，是他不得不为之。而小皇帝离宗训的死，则是出乎他的预料。原本他的打算，是至少要给离景平留一个后人。但结果，离景平却彻底绝后。 “好。” 墨貂寺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暴起，而是十分平静的交出了一枚身份腰牌，以及几枚玉简。 “这是我作为影首的凭证，以及我辖制影卫的名单。从今日起，影卫交由王爷来打理。王爷事后想要谁来统领影卫，随王爷的心意即可。” “作为大离的臣子，我不会插手皇族内斗。既然陛下已经死了，王爷已是监国，我便以王爷为大离之主，尊王爷为上位。” “但于私，作为景平的师父，你既然让他绝了后，我得替他报这个仇。” 墨貂寺缓缓起身，终于直视离景原。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战场随你挑，帮手随你选。就算你将大离所有纯阳都拉来，再调来几十万精锐战部，我也无所谓，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我来杀你，生死有命。如果你不出咸安城的话，到时候我就来咸安城杀你。你应该知道，如果我在咸安城动手的话，只会殃及更多的人。” “到底怎么选，随你。” 说罢，墨貂寺缓缓转身，沿着那条御道，大踏步离去。 而在外人看来，整个过程，便是墨貂寺入宫，在御道尽头给离景原跪下磕了个头，然后转身离去。至于墨貂寺和离景原到底说了什么，再无外人知晓。 后世也将此事视作一大谜案。 一人白发，一人铁甲，白发与铁甲对面。 走出大安门之后，墨貂寺陡然化作一道长虹，拔地而起，离开了咸安城。 这一日，咸安城内无数高门大户，都记住了一个名字。 墨貂寺的本名，叫做墨元一。 第47章 公开处决 如果说，当日那场御道上的跪拜，让很多人觉得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墨貂寺到底和离景原说了什么。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了。 离开宫城之后，墨貂寺直接离开了咸安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离景原似乎也是任由他离去，并没有多加阻拦。再之后，就连京城内离景原直属的原字部，都被调离了京城。至于被调去了哪里，同样无人得知。 这算怎么回事啊？ 墨貂寺的态度，原本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因为这位老宦官，是真的可以在万军之中，干掉离景原。然而如今……墨貂寺的这个反应，到底算是臣服于离景原，还是算怎么回事？ 咸安城皇宫。 在那座曾用以历代大离皇帝举行小朝会的养心阁内，离景原坐于上位，而米晟则是居于下位。 养心阁内，两人都有些觉得世事无常。 在小皇帝自爆太元殿之后，原本被他囚禁雷炎王和米晟等人，也纷纷脱困。而那座太元仙府，也正如小皇帝所言，彻底消失了。任凭离景原后来将整座宫城翻了个底朝天，仍是没找到这座仙府的入口，也没感受到所谓的空间波动。 按照小皇帝的说法，在他耗尽了太元仙府的力量之后，这座太元仙府，或许百年之后，才会再现。 离景原始终觉得，自己只要还没进入太元仙府，知晓离宗训所说的秘密，就谈不上能够真正继承大离的皇帝之位。 “这些日子，米帅受惊了。如今京中乱象已平，米帅可以在京中休息一些日子，然后返回中州前线，继续领兵了。不过，冰原那边，已经开始罢战。米帅到了前线之后，也不必再大动干戈。” 米晟有些意外。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离景原会给他机会，让他再次掌兵。 要知道，在先前的那场宫廷内斗当中，米晟可是作为一记暗手，先后坑死了离景宜和离景仲。若非他回京，这两位乾安先帝的子嗣，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底气直接造反的。整个过程当中，米晟其实一直坚定站在太皇太后那边。至于原因，除了为了米家之外，更是为了米晟自身的权势。 但有两件事，米晟失算了。 第一是米晟没想到，那位太皇太后的真正打算，竟然是打算废掉小皇帝，改立离景原为帝。原本米晟以为，太皇太后米氏是想彻底架空小皇帝，然后独掌大权。如此一来，米家自然也就可以更加超然，他本人也有望更进一步。 第二，便是没想到小皇帝的那些底牌了。 如果能重新选择的话，米晟绝不会参与这次宫廷内斗，而是会老老实实待在中州边境。所以，当离景原眼下提出，他可以再次返回中州边境，并且继续领兵的时候，米晟便感到十分意外。 难道，离景原就不怕自己领兵之后，再生祸事吗？ 离景原仿佛是看穿了米晟的想法，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道：“米帅不必多想。中州边境那边，以后可能再没有大规模的战事，我已经事先将米帅麾下的几位副将，调回京城。米帅回到中州边境之后，只要安心主持日常防务即可。” 米晟缓缓点头。 明白了。 离景原这话，等于已经在明着告诉他，中州边境，早已被他从头到尾换了一遍。米晟的人，多半已经被离景原全部调回了京城，远离了前线。如此一来，米晟就算回到前线，也只能做一个单纯的名将。就算想搞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那……多谢监国了。” 最后这句话，米晟说的极为艰难。 原本，离景原不过只是一个后起之秀。就算成为名将，在四大名将之中，也是排名最末。而米晟则是在毅王离祚战死之后，隐隐有排名第一的趋势。然而如今，米晟依然还是米晟，离景原却已经成了大离新主。 世事无常。 在米晟离开之后，洛飞飞从养心阁内的角落里，缓缓出现。饶是米晟早已跻身返虚，之前仍是没有发现洛飞飞的存在。 “就这么放他回中州？” 离景原微微点了点头，道：“米晟野心很大，但有野心其实也不全是坏事。若是在位的大离皇帝，昏庸无能，那米晟这样的人，就只能成为祸害。但既然换了我做监国，想要压制住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种时候，他的野心就只能向战场上释放，这反倒又成了好事。” 人心之学，向来都是最深奥的学问。在成为大离之主以后，如何掌控人心，如何协理大离治下的几界，这或许比大离皇帝本人的修为更加重要。 这个道理，离景原是明白的。当然，个人修为方面，离景原也绝不可能落下。 “我接手影卫倒是很顺利，看得出来，墨貂寺并没有藏私，而是真的将影卫交了出来。影卫内部往往也是单线联系，所以副影首之下的很多影子，往往都只和自己的上级有联系，彼此之间都不知道互相的身份，想做手脚都做不了。” 作为大离之主最锋利的一柄剑，如今墨貂寺既然已经交出了影卫，由谁掌控自然也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对于离景原来说。除了洛飞飞之外，似乎也没有谁更值得他信任，更有资格执掌影卫了。 “能不能提前截杀墨貂寺，让这条老狗没机会来杀你？” 离景原只是摇头一笑，道：“提前围杀墨貂寺，不是不行。几年前大离不就派出过高手，围杀天玄宗的叶朝归？墨貂寺再强，也不可能比当时已经准备招来证道之劫的叶朝归更强。但是，杀叶朝归和杀墨貂寺不一样。叶朝归的道，大开大合，擅长正面厮杀，而墨貂寺则是最擅长刺杀逃命一道。就当下来说，天底下恐怕没谁比墨貂寺更擅长隐匿逃遁。当初叶朝归之所以会被围攻，是因为叶朝归本就打算自己被围攻。而墨貂寺要想逃的话，我恐怕至少要派出十位纯阳，才能彻底围堵他。” “这还仅仅只是围堵而已。” 离景原长出一口气，无奈道：“谁都不知道，这老家伙如今到了何等层次。万一要是像叶朝归那样，也能招来证道之劫。我派去围杀他这十位纯阳，最后能剩下几个？再说，若是我真派出十位纯阳去杀他，他难道就不能直接来咸安城，入城杀我？”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按他的规矩来。找一个地方，双方当面死磕一下，生死有命。而且，就算按他的规矩来，我也未必就真的会输。不管是高手还是精锐战部，我都占尽了优势。而离开咸安城的他，也没了那种天下无敌的气魄，未必正面就杀不掉。” “可是……” 离景原再次摇头道：“没有可是。” “我当然知道，提前围杀墨貂寺，会更加安全。而且，若是我真想如此，未必就真的做不到，只不过是代价大些罢了。” “但你想没想过，这一战，对我个人而言，同样也是个机会？” 离景原神情凝重：“顾飞鱼、郑当中、叶朝归……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当年姚先生评点出来的那张天下十强的榜单，修者这边还健在的，就只剩下了墨貂寺和那位冰原之主。那位冰原之主，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其实她根本就走不出冰原。这涉及到大离当年开国时的某桩密辛，我不方便说给你听。所以，除了那位冰原之主以外，便只剩下了墨貂寺一人而已。” “若是我能够成功杀掉他，而且自身还没有太大损失的话，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其中的意义，洛飞飞当然明白。 如果离景原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的话，既可以杀了墨貂寺，同样自己还没有太大损失。那么离景原的声望，将会无限拔高。这对于离景原执掌整个大离国政，都有重要的意义。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既然和冰原、天玄宗已经霸占，炎州那边，其实也不大适合再大动干戈。所以，这把火烧到墨貂寺身上，最为合适。” “而且，我还有一个想法。” 离景原忽然神情凝重，某种让人敬畏的气质，凭空出现。“我不光要光明正大的杀他，还要在天下高手面前杀他。” “我打算向几大圣地发出邀请。甚至就连两剑山和落霞岛，我也同样会发出邀请，邀请他们派人来观战。这一战，我不管要震慑住大离内部的那些世家，更要震慑一下几大圣地！甚至，就连妖族那边，我也想发出几道邀请。” 离景原的这个惊人想法，让洛飞飞为之震惊。 于两座天下面前，公开杀墨貂寺？ “这场对杀，其实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被动防御，等墨貂寺主动进攻。” “这场战斗，或许称之为处决更合适。” “在两座天下面前，公开处决墨貂寺。” …… 随着几道邀请，先后发向人妖两族的几大势力，各大势力再次噤声。 离景原……这位新任的大离之主，这是疯了吗？ 要知道，墨貂寺如今已是有望登顶天下第一的存在。之前宝静和尚和东连联手，也不过只是拖住了他而已。而除了这两人之外，修真界目前唯一一个还有可能和墨貂寺平起平坐的，就是两剑山的玄平剑圣了。 然而离景原，却打算公开一战？并且邀请各大势力，派人前去观战？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天玄山。 随着这道邀请抵达天玄宗，身为天玄宗掌门的荣胖子，不得不再次召开一次诸脉议事。 “离景原这是足够自信，自信自己一定能杀了墨貂寺，所以才会如此张扬啊？” “难道，离景原真的有把握，正面杀掉墨貂寺？若是换做我们的话，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这有没有可能又是一个局？或许，墨貂寺并没有和离景原闹翻，而是故意设下这样一个局，想把大离内部的心怀叵测之辈，全都引出来？”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说不定离景原把观战的高手，都给算计进去了。” “墨貂寺如今到底达到了何等程度，有没有可能像先掌门那样，招来证道之劫？” “若是换做我们的话，和墨貂寺正面战斗，杀掉他不是没有可能。若是在东海，这个把握要大上许多。而在其他地方，若是墨貂寺想逃，我们未必拦得住。” “那离景原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若是墨貂寺到时候没去，或者见势不妙准备暂时退走，他有能力拦下墨貂寺吗？” “……” 一时之间，天玄宗内部也是陷入了极大的震惊。没有人能猜得出，离景原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番讨论之后，荣胖子则是最后开口，颇有些一锤定音的意思。 “不管离景原如何考虑，我们还是要派人去观战的。至于这个人选，还是让卫易去吧！以他的速度，若是出了问题的话，想走也不算太难。如今宗门内部，确实也只有他去观战，最为合适。” “附议。” “附议。” …… 鱼龙岛上，荣胖子的神念分身降临，将宗门的这个决定，告诉了卫易。 “以我对离景原的了解，他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确实有把握当着所有人的面，围杀墨貂寺。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既是想要立威，同时也是想要引出大离内部一些心怀不轨的存在，彻底掌握住大权吧？” 荣胖子并不意外卫易的评价，这个可能，他先前也已经猜到了。只是这会儿，荣胖子又道：“那你觉得，离景原有几成把握，能够正面杀掉墨貂寺？” 卫易想了想之后，坦然道：“我觉得或许是十成。” “离景原向来行事谨慎，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荣胖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但却眉头紧皱。 如果离景原真的有十足把握，正面围杀墨貂寺的话，那影响就太大了。如今的墨貂寺，已经可以堪称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若是这样的高手，离景原都能轻松杀掉，那问题就真的大了。 “那这次，就由你走一趟中州。” “好！” 第48章 高压输灵系统 一对年轻男女，由东海进入原陵。 故老相传，原陵修炼界内，有一座上古大墓，疑似埋葬了无尽上古神灵，拥有无尽秘密。原陵二字，也由此而来，意味原初之陵。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说不清。 就连主宰原陵的曹家也说不清。 年轻男女一路由东海鱼龙岛而来，前往那座临海的五原城。不过，两人却并未直接走海上前往五原城，而是先行登陆，一路走走停停，遍赏原陵修炼界的风土人情。 原陵与其他修炼界不同，这一界灵晶法宝极度盛行，就连最底层的修者，也能使用一些基础的灵晶法宝生活。而且，原陵的灵晶法宝，独步天下。不管是性能还是方方面面，都不是其他势力能够比得了的。这也使得原陵修炼界的情况，和其他修炼界截然不同。 毕竟，灵晶法宝，是曹家的看家本事。 这对年轻男女，自进入原陵之后，一路向五原城而去，打算先去拜会一下曹家的族亲，然后再做打算。 年轻男女，自然就是卫易和曹圻了。 说起来也是尴尬，卫易虽是曹家的女婿，但这些年却压根没来过原陵几次。倒是曹圻，每年都会回来，反正鱼龙岛距离五原城也不算太过遥远。 这其实也不能怨卫易。卫易如今身份特殊，需要时刻坐镇鱼龙岛。只有他坐镇鱼龙岛，坐镇东海，东海才称得上是万无一失。卫易身在东海，甚至比一位纯阳更有意义，自然也就不能轻易离开了。 “我第一次来原陵，是被人一路追杀而来。”见到那座五原城之后，卫易感慨道：“当时我师父带着我，一路从远东穿越风暴洋，逃到了五原城，然后就有了那场五原城大战。那一战真是打得不易，顾飞鱼和墨貂寺同时参战，本是必死之局。然而我师父却能帮我做出一个假死之局，让我脱身，实在厉害。只是那一次，师父却损失了不少寿元……” 说到此处，卫易不禁又开始神情低落起来。 当年五原城那一战，叶朝归为了带卫易返回五原城，被顾飞鱼硬削了数十剑，损失巨大。现在卫易境界已经足够，自然知道，当时叶朝归为了扛下了几十剑，恐怕损失了数十年的寿元。 若没有那一战，叶朝归或许还能多坚持些岁月，说不定就能够等到日后天道再开，不必再提前陨落了。 这件事，卫易一直心中极为愧疚。 曹圻自然也知道这件事，见卫易开始低声不语，便知道卫易又开始自责，赶忙转移话题道：“这些年你也没和我回过娘家，今天好不容易陪我回来一次，不说这些。到了五原城，我倒是可以陪你好好转转，让你感受一下五原城的风土人情。” 卫易这些年都不曾来过五原城，但曹圻却每年都会回来住上一段日子。而且，曹家父母，偶尔也会前往鱼龙岛住上一段时间，倒是也时常走动。 对于一般修者而言，像这种跨修炼界的交流，那无疑是太过遥远了。普通炼气期修者，就算嫁出府外，想要回娘家都是难事。但对于卫易曹圻这种修为来说，五原城就在海边，而鱼龙岛则在东海修炼界中部，这段距离，也就相当于是半个修炼界的距离，实在算不上太远。 到了五原城外，当卫易已经可以清晰望见城墙上的斑驳痕迹时，有个早已等候在此许久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曹慈。 如今的曹慈，也已经跻身返虚。 单以天赋而论，曹慈在这一代人当中，并不算弱。之所以直到现在才跻身返虚，一方面是因为曹慈没有过分追求修行速度，一直在尽可能的夯实自己的修为基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一代人当中，异类实在是太多，所以才显得曹慈有些慢了。 如果说，当年叶朝归那一代人当中，叶朝归、玄平真君以及那位年龄更长一些的裕王，是异类中的异类，独领风骚的话。那么曹慈这一代，无疑更加特殊。 卫易、离景原、乐桓，再加上落霞岛的新任掌门谢弦歌，这四人都是异类中的异类。修为提升的速度，是不能用常理揣度的。而且，四人的际遇，都属于那种无法复制的。抛去这四人之外，早几年进阶返虚的姜怀水，论天分其实未必就能胜过曹慈。但当时天九宫情况特殊，姜怀水等于是以郑当中的纯阳法相，强行破境，所以快了一步。 除了这几人之外，修真界这一代人，目前就再没谁能够胜过曹慈了。比如天玄宗的宋牧，如今就还是周天境。而妖族那边，同代的妖族，如今进阶返虚的，只有雁宝一个。其他几位同代妖族，都还只是九阶修为而已。 如果单以修行速度来说，曹慈其实丝毫不逊色于昔日的叶朝归和玄平剑圣。奈何这一代人，异类实在太多，所以才显得他有些黯然。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曹慈就弱了。凭心而论，当年刚刚跻身神位的卫易，若是不依仗东海之力的话，未必就一定能稳赢曹慈。 “族长说了，这次你既然是以私人身份来访，便不给你搞什么仪式了，估计你也不喜欢，还是自己家里消停聚聚舒服。” “大舅哥，懂我啊！” 卫易在曹慈面前，似乎终于不用再装什么老祖风范，而是变得有些市井气。以卫易如今的身份，能够让卫易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实在不多。 曹慈只是呵呵一笑，随即又道：“距离离景原定下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你是打算一直呆在五原城，还是打算去哪儿走走？” “在五原城留几日，然后可能会带着曹圻，在原陵界内转转。这些年曹圻一直和我说原陵这边的风土人情，这次难得能够出来，又是两人同行，自然要好好转转。半个月之后，我们一起去中州。” 这次离景原公开邀请各大势力观战，天玄宗派出的，是卫易。 而原陵曹家这边，便是派出了曹慈。 虽然刚刚跻身返虚，但曹慈亦是仙器传承者，速度堪称极致。若是真有变故，曹慈和卫易协力之下，最容易逃脱。否则的话，便是带一位纯阳老祖，速度都要稍慢一些。 “你和离景原相对熟悉些，你觉得这次离景原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杀掉墨貂寺。又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无伤杀掉墨貂寺。” 卫易撇了撇嘴，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他了。其实卫易也不知道准确答案。上一次卫易和离景原交手，还是二十多年前。当时卫易是初入神位，而离景原也是返虚初期，两人最后打了个旗鼓相当。二十多年过去了，卫易如今已是神位中期，虽然按照天玄宗情报，离景原还没有迎来返虚中期的天劫。但卫易却觉得，既然天玄宗有遮掩天劫的方法，大离说不定也有。 卫易始终觉得，离景原如今应该也进阶了返虚中期才对。 就算没有，二十年时间过去了，谁知道离景原有多大进步？卫易在东海能以天劫坑杀了荒玉真君，相当于是以一己之力，斩杀了一位纯阳。那么离景原依仗战部和高手，难道就不能斩杀墨貂寺？ “若是墨貂寺想逃，离景原未必有办法。但如果双方当场死战的话，墨貂寺肯定是必死无疑，区别只在于离景原要付出多少代价而已。” 这个代价，有可能是不止一位纯阳，也有可能是离景原自己的性命。 “半个月之后，答案自然揭晓。反正换做我，依仗高手和战部的话，在东海可以无伤杀掉墨貂寺，但是在东海以外，恐怕都很难。” 三人并肩而行，进入五原城。对于曹慈和曹圻兄妹，五原城是他们的家，自然不陌生。但对于卫易来说，那就太新奇了。五原城内，到处都是新奇的灵晶法宝。在五原城的大街上，只有吉祥车来去如风，倒是驼车之类以灵兽为动力的车辆十分少见。另外，曹家几乎将灵晶法宝用到了极致，原陵修者的生活当中，已经处处离不开灵晶法宝。 甚至于，曹家还在灵晶法宝的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改进，将城内一些大型的灵晶法宝，直接连通地下的灵脉，以灵脉提供灵气。就连城内街上的照明法宝，都被曹家改造成了灵晶类法宝，直接以灵气驱动。 “千年以来，曹家几代人一直在试图建立一种高压输灵系统，就是把灵脉中的灵气抽离出来，然后进行运输，输送到千家万户。这样的话，各家在使用灵晶法宝的时候，只要连接这个系统，就能直接御使法宝。这个系统，有点像各地的修行房抽调地下的灵气，但要比那个复杂的多。修行房一般是直接建立在灵脉上，然后以阵法束缚整条灵脉，再从镇脉锁灵大阵上开几个口子，建立多条灵气通道，直接导入地上的修行房。我们曹家的这个系统，可就复杂多了。通道不但更加细微，而且会形成一个极大的网络。” “这当然很难，就算我们已经研究了千年，至今也不过只能将范围扩大到整个五原城而已。对于五原城之外，却是有心无力。哦，还有，你知道吗，千年前我们家那位提出这个设想的先祖，其实并不是自己想到的，而是从始祖的一卷手札当中，得到的灵感。其实早在始祖那会儿，就已经有类似设想了。不过按照始祖的设想，是建立一个又一个的灵气基站，这些基站可以理解成是小型灵脉。然后，始祖设想出一种叫输灵线，然后将灵气基站的灵压提高，让灵气沿这种输灵线传递到末端，再将这种输灵线组成网络，覆盖整个原陵。这样的话，大家只要交钱，就能在家里得到灵气，不光可以方便大家修行，也能让大家更加平等。” “不过，先祖的设想，到现在也还没有实现。光是这种输灵线，我们就没有解决。不是搞不出类似的东西，关键是成本实在太高了。目前造价最便宜的输灵线，一里也相当于一件普通玄阶法宝的造价，这个造价实在是太高了。而且，要想完成这个系统，我们需要研究灵气的本质，最近我倒是有些心得……”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曹慈一下子就从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变成了一个话痨，这倒是让卫易颇为诧异。 卫易这才想起来，曹慈其实不光是一位厉害的灵晶法宝修者，同时也是一位极为出彩的灵晶法宝师。据说如今的曹慈，已经可以炼制道阶的灵晶法宝了。和曹慈比起来，曹圻的那点造诣，实在是不值一提。 当然，相比之下，曹慈说的那些东西，更让卫易吃惊。 卫易早就听说，只有原陵的灵晶法宝师，才是真正的灵晶法宝师。如果说，其他修炼界的灵晶法宝师，都只会照葫芦画瓢，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那么曹家的灵晶法宝师，就是真正在研究灵晶法宝的本质。 这种氛围，只有卫易亲身到五原城感受过之后，才能真正明白。 同时，卫易也不禁感叹，灵晶法宝这一脉的神奇。曹慈所说的那位始祖，自然是开创曹家的那位吉祥仙尊。不得不说，那位吉祥仙尊的很多设想，实在是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历史上的几尊仙位，真的没有谁是白给的。任何一位的才情，都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 鱼龙岛坊市。 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范梧，今天刚刚将离洛给打发走。这段时间以来，离洛几乎每天都会过来。自从范梧显露了身份之后，离洛仿佛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几乎每天都有要向范梧请教的问题。 对此，范梧似乎也没什么不耐烦，而且往往三言两语，就能解答离洛的疑惑，同时还能让离洛想到新的问题。 这委实是很厉害了。 今日，就在离洛刚刚带着新的问题离开时，范梧忽然从椅子上做了起来，伸手排出几枚灵钱，随意的在面前晃。 “呦？这就到了五原城了？” “看来这次，你多半要开始接触真相了啊？” “就是不知道，当年师父所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这次在原陵，又能得到多少真相？” 范梧喃喃自语之后，再次将几枚灵钱收了起来。然后重新躺下，晒着太阳，哼唱着家乡的一支小曲。 “谁家的小娘穿红衣，江边等着谁？” “谁家的儿郎刀在鞘，来年归不归？” “谁家的少年温如玉，声声可入耳？” “谁家的……” 第49章 原陵 卫易这次是以私人身份，来五原城省亲，所以曹家方面也没有太过表示。要不然的话，以卫易东海界主的身份，未必就比天玄宗掌门逊色多少，曹家肯定要大张旗鼓的欢迎。 卫易这也是第一次来五原城见曹圻的爹娘。要说起来，按照云莽的老规矩，夫妻二人成婚之后，原本第三天就应该回家省亲，云莽那边的说法，叫做三天回门。可惜卫易这些年一直离不开东海，偶尔离开也是有要事在身，自然也就无法依照老礼，回原陵省亲了。 到了曹家之后，曹家二老的热情自不用说。二老修行天赋一般，两人都不曾跻身返虚。不得不说是个遗憾。曹家虽贵为修真界第一世家，但也没有能够让修者强行跻身返虚的手段，最多只能是辅助。可惜曹圻的爹娘，如今还只是普通的入道而已，距离大道登堂入室进阶返虚，还差得很远，所以那些寻常的辅助之物，对他们也是无用。 卫易这些年来，倒是也想过帮二老弄一些宝贝，试着能不能帮二老进阶返虚，再延长五百年寿元。不过卫易到底是天玄宗的弟子，就算弄到了这种东西，也只能优先提供给天玄宗，除非他自己单独弄到，而且数量不少，才能分给曹家爹娘。 好在，曹家爹娘似乎也看开了，对于进阶返虚这种事情，并不算太过热衷。二老一生所育子女，一个嫁给了东海界主，未来跻身返虚不在话下。另一个天资过人，成了曹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年轻人，将来甚至有望继承曹家家主的位置，二老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所以，对于二老来说，卫易这次来到五原城，或许是他们活着期间，卫易最后一次来五原城省亲了。下一次卫易过来，若是在百年之后的话，他们估计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欢迎，但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倒也乐得逍遥。曹慈如今也已经婚娶，妻子是个曹家下属的外姓客卿家族的女子，修为只有周天境初期，但却是个温润如玉的女子，和曹慈倒也相配。两人甚至还育有一女，如今才刚刚会走路，倒是异常可爱。 期间，曹氏家主曹本熹来过一趟，但却只是以化身降临此处，并没有太过打扰这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卫易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自己想要的。 一家人在一起，真的很舒服。 卫易自小从未见过自己的爹，常人眼中很平常的一家相聚，对卫易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可能触及的奢望。后来加入天玄宗之后，卫易视叶朝归为父，视素为母，但也从未有过这种一家团聚的温馨。 倒是今日，在曹家这边，让卫易有了这种感觉。 在曹家一连待了数日，一家人难得外出，游览了整座五原城，尝过许多五原城这边有名的吃食，见过了很多有名的风光。尤其是在海边观大日落于海面，更是隐隐让卫易心生触动，大道感悟更进一层。 这几日，算是卫易这么多年来，屈指可数的快乐时光了。 几日之后，按照曹圻和卫易的打算，便想要离开五原城，去原陵界内转一转。等到十几日之后，再与曹慈会合，赶往中州。 五原城外，卫易取出了一艘小型飞舟，在曹家爹娘的目送之下，带着曹圻，缓缓升入高天，飞离了五原城。 人间眷侣，莫过于此。 离开五原城之后，卫易沉默了许久，让曹圻觉得有些奇怪，还以为是卫易又遇到了什么事情，倒是也没有上前打扰。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卫易忽然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曹圻，缓缓牵起了她的手。 “以前答应你要游遍天下，看遍世间景色。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法走出东海，甚至就连鱼龙岛都很少离开。” “真的很对不起。” 在听到卫易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之后，曹圻只是微笑摇头。然后走到飞舟船头，张开双臂，任由清风吹过。 “卫易，你知道吗？嫁给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 卫易同样笑着重重点头，然后走到曹圻身后，同样张开双臂，如一只自由飞翔的鸟。 夫妻二人，比翼齐飞。 …… 天南。 在收到那封来自咸安城的邀请时，谢弦歌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召开一次宗门议事。 自谢弦歌继承落霞岛掌门以来，召开宗门议事，这还是头一遭。谢弦歌成为落霞岛掌门以来，一直都是独掌大权。再加上昔年长老们曾反对谢弦歌即位，然后被谢弦歌以最残酷的手段镇压，至今整个落霞岛提及掌门之名，仍是会觉得恐惧。 所以，当谢弦歌决定要召开宗门议事会议的时候，整个落霞岛，都陷入了震惊当中。 落霞岛的宗门议事，就是指所有返虚以上的高手，以及宗门内一些特别重要的周天境高手，都会参加的一场议事。落霞岛与其他几大圣地不同，如果说，其他几大圣地，掌门是门派的最高领袖，但同时还需要考虑其他返虚高手的意见，那么落霞岛则截然不同。 落霞岛的掌门，相当于是世间所有符修的共主。这里的‘共主’二字，并不单单只是一种象征的说法。世间所有符修，其实都相当于是落霞岛掌门的半个修奴。尤其是悟出了己身大道的符修，只要落霞岛掌门愿意，都可以一念之间，剥夺这名符修对符修大道的感知，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世间符修之道，唯我独掌。我不想让谁修行，谁就修不了这符修之道！ 落霞岛掌门，就是这么霸道。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谢弦歌登位之时，大多数传统天南世家，都集体反对她的时候，她仍能以铁腕将其直接镇压的原因。而且在那场动乱之后，落霞岛本身的整体力量，还没有受到太大折损，依然能够继续和大离干仗的重要原因。 可以杀人，自然也可以再扶持一批人。杀几个返虚，再杀一批周天境，腾出来的位置，自然很快就有后来者补上。对于落霞岛这样的大势力来说，天才未必缺少。真正缺少的，或许是足以支撑这些天才成为真正强者的气运。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宗门议事，所有天南高层，也是极为重视。不管怎么说，这是自谢弦歌上位之后，举行的第一次宗门议事。谁都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咸安城那边，已经向我们正式发出的邀请，同时之前也发出了停战邀约。只不过，停战的提议是离景原以自身密信的形式发出，并未咸安城官方出面。” 在这场议事召开之后，谢弦歌将有关大离邀请的情况，发给了每一位前来参加议事的宗门长老。落霞岛如今除了天南一界之外，还掌有半个炎州，地盘达到了历史上的顶点。哪怕昔日落霞祖师在世的时候，落霞岛也没有占领过一界半的地盘。地盘的扩大，带来的是可容纳的返虚数量的增多。 以往天南的历史上，最多也就二十多位返虚而已。但如今，却已经超过了三十位返虚。虽说二十多年前谢弦歌上位的时候，一口气杀了八位返虚，其中还有一位返虚后期。但经过这二十年的恢复，如今天南又超过了三十位返虚。 只不过，如今落霞岛这三十多位返虚当中，绝大多数都是返虚初期，返虚中后期的高手却是极少。至于纯阳老祖，更是只有云霞老祖一位。这样的高手梯度，确实不符合落霞岛圣地门派的身份。可谁让落霞岛的高手，之前被谢弦歌杀戮过重呢？ 除了这三十多位返虚以上的高手之外，宗门内一些极为重要的周天境，也参加了这场议事。比如落霞岛唯一的女子名将司徒瑾，虽然身在前线，但仍是以化身回归，参与了这场议事。 “都说说吧！这件事，事关我落霞岛日后的发展，去还是不去，是战是和，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这件事，要听大家的意思。” 谢弦歌再次开口后，大殿之中，依然是寂静。 掌门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真打算让大家进行商议？ 谢弦歌的这个问题，让大家有些错愕。自谢弦歌上位以来，整个天南所有事宜，全都由谢弦歌一言而决，根本不用在乎其他长老的意见。所以，大家也就早都习惯于此，当下谢弦歌向大家提问，才会让大家觉得错愕。 掌门到底是真想让大家畅所欲言，还是想借此再找出不服她的长老，再行杀戮之事？ “末将认为，应该暂时和大离休战，但却不签订任何停战协议。与此同时，我们应该和两剑山联合，转头进攻珈蓝寺。咸安城最近虽然遭逢大劫，但大离高端战力无损。离景原和墨貂寺这一战，关系重大。若是大离此番高手折损严重，对我们自然有利。若是没有大的折损，我们趁机全力进攻珈蓝寺，没了大离那边的帮助，珈蓝寺一样要败退，我们同样能够拿到一部分实质性的好处。” 大殿之中，那位女子名将司徒瑾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如今修真界十余位名将当中，司徒瑾是唯一一位女子名将，在天南更是权柄极重。便是一般的返虚长老，都没有她权重。尤其是谢弦歌上位后，对于其他返虚长老，采取打压态势。但对于这位女子名将，却极为倚重信赖，这倒是让司徒瑾更加有话语权了。 见到这位女子名将开口，长老们终于开始确定，谢弦歌今日是真的想要听听大家的意思。 一位胆大的长老，终于率先试探着再次开口道：“瑾帅说的有道理。目前大离情况不明，继续进攻，固然能够占到上风。但有张香涛守两江，我们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攻破大离的防线。反倒是西漠那边，如果大离彻底撤出的外援，我们更容易取胜。” “我也赞成瑾帅说的……” 有一位长老开口，自然其他长老也不会不说话。就这样，谢弦歌即位之后的第一场宗门议事，终于有了一些生气。 而这些长老们，仿佛是要将之前二十多年的积郁，全都说出来一样，一个个先后开口。如此情形，便是谢弦歌这位掌门，也有些始料未及。 整场议事，谢弦歌一语未发，一直在听长老们进行争论。 最终，当长老们全都发表过自己的意见之后，谢弦歌终于开口，一锤定音。 “那就按瑾帅所说，先和大离那边停战吧！至于两剑山那边，我会去沟通。” “大离那边，这次既然邀请我们前去观战，我们倒也不好小家子气。两剑山那边，玄平剑圣已经传讯给我，告诉我到时候他会亲至观战。所以，这次大离的邀请，我会亲自前往中州。” 议事大殿内，再次变得寂静。 掌门要亲自前往中州？ 万一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这可怎么办？ 很多长老们都想阻止，但想想谢弦歌往日的凶威，终究还是没有人敢出言劝阻。 “既然没人有疑问，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 转眼，数日匆匆而过。 几日之间，卫易和曹圻两人，在原陵界内来往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奇异景色。卫易的这艘飞舟，本就是一件不俗的神兵法宝，在卫易的全力加持下，不比一般返虚慢上多少。所以，虽然仅仅几日时间，两人却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这一日，在卫易面前，一座无比巨大的盆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座巨大的盆地，足有数千里方圆。单以肉眼观察，根本看不到任何起伏，只能感觉周围的道路一直在向下。 神葬盆地。 故老相传，这是昔日埋葬上古神灵的一处大墓，埋藏了上古时代的诸多秘密。而原陵修炼界的名字，也正是因此而来。 原陵，原初之陵。 “据我曹家的秘传的一些书籍记载，当年始祖在世的时候，曾亲历此地，言称此地有大秘密。原陵修炼界的名字，也正是始祖提出来的。” “不过，这数千年来，无数修者都来过此地。就连后世证道的天玄祖师和落霞仙尊，也都到过此地。但不知为何，后世却无人看出过任何问题。哪怕挖地三尺，也没找过任何异样。” “至于两位仙尊看没看出什么，那就不好说了。不过，他们就算看出了什么，也肯定没有说出来。” 第50章 众神埋骨之地（一） 整个神葬盆地，土壤都是红褐色的，仿似是在那古老的年代里，被鲜血浇灌而成。而且，只有神藏盆地以内的土壤，是这个颜色。出了神葬盆地，便于原陵其他地方无异了。 然而更诡异的是，这些土壤的不同，明明是肉眼可见，但真正研究起来的话，却无法发现任何异常。千年万年以来，不知道多少顶级大能曾经莅临此处，研究过这里的情况，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同。 光是这一点，就很让人匪夷所思。 神葬盆地的不同，明明是肉眼可见，却又无法发现任何不同。至于所谓的鲜血染成之说，则是被很多绝顶大能否认。因为若真是由鲜血染成的话，哪怕已经过去了万年，仍是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能够浸染万年而不褪色，那说明这些鲜血主人，昔年必定是极为强大的存在。要想将整个神葬盆地的土壤染红，那要多少鲜血？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强大存在？ 到了神葬盆地之后，卫易和曹圻先后去了盆地内部几处有名的特殊地方。比如一座被称之为月鸣谷的地方，每到月圆之夜，便会传出某种荒古巨兽鸣叫的声音。但万年以来，无数修者几乎将此地翻烂了，也没能察觉出问题的所在。再比如一处叫做流光湖的地方，每月初一的子时，会忽然发亮，照亮湖边数里方圆，长达一个时辰。但到底为何，还是没人能够查明。 这座神葬盆地，处处都透露着诡异，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里果然与众不同，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在感受了神葬盆地内部的诸多不同之后，卫易也不禁感慨。哪怕到了他如今的境界，仍是看不出任何问题，也不知道这些反常之处，背后到底是何原因。 “我修为低弱之时，曾觉得到了返虚期这等境界，天地之间恐怕再难有什么秘密了。可如今我才明白，寻常修者眼里的问题，在我眼里确实没什么秘密。但在我的眼里，这天地间却处处都是秘密。” 卫易忽然又摇头一笑。 因为刚刚这句话，不是他原创的，而是很多人都曾说过类似的话。 到了卫易这等境界，已经可以随意创造许多法门。尤其是卫易精通死亡之道，辅修剑道、神魂道、神力大道等诸多手段，创造一些杀力绝大的法门，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如果卫易愿意，给他两天时间，创造一门全新的玄阶功法，或者一门玄阶战斗神通，那是相当简单的事情。 但同时，在卫易的眼里，天地间却又有太多的秘密，让他无法明了。 除了已经被岁月彻底掩盖的上古时代，还有历史上很多失传的秘密之外。就算当今的天地，依然有很多让卫易觉得难以理解的地方。比如这座神葬盆地，土壤为什么是红色的？再比如临兰江江水为何万年波澜不惊？难道真的是因为昔日大离皇祖的诅咒？比如东海一界之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这种力量的本质是什么，为何他身在东海就可以扛下世间所有攻杀？再比如日常修行的灵气，到底又是什么东西？灵气到底是一种力量？还是一种物质…… 诸如此类的问题，让卫易根本想不出答案。 不过，卫易也知道，他的这些问题，恐怕已经直指天地本质了。只有到仙位的高度，或许才可以全窥其中奥妙。然而卫易更好奇的是，仙位是不是就真的能够看穿一切了呢？还是说仙位其实也有很多的疑惑？那些疑惑光是问题本身，便已经让仙位之下的修者无法理解？ 修为越高，看到的世界越大，这话其实一点都不错。 “世间有的事情，其实真的说不准，我小时候曾听家里的某位长辈，讲过家族的一个很有趣的传说。” 曹圻似乎也想到了许多东西，和卫易并肩坐在某块石头上，看着面前褐红色的土地，缓缓道：“据说，当年始祖还小的时候，天赋曾经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在始祖之前，曹家据说只是个普通的小家族，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然而后来，在始祖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一年，始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所以后来才得到了启发，创造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灵晶法宝，传出了灵晶法宝之道。” “在那个梦里，修行方式与修真界截然不同。梦里的修者，似乎全都是靠一种叫做作题的方式修行。始祖在那个梦里，修行天分并不算好，只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最后进入了一所不错的学院。再之后，始祖想要拜入一个叫做国电网的巨无霸门派，可惜那个门派招人太过严格，始祖连续十年都不曾通过那个门派的入门考核，最后只得放弃，返回家乡，做了一个普通的教习先生。” 曹圻揉了揉脑袋，努力回想着幼年时听到的那些传说：“我记得当时那位长辈还和我说过，说始祖的那个梦里，这种教习先生好像还有个称呼，叫做什么什么作题家之类的。这个我是记不太清了。” “最后在那个梦里，始祖因为没能拜入那个门派，错失了一生最大的机缘。后来，始祖在梦里一直穷困潦倒，昔年修行所学，也都成了无用之物，最后只得落魄而死。” “等到醒来之后，始祖仿佛一下子就开了窍，创造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灵晶法宝。” “你说这件事怎么解释？到底是当年始祖真的从这个奇怪的梦里，得到了启发？亦或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卫易不禁哑然失笑。 曹圻所说的这个传说，他其实也听说过一些，只是没有曹圻说的这么详细。传言当年曹家那位吉祥仙尊，少年之时天资并不算好。但某次在家族比试当中，不慎重伤，在家里养伤一个月，期间做了一个梦，然后就忽然开窍了，开始这位仙尊的传奇一生。 “哦，我又想起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曹圻忽然一拍脑门，道：“在始祖的那个梦里，始祖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子。两人是青梅竹马，一直考入了同一所学院。后来，那名女子通过了考核，加入了那个叫国电网的超级宗门，而始祖则以失败告终。不过那名女子，却并没有因为始祖没能加入那个超级宗门而离开，反倒是一起陪着始祖，又努力了十年。但特别离谱的是，十年之后，那名女子依然深爱始祖，却反倒离开了始祖。理由不是因为始祖没能加入那个宗门，而是因为始祖买不起房子。” “我就觉得这个事很离奇，哪怕是在梦里都很离奇，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卫易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不禁摇头。 不过，笑过之后，卫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抹恍然之色：“我听说，当年吉祥仙尊刚刚崛起的时候，对家族买灵田几乎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每次以新式灵晶法宝赚到了钱财之后，马上就去买房子买田，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曹圻顿时一脸无奈道：“那谁知道？始祖的事情，我们这些后辈自然不好评价。不过我总觉得，这样做挺傻的。赚了钱之后，当然是要拿来研究更强大的灵晶法宝才对嘛！用来买灵田，多傻啊？等到实力强大之后，都可以凭空凝聚灵脉，直接创造灵田，这不是更容易？” “……” 卫易最终只是摇头，没多说什么。 相比曹圻，他其实更能理解吉祥仙尊梦里的那些荒诞内容。当年他只是个苦力的时候，苍灵城里的那些底层修者的生活，其实未必就和吉祥仙尊的梦境有多大不同。比如当年的云槐岭宋家，就是因为擅长兼并灵田，将整个苍灵府的高阶灵田，近乎全部收入囊中，才成了苍灵府第一家族。再比如当年苍灵府的很多女子，也确实提出过男子要在府城内有房子才会嫁过去的说法。 只是曹圻生来既在曹家，曹家家大业大，早已不需要讲究这些。对于这些事情，曹圻自然只会觉得荒诞。但实际上，现实往往比梦境更加荒诞。 在神葬盆地转了一圈之后，卫易依然一无所获，而且没看出任何问题。原本卫易以为，神葬盆地既然传闻是和上古时代有关，那他这个神力修者，到了神葬盆地之后，说不定就有什么大收获。而且之前，卫易在几座上古洞天或者远东的那座兽蹄谷，也都是因为神力修者的身份，而得到不同的机缘。 然而这一次，任凭卫易在几处地方施展神力，感悟冥冥之中的变化，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难道，这座神葬盆地，真的没有什么问题？真的只是天成地就？亦或者是卫易未达仙位，所以无法像昔年吉祥仙尊那样，看破这其中的玄机？ “始祖昔年的话，是记载入我曹家族史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所言非虚。”曹圻同样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其实早在很多年前，曹圻修为低弱的时候，就曾经来过这里。“不过，始祖应该还说过其他的话。只是以我在家族中的权限，不够观看而已，我哥应该也不够。” 以曹圻和曹慈的身份，还不够查看？ 要知道，曹圻在曹家已是一等一的嫡传血脉，而曹慈更是有望继承将来曹家家主之位的人选。但他们仍然没有足够的权限，知晓详细内容。那也就意味着，昔日吉祥仙尊后面的话，恐怕只有纯阳老祖或者曹家家主才有资格知道了。 卫易坚定认为，神葬盆地肯定是有大秘密。只是他修为不到，没资格察觉罢了。 “如果昔日吉祥仙尊所言不虚的话，这座神葬盆地是上古神灵的埋尸之地，那此地的大道法则，一定会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但实际上，如今的神葬盆地，除了看起来有些不同之外，天地大道没有任何异样。”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 卫易眉头微皱，想到了许多东西。 他有一个猜想。 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众神埋骨之地，而万年以来的历代修者，又几乎将整个神葬盆地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任何收获。最大的可能，就是真正的众神埋骨之地，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一座类似幽冥之海那样的世界当中。而那座世界，和此方天地的交界，就在神葬盆地！ “我曾和我师父游历过多座上古遗迹，发现上古时代，有十二位至高神灵永恒存在，统治世间。不过，那十二位至高神灵，似乎都不曾显化在此世，而是都各自居于自己的世界当中。” 这些年来，卫易走过太多的地方，对于那个已经被尘封的上古，也有了很多了解。十二位至高神灵，地位超凡脱俗，每一位都拥有后世仙位级的力量。而那十二位至高神灵，似乎拥有各自的居所。比如上古主掌死亡一道的至高神灵，便居于幽冥之海最深处。再比如那位疑似执掌水属性大道的至高神灵，则是居于吞海鲸的那座祖地。 卫易更怀疑，之前周玉所进入的那座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世界，也是一位至高神灵的居所。或许，那是上古时代执掌生命大道的主神？ 卫易更想到，昔日自己在波州曾进入的那条神秘通道。正是在那条通道内，卫易得到了那枚不知名晶体，后来发现可以凭借其穿梭两界。而在那条神秘通道内部，卫易曾见过十二块石碑。现在想来，卫易怀疑这十二块石碑，似乎每一块都代表了一位上古至高神灵。 “妖族的那位幽明仙尊，昔日便出自幽冥之海，可惜直到他跻身仙位，也没能再返回那里。这也就意味着，便是仙位，也无法强行破开那样的世界壁障，进入那样的世界。” “若是所谓的众神埋骨之地，真的在这样的一座世界当中，大家无法发现，也就理所应当了。便是吉祥仙尊，也只能感知到其存在，却无法真的进入。” 一番游历无果之后，两人最后来到神葬盆地中央。 面前，一座十余里高的笔直山峰，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 第52章 众神埋骨之地（二） 一座山峰，极为突兀的出现在面前。 这座山峰与一般的山峰不同，寻常山峰都是山下面积更大，而山顶则较为狭小。然而此山的山顶和山底，却近乎完全一致，都是一里方圆。 从远处看，这座所谓的山峰，更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棍子，屹立于神葬盆地正中央。 更为有趣的是，这座所谓山峰的山顶，竟是和盆地最边缘的地带齐平。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座盆地的存在，这座山峰的山顶，应该是地面才对。至于这座盆地本身，则更像是一座平原。 因为这座独特山峰的存在，整座神葬盆地，就如同一个大盆里面，插了一根与盆边缘等高的筷子。 “此山名叫得天峰，没人知道这座奇葩的山，到底怎么形成的。以往也不是没人想要试着斩断这座山峰，但这座山峰本身却异常坚硬。返虚之下，甚至都无法对其造成任何破坏。而且更厉害的是，这座山峰有自行恢复的能力。历史上曾有纯阳剑修至此出剑，但即便是纯阳级别的剑修，也无法一剑将其直接斩断。只要无法将其斩断，这座山峰眨眼间就会恢复如常。” 曹圻的一番介绍，让卫易更加好奇。 而且，卫易隐约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坤卢山！ 没错，就是坤卢山！ 卫易在听曹圻介绍的时候，忽然就想想起自己昔日到过的那座坤卢山。坤卢山被修真界称之为万山之祖，整座坤卢山，没有一丁点灵气。故老相传，坤卢山在上古时代，曾是无数神灵的居所。而如今的坤卢山，同样也具有这种特性。不管你是多么强大的修者，都不能向山下挖掘。一旦强行挖掘，便会疯狂折损自身气运。这种折损，便是圣地门派掌门，都无法承受。而且坤卢山还会自行恢复，便是你强行挖掘，最终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除了折损气运之外，眼前这座名叫得天峰的山峰，实在是和坤卢山太像了。 “这座得天峰，绝对和坤卢山有某种相同之处，绝对有问题。” 得天峰这边，修者并不算少，大部分是原岭本地的修者慕名而来，前来瞻仰这座神葬盆地的奇异之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卫易直接彻底遮掩了身形。反正今日得天峰周围，连周天境后期修者都没有，以卫易的修为，想要彻底遮掩住自己和曹圻的身形，不被外人看到，自然不算难。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卫易便开始围绕着这座得天峰，进行观察研究。整座得天峰，边缘极为光滑，根本无法攀爬。卫易越来越觉得，这就是某种强大的长棍法宝，巨大化之后的样子，否则实在难以解释，这样的山峰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说起长棍，此方天地最有名的长棍法宝，恐怕就要数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那件极道仙兵摩云棍了。卫易曾两次见过这件极道仙兵，一次是昔日叶朝归跻身返虚，妖族来袭，另一次则是在咸安城仙战。说起来，太虚金睛猿一族，似乎特别喜欢长棍类的法宝。虽然极道仙兵已毁，但这一族目前所持有的长棍道器，恐怕至少要在十件以上。 “不对，不对……” 在围绕着这座得天峰转了许久之后，卫易依然没有找出任何异样。不过，正是因为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却让卫易反倒察觉出了一些问题。 “整座得天峰，寸草不生，这不合理！整座神葬盆地，同样极少有草木生灵。神葬盆地的土壤，仔细分析之下，和外界并无不同，照理来说，应该有草木生存才对。环境没问题，此地亦无阵法约束，天地大道同样没有异常……” 恍惚之间，卫易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但又没有彻底想明白。 要想造成此地寸草不生，还有什么可能吗？ “我想到一件事。”曹圻忽然开口道：“我曾在家族的一本前辈手札当中，看到这样的记载。昔日始祖离开此地的时候，曾随意感慨了一句。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始祖的感慨，应该是有生之年，实难窥其门径。”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卫易仿佛觉得，有一道闪电划过，劈碎了自己面前所有的迷雾。 既然是众神的埋骨之地……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活人注定不可能进入？ “难道……” 卫易下意识的开始运转生字诀。只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按照本命神通来施展，而是以一种完全相反的方式，逆转生字诀。 作为卫易的本命神通之一，在卫易进阶神位之后，生字诀依然十分强大。虽说进阶返虚之后，卫易已经拥有的强大的神体，随时可以运转神力进行修补。但实际上，随着卫易这些年对死亡之道的钻研越发深入，反倒是对生字诀有了更深的领悟。 比如当下逆转生字诀的方式，便是卫易不久之前才刚刚掌握的新神通。 随着生字诀被逆转，卫易体内的生机，骤然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生恐惧的死气。逆转生字诀之后，卫易身上的气息，就仿佛昔日幽冥之海的白骨生物一般。 “猜对了！” 就在卫易逆转生字诀的刹那，卫易瞬间露出了喜色。随着他周身被死气缠绕，一种冥冥之中的接引之感，顿时出现。卫易甚至可以感觉到，仿佛有一座世界，距离他越来越近。 这一刻，卫易忽然生出一种明悟。 想要进入这座众神埋骨之地，只怕需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是修行神力，而且恐怕还需要达到神位才行。其次是彻底死去，身上没有任何生机，彻底被死气缠绕。 这两个条件，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难如登天。 光是第一个条件，自上古时代之后，便无人能够达成。至于第二个条件，更是苛刻至极。单纯逆转生机，让自身充满死气的方法，修真界未必没有。但像卫易这样真的死过一次，而且又死而复生的，恐怕历史上就绝无仅有了。 卫易昔日可是真的死过一次，最后又在幽冥之海复生。这样算来，卫易早就算是个死人了。 当卫易周身被死气彻底充斥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接引之力，已经彻底降临此地。 “不用担心，我应该找到了进入众神埋骨之地的办法。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在这股牵引之力降临下来的瞬间，卫易瞬间以神识向曹圻传音。没等他来得及解释更多，卫易便彻底消失在原地。 …… 荒凉。 令人绝望的荒凉。 整座世界，不知有多大。天空只有一片混沌，仿佛已经来到了天外。这座世界的土壤，全部都是红褐色的。不过，和神葬盆地内的红褐色土壤相比，这里的土壤，散发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里的土，似乎确实是由鲜血染红的。 整座世界，一片荒凉，卫易神识轻易覆盖千里，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甚至没有发现任何草木，只有无尽的枯寂。这座枯寂世界，没有半点灵气，让人感到绝望。好在卫易尝试了一下，识海之中的传承光球，依然可以缓缓旋转，为卫易提供少量灵气，这才让卫易稍稍感到心安。 这座枯寂世界，仿佛世界本身，都已经彻底死掉了一样。 进入这座世界之后，卫易开始向前探索。然而再飞出十万里之后，依然只有一片枯寂，这让卫易不禁有些丧气。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众神埋骨之地？ 地方找到了，那么上古众神的坟冢呢？ 更让卫易觉得意外的是，这里不光没有灵气，反倒是充斥了淡淡的煞气。这种煞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卫易的神力。好在卫易已经跻身神位，这点损失似乎也不算什么。再加上识海当中传承光球为他补充灵气，倒是也不必担心什么。 不过，若是换做其他修者至此，哪怕是纯阳老祖，只要不是仙器传承者，恐怕一样会被耗死在这里。 此次之外，卫易进入这座世界之后，又试了一下重新正确施展生字诀。在卫易自身显现出一丝生机之后，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排斥之力。卫易确信，只要自己再次施展生字诀，将周身死气重新转化为生机，应该就会被排斥离开这里了。 这倒是让卫易彻底放下心来。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直接施展生字诀离开这里就是了。 至于所谓的危险，卫易其实并不是太过担心。到了他如今这个层次，天地间能够对他造成伤害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能够威胁到他的险地，更是屈指可数。虽然这里疑似埋葬了上古神灵，但卫易一样不认为，这里存在足以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东西。 “煞气的分布，似乎也有些不同。刚刚我所在的地方，煞气明显没有这里浓郁。这里的煞气，会不会存在一个源头？那个源头，会不会才是真正的神灵埋骨之地。” 在确定煞气的分布差别后，卫易开始向着煞气更加浓郁的方向前进。 这座荒芜世界内的煞气，和一般的煞气不同，倒更像是昔日卫易第一次进入邯苗洞天的时候，所见到的那种血煞之气，但又略有不同。卫易怀疑，这里的煞气，或许是一场大战死了无数生灵之后的结果。 若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太恐怖了。 要知道，昔日邯苗洞天，不过数百里方圆。战死了整个邯苗洞天之后，才孕育出那么多的煞气。而这座荒芜世界，目前卫易已经飞了十万里，仍是只探索了一脚。很难想象，在那古老的年代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何等规模的大战？ 随着卫易越发深入，周围煞气的浓郁程度，也开始越发恐怖，渐渐到了周天境都无法抵挡的程度。当然，这对于卫易来说，仍然不算什么。 但卫易已经开始隐隐担心起来。 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是一无所获。而前方距离煞气最浓郁的核心，仍是不知道还有多远。 终于，当卫易连续飞行了近百万里之后，在他神识范围内，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卫易迅速闪身过去，发现了一具尸骸。 这具尸骸，已经彻底腐朽，只能依稀看出尸骸主人活着时候的模样，应该高达丈余，且背后生有八对翅膀，除此之外，倒是和正常修者没有太大差别。这具尸骸，死而不倒，尽管已经死去了无尽岁月，仍是手持一柄长矛，站在那里。 卫易轻轻靠过去之后，缓缓以神力隔空触碰了一下这具尸骸，整个尸骸瞬间瓦解，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就怪了啊？” 卫易不禁微微皱眉，这具骸骨的存在，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能够历经无尽岁月，依然保持住一个完整的尸骸形状，站立在这里。说明这具尸骸生前，一定十分强大，至少要比寻常周天境强大太多了。但问题是，到了周天境之后，不管是妖族还是修者，血肉之身都已经彻底转化为灵体。死后若是没有特殊约束的话，便会自然消失在天地之间。包括卫易现在，也是如此。 如果卫易死了，没有施展特殊手段保留遗体的话，那么在他死后，他的神体同样会重新瓦解为精纯的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那么这具尸骸，为何能够保存下下来呢？ 卫易在周围寻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任何用以约束遗骸的痕迹，这让卫易更加费解。 或许……是曾经有这样的手段，只不过无尽岁月过去之后，已经被侵蚀殆尽了？ 在看过这具尸骸之后，卫易继续向前探索。然而接下来，随着他越来越深入，见到的尸骸也越来越多。 这不合理！ 如此多的尸骸，不可能都被某种特殊手段约束了遗体，保存至今。既然如此，那么这些尸骸是如何保存下来的？ 可惜的是，在岁月的侵蚀下，这些尸骸早已彻底腐朽。就连他们手中昔日强大的宝物，同样也已经彻底腐朽，根本无法带给卫易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看得出来，无尽岁月之前，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这座世界，恐怕埋藏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古史！” 第53章 众神埋骨之地（三） 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战，会留下这样一座战场。 卫易这些年经历的大战也不少，其中甚至有咸安城仙战这样的旷世大战。但这些战斗所留下的战场，却都和眼前的景象不同。 当今修真界的大战，一场大战之后，只会留下一片汹涌的灵气潮汐，以及足以抹杀一切的空间风暴。这些战场遗迹当中，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尸骸，最多也就只能留下些许法宝残片而已。 不过……似乎也有例外。 卫易曾听说，西北体修一道的高手，修行到高深处，灵体会极为坚固。就算死去之后，灵体也不会很快逸散。 可这个高深处，至少也是周天境后期，乃至返虚期以上。 或许，这些不知多少岁月之前留下的尸骸，也是因为修行过炼体一道的原因？但就算是走了炼体一道，卫易也没听说过尸骸能够保存几百上千年，更别说像眼前这样，保存不知道多少岁月了。 最终，卫易只能将其归结于上古时期的大道以及修炼方式，都与如今不同。 随着卫易逐渐靠近这座世界的核心地带，见到的尸骸越来越多，这也让卫易更加心惊。他这一路上，已经发现了上百具尸骸。如果真的是和体修一样的道理，那岂不是说，这上百具尸骸，都是至少周天境后期以上的存在？这还仅仅是卫易来的这一个方向，而且还远没有接近核心地带。很难想象，这里到底死了多少恐怖的存在。 更让卫易震撼的是，他这一路上见到的上百具尸骸，似乎没有任何一具是人族，都是单纯的形似人族而已。 这就更可怕了。 随着卫易越发深入，周围的煞气越来越浓郁，渐渐到了返虚以下，都无法支撑的地步。就连卫易，都开始感觉到了压力。 不过，这也让卫易越发确定，这里应该就是这座枯寂世界的核心所在了。因为到了这附近，卫易所见的尸骸，终于有了些微变化，不再是彻底的腐朽，而是散发着强大的煞气。而且这些煞气当中，似乎还保有强大的怨念。这种怨念的强大程度，就连卫易都觉得心惊，足以让一般的周天境后期神魂失守。 除此之外，每当卫易靠近这些尸骸，还没等卫易触摸，这些尸骸便轰然爆碎，一股更加恐怖的怨念，直奔卫易袭来。若非卫易识海当中有万劫塔的传承光球镇守，恐怕也要有所折损。这种怨念，就算对于初入返虚的高手，都有很大的威胁。 太强了！ 能够形成如此强大的怨念，卫易确定，这些尸骸生前，绝对都是返虚以上的存在。而以上古时代的境界划分，则应该是神位以上的高手。 在连续受到几具尸骸的冲击之后，卫易也掌握了一些窍门，不再靠近那些尸骸，只是单纯以神识去进行感知。如此，虽然会对神识有一定的损耗，但却不会再让这些尸骸爆开。 在接近核心区之后，这里的尸骸，也开始变得越发集中。每隔数百里，便会发现一具强大的尸骸。 “这是……” 就在卫易继续向前探索的时候，卫易陡然眉头微皱，然后微微转变自己的方向，继续向前飞去。又飞出了数百里后，卫易终于落在一具尸骸周围。 这具尸骸，和之前卫易见到的所有尸骸，都不一样！之前所有尸骸，都只是形似人族，却又有一些特征和人族不同。唯有眼前这具尸骸，完全与人族无异。 更诡异的是，就在卫易神识刚刚触及到这具识海的时候，这具识海陡然爆发出一阵微弱的神识波动。 这家伙……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今日这座战场，带给了卫易太多的冲击，但却都没有眼下这股神识波动更让卫易心惊。这座战场，明显已经是无尽岁月之前遗留下来的，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这家伙极有可能是从上古活到了现在？ “后世……至此……的人啊……” “如果……你收到了……这段……消息……” “要么……你是……下一个时代的……人主……要么……就是……” 这股神识波动，断断续续，而且微弱至极，如同狂风中微弱的烛火。 不过，这也却也让卫易稍稍放心了一些。因为卫易知道，这意味着眼前这具尸骸，确实已经死了。而这段神念波动，不过只是他临死之前封存下来的遗言。 “在你收到这段消息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不必害怕，这只是我留下的一段神念讯息而已，唯有后世之人至此，才会显化。” “我名为居，为人主座下第二十六部军主，大圆满神位。” “我将把我此世记忆，赠予你。虽然不知道封绝之后，你能收到多少信息，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此生为人，我不曾后悔。” 就在这段残留的神念信息，断断续续传来的同时，卫易陡然感觉到有一股困意袭来。到了卫易这个境界，能够让他感觉到困倦，这显然并不正常。不过，有之前这具尸骸留下的神念遗言在，卫易倒是也不害怕，知道这应该是尸骸生前留下的手段，并无恶意。为了保险起见，卫易还是分出一缕神念化身，以神念化身接受这具尸骸所说的记忆。 …… 仿佛做梦一样，卫易在梦境当中，变成了一个叫做居的孩子。 居出生在一个名叫邰的部落里，所以按照部落的规矩，他叫做邰居。 邰部落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部落，部落有数十万人口。而且部落当中，还有两位通玄境的高手。所谓通玄境，类比修真时代的境界划分，等同于周天境。能够拥有两位周天境坐镇的势力，已经算是很强了。而邰部落之下，还有数百个大大小小的附庸部落，在方圆千里之内，都算是很强了。 除此之外，邰部落信仰的是火焰主神。在梦境之中，当卫易以居幼年时的视角，去看待邰部落里的那座神庙，便会觉得无比的宏伟。可实际上，这座所谓的神庙，在卫易看来，实在是有点小的可怜了。 居的父亲都是部落里的神海境战士，大概相当于修真界的化灵期修士。虽然只是神海境初期，但这样的家庭在邰部落当中，已经算得上是中层了。居的父亲娶了十多位妻子，所以居有很多个兄弟姐妹。而居的母亲在这些女子当中，似乎并不算太过强势，所以经常被人欺负。连带着幼年时期的居，也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 居的童年，大抵就是如此。稍大一些之后，便进入部落的学堂进行学习。在学堂内学习的几年生活，只是一闪而逝。看得出来，这段经历并没有什么太值得重视的地方。 然后，到了居十二岁那年，居前往部落的神庙，开始参加神力觉醒仪式。这段记忆极为清晰，看得出来，这段记忆应该对居十分重要。 果不其然，在这场神力觉醒仪式当中，居一鸣惊人，资质特别突出，被称作是部落内百年一遇的天才。在这场神力觉醒仪式之后，居被闻讯赶来的部落通玄境老祖，收做学生，亲自对居进行教导。 此后的十多年时间里，居在这位通玄境老祖的教导下，修为突飞猛进，一路迈过了神力境，进入了神海境。在这个过程当中，居的世界观也开始不断扩大。原来在这片大地上，幼年时在他心中堪称独一无二的邰部落，其实也只是个普通部落而已。在那遥远的远方，像邰部落这样的部落比比皆是，而且还有很多更强大的部落。甚至有些部落，祖上甚至出现过真正的神！ 神，那是要被放在部落神庙当中，被无数人跪拜供奉的。 然而那样伟大的存在，却是人家部落的先祖？这样的部落，又该是何等强大？ 不过，在居成长的过程当中，教导他的通玄境老祖，却一直在鼓励他，说如果他足够努力的话，将来或许也有机会，成为那样伟大的神。对此，居一直深信不疑，梦想着将来自己也能成为那样伟大的存在。 除此之外，居还从老祖那里得知，在更远的远方，不光有很多强大的部落，甚至还有很多异族部落。那些异族部落，同样无比强大。不过，若是和人族部落整体相比的话，那些异族部落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单个的人族部落，已经很强了。尤其是那种曾出过神的部落，更是强的恐怖。但是在这片大地上，像这样强大的部落，却不只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个。弱小的部落，依附强大的部落，而强大的部落则依附更强大的部落。比如邰部落，就下辖数百个小部落，但同时邰部落，也依附更加强大的雨师部落。 雨师部落，就是一个特别强大的部落，当年曾出过神。 而这些曾出过神的部落，似乎由一个叫做火云宫的地方统辖。火云宫内的人主，似乎是最强大的人，是所有其他人族都要臣服的对象。但有关火云宫更多的消息，邰部落的那位通玄境老祖，似乎也不知晓，因为以他的层次，还触及不到那么高的东西。 年幼的居，此时便开始立下誓言，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强大的神，然后去火云宫看看，去见一见传说当中最强大的人主，到底有多么强大。 又过了许多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在这个过程当中，居开始游历周围的部落，甚至前往更加强大的雨师部落，见到了更多的高手。不过，在和所有与他同龄的高手交手的过程当中，居从未有过败绩，堪称同代第一。 如此出色的居，自然引来了其他人的嫉妒，甚至有些和邰部落相互敌对的部落，打算暗中杀死居。多亏了雨师部落内的一位强大神使，放出话来，要庇护居，这才无人敢对他下手。 所谓神使，一般是通玄境内最强大的一批高手，被神选中之后，封为自己的使者，代替自己在世间行走。而庇护居的那位神使，似乎还是雨师部落昔日那位神的直系后代。既然他要庇护居，雨师部落下属的所有部落，自然无人再敢对居做什么。 又过了十几年之后，居终于达到了神海境巅峰。在这十几年当中，居不光修为有所长进，还在雨师部落当中，娶了一位强大的通玄境高手的女儿做妻子，并且生下了两个孩子。 就在居刚刚达到神海境巅峰之后不久，有一位强大的神使，来到了雨师部落。这位神使，是被雨师部落邀请而来，来自于那座神秘的火云宫。而雨师部落邀请这位神使来的原因，便是希望他能够带雨师部落几位年轻天才，前往火云宫修行。 这其中，自然也有居。 最终，居和其他几位雨师部落的天才，被这位神使带走，前往火云宫。在足足赶了一年多时间的路以后，居和几位同伴，才终于抵达这座传说中的人族圣地。 到了火云宫之后，居才发现，原本自己自傲的天赋，其实根本不值一提。火云宫这边，聚集了整个人族无数部落的天才。虽然居在雨师部落那边，堪称天赋无敌，但是在火云宫这边，实在是排不上号。 作为人族的圣地，火云宫不但有各种丰富的修行资源，更有最顶级的高手对他们进行教导。外界难得一见的神使，在这里经常可以见到。这些神使，甚至经常会公开给他们授课，教导他们修行。 就这样，在居进入火云宫数年之后，居终于正式跻身通玄境。 所有有关修行的记忆，都极为模糊。不管卫易如何努力去分辨，希望通过这些记忆，一窥上古时代的修行方法。但遗憾的是，不管卫易如何努力，最终都以失败告终。那些涉及到修行的记忆，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无法撕开的纱，彻底遮掩住所有和修行有关的东西。 不过，在这段记忆里，有一段记忆，似乎格外的清晰。 那是火云宫内，某次学员之间进行切磋。 身为顶级天才的居，在这场战斗当中，被一个叫做临的年轻人轻松击败，让他十分沮丧。 第53章 众神埋骨之地（四） 和临的这场战斗，记忆格外的清晰，甚至让卫易有了一种自己上场战斗的感觉。 这场战斗，同样也让卫易极为意外。 首先，居和临的这场战斗，十分激烈。而临发挥出来的战力，更是十分惊人。此时居已经进阶通玄境，而临却依然还是神海境巅峰。但最终，临却反倒跨阶而战，轻松打败了居。 这就很可怕了。 要知道，居本身就是难得的天才，自身实际战力，远比自身的境界要高出很多。然而即便这样，临依然能够跨阶而战，而且是跨越了一个大阶位，这就相当可怕了。 更让卫易在意的是，在这场战斗当中，当卫易想去看清临的面貌时，卫易能够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模糊。 这一段记忆，都很清晰，唯有临的相貌，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样。 这让卫易很在意。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临吗？ 卫易陡然想起，如今修真界第二长河的临兰江。传闻临兰江的名字，便是由那位大离皇祖而来。而后世似乎也没有流传下来大离皇祖的实际相貌，就连卫易昔日渡东海之劫的时候，也没有看清。 难道，这个临便是昔日年轻时的大离皇祖？ 在这场战斗之后，其他的修行记忆，便又开始显得有些模糊起来。这场战斗之后，居也是深感耻辱，更加努力的修行。可惜的是，后来那个临似乎更加出色，不但顺利进阶通玄境，而且在火云宫的同代人当中，彻底脱颖而出。等到几年之后，临已经超过了很多比他年龄更大的学员，成了火云宫这一代学员当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至于居，最好的成绩，也只是进入了前一百名而已。 按照火云宫的规矩，所有学员都只能在火云宫修行五十年的时间。五十年之后，如果你在同期学员当中，排名前十，便有资格留在火云宫。而十名之外，则必须离开火云宫，返回自己的家乡。居并没有进入前十，所以五十年期满之后，居便离开了火云宫。 看完这段记忆之后，卫易不由生出了一个疑问。 火云宫被称作是当时的人族圣地。从这段记忆当中展现出来的情况，倒也还算符合。火云宫这边，不管是顶尖通玄境的数量，还是天才的质量，都令卫易感到惊叹。别的不说，火云宫每五年招收一批学员，每批学员三千人。这些学员的质量，就让卫易羡慕不已。这三千多人，每一个都是真正的顶级填词啊。便是如今的天玄宗，坐拥五界之地，恐怕都难以招到如此多的顶级天才。 但有一点，却让卫易感到十分困惑。 居在火云宫修行五十年，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位神，更没有见过那位人主。 最开始的时候，卫易倒也没有对此感到奇怪。毕竟在天玄宗，返虚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不是一般化灵期弟子能够随意见到的。但问题是，如果是在天玄宗的话，好歹有些返虚，是公开自己所在位置的。比如卫易，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在鱼龙岛上。只是一般的修者，确实也见不到卫易。 但是在火云宫，似乎所有达到神位的人族，都彻底消失了一样。包括那位人主，谁都知道人主就在火云宫，但人主到底在火云宫哪里，没有人知道。 这让卫易觉得有些奇怪。 离开了火云宫之后，居开始返回邰部落。返回的路又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在这期间居也游历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不同的风土人情，阅历大为增长。 这段记忆，很杂，而且很庞大。不过卫易倒是很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原因，是希望能够通过居的这部分记忆，去对比一下修真界目前的状况，然后找出邰部落、雨师部落乃至那座火云宫的准确位置。尤其是那座火云宫，若是能够确定火云宫的准确位置，找到火云宫的遗迹，那对于卫易来说，说不定又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巨大机缘。 可惜，不管卫易怎么去对比，居记忆里的很多地形地貌，都和他所知的各地情况截然不同，这让他有些郁闷。 返回邰部落之后，居成了部落里的第三位通玄高手，邰部落的实力顿时大增。再之后，便是一段由居带领部落快速发展的历史。居曾在火云宫修行过五十年，见多识广，知道如何将部落发展的更好。在居的带领下，邰部落越来越强，部落族人的生活也开始越来越好。 除此之外，在返回邰部落之后，居偶尔还会外出完成一些火云宫发布的任务。离开火云宫之前，居曾得到过一块火云令，象征着他在火云宫修行过。而且火云宫偶尔还会通过火云令，发布一些任务。只要能够完成，大多奖励不菲。这些任务，大多是清理灭杀部落周围的一些异族，有的是原本便生活在当地的异族，也有的是从远方而来的异族。在清理这些异族的时候，居下手极为果断，任务完成的十分漂亮。 如此，很快又是百年。 这百年时间，居虽然极少离开雨师部落附近，一直在部落内部修行，同时教导学生，但自身的修为却依然突飞猛进。这主要是因为，百年间居完成了不少火云宫发布的任务，收获颇丰。这些收获，支撑他快速提升了修为。 在两百一十八岁那年，居正式进阶通玄境后期。 居的修行速度，显然快的惊人。放到如今的修真界，能够在两百多岁的年纪，正式进阶周天境后期，那也是难得的天才了。虽然比不得卫易或者离景原这种逆天之辈，也比不得曹慈这种妖孽，但一般的纯阳老祖，年轻时能达到这个地步，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比如天玄宗内部如今的两位老牌纯阳，武火真君和囚蒙真君，便都是两百多岁进阶周天境后期，然后花了百年时间积累，最后在三百多岁的时候，踏足返虚。 两百多岁进阶通玄后期，居的未来，已经足够光明了。 然而就在居进阶通玄后期之后不久，居却突然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捣毁邰部落内的神庙。 不光如此，雨师部落以及周围所有部落，都接到了这个命令。火云宫忽然下令，捣毁所有的神庙。 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命令。 要知道，神庙是所有部落都要供奉的存在。所有生灵都需要信奉一位主神，如果捣毁了神庙，那他们到底要去信奉谁？而且，这样的命令，难道不是彻头彻尾的渎神吗？ 一边是火云宫下达的命令，另一边是对神明的信仰，居实在是难以抉择。然而这一次，火云宫在这件事情上，却似乎格外强硬，派出众多神使，巡视各地。雨师部落这边，竟是一次性来了三位火云宫神使，监督雨师部落及其附属部落，彻底捣毁所有神庙。 最终，居虽然不明白，火云宫那边为何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但出于对火云宫的信仰，再加上三位神使的监督，居最终还是执行了这个命令，将邰部落的神庙彻底捣毁。 这段记忆，尤为清晰。 而且，就在居捣毁神庙的时候，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陡然降临，仿佛是在责备居这个渎神者。这种感觉，连卫易都能感觉到，而且尤为心悸。不过好在，在捣毁了神庙之后，并没有更多的天罚降临，倒也相安无事。 但是，同样是在这一年，在居捣毁了神庙之后，火云宫很快又先后发布了诸多命令。 比如自今年开始，部落之间禁止再次发动部落级战争。一旦有两个部落开战，他们上面所依靠的部落，便要受到严厉的责罚。再比如，很多拥有火云令的强者，得到了新的任务。然而这一次，却是从部落内带走一定数量的高手，前往远方进行战斗。 此时的居，已经是邰部落的第一高手。而他接到的命令，是至少带走部落内一半的高手，前去远方和异族战斗。火云宫对此给出的解释是，远方的异族部落，正在大举进攻，威胁人族的安全。在这个时候，全体人族需要同心协力，一致对敌。 再之后，居带着部落内的高手，一路向南而去。最终，居带着部落内征调的高手，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抵达了战场。 这场战斗，是居有生以来，见过最为惨烈的战斗。 无数强者，前赴后继，从后方增援而来，加入这座战场。而异族那边，同样有数不清的高手，进攻而来。在这座战场上，居虽然依旧算是高手，但却同样有性命之忧。在接下来的十多年大战当中，饶是居修为强大，也曾数次濒临死境。这座战场上，就连普通的士兵都是神海境高手。原本难得一见的通玄境，在这里随处可见。 当然，通玄境后期，依然还算是高手。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 在回顾这段记忆的时候，卫易终于发现了一点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居参与的诸多大战当中，卫易曾数次看到过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仿似无边无际一般。 放眼如今的修真界乃至妖族，能够如此广大的水域，只有两处。一处是留川河，另一处是临兰江。再联系昔日的一些传说，比如上古时代，修者只占有八界之地，卫易断定，这条浩荡水域，应该就是临兰江。 只不过，居记忆中的这条大江，和如今的临兰江截然不同。如今的临兰江，波平如镜，没有任何波澜。但居记忆当中的那条江水，却是白浪滔天，汹涌澎湃。 整整三十年的时间，居一直身在前线。倒是邰部落和雨师部落的其他高手，轮换了很多次。经过三十年的血战之后，人族这边战死了不计其数的高手，终于取得了一定的优势，开始在这座战场上彻底压制那些异族。 但就在这个时候，居又接到了一个命令。 返回火云宫。 除他之外，还有很多高手也接到了这样的命令。不过，细心的居却发现，这些被征调返回火云宫的高手，似乎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都很年轻。简单来说，火云宫这次征调的，全都是清一色的天才，都有着很大的潜力。 火云宫这次抽调的人数极多，至少在居身边，有将近十分之一的通玄境年轻高手，都收到了征调，这让居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前线一些火云宫神使的指挥下，居和很多同样被征召的高手，返回了火云宫。因为这次被征召的都是高手，所以，仅仅几个月之后，大家便返回了火云宫。回到火云宫之后，居才发现，这次被征召的高手，似乎比想象的多得多。昔日和他同样进入火云宫修行的年轻天才，除了少数已经战死的之外，几乎全都被征召了回来。 回到火云宫之后，居和很多同伴，被要求进入一条通道。穿过那条通道之后，居才发现，通道的另一端，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界。 对于这座世界，居的记忆同样十分模糊。不知道是居确实不在意，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故意遮掩。总之，卫易是无法从这段记忆当中，一窥那座世界的环境了。 在这座世界当中，居终于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神。 而且，不是一位两位，而是数十位！ 居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在前方血战，这些强大的人族神位，却安心躲在后方。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神是不能参与战争的。神有神的战争，如果他们出手，那么异族的神也会出手，人族会更加处于弱势。 异族的神，比人族的神更多。 在居进入这座小世界的时候，曾和数十位年轻高手，被一尊神位叫到了一起。那尊神位告诉了他们很多东西。不过遗憾的是，这段记忆，也是无比模糊。卫易根本无法得知，那尊神位到底说了什么。 卫易只知道，在那次谈话之后，居开始安心在这里修行，而且更加努力。 再之后，转眼便又是百年。 在这百年当中，居也成功进阶了神位。而百年之后，这座世界当中的人族神位，已经超过了两百位！ 就是在这个时候，居忽然再次收到一个命令。 人主要召见他。 第54章 众神埋骨之地 人主！ 在居的记忆当中，这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字眼。所谓人主，既是无数人族的共主，本身便是至高无上。 然而，就在卫易好奇接下来居面见这位人主的经历时，却又出现了让他无可奈何的一幕。居和这位人主见面的整段记忆，全部被遮掩住。不管卫易如何努力去感知，依然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居和人主的这次见面，到底说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位人主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卫易一无所知。 不过，居和人主这次见面之后，居却被允许离开了这座世界，返回真正的大天地。 只是当居走出那座闭关百年的时间，重新回到人间的时候，他所见到的一幕，却让他近乎绝望。 人族，已近乎灭绝！ 昔日那些强大的部落，那些曾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的人族，已经彻底消失。而人族所生活的这片土地，早已被无数异族占领。当居重新回到这方天地的时候，这些异族部落，亦在征战不休。这片大地之上，遍地战火。 这段记忆，让卫易觉得十分诡异。 首先，当年居被召回火云宫之前，人族明明是占了上风，为何短短百年之内，便会从这片大地上彻底绝迹？就算人族强者比不上异族那么多，但那也是相对所有异族而言。单凭某一个异族，绝对无法胜过人族。 想要让人族一败涂地，甚至直接从这片大地上彻底消失，这根本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其次，照理来说，这些异族在瓜分了人族让出来的领地之后，短时间内或许会爆发小规模的战争，但绝不可能所有异族都陷入了战争。对于这些异族而言，光是消化人族让出来的这部分地盘，就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可以满足他们的发展需求，根本无需再通过战争进行掠夺。 战争，从来都是有原因的。 而这些异族之间的战争，明显不是为了资源。 那又是为了什么？ 见到这一幕后，居心中悲痛莫名，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邰部落和雨师部落。然而，当他回到家乡的时候，见到的却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我的部落呢？ 我的族人呢？ 我的亲人！我的妻儿！我的师长！ 他们都去了哪里？！！ 在这段记忆当中，居曾跪在这片废墟上，奋力嘶吼。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百年之后，居终于成为了昔日梦想当中的神，成了至高无上的存在。如果邰部落还在，以后邰部落将会供奉起他的神庙，世代朝拜。他的故事，已经流传于世，激励无数后来者奋勇向前…… 然而如今，他记忆当中熟悉的一切，却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已经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然而这份力量，却换不回那些曾经挚爱着的人们。 “悲伤可以尽快的来，但也要尽快的去。如果你不希望他们死得没有价值，就必须马上振作起来，去完成你的使命。”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拍居的肩膀。 居没有回头。 但这段记忆当中，居知道，他身后的那个人，是临。 “这是封神计划的第一阶段……” 恍惚之间，卫易好像听到在这段记忆当中，临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是再之后，便又是一片模糊…… 封神计划第一阶段？ 世人皆知，上古时期，有一场封神大战。然而对于这场大战，除了名字和结果之外，世人却一无所知。世人只知道，在那古老的年代里，大离皇祖主导了这场战争，将众神拉下了王座，开启了修真时代。但关于这场封神战争的详细情况，到底是如何开始的，又是如何进行的，后世则一无所知。 不光普通修者不知道，就连几大圣地，乃至咸安城那边，都对此一无所知。 那数百年的历史，就像被人彻底抹去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任何记载，甚至就连很多遗迹也被彻底抹去，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曾是修真界历史上最大的谜团。 然而今日，卫易却觉得，自己很有可能逐渐接近了真相。至少，在他所知道的上古当中，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人族近乎灭绝的事情。 在和临的这次交谈之后，居的记忆开始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些和异族之间的战斗，倒是尤为清晰，但卫易却不知道，居到底为何要与这些异族战斗。因为每次火云宫下达任务的记忆，都变得无比模糊。 不过，卫易却隐约猜到了一些。 因为接下来的近百年时间里，居如同一个鬼魅，多次对异族出手。整个过程当中，居一直躲在暗中，始终没有暴露身份。非但如此，还有其他很多和居一样的人族神，同样也是如此，一直隐藏在暗中搅动风云。 幕后黑手！ 在观看这段记忆的时候，卫易陡然就生出了这个念头！没错，这样的人族，不正是隐藏起来的幕后黑手吗？搅动无数异族战斗，在暗中改变天下大势。 在人族的暗中推动下，百年之后，有五大强族，先后脱颖而出。有关这五大强族的记忆，依然是十分模糊。但卫易凭借着些许清晰的记忆，仍是瞬间判断出了这五族的真实身份。 白山玄树、太虚金睛猿、幽明圣象、九清蝉、吞海鲸！ 如今妖族的五大皇族血脉！ 到了这里，卫易已经坚信，自己肯定是接触到上古历史当中，最为隐秘的一部分。如今的天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几族在上古时期的历史。修真界这边，修者忘记了大离开国之前的所有历史。而妖族那边，几乎所有妖族，也都忘记了自己在上古时期的历史，各族都没有任何记载。 至于五大皇族血脉，则更为离奇。 这五大皇族，在各自仙位出世之前，根本不曾出现过。唯有在各自仙位临世之后，才仿佛突然出现一样，降临在世间。这也曾是此方天地最大的秘密之一。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几族到底来自于哪里。 难道真的是凭空出现？ 这显然不可能。 如今看来，这几族的历史，全部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而且，在上古时代，这五族便已经是最强大的族群。 在这百年当中，居的修为再次提升，达到了上位神的境界，也就是如今的返虚后期。而五大族群鼎立之后，开始陷入更加残酷的战争。甚至已经到了不求地盘和资源，只求能够杀伤对方的地步。 到了这里，卫易隐隐有一个猜测。 各族之间的战争，不为资源，不为地盘，而且拼命战斗，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争夺某种位格。 比如当今这个年代，修真界和妖族都打得昏天黑地，究其原因，不过是为了争夺第一个成仙的位格。因为谁第一个成就仙位，将决定了以后万年的走向。而上古时代的那场大战，说不定也是为了这个。 百年之后，当居进阶神位后期之后，再次接到了命令，被召回了火云宫。回到火云宫之后，居再次收到人主的召见。 这一次居面见人主的记忆，依然无比模糊。然而在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卫易却瞬间认出了这幅画面！ 居这次面见人主，正是他之前在流炎王蛇祖地内，所见到的那副上古遗留下来的画面！ “以上，就是你们想知道的所有真相。” “这个真相，或许很残酷，但是，它确实是整个封神计划的核心。三千年前，龙神的陨落，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个计划，我们就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 居的这段记忆，极为模糊。除了依稀知道，有很多人参加了这场会议之外，再也没有看不清其他任何东西。不过，这场会议当中的一些话，卫易却清晰记得。 因为流炎王蛇祖地当中，所见到的那些留存记忆，要清晰很多，卫易记忆犹新。 连上了。 这样的话，很多事情都连上了。 在这场会议之后，居继续和那些异族进行战斗。又是百年时间，这百年当中，五大族群多次大战，但在人族的暗中推动下，却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又是百年之后，居达到了大圆满神位的层次。 也就是如今的纯阳巅峰！ 整个人族内部，有数的顶尖高手！ 再之后的记忆，则更加模糊，而且断断续续。卫易只是隐约看清，后来居一路大战，而且战斗的规模和层次越来越恐怖，甚至到了连卫易都感到心悸的程度。 那该是何等规模的战斗？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又有无数人族聚集到了居的麾下，和居一起征战。然而让卫易觉得诡异的是，在居后面的少量记忆当中，卫易在居的麾下，不光见到了人族，还见到了很多异族！ 这怎么可能？ 那些异族，不是和人族相互敌对吗？ 最终，居在这座世界内，展开了最后一场大战。这场大战之后，居身死道消，只是在临终之前，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留下了自己生前的记忆。 在居最后的一丝记忆当中，无数强大的存在，都曾在这座世界内进行战斗，彻底将这座世界打废了。卫易甚至隐约看到了数尊无比伟岸的存在，在进行着更加恐怖的战斗。就连身为大圆满神位的居，一样无法参与他们的战斗，甚至无法直视他们的战斗。 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记忆到此结束。 在观看过居的这部分记忆之后，卫易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一段记忆，便是这位上古强者，波澜壮阔的一生。 更重要的是，居在记忆当中，隐约透露出来的很多信息，更是让卫易心惊不已。那个尘封的上古年代，如同一座幽深的古墓，被轻轻推开了陵墓的大门，露出了真实的一角。 虽然观遍了居一生的记忆，但这个过程其实相当的快，仅仅只过了一个时辰而已。卫易在脱离出这段记忆之后，居原本伟岸的身形，同样彻底崩解，然后消散于天地之间。 卫易对着居消失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为之默哀。 虽然已经过去了万年，但在上古年代，居却曾为人族抛头颅洒热血，战斗了一生。光是这点，就足以让卫易对他心生敬意。 短暂的默哀之后，卫易也没有继续停留，而是再次向前赶去。居带给他的冲击，已是无比巨大，卫易怀疑，前方或许还有更加令他震惊的东西。 …… 转眼，数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几日的时间内，曹圻一直等在原地，就在得天峰周围等待卫易。 之前卫易忽然消失不见，虽然留下了一些话，但曹圻依然还是十分担心。毕竟，那座神秘的世界，无数年来从未有人进去过，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 之前卫易消失的时候，得天峰附近隐隐有异象出现。这些异象，自然无法瞒过曹家。在卫易消失之后，曹家第一时间联系了身在这里的曹圻，而曹圻倒也没有过多隐瞒，只是对说卫易之前在这里消失不见了。 这一日，正当曹圻越发焦急，关心卫易安危的时候，得天峰附近再次有异象出现。 一股强大的煞气，突然出现在得天峰周围，随即又迅速消失。 天地重归宁静。 然而在这之后，卫易却重新出现在得天峰不远处。曹圻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卫易的出现，连忙欣喜若狂的飞了过去。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面对曹圻的询问，卫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几日当中，他探索了不少地方。除了居之外，更见到了大量的尸骸。而且这些尸骸当中，卫易更见到了超过三十尊和居一样的尸骸。其中大部分尸骸，也像居一样，留下了自己的记忆。 这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收获。 最终，在那座世界的核心地带，卫易则止步不前。不是他不想继续前进，而是就连他也没有能力再前进了。 那里，这座世界的核心，已经被彻底打废了，煞气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卫易甚至怀疑，就算他达到大圆满神位的层次，一样无法深入其中。 能进入其中的，或许只有仙位级的存在。 “收获很大，特别大。” 卫易缓缓开口，语气有些沧桑。 “这里被称之为众神墓地，似乎一点都不为过。” “我甚至怀疑，上古时代的所有神明，都死在了这里！” 第55章 赤央平原 天地之间，自有定数。 这句话，卫易早在很多年前修为低弱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不过如今，随着他修为逐渐深厚，眼界越来越高，对这句话的理解也越发不同。 比如，天地之间，能够承载的数量，其实是一个定数。 因为资源和灵气就这么多，一定的灵气、土地和资源，能够承载的生命数量，一定是有上限的。能够承载的高手数量，也是有限的。就拿如今的天玄宗来说，天玄宗如今掌有四界半的地盘，星海修炼界目前也在攻略当中。这注定天玄宗将来最多也就只能拥有一百二十位返虚，十位纯阳。再多便超出了这五界之地的承载能力，不可能再出现。 而当这个范围，放大到整个修真界的话。修真界历史上最巅峰的时候，也就只有五百多位返虚以上的存在。而妖族那边，其实情况也差不多。这就意味着，此方天地能够承载的返虚数量，也就是一千多位，不可能再多了。 当然，这个数字未必一定精确。比如某些大势力，积攒了几千年的气运，在某个关键时刻一举点燃，确实可以暂时出现更多的高手。但这种做法，其实不过是涸泽而渔的手段罢了。一个时代高手特别多，那么下一个时代，就注定是一个所谓的小年，高手数量会骤减。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这些事情，卫易如今是很清楚的。 那么，上古时期呢？ 上古时期的天地，还是这片天地。所以，就算略有不同，但卫易不认为天地间能够承载的高手数量，会有太大的不同。如今能够承载一千多位返虚以上的高手，那么上古时代，可能承载一千五六百位，甚至接近两千位，这是有可能的。但要说能承载一万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卫易在那座众神埋骨之地当中，寻找到的尸骸，已经有数千具了。这数千尸骸，起步便是九阶后期，也就是如今的周天境后期。而像居那样的大圆满神位尸骸，卫易也见到了三十多尊！除此之外，卫易还发现了不少异族的大圆满神位级尸骸，只是那些尸骸，他根本没办法靠近。只要靠近，便会轰然破碎。 卫易算了一下，如今的整个修真界，所有纯阳修者加到一起，或许也就是这个水平。再加上妖族，这个数字大概能再翻一倍，这已经是天地间能够承载的纯阳高手的极致了。 也就是说，卫易在众神埋骨之地，见到的那些尸骸数量，大致上就等同于如今修真界加妖族的所有高手！ 所以，卫易真的很怀疑，是不是所有上古时代的高手，都死在了这里？这一战之后，上古所有神位之上的高手，尽皆战死，所以神力时代就结束了？ 但如此一来，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这些高手的敌人，到底是谁？ 原本卫易以为，应该是人族和异族之间的战争。或许是人族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异族。但在搜索过整座众生埋骨之地以后，卫易发现，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那些异族在这一战当中，似乎和修者是同阵营的！ 既然是这样，那么到底又是谁，可以让人族和无数异族，联手去与之战斗呢？ 答案似乎并不算多。 卫易怀疑，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那上古时代，高悬天顶的十二尊主神。 在卫易所知的很多上古事件当中，十二位主神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从卫易之前看过的诸多上古高手的记忆来看，似乎都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几乎所有部落，都在同一时间捣毁了部落内的神庙。 除了那十二位主神之外，卫易实在是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大敌，值得如此强大的人族，再联合无数异族对敌。而且，在众神埋骨之地的核心区域，近百万里的战场，连卫易都进不去。毫无疑问，昔日那里绝对是有仙位级的恐怖存在，在相互战斗。 “看来，上古时期的大致脉络，应该是人族原本便很强大，后来通过你所说的这些，做出了诸多算计，最后将那十二位至高神灵，拉下了神座，才开启了灵力时代。这样说来的话，很多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 在听完卫易述说之后，前来与他汇合的曹慈，脸色凝重。他知道，卫易所说的这些，无疑是一段尘封的上古秘史。 卫易亦是点头。 曹慈的猜测，其实也和他猜测的相差不多。 只是，对于上古时代的一些细节，卫易还是想不通。比如为何人族和异族的战斗当中，明显已经占了上风，却主动撤出了所有天才，百年之后几乎所有人族全灭，只留下了一些火种。再比如人族到底是如何掀翻那十二尊主神，又是如何结束了神力时代等等。 对于这些问题，卫易有猜测，但却不敢肯定。 这次进入众神埋骨之地，卫易显然有着巨大的收获。不过，当下实在不是细细思考这些收获的时候，因为卫易已经连续在里面待了好几天的时间。明日，便是离景原和墨貂寺公开约战的时间了。 所以，曹慈才会过来，与卫易汇合，然后两人一道前往中州。 “你先回五原城等我几日，这场战斗，或许会比想象的快得多。就算加上来往的时间，也用不了多久。” 在决定前往中州之后，卫易和曹圻暂时告别。此次前往中州，虽然有危险的可能性极小，但出于安全考虑，卫易还是不打算带上曹圻。到时候若是真有不测，以他和曹慈的手段，想走很容易。但若是带上曹圻的话，那就未必了。 “好，我回五原城等你。你们两个，都要注意安全。” …… 中州，赤央平原。 赤央平原方圆五万里，是中州地区最大的平原之一。因为数千年前，曾有一位赤央大圣坐化于此，故此得名。 在修真界，普通的返虚期存在，可以被尊称为真君；纯阳级别的存在，可以称圣。但实际上，大多数纯阳，哪怕跻身纯阳之后，也不愿自行称圣，仍是愿自称为真君，以示谦虚。实际上，圣本来也不是对纯阳级别的专属称呼，而是一种敬称。在大离开国之初，只有对修真界做出大贡献的修者，才可以被大家尊称为圣人。只不过到了后来，随着几大圣地的崛起，大家为了强化各自纯阳老祖的身份，所以纷纷给他们加上了各种功绩和头衔，将他们捧得越来越高。 所以后来，圣才渐渐变成了纯阳高手的称呼。 而大圣这个称呼，那就更非同小可了。只有让整个修真界都一致认可，公认对修真界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达到了纯阳级别，并且堪称同时代无敌的存在，才有望被称之为大圣。 比如叶朝归，以他统领天玄宗阻挡妖族北上，而且渡天劫之时，确实堪称当世无敌。这样的叶朝归，确实可以被后世敬称为大圣。但以当下的局势，几大圣地和咸安城，自然不会同意，因为那等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除叶朝归之外，当世其他所有纯阳，哪怕强如郑当中或者墨貂寺，一样不够这个资格。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能够得到大家公认的大圣，也就那么几位而已，甚至比仙位还稀少。而赤央大圣，就是数千年前被修真界公认的一位大圣。当年妖族大举北上，正是这位赤央真君，坐镇留川河，多次打退了妖族的进攻。据传潇湘修炼界的开辟，也是与他有关。在那一个时代，赤央大圣堪称人妖两族皆无敌手。后世为了感念他的贡献，才公认他为大圣。 而最终，赤央大圣，便坐化于这座平原。后来大离为了纪念他，便将这里改名为赤央平原。 “中州可以作为战场的地方，为数不少。而离景原选择在赤央平原，恐怕也是选了这里的历史意义。” 虚空之中，曹慈和卫易单独开辟了一方空间，暂时将其固定住，作为观战前的休息之地。 “昔日那位赤央大圣，曾是那一代大离皇帝的师父。不光对大离对修真界有巨大的贡献，更是对那一代的大离皇帝有大恩，有扶龙之恩。” “如果大离的那个小皇帝还活着，而且将来能成为大离的中兴之主，那墨貂寺估计也是板上钉钉的大圣。战场选在这里，当真是讽刺啊！” 谈到墨貂寺这个人，卫易和曹慈二人，也是唏嘘不已。 墨貂寺对大离的贡献，有目共睹。为离家看门数百年，护佑咸安城的太平，功莫大焉。然而如今，摆在墨貂寺面前的，却成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如果什么都不做，继续全力辅佐离景原，于大离无愧，但却唯独愧对那乾安、弘武两代大离皇帝。两代皇帝，对他信任有加，尊重有加，有知遇之恩。然而墨貂寺最终，却没能守住他们的血脉，甚至让他们这一脉彻底断绝。 而如果发动他的所有能力，和离景原全面抗衡的话，届时大离内部必定内乱。就算几大圣地，暂时没有进攻大离，大离内部也会因为这场内斗，而再次损失惨重。如此一来，墨貂寺虽然无愧两代大离皇帝的私恩，却于国有亏。 所以最终，墨貂寺选择了这种方式。 或许最终，他会于国无愧，于私恩亦无愧，但他自己注定会留下千古骂名。会被后世骂作愚蠢至极。 “离景原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原字部的精锐，几乎都被他给拉来了。而且，今天来围杀墨貂寺的纯阳老祖，恐怕也有多位。要是墨貂寺一战将这些人全歼，甚至只是单纯和他们同归于尽，那大离也就真的要亡国了。” 卫易很赞同曹慈的说法。 今日这一战，离景原虽然没有拉来更多的返虚，但大离最顶尖的战力，几乎已经齐聚于此。至于普通返虚，多十人或者少十人，其实差别不大。因为就算离景原再多叫来几十位返虚，这些返虚一样拦不住墨貂寺冲阵，只能白白送死。如果墨貂寺真的打算正面冲阵，和离景原同归于尽的话，普通返虚上前，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纯阳级别的存在，才能勉强拦下。 如果十位纯阳，再加上离景原和他所属的原字部，都死在了这里，那么大离的灭亡，恐怕也就再无悬念了。 卫易以神识扫视了周围之后，忽然脸上露出些许古怪之色，但很快又瞬间消失，连曹慈都没有注意到。 就在刚刚，卫易感知到了谢弦歌的到来。 如今的谢弦歌，亦已跻身返虚中期。只是卫易怎么都没想到，身为落霞岛掌门的她，今日竟会亲至。而且，还是和玄平剑圣同至。 谢弦歌似乎也察觉到卫易的到来，只不过，如今落霞岛和天玄宗关系微妙，两人亦非当年的身份，所以今日，两人都没有主动寒暄什么。 “今日来观战的倒是不少。修者这边，几大圣地的人都来了。妖族那边，几大联盟似乎也都来了。就连幽明圣象一族，都派来了一个仙器传承者，倒还真是够小心的。” 今日前来观战的各方存在，似乎都没有故意遮掩身份，而是半公开的代表身后的势力。所以，想要看清各自身份，倒也并不算太难。 修真界这边，天玄宗来得是卫易，曹家来得是曹慈。两剑山由玄平真君亲至，落霞岛则是谢弦歌这位掌门。珈蓝寺来了一位返虚中期的老和尚。冰原那边，乐桓和宝静和尚都没来，来得是一位冰原纯阳。 妖族那边，几大皇族血脉，派来的是清一色的仙器传承者，而且都是卫易的熟面孔。幽明圣象一族的幽合道，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青滕，白山玄树一族的白山户，吞海鲸一族的吞海阳云，九清蝉一族的蝉媛。妖王殿派来的是雁宝，而东海妖盟，这次则是唯一一个派老辈高手来观战的妖族大势力，来了一位老辈返虚后期的妖王。 卫易忽然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所有观战势力，皆在高空之上开辟出一方空间，安静观战。而下方，赤央平原上，二十万精锐原字部，严阵以待。在战阵核心处，离景原身穿青黑铁甲，周围有八位纯阳守候。 临近正午，有个白发老人，自远方而来， 这个给咸安城看了三百年大门，号称在咸安城内便天下无敌，离开咸安城亦有把握在万军之中，取离景原性命的老宦官，到底还是来了。 第56章 红丝 赤央平原上，一场大战，已经近在眼前。 一方集结了天底下最精锐的原字部，由一位大离顶尖名将统辖。而且这位名将，在天玄宗前代掌门坐化之后，也极有可能是此方天地统率力最高的名将。再加上八位纯阳老祖从旁护持，这样的阵容，便是攻灭一座圣地宗门，都绰绰有余了。 而另一方，只是个白发老宦官。 但后者却让前者如临大敌。 今日离景原集结的阵容，自然是强大到了极致。从这个墨貂寺现身在赤央平原的那一刻起，墨貂寺就注定必死无疑。光是八位纯阳老祖，就足以让墨貂寺必死无疑了。但问题是，如果墨貂寺拼死一搏，能够逼死多少人，这实在是不好说。如果墨貂寺直接凿阵，硬杀离景原的话，就算八位纯阳老祖护持，一样未必能护得住离景原。 这是离景原最大的难题。 如果离景原今日被杀，或者为了斩杀墨貂寺而损失惨重，那他都算是败了。前者自不用说，离景原死了，大离也就算彻底没希望了。至于后者，若是今日离景原这边，战死了两位以上的纯阳老祖，不光大离损失惨重，离景原立威的打算，也将彻底付诸东流。 今日这一战，离景原不光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一头白发的墨貂寺，出现在战场上之后，一头霜白发丝，开始由白转红，如同血色。 与此同时，墨貂寺向前缓缓迈出一步，然后又迈出了两步三步。只是每一步迈出的时候，距离都比前一步要多上一步的距离。每多迈出一步，这个老宦官周身的气息，便上涨些许。等到千百步之后，墨貂寺周身气息，已经让所有返虚之下的修者，心生恐惧！ 这老宦官，强的不讲道理。 就在老宦官出现的那一刻，离景原陡然身形一化为五，分别显化在战阵内的五个不同区域。与此同时，八位纯阳老祖，瞬间向墨貂寺围杀而来。十五万原字部精锐，分别结成五座战阵。每座战阵，都是由某种单一属性的修者组成，分掌五行。 大五行和元阵。 修真界流传最广，但却在离景原手上威震天下的强大战阵。 五行战阵，是战将领域的入门之学。任何一位战将，在刚刚进入战将府学习战将之道的时候，一定会最先接触五行战阵。因为五行战阵分支最多，而且最容易结阵，结阵的门槛也无限趋近于零。用来给战将初学者练手，最为合适。反倒是那些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强大战阵，强则强矣，但想要掌握，往往也比较困难。不管是对战将还是对底层战修的要求，都会比较高。而五行类战阵，便是刚刚接触战部的修者，也能轻松完成结阵任务。 而对于那些高阶战将来说，五行战阵则使用的相对较少。几乎每一位高阶战将，都有自己独特的战斗方式，也有自己更擅长的战阵。对于他们来说，五行战阵虽然简单，但在威能上却有所欠缺。高阶战将，对战阵的复杂程度，往往有着更高的容忍度。而到了名将层次，天底下恐怕就没什么战阵，是他们无法掌握的了。如此一来，战阵威能方面，自然更被他们所重视。 如今修真界除离景原之外的所有名将，无一人是以五行类战阵作为自己战部的核心战阵。唯有离景原，不但选择了五行类战阵。而且在他的手上，五行类战阵更是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威能！ 比如这套大五行和元阵。 大五行和元阵，修真界十大战阵之一，以变式最多，结阵最简单而闻名。修真界十大战阵，每一种战阵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强大战阵。比如天玄宗的三十三重玄天战阵，御灵宗的万物化灵阵，都是强大到匪夷所思的绝世战阵。然而同时，这些战阵想要结阵，难度也是极大，至少要一位名将主持才能成阵。就拿御灵宗来说，正是因为御灵宗没有名将，所以在大离攻入云州之后，哪怕他们拥有万物化灵阵这样的强大战阵，一样施展不出来。而昔日叶朝归统领战部在东海妖盟内部来去自如的依仗，正是三十三重玄天战阵。 十大战阵当中，大五行和元阵，是唯一一个流传于各大势力的顶尖战阵。其他九大战阵，都是各大势力的不传之秘。然而即便这样，修真界最顶尖的那些战将，也极少有人选择使用这套战阵。 因为威能不够。 大五行和元阵，一般战将根本无法发挥出这门战阵的真正威力。唯有可以通掌五行之道的战将，才能将这门战阵的威力，真正发挥出来。放眼修真界乃至妖族，能够同掌五行之道的，恐怕只有离姓皇族才可以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门只有离氏皇族血脉，才能真正发挥出全部威力的强大战阵。 在大离万年历史上，在离景原之前，也曾出过两位离氏名将。在他们的手上，这套战阵的威能，曾经震撼一个时代。而到了离景原手里，这门绝世战阵的威力，不但被他全部发挥出来，反倒是更上了一层楼！ 因为离景原的统率力，比历史上其他两位离氏名将更高。而这门战阵，恰好是组成的战修越多，威能便越强。 当初当阳山一战，离景原刚刚跻身返虚名将，便能正面击败天九宫的名将赫连拔拔，这门战阵绝对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在大五行和元阵结成的这一刻，天地间的五行灵气，陡然一凝。方圆万里的五行元气，瞬间都被原字部控制起来。便是返虚修者，都感受到了极大的桎梏。 如果说，在这道战阵结成之前，一位普通的返虚修者，能够调动十成的天地灵气。那么在这道战阵结成之后，恐怕就只能调动一半了。不过，境界越高的修者，这种桎梏造成的影响便越小。到了纯阳境界之后，便几乎再没有任何制约了。 就在原字部结阵的同时，那个白发转红发的老宦官，气势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如一颗灭世流星，陡然撞向离景原的战阵，直接凿阵而来。 这一刻，老宦官的那股气势，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悸。 卫易陡然想起，眼下老宦官凿阵的样子，恰似当年天玄山试炼的时候，妖族以七彩玄树强行砸开天玄山大阵的样子。 这已经是接近仙位的力量了。 卫易确定，此刻的老宦官，或许不如顾飞鱼问剑妖族圣城最后一剑的战力，或者叶朝归渡证道之劫时候的境界。但在当世所有高手当中，绝对是真正无敌的存在。相比之下，那围杀向老宦官的八位纯阳老祖，都显得黯然失色。 “滚！” 老宦官陡然一声大喝，挡在他正前方的青阳王顿时身形一滞。这位出身大离宗室的老牌纯阳，竟是陡然以一种毫无规律的躲闪，在周围来回移动。偏偏在他周围，又看不到任何攻击，仿佛是忽然发疯了一样。 唯有返虚以上的强者，才能察觉到这期间真正的杀机。 墨貂寺的手段，本就长于拆损他人大道，最擅暗杀。所以墨貂寺的许多手段，都是隐于虚空之中，返虚之下，根本无从察觉。然而在返虚之上的强者眼中，此刻一团大道红丝从墨貂寺身前飘摇而出，如一条条红蛇，激射向青阳王。 青阳王虽是纯阳修士，但若是被墨貂寺以这种折损自身寿元的拼命手段击中，自身大道也会受到一些损伤。所以当下，青阳王的战斗本能，让他不得不暂时退避。 可青阳王这一退，前方的道路，便再无人阻路了。 墨貂寺陡然一步向前，一步便跨越了数十里，直接越过了青阳王的阻拦。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其他七位纯阳老祖的攻杀，也已经到了。墨貂寺身形陡然再次消失，数道攻伐全部落空。但最终，还是有两道强大神通，落在了墨貂寺身上。 无声。 两道神通落在墨貂寺身上，仿似同样落在空出，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异象，就像只是打中了一道残影。但此刻观战的诸多高手却明白，这两道纯阳手段，确实落在了墨貂寺身上。 在那一刻，有无数红丝在墨貂寺身后瞬间成型，密密麻麻，结成了一道类似虫茧一样的东西，看着便让人心悸。而在那两道攻伐落在墨貂寺身上之后，这位已经堪称当世无敌的老宦官，气息流转终于出现了一丝紊乱。 虽然只有一丝，转瞬即逝，但确实是被大家察觉到了。 这个老宦官，到底还是受伤了。 两位纯阳的联手进攻，换做其他高手，唯有拼命才能挡下这一击。然而墨貂寺却只是气息流转稍微紊乱了一下，气息整体都没有任何下降的意思。 这绝不可能！ 若是老宦官真的强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用再玩什么凿阵暗杀，直接在外围先对敌八位纯阳，然后直接硬杀掉八位纯阳，再杀离景原便是了。唯一的可能，便是老宦官以某种秘法，暂时稳住了气息，让自己的战力可以尽量保持在巅峰。 今天墨貂寺既然来了，便从未想着要活着离开。他所求的，不过只是杀离景原而已。 绕开了青阳王的阻拦之后，其他几位纯阳，继续从身后向墨貂寺猛攻而来。而这位老宦官，则是完全不顾身后的攻伐，一门心思的开始冲阵。 以一己之力，冲击十五万原字部结成的大阵！ 阵起。 在墨貂寺攻杀而来的刹那，离景原主持的大五行和元阵，也同时运转起来。战阵之中，五行灵力流转不休。十五万精锐战修，已经彻底凝聚成一个整体。当阳山一战，离景原正是靠着这门战阵，正面碾压了赫连拔拔。 只是，当老宦官入阵的那一瞬间，周围战修的联系，仿佛彻底被斩断了一样。老宦官周身百丈内的战阵，瞬间全部失效。 “这老宦官的手段，比想象的厉害的多啊？” 寻常高手凿阵，多半是以蛮力正面抗衡。但这种手段，等于是以一己之力，抗衡很多人组成的战阵，甚至抗衡一整支战部，自然落了下风。而墨貂寺这种拆人大道、直接将对方战阵拆解的手段，却更加阴损。 没了战阵的加持，在他眼前的这些战修，便只是化灵巅峰的修者而已，最多也就是周天境。这样的修为，单独面对墨貂寺，连蝼蚁都算不上。 “轰轰轰！！！” 在战阵被拆解的刹那，周围的战修便纷纷朝墨貂寺直接冲了上来，直接自爆，悍不畏死。以这些战修的修为，便是自爆也无法对墨貂寺造成任何伤害。他们所求的，不过是给墨貂寺加上一丝因果，以求用人命堆死这个老宦官。 若是能够引来天劫，任凭这个老宦官再怎么强大，也一定必死无疑。 然而原字部的这个对策，到底还是对老宦官无用。昔日咸安城仙战之后，大离军方开始钻研如何以战部围杀返虚。这种以人命因果堆死返虚的战术，在制定过程中，墨貂寺便参与其中，没人比他更了解这种战术。 在周围战修自爆的那一瞬间，墨貂寺已经以周身红丝截断天地。这些战修自爆的因果，根本算不到他的头上，成了无用功。 而在接下来的凿阵当中，墨貂寺在瓦解了战阵之后，更是直接穿过战阵，尽量不给周围战修自爆的机会。在其身后，同时赶来的八位纯阳，即便不怕伤及无辜，同时出手，仍是对墨貂寺造成的伤害有限。反倒是原字部的很多战修，在一众高手的神通余波下殒命。 在老宦官凿阵的过程当中，老宦官也在捕捉寻找离景原的位置。虽然离景原神通特殊，每一道化身都相当于是离景原的真身，但又并非离景原的真身。然而老宦官却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单纯寻找这座战阵当中，离景原的那一具化身。 所有的一切，从老宦官出现，到冲入战阵，其实仅仅只有不到百息时间而已。 百息之后，埋头凿阵的老宦官，终于捕捉到了离景原的位置。 下一刻，墨貂寺身后红丝暴起，宛若要封困整座天地一般，彻底杀向离景原的那具化身。 第57章 墨貂寺退去千丈 鱼龙岛坊市内，某家祭品小店的老板，今日难得没有躺在小店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而且破天荒的让人去坊市内的一家食阁买了不少吃食，之后独自离开，看样子像是要去拜访某位客人。 这让店里的几个伙计觉得有些意外。 要知道，以老板这种‘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吃着绝对不看着’的慵懒性子，主动出一次门，实在是颇为难得。不过，几个伙计私底下议论了两句之后，便不再好奇。因为几个伙计觉得，老板八成是去寻那位已经几日不曾登门了李公子了。 那位李公子，之前常来找老板，但这几日却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走出小店的范梧，拎着食盒，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方式。他知道，此刻暗中肯定有不少鱼龙岛探子在盯着自己。说到底，卫易还是不信任自己。哪怕自己才一登岛，便献上了流沙阁这股力量，仍是不可能让卫易就此安心。 这也很正常。扪心自问，范梧觉得若是换做自己的话，肯定要第一时间直接喊来刀斧手，然后做出一副要杀头的架势。或者直接严刑逼供，到时候管你有什么算计，都给你逼问出来了。能够像卫易这样，虽然怀疑却仍是对范梧以礼相待，范梧已经很知足了。 走出坊市后，范梧也没有甩掉身后的尾巴，虽然这对他其实轻而易举。在这些尾巴的跟随下，范梧最终来到离洛居住的那座洞府。 “范先生？” 离洛对于范梧的到来，有些意外。以往都是他主动上门向范梧求教，但从未有过范梧来他这里的先例。至于这几日，离洛也确实没什么心思再向范梧讨教学问。赤央平原那边的战斗，无疑更让他挂念。 “知道你这两日挂念你爹那边的事情，我这不就主动上门，帮你排忧解难来了？” 说完之后，范梧大摇大摆的走入洞府，都没管离洛是否欢迎。离洛只得摇头一笑，只当是范梧性子洒脱不拘小节，倒也不在乎这些。 “赤央平原那边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如果我算得没错的话，你爹最后多半是有惊无险，不必在意。” 离洛微微点头，无奈一笑，算是对范梧做出了回应。 “就知道你不信。”范梧冷哼一声，在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放好之后，范梧随即一挥手，一幅幻光画面，顿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幻光之中，恰好正是赤央平原上的战斗画面。十五万原字部，铁甲冽冽，严阵以待。此时墨貂寺尚未现身，距离双方约定的时刻，倒还有一会儿时间。 “别看明面上的修为，你如今要更胜过我一筹。但论起这些小手段，你就逊色我太多了。别说是你，当世恐怕也没几个能胜过我的。” 离洛此刻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别的不说，光是范梧展现出来的这种手段，便已是让他瞠目结舌，觉得匪夷所思。要知道，如今赤央平原那边，可并没有人帮范梧传递画面。也就是说，范梧等于是凭空显化出这幅画面来。 这种手段，若是没有限制的话，范梧岂不是随时可以看到整座天下任意一处的情况了？ “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得太好了。”范梧仿似一眼便看穿了离洛的想法，沉声道：“这种掌观天地的手段，消耗可是极大的。这种消耗，不同于单纯的灵力或者气运，而是天机士才能感知到的某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便是我也会觉得消耗极大。而且一旦有天机士屏蔽了天机，同样也做不到这种偷窥。至于你想的随意监看天下动静，或是偷看你喜欢的姑娘洗澡，那都是不可能的。前者消耗太大，便是我也只能看到一部分。至于后者，反正我是不会拼着这么大的消耗，去做这种事情。倒是我那个师父，说不定有这种恶趣味，也有这个能力。” 离洛隐约听说过，范梧师从昔日那位号称天机术当世第一的姚先生。只是有关姚老头的事情，一直都是绝密中的绝密，便是离洛也所知不多。 “好好看着。今天我过来，既是想让你得一个心安，同时也是想让你看看，你爹到底有多猛！你爹性子谨慎，向来喜欢韬光养晦留后手，这些年没几个人能逼得他出全力。也就只有二十多年前卫岛主和他一战，他算是全力以赴了，但也只是自身全力以赴。比起个人修为，你爹更强的还是在战将方面。” “今日这一战，这个老宦官，多半是能逼出你爹出全力的。” 离洛再次点头，目光却死死盯着幻光。因为就在刚才，幻光之上，那个白发转红丝的老宦官，终于出现了。 “先生，晚辈倒是有个问题想不通。” 离洛一边死死盯着幻光，一边突然发问道：“如果是我的话，在这个老宦官出现之后，我会直接以人海战术对付他。等到墨貂寺入阵之后，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我爹是仙器传承者，又有五行化身。单以保命的能力来说，纯阳之下恐怕没谁比得上他。既然如此，为何我爹不走呢？” 范梧微微摇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正因为如此，他才是你爹啊！如果你爹走了，那他就不是离景原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走了，原字部的军心可还会在？一个能够随意抛弃战部的主帅，以后谁还愿意为他死战？若是你爹真的会走，那他也做不到以一己之力，压服各方，将如今已经快要分崩离析的大离，重新凝聚起来了。” “你这一辈子，其实只要学你爹就好。能学个八九分，我觉得便是最好。不过，最后那一分，我觉得或许还是不学的好，你爹以后……” 说到最后，范梧似乎又有些犹豫，终是没有将话全都说完。 这一日，鱼龙岛上难得出现了一阵怪异天气。先是岛上莫名来了一阵乌云，仿似有大雨要落下。但片刻之后，这阵乌云又彻底消散。大家只当是鱼龙岛天气变幻无常，倒也没谁过多在意。 …… 赤央平原上，随着墨貂寺杀入原字部军阵当中，战斗开始白热化。 在墨貂寺杀入军阵之后，原本强大的战阵，瞬间土崩瓦解。在墨貂寺面前，所谓的战阵配合，似乎彻底失效了一般，根本谈不上任何帮助。甚至于反倒拖了后腿，因为尾随而来的几位纯阳，在对墨貂寺进行攻杀之时，不得不投鼠忌器，害怕伤及到原字部的战修。 如此一来，老宦官反倒是更加如鱼得水。 “离景原今日不该调来战部，在这老宦官面前，便是原字部也没有什么意义。” “关键还是墨貂寺太过特殊。若是换做其他纯阳高手，根本拆不掉原字部的战阵，反倒要被离景原正面轰杀。” “离景原本事不差，可惜他的手段，恰好被墨貂寺克制。若是今日没有带原字部，而是带来几十位返虚高手。或者在墨貂寺入阵之后，离景原第一时间逃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眼下……” 此刻高空之上，前来观战的各大势力的高手，都不再看好离景原。 委实是那个老宦官，太过强大了。 原本强大的原字部，此刻反倒成了绊脚石，这让大家觉得有些讽刺。不得不说，就算离景原已经成为名将，仍是不可能所有决策都完全正确。此时的原字部，非但没有成为助力，反倒成了离景原最大的破绽。 曹慈微微皱眉道：“再这么下去，离景原要死了啊！这老宦官的手段不同于其他纯阳，只要让他抓到离景原的一具化身，便能彻底切断这具化身和其他化身的关联，然后直接斩掉这部分大道。到时候离景原就算不死，一样要境界大跌，而且再也无望恢复，今生恐怕就要止步于此了。” 对于曹慈的判断，卫易虽然觉得可能不太对，但却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地方。凭他和离景原的接触，卫易不认为离景原会犯这种错误，但眼下的战局，又确实是离景原落了下风。 再这么打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离景原化身被斩，一生止步于此。同时原字部至少死掉一半战修，八位纯阳，也会被墨貂寺至少拼死三位。 难道，离景原真的要输了？ …… 就在墨貂寺疯狂凿阵，终于捕捉到离景原位置的时候，离景原也同时动了起来。 这一瞬间，离景原身上陡然灵压暴涨，显露出返虚中期的修为。 离景原果然已经跻身返虚中期！ 在这一刻，所有观战的各方高手，都极为震惊。要知道，以离景原如今的年岁，跻身返虚已是匪夷所思。这二十多年来，离景原又大多将时间放在治国理政、训练战部、征战天下这些事情上，根本没多少时间去参悟修行。 既然如此，离景原怎么可能已经跻身返虚中期？ 所有高手当中，唯有卫易，最为淡定。卫易一直坚信，离景原不会比自己更慢。既然自己早已跻身返虚中期，那么离景原自然也应该进阶了才对。至于如何遮掩渡劫天象，卫易倒是并不好奇。以大离的底蕴，做到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 就在离景原的这具化身，刚刚显露出返虚中期的修为时，更让大家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分别执掌战部各处的几道化身，这一刻陡然合为一体。离景原竟是显化出了自己的真身，而且身上灵压再次暴涨，已经无限接近于返虚后期的层次！ 难道…… 一种荒谬之感，陡然出现在各方心头。 难道，离景原非但没打算逃，反而打算正面以一己之力，拦下墨貂寺，给后面的几位纯阳老祖，创造攻杀的机会吗？ 但就算是离景原可以凭借自身手段，短时间内强行提升力量，然而在墨貂寺面前，仍是不够看的。墨貂寺最擅长的便是斩人大道，只要被他近身，离景原的这种提升力量的秘法，会被第一时间打落下来。更要命的是，刚刚离景原以一化五，尚且有活命的机会。就算被斩掉一道化身，也不过是修为受损的结果。然而此刻，当离景原化身合一之际，若是挡不下墨貂寺的手段，那他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当离景原化身合一之际，红发张扬若血丝的墨貂寺，终于到了他身前。无数红丝被老宦官攥在手里，然后一掌拍出，直接拍向离景原头顶。 仙人抚顶！ 却非授那长生之法，而是要彻底断去离景原的性命。 离景原依旧岿然不动，只是一手握拳，另一手轻轻向前一推。 必死！ 这一刻，所有观战高手，心中都有了定论，都认为离景原已是必死无疑的下场。卫易更是瞬间灵压暴涨，本能的直接冲向离景原。 不管双方如何站队，又是怎样的身份，他都不愿看到离景原死在他眼前。 然而，就在卫易刚刚冲出没多远，便直接停下了身形。因为这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在离景原轻飘飘的一掌推出之后，墨貂寺本来已经注定要落在离景原头上的那一掌，竟是没能拍下去。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壁障，彻底挡住了墨貂寺这一击。 但就是在离景原推出这一掌之后，整个原字部十几万战修，陡然气息骤然衰落，仿似每个人都遭遇了重创一般。 “开元！” 随着离景原一声暴喝，原本一直收住的那一拳，直接递了出去。就在离景原递出这一拳的同时，天地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凭空出现，被离景原这一拳引动，砸向身前遍布红丝的老宦官。 在这一拳递出的同时，在场所有高手，都察觉到了一件事。 这股力量，并非来源于离景原本身，更不是来源于原字部，甚至不是来源于这座赤央平原，而是自咸安城的方向传来。 借力！ 没人知道，离景原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但大家却看到，离景原这一拳递出之后，老宦官的身形被正面砸的倒飞了出去。 墨貂寺后退了千丈不止，沿途所有原字部战修，皆被墨貂寺倒退的气势殃及，瞬间死伤惨重。 可这一拳，也给后面的八位纯阳老祖，造成了联手一击的机会。 一道饱含着无穷威能的箭矢，刹那间出现在老宦官的身后。 第58章 断绝天下至强 在场众多高手，没人知道，离景原是如何借来那足以正面击退墨貂寺的一拳之力。大家只能隐约感知到，这股力量来自于咸安城方向。 这一拳之力，是只能借来一次，还是能借来多次？是只能在距离咸安城一定的范围之内，还是能放之四海皆可？ 若是能够随意借力的话，这样的离景原，可就太恐怖了。 大家能够感知的到，刚刚那一拳，在玄奥上并无太过玄奇的地方，唯有在气力二字上，实在是强的匪夷所思。世人往往以‘力拔山兮’四字，作为气力强大的形容。然而对于高阶修者来说，哪怕强如返虚老祖，也极少有人会专注于力量方面的修行。就算是专注于炼体的体修，也绝少有人会专修单纯的气力，因为那实在是太傻了。 到了返虚这等层次，大家比拼的，往往是各自的大道。单纯的力量，就算再大，能够一拳砸断留川河。无法打到敌人身上，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完全可以轻易以自身大道躲开，或者提前杀掉出拳之人。就算是有些号称力量极大的体修，可以真正做到扛起一座大山，那也不过是运用了自身的大道而已，不可能只是单纯以灵体力量去将一座大山扛起来。 因为这种法子，就是单纯的蠢！ 然而刚刚离景原这一拳，却仿佛并没有任何玄奥，只是单纯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恐怕真的能够达到拔山涉海的层次，强大到让在场诸多高手，都觉得这一拳砸在自己身上，自己都会被瞬间重创的地步！ 不过，这一拳，却并非真正的杀招。 被一拳击退千丈之后的墨貂寺，双眼当中写满了不可思议。饶是他这位替大离守了数百年大门的老宦官，仍是没有想到，离景原会以这样的方式，直接正面将他击退。 更要命的是，离景原这一拳，不光将墨貂寺击退千丈，更让他的灵力流转，出现了一丝停滞。 高手过招，一丝破绽，往往便可分生死。 在墨貂寺身后，一道仿佛可以灭杀世间一切生灵的箭矢，已经激射而来。 一箭，便将这名老宦官，彻底贯穿，直接钉在了地上。 在场高手，都瞬间认出了这一箭的来历。大离老牌供奉，截星箭圣，号称当世弓箭之道的最强者。手上一张截月弓和灭星箭，各自是一件中品道器。但组合起来，却能够堪比上品道器的威能。在这两件道器的加持下，截星箭圣射出的一箭，堪称当世杀力最恐怖的一招。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墨貂寺未必就挡不住这一箭。就算挡不住，也不至于被这一箭重伤。然而此刻，当墨貂寺的灵力流转出现停滞的这一刻，这一箭却恰好到来。 一箭贯穿之后，灭星箭蕴含的毁灭之道，瞬间弥散开来，让墨貂寺的周身红丝都有些崩坏。更要命的是，其他七位纯阳老祖的攻击，也同时到了。 “轰隆隆！！！” 一股恐怖的威能，陡然爆炸开来。 被八位纯阳联手一击的墨貂寺，瞬间化为齑粉，消失于天地之间。 在他消失之前，恰好与离景原对面而视。在这个老宦官临终之前，离景原仿佛隐约看到，老宦官似乎轻松一笑。 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释怀。 老宦官死前没有任何遗言，没人知道，老宦官临死之前到底在想什么。是懊悔自己或许不该近身与离景原搏杀，甚至后悔自己今日压根就不该来？还是终于觉得放下了世间的一切，可以觉得心安理得？亦或者是觉得自己此生大憾，来世想做那青衫仗剑的少年郎，终不见那厚重宫墙？ 没人知道。 只是那笑容只是一闪而逝，在被一箭钉在地上的同时，墨貂寺已经几道恐怖的神通淹没，死的不能再死了。 结束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战斗，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大家更想不到，这个堪称无敌的老宦官，最后会是这样的死法。 更让大家惊惧的，是离景原在这一战当中，爆发出来的恐怖实力。 整场战斗，除了原字部整体似乎为了替离景原分摊伤害，受了一些伤势，再就是死掉了千余名战修。八位纯阳高手，再加上离景原本人，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相比干掉墨貂寺这样的恐怖高手，这样的损失，简直已经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了。 这等于是以不足一千名化灵期战修，换了一个堪称天下无敌的老宦官的性命。这样的战损，实在是太小太小。而且，谁都不知道，离景原到底是如何打出的那一拳。大家更不知道，这样的一拳，离景原到底能打出多少次，又有怎样的限制。 如果真的毫无限制的话，那离景原就太恐怖了。 连墨貂寺这种恐怖高手，都能当场力毙，当世的众多高手，恐怕再无人能够单独正面抗衡离景原。想杀离景原，唯有以战部群战，来一场震动天下的恐怖大战才有机会。 所有观战高手，此刻具是无言。 “收阵！” 离景原一声令下，原本结成战阵的原字部，再次解除了战阵。只是那十余万精锐铁甲，依然立于赤央平原之上，让人觉得恐怖。 从始至终，离景原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出拳之时的‘开元’，一句战斗结束后的‘收阵’。 世间军容之强，莫过于此。 …… 鱼龙岛上。 当看到战斗终于结束，那个被人妖两族都深深忌惮的老宦官，终于死在自己老爹面前的时候，离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想过，老爹可能会赢。 但他没想过，老爹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胜出。 连离洛也不知道，自家老爹到底是如何砸出那一拳，如何能够以一拳之力，砸退那个老宦官千丈距离。 “一个时代结束啦！” 在这场战斗结束后，范梧同样长出了一口气，不由感慨起来。 身在旁边的离洛，有些不解，不明白范梧所指的到底是什么。范梧也没有再故弄玄虚，只是平静道：“你应该听说过，咸安城仙战之前，我师父曾评点过一份榜单，评点出人妖两族的天下十强。那份榜单，你知道吧？” 离洛点了点头，对于那份昔日天下十强的榜单，他自然知晓，甚至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那你给我说说，昔日的榜上十强，如今都是什么样？” 离洛想了想之后，回答道：“在那份榜单上，排名第一的是妖族的虬髯老祖，已经战死在了咸安城仙战当中。第二是两剑山的顾飞鱼，之前问剑妖族圣城后坐化。第三是西北天九宫的前代宫主郑当中，几年前坐化于天九宫内。” “第四就是这个老宦官，死在了我爹手上。” “第五是白山玄树一族的老族长，前些年已经坐化于族内。第六是珈蓝寺的前代主持，好好和尚，死在了咸安城被围攻的那一战……” 离洛说着说着，内心陡然生出一种惊惧。 他已经明白，范梧刚刚是什么意思了。 “第七的东连，是那位冰原之主，如今倒是尚在人世。第八是九清蝉一族的前代族长，九清敏敏，前些年好像也坐化了。第九是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幽池，如今虽然还在，但已经伤了修为根基，似乎早已不复巅峰实力。第十是天玄宗的九烈真君，前些年也坐化在天玄宗内了。” 在扳着手指头算过一圈之后，离洛最后道：“这样算来，昔年的天下十强，似乎就只剩下了东连和幽池两位，尚在人世了。” 范梧撇了撇嘴，道：“东连比较特殊，她离不开冰原。而且她的那个天下第七，有点像卫易在东海借助东海之力的意思。在冰原是她的天下，可是她又走不出冰原，所以其实可以忽略不计。至于幽池，呵呵，且不说他如今还有多少实力，估计这位妖族高手，也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啊……”范梧继续感慨道：“墨貂寺这一死，昔年名震天下的顶尖高手，几乎就死绝了。人妖两族，皆是如此。当年我师父还说过，叶朝归和玄平剑圣，若是跻身纯阳的话，不逊色于这些人。如今叶朝归已经死了，唯有玄平剑圣还在。他也是当世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吃不准真正实力的顶尖高手。” “墨貂寺死了，他那一代的高手基本上就死绝了。和他同代的纯阳高手，如今还在世的，不是没有，但都谈不上真正的绝顶。” 说到这里之后，范梧欲言又止。 因为后面的话，只是他的猜测，就连他也无法确定。 范梧知道，昔年姚老头评点的那份天下十强榜单，其实还有另外一重意思，那就是只有这榜上的十强，再加上叶朝归和玄平剑圣这两人，是老辈高手当中，有望冲击证道层次的高手。其他纯阳高手，其实都不太行。比如曹家的家主曹本熹，或者落霞岛的前代岛主，真要拼命的话，实力未必就一定不行，但他们受困于自家的大道，其实注定没有踏出最后一步的机会。 而墨貂寺死了之后，当今世上，便唯有玄平剑圣，以及远东的那个老和尚，有证道的可能。但范梧知道，这两人其实都不会证道。前者出身剑修，秉承剑修一道的意志，只求剑道，大概不会为了那个仙字而放弃剑道。后者则是野心更大，企图建立轮回体系，同样不会去证道。 至于冰原的东连，受困于冰原一地，自然更不可能证道。 也就是说，当世高手，其实已经无人能够再冲击那最后一步了。或许有人达到了要求，但却都因为种种原因，不会去冲击那最后一步。 如果说昔年咸安城仙战，姚老头是一战断绝了十四件极道仙兵，彻底断绝了真正的无敌力量。那么这百来年的战斗，则是不知不觉之间，让所有拥有证道可能的高手，全部陨落了。 断绝一众天下至强者？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姚老头故意所为？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是为了给那几人，争取机会吗？ 就算是范梧继承了姚老头的衣钵，知晓很多秘辛，仍是觉得匪夷所思。 就在范梧心思沉重的时候，幻光画面上，再次出现异动。 原本在战部层层保护当中的离景原，突然飞离了战阵。在几位大离纯阳老祖的护卫下，向高天之上一众观战的高手飞去。 …… 在离景原脱离了战阵，朝众多高手飞来的时候，所有观战高手，都不禁有些紧张。 八位纯阳，若是全力出手的话，他们也会觉得麻烦。 尤其是妖族的几位观战天才，更是瞬间向后倒飞出去千里，死死和离景原保持住一定的距离。 对此，离景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在意。 “既然战斗已经结束了，几位妖族的朋友，就请回吧！今日是我邀请你们前来观战的，所以，我不会趁机追杀你们。但你们也不要想妄图趁机在我修真界内部，搅动风雨，我希望你们，即刻返回妖族。” 在离景原说话的同时，雷炎王和截星箭圣两位大离纯阳，向几位观战的妖族高手逼去，一副要将他们驱逐此地的意思。 “今日一战，我等也算是有所见识，他日战场上若是见到，再死战就是。” “不必你们送客，我等自会离开！” “……” 在离景原下达了逐客令之后，几位妖族高手，纷纷退去。然而雷炎王和截星箭圣两位纯阳，却依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而是继续赶了下去，一副要将他们直接驱逐出境的意思。 在几位妖族高手离开之后，高空之上，便只剩下了人族修者。 “诸位，妖族已经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了我们修者。” “既然都是修者，关上门其实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离景原环顾四周，看向各大圣地的高手，沉声道：“这百年来，整个修真界战乱不休，堪称历史上最混乱的一百年，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我觉得，这个态势，该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这一战我邀请各位前来，也是想让各位见证一下我的实力，好叫各位知道，我离景原并非空口说白话，而是确实有这个实力。墨貂寺我杀得掉，你们各派的镇派高手，我其实一样有把握能正面杀掉。” “当然，这种事情，我不想做，更不愿做。” “一个月之后，我希望诸位身后圣地的当家人，能够到坤卢山一叙。我希望能够约定一个章程，返虚之上的高手，为了证仙而战斗，这没什么错。但若是再殃及普通修者，我觉得这恐怕就是大家不愿看到的了。” “一个月之后，希望在坤卢山上，能够再见到大家！” 第59章 吵架 赤央平原一战，震动天下。 这一战的意义，丝毫不逊色于昔日毅王爷离祚，率领战部第一次正面击杀返虚，甚至犹有过之。如果说，当年离祚以战部杀返虚，改变了未来很多年的战争形态。那么离景原这一战，同样也是如此。 须知在此之前，不管人妖两族大战如何激烈，到了返虚后期乃至纯阳境界，都可以称得上是安全。尤其是像墨貂寺这样的顶尖纯阳，更是从来没有被战部干掉的先例。 然而今日，离景原却开了这个先例。 后世评点春秋时代诸多大战，曾有好事者想要评点出所谓的十大战役。然而后世吵了无尽岁月，始终没有哪一个版本能够让大家都信服。然而不管是哪一个版本，离景原主导的这次赤央平原之战，都名列其中。 因为离景原不光开了战部杀顶尖纯阳的先河，更以此战邀约修真界几大势力，前往坤卢山和谈。 更为震撼的是，此战结束之后，咸安城方面竟然直接发出通告，邀请几大圣地的高层前往坤卢山会晤。对此，咸安城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公开了所有细节。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为之沸腾。 尽管各方对于这个消息，反应不一，表现出的态度也不尽相同。但谁都知道，这次邀约，注定会成为影响整个修真界格局的大事。 有可能谈成吗？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绝不可能。 毕竟，之前百年当中，大离和几大圣地之间，彼此之间相互交战。甚至于御灵宗更是直接被灭派，天九宫也等同于传承断绝。几大势力之间，更是死伤了无数修者，早已是死仇。 这种死仇，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放下的。 大家更好奇的是，或许对于离景原的邀约，几大势力根本就不会回应，根本不可能前往坤卢山参与这场会晤。更有人认为，这或许是大离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在于将各派高手，一网打尽。 …… 离开赤央平原之后，卫易并没有和曹慈一道，返回原陵修炼界。而是直接一路南下，近乎以直线直接返回了云莽，赶往天玄山。 离景原抛出的这次邀请，实在是影响太大。哪怕天玄宗之前已经和离景原有所密约，仍是没想到离景原会公开这个消息，这让天玄宗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当下，卫易必须第一时间返回天玄山，参与天玄宗的最高议事。这场议事，注定所有天玄宗的高层都会参加，将要决定天玄宗未来很多年的战略。 “你觉得，离景原是真心想要缔结这样的合约吗？” 在返回天玄山之后，卫易第一时间见到了身为掌门的荣胖子。荣胖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然而卫易却觉得有些迟疑。 “说不好。” 卫易微微摇头，缓缓道：“如果真的像离景原说的这样，几大势力之间彼此缔结合约，自此以后返虚以上的争仙之战，不可再殃及无辜，这对大离并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对大离最差的结果。” “大离如今虽然衰落，但实力相比几大圣地宗门，仍是最强。而且，大离有四位名将，且都跻身返虚。一旦这个盟约定下，大离等于自己废掉了自己的战部优势。至于在高手方面，没了墨貂寺以后，大离虽然纯阳高手数量不少，但却缺乏可以真正一锤定音的顶尖高手，这会成为大离最大的劣势。” “一旦这个和约缔结成功，受益最大的应该是冰雪神殿和我们。冰雪神殿有宝静师傅在，高手方面会更占优势。我们则地处南方，可以向妖族那边扩张，拥有更大的发展潜力。倒是落霞岛和珈蓝寺，在顶尖高手方面没有优势，也很难向妖族方向扩张。” “而且……” 卫易忽然皱眉道：“各家都想少死人，觉得这百年来死人确实太多了，这肯定是大家的共识。但各家心疼的多半是自家麾下的修者，至于其他势力，说不定巴不得上下死绝才好。想要达成和约，或许未必就那么容易。” “说不定，又是和当年乾安年间的那场会面一样，最后无果而终。” 说到这里，卫易和荣胖子都回想起百年前的那场坤卢山之会。当年乾安帝进阶返虚之后，主动牵头，让各大势力齐聚于坤卢山上。然而最后，大家虽然都觉得不能让修真界的内斗，影响到修真界的整体实力，继而给妖族机会。但接下来的百年，修真界内部还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若是和当年一样的话，这种会谈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若想达成和约，各方都需要表现出一定的诚意，舍弃自己一部分的利益。唯有这样，才有可能真正达成。至于离景原到底是真心想要达成和约，还是想给大离争取一个喘息之机，亦或者还有其他图谋，我亦不知。” 在这件事上，卫易没有半点隐瞒。 因为就算离景原是真心如此，但大离那边的势力错综复杂，变数太多，离景原也未必能够独自做出这种决定。 荣胖子忽然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大家应该想法一致。这百年来，修真界的整体实力，确实衰减明显。虽然我派又开了两界，但修真界的整体修者数量，比之乾安年间仍是减少了至少一大截。除了落霞岛和两剑山之外，我们和咸安城、冰雪神殿乃至珈蓝寺，都急需一个较长的时间，整体进行修养。” “目前的修真界，实力最强大的，便是我们和咸安城、冰雪神殿这三家。若是我们能够达成共识，便是两剑山和落霞岛有所异议，也必须顺应大势。” 如今的修真界，确实和乾安年间截然不同。如果说，乾安年间是大离一家独大，几大圣地共抗大离。那如今便是三足鼎立，天玄宗、咸安城、冰雪神殿，实力最为强大。天玄宗掌有云莽、东海、星海、两江、潇湘五界；冰雪神殿掌有冰原、远东、林州、玉州以及半个云州，共四界半的地盘；大离则是掌有中州、波州、丰州、雷州、灵州以及另外半个云州，一共五界半的地盘。 修真界总共才二十个界，这三家便占了十五个界。如果再将曹家的原陵算到天玄宗的阵营，将西漠算到大离那边，这就是十七个界了。 所以，只要这三家达成了和约，剩下的两剑山和落霞岛，真的未必有多大影响。 “我们有达成合约的愿望，大离那边主动提出，自然也不用多说。冰原那边，从之前冰原帮忙控制住墨貂寺来看，只怕也有这个意愿。这样看来，这个和约，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达成。” 荣胖子视线幽深，如同一口千年古井，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之前宗门的打算，是静观其变，坐看妖族内战，然后等冰雪神殿和大离死磕。如今看来，这个可能已经没了。离景原上位之后，就算最后和约无法达成，冰原也未必会再死磕大离。” “这样的话，达成和约，对我们更加有利。” 荣胖子忽然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郑重道：“既然如此，那就谈。不过，想要达成和约，除非大离同意，帮我们一起对抗妖族！若是妖族他日再行北上，光由我们一家做挡箭牌，这可不行！” “这次宗门议事，我们敲定条件，然后，由你带队去谈！” “我？” 卫易不禁大为震惊，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荣胖子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要知道，能够敲定是否达成合约的，唯有各派的当家人才行。卫易又不是天玄宗掌门，如何能够代表天玄宗去参加这场坤卢山之会？ “达成合约这件事，我们天玄宗是赞成的。你的任务，就是去为宗门争取更多的利益。再说，你当真以为自己就没这个份量，不够代表天玄宗去参加这场议事？别的不说，光是你作为东海界主的身份，便足够了。再说，这也是你师父当年的意思，我不过是听他的而已。” 师父的遗言？ 卫易不禁更加惊讶，他可是万万都没想过，昔年叶朝归会说这样的话。 “你师父当年曾说过，若是你将来堪当大任，宗门的很多事情，就由你出面去代表。至于原因，因为日后有朝一日你进阶神位巅峰的话，你才是天玄宗真正的至高依仗之一，就如同昔日顾飞鱼在两剑山。顾飞鱼虽非掌门，但你觉得他和两剑山前代掌门之间，谁更能代表两剑山？” “如今，我也不过是让这个时间，略微提前了一些罢了。至于各脉长老们同不同意，那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 玉州，议长官邸。 在收到离景原邀约的信息之后，议长官邸便召开了议会，商讨到底要不要参加这场坤卢山之约。而在议会商讨的过程当中，不同的议员表达的态度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坚决反对，有的则是大力支持，还有的人则是建议暂时观望。 几乎每位议员，都有自己的道理，都异常的坚定。所以，这场议会最终火药味越来越浓，大家吵架吵得越来越凶。 从始至终，身为议长的乐桓，一直没有开口。就那么一直坐在那儿，一副昏昏欲睡的表现。 乐桓没有开口，大家也摸不准议长到底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不管大家再怎么吵，真正有能力一锤定音的，还是乐桓。 虽然如今北方四界，在乐桓改制之后，议会已经开始走上了正轨，开始拥有越来越大的权威。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可以在议会当中主导一切的，还是乐桓。乐桓不发话，不管大家再怎么吵，都是一样的。 这场会议，连续吵了三天，都没吵出什么结果。每天到了酉时，乐桓都会准时离席，让会议暂时休会，等到明天继续吵。三天下来，各地的议员也是吵得口干舌燥，但却又吵不出任何结果。 第三天的会议结束后，大家依然没能讨论出任何结果。到了酉时，乐桓再次准时离席，会议不得不再次休会，议员们也不得不各自散去，准备明天接着吵架。 至于乐桓，在离开会场之后，回到议长官邸后山的那一方小池塘边。在那里，宝静和尚又枯坐了一整天，似乎一直在等乐桓回来。 “又吵了一整天？” 宝静和尚在感知到乐桓靠近后，缓缓开口，乐桓则是无奈撇了撇嘴，坐到宝静和尚身边：“听他们吵得我都心烦，一个个还都觉得自己挺有道理，谁也说不服谁。” 宝静和尚只是微微一笑，随即道：“吵架，未必就是坏事。吵架总好过打架，打架总好过杀人。若是能吵出结果，让大家的火气都散一散，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乐桓无奈点头。 这场会议，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给没有任何悬念。因为乐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一定会亲自去参加这场坤卢山之约。 “只要牢牢掌控住高手和战部，北方四界就乱不了。至于议会，知道吵架其实是好事。再大的问题，吵起来问题其实也就解决了一半。光凭一人之力，压服所有人，然后乾纲独断，这不是不可以，但却并非长久之计。你可以强，可以压服所有人，但你得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至少要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 老和尚说话十分缓慢，但却让乐桓觉得极有道理。 如今的北方四界，确实和乐北亭在的时候不一样了。 乐北亭在的时候，整个北方四界的大小事务，其实都可以由帅府或者说少数高层说了算。但这种模式，在乐桓看来，只怕很难长久。在那些高层当中，尤其是出身远东一系的高层，乐桓总觉得他们未必真有统辖四界的能力。长此以往，四界恐怕又会出现很多问题。 反倒是现在这样，会场上吵架或许吵得很凶，但大家至少都有表达意见的机会。只要能有说话的机会，总归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次坤卢山之会，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 第60章 落霞岛的态度 作为整个修真界无数符修心中的圣地，落霞岛这些年虽然发生了不少事情，但却丝毫没有改变其作为符修圣地的地位。想要修行至高的符修法门，唯有前往落霞岛，才能有机会得到。 这也是符修之道，和其他修炼道路最大的不同之一。其他修行之法，比如剑修或者神魂修者，去两剑山和天玄山，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在这两个地方之外，其他门派也未必就没有最顶尖的剑修之法。 唯有符修一道不同。 符修一道，最顶尖的强大传承，唯有落霞岛才有。而且，若是其他大势力想要培养符修，不是培养不出来，但非落霞岛的符修，一定无法跻身返虚。因为天底下所有符修，但凡想要跻身返虚之位，除了自身气运和大道要达到相应层次后，还有一个重要条件，那便是得到落霞岛岛主的承认。 没有落霞岛岛主的承认，任你再怎么才智逆天，也不可能将符修一道走通。 而其他修行之法，则没有这种限制。天玄宗想要培养一位返虚剑修，或者两剑山想要培养一位修行五行之法的修者，都没有禁忌。最多就是耗费的资源多一些，自家门派不擅长这一道罢了。 对于这种桎梏，各大势力曾想过很多破解办法，最后都全部失败。而且，直到最后，大家也想不清楚落霞岛到底是如何做到这种事情的，只能将问题的原因，归结于两千多年前传出符修大道的那位落霞仙尊。 今日，落霞岛上来了两位特殊访客。为了迎接这两位特殊的访客，身为落霞岛当代岛主的谢弦歌，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欢迎，而是在那翠微湖上，布下一艘礼船，在礼船上与这两位访客见面。而落霞岛这边，除了谢弦歌这位岛主之外，云霞老祖这位落霞岛老牌纯阳，也随谢弦歌而来。 仿佛只有岛主和门派内最顶尖的纯阳修士，才有资格参加今日这场会晤。 能够让落霞岛摆出这种阵势迎接的，自然也不是凡人。一位是两剑山当代掌门，被尊为如今剑道至强者的玄平剑圣。另一位则是玄平真君最小的弟子，不久之前才刚刚跻身返虚，随即被两剑山确定为准掌门的韦希。 修真界又多了一位女子剑道大才。 “我以前来过落霞岛好几次，但当时境界不够，还感受不到多少东西。如今到了纯阳之境，终于能够感受到这翠微湖水，到底蕴含了多么强大的威能。” 玄平真君坐在礼船之上，与谢弦歌对面而坐，两人中间是逐渐沸腾的茶炉。至于韦希和云霞老祖二人，则各自立于两人身后。 “我很早以前，便听闻过这翠微湖的传说，记得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化灵期，与叶朝归结伴游历到天南，听到了这个传说。”玄平剑圣似乎想到了很多，感慨道：“传闻昔日贵派祖师证道以后，曾与同世相遇的妖族幽明仙尊，在此地论道。幽明仙尊一掌拍出，将此地原有的三千里大山，尽数化为湖泽，白浪滔天。贵派祖师则是一指点下，化作一座七百里巨岛，将大湖浪涛尽数压下，双方这才结束了那场论道。” 谢弦歌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昔日她第一次进入落霞岛的时候，也曾听那位引她入门的老妪说起过此事。当时老妪给她讲完故事之后，还曾给她提过一个问题，问她那场大道之争，两位仙尊到底谁赢了。 如今谢弦歌已经进阶返虚，而是身为天下符修之主，自然知道这个答案。 那场大道之争，在力之一字上，其实是落霞岛祖师赢了。但在道之一字上，其实是那位幽明仙尊赢了。 至于个中玄机，只有返虚以上的顶尖高手，才能明白。寻常修士，很难用言语说明白。 玄平剑圣轻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又帮谢弦歌面前的茶盏斟满，仿佛他才是真正的主人。做完这些之后，玄平剑圣缓缓道：“不过，贵派祖师的手段，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当年幽明仙尊应该是全力布下这道大泽。若是没有其他力量，此地未来无数年当中，都会成为一处绝地。除非后世仙位过来，以己身大道磨灭了这里。然而贵派祖师，却能以自己的力量，巧妙中和这里，并且化为己用，将这里作为贵派的根基之地。一旦有外敌来袭，贵派岛主完全可以撤去贵派祖师留下的一部分封印，将幽明仙尊的大道之力释放出来，以大道杀人。来的人越强，进入翠微湖后引起的反制便越强，想逃都难。除非能够在道与力两字之上，分别胜过昔日的两位仙尊，才能破解此地的禁制。要不然，只要进入这翠微湖的范围，便多半难逃一死了。” 谢弦歌没有太多意外。以玄平剑圣的眼力，看出这些并不奇怪。谢弦歌甚至怀疑，被誉为两剑山千年一遇的剑道大才，如今又已经跻身纯阳，玄平剑圣当下的巅峰战力，会不会已经完全达到了昔日顾飞鱼的程度？ “我其实也很好奇。”谢弦歌忽然问道：“若是先生涉足其中，可有把握逃生？” 此话一出，玄平剑圣身后的女子剑修韦希，顿时眉头紧皱。以两派掌门的身份进行会晤，谢弦歌说出这话来，其实已经有一些威胁的意思。 好在玄平剑圣似乎并没有在意此事，只是看了眼礼船之外的金色湖水，沉吟道：“老实说，想逃应该没问题，而且走之前应该还有半剑之力。但想安然无恙离开，估计不太可能。应该是会脱一层皮，需要回去静养百年，才能重新恢复到巅峰。”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玄平剑圣的弦外之音，自然就是自己在离开之前的那半剑之力，足以正面杀掉谢弦歌。便是谢弦歌身边有云霞老祖护持，多半也能毁掉谢弦歌的灵体，让谢弦歌从此留下一身道伤，少说也要安养百年。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玄平剑圣脸色渐渐凝重，沉声道：“我两剑山这些年一直与贵派同进同退，你我双方虽非一家，但在当下这个时局，也没有其他道路可选，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次离景原的邀请，看似大度，但却是一个阳谋。天玄宗和冰雪神殿，如今恐怕都更愿意签订这个和约。天玄宗急需稳固南方防线，需要尽快结束北方的战事，转头去抵挡妖族。而冰雪神殿那边，这些年减员严重，同样需要休养生息。只要大离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比如帮助天玄宗抵挡妖族，或者向冰雪神殿敞开物资贸易，这两家想必都不会拒绝。” “但是，对于我们两家来说，一旦修真界整体平定，尤其是咸安城和天玄宗达成和约之后，主动派出高手帮天玄宗抵挡妖族的话。到时候妖族若是再想北上，便只能从落霞岛这边进攻。若是落霞岛亡了，我们两剑山也必败无疑。所以，这个和约，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谢弦歌点了点头，玄平剑圣说的这些，她自然也想到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对于这些天下大势的流转，一样看的清清楚楚。 “那先生的意思啊，我们要将这次的和谈，尽可能的破坏掉？” 谢弦歌的这个问题，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对于目前的天玄宗和冰雪神殿双方，和约都是他们需要的东西。就算两剑山和落霞岛不同意，想要努力破坏，恐怕最后也没什么机会。而如果他们不签的话，到时候这三家一旦联手，两剑山和落霞岛，一样要处在下风，甚至有可能直接被灭。 “想要破坏，只怕不太可能。”玄平剑圣摇头，“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的为我们争取 更多的利益。一旦和约达成，我们想要在修真界内部继续扩张，只怕难如登天。不管是天玄宗还是咸安城，在外部没有战事拖累的情况下，都不是我们能够轻易击败的。所以，一旦和约达成，我们唯一的扩张方向，便只有向妖族那边。” “我们需要的，是这几家的承诺。除了和约本身之外，我们需要他们派遣足够的高手，帮我们镇守南方。” 谢弦歌微微皱眉。她知道，玄平剑圣的提议，虽然大胆，但却并非不可能。因为早在昔日云莽天灾以前，各大圣地其实就有这样的攻守盟约。一旦南方的天玄宗或者落霞岛遭遇妖族的进攻，除冰雪神殿之外的几大圣地，以及咸安城，必须派遣高手，前往南方支援。至于冰雪神殿，因为那时冰原上的冰壁还在，冰原的高手也走不出冰壁，自然算不到他们。 只是，一场云莽天灾之后，几方博弈，终于彻底破坏了这个盟约。而且云莽天灾爆发的时候，几大圣地其实也想过要派遣少量的高手，前往丽水前线进行增援。毕竟那个时候，大家的矛盾还只是隐于台面之下，明面上大家并不希望看到妖族大举入侵。但后来大离从中作梗，阻止了几大圣地前去增援的高手。最终，便只有曹家派出了些许周天境高手，抵达丽水前线。但曹家的增援，其实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云莽天灾以前，只要妖族有进攻的意向，大家其实都会派遣高手来帮忙。虽说各大势力之间，明争暗斗从来不断，但在面对妖族入侵这件事上，大家却难得一致。历史上天玄宗也曾遭遇过数次妖族大规模入侵，但最后在大家的帮助下，总是能够轻松挡下。唯有云莽天灾那一次，大离从背后牵制了天玄宗许多力量，这才导致云莽被妖族占领。” “我们所求的，不过是当年的那份和约，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尽可能的让和约更加有利于我们。只要定下这份和约，让各家必须派遣足够的高手，帮我们抵挡妖族。到时候我们只需要不断进攻妖族，借妖族之手拖住这部分高手。不但可以变相削弱这几家的实力，反倒可以向妖族方向扩张。” 玄平真君的这个建议，若是能够达成，自然是最好的。但想要各派都同意这个建议，难度显然不是一般的大。 “还有……” 玄平真君忽然看向谢弦歌，微微沉吟片刻，但最后还是说道：“这件事，我作为非落霞岛之人，确实不该挑明，尤其是当下。不过，作为比你早修行几百年的前辈，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你落霞岛的这种秘法，固然强大，但我却不认为，这种秘法能够让你日后去证得仙位。” 玄平剑圣此话一出，原本一直老神在在的云霞老祖，则是瞬间脸色微变，变得有些阴沉。 “贵派好歹如今也占了一界半的地盘。照理来说，本该可以容纳三位纯阳，或者至少也能出现两位纯阳才对。但是这些年来，贵派却始终只有一位纯阳。其他人都以为，是贵派之前的高手被杀，所以暂时没人进阶返虚。但我猜事实恐怕并非如此，而是你以某种秘法，蚕食了这部分气运，全部纳为己用。” 谢弦歌只是安安静静听着玄平剑圣的话，既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也没有任何惶恐，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想要成就仙位，足够的气运自然是必须的。但气运之外，其他东西却是更加重要的。你的这种手段，或许能够让你很快跻身纯阳。但若是你将来想冲击仙位，无异于揠苗助长。而且，如此涸泽而渔的手段，对贵派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过，若是和约真的能够达成，日后我们向妖族方向扩张的话，说不定能解决这个弊端。” 弊端吗？ 谢弦歌只是嫣然一笑，却没有任何回答。玄平剑圣并没有说错，她这些年修为快速提升，除了继承了前代落霞岛岛主的记忆之外，确实也蚕食了大量的气运。如果说，其他修者是灵田里的灵草，成长需要消耗灵田中的灵气。那么谢弦歌的这种秘法，便是直接吃灵田。 这确实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但谢弦歌其实并不在乎。 “既然两剑山已经决定了，我们也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吧！” 谢弦歌随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剑山和落霞岛的态度，也算是就此敲定了。 第61章 藏拙 几名妖族进入炎州之后，全部迅速收敛了全部气息，运用各自的秘法隐藏了行迹。然后，这几名妖族由炎州进入天南，最终由天南取道，返回妖族那边。 不得不说，几名妖族的隐匿之法，真的很强。再加上妖族那边，为了接应这几名妖族，更是下了血本，一下子集结了数位纯阳妖圣和近二十位妖王，突然出现在天南防线边缘，牵制住大量的落霞岛高手。而且妖族那边的天机术高手，更是以巨大代价彻底遮掩了天机，让落霞岛的天机士，无法推算这几个妖族的具体位置。 所以，几名妖族进入天南修炼界后，很快便利用速度优势，摆脱了前来围杀他们的几名返虚高手以及数支顶尖战部。最终隐藏气息，以最快速度横穿整个天南，回到了妖族的领地。 这几名妖族，自然就是之前受邀前往赤央平原观战的那几名妖族了。 虽然咸安城方面，承诺不会围杀他们，这次只是单纯邀请他们前去观战。但其他几大圣地，可没有做出这样的承诺。这几名年轻妖王，都潜力巨大，堪称各族未来的希望，几大圣地但凡有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围杀他们的机会。 “娘的，这次还真是够险的！想不到一个落霞岛，竟然都这么厉害？落霞岛的那个新上位的小娘们，不是还没回天南吗？看来，落霞岛这些年，也藏了不少底牌啊？” 吞海阳云在进入妖族领地之后，似乎终于放下了心，不由骂骂咧咧起来。之前横穿炎州、天南两界，虽然他们有惊无险，但也受了一些轻伤。尤其是吞海阳云，被两位天南高手联手一击。若非他身上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说不定这次就要着了道，彻底留在天南。 “修真界这几大圣地，哪一个都不是白给的。天南这些年发展虽然看似缓慢，但好歹也有一界半的地盘，而且天南这些年内部几乎没有战事，家底自然不薄。这还只是落霞岛，若是我们选择由云莽或是东海一线回归，能不能回得去就真的两说了。” 在吞海阳云吐槽之后，猿青滕很快回应了一句。不过，他这话既是对吞海阳云的回击，同时也确实是在感慨。几名妖族下意识想到如今天玄宗的实力之后，倒觉得猿青滕这话十分中肯了。 如今的天玄宗，坐拥四界半的地盘，而且未来很快就会拥有五界之地，近百位返虚高手，这种实力，便是妖族几大皇族，都觉得可怕。任何一家皇族再加上附属势力组成的联盟，都不足以和这样的天玄宗相媲美。 百来年前被打得连云莽本土都丢了的天玄宗，怎么就这么强了？ “若是横穿云莽，我们能够平安回去的可能，只怕不到一半。若是东海的话，那要看那个姓卫的在不在。若是他不在，应该也是不到一半。若是他在，那我们干脆就等死好了。” 出身九清蝉一族的蝉媛，似乎调侃的说了一句。只是她的这句调侃，倒是让大家更加沮丧。 这次来到修真界观战，让他们也是大开眼界。离景原能够以战部围杀墨貂寺这种堪称逆天的强大存在，那也就意味着，妖族这边的所有高手，单对单都不可能正面打赢统领战部的离景原。而且，要知道，离景原如才只有返虚中期而已。 只要是将来离景原跻身纯阳，岂不是另一个叶朝归？ 而除了离景原展现出来的足以震慑天下的杀力之外，天玄宗和冰雪神殿等几方的实力，也带给他们很大的冲击。尤其是天玄宗，之前猿青滕的几名妖族，因为身后各族之前并没有和天玄宗直接交战，他们几个多少还对天玄宗有所轻视，认为天玄宗这些年能够崛起，不过是运气罢了。至于多次在天玄宗手里折损的幽明圣象一族，则更被他们鄙夷。 但这次的修真界之旅，却让他们彻底改变了看法。 回去的时候，是走天南这一线。但来的时候，他们是横穿云莽、两江这一线。这两界如今都是天玄宗的地盘，所到之处，他们见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修真界。所以他们才更加明白，如果回去的时候，他们选择再走这一线的话，到底会有多么危险。 以天玄宗如今的实力，若是真的肯付出一些代价，非要留下他们几个，他们几个真未必能顺利回到妖族这边。 “雁宝，我很好奇，若是你全力一战，能打得过不带战部的离景原吗？” 蝉媛再次开口，问向身边一直不曾开口的雁宝。几名妖族当中，雁宝实力最强，已经达到了返虚初期巅峰。从当年身为圣子的时候，雁宝就压他们几个一头。直到如今跻身返虚，几名妖族的差距，非但没有缩小，反倒越来越大了。雁宝已经到了返虚初期巅峰，而最弱的幽合道，才刚刚进阶返虚不久。 “打不过。” 雁宝摇了摇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而且，雁宝很快又道：“不光是离景原，卫易、乐桓、谢弦歌，我肯定也打不过。珈蓝寺的新任主持，恒秀和尚，我估计我也打不过。曹家的曹慈，两剑山的韦希，要打过才知道，不过我觉得结果多半是平手。” 这一连串名字念下来，大家不由更加沮丧。 修真界的同代修者，似乎已经全面碾压了妖族。尤其是最前面的那几人，皆是不世出的天才。若是以往的时代，他们任何一人都足以笑傲同代，让同代所有修者和妖族，连望其背影的资格都没有。然而这个大争之世，这样的妖孽却一下子出了好几位。 在这之后，几名妖族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都异常的沮丧。尤其是幽合道，更是隐隐被其他几名妖族排斥。 谁让如今的幽明圣象一族，正在被几家联手针对，而且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 回到妖族腹地之后，几名妖族终于遇到了前来接应他们的各自势力的高手。在遇到自家高手的同时，几名原本还算是同一阵营的妖族，迅速散开，与自家高手汇合，然后隐隐又有了对立之势。尤其是幽明圣象一族，更是在第一时间迅速退去，生怕其他几大势力，趁机围攻。 好在，其他几族的高手，今日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掩护自家的年轻返虚，安全返回，倒也没有太多的敌意。 雁宝如今是妖王殿最年轻的妖王，由一位妖王殿的纯阳妖圣前来接应。这份面子，无疑是天大了。在这位纯阳妖圣露面之后，其他几族的高手，也迅速退去。 至此，这次前往修真界的观战之旅，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怎么样？这次观战，可有收获？” 这名纯阳妖圣，带着雁宝一边返回妖王殿，路上也开始好奇的问起了雁宝这次的经历。雁宝倒是也十分坦然，将自己这次在修真界的所见所闻，全都复述了一遍。 “妖族和修真界，这些年都在内战。但如今看来，还是我们这边的损失更大一些。这或许也和当年叶朝归布局，提前激发了各族的气运有关。毕竟，我们这边的气运，要提前燃爆了十多年，也比修者那边提前陷入了十多年的战争。再加上后来的白骨天灾，实力逊色一些，也是正常的。” 不得不说，这位老牌妖圣，确实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实质。 妖族这些年的运气，确实要更差一些，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气运流转的原因。 而对于这些原因，雁宝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态度。 妖族这些年里，一直战乱不休。先是几个大族相互征战，兼并那些小族。然后一场白骨天灾，祸乱妖族二十年，让底层妖族减员惨重。好不容易压下了这场白骨天灾，妖族几大联盟又开始继续合力收拾幽明圣象一族。打来打去，整个妖族就没一处安稳的地方。 不过，这么说似乎也不完全准确。 至少除幽明圣象一族的祖地之外，其他四大皇族血脉的所在地，都没有被战乱波及。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原，吞海鲸一族的水晶宫海域，白山玄树一族的白山，以及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包子山，都不曾被战火波及。便是直接闹得天翻地覆的白骨天灾，也没有任何一尊白骨生物，能够接近这几个地方。任何白骨生物，还没等接近这些地方，就早已被灭杀了。 倒是那些没有妖王坐镇的普通妖族，基本上就只有沦为炮灰的命。在之前那场大势力兼并当中，只能选择一方依附，连做墙头草的机会都没有。后来的白骨天灾当中，也是他们损失最为惨重。有些弱小的族群，甚至直接被灭族！ 乱世当中，这些小族的命运，往往最为可怜。虽然在妖族的民间传说当中，从来不乏某个天才横空出世，然后带领族群走向巅峰的事情。但实际上，历史上几乎所有强大王族，都不是一代妖族就能缔造出来的。都是经过了几代妖族的共同拼搏，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每次谈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总有一些热血妖族，拿历史上的五位妖族仙位举例子。五大皇族血脉，在各自仙尊出世之前，同样不显声名。正是因为各自仙位的出现，才使得他们的族群迅速崛起，最后成长为妖族一方巨头。 对此，每当有老辈妖族听到年轻妖族，信誓旦旦说自己将来也会带领族群走向辉煌的时候，总会多加勉励。然而那些老辈妖族内心深处，其实也是鼓励的心思居多。这些老辈妖族很多都隐约知道，五大皇族当年其实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根本谈不上什么小族。 这也是妖族内部的一个秘辛，不达一定高度，是不会明白的。 抛却五大皇族血脉之外，其他所有妖族族群，都是经过几代甚至十几代、几十代妖族的努力拼搏，才能成为一方王族。这其中有无数的天才妖族，为了自己族群的上升而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更普遍的现象是，很多妖族即便是拼命奋斗，也只能勉强保证自己的族群不会消失而已，远谈不上兴旺发达。 小族天才，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会发现自己之前的道路出现了一部分错误。而这些错误，足以让他日后的修行之路越来越窄，甚至直接止步。如果一个族群历史上没有出现过返虚妖王，或者一个天才妖族没有一个返虚妖王的老师，那不管这个妖族如何才智逆天，最后想要进阶返虚，都是千难万难。 这才是现实。 返回妖王殿后，雁宝将这次在修真界的收获，再次复述了一遍。并且妖族这边，也得到了离景原要在坤卢山邀请几大修真界势力的消息。这个消息，雁宝倒是不知道。毕竟在他离开之前，离景原还没有透露过这个消息。 而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妖王殿这边，也开始迅速作出应对，联系其他几大联盟，开始做出各种反应。只是这些反应，注定是那些纯阳妖圣的事情，和雁宝无关。 做完这些之后，雁宝返回了自己的洞府，继续如以往那样，让大家觉得他似乎只是一个喜欢闭关苦修的呆瓜，在修行之外的地方，并无什么长处。 然而，在雁宝返回自己的洞府之后，一具和雁宝一模一样的身体，自洞府地下浮现而出，与雁宝合二为一。 在这两道身体合一的同时，雁宝身上的灵压陡然大涨，瞬间冲破了返虚中期的层次。 其实，雁宝也早就跻身了返虚中期。 只是他一直以秘法将自己的修为，限制在返虚初期巅峰。 他在藏拙。 跻身返虚之后，雁宝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妖王殿内部对他的打压。说到底，妖王殿还是一个相对松散的联盟，联盟内的几个最强大的王族，自然不希望再有谁崛起，分去他们的利益。一旦雁宝展现出太过逆天的手段，难免会被他们所针对，这才是雁宝这些年藏拙的原因。 雁宝在等。 出身小族的他，想要达到真正的巅峰，需要付出的远比其他天才更多。 很快，妖族这边就传来的消息。几大联盟再次派出更多的力量，合力进攻幽明圣象与东海妖盟这两家，势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两家灭掉。一旦修真界出现转折，届时妖族若是再没有大的变化，那就很危险了。 只是，外界的风起云涌，注定和雁宝无关。 雁宝的洞府，就如同一座古墓，彻底尘封了起来。而雁宝本人，在这次任务之后，仿佛也被其他妖王遗忘了一样。除了偶尔会外出做几个任务之外，再少有妖族来打扰他。 第62章 好人 再次回到咸安城，离景原觉得仿佛瞬间便轻松了许多。 除去了墨貂寺这名大敌，天底下能够对离景原造成威胁的人，便不多了。而这一战之后，离景原也足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能杀得了墨貂寺，自然也杀得了其他顶尖高手。统领战部的离景原，已经有资格并列于天下最强手之列。灭杀墨貂寺的威势，让所有世家都不得不收起那些小心思，彻底对离景原臣服。 在离景原这次率部返回咸安城的时候，没有夹道欢呼，也没有整座咸安城的欢迎。因为赤央平原一战，对于很多普通百姓来说，本就是一个秘密。然而同时，那些世家之主却全部齐聚于咸安城，向离景原表示自己的忠心。 如果说，之前离景原兵围咸安城，是借大势将自己推向了那个至高的宝座。那么这一战，则是离景原压服各方，彻底让大离所有世家心服口服。 就算没有极道仙兵，单凭自己和战部，离景原一样有这个实力，镇压四方。 返回咸安城之后，离景原难得放松了几日。这几日当中，他没有去处理任何政务，而是单纯与各大世家的家主见面，联络所谓的感情。谁都知道，到了离景原以及各大世家家主这样的身份，这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让各大世家来表表忠心而已。但这种手段，确实很有必要。 直到数日之后，先后见过了各大世家的家主，离景原才终于消停了一些。 养心阁。 离景原看着眼前这些人，心中难免有些感慨。自他进位监国一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养心阁内召开如此性质的议事。当年他做摄政王的时候，虽然也曾多次参加过养心阁议事，但总归不是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心情截然不同。 今日参加这场议事的人极多，足有近三十人。只不过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以化身降临此处。养心阁历来都是组织小朝会的地方，参与小朝会的人，一般也都只有十人左右。像今日这样，实在是少见。 今日参加这场养心阁议事的，有余福领衔的几位内阁辅臣。虽说这些年大离正逢乱世，内阁的作用似乎越来越低。但余福身为从嘉裕年间便身居高位的五朝元老，不管是声望还是资格，都非比寻常。离景原想要掌控住大离朝局，离不开这位果然翁的竭力扶持。 内阁之外，十二院的几位院首，再加上几界经略使、将军，以及韩药师、张香涛、米晟这三位大离名将，今日无一缺席。 在所有人都出现在养心阁内之后，离景原缓缓开口。 “今日孤召大家来，只是为了宣布一件事。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之前赤央平原一战结束后，孤邀请几大圣地，于一个月后相聚于坤卢山上，商讨停战事宜。这百年来，修真界内斗太过严重，各界死伤无数。孤不忍于此，所以打算与几大圣地和谈，诸位意下如何？” 养心阁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离景原的这个称呼，同样很有意思。离景原自称孤，而不是自称朕。这倒也符合之前离景原坚持只做监国，而不曾僭越称帝的打算。 至于离景原当下的话，看似是对大家征求意见，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离景原在通知大家而已。若真是想征求大家意见，为何在赤央平原一战之前不问？如今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再来询问大家的意思，是不是显得有点假？ 离景原目光如炬，扫过面前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钦天院院首孙康身上。 “孙院首，你觉得如何？”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望向孙康。大家也不明白，为何离景原会首先询问孙康这位钦天院院首？难道这位孙院首有何特殊之处？或者说这位孙院首想要说点什么？ “监国圣明，臣没有异议。” 被点名询问之后，孙康微微弯腰一拜，态度恭敬，并没有任何异色。这让很多人误以为，离景原之所以首先点名孙康，应该就是事先离景原已经和孙康通过气，让孙康主动表态，起一个带头作用。 实际上，之前几日当中，离景原会见多位家主，也和几位家主先后通过气，试探过各家的态度。对于离景原打算议和这件事，各大世家的反应不一。有的世家坚决希望继续开战。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唯有战争，才会对他们自身家族的发展更加有利。而有的家族则坚决支持离景原议和，自身利益与此高度一致。 不过，离景原对这些家主，一律采取热络对待的态度。不管是否赞成议和，离景原都没有刻意打压。 如此一来，大家反倒摸不准离景原的态度，不知道离景原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在孙康俯首之后，又有几人先后表态。这几人身后的势力，都是属于赞成议和的那一派。先后几人都赞成议和，这让那些反对议和的人，有些坐不住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为大离四大名将之一的米晟，却主动站了出来。 “臣附议。” 三个字虽短，但这三个字，却代表了太多的东西。 米晟所代表的，可不光是他自己，而是他身后牵扯的方方面面的力量。除了京城四家的米家之外，更有军方内不少派系。米晟这一句话，分量可就太重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就在米晟刚刚说完之后，另外两位名将，韩药师和张香涛两人，也排众而出。这两位大离名将的站队，意味着大离军界的大半座江山，都站到了同意和谈这边。至于剩下的那几界将军，哪怕他们全都反对，也无法改变这个格局。 三位名将先后站队，让养心阁内的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剩下的反对议和的人，虽然态度十分坚定，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离景原也有些意外。 他不意外米晟、张香涛和韩药师这三人的站队，因为这三人的态度，本就是他的意思。他最意外的，是钦天院院首孙康。 要知道，几年前孙康单独秘密会见离景原那次，提出要帮离景原夺位。而作为条件，孙康便要求离景原上位之后，必须灭掉冰雪神殿，替大离再演万年国祚。 这个要求，听上去十分合理。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离景原既然坐上这个位置，就自然要替大离着想，为大离争取更多的利益。只不过，离景原却不想和冰原再动干戈，而是打算以和谈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但让离景原没想到的是，孙康竟然同意和谈。 倒是当初孙康写下的那一连串名字，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不同意和谈之事。 “既然这样，司礼院负责筹备接下来的会盟之事，这场坤卢山议事，要让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孤需要你们在一个月内，将这个消息传遍天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大离主动提出这个提议。” 离景原终于开口，有些一锤定音的味道。那些反对议和的人，直到此时才想开口，但是已经晚了。离景原目光扫视一遍，已然有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这个时候，没人会去挑战离景原的权威。 所有人都明白，此时的离景原，恰好需要一个立威的对象，没谁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就这样，这场养心阁议事，终于告一段落，算是从官面上敲定了坤卢山议和之事。 …… 随着众人离开，养心阁内，再次只剩下了离景原一人。离景原缓缓起身，走到门口，然后忽然回头，看向阁内最高处的‘养心阁’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昔日大离皇祖亲手书写，有静心凝神之功效。便是到了离景原这等修为，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也会受到很大影响，会瞬间神魂沉静下来，思考问题会更加冷静沉着。 这便是大离的底蕴，随便拿出点家底，便是最顶尖的宝物。那些历史较短，没有经过岁月沉淀的暴发户，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这种底蕴的。 在离景原回头的同时，有两道身影自养心阁内的阴影处显露出来。 一个是如今的监国夫人，等同于昔日大离皇后的洛飞飞。如今的洛飞飞，在墨貂寺死后，已经彻底掌控了整个影卫，成了新一代的影首。 在整个大离历史上，皇后担当影首，这还是第一次。 至于另一人，则相对有些特殊。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但当他摘下黑帽，却可以看到竟是一名年轻男子。 如果卫易见到这名男子，肯定会觉得大为惊讶，然后瞬间就认出来。 温十七。 昔日天玄山试炼当中，进入的几名修者和妖族圣子，如今都是各方响当当的角色。或许有的已经战死，比如洛胡安和姜怀水。也有的遭逢意外，中途夭折，比如落霞岛当时的首徒诗笑容。但活着的那些人或者妖，无一不是名气极大，已经足以独挡一面的强大存在。 唯有温十七不同。 温十七，昔日在天玄山试炼当中，曾经超过了几大圣地的首徒和妖族最靠前的几位圣子，仅仅只输给了妖族的雁宝一筹。但自天玄山试炼之后，温十七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再没有传出过任何消息。 直到现在，仍是无人知晓，他到底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去了大离军方，后来战死在了前线，也有人说他再次返回影卫，成了一名不为人知的影子。 实际上，温自那场试炼之后，便重新回到了影卫。只是后来，温十七成了影卫当中，被视作种子的培养后备，甚至被墨貂寺亲自教导。如今的温十七，已经是影卫当中的第一副影首，地位仅在影首一人之下。 这亦是墨貂寺死前的布置。 墨貂寺临死之前，亲手除掉了影卫当中可能心怀异志的两名副院首，然后让温十七上位，成为了影卫当中仅次于他的存在。最后，墨貂寺当众将那枚象征着影首身份的身份玉牌，亲手交给了离景原，并且命令温和几位副影首，以后效忠于离景原这位大离监国。 离景原也是此次返回咸安城之后，才知晓此事。 对于墨貂寺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离景原其实能猜到一些，无非是墨貂寺想要家国皆不负。既不辜负大离两代先帝的恩情，也不破坏大离的安稳。 但离景原还是觉得，自己欠墨貂寺什么。 他想做点什么，但却已经无能为力。墨貂寺没有后人，亦无弟子。至于为这个老宦官树碑立传，这种事情，同样没有任何意义，离景原也不会去做。 离景原觉得心头有些发堵。 “孙康身边，已经全部派人盯死了，不会有任何意外。” 温十七言简意赅。之前离景原命他派人盯着孙康，务必要求万无一失。如今的大离，就算几位纯阳老祖，都未必能让离景原忌惮。但唯有这位钦天院院首，让离景原有些看不透。 “这次前往坤卢山，你陪我去，如何？” 离景原忽然笑着望向显露真容的温十七，后者只是微微一滞，便随即答道：“遵命！” 离景原再次笑着摇了摇头。 影卫的影子，确实不会开玩笑。 “以前墨貂寺在的时候，对你们多施以严苛手段。后来临走之前，又对影卫当中下了狠手，清理掉不少人。影卫当中，难道就没有记恨他的人吗？” 离景原忽然提问，这个问题让洛飞飞都有些意外。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不符合离景原的身份。 然而这一次，始终如一件冰冷法宝一般的温十七，破天荒露出一抹怀念之色。 “别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我其实很怀念他，他其实是个好人。” 好人？ 真是个很单纯的说法。 离景原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那个老宦官的音容相貌。在很多人看来，墨貂寺一身手段，最擅斩人大道，而且争斗手段极为残忍，尤擅剥皮之法。为大离看守宫城数百年，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 但离景原却难得觉得，和温十七看法一致。 他也觉得，墨貂寺其实是个好人。 “这年头，好人可能真的不多了。” 第63章 灭族 “如果没有异议，就这样决定了。” “我们五家，所有返虚后期以上的高手，全部出动，一战踏平幽明谷。” “没有异议。” “可！” “同意。” “动作要快！” …… 一场隐秘的会议之后，妖族四大皇族血脉，再加上妖王殿一方，难得达成了共识。大家一致认为，要共同派出所有顶尖高手，先毁灭了幽明谷再说。 在此之前，类似的提议，几族其实已经提出过数次。可惜却没有任何一次，能够最终成功。 之所以没有成功，还是因为各家势力背后，都有着不同的利益诉求。一次性派遣出所有顶尖高手，固然有很大可能，一次性解决问题。但若是这个时候，修真界那边趁机来袭，又该如何？而如果各自留下一部分高手，大家又难免心怀鬼胎，害怕对方趁机危及自家。 但如今，却已经不同了。 如今修真界那边，会盟在即。一旦修真界内部彻底达成和议，彻底停战。那对于妖族来说，无疑是一个更糟糕的消息。届时若是妖族内部依然处于混战状态，几大联盟很容易被各个击破，悔之晚矣。 所以，几家如此终于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不管他们内部有何矛盾，优先解决掉幽明圣象一族，以及东海妖盟，是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只有解决了这两家，妖族内部才能有合力进攻修真界的可能。反倒是留下这两家的话，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加上这两家的特殊位置，妖族内部将永无宁日。 修真界的变化，也同样让妖族发生了巨变。离景原远在天边的一个提议，却让幽明圣象一族，有了灭顶之灾。 世间因果，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 幽明谷。 身为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幽池如今早已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如今的幽明圣象一族，虽然还是五大皇族之一，却已经是外强中干，而且后继乏力。就连幽池本人，也已是修为根基受损，再无证仙的可能。 如今幽池所求的，不过是能够让幽明圣象一族，顺利绵延下去，血脉不断罢了。只要能够达成这个要求，就算丢掉大半地盘，或者损失大量底蕴重宝，幽池都不在乎。 只要族群还在，血脉还在传承，未来总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然而想要达成这个愿望，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别的不说，如今这个时代，一旦幽明圣象一族稍显颓败，所有附属族群肯定会瞬间分崩离析，而那些昔日和他们一族有仇的族群，也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尤其是其他几大皇族血脉，大家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了几千年，他们绝对会斩草除根。 幽池甚至想过，要不要直接放弃五大皇族血脉的地位，直接臣服于某一家，做其他妖族的附属族群。甚至幽池更想过，干脆向修真界那边投降，投靠天玄宗或者大离。但这种想法，显然也是很不切实际的。像幽明圣象一族这样的族群，已经强大到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庇护他们的程度。就算是修真界那边的大离，同样也不行。不管投靠哪一方，最后的结果，一定都是他们这一族被当做炮灰，消灭在战争当中。 最好的选择，其实是能够和天玄宗结盟，祸水东引，将天玄宗的势力范围引入妖族这边，让妖族其他几大势力，有一个新的针对对象。别看双方之前打了几十年，早已打出了血仇。但这种时候，双方其实反倒有合作的机会。奈何天玄宗对此根本没有兴趣，只是愿意那种扶持他们，给他们一族资源上的帮助，并不愿意真的进入妖族参战。 前线的战事，一天天恶化。面对几大皇族联盟的围攻，幽明圣象一族根本就抵挡不住。如今防线没有彻底崩溃，也只不过是这几家都有异心，都想让其他几家多折损力量，然后自己多占便宜而已。如果这几家真的要拼死一搏，愿意付出巨大代价的话，幽明圣象一族，将再无希望。 “族……族长……” 一道虹光极速飞来，身形有些跌跌撞撞，赫然是幽明圣象一族的一位族老，一位中期的妖王。 幽池陡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位返虚中期妖王，是目前幽明圣象一族最强的天机士。能够让他如此慌张的事情，显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蛰眠池……蛰眠池……” 这名族老跌跌撞撞来到幽池身边，竟是连话都有些磕磕绊绊。而当幽池听到‘蛰眠池’这三个字的时候，更是脸色瞬间大变，急忙朝远方飞去。 最终，幽明谷深处，幽池落在一方小池塘旁边。 这方小池塘，不过十丈方圆，实在算不得大。其上有不少黑白两色的莲花，漂浮其上。只是当下，原本已经显得有些稀疏的黑白莲花，竟是瞬间枯萎大半。 非但如此，原本在池塘各处游曳的数百尾金色小鲤，竟是有数十尾同时游向池塘最中央处，那朵最大的黑白两色莲花。 幽池瞬间面如死灰。 身为幽明圣象一族的族长，他自然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先后又有多位返虚妖王，降临到了此处。而当他们看到那方小池塘的景象时，一个个也顿时露出了惊骇之色。 “准备死战吧！” 良久之后，幽池缓缓开口，打破了这种死一样的寂静。 此时所有妖王都明白，各族的高手已经倾巢而出，朝幽明谷而来。他们甚至完全没有遮掩任何气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了。 “从蛰眠池中的景象来看，这次来幽明谷的，应该有接近二十位纯阳，四十多位返虚后期。这等手笔，倒还真给我们面子。” 幽池冷笑一声后，随即摇了摇头。 “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族群已经留下了一些火种，封存到下一个时代。我幽明圣象一族，今日或许会遭逢大劫，或许会就此沉寂很长一段时间。但我们这一族的血脉，绝不会就此断绝！” “诸位，今日且陪我死战一场！我们可以败，但不能败的藉藉无名！” 当幽池说完这番话之后，蛰眠池外的十几位妖王，还有一位纯阳妖圣，似乎也已经心生死志，一个个都露出了狂热嗜杀的笑容。 “我圣象一族，既是皇族血脉，可没那么容易消失！” “想让我们败亡，他们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此刻所有妖王都明白，今日既然那几族已经联手前来，他们是万万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几族高手尽出，这个阵容足以毁灭世间一切不服。如今仙位不出，幽明谷内又没有极道仙兵，自是必亡无疑。尤其是他们这些妖王级的存在，如果说其他低阶妖族，还有可能幸存的话，那么他们这些妖王，是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死战一场？ …… 随着一道命令传了下去，身在前线的名将幽道成，开始指挥所有战部，发起自杀式的冲锋。不求胜利，只求能够更多的杀敌。 而在幽明谷这边，所有幽明圣象一族的成员，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返虚妖王，还是刚刚进阶化灵期的年幼妖族，都纷纷站了出来，组成战阵，等待敌人的到来。整座幽明谷的守护大阵，更是被激发到了极致。 山谷上空，幽池与十几位返虚妖王，悬浮于高空之上，静静等待着各族高手的到来。 这注定是幽明圣象一族，最后的一战。就算这一族已经留下了诸多后手，保留下一部分血脉。但自今日之后，幽明谷内的这些妖族，肯定是要彻底消失了。 害怕吗？ 大概会。 幽池似是随意的望了眼下方的族群，有的妖族还尚未成年，只有化灵期的修为。但是面对族群的危难，他们依然坚定站在了这里。 过往很多年里，幽明圣象一族，也曾毁灭过很多族群，让很多族群就此从世间消失。那些族群在灭亡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幽池不知道。 当天边几十道虹光显现出来的时候，幽池脸色彻底凝重起来，望向前方，周身灵压暴涨。与此同时，周围所有的妖王高手，同时施展出不同的秘法，尽可能的燃烧自己，提升自己的力量。 既然是最后一战，再藏拙也就没了任何意义，没有任何留手的必要了。那些所谓的底蕴，这个时候若是还不用的话，那就只能留给敌手了。 “杀！” 幽池一声怒喝，随即率先冲出。如一颗灭世流星，砸向前方十余位纯阳高手。 …… 一场突如其来的幽明谷大战，震惊当世。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最终，幽池和另外一名幽明圣象族纯阳，燃烧了自己的灵体与神魂，绽放出极致的力量，拼死了妖王殿的一位纯阳妖圣，同时伤五位纯阳！ 这五位纯阳，都受了严重的道伤，很难痊愈。因为幽池用上了这一族的真正底蕴，很多手段，都是昔年幽明仙尊直接留下来的。即便是纯阳妖圣，也难以抵挡。 最终，幽明谷化为一片虚无，彻底从世间消失。 但同时，联军方面，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不但死掉了一位纯阳，重伤五位纯阳，返虚后期的巅峰妖王，更是死掉了数位，伤了十多位。 在幽池的阻拦下，又有数位返虚妖王，提前冲向各族领地，拼命破坏。虽然最后都被各族闻讯赶来的高手斩杀，但一路上造成的破坏，仍是极为惨重的。 这一战，妖族折损掉的巅峰力量，或许已经足可以比拟一家昔日的人族圣地宗门了。而这一战之后，幽明圣象一族，也就此彻底除名。身在前线的名将幽道成，最后带领亲卫队身陷重围，自爆而死。 这场大战，来的如此突然，结束又如此迅速。 事先大家都没想过，这一次，几族竟然能够真正放下所有成见，倾尽全力联手。 而随着幽明圣象一族的消失，残存的一些附属族群，虽然还存在多位返虚，但却再没了抵抗的念头，纷纷直接投降。更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在瓜分幽明圣象一族地盘的时候，几大联盟竟然罕见的并没有内斗，而是按照先前订下的约定，妥善进行瓜分。 从地图上看，幽明圣象一族的地盘，被瓜分成了四份，分别被妖王殿、白山玄树、太虚金睛猿、九清蝉这四家联盟瓜分。至于吞海鲸一族，则并没有分去任何的地盘，但同时也得到四家的承诺，未来东海妖盟崩溃之后，所辖海域完全归吞海鲸一族所有。 除此之外，四家联盟所分得的地盘，一样令人深思。从地图上看，这四家的地盘，除了和自家地盘接壤之外，全部和修真界有接壤的区域。更有意思的是，四家联盟和修真界的接壤边境，竟然相差无几。 这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巧合。 在四家联盟开始瓜分的同时，修真界也开始进行插手，尽可能的袭扰妖族，阻止这四家顺利占领更多的地盘。然而最终，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四大联盟不但占领的大片的地盘，而且开始迅速清洗各自地盘内部，力求尽快掌控。 另外，就在幽明圣象一族崩溃的同时，吞海鲸一族也开始大举入侵东海。让大家更加意外的是，这一次其他几家非但没有从中作梗，反倒纷纷派出高手，协助吞海鲸一族进攻。在几大联盟的合力进攻下，本就已经被打得一蹶不振的东海妖盟，开始彻底崩溃。就连原本作为联盟中坚力量的几大王族，也开始显现出投降的倾向。 东海的战事，想必也不会持续太久。 就在妖族风起云涌的同时，修真界这边，也发生了种种大变化。自赤央平原一战后，应离景原的邀请，几大圣地终于齐聚坤卢山，商讨和谈一事。 这一次坤卢山之会，同样聚集了天下所有大势力的目光。大家都明白，这次会议，不光会决定日后修真界的整体走向，更会决定以后修真界对妖族的战局。 甚至，有可能直接决定，日后天下真正的归属，到底会由谁真正证得仙位。 第64章 恭送 卫易虽然一直没想明白，为何师父会留下那样的遗言。但既然如今已是掌门的三师叔，同意由他前往坤卢山代表宗门进行和谈，那卫易自然也不会太过推辞。 不过，带谁去参加和谈，这是个问题。 卫易认为，这次和谈不管谈不谈的拢，危险其实都不算大。因为当下几家确实都有和谈的期望，就算谈崩了，直接当场下死手的可能也不大，至少要留一线生机。如此一来，卫易要不要带两位纯阳老祖，就成了没必要的事情。 若是离景原真的打算翻脸，就算卫易带上一大票高手过去，在中州地界，真未必能全身而退。所以最后卫易想了想，决定另辟蹊径，除他之外不带任何返虚前往，但同时要带上一大堆智囊型的人才，方便卫易进行谈判。 虽说宗门已经经过商讨，给出了相应的底线和筹码。但对于谈判这件事，卫易扪心自问，还是不太擅长。所以与其如此，卫易还不如带上一群智囊。如果谈判过程当中出了什么问题，也好及时补救。 简单来说，这次大家闹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卫易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替宗门争取更多的利益。 既然是要挑选智囊型的人才，卫易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唐渭。唐渭这些年在鱼龙岛上，帮了他很多，虽然卫易一直想不明白，唐渭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奉自己为主。但这些年唐渭的所作所为，确实足以证明，他是真心替卫易在谋划。连叶朝归活着的时候都说过，卫易可以对唐渭完全信任，卫易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任何疑虑。 而除了唐渭之外，卫易其实也想到了一直久居岛上的范梧。但这一次，卫易却犹豫了很久，仍是没想好要不要带范梧一起。原因很简单。因为直到现在，卫易还是摸不准范梧所求为何。虽然唐渭替他打了包票，说他可以信任范梧，范梧也会竭尽全力替他进行谋划。甚至于范梧还曾主动上门，说卫易若是信不过他，可以直接对他施展奴役手段，将他转化为自己的修奴。但卫易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卫易觉得，对于范梧这样的人，就算自己将其变成了修奴，一样无法做到万全。以对方的智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算计自己一次。与其如此，还不如平等相待，还有真正收服对方真心的可能。 只是最后，在唐渭的劝说下，卫易还是选择带上了范梧。原因有二，一是有唐渭在，就算范梧有所图谋，唐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不至于被算计。二来，范梧的天机术继承了姚老头的衣钵，堪称当世绝顶，连延棺真君这位天玄宗如今天机术最强的天机士，都曾明言，自己最多与范梧在天机术上水平相当。有范梧的天机术帮忙，卫易在接下来的谈判当中，倒是能占据一定的优势。 除了唐渭和范梧之外，卫易还从宗门选择了数十位各类智囊型的人才，都是在天玄宗内部足以独挡一面的特殊角色。他们修为未必多高，但都有各自擅长的经营领域。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是直接出自掌门直属的枢事院。对于这些人的本事，卫易是很清楚的。带上他们，不管谈到哪一个领域，卫易都不至于抓瞎。 当然，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些人得身在东海。要是不在东海的话，光是路程就来不及，卫易也不能一个一个去接。 最终，卫易组织了一支近百人的队伍。除了卫易和那些智囊之外，再就是一些处理杂务的修士。这些人修为普遍不高，大都是周天境，有的甚至还是化灵期修为。然而卫易却觉得，带着这些人，甚至比带着几位纯阳几十位返虚更加让他感到踏实。 …… 鱼龙岛上，有一座大型的云梭降落场，供来往岛上的云梭停靠。在这座降落场外的官道路上，有一座供路人短暂休憩的小亭子，名为折柳亭，取折柳送别之意。要说此亭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亭子本身位置有些特殊，所以才被大家取了个寓意深重的名字，成了送别的一处所在。 今日一早，折柳亭附近陆续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当中，基本上都是周天修为，而且大多年纪已经不小了，一个个都是垂垂老矣的模样。只是这些人见面之后，彼此之间都显得颇为熟络，不由聊起了一些彼此之间当年的旧事，哈哈大笑起来。 从他们的谈话当中，依稀可以听出，这些老人，皆是昔年天玄宗经历云莽天灾之前，留下的一批门派精英。今日或许少有人认识他们，但多年之前，他们这些人却是天玄宗真正的精锐。 这群老人聚集在这里，又不曾隐藏自己的修为，自然让很多路过修者，为之侧目，还以为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要知道，数百位周天境齐聚一处，这可太为难得。 恰好有位岛上大商行的东家路过此地，无意间看到其中一位老人后，连忙带着一副笑脸跑了过来，向这位如今在东海北部海域，权柄滔天的实权将军问安。正是因为这位老人早年的一句话，让他的商队畅通无阻。结果这位富商的热脸却贴到了冷屁股上，很快他便看到旁边有位修为不过化灵期的老人，朝这名实权将军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笑称一句‘魏老三，行啊？如今我这个队正都没人搭理，你魏老将军倒是人人认得’。结果便看到这位魏姓实权将军，脸色铁青，然后看向那位富商，不耐烦的说了句‘老子不认识你，没事快滚’。 在这名富商离开之后，很快又有几名老人，笑着走了过来，嘲讽这位实权将军‘人脉广泛’，结果让这位在东海北部海域军界，权势滔天的老人，只能老脸通红，并且想着回头一定要让这家商行吃点苦头，才好发泄自己今天丢了面子的怒火。 那位商行东家，大概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无妄之灾？ 这群老人，修为高低不同，彼此官身地位更是差距极大。但他们却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便是云莽天灾前，天玄宗留下的那部分精英弟子。 昔年一场云莽天灾，让天玄宗遭遇了浩劫，被迫退居东海。在云莽天灾之前，天玄宗曾将门中最精锐的一部分弟子撤向东海，以期日后东山再起。后来天玄宗二度崛起，这些昔日被宗门寄予厚望的弟子，也没有辜负昔日宗门的期望，开始陆续成为宗门的中坚力量，走上不同的位置。 天玄宗能够二次崛起，这一代人无疑是做出了最大的贡献。他们当中，既有叶朝归这样的不世出奇才，也有如今的掌门荣多福。不过，能够进阶返虚，到底只是极少数的人。一般的精英弟子，大多也就止步于周天境。还有少数人，或许早在很多年前，便因为替宗门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而伤了修行根本，连周天境都彻底无望。但对于这些人，天玄宗也没有忘记他们的功劳。除了让他们的功劳庇护子孙外，还赠送给他们一些延长寿元的奇珍异宝，让他们可以多活一两百年。 对待功臣，天玄宗从不吝啬。 如今这批老人，在天玄宗内正是位高权重的当打之年。当年能够被天玄宗主动留下来的精英弟子，但凡能够顺顺利利走到今天的，地位都不会太低。其实这样的老人，并不是只有这些，只是其他人或许位置更加紧要，无法脱身。亦或者远在其他修炼界，无法赶来。 至于今日，这些老人齐聚于此，只是为了给一个人送行。 临近正午，卫易终于出现，身后跟着唐渭和范梧两人。至于其他人，早已先登上了云梭。在见到这些老人的时候，卫易没有如何意外，因为鱼龙岛上的一切，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的到。这些老人的聚集，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在看到这些老人时，卫易却神情肃穆。 众目睽睽之下，卫易对在场所有老人，深深一揖。 一揖到底。 不是单独拜某一个人，而是拜这些昔日在天玄宗危难之时，赌上一切也要扛起整个宗门的老卒。 “恭送岛主！” 数百位老人，几乎同时抱拳拱手，恭送之声此起彼伏。 …… 云梭缓缓起飞。 按照既定规划，这艘云梭会先前往五原城，和曹家使团汇合。曹家这次和天玄宗差不多，返虚以上只去了一位家主曹本熹，其余皆是智囊型人才。 这次会谈，和上一次坤卢山之会不同。上一次坤卢山之会，各方虽然都有达成和约的意向，但彼此之间利益诉求不同，都想趁着这个乱世壮大实力，所以最终并没有达成和约。然而这一次，各家在经过百年乱战之后，都已经损失惨重。如今的修真界，确实再难经受下一个百年的混战了。 云梭起飞之后，卫易站在舱室边缘，透过窗子望着无尽东海，心中百感交集。刚刚那数百位老人的恭送之声，至今仍是在他耳畔回响。 这是一种承认。 一种对他身份的认可，同时也是对他这些年对天玄宗付出的认可。 “这几百人，都是天玄宗昔年留下的火种，意义非凡。他们主动来送你，算是变相承认了你的身份了？” 范梧走到卫易身后，轻轻开口，脸上并无半分揶揄之色。 在听到范梧的议论之后，卫易只是微微点头。 “我之前不太明白，为什么我师父在坐化之前，会留下那些布置，甚至还留下遗言，一旦宗门有这种议事，将由我牵头去参加。但是现在，我确实明白了。” “哦？” 范梧倒没有如何意外，只是继续站在卫易背后，听着卫易继续诉说。 “第一，我师父坐化之时，我只有神位初期修为，难以执掌宗门大权。就算我师父强行把我推上位，对我对天玄宗整体而言，都不是好事，弄不好还会搞得天玄宗内部出现分裂的迹象。如今不是云莽天灾那时，云莽天灾的时候，我师父能够以周天境修为接任掌门，是因为大家没别的人可选，但是现在，选择很多。” “第二，我出身南字一脉，南字一脉连出数代掌门，本就是违背宗门惯例的事情。不过，由我三叔叔接班，会好很多。因为谁都知道，我三师叔那个性子，注定不会搞什么一家独大，这对维护天玄宗的传统，是有好处的。反倒是我，很多人可能无法接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卫易忽然深呼吸一口气，神情肃穆道：“我其实一直都不是那种适合做掌门的人，或许我将来有望达到巅峰，但掌门这个位置，真的不适合我。我更适合的，是天玄宗精神上的领袖。更近似于昔日顾飞鱼在两剑山的位置。而且，让我单开一脉，这个身份，其实更有利于我做事。既可以代表天玄宗，也可以代表我自己。若是将来真的出现最坏的局面，如果我作为天玄宗掌门，很难和其他几大圣地联手。但若是我只是鱼龙岛岛主，这要容易很多。” “再有，我修行的是神力，而非天玄宗一脉的正统手段。若是由我去做天玄宗的掌门，很多人在感情上确实也很难接受，尤其是这些老人。” 范梧微笑点头。 “所以，这数百位老人的恭送，对你来说，算是一种变相的承认。他们不愿意接受你当掌门，但却愿意接受你成为天玄宗精神上的领袖。而且，这个位置，也只有你最合适。” 卫易沉默无声。 他知道，今日这些老人齐聚于此，其实并不是有人命令他们如此。而是有人简单提议之后，他们自发而来。 这远比单纯以命令让他们前来，重要了太多。这意味着，卫易这些年所做的一切，终于得到了他们的承认。 “我叫卫易。” “我是天玄宗的卫易！” 第65章 许老九 刑罚院的许老九，今日破天荒的没有到院内按时点卯，也没有事先告假，甚至连让府上的下人过来打个招呼都没有。 这让刑罚院以往与他不太对付的几位同僚，不由幸灾乐祸起来。不按时点卯，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原本以这位许老九的身份背景，这倒也算不上什么小事，毕竟他的背后，是那位历经数朝不倒，如今更是贵为当朝首辅的果然翁。奈何许老九脾气火爆，在刑罚院内得罪了不少同僚。如此一来，既然被抓到了纰漏，人家自然也就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肯定是要借题发挥一下了。 许老九是个外号，他的真名叫做许鸣川。之所以会得到这么一个外号，便是因为许鸣川脾气火爆，每次见到同僚有不轨之举的时候，总会主动揭发，丝毫不讲任何情面。所以自打百年前入京为官以来，在哪一院都待不长久，不管在哪一院为官，肯定会得罪周围的大部分同僚，最后被许多同僚一同发力，调往其他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鸣川在过去百年当中，已经先后在十二院当中的九院任过职。除了闻道、宗正、天机三院之外，其他九院，许鸣川无一错过。百年历任九院，这在咸安城的官场上，也算是颇为罕见了。 对于这个讨厌的许老九，也不是没人想过要将他调离京城，调去外地做官。不管调去哪里，反正别继续留在京城恶心人就好。奈何每次调令提上去之后，都会被那位在内阁当中一言九鼎的果然翁给打回来。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讨厌的许老九，曾是昔日果然翁的弟子，而且非常受果然翁的重视。 如此一来，自然又有许多人，想着上门去讨好许鸣川，希望能够和许鸣川结下一份厚重香火情。可惜许鸣川软硬不吃，用许鸣川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老子知道自己这点斤两，这辈子又不打算再升官，看你们不顺眼那就办你们，干嘛要跟你们讲什么狗屁人情世故’？ 像许鸣川这种人，绝大多数人都讨厌他。因为他软硬不吃，而且又不跟你讲什么人情世故，更不收你的好处。想把他调离京城或者将他贬官，也不可能，除非那位果然翁哪天死了。不过大家也知道，就算果然翁死了，大家能不能动得了这个许老九，仍是一个未知数。因为早些年果然翁被一撸到底的时候，大家也曾试着合力想要把他撵走，结果相应的文书传到内阁之后，马上便石沉大海，再没了消息。 对于这样一个人，除了把他给赶到其他院，让他去祸害其他院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他敬而远之。好在许鸣川为官确实清廉，京城官场上佩服他的也不在少数，平日里大家倒也抓不到他的把柄。所以今日，当许鸣川没有按时来院里点卯的时候，很多往日里和许鸣川有仇的执事，便想着趁此机会，多写几封奏折文章。就算不能让许老九就此滚蛋，好歹也得恶心他一下。 这些事情，许鸣川其实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是他却并不在乎。今日一大早，许鸣川拎着两坛子顶级灵酒，来到东临街的余府。虽然余府的管事告诉他，果然翁余福今日去京城外面的一座大型工坊视察，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许鸣川却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就那么抱着那两坛子灵酒，坐在门房干等起来。余府的管事知道许鸣川的身份，便想着要许鸣川入府去等。然而许鸣川却只是摇头，就这么一直在门房等着。 直到入夜之后，余府外一艘顶阶云车降落，那位历经五朝不倒的果然翁，终于回府。余福在看到许鸣川等在府门外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像没看见许鸣川一样，径直走入府中。而许鸣川则是随即屁颠屁颠的跟在余福身后，一同入府，倒也没谁拦他。 “今日过来，是想和我说当年那个赌，你如今终于赢了？” 入府之后，余福换上了自己在府内的便服之后，终于有了招呼许鸣川的意思。许鸣川只是嘿嘿一笑，随即将两坛子灵酒摆到余福面前，道：“老师这话可就外道了，虽说当年那个赌局我是赢了，但我今天这不是主动拎着酒上门了嘛！” 余福瞥了眼许鸣川的满脸坏笑，终于破功，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虽然他余福难得赌输了，但他今日真的输的很开心。 很多年以前，那时许鸣川还是刚刚结束了在两江那边的任职，返回京城述职的时候，曾和余福有一场极为私密的谈话。当时许鸣川除了聊过自己在两江那边的经历外，也说过一件小事，那便是他曾有意让当时已经被他看破身份的卫易，和离景原主动接触一事。当年许鸣川其实已经看破了卫易的跟脚，通过影卫的一些情报，猜到了素当时正寄居于卫易身上。不过，许鸣川并没有多做其他事情，因为他师承余福这一脉，坚持认为大离可以和几大圣地和平共处。而当时的许鸣川，之所以愿意介绍卫易和离景原认识，也只是心血来潮，认为天玄宗的弟子，和大离皇族子弟，也可以交个朋友。这样的关系多了，说不定便能够改变大离和天玄宗的关系，哪怕一丝也好。 当时许鸣川和余福聊起此事的时候，也只是随口一提，毕竟在当时的许鸣川看来，这不过是一记无关紧要的无礼手，只能算是他闲来无事的随心之举。而对于许鸣川的提议，余福则持反对意见，坚定认为就算双方可以做朋友，但这种私交一样于大局无补。 如今，百年已过。谁又能想到，昔日那个苍灵府的乙字头战部统领，那个小小的皇族偏支子弟，会成为如今的大离监国，等同于皇帝。而机缘巧合被高人寄身的小家伙，如今也成长为一方巨擘，甚至可以代表整个天玄宗。 “老实说，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认为他们的私交，会对接下来的谈判有什么根本性的影响。”余福仍是摇了摇头，道：“如今的陛下，还有那位鱼龙岛岛主，包括那位北方议长，这三人确实身份都非同一般，甚至可以说是至关重要。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在坤卢山上的和谈，会更多的从自己身后势力的利益出发。至于私人感情，则是会被他们尽可能的抛之脑后。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他们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 许鸣川此时同样摇头，“我也没说这点所谓的交情，就一定能产生什么根本性的影响。我只是说，哪怕有那么一定的影响，一点点好的影响，也就足够了。” 如果只是一点点影响……那应该还是有的吧？ 余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遥望向南方，望向坤卢山的方向。就在今日清晨，离景原已经率领一众咸安城各院的官员，前往坤卢山。而且这一次，离景原没有带任何返虚以上的高手扈从，只是带了一堆的周天境文官。 对此，之前咸安城内曾有过很大的争议。大家都觉得，就算离景原想要表现自己的诚意，也没必要只身犯险，更没必要用自己的安危去试探几大圣地。如今的离景原，可谓是一人安危，关系整个大离。若是离景原出了问题，那大离恐怕就真的要亡了。 然而，在听到大家的反对声音时，离景原依然力排众议，坚持自己的主张。而且，离景原仅仅只说了一句话。 “我就不信，他们两个敢杀我？” 余福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评价离景原这种强大的自信。如果说离景原是盲目的自信？若真是那样，离景原也走不到今天。但若说是离景原真的拿所谓的私人情谊，作为底牌的话，那确实太过天真了。 “也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数？” 余福遥遥望着南方，轻声呢喃。 …… 上一次卫易来坤卢山的时候，还尚未跻身七阶。放眼修真界，虽然已经算得上是中层修者，但比他强大的修者，实在是茫茫多。若非叶朝归愿意带着他，以他当时的修为和身份地位，是无论如何都没资格参加那场坤卢山盛会的。 至于今日，卫易虽然觉得，自己还是没这个资格，代表天玄宗参加这场坤卢山之会。但既然来了，他便不会有任何畏缩。 “这次各派和咸安城齐聚于坤卢山，注定会载入史册，影响以后的天下格局。但其实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这次和百年之前的那次不同，不管谈不谈得拢，无非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的事情。就算最后大家谈崩了，咸安城如今也没那个底气，同时对我们几家下手。” 相比卫易的紧张，曹家家主曹本熹则要淡定很多。因为百年之前的那场会议，这位曹氏家主亦参加其中。 卫易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次代表各家势力参加坤卢山和谈的人里面，这位曹家家主，似乎是唯一一个曾经参与过上一次坤卢山会议的人！ 百年前的那场坤卢山之会，各家都派出了自己的最强手，而最后谈判的时候，则是由各家掌门进去详谈。至于当时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卫易直到今天也不知道。 那次坤卢山之会，咸安城负责谈判的，是当时在位的乾安帝，后来仅仅过了三年之后，乾安帝便因为那场仙战，坐化于咸安城内。天玄宗的代表是叶朝归，叶朝归如今已经坐化。落霞岛的代表是落霞岛前代掌门，已坐化。两剑山的代表，亦是两剑山前代掌门，如今也已经坐化。 珈蓝寺当时来得是那位好好和尚，后来死在了咸安城外。天九宫来的是宫主郑当中，御灵宗来得是御灵宗前代掌门。这两人如今都已故去，而且门派传承都已经断绝。至于冰雪神殿，上次坤卢山之会，人家压根没来。 唯有曹家，上次来得是家主曹本熹，这次还是曹本熹。 这让卫易有一种确实已经过去了好久的感觉。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一百年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对返虚高手来说，也就是一次较长的闭关而已。然而之前这百年多的时间，却堪称修真界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百多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所以才会让大家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 “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上一次坤卢山之会，当时您和我师父，还有其他几派的掌门，到底都谈了什么，为什么最后会没谈成？这事我一直很好奇。” 卫易看向身旁的这位曹氏家主，态度恭敬。从官面上的身份来说，曹本熹代表曹家，而卫易代表天玄宗，两人身份完全一致，甚至于如今天玄宗势大，卫易的身份反倒是能够力压这位曹氏家主一头。但若是论私交的话，那卫易就真的只有做孙子的份了。不是装孙子，而是真孙子。因为从辈分上来说，昔年卫易的师祖素满山，娶了这位曹家家主的亲姐姐，连叶朝归都要尊称一声曹叔叔。而从曹圻那边论的话，卫易同样得叫这位曹氏家主一声爷爷。 天才就这点不好，实力未必多差，但辈分一定会很低。 “这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曹本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百年前的往事，“当时，我们几人各自代表各自身后的势力，进行谈判。虽说当时修真界已是暗流涌动，但其实大家都没想过之后的百年，会打得如此惨烈。而且那个时候，大家其实也是真的想着要达成一个协定，至少要保证修真界内部的整体安全，不能让妖族钻了空子。” “但是在那次和谈当中，有两件事，最后我们无论如何都没能达成共识。” “一是如何对待冰雪神殿。” “二是如果要达成盟约的话，大离将会占尽优势，其他几大圣地，日后注定会彻底消亡。” 第66章 三足鼎立 在曹本熹开口解释的时候，卫易知道，自己恐怕又要接触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了。 百年前那场坤卢山之会，卫易虽然亲身参与，亲自到过坤卢山。但对于当时几大圣地的掌门和那位乾安帝到底谈了什么，仍是完全不知道。 因为当时他们谈的时候，直接进入了一座临时开辟的空间秘境，彻底隔绝了所有人的感知。所以知道详细情况的，也就只有参与谈判的那几人。后来那场谈判结束后，几人没有说，外人自然也就无从得知。 包括卫易，哪怕是以卫易现在的身份，一样无从知晓。 “现在回头来看，有些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尤其是有关冰原的事情，如今更是广为大家所熟知。”曹本熹缓缓道：“但是当年不一样，有关冰原的事情，那都是真正的秘密，不能随意泄露。” 卫易点了点头，早在百年多以前，冰原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确实是极为神秘。就连几大圣地，也同样对其知之甚少。不过这些年以来，冰雪神殿已经走出了冰原，并且成了如今修真界北方的霸主，大家对冰雪神殿也逐渐开始了解。卫易更是和冰雪神殿牵连极多，还曾多次见到过冰雪神殿的那位殿主东连。 就连卫易如今的这身本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和冰雪神殿有莫大的联系。 “第二个问题，不难理解。如果那时候和大离签订了和约，几大圣地便不可能再有扩张的机会。返虚不能下场参战的话，以大离的普通军力，完全可以同时应对所有圣地门派，甚至还有余力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就算几大圣地联手，仍是不可能对大离造成太大的威胁。” “大离这些年一直视几大圣地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机会，不可能错过灭亡几大圣地的机会。所以，当年我们拒绝签订和约，其实更主要的是为了自保。就算和约再怎么细致，大离依然可以借妖族之手，清理掉我们。另外，和约一旦签订，我们几家最多拥有一界之地。除非我们能够再出一位昔日先祖那样的绝代人物，独自单开一道，聚集足够多的气运，才能够成就仙位。反观大离，就算不出这样的人物，单凭他们执掌半个修真界的气运，一样足以支撑一尊纯阳极限的高手成就仙位。” “不签和约，我们还有希望传承下去，但修真界有可能发生内战，从而给妖族一些机会。而签了和约，我们几家圣地必亡无疑。” “所以当时，我们一致决定，不签任何和约，但同时达成共识，那就是日后哪怕修真界开始内战，也要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不能让妖族趁机占了便宜。但大家都没想到，后来百年 发生的战事之惨烈，远远超出了我们当时预计。”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卫易沉默无言，只是静静听着。这个理由，他其实猜到了一些。因为以当时几大圣地所处的局面，确实就是如此。 为了自家的传承，放弃修真界和平的希望，冒着修真界战火连天的风险，拒绝签订和约。这种做法，听上去似乎有些自私，但其实却很合乎人情。 如果只是牺牲一人，便能换来整个修真界的太平，那当下绝大多数的顶尖高手，或许都会这么去做。这一点都不夸张，因为真正的顶尖高手，其实极少有那种自私自利之辈。说他们心怀天下或许谈不上，但肯定都有那种敢为天下先的心气。尤其是那些寿元无多的老辈高手，很多早已不在乎生死，若是让他们来做这样的选择，大抵都会选择牺牲自己。 但若是将牺牲一人，换成牺牲自己背后的整个宗门，那就截然不同了。 为了天下太平，牺牲掉自家宗门的无数性命，让无数自家后辈去送死？抱歉，这不是什么深明大义，这是蠢！身为一家圣地门派的执掌者，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家宗门的生死存亡。 就拿卫易来说，如果死卫易一个，能够换来天下太平，卫易大概率也会这样去做。但若是让他牺牲整个天玄宗，那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连天玄宗都没了，还要整个天下干什么？ “但是，如今不同了。” 曹本熹继续道：“如今咸安城早已不复当年的强势，南面有你们天玄宗，北边有冰雪神殿。如今的修真界，是三足鼎立的时代，不存在当年的矛盾。就算大离想以一己之力，同时对抗几大圣地，也是根本做不到的。而且，以你们三家目前的地盘，气运也不足以支撑一尊仙位就此证道。既然大家的传承都没有断绝的风险，这个时候，大家自然也就愿意来和谈了。” “要不然，你以为真凭他离景原一句话，老头子就得万里迢迢跑去中州？人老了，最不愿意大老远的跑路，在家呆着多舒服？” 卫易不由讪讪一笑，和这位曹氏家主接触多了才会发现，这位曹氏家主其实也是个妙人。虽然位高权重，执掌整个曹家，但本人心性却多少有些洒脱随意。用云莽那边的话来说，就是个老小孩。 “至于另一个原因嘛，当时大家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也是一个共识。当时在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叶掌门忽然向当年那位乾安帝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达成盟约的话，大离要如何对待冰雪神殿？我们又该如何对待冰雪神殿？” “你知道乾安帝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卫易摇了摇头，设身处地想想，卫易其实想不明白，为何当时师父会主动去问这样的问题。因为这两件事，明显看上去就完全不沾边才对。 “你是不是觉得，这两件事毫不沾边？”曹氏家主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当时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叶朝归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当乾安帝回答之后，我明白了，其他掌门也明白了。” “当时乾安帝回答了五个字：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卫易听得一头雾水，刚刚曹家家主说的这些，就好像在打哑谜一样。哪怕他设身处地去想，也没想明白这番对话当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曹家家主继续道：“你听不出其中的问题，这倒也不奇怪，因为有些事情，确实是只有各派掌门才有资格知道的事情，比如各家仙位始祖的一些传承。不过，你如今虽然不是天玄宗掌门，倒也算是天玄宗的代表，有知道这些的资格。” “冰雪神殿，早年一直极为神秘，除了咸安城之外，从不和我们几大圣地接触。不过，我们好歹也是修真界的几大巨头，其实还是能够追溯到一些情报。比如我们知道，昔年在那位冰雪女神证道之前，冰原和外界的隔离，其实并没有这么强。而在冰雪女神之前，两剑山、御灵宗、天九宫这三家的证道始祖，都是在其之前证道的，对于冰原那边的事情，自然也有一些了解。至于冰雪神殿之后的几家圣地，我们的证道始祖其实也猜到了一些东西。以我们始祖的力量，若是想要强行进入冰原，自然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我们曹家先祖就说过，如果他强行进入冰原的话，冰原上的所有修者，都会死绝。” 卫易点了点头。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尤其是对他来说，更是如此。因为冰雪神殿曾是大离皇祖最坚定的追随者，作为上古遗民，进入修真时代后，一旦他们离开冰原，便容易被天地间的灵力大道针对，会必死无疑。冰原上的那道冰壁，既是一种限制他们离开的手段，同时也是保护他们的壁障。 “我们的先祖其实怀疑，过往万年的历史，其实都是大离皇祖布下的一个局。而冰雪神殿，则是大离皇祖留下的一记后手。” “不过，如果说天地之间，还有谁一定知道，冰雪神殿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那么毫无疑问，大离皇帝是最有可能的人选。我们几大圣地，历史上其实也都试着对大离进行渗透。但最后我们发现，不管是大离的历代首辅，还是某位纯阳离姓老王爷，对于冰原那边的事情，同样知之甚少。” “如此一来，我们更加坚信，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历代的大离皇帝。” “然而当日和谈的时候，乾安帝却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冰雪神殿。如此一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是在敷衍我们，冰雪神殿其实一直和咸安城是一个阵营的。另一种可能，他也不知道冰雪神殿的一些事情，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卫易忽然重重点头，露出一副恍然之色。 相比这位曹氏家主，他知道的东西，其实更多一些。关于冰原那边的一些秘辛，恐怕无人比他知道的更多。 历代冰原之主，都是以恢复神力时代，作为自己的使命。然而对于大离来说，尤其是对于历代大离皇帝而言，最重要的使命，是延续大离的国祚。 身为大离皇祖的传承者，历代大离皇帝，应该知道冰雪神殿的真相才对。如果冰雪神殿也是大离皇祖的后手，本就已经强大的大离，再加上冰雪神殿的帮助，将会强大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那种情况若是真的出现了的话，大离会瞬间横扫北方。几大圣地到那个时候，更没有任何胜算。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冰雪神殿的存在，是一个更大的威胁。不过这也只是从当时来看而已，若是再过几年，这个猜想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后来，大离默认玉州独立，以玉州和御灵宗作为抵挡冰原的桥头堡。再加上后来的远东易帜，都足以说明，大离和冰雪神殿，并非一路的。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所谓的真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其实现在回头看来，当时之所以没有谈拢，除了大家各有各的利益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各自的底线。彼此之间深深的猜疑，以及大家所求利益的不同，才让当时的那场机会难得的和谈，最终无功而散。”曹本熹说到这里，不由又笑了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历史上的哪一场大战，不是这个原因？” 卫易深以为然。 叶朝归曾评价过，修真界历史上的所有战争，如果真正细究其原因的话，从后世的角度来看，其实都很可笑。大家所求的，无非就是彼此之间都能过得更好一些。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谈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想要解决问题，只有先在战场上打上一仗，要么一方把另一方灭了，要么双方都损失惨重，然后才能重新回到谈判桌上。 无一例外。 …… 离景原的这次邀请，虽然修真界几大势力的态度反应不一，但最终，各家还是全都响应了离景原的号召，齐聚于坤卢山。 当卫易再次看到那座雄伟的坤卢山时，心中百感交集。 上一次，他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加了那一次的会谈。但这一次，他是真正要参与会谈的人。 进入坤卢山范围后，云梭便降落了下来。因为坤卢山禁绝灵气，云梭在这里飞行，难度太大。两次修真界会谈，都将地点选择在这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坤卢山这边，便是返虚修者，一样无法凝聚天地灵气战斗，而且也无法做到灵力无尽。更别提派遣大量战部或者高手进入坤卢山，进行围杀了。 就算大离想要撕破脸，想要在坤卢山这座战场围杀几大圣地的掌门，也是难如登天。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唯有此地，能够满足这个要求了。 山顶之上。 在卫易代表天玄宗与曹家家主抵达之前，身为这次和谈发起者的离景原，已经事先在这里等候。 “见过监国。” 在卫易登顶的同时，离景原立于登山山路的尽头，如同上一次的乾安帝一样，在那里静静等候。 只是这一次，卫易没有执臣子礼，而是单纯的以执道友之礼。 如今的修真界，已经不再是昔年那个大离一家独大的时代了。 而是三足鼎立！ 第67章 第二次坤卢山之会（一） 故老相传，坤卢山是万山之祖，在上古时代，曾是无尽神灵的居所，可直通天外。 上古时代的坤卢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大家不知道。但是到了修真时代后，这座坤卢山依然保持着神秘的色彩，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表现。比如强大的禁灵，便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卫易早年来的时候，对此感受还没那么深。但如今再来看，可就别有一番滋味了。坤卢山的禁灵，可不光是对于普通修者，便是返虚和纯阳老祖，一样要受到限制。 更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他识海当中的那枚传承光球。 如今万劫塔已毁，所谓的传承光球，其实更多的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卫易现在已经知道，所谓的传承光球，其实就是极道仙兵的一缕大道法则所化。在极道仙兵已毁的情况下，这传承光球也就是一个能够源源不断提供灵气的宝贝而已。 然而今日，当卫易踏足坤卢山之后，却发现识海当中的那枚传承光球，竟是彻底停滞了！ 这可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只有卫易昔日流落幽冥之海的时候，才曾经出现过。而且，卫易上次来坤卢山，传承光球虽然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还是能够旋转，只不过提供的灵气少了许多，受到了很大的压制。 看来，应该是万劫塔被毁，导致传承光球被彻底压制了的原因。 这就真的很可怕了。 这也就意味着，坤卢山的禁灵能力，甚至强到足以压制一部分仙道法则！便是仙位的大道，若是不完整的话，一样要受到此地禁灵能力的限制。 除了禁灵之外，卫易在踏足坤卢山之后，更试着去感知坤卢山此地的大道，有何特殊之处。然而遗憾的是，卫易能够感觉的到，此处的大道与外界截然不同。但要想感悟的话，却是根本不可能。 卫易知道，不光是他如此，历史上很多强者，其实也都有过同样的念头。别的不说，光是此地强大的禁灵能力，就足以让所有人眼红。若是能够掌握这种能力的话，那可是连纯阳老祖的灵力，都能瞬间压制住，那岂不是直接无敌了？可惜这万年以来，包括历史上的几位仙尊，似乎都不曾真正掌握这里的禁灵之法，卫易自然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至于传说当中，这里曾是上古许多神灵的居所，隐藏了无数的宝藏。卫易感知了一番之后，也没感知出什么异常来，最后也只能暂时放弃了。 不过，毫无疑问，坤卢山一定有大秘密，只是卫易暂时还无法发现罢了。 在卫易和曹氏家主抵达之前，珈蓝寺的人已经先行抵达。在山顶上，卫易一眼便看到了昔年曾与他有过交集的恒秀和尚。 这次和谈，大家似乎心照不宣一样，都没有带什么顶尖高手扈从。珈蓝寺这边，除了恒秀和尚之外，亦没有带其他返虚以上的高手。卫易早就听说，之前那位好好禅师死在咸安城之后，恒秀和尚便以返虚初期的修为，被推举做了珈蓝寺的新任主持。返虚初期修为担任主持，这在珈蓝寺历史上，确实还属首次。 不过，就算当上了珈蓝寺的新任主持，恒秀和尚依然极为神秘，外界对他的了解，依然极少极少。天玄宗的情报部门，这些年倒是也搜集到了一些有关他的情报。但天玄宗的情报，也只是说恒秀和尚疑似昔年珈蓝寺宝静和尚的转世身。 对于这个恒秀和尚，卫易虽然和他交集不多，但却十分好奇。之前也一直想着有机会去西漠走一遭，一定要见见恒秀和尚，只可惜后来一直没有机会。于是当下卫易登顶时候，对恒秀和尚报以一笑，后者也同样以微笑回礼。 至于离景原，虽然双方更加熟悉，但卫易反倒没有过多寒暄。因为今日双方的身份，都实在是太特殊了。离景原代表了大离，而他则代表了天玄宗，阵营不同，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卫易和曹氏家主登顶的时候，恰是清晨。随着卫易开始在坤卢山山顶等候，晨光撕破晨雾，让视线可以看得更远些。在晨雾散去之后，站在山顶便可俯瞰极远，依稀可见半山腰处的云海滔滔，倒是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在天玄宗和原陵曹家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两剑山和落霞岛也终于联袂而至。只不过，当玄平剑圣出现的时候，众人都不由微微紧张了一些。 墨貂寺死后，玄平剑圣只怕已经可以问鼎当世杀力第一人，而且无人能够在纯粹杀力上与之争锋。卫易虽然如今已经进阶返虚中期，但若是玄平剑圣与他翻脸，要在这里杀他的话，卫易大概率是能走得掉，但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卫易身边的曹氏家主，手段或许比玄平剑圣更多，但若论暴起杀人一事，还真比不上玄平剑圣，远比不得玄平剑圣带给大家的威慑这么强。 好在今日玄平剑圣也是只身而来，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登顶之时，这位当下杀力举世无双的纯阳剑圣，还对峰顶诸人抱拳拱手，并无任何杀意。至于玄平剑圣身边的谢弦歌，此番代表落霞岛而来，同样也带着极大的善意。 至此，便只剩下代表冰雪神殿的乐桓还没到了。 比起上一次坤卢山之会，这次参与的人数多了许多，但真正有资格谈判的人，反倒少了。上次是八大圣地的掌门，再加上那位乾安帝。然而这次便只有七人而已。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山路上终于再次看到一行人，为首自然是乐桓无疑。 永和三年，十二月二十八。 距离上一次坤卢山之会，已经过去了一百零四年。 一百零四年之后，修真界几大巨头，终于再次齐聚于坤卢山之上。 后世史称第二次坤卢山会议。 “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开始吧。” 离景原作为这次坤卢山之会的发起者，自然早有准备。在乐桓出现之后，离景原单手一劈，一道虚空门户陡然出现。 凭空在虚空之中，靠蛮力开辟一方空间，并且还能让其短暂维持住。这种手段，当年在卫易看来，简直是神乎其神的手段。但如今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卫易也可以随手做到。 随着这道空间门户大开，离景原率先迈步其中，进入了这座临时秘境。接下来，珈蓝寺的恒秀和尚，紧随其后，步入其中。其他几人，也先后尾随而入。 十二月二十八。 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三天。 在那道空间门户闭合的同时，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这场谈判，将会彻底决定天下大势的走向。谈成了，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新年礼物。谈不成，那就万事皆休了。 …… 虚空之中。 整个临时空间，只有十丈方圆，便是在秘境当中，也算是极小的了。不过用来当作会谈的场所，倒也足够大了。这座秘境的边缘，都是透明的空间壁障，外边便是微不可查的空间乱流。今日进入其中的几人，都可以瞬间撕裂这层壁障，返回坤卢山山顶。 几人相对而坐。 “这次大家能够来，本身我便已经十分高兴。大家能来，便说明大家都有和谈的愿望。”离景原率先开口，“我真的希望，这次我们能够达成一个像样的和约，至少未来的岁月，不要再出现整个修真界全面开战的局面了。” “想要不出现修真界内战的局面，这自然也是可以的。” 玄平剑圣微微一笑，道：“只要大离愿意把麾下的几界之地，交给我们两剑山，让我们两剑山的气运足够壮大，足够支撑一尊仙位证道，我两剑山自然不会再参加任何战事。而且百年之后，天道再开，我修者也有人能够先妖族一步证道，同样可以保人族未来万年的昌盛。” 玄平剑圣一句话，让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就在玄平剑圣话音刚落之后，谢弦歌同样开口道：“和平谁都想要，我们也不想看到修真界战火连天，死伤无数。但问题是若是不能决出一个真正的胜者，百年之后天道再开，谁能让保证下一个证道的，一定是修者？若是妖族那边先行证道，以后连修真界都没了，人族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就为了现在少死人，让以后多死人，是不是有些太过幼稚了？” 气氛顿时更加沉闷起来。 就像离景原所说的那样，今日大家愿意来，自然都有和谈的期望。但玄平剑圣和谢弦歌所言，也是事实。 虽说当下修真界战火连天，死伤甚重。但这个结果，总好过未来妖族那边先行证道，然后让整个修真界彻底灭绝。 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想要达成和约，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一点，大家都明白。但不管是卫易还是乐桓，都没打算刚开始便提出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一经提出，想要再谈下去就很难了。 “让我大离交出几界，这自然是不行的。” 面对两剑山与落霞岛的诘问，离景原并没有任何恼怒，反倒是平静回答道：“这百年来，天下大战不休，归根结底，无非是为了气运和传承两个原因。各位都怕自家传承断绝，我大离自然也怕。” “那监国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玄平剑圣笑着望向离景原，目光当中并无鄙夷，反倒是有些欣赏之意，这倒是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离景原扔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随即又道：“只要达成了和约，我们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若是无法达成和约，那便解决不了。” “怎么说？” 这一刻，所有人皆望向离景原。 “我认为，我们不妨定下这个一个盟约。自此之后，返虚之间，可以争仙，但不得插手返虚之下的修真界内斗。另外，我们几家也要定下和约，至少未来百年，不要再进行战争。然后，我们应该一致对外，优先解决妖族。只要我们能够重创妖族，让妖族无法形成一个整体，妖族自然无法证仙。” 秘境内，众人一片寂静。 离景原所说的，自然不失为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其实大家事先也都想到过。但这个办法，也就是听上去很美好而已，想要实现，实在是千难万难。 因为利益。 就算真的能够达成和约，共同对付妖族。到时候出兵问题，如何解决？是由临近妖族的天玄宗、落霞岛两家出兵，还有由几家势力联合出兵？若只有天玄宗、落霞岛、两剑山单独抵抗妖族，那这几家势必要防备背后大离的偷袭。与其如此，大家还不如先打内战，先联手灭了大离再说。若是联合出兵，事后又该如何分配战果？难不成要让所有地盘，全部为天玄宗、落霞岛两家所得？ 这显然不可能。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谁死人谁得利的问题。 “想形成一个同盟，共同对付妖族，优先解决妖族，这自然是好的，我天玄宗也赞成这个提议。” 卫易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但下一刻，卫易却又说道：“但监国有没有想过，谁出兵？谁死人？谁占地盘？难不成要让我们天玄宗独自面对妖族，然后签下和约。我们和妖族死斗一场，两败俱伤，百年之后再由咸安城从背后狠插一刀？” “这个提议，监国是不是想的太天真了？” 这番诘问，卫易并不是以自己的身份对离景原发难，而是代表天玄宗对咸安城的提问。无关乎私人情感，只有各自身后的利益。 这个问题，必须由他来提。 几大圣地当中，如今只有落霞岛和天玄宗直接与妖族接壤。至于两剑山，只有一条狭长地段接壤，所以并不算是主力。而相对于落霞岛来说，天玄宗更为势大。一旦妖族真的全面北上，天玄宗无疑要承受最大的压力，对此干系也最大。 “如今天玄宗虽强，但若是以天玄宗一家之力，抵挡整个妖族，这自然是强人所难。落霞岛亦是如此，若是妖族将来选择由落霞岛的方向北上，我不认为落霞岛凭借一己之力，能够挡得下整个妖族。” “想压制整个妖族，削减他们的气运，非得我们几家共同出兵才行！” 第68章 第二次坤卢山之会（二） 如果所有修者，都能很单纯的话，那修真界会简单很多。 这话是叶朝归临终之前，带卫易游历的时候说的。 可惜这注定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卫易记得，自己还是一个苦力，那时候就很单纯。每天就想着单纯出苦力赚钱，反正也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在沦陷区，想太多也没什么用。直到后来，卫易遇到了素，开始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然后，卫易开始慢慢变得复杂，修为越来越强，地位越来越高。 是不是所有强者，都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 卫易忽然很羡慕以前看过的那些意淫小说的主角。主角开始崛起后，往往一路过关斩将，无所匹敌。所有帮助他的，最后都会荣华富贵，得道成仙。所有得罪主角的，都会被狠狠踩在脚下，然后连带他的财富、女人以及所有的一切，全部会被主角抢走。看谁不爽就直接干掉他，事后也没有官府来抓他。 这种生活，就比较单纯，而且不合理，但是会让人觉得很爽。 但这种单纯的生活，注定不可能真的出现。 真实的世界，往往要复杂很多。 离景原的这番话，让在场几人再次沉寂下来。不是说离景原的这个提议不好，实际上，如果真的能够按照离景原所说，各家达成一致，所有兵力一致对外，优先解决妖族。然后修真界内部的返虚以上高手，再各凭本事，各自争仙，这其实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 但这个可能，实在是过于理想化。现实当中，绝对不可能实现。 “好，就算各家可以一块出兵，那么请问监国，谁去打硬仗？谁去指挥？若是战败了妖族，打下了一块地盘，这块地盘又该怎么分？若是监国说，仗我们一起打，但是地盘全归我们天玄宗所有的话，我们天玄宗马上愿意达成和约。而且，若是有谁不愿意的话，我们不介意和大离结盟，主动征讨他们。” 卫易笑容玩味，他的这番话，既有开玩笑的意思，但也将离景原这个方案的不可行之处点了出来。别的不说，以目前几大势力的关系，若是真的将各自战部调到前线去，估计还没等打妖族，这些战部自己就打起来了。 上百年的死战，让很多战部之间，都曾经交过手，而且打出了死仇。虽说当下这段时间，因为几大势力的暂时克制，使得各家边境上的战事少了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仇恨便就此消失了。 就在坤卢山举行这场和谈会议的时候，西漠边境，两剑山和落霞岛组成的联军，依然在和珈蓝寺的战部血战，双方打得极为惨烈。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想要达成和约，我们几家都必须有所舍弃。” 离景原摇了摇头，缓缓道：“我的方案是，我们几家按统领界数，以比例进行出兵。然后，我们在前线组成联军，各自派出麾下全部的名将级战将，组成一个小型议会，共同负责对妖族的战斗指挥。另外，我们几家的战部，在前线可以各自负责不同的防区，防区内的作战任务，一律由各自负责，其他防区没有任何责任。” “至于打下来的地盘，其实也简单，谁打下来的，就归谁！” 秘境内，众人再次沉默，开始纷纷盘算起离景原这个计划的得失情况。 不得不说，离景原提出的这个办法，确实存在一定的可行性。但是，同样也存在一些大问题。比如各家若是都向前线调兵的话，那调集的战部又该从哪里抵达前线？如果横穿天玄宗或者落霞岛的领地，那天玄宗和落霞岛两家，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而且，若真是按离景原说的这样，谁打下来的地盘就归谁。那将来一旦几家再次撕破脸，地处南方的天玄宗和落霞岛，无疑最占优势，可以轻易出兵兼并掉其他几家在南方零散的地盘。尤其是天玄宗，本身如今已是极强，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天玄宗说不定就会彻底反超大离，成为天下最强的一个势力。 这个机会，对天玄宗有好处，也有坏处。对其他几家，亦是如此。 “这个计划，不现实。” 沉默半晌之后，乐桓忽然开口道：“我冰雪神殿地处北方，便是最南端的玉州，想要到前线去，也至少需要跨越中州、波州、雷州、两江、云莽五界之地。若是派遣少量的高手，倒还有可能做到。但这种大兵团调动，监国你觉得，有可能做得到吗？” 大型兵团，横跨五界之地？ 这显然不可能！ 以普通云梭的速度，想要飞越五界之地，就算不眠不休，也至少要三年的时间，来回就是六年。更何况，云梭怎么可能不间断的飞行如此长的时间？再加上补给的时间，就算十年都未必够用。 这还只是从玉州调兵。若是从冰原或者远东调兵的话，那更是绝对不可能了！ “我们可以修一条云道！一条贯穿整个修真界的云道！” 离景原陡然一拂手，一副囊括如今二十个修炼界的巨大界图，浮现在半空当中。而在这张界图之上，一条起始于冰原修炼界，横跨冰原、云州、玉州、中州、波州、雷州、两江、云莽八界的超长云道，出现在众人面前。除此之外，这条超长云道，还绵延出了数道分支，比如远东经林州到玉州，西漠经丰州到中州，原陵到雷州，蜀州经天南到云莽。 一条超长主道，再加上几条分支。如此一来，整个修真界几乎所有的修炼界，全部有云道经过！ “这是我在赤央平原一战后，让天工院加紧设计的云道图谱。大家应该知道，若是这幅图上的云道，真的能够建成的话，便是从最远的冰原运兵至前线，最多也就两个多月而已。只要云道建成，运兵不是问题！” 大手笔。 在场众人，皆是各方势力的代表，自然知道这幅云道图，到底意味着什么。 别的不说，光是大离那条贯通四界的云道，便给大离带来了无尽的好处。若没有那条云道在，也许当年天玄宗出兵的时候，会直接取道原陵，直接将大离的地盘从中间直接斩断，然后再步步蚕食。这条云道，已经堪称是大离最重要的一条生命线，深刻影响整个大离的国运。 然而，为了修造这条云道，昔日大离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但筹划了近百年的时间，而且几乎掏空了大离的半数国库。云道建成，好处是巨大的，但建造这条云道的花销，同样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若是离景原所说的这条云道，真的可以建成的话，那对整个修真界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这云道，倒确实是令人眼红。只是不知道，监国的意思，是由你们咸安城来建造这些云道，还是由我们自己出力来建造？建成之后，这云道又算谁的？又由谁来管？” 曹家家主曹本熹，在这时适时开口。他所提的这个问题，才是大家真正在意的关键。 “在哪一家的地盘当中，就由哪一家来修造。事后各自的云道，由各自管理。有关云道建造的技术，我可以无偿提供给诸位。诸位应该知道，云道的成熟建造技术，到底有多大的价值。这也是大离能够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相信各位也能明白这个诚意有多大。” 无偿提供云道的建造技术？ 离景原再次抛出了一个重量级的包袱，让在场众人都没有预料到。正如离景原所说，云道的建造技术，其价值确实也大的惊人，堪称是真正压箱底的东西。 云道的好处，大家其实都明白，而且也都想过要在自家地盘上建造云道。但这些年来，除了大离之外，却从无任何一家能够完成云道的建设。之所以如此，除了因为云道的建造太贵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几大圣地都没有成熟的云道建造技术。 关于云道，理论上的东西，大家都清楚。但要想真正将这东西建造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直到今天，几大圣地依然没有攻克这个难题。虽然这也是因为，近百年来大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战争上面。但这也足以说明，这个技术到底有多难！天玄宗如今占领了两江，拥有一部分云道。但其中的关键技术，天玄宗依然没能破解。 卫易甚至觉得，云道的整体建造技术，比之天玄宗的晶林技术，也不遑多让。 “监国的诚意，自然是不小。但这个诚意，恐怕还是无法解决问题。” 乐桓此时却摇了摇头，笑道：“就算监国愿意把全套的技术拿出来，我们还是造不出来。想要建造如此长的云道，花费太大。若是我估计没错的话，以咸安城如今的国库家底，就算彻底掏空了，能造得出一界的云道？” 就算有建造云道的技术，成本问题，依然高到几大圣地都无法承受。 因为云道这东西，实在是贵的太离谱。大离昔日巅峰之时，也是花了百年的时间，砸进去一半的国库家底，才建造出了那条绵延四界的云道。如今的几大圣地，战力或许很强，但在资源方面，经过百年的乱战之后，真未必能剩下多少。 “如果是建造云道的成本，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不能解决。” 离景原再次开口，然而这一次，离景原却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而是环视四周，看过每一个人之后，才最终说道：“想要建造如此长的云道，就算我们各家全力以赴，没有三十年之功，依然无法建造完成。如果从现在开始，我们每一家都裁军一半，省下来的军费，恰好够建造这条云道。” “这不可能！” “监国好算计，一条云道，便让我们各自裁军近半，是不是有些痴人说梦？” “好一手疲敌之计，让我等建造这条云道，大离趁机休养生息，真当我等愚蠢至此？” “……” 这一刻，几大圣地的领头人，先后开口，同时质问离景原。 看似美好的云道计划，却需要各家同时裁军近半来支持，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疲敌之计。一旦各家真的同意了这个计划，那么大离不光会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而且国力还会迅速恢复。等到将来云道真正建造完成的时候，天晓得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情况。谁能说得准这些云道，最后不是给离景原做了嫁衣？ “我说了，想要达成和约，我们每一家都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裁军一半，或许对大家的实力暂时有所削减。但我想问，如果和约达成，未来百年之内，修真界内部再无大战，你们养着那么多战部干嘛？想要自己拖死自己吗？” 离景原摇了摇头，终于不再退却，冷声道：“我不否认，这个计划确实有一定的疲敌嫌疑。如果大家一起建造云道，大离几界当中，早就已经建造好了一部分，后面的花费会相对较小。但建与不建，选择权在你们各自的手里，你们可以随意选择。” “我只是提供给大家一个可供选择的方案。你们应该也明白，一旦这几条云道建成，届时整个修真界都会被连为一体，不管对哪一家都有极大的好处。不管将来谁最后证得仙位，执掌下一个万年，这些云道，对于后世修者来说，都有莫大的意义。” “是选择暂时罢战，然后由返虚以上修者，各自争仙，让修真界整体更加安全。还是继续内战，给妖族机会，你们自己选择。”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离景原的云道计划，固然有极大的隐患，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确实也有很大的可取之处。别的不说，光是云道本身，以及近百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便是最好。 可若真的选择了这个计划，却又极有可能把自家宗门，在未来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不够。” 就在众人再次沉默之际，乐桓忽然起身。 “如果监国只有这么大的诚意，那就没必要再谈了。今日我们为和平而来，但相信没有谁会冒着自家灭绝的风险，来装什么好人。若没有更多的东西，我就回去了。” “我爹还在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越怕打仗，死得人可能就越多。我现在是真的觉得这个道理，很有道理。” “谈不拢，那就接着打！且看是我们几家先联手灭了大离，还是大离先灭了我们北方五界！” 第69章 第二次坤卢山之会（三） 谁都没有想到，几大势力的代表人物，仅仅谈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决定暂时休会了。 这个变化，让各方都有些始料未及。 要知道，在这次会议之前，各方对于这次和谈，都表现了极大的重视，都觉得肯定会影响未来修真界的整体走向。但谁能想到，仅仅谈了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便直接宣布暂时休会了？ 难道，谈崩了？ 可若是真的谈崩了的话，大家不是应该就此离去吗？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坤卢山上，搞什么休会？ “咸安城这次和谈，确实有很大的诚意，他们愿意无偿提供有关云道建造的整体技术，然后由我们各家建立起数条云道，将所有修炼界尽可能的连接起来。然后，由几大圣地和大离共同出兵，在前线组成联盟，由所有名将级战将，共同指挥前线战部，负责对前线的战事。有了云道的帮助，便是最遥远的冰原修炼界，一样可以运兵到丽水前线，参与对妖族的战争。” “另外，达成和约后，各家返虚之上的存在，可以各自争仙，但不得将返虚之下的高手卷入其中。违者，共杀之。” 卫易简单的将先前和谈的内容，对大家复述了一遍。与此同时，他还将相关内容发回了宗门。虽说对于这次和谈，他有最高决定权，可以自行决定一切。但卫易觉得，有些事情最好还是问问宗门那边，这样也才更容易保证自家不会吃亏。 “不过，这个计划，听上去不错，但实施起来很难。别的不说，光是建造云道一事，便是千难万难。想要将云道彻底建造完成，这其中需要消耗的资源，堪称天量，足以拖垮大家。至少以我们天玄宗目前的财力，若是想要将境内的云道，全部建造完成。就算将宗门目前的家底都砸进去，也未必够用。” “所以，离景原给我们的提议是，希望接下来百年，在达成和约的同时，各家能够裁军至少一半。省下来的这部分军费，倒是正好够建造云道。” “……” 随着卫易不断陈述，天玄宗的一众人，开始迅速分析起来。 卫易这次带来的人，皆是天玄宗内不同领域的顶尖人才，就连战将都有好几位。所以很快，大家便做出了一份详细的资料，分析了离景原的这个建议，可能对天玄宗带来的诸多影响。 这才是专业的谈判手段。 上一次坤卢山之会，卫易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时卫易就处于看热闹的阶段。卫易当时只看到了叶朝归和其他几位圣地之主，只身进入那座临时秘境开始谈判，却没看到他们各自身后的这些参谋人员。 当时叶朝归其实也带了许多参谋人员，只是碍于当时的形势，这些人并没有出现在明处。不光天玄宗如此，其他几大圣地，当时亦是如此。 “看来，离景原事先倒是确实做足了功课。按照他的这个计划预算，我们确实需要裁掉一半的战部，才能在三十年内，完成境内的云道建造工作。” 当这份资料，完整摆在卫易面前时，卫易脸色阴沉。 天玄宗的这些参谋人员，给出的答案，竟是与离景原之前所说，相差无几。 大离的情报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其实，裁撤战部，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唐渭忽然郑重道：“早些年宗门还屈居东海一地的时候，宗门曾经实行过轮战制度。我翻阅过宗门历年的财政情况，云莽天灾之后，宗门刚刚退居东海的时候，一样很紧张，甚至还远不如现在。后来在先掌门的改革下，宗门开始实行轮战制度。战部数量保持在一定水平，但战部内的战修实行轮换制度。如此一来，宗门既能压缩军费开支，同时还能保持足够的战修数量。只不过，那些暂时离开战部的战修们，回家之后，无需由宗门负责他们的开支。一旦战争爆发，宗门发出征召令，则可以随时再将他们征召回来，在极短的时间内，扩大战部的数量。” 唐渭所说的情况，卫易倒是也有所了解。 战争，一直都是天底下最大的晶石粉碎机。这一点随着卫易身份越来越高，理解的也就越来越深刻。 就拿昔年卫易还在苍灵府的时候，那场云道之战来说。以卫易如今的眼光回头去看，那场战争的规模，其实也就不过如此。至少比起后来的一场场大战，实在排不上号。 但就是那样一场战争，其花费依然极为惊人。卫易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宋家号称是苍灵府首富，资产无数。但实际上，把宋家的全部账面资产，全部折算成灵晶的话，也就够支持苍灵府前线八天的军费。 战争，就是这么烧钱。 卫易昔年还在苍灵府的时候，曾听过很多莽修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大离愿意收复云莽的话，那他愿意捐一个月的薪水，来充当军费。当时卫易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很提气，但如今到了他这个位置，他才明白，这句话最大的作用，也仅仅只能是提气罢了。 就算苍灵府的所有莽修，全部捐出一个月的薪水，也支撑不了前线战部十天的开销。 相比之下，昔年叶朝归执掌天玄宗之后，对天玄宗实行的轮战制度，就聪明了很多。甚至可以说，天玄宗能够复兴，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叶朝归做出的一项项改革。比如轮战制度，既能保持数量庞大的战修群体，同时还无需承担过大的军费开支。而且叶朝归昔年执掌天玄宗战部的时候，还曾提出过一句话，叫做‘轻易不开战，开战则必胜’。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天玄宗退守东海之后，军费压制的极低，战部数量也不多，却依然能够守住那条千岛防线，没让妖族踏过千岛防线半步。 “目前宗门维持大量的战部，最大的原因，除了是为了修真界内战之外，也是为了阻挡妖族。一旦和约达成，前线由大家共同守卫的话，我们本来也要裁撤大量战部。如果云道建成的话，宗门恢复轮战制度，便更加容易。所以，离景原的这个方案，对我们的影响，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唐渭的话，让卫易陷入了沉思。 唐渭所说的这些，之前在和离景原的谈判过程当中，卫易其实也想到了。离景原的这个计划，其实确实对几家都各有利弊。裁军一半，这自然是最大的弊端，但好处也是明显的。天玄宗这边，能够省下更多的资源，去培养更多的高手。落霞岛那边，则杜绝了妖族从天南方向进攻的可能。两剑山有了参与对妖族战事的可能，珈蓝寺和曹家，可以避免战争。珈蓝寺可以继续传道，曹家可以继续安心做他们的灵晶法宝生意。 就连北方四界，同样也有很大的好处。一旦云道贯通，北方四界可以直接派战部抵达前线，除了商贸之类的好处之外，冰雪神殿可以直接参与对妖族的战事。 至于大离，和平本身，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正是因为这些好处，在乐桓主动‘掀桌子’之后，大家仍然没有离开，反倒继续留在这里，希望大离给出一个更合适的价码。 卫易看得出来，对于离景原的这个方案，大家其实都很心动。现在的矛盾在于，大家都想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个方案本身，就足以说明离景原的才能了。这份智慧，这份阳谋，确实堪称一代枭雄。看来，离景原能够以大离皇祖支脉，反成为大离监国，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范梧只是轻声感慨了一下，并没有说太多，随即又看向卫易道：“那么，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给宗门争取更多的利益了？” 就在范梧刚刚说完的时候，还没等卫易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便陡然出现在卫易识海当中。 “老二，过来一叙。” 是离景原。 离景原的突然传音，让卫易有些错愕，随即微微出神。 尤其是那一声‘老二’，让他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 更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就在这声传音刚刚传来后不久，卫易便感知到乐桓竟是脱离的冰雪神殿那边的阵营，独自向着半山腰而去。 那个方向，恰好正是离景原的位置。 看来，离景原不光叫了卫易，也叫了乐桓。 “你们在这里继续分析，我去见见离景原。” 卫易随即起身，对身边的天玄宗智囊团简单示意一下之后，随后同时向山下赶去。 离景原此刻的位置，并不在山顶，没有和大离的那些智囊们呆在一起，而是独自在山腰处停留。等到乐桓和卫易先后飞出后，离景原则是同时离开原地，继续朝山下飞去。 直到距离山顶千里之外，离景原才随意停了下来。然后单手虚空一划，一道临时空间被他开辟了出来。下一刻，离景原迈步入内。 卫易有些迟疑。 当下这个时候，三人各自皆有各自的身份，都代表了不同的阵营。这个时候，三人私自见面，会有什么影响，实在是不好说。而且，卫易也吃不准，离景原到底要干什么。 尤其是那一声‘老二’，让卫易更加疑惑。 照理来说，离景原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才对，不可能将私情掺杂进公事当中。 “走吧！既然大哥都已经邀请了，我们两个总不好不给面子吧？” 乐桓却是坦然一笑，似乎并没有太介意此事，随即迈步入内。这让卫易反倒也放松了许多，既然乐桓身为北方之主，能够无视身份，卫易自然也无所谓了。 卫易随即同样迈步入内。 临时秘境内。 离景原随意取出了几个蒲团，然后坐了下来。之后又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了几坛子酒，摆在身前，丝毫没有任何要谈正事的意思。 “怎么？还记恨着我之前割袍断义的事情？” 见卫易和乐桓进入之后，并没有随意坐下，离景原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再次起身，走到二人身边，轻轻将手搭在二人肩膀上。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们身份特殊，都是身不由已。但现在不同，我是大离新主，老三也是北方之主，至于老二你，虽然还没继承天玄宗掌门的位置，但你在天玄宗的身份，也不比掌门逊色多少了。” “现在的我们，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该怎么做了。” 离景原将两人轻轻拉到各自的位置上，然后又轻轻将两人按下，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随即离景原对两人伸手，做出了一个索要的姿势。 “给我吧！” 离景原的这个动作，让卫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倒是乐桓撇了撇嘴，随即摇头。 “给你什么？” 卫易怔然，随即开口询问道。 “袍子啊！”离景原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随即笑道：“割袍断义，我的衣角已经给了你们。现在我们自己说了算了，你们总得把我的衣角还给我了吧？” 卫易再次怔然，与乐桓对视一眼之后，颇有些面面相觑的味道。 “哦，我忘了。”离景原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道：“上次我和老二在林州打了一架，老二把我的袍子烧了。老三你的呢？” “不知道！” 乐桓忽然做出一副无赖表情，道：“给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你堂堂监国大人，就这么一张嘴，就想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去？天底下有这种好事？” 离景原讪讪一笑，直接从身旁拎过一坛子酒。 “那……要不我干了这坛子酒，算是我给你们赔罪了？” 乐桓顿时重重点头道：“一滴都不许剩！” 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二人插科打诨的卫易，这时也忽然笑了起来。 很熟悉的感觉。 很熟悉的兄弟情分。 袍子可以斩断，但这份兄弟情义，终究还是没那么容易抹去的啊！ “长话短说，现在也不是多叙旧的时候。” 离景原将一整坛灵酒一饮而尽后，终于恢复了郑重之色。 “以往，我们地位、力量都不足以去影响太多，反倒是因为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但现在，是我们的时代了。” “我需要你们帮忙，只要大离能和天玄宗以及北方四界，达成和约，便是真正的大局已定。只要我们三个愿意，便足以决定很多事情。” “我们经年追求的和平，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70章 第二次坤卢山之会（四） 和平，已近在眼前。 这句话其实一点都不为过。 只要此刻离景原、卫易和乐桓三人，愿意代表各自身后的势力，签订和约，修真界会瞬间太平下来。哪怕其他几家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选择。 大离、冰雪神殿、天玄宗，这三家便已经占据了四分之三的修真界。只要三家达成了和约，建造出一条横贯修真界南北的超长云道，其他几家便没有选择，只能跟着修造。因为如果他们不造云道的话，就等于是将自己隔离于整个修真界之外。其他修炼界可以飞速发展，唯有自家享受不到这个发展的好处。 所以，只要此刻兄弟三人愿意，修真界的整体和平，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显然，就算是只有他们三人，想要谈妥所有条件，依然十分困难。因为三人所代表的，都不仅仅是他们自身，更是他们身后的整个势力。 “大哥倒是瞧得起我。”卫易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但总算叫了离景原一声‘大哥’。 “我可比不得你们两个，一个北方四界共主，一个大离监国。你们两个，自然可以随意决定很多东西。我只是天玄宗的一个支脉长老，能管辖的也就只有我鱼龙岛一脉。这次能够过来，也不过是宗门需要找一个人做代表而已。” 离景原同时摇头道：“这话可就不厚道了！天玄宗为什么要派你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便是荣掌门亲自前来，也未必比你更加合适。你不光辖制了天玄宗麾下的神力一脉，更是东海一界的界主。若是由荣掌门亲自前来，以掌门的身份签订和约，天玄宗违背和约，整体气运便会大损。若是你来签订和约，违背的代价不光天玄宗的整体气运会暴跌，东海甚至都有可能瞬间崩溃，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你有这个能力，可以代表天玄宗，敲定很多事情。” 卫易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又道：“就算我能决定，但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够以私人感情来决定的。我需要考虑到整个天玄宗的利益。别的不说，如果按照大离当年的谋划，天玄宗未来是注定要被大离整体清理掉，这是大离和天玄宗的本质冲突，无法调和。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天玄宗便不可能和大离签订和约，因为这无疑是给大离主动递刀子，让大离日后有机会从背后解决我们。与其如此，我们只能坚持开战。甚至祸水东引，直接让开一条道路，让妖族直接进攻大离腹地。” “我们期待和平，但我们也需要传承下去。” 卫易的这番话，可谓是十分刻薄，但同时也是实情。 大离和几大圣地的根本矛盾，还是关于未来的传承问题。几大圣地为何非得要去争一个大道共主的地位？无他，只不过是怕日后一旦大离再演国祚，或者其他某一家成功证道，会清理掉自家，甚至完全斩断自家传承。 为了生存，大家不得不开战。 只要这个矛盾无法解决，便是和约签订了，大家一样绝不可能通力合作，反倒会在合作的时候，相互算计，危害更大。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 离景原微微低下头，神情凝重道：“对于我们大离而言，只要几大圣地存在，修真界无法彻底统一。那么未来万年，就算大离能够再演万年国祚，不过是将问题推到下一个万年而已。而且，几大圣地的存在，会让修真界整体逐渐固化，这也是事实。所以，当年大离的前辈们在布局的时候，才会不惜一切大家，想要清理掉几大圣地。” “当然，若是最后由几大圣地当中的某一个胜出，清理掉其他几家，结果也是一样的。” 离景原说到这里，语气渐渐轻松起来，“不过，这些年我也在想，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后来我发现，确实没有万全之策，最好的办法，确实是由某一家最终胜出，灭掉其他几家。至于这之外，我想过不少办法，比如像灵州那边，除了拿掉天九宫的门派名字，让天九宫的气运尽数融入大离之外，其他一律不改变。等到大离若是将来能够胜出，甚至还可以将天九宫的名字还给他们。至于体修一脉的传承，更是绝不可能就此断绝。当然，那是日后的事情，而且就算真到了那一天，天九宫依然也是大离的一部分。” “但这些法子，确实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都有将问题拖后的嫌疑，而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直到……” 说到此处，离景原忽然望向乐桓，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兴奋之色。 “直到几年之前，老三上位之后，开始在北方四界改革。老三的所作所为，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我们为什么要执着于一家一姓，或者一个宗门执掌整个修真界？修真界很大，完全容得下很多很多强者。修者的历史很长，不管多么强大的修者或是势力，总有消亡的那一天！但是修真界，或者说修者本身，却可以长存！” 离景原的这番话，再次让卫易有些糊涂。不过，最后当离景原提到北方四界的改革时，卫易则同样眼前一亮，隐约猜到了什么。 和这几年天下的动荡大战相比，北方四界的变化，就显得有些无声无息。然而这些变化，却从未逃过天下各大势力的眼睛。毫无疑问，乐桓的改革，是极为成功的。不但迅速执掌了整个北方四界，接过了乐北亭留下来的担子。而且，还极好的平衡了四界内部各大势力的需求。 “你的意思是……” 卫易刚想开口，却被离景原再次打断。 “老二，你记不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当时我还只是一个乙字头战部的统领，你随我进入云莽沦陷区。当时我和你说，我有一个梦想，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带着战部长驱直入，打下整个蛮荒？” 卫易下意识的点头。直到点头之后，卫易才回想起离景原所说的那件事。 那确实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我觉得，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了！”离景原握紧双拳，郑重道：“老三的改革，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我们大离为什么不能和几大圣地，联手组成一个议会，负责整个修真界的整体事务？议会当中的某个门派，或者我们大离，可以有衰落的那一天，但代表整个修真界的议会本身，却可以长存于世。如此一来，几大圣地和咸安城便可以并存于世，再没有谁必须要灭掉其他所有势力的矛盾。而且，后世修者，仍有进身之阶，可以保留证道的可能，修真界也不会完全固化。” 卫易眉头紧皱，思索良久后，询问道：“但如此一来，和妖族有何不同？妖族内部便是实行这种制度，可如今妖族内部的几大联盟，还不是彼此之间征战不休？反倒有很多问题。” “不一样。” 离景原语气此时渐趋狂热，兴奋道：“自我接任监国之位以后，知道了一部分上古隐秘。如今妖族的几大皇族，似乎都和上古时代有关，可以算作是上古时代的遗留。他们从诞生之日起，这个议会的阶层便已经固化。他们的先祖从出世那一天开始，便注定要证道仙位。但我们修者，从无这个限制！” “只要后世还有无限的可能，我们的未来，就很难出现妖族现在的情况。至于内部的战争，老实说，我始终觉得，有些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与其积攒到万年之后，同时爆发出来，形成我们今天的局面。倒不如随着一代代新势力的崛起，随之进行。新老交替，但修者本身，却不会停滞。几大圣地的传承，可以永存于世。大离皇室，血脉也可以一直绵延下去。” 这一刻，卫易再无话可说。 不是真的没话可说，而是离景原的这个想法，让他彻底被惊到了。 这好像是卫易这些年，第二次被这种疯狂的想法惊到。 上一次，还是在冰原，是被乐桓和东连的那个轮回体系震惊。 卫易忽然生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如果乐桓主张的轮回体系，和离景原的这个疯狂的想法相结合，又会怎么样呢？ 卫易不知道，此刻他凭空生出的这个念头，对于后世的天下来说，到底会有多大的影响。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想要实行的话，实在太难。” 乐桓此时叹气道：“想要结成这个议会，太难太难。不光几大圣地不会信任彼此，就连修真界那些普通的门派或者世家，同样如此……” “确实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 离景原再次郑重道：“想要达成这个愿望，我们首先要迈出的第一步，便是先达成和约。只要修真界一致对外的战线形成，后面很多事情，都可以顺水推舟，容易很多！” 离景原所说的那个未来，有可能吗？ 卫易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个可能，确实很美好，而且很难实现。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眼下有机会，不是吗？” “只要我们三个愿意，这个可能，并非虚妄。而且，未来天道再开，我们三个都各自有把握冲击仙位。若是我们真的愿意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做到，让下一尊仙位，由我们三人当中的一人冲击。若是下一尊仙位，出自我们三人当中的一人，这些可能，都可以变成现实！” …… 卫易和离景原、乐桓三人的离开，虽然隐秘，但肯定瞒不过其他几尊返虚高手。尤其是玄平剑圣，早已到了剑心融天地的境界，对于周遭的感知敏锐到了极致。在三人离开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一切。 “若是离景原能够说服乐桓和卫易两人，大离和天玄宗、北方四界，先行达成了和约，我们便被动了。” 玄平剑圣眉头紧皱。对于这位在两剑山都不世出的剑道大才，眼前的局面，让他感到无比棘手。 世间所有的名山大川，在玄平剑圣看来，皆可一剑断之。但有些千丝万缕的因果缘法，却让人无可奈何。 “若是这三家达成了和约，便是我们想要再讨价还价，余地也很小了。除非以后蜀州、天南和炎州这三界，和其他修炼界彻底隔绝开来。但若是那样的话，妖族未来肯定要从天南北上，落霞岛必亡无疑，两剑山也不会幸免。” 谢弦歌亦清楚当下的危险。原陵曹家和珈蓝寺，此刻虽然也被排斥在外。但这两家，一个是天玄宗的盟友，一个已经将自己彻底绑在大离的战车上，影响反倒没那么大。 谁都没想到，三人这次密谈，会持续整整大半天的时间。 直到临近黄昏，三人才重新出现在山顶。 “大离可以做出更大的让步。在云道未曾彻底建造完成之前，大离可以派遣更多的高手，先行进入前线参战。另外，今后为了建造云道，你们在大离境内需要购置的所有资源，只要和建造云道有关，一律砍掉两成。” “诸位，这份诚意，足够了吧？” 离景原才刚刚返回，便再次抛出了一个让众人震惊的消息。众人之所以此刻还都留在坤卢山上，自然是都有达成和约的念头，都在等着大离退让，让出更多的利益。 然而离景原还没开始谈判，便让出了如此大的利益，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既然大离方面，已经先做出了让步，我们天玄宗也不好不做出表示。”卫易此时亦是开口，“未来云道一旦建造完成，维持云道运转的中下品灵晶，我们天玄宗可以承担三成！是整个云道的三成灵晶消耗，包括你们每一家所拥有的云道。不过，作为交换，我需要百年的运输专营权。云道内所有云梭，必须全部由曹家经营。” “我们北方四界，没这么大方。” 乐桓紧随其后，笑道：“不过，既然大离和天玄宗已经做出了表示，我们自然也得表示一下。今后你们在北方四界采购的所有用以建造云道的资源，价格一律砍四成！” 第71章 第二次坤卢山之会（五） 局势突变。 谁也没想到，离景原仅仅只是和卫易、乐桓二人聊了大半日的时间，便彻底说服了两人，而且说服了两人身后的势力。 非但如此，冰雪神殿和天玄宗这两家，不光同意达成了和约，还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而且，这个让步，足以达到让大家瞠目结舌的地步。 天玄宗方面，虽然要求云道内部的云梭专属经营权，但不管怎么看，这都似乎是替曹家要的好处。至于天玄宗本身，却要承担云道日常运转的三成灵晶开销！要知道，云道这东西，建造固然花费巨大，但建造完成后，日常运行的开销，一样大到让人绝望。整个云道系统三成的灵晶开销，而且还是长达整整百年的时光。在其他势力看来，这足以覆盖天玄宗裁军一半的所有成果。 而大离和冰雪神殿方面，则同样让步颇大，对于所有和云道相关的材料，一律砍掉好几成了利润。这同样不是一两颗灵晶的小事，而是丝毫不输天玄宗的巨大让步。 这三家都疯了吗？ 离景原到底和他们都说了什么，竟然让他们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让步？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意外。然而，对于三人到底谈了什么，三人却并没有要透露半分的意思。而三人今日所谈的内容，也成了后世史书上春秋时代十大谜题之一。 后世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何天玄宗和北方四界，会突然做出了这么巨大的让步。就仿佛是三人谈了大半天之后，离景原彻底改变了天玄宗和冰雪神殿，让两家急着达成和约一样。 虽然只是三家达成了共识，但这三家势力，却是整个修真界最强的三家。一旦这三家达成了共识，其他几家的态度，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诸位，我大离和天玄宗以及冰雪神殿，既然都做出了如此大的让步，诸位以及各自身后的势力，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至少，不要让我们的退步，毫无意义嘛！” 离景原重新登上山顶后，环视四周，自信笑道：“我们再谈谈看？我相信我们所做出的让步，足以让你们几家也各自心动。当然，光是我们几家让步，这是不够的。为了达成和约，我们每一家都必须退一些，这才是和谈的真正意义。” 在离景原的邀请下，其他四大圣地的执掌者，也纷纷点头。几人再次重新进入那座临时秘境，再次开始谈判。 这一次，几人谈的时间，比上次长了很多。 而且，在谈判的过程当中，不断有一道道密令，从这座临时秘境当中发出，然后分别由各自身后的智囊团们进行分析。虽然这其中的工作，看上去极为繁杂，似乎大家的争议点越来越多。但实际上，能够谈这些问题，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说明秘境内的几人，都真正有了和谈的意思。 正是因为有了和谈的意思，所以才会去考虑这些细节。 …… 咸安城 身为内阁首辅的果然翁余福，今日早早离开内阁，返回了余府。 这倒不是这位历经五朝不倒的果然翁偷懒，而是因为，今日恰是除夕之日。按照大离的惯例，这一日，所有京城内的大离官员，都可以提前回家，开始自己的年祭假期。 当然，这个规矩对于余福来说，没什么意义。只要余福愿意，每天都是假期。如果他想做事，在自家府内也完全不耽误。 只是今年，余福难得想尊重一下传统。除了少部分当值的官员外，余福让大多数的京官，都按时回家准备过年。就连余府内部，也难得热闹了许多。在余福的授意之下，挂上了许多喜庆的灯笼，张灯结彩。余福更是准备了一大笔压岁钱，想着要发给余府的那些个晚辈。 余福不是那种追求大道的苦修之辈，所以成亲较早。余家的后人，也大多在余福的影响下，较早成亲。所以如今的余府，年龄最小的一个小字辈，已经是余福的十世孙。京城曾有好事者说过这样一句话：果然翁是一人修出了十世的福分，有果然翁一人在，以后余家在京城靠着昔年的香火情，就能活得极为滋润。就算余福将来死了，仍是如此。 当然，如此多的晚辈后人，想要发压岁钱，自然也就成了一笔大开销。而且除了自家晚辈之外，府上的那些下人护卫，自然也要人人封上一个大红包。不过这些开销，在余福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回府之后，看着下人们在忙碌布置着，余福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余府其实已经很多年不曾如此，早些年余福被贬，余府曾经冷清了好些年。后来余福被召回之后，又赶上了一场场大战，朝中动荡，自然也就没心思再过什么年祭。 至于今年，余福难得愿意踏踏实实过个年，甚至愿意让整个京城官场都过个好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在余福看来，此刻远在坤卢山上的那场和谈，最后无外乎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最后谈得成，这个结果在余福看来，希望渺茫。若是真的谈成了，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便是天大的喜事，再怎么庆祝都不过分。另一个则是没能谈成，没能谈成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以后定然是大战连天的局面，很多人说不定都没机会再过下一个年纪。 而余福自己，如今年事已高，寿元已经无多，也没多少再过年的机会了。 “老爷，这是今年府上发放喜钱的名单，以及今年过年府上开销的账目，请老爷过目。” 在余福回府之后，一名年轻护卫过来，将一枚写有众多名字的玉简送给了余福。余福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玉简放到了一边。他知道，余府下人护卫众多，按余府的规矩，克扣未必有，因为这是余福最痛恨的，谁都不敢去做。但虚报或者多报一些开销，这是肯定有的。人性本贪，这个道理余福很清楚。不过堂堂首辅大人，若是为了这点钱也要细查一下，那也太浪费时间了。首辅大人的时间，可没这么不值钱。 “听说，你小子都当爷爷了？” 就在那名年轻护卫即将离开之前，余福忽然叫住了他。这名看似年轻，其实也已经两百多岁的护卫，赶忙恭恭敬敬的回来，回答了一个‘是’字。 “你回头去账上领三份喜钱。一份是给你的，一份是给你那个小孙子的，还有一份……给你爹，过年的时候，祭奠你爹的时候，多买两坛好点的灵酒，就算我送他的。” 年轻护卫再次向余福恭敬施礼，心里却百感交集。 他也没想到，在这个除夕夜里，首辅大人还能想到自己那个已经死了上百年的爹。 余福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护卫，有些怔怔出神。百来年以前，年轻护卫的爹，是余府的护卫统领，打从余福刚刚位列副院首的时候，便跟着余福。 余福还记得，乾安三十九年年祭的那一天，余福离府去参加宫里的那场祭宴之前，曾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和那名护卫统领聊了许久。其中便聊到了他儿子即将成亲，也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余福当时还答应，回头抽时间要给他写块匾额送去。如果时间允许，可能还会去讨两杯喜酒喝，让那名护卫头领笑的合不拢嘴。 可惜，仅仅几个时辰之后，便爆发了那场咸安城仙战。 当时余福身在太元殿，自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是余府那边，便伤亡惨重了。余家子弟躲进了府内的某处秘地，大多幸存了下来。可那名护卫统领，却因为一直呆在外面替余家把守大门，不幸被战斗余波殃及到，最终灰飞烟灭。 后来，余福将这名护卫统领唯一的亲子，也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找到身边，对其多加照顾。余福本想给他在朝中安排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可惜后者拒绝了，反倒继续要在余府做一名护卫，余福也只能应允。后来余福还听说，在那场仙战当中，年轻人的那个即将成婚的未婚妻子，也被波及丧命。不过这件事，余福始终不曾主动问起过。既是不想主动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同时他自己也不愿回想当年那场恐怖的仙战。 只是，如今想想，那场至今仍是记忆犹新的大战，似乎已经是百来年以前的事情了。 “从你家的这些后辈里面，挑个天赋品性都不错的，回头带到府上。我特意破个例，回头会和闻道院那边打个招呼，给他争取一个名额。” 这名年轻护卫陡然大喜。虽然不知道自家老爷今日为何如此，不但给了三份不轻的喜钱，甚至还破例主动要为自家争取一个闻道院的名额。尤其是后者，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京城内多少达官显贵，削破脑袋也未必能够得到一个名额。 “多……多谢老爷！” 年轻护卫赶忙对余福施以大礼，余福则是坦然受之。只不过今日，余福并不是以余府的老爷或者大离首辅的身份，接受年轻人的跪拜。而是单纯以一个年轻护卫长辈的身份，接受年轻护卫提前给他拜个年而已。 最后，余福摆了摆手，示意年轻护卫离开。 在年轻护卫离开之后，余福就这么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既没有离开去和余府的后人们一同庆贺，也没有再打理什么公务，就那么呆呆坐在那里而已，像是一株老木。 直到临近午夜子时。 按照余府的规矩，余福此时本该出去，和后辈儿孙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享受天伦之乐。然而余福又忽然没了兴致，只是让人通知余府的后辈自行开始团圆宴席，自己则依然坐在原地，像是在等着什么。 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余福面前。 在这道黑影出现的时候，已经历经五朝、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人，原本古井无波的目光，陡然凝重起来。 “成了。” 这名影子仅仅只说了两个字，却让余福的心，狠狠抽搐起来。 “这是刚刚传回来的和约模本，虽然有的细节，还在修改当中，但大体上应该不会有多大变化了。” 竟然真的谈成了？！ 余福一把抢过这名影子手里的玉简，然后随即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玉简当中的内容。 片刻之后，当余福读完所有内容后，已是老泪纵横。 “知道了。” …… 在这个除夕夜里，余福收到这道秘信之后，既没有第一时间召集内阁几位阁老开会，也没有继续和余家的子孙后代一起过年，而是轻车简从，在一名贴身扈从的陪伴下，赶往城外的那座潮生园。 到了潮生园之后，余福表明了身份，园内的管事直接放行，而且并未去惊动如今这座潮生园的主人，也就是那位毅王妃。 昔日这座潮生园，本是毅王爷离祚的府邸。再之前，则是昔年首辅李砚山，以及嘉裕年间那位老首辅的官邸。后来离祚战死后，这座潮生园也一直归属于那位毅王妃。 进入潮生园后，余福沿着一条小路，最后抵达园内某处核心区域。 那里有多座坟茔，其中最大的一座，墓碑上写有‘故大离罪官李砚山之墓’几个大字。而在这座坟茔不远处，同样有一座衣冠冢。衣冠冢本身无名，但余福却知道，那里面葬着离祚的衣冠。 按照大离宗室制度，便是离祚战死前线，死无全尸，死后衣冠冢也只能立在离氏祖坟当中。不过，王妃却暗地尊重了离祚生前的遗志，就在潮生园内，距离李砚山墓不远处，又立了一座衣冠冢。 “你们大概想不到吧，监国竟然真的谈成了！” “第一，各家组成‘辉殿’，修真界所有名将级战将，皆入辉殿，指挥前线战事。各家组成联军，共同负责前线针对妖族的战争。” “第二，十年之内，由玉州至中州的云道，必须贯通。二十年之内，几大势力各自负责的云道，务必全线贯通。” “第三，在云道贯通之前，冰雪神殿、大离、珈蓝寺、原陵曹家、两剑山，不向前线派遣战部，但需要派遣更多的顶尖高手。具体数量如下……” “……” 随着一条条和约上的内容，被余福缓缓复述出来，老人声音渐渐沙哑。 “若是早知今日，我们当年便和几大圣地，达成这样的和约，不好吗？” “何至于后来的百年血战……” 第72章 第二次坤卢山之会（终） 年祭刚过，一个震撼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修真界几大圣地宗门，再加上咸安城在内，竟然突然达成了和约，宣布修真界内部整体休战。同时共同组成前线联军，共同对付妖族。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管是底层的贩夫走卒，还是高高在上的返虚老祖。 而且，他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同时。 这次坤卢山之会，大家并没有任何遮掩，反倒是事先对外进行了很多宣传。所以在这场会谈开始之前，坤卢山这边本就已经聚集了整个修真界的目光。坤卢山之外，在距离大离设置的禁区边缘，甚至还来了很多音圭门派，想要报道相关内容。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最后竟然会以如此突然的形式，突然告诉大家，和约达成了。 如此突然的消息，自然让大家都十分出乎意料，而且事先也没有任何准备。对于那些普通修者来说，这倒算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对于那些大势力来说，需要考虑的就太多了。 最关键的是，事先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坤卢山上会如此快的达成和约，根本就没有过多的准备。所以当这个消息突然传来的时候，反倒是那些大势力更加措手不及。 这个和约，影响太大了。 坤卢山上。 随着和约主体部分，渐趋完成。剩下的一些细枝末节，则开始由各家的智囊团负责参与谈判讨论。有些专业领域的东西，各家势力的代表人物，或许有拍板决定的能力，但绝没有各自身后的智囊们更加专业。比如在战部方面，卫易是怎么都比不上那两名天玄宗老辈战将，更有发言权。 所以，后面的细节谈判，几乎都是由各家的智囊团们来负责。 虽说和约大体上的框架，已经被几家势力的代表定下。但在细节方面，仍是有很多可以争论的地方。比如战部的平均修为、战部的物资供应等等，这些东西，都关系极大。在此之前，修真界已经因为内战而争斗了上百年的时间。如今骤然停战，而且又联合到一起对付妖族，这其中的矛盾之大，问题之多，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到了这会儿，各家负责细节谈判的智囊们，在谈判桌上开始展现出针锋相对的态势。如何为各自身后的势力，争取更多的利益，这是他们的首要考虑。很多谈判过程当中，甚至一度气氛凝重，到了即将大打出手的地步。好在几大势力的领头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在这时会出面干预，给大家降降温，总算是让谈判顺利进行了下去。 但从这个谈判过程也不难看出，日后各大势力的联合，只怕也不会那么顺利。 管中窥豹。 几大势力之间，征战百年，有些势力彼此之间更是打出了血仇。比如大离和冰雪神殿之间，天晓得这百年来双方死在中州边境上的人，到底有多少？根本无法计数！双方早已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骤然停战，甚至需要联合在一起，未来在前线战场上一旦相遇，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百年内战，让修真界内部打出了太多的血海深仇。想要平息这段仇恨，恐怕需要数百年乃至千年的时光。等到这一代人全部故去，后人才会逐渐淡忘掉这段历史。” 破境，总难圆。 打碎一样东西容易，但若想修补起来，只怕未必容易。 卫易的这声感慨，主要是看到了此刻坤卢山上那些争执的幕僚们。卫易看得出来，他们当中到底很多人，其实不单单是在为各自身后的势力争取利益，更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以后几大势力之间，泾渭分明，虽有怨恨却不能大规模开战的局面，估计是就此定下了。所以，今日这场谈判，极有可能是他们向敌对势力报复的唯一机会。 按照和约，以后的修真界，或许并不禁止私下寻仇，但返虚期以上的存在，是肯定不可能参与返虚以下的争斗了。再加上大规模战部战争，同样被彻底禁绝。以后百年，几个大势力之间的斗争，肯定会再次变得十分隐晦，而且不会超过一定范围。 “我爹以前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过，不要忘记过去。忘记过去，就是背叛。”乐桓在听到卫易感慨的同时，一样感慨道：“这话其实真的很有道理。过往这百年的历史，虽说血腥残酷，但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以后千年之内，在大家心里的伤疤彻底痊愈之前，恐怕都不会轻易大动干戈。这百年的血腥战事，会让他们铭记。” 卫易点头。 类似的话，他师父叶朝归在的时候，似乎也曾说过。 后面的细节讨论，几大势力的代表人物，都没有下场亲自参与。如此一来，卫易反倒是有了些时间，和乐桓、离景原等人，多叙叙旧。就连那位神秘的恒秀和尚，卫易一样和他聊了不少。只是有些东西，注定不适合在这里说。卫易倒是决定，等到回头事态稍微平息一些后，自己亲自去一趟珈蓝寺，和这个恒秀和尚再次密谈。 从各派抵达坤卢山开始算起，其实仅仅过了不到两日之后，几大势力的代表，便将和约的大概框架，拟定了出来。对于这个框架，几方也都没有表示出更多的异议。然而接下来的细节划定，却花了十多天的时间。 卫易这会儿算是明白，为什么这次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带上如此多数量的智囊型人才。这次坤卢山之会，实在是和百年前的那场不同。百年前的那次，大家对达成和约一事，都没什么信心。然而这一次，大家都有达成和约的愿望，都想到了后面的细节制定工作。 这些工作，若是让卫易来弄，那卫易恐怕还真应付不过来。连续十几天高度集中精力谈判，卫易倒不是做不到。可是有些领域，他真的纯粹就是门外汉，远比不得那些专业人士。 “你说，大哥和我们说的那个未来，有可能实现吗？” 乐桓的这个问题，让卫易有些默然。 很多人都好奇，当日离景原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冰雪神殿和天玄宗，或者说让乐桓和卫易两人，同时做出了那么大的让步。 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三人根据自己的角度出发，一同构建了一个三人都觉得满意的未来。 按照三人的规划，未来修真界将会成立一个议会。所有返虚期修者，都有资格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修真界的整体，由议会共同决定，包括大势力之间的战争。如果没有议会的允许，便是圣地宗门，也不可轻易开战，否则便要被其他所有议会成员，共同征讨。 这还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 第二步，便是百年之后，天道再开。在未来百年当中，修真界会竭力压制妖族。而在修真界内部，只要大离、天玄宗、冰雪神殿三家联手，未来有机会成就仙位的，大概率一定出自于这三家。而如果出自这三家的话，大概率由肯定是由离景原、卫易、乐桓这三人证道。 一旦三人之一的某人证道，便可重定天道，修改天地规则。 再之后，便是第三步。 借仙位之力，彻底解决妖族。同时，卫易彻底继承幽冥之海，建立起昔年东连所筹划的轮回体系。在推平蛮荒的同时，让所有妖族以轮回的方式，彻底融入妖族。如此一来，蛮荒便可彻底融入修真界，以后的时代，便再没有什么妖族之祸了。 同时，乐桓开天界。以后的时代，所有周天境后期以上的高手，必须先飞升到天界修行，不得再插手人间之事。天上人间，由此分离，各得其乐。 没了顶尖高手的参与，世间便是爆发大战，一样可以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以后的时代，大抵上都是如此。至于飞升之人，可在天界安心修行。但凡有资格开道之人，都有机会成就仙位，就像过往万年一样。 这是一个无比宏伟的计划。 为万世开太平。 正是因为三人在离景原提议的基础上，设计出了这个无比宏大的构想，所以卫易和乐桓两人，才愿意代表天玄宗和冰雪神殿，各自退后一大步。而且，若是这个构想最后真的实现了，不管是大离还是冰雪神殿，亦或是天玄宗，未来万年的传承，都再没了断绝之危。其他几大圣地，同样也是如此。 当然，这个构想，三人注定会当做三人最核心的秘密，不可能对外宣扬。毕竟，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如果贸然宣扬出去的话，反对者恐怕就不是一个两个，或者一家两家了。 因为这个计划，等于是瓜分了未来万年的天地格局。 这里面蕴含的利益，没人会视若不见，甚至有可能让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和约，付诸东流。 卫易思忖良久之后，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似是而非道：“我以前做苦力的时候，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天，更没想过后来的百年里，我会走过那么多的路。” “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事情也是一步一步做的。” …… 直到上元节这日，有关几大势力的和约细则，终于正式通告天下。 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仍有很多人认为，所谓的坤卢山之会，不过又是各大势力玩的某种把戏。就算已经传出了和约达成的消息，仍是绝不可能真正议和。但如今，随着和约细则的正式出炉，所有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只不过，哪怕几大势力已经公开了详细的和谈细则，真正全部知晓其中细节的人，依然只是少数。 这倒不是几大势力有所隐瞒。只不过，相比于不过千字的和约大纲，完整版的和谈细则，愣是被那些幕僚们兢兢业业的扩展到了近百万字的水平。上百万字的细则，能够安心全部读完的人，实在是有限的很。而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修真界很多著名的音圭门派，最大的任务，就是帮助公众分析这份和约，这倒是大家事先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不管怎么说，到了这一步，大家终于意识到：修真界，恐怕真的要彻底太平了。 按照和约，以后的修真界，几大圣地百年内不得再发动大的战乱，返虚以上的高手，也不得再插手世俗。而且前线更是结成了联盟，几大圣地，共同对抗妖族。 上百年来，修真界的局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 …… 随着和约的达成，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坤卢山之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日后不管争仙路上，我等如何死战，但在修真界大局上，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临别之前，离景原向几大圣地的代表，拱手而别。 “万年已降，我们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联手对敌，共抗妖族！以往妖族和修真界，皆有极道仙兵镇压，谁都不敢轻起灭世级的大战。咸安城仙战后，修真界又因为种种原因，开始内战。” “直到今天，我们终于有机会，携手共战！” “接下来，对妖族的战事，且看我们谁能名留青史，谁能立下不世战功。” “今日离景原在此立誓，诸位当中，不管哪一家率先打穿妖族，饮马南海之滨，当日我离景原都将以大离监国的身份，鞠躬致意，谢他这份不世战功！”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潮澎湃。 饮马南海之滨，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便是历史上的几尊仙位在世时，一样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不同的时代，妖族一样有仙位临世抗衡，或者有多件极道仙兵存世。 仙位级战斗，那是真的足以灭世的战斗，在双方都存在这个级别的力量时，没谁敢轻启战端。 但如今，不同了。 临下山之前，离景原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山顶，仿似望穿了古今未来。 “先辈们相信我们这些后辈，能够做出最好的选择，所以将这个任务，留给了我们。” “既然这是我们的任务，那我们就在这个时代，彻底解决一切吧。” 第73章 辉殿 王垂志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可能与其他几大圣地的名将并肩战斗。这其中，甚至还有大离的几位名将。 这些人，原本是他少年时便开始憧憬仰慕，后来又做过诸多分析，想着要在战场上正面对抗的角色。然而谁能想到，今日这些人，会和他一起入主辉殿，共同指挥整个修真界的前线战部？ 在坤卢山和约达成后，有三件事情，开始迅速筹划起来。第一是几大势力，开始按照和约要求，分别建造自家负责的云道。第二则是按照和约，向前线派出足够数量的高手。第三便是召集修真界几位名将，组成辉殿。 所谓辉殿，意指光辉之殿。 这个名字，是当时离景原心血来潮的时候，随意想出来的。但离景原大概打死都想不到，此后万年的岁月当中，辉殿都将成为修真界所有战将的最高殿堂。后世所有战将，都以能够入主辉殿，在辉殿当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作为自己一生的追求。 辉殿的存在，主要是为了方便指挥将来的前线联军。如今的修真界，一共有十一位名将。天玄宗有两位，分别为王虎臣、王垂志父子。两剑山有一位名将，百贯真君养大河。落霞岛有一位名将，女子名将司徒瑾，也是当世唯一一位女子名将。曹家有一位名将曹若夫，珈蓝寺有一位宝云和尚。大离则有四位名将，分别为离景原、韩药师、米晟、张香涛。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冰原名将。这位冰原名将，以往最是神秘，便是姓名都不为大家所知。直到辉殿组成之后，大家才通过冰原那边的消息，得知这位名将名叫东连呼邪。 王虎臣、王垂志、养大河、司徒瑾、曹若夫、宝云和尚、离景原、韩药师、米晟、张香涛、东连呼邪。 总计十一位顶尖名将。 不过，这其中，离景原是大离的监国，注定不可能到前线指挥战斗。而且，就算离景原愿意，各家也不可能接受让离景原统领前线战部。如此一来，便只有其他十位战将，加入了辉殿，共同负责指挥前线战部。 当然，从目前来看，辉殿暂时还没什么实权。 因为目前的修真界前线，还只有天玄宗、落霞岛两家的战部。这两家虽然赞成结盟，但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让自家战部接受其他名将的指挥。所以，辉殿真的想要发挥作用，还得等到云道陆续建造完成后，各家都将战部运到了前线才行。 至于现在，辉殿的存在，更多的还只是单纯意义上的领导。不过，如果只是单纯进行战略分析，适时提出一些建议，这倒也足够了。 就在坤卢山会议结束后的一个月之内，按照和约要求，十位顶尖名将，陆续抵达了丽水前线，入驻前线新建造的辉殿。而按照各派和约的规划，未来辉殿所在的区域，也将成为前线战事的指挥中枢。修真界云道的终点，便位于此处。 除了十位名将之外，还有各派陆续抵达的高手，起步便是周天境。 因为云道暂时还没有建成，几大势力还无法将大规模战部运到前线。如此一来，按照和约便只能派遣更多的高手来前线参战。对于这一点，各大势力其实并不是太过反对，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支持。 因为目前的局势，对修真界实在是太有利了。 修真界这边，达成和约之后，已经形成了一致对外的局面。而妖族那边，仅仅一个多月以前，几大皇族刚刚趁着修真界举行坤卢山和谈的时候，联手灭掉了幽明圣象一族。如今蛮荒北部地域，正处于相对真空的状态。幽明圣象一族已经倒下，而其他几大妖族联盟，暂时还来不及将势力范围延伸到这边。 这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有足够的人手，便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占领这块地盘。以后的很多年里，这块地盘，说不定便会成为修真界进攻妖族的大本营，更会成为各家势力进军蛮荒的根据地。而如果等到妖族那边尘埃落定，几大妖族联盟将这块空白彻底填补，甚至建造出一条强大防线的时候，那就截然不同了。 到那个时候，再想攻占地盘，就只能付出血的代价。 辉殿。 自辉殿成立后，修真界十位名将齐聚于此。除了这十人之外，他们还各自带来了不少原属于他们麾下的精锐参谋。在组成辉殿这件事上，各家同样没有任何藏拙，都挑选了各自最精锐的人手。因为谁都知道，以后的辉殿，注定会成为前线战争当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谁能在辉殿当中，占据更多的话语权，自家身后能够得到的利益，也就会越多。 所以，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落后于他人。 今日是辉殿组成之后，第一次议事。十大名将，无一缺席。只是这几位昔日曾在战场上纵横厮杀，互为敌手的顶尖战将，今日坐到一起之后，难免便显得有些怪异。 “以往都是在战场上相遇，晚辈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能够和香帅当面请教。” 王垂志在见到被大离尊称为香帅的老帅张香涛后，也有这种感觉。先前他坐镇临兰江南岸，曾和率领大离战部的张香涛，隔河对峙。双方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但私底下的暗斗其实并不算少见。 不过，相比之下，其他几名战将，恐怕则要比他们二人更加尴尬。张香涛和王垂志二人虽然对峙，但好歹没有真正全面开战。可是司徒瑾、养大河与宝云和尚，米晟和东连呼邪，都曾是在战场上血战过的对手。双方不知道有多少袍泽下属，死在了对方的手上。 如今坐在一起，当真就能凭一份和约，凭空化去了百年血战形成的仇恨？ 不可能的。 只不过，几位名将都非凡人，都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纵然尴尬或者憎恨，也能不露声色的坐在这里，指挥战斗。 摒弃情绪，抛却一切私人感情，最完美的指挥战斗，这是一个名将最基本的战斗素质。 “请教不敢当，老夫不过是虚长几百岁。倒是典帅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名将。和典帅相比，老夫这一把年纪，真的是活到狗身上了。” 王垂志，字典武，所以军中常称其为典帅。这也是王垂志跻身名将之后，才逐渐传开的一个称呼。而王垂志的老爹王虎臣，则是有着‘东海病虎’的称号，被尊称为虎帅。不过，两人虽是父子，但用兵习惯却截然不同。王虎臣行军如下山猛虎，最是刚猛，最擅长以快打快，以强打强。而王垂志的打法，则如同一柄剔骨弯刀，极少正面决战，更擅长游走骚扰，不经意间向敌人切下一刀，积小胜为大胜，最后重创敌人。 “渡尽劫波兄弟笑，相逢一笑泯恩仇。不管之前我们如何死战，都只是各为其主。如今既然共同组成了辉殿，为修真界大业谋划，就该全力以赴，尽量摒除私人恩怨。” 张香涛的这番话，让其他几位名将，纷纷点头。 一笑泯恩仇，他们未必能真的做到。但尽量摒弃私人恩怨，联手对敌，这对于他们来说，则是一个共识。 “以往的恩怨，不管如何，都已经是翻过去的那一页，今日我们也不必再提了。” 两剑山名将养大河这时忽然开口，众人之中，养大河是唯一一个返虚期剑修。不管是个人杀力还是战部杀力，养大河都应该是众人当中的翘楚。 当然，这是刨除离景原之外。如果加上离景原的话，那恐怕就真的只有打过以后才知道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快进攻妖族，拿下更多的地盘。我们这次的议题，也是尽快制定作战方案，而不是谈这些东西。” 养大河的话，虽然直白的有些伤人，但也确实是大家目前的心声。 “既然如此，大家就开始制定详细的作战方案吧。”有着‘东海病虎’之称的王虎臣，此时同样开口道：“按照各派达成的协议，这次作战行动，我们天玄宗的战部，不会负责正面厮杀，只会负责占领与防守。正面厮杀的事情，完全交由各派高手来负责。” 没有人反驳。 因为这确实是之前坤卢山上，便已经定好的事情。 如今云道没有建成，除了天玄宗和落霞岛之外，各家都无法将战部派到前线。而面对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白白错过，自然也不行。若是由天玄宗一家出兵，打下了广袤的地盘，然而这地盘事后又归天玄宗一家所有，大家显然无法接受。但若是让天玄宗出兵，打下了地盘将来再交给各派，显然更不可能。 所以最后，大家便讨论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由各派高手负责攻城掠地，所以正面硬仗，有各派高手分别负责。打下来的地盘，由天玄宗的战部负责占领清扫。等到将来各派战部抵达之后，哪一家打下来的地盘，就交还给哪一家。但同时，各家需要按照时间长短，交给天玄宗相应的物资，用以赎买这部分地盘。 简单来说，就是硬仗由各家高手来打，然后雇佣天玄宗的海量战部，帮忙占领地盘。 这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各派这次向前线派遣高手，可谓不遗余力。如今的修真界前线，纯阳一共有七位，每家各一位。返虚以上高手，则是已经超过百位。至于周天境高手，那更是已经接近万人了！ 上万位周天境高手，那是什么概念？ 须知当年苍灵府在云道大战之前，一府之内所有周天境以上的高手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位。上万位周天境高手，这该是何等可怕？ “我事先将整个幽冥圣象一族的地盘，划分为数千个战区。各个战区内的地理情况，内部的资源，以及妖族的实力强弱，我们都已经标注出来。诸位不妨看一看，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各自从中挑选主攻目标。一旦某个战区被人挑选了，其他人便不能再选，除非有人主动放弃。至于挑选的顺序，则是轮流挑选。这样的话，大家都没什么异议了吧？” 王虎臣随即将几份玉简，分别送到其他几位名将面前。而其他几位名将，在对王虎臣的划分之法看过了以后，倒是纷纷都露出了满意之色。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按照目前妖族那边的进度，幽明圣象一族的地盘，我们至少可以轻易吃下一半！” “事不宜迟，快点选择战区吧！多一点时间，说不定我们就能够多拿下一部分地盘。” “……” 辉殿的第一次会议，进行的无比顺利。 几位名将都是杀伐果断之辈，在王虎臣所提出的方案相对公平的情况下，大家倒也没有再多做什么纠缠。 对于他们来说，眼下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幽明圣象一族倒下之后，妖族出现的真空地带，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 就在辉殿方面达成一致的同时，东海方面，大量高手和战部，被迅速集结起来，随即进入星海修炼界。 原本按照天玄宗的计划，是将还未到手的星海修炼界，作为一个缓冲地带。至少在几年之内，不能让东海妖盟倒下。与其让东海妖盟倒下，直接面对吞海鲸一族。一个孱弱的东海妖盟，显然更容易对付。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随着坤卢山和约的达成，丽水前线那边，未来注定再无战事。如此一来，天玄宗必须尽快将星海修炼界全部纳入掌控才行。否则的话，一旦等到其他几大圣地在妖族这边站稳了脚跟，开始将触角伸向东海外海的时候，问题可就麻烦了。 云莽那边，天玄宗虽然派出了很多战部，接手各大势力打下来的地盘。但实际上，这个方向并非天玄宗的主攻方向。天玄宗的主攻方向，依然放在了星海修炼界。按照天玄宗的谋划，以后星海这边，会成为天玄宗的主战场。而云莽前线那边，则会交由其他几大势力去争。 无数战部，自东海迅速集结，进入星海修炼界。 本就已经孱弱至极的东海妖盟，势力范围被迅速压缩，即将被彻底赶出星海修炼界。 一旦丢掉了整个星海修炼界，届时东海妖盟的灭亡，也就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第74章 儒 有个名叫张尧的年轻人，在离开云州家乡之后，一路进入玉州，并且继续南下。可惜年轻人修为不高，只有化灵初期，脚力注定也就不快。再加上连年大战，很多地方交通不便，道路难行，匪患横生，年轻人只能停停走走。 这一走，便是十多年。 张尧记得，自己刚刚离开家乡的时候，还是个年轻人。当时大离兵锋直指云州，征讨御灵宗，整个云州遍地狼烟。张尧的家乡，虽然地处偏僻，并不在大离战部的行军路线上，得以幸免于难。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尧的家乡，没毁在这场兵祸当中，却在之后的流民暴动中被摧毁。 因为整个云州几乎完全被战火覆盖，太多的人活不下去，只能做了流匪。 在让自己活下去和别人活下去的选择之间，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 张尧记得，那一夜，村子里的火光格外刺目。哪怕是深夜，仍是烧红了半边天。 村子被毁之后，张尧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太多留恋。一来村子被毁之前，张尧已经预料到那些流民可能会到来，预先将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以及家里本就为数不多的一点点财产，事先转移了出去。所以那一夜村子被毁，其实对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不过，村子既然毁了，接下来张尧便需要考虑去处。好在母子二人多年节俭，倒也攒下了一些钱财。尤其是张尧前些年和村子里一位范姓夫子关系很好，那位范夫子前些年离开了村子，临走之前，随手送了张尧一颗珠子。后来张尧才知道，那颗珠子竟是一件特殊的聚灵法宝，可以帮他凝聚灵气，加快他的修行速度。所以当村子被毁的时候，张尧已经是炼气期六重天的修为，足以带着母亲自保生活。 此后的几年里，张尧带着母亲，四处流亡生活。张尧心思敏锐，每次所在的地方有危险到来，他总能提前察觉到，然后提前离开，所以几年间倒也是有惊无险。 然而遗憾的是，张尧的母亲，本就身体孱弱。因为早些年的生活过于困顿，留下了一身的暗伤。最终，几年之后，张尧的母亲病逝。死时虽有挂念，却已无憾。 因为此时的张尧，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已是炼气期巅峰的修为。以张尧的性子，未来想必肯定能够很好的活下去。 将母亲埋葬之后，张尧却反倒迷茫了。 之前的几年，他带着母亲流转各地，虽然生活艰难，但好歹还有个目标。然而如今，母亲去世，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想了很久之后，张尧想到了自己昔日认识的那位范先生。 范先生临走的时候说，他会去南边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范先生还说，若是他将来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时候，可以一路向南方走。也许，路上会有他想要的一切。 于是，这一年，张尧将自己全部的家当，装到了一个包裹里面，背着包裹彻底离开了家乡。 远行之人，总是不易。尤其是像张尧这样，修为低弱，身上又没有什么钱财的人，想要远行，更加困难。好在张尧并非愚笨之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到一地便想办法赚钱活命，赚到了足够的路费便继续南行。在路上，张尧不知不觉之间，竟是直接突破了化灵期。在进阶化灵期之后，张尧的路总算稍微容易了一些，但也仅限于一些而已。因为当时各地战事还是很多，很多地方都禁止通行。尤其是大离拿下云州南部之后，更是直接封禁了对北方四界的所有道路。如果贸然强闯的话，会被当成探子或者走私修者，直接处以极刑。张尧又不想绕路，所以只能先摸清当地驻防修者的巡查规律后，再悄悄找机会偷渡。 随着南下的路走的越来越远，见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张尧对书上的那句话，开始越发的体会深刻。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乱世，人命不如草。 张尧大概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走，便是十多年。从云州南部的那个小山村，一路走到了玉州中部。 玉州中部，如今已不是大离的地盘，而是北方四界议会的地盘。而且，传说中的四界议会，便坐落于那座玉州界城。传闻中的那位四界之主乐桓，也在玉州界城内。 张尧觉得，既然自己都已经到了玉州，自然是要去看看那座玉州界城。想亲眼见见那位四界共主乐桓，多半不太可能。但能够见见玉州的风土人情，增长一下阅历，也是极好的。 张尧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要远行。 或许，是为了一个答案？ 范夫子曾告诉过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见万种人。张尧很想知道，这个乱世到底是因何而起，为何会让自己有那些不愿回首的经历，又如何才能结束这个乱世。 这些东西，书上都没写。 所以，张尧觉得，答案应该在远方。或许，自己走的更远一些，就能找到答案了。 走了十多年的路，当张尧终于抵达玉州中部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据说修真界的几大势力，在中州坤卢山上举行了一次和谈会议，然后还达成了共识，开始全面停战。这个消息，对于很多底层修者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连年的战乱，让无数底层修者流离失所，生不如死。停战，便意味着以后不会再死那么多人了。 抵达玉州中部后，张尧一路来到玉州界城玉阳城。传闻玉阳城始建于大离开国之初，因为建于玉山之阳，故此得名。这座玉州界城，如今已是北方几界最核心的中枢所在，地位十分重要。 张尧长了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雄伟的城。 入城之后，张尧也算是大开眼界。如今的玉阳城，在北方议会的管理下，无比繁华。随意走在大街上，偶尔都能看到周天境高手。这在其他地方，可是万万见不到的。出身小山村的张尧，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繁华的巨城，这种震撼可想而知。 按照张尧的打算，这次既然到了玉阳城，肯定是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少则数月，多则一年。玉阳城十分繁华，在这里做事，赚钱修行，也要更容易一些。然而，当张尧打算在城内找一处落脚的地方时才发现，玉阳城固然繁华，但花销也是真的吓人。就算最普通的住宿环境，也要比其他地方高上十倍不止。 张尧虽然已是化灵期修为，但身上的钱财其实并不算多。好在玉阳城够大，一个化灵期修者，想找一份工作倒也不难。数日后，张尧找到了一份商行护卫的工作，平时除了帮这家商行充当一下化灵期护卫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然而这一日，当张尧路过那座雄伟四界议会殿堂时，却发现有数千名修士，集体在这里静坐示威。张尧向周围的人打听过之后才知道，这些人竟是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更让张尧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之所以在这里静坐示威，竟然是因为停战的事情。 这些老兵，反对停战，要求北方四界继续和大离死战。 对于这些老兵的示威，议会似乎并没有其他表示。除了偶尔派人给这些静坐示威的老兵们，送来一些饮食清水，倒也再没有其他表示，更没人出来给出任何答复。 议会的意思，就仿佛是在明确告诉他们：你们愿意示威，那就坐在这里好了。反正和约已经签订，你们静坐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种场面，张尧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往在大离所掌控的云州，这种场面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别说跑到议会门口来示威，就算刚刚有所行动，还没等这群人进入玉阳城，估计就被戍防战部给抓走了。 这种示威，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若是北方四界风雨飘摇，随时可能被大离灭掉，这种事情自然是无法容忍的。至于现在，反倒是显得有些无伤大雅。 张尧在周围，看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 因为张尧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些老兵会坚持继续战斗？停战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修者而言，都是一件好事？难道，这些老兵就不怕继续战斗，会在战场上送命？ 直到入夜之后，这些静坐示威的老兵，终于三三两两的起身散去。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明天还会再来。 在这些老兵离开的同时，张尧赶忙上前，找到一名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的化灵期老兵，开口叫住了他。 “老哥，能不能请你喝杯酒。我没上过前线，能不能请你帮我说说前线的事情？” 这名被张尧拉住的老兵，开始有些狐疑，不知道张尧是什么意思。不过，老兵大概是身上囊中羞涩，倒也没拒绝张尧的邀请。两名化灵期修士，最后找了一家还算有些档次的食阁，挑了几个时下玉阳城最适宜的小菜，还有两壶灵酒。 “我们为什么要求继续战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在张尧提出自己的疑问后，老兵只是一阵苦笑，笑容中带着酸楚。 “如果双方就此议和，以后边境上再无战事，我们哪还有机会对大离的那些畜生复仇？” “我本是玉州南边的一个小家族的族长，我们全族的人，昔日都死在了大离的进攻当中。我儿子，我孙子，我媳妇，还有我们族内数百号族人，无一幸免！若不是我命大，也早就死了。” “后来我为了报仇，加入了边军战部。这些年我没少杀大离的人，别看我修为不高，但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可不少。这些年直接死在我手上的大离战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至于大规模的战部冲阵伤亡，那就没法算了。” “大离的人，都该死！” “可如今，他们说和谈就和谈了？他们可以返回自己的家乡，那我的家呢？他们凭什么不打？！” “……” 几杯温酒下肚，老兵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心情过于悲怮，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张尧久久无言。 这种悲怮，他能够理解。 老兵的全族上下，都死在了大离掀起的战乱当中。张尧何尝不是如此？昔年村子里的那些长辈，虽是死于流匪之乱，但细想之下，何尝不是因为大离发动的云州大战？ 连年大战，让太多人变得和张尧或者老兵一样，失去了自己的所有亲人故旧。 “可是，双方议和，总归是件好事。” 张尧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兵的肩膀，安慰道：“如果再打下去，还有更多的人要死。以后双方议和，边境上再无战事，以后的人，便不至于像我们一样，再失去那么多的亲朋故旧。” 在听到张尧的话之后，老兵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道理，你以为我们这些老兵难道就不懂？不是！这些道理，我们都懂！可天大的道理，换的回我全族人的命吗？” “如果议和这件事，真的再无回旋余地的话，老子回头马上就从战部退役，然后偷偷潜入到大离那边。我也不滥杀无辜，我只找当年杀我全族的那支战部。只要是这支战部的退役战修，老子找到一个杀一个！这辈子就这么耗上了！” 对于这名老兵的执拗，张尧并没有多劝阻什么。因为他知道，对于这名老兵来说，心中的那份积郁和仇恨，是无法用单纯的大道理来改变的。 老兵想报仇，这件事有错吗？ “先生，您曾和我说，如今这个世道，之所以乱象纷呈，人间处处不得太平。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人心坏了，人人心里缺了规矩二字。心里没了规矩，做事便无所忌惮，限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所以便天下大乱。” “您还说，限制人心的根本，无外乎人之所需四字而已。” 张尧眼前陡然一亮。 过去的十多年，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一路向南，到底想找什么。 如今，他知道了。 他想找的，其实就是约束人心的规矩。 “若有朝一日，我真能找到这规矩。先生，便按您所说，这规矩以人心为本，约束人心。” “人之所需，即为儒。” “若是我日后真能找到这规矩，这学问便叫儒学吧。” 第75章 新时代 当上万名周天境以上的高手，如剃刀一样扫入妖族之后，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和一般的战争不同，一般的战争，双方好歹还要先在边境上打两场攻守战，然后再步步推进。可眼下，修者却只能正面冲到一些妖城，甚至是一些强大妖族族群的老窝，直接正面将其毁掉，然后再谈占地盘的事情。 这场扩张当中，大家比的是谁速度更快，而不是谁杀敌更多。 按照和约规定，各家高手选定了一个区域进攻后，需要清理掉该区域内所有大妖级别以上的妖族高手。每漏掉一个，日后都需要清算。而剩下的妖族，则由前来接手的天玄宗战部负责清理。天玄宗的战部，凭借干掉的妖兽尸身，向各派要钱。简单来说，就是各派高手负责打硬仗，清扫和驻防的工作，则雇佣天玄宗的前线战部来进行。 这一点，大家都无异议。 上万名周天境高手，近百名返虚高手，凭空扫过。便是幽明圣象一族还在，也抵挡不住。妖族那边，在得知修真界如此迅速的达成和约之后，也是始料未及，开始加快速度瓜分地盘。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原本隶属于幽明圣象一族的地盘，便被彻底瓜分殆尽。 整个过程，快的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随着地盘被彻底瓜分，修者和几大妖族联盟主力的接触，也在所难免。虽说修者这边，动作迅速，但到底人手不足，而且进入妖族这边的时间较晚。所以最后，几大势力联合之下，也就只拿下了接近一个云莽修炼界的地盘。相比幽明圣象联盟的全部领地，仍是只占了一小部分而已。 双方始一接触，便爆发了惨烈的大战。 修者这边，高手数量众多，但却缺乏足够的战部。在强大的妖族战部面前，就算是高手也只能暂避锋芒，从旁骚扰。若是周天境后期乃至返虚期的高手，确实可以正面抗衡一支强大的妖军战部。但若是这样的高手出动，妖族那边也会派出对等的高手前来辅助。 所以，战斗始一开始，便陷入了白热化。 修者这边，正面作战自然不是什么好主意。若是将高手集中起来，又难免会丢掉其他地盘。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速度进行袭扰。反正这些高手，起步就是周天境，自身速度够快，远不是那些战部能比得上的。利用速度去袭扰，趁着妖军战部防备松懈的时候，上去狠咬一口，倒也战果斐然。只是如此一来，能够挡得住那些妖族高手和精锐妖军战部的渗透，但对于那些底层妖族兽群，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于是，妖族战场上，出现了极为奇葩的一幕。 前线的高手，用人力组成了一道防线，牢牢挡住了那些妖族战部和高手。至于那些底层妖兽群，则轻易放入后方，由那些天玄宗的战部进行绞杀。对于天玄宗的战部而言，这反倒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可以凭借这些妖兽的尸身，去向几大要钱。按照协议，几大势力给天玄宗的雇佣费用，大约是这些妖兽本身价值的五倍不止。 再加上妖族刚刚经历了一场白骨天灾没几年，如今的妖族，想要凑出大规模的低阶兽群，并不算容易。天玄宗的战部想要进行绞杀，难度也不算太大。 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之下，修真界和妖族之间，难得达成了一种平衡，双方的地盘泾渭分明。只是在边境地区，大战便极为惨烈了，几乎从来就没停过。几乎每天都有大战爆发，每天都有修者高手战死，同时也有大量妖族精锐死去。 更加恐怖的，是返虚级的大战。 返虚以上的高手，虽然受制于天道，不能对返虚之下过多的出手，但返虚之间的战争，却是不受限制。于是，在人妖两族的边境地区，返虚乃至纯阳级别的高手，开始频繁出手，捉对厮杀。返虚以上高手，放开手脚厮杀，会对天地环境造成巨大的破坏。战斗之地，往往百里千里范围，会化作一方绝域，低阶妖族根本无法通过。最后修者这边甚至想出了一个办法，让返虚级高手连续出手，在边境上创造出一条充斥了灵气风暴的防御带。如此一来，便可以有效阻挡大部分低阶妖族渗透，减轻后方的压力，一举两得。 至于这种破坏，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恢复。等到日后各家的战部过来以后，也就被彻底修复了。 就这样，修者终于在妖族的地盘上，彻底站稳了脚跟。 而在修者和妖族战斗的过程当中，各大势力又有很多高手，开始逐渐名动天下。尤其是返虚级高手，更是开始逐渐被大家所熟知。与此同时，各家的精锐战部，也开始向前线进发。虽然云道还没有彻底建造完成，但精锐战部的速度，本就要更快一些，若是只跨越一两个修炼界，倒也并非难事。两个月之后，一直大离甲字头战部，自雷州出发，终于抵达了云莽前线。这支战部，借助两江境内的云道，节省了大量赶路的时间。但在进入云莽之后，则需要单纯以战部脚力赶路，所以才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整个过程，这支战部一直在天玄宗的严密监视下，这也是先前和约内容的一部分，战部穿过任何一家的地盘，都要接受对方的监督和检查。 这支战部的到来，标志着各大势力的援军，终于开始陆续出现在前线。 …… 因为坤卢山和约的大城，咸安城的京官们，最近迎来了不小的工作量。虽说和约达成，但想要按照和约执行，建造云道，运输兵员，这些都不是小事，还有很多很多工作要做。 不过，十二院当中，也并不是所有部门都有任务。比如刑罚院，这次便没有被分配到太多任务。刑罚院的工作，主要是处理各地的刑律治安，至于军中的军法也不归他们管。所以前线如今的变化，倒是和刑罚院关系不大。刑罚院的那些京官们，如今倒也乐得清闲，恨不得搬个小板凳到其他衙门口看着其他京官们忙活。 除此之外，对于刑罚院的官员们来说，这两天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喜事。 据说那个讨厌的孙老九，刚刚交上去一份调职申请，竟然申请要到前线去做官。 对于绝大多数的大离官员来说，能够入京做官，是他们一辈子的追求。当然，若是能够在地方上混的风生水起，倒也还凑合。可地方官员见到京官，哪怕明明官身品秩要更高一些，见面的时候还是难免矮一头。除非是做那种真正的封疆大吏，一界将军或者经略使，否则的话，极少有大离京官主动申请外调。 地方上再好，难道还有京城繁华？日子还能比在京城更舒坦？更何况，前线如今战火连天，去前线做官，说不定哪天小命就丢了，谁愿意去？ 以许鸣川的官身品秩，便是被调到了前线，也不可能做成封疆大吏。据一些内部消息，大离如今确实在研究对前线地域的管辖，未来很有可能会设立一名总辖战区的大离官员，而这名大离官员的品秩，至少是十二院院首这个级别。然而以许鸣川如今的官身，便是果然翁愿意破例帮他再提升一级，仍是不够，这样的话，到前线似乎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只是，作为事主的许鸣川，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真的决定去前线了？我得先说好，你这次去了前线，想要再调回京城，那就绝对不可能了。便是我想帮你也不行，你会受到整个京城官场的排斥。而且，前线如今还只是草创，战部都还没调过去多少。没个几十年的功夫，估计见不得什么章程。” 果然翁余福将许鸣川提交上来的那份调职申请，放在面前。作为内阁首辅，余福对许鸣川的调动，有着最终的决定权。所说到了许鸣川这个级别，官职调动必须得有离景原亲自过目才行。但离景原事情极多，对于这种事情，一般也只会随意扫过一眼，然后让内阁来帮忙决定。 而当许鸣川的这份调职申请，被层层递到余福手里之后，余福并没有马上处理，而是扣了下来，将许鸣川叫来，询问许鸣川的最终决定。 “还是去前线吧！” 许鸣川嘿嘿一笑，道：“在京城做了百来年的官，官场一途，也算见到天花板了。而且这些年在京城，没少遭人白眼，倒是修为更进一步，到了周天境后期。有这份修为在，与其留在京城勾心斗角，不如去前线做事。能多杀两个妖族，也算是赚了。” 余福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份调职申请收了起来。 如今的余福，寿元已经无多。这一别，也许就是这对师生，此生的最后一面了。 “知道你这些年在京城过的不痛快，老实说，其实这些年我也不太痛快。”余福缓缓感慨道：“早年在闻道院治学，虽然清贫辛苦，却乐在其中。后来被嘉裕先帝拔擢，虽然位高权重，但却是也见过了太多的腌臜事。京城官场上风气不正，这我不是不知道，可这不正之气，根源不在官场，而在更深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当年李砚山在的时候，常说自己是大离的一个裱糊匠，哪有漏洞就去缝补哪里。看似最后密不透风，可根子里早就坏透了。不过，如今不同了，监国上位之后，达成了坤卢山和约，影响之大，远超想象。以后百年，大离内部诸多世家，恐怕都要向南方的妖族发力，内斗会骤然减少太多。这个大势一成，监国恐怕就有能力整顿官场，重正风气了。” 许鸣川知道余福的挽留之意，却还是坚持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人活一世，总该做点什么。未必非得要名垂青史，但总要做个好人，做个能让这世道越来越好的人。在京城有您罩着，自然没人敢太难为我。可若是去了前线，我却觉得，我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老师，我也有我的抱负，我也有我的志向。” 余福点了点头，复又说道：“我的学生里面，有才能的不在少数。但真正有大才的，其实一个都没有。包括你在内，其实也是如此，都没有真正的治国之才。当然，我其实也没这个本事，也就是大家都不行的时候，勉强把我推出来而已。不过，你要是去了前线，前线的环境，倒是确实可能更适合你。” “以后的百年，大抵又是一个新的时代了。” 余福微微想了想之后，犹豫道：“以往的修真界，因为内部已经固化，所以大势力想要发展，便只能兼并小势力。等到几大圣地已经彻底统一自己所在的一界之后，自然也就只能向大离发力。而且，大离内部的那些家族，其实也是如此。发展到了一定瓶颈之后，除了和其他世家撕咬，或者向朝廷争权之外，没第三条路可选。” “但和妖族的战事一开，以后的修真界，大体上会整体一致对外。大家有了扩张的方向，内斗自然就会少很多。这就好比一大锅饭，原来就这么多，大家为了自己能够吃饱，自然要争抢。可如今多出一口新锅，矛盾自然也就没那么大了。” “我余福活了几百年，不是没想过这条路。但说实话，以往大离的历史上，除了监国之外，确实无人能够造就这样的大势。” “大势一成，接下来的时代，基本上就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单凭这一件事，监国便已不逊色大离历代先帝了。” 这一夜，余福难得破例，以老师的身份，请许鸣川这个学生喝了顿酒。直到很晚之后，许鸣川才离开了余府。 在许鸣川离开之时，余福一直目送他的背影，久久不愿回神。 “能看到这样一个时代到来，这辈子，不亏了。” 春秋一百三十一年，余福病逝于家中，含笑而逝。死后，离景原下令，辍朝三日，亲自为这位历经五朝、为大离鞠躬尽瘁的老人扶棺下葬。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已经在前线战区位高权重，为大离征战妖族做出巨大贡献的许鸣川，这一日举酒北望，遥祭余福。 “恭送老师。” 第76章 珈蓝寺 相比云莽前线的惨烈战斗，星海修炼界这边，则要进行的更加顺利一些。 战争始一开始，天玄宗便全力以赴。没了后顾之忧的天玄宗，可以将大部分精锐，都逐渐调到星海修炼界这边。反观妖族，因为叶朝归的大道压制，返虚妖王级别的存在，根本无法在星海修炼界常驻。就连周天境的大妖，在星海修炼界同样会受到压制。所以，东海妖盟还留在星海修炼界内部的力量，其实极为有限，而且十分低端。 这就使得天玄宗大军压境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完全就是一路横推过去。 其实，就算没有大道压制，东海妖盟同样不是天玄宗的对手。如今的东海妖盟，整体实力最多也就相当于是一家普通的圣地宗门，远比不得天玄宗这种占据五界的庞然大物。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除此之外，东海妖盟事先也没想过，修真界能够如此快的达成和约。所以，东海妖盟的大部分主力，都放在了南边，和吞海鲸一族战斗。而当天玄宗从身后忽然猛插一刀的时候，这对东海妖盟的打击，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鱼龙岛。 天玄宗这次大举收复星海修炼界，同样也从鱼龙岛上，征调了部分神力修者。如今的鱼龙殿，虽然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但是已经可以形成一股相当强悍的战力。 为了更有效的利用起这些神力修者，天玄宗甚至还特意从临兰江对峙线那边，将徐崤给调回了东海。反正如今天玄宗已经和大离签订了和约，这种以各自大道气运为押注的和约，基本不可能违背。再留太多驻军在北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而徐崤这个年轻的天才战将，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北线闲着。不管是徐崤，很多天玄宗的年轻战将，这次都被调到了东海，负责接下来的星海战事。 不过，相比接下来的星海战事，最近这几日，对于鱼龙岛上的部分高层来说，却有另外一件事，比星海战事更让他们重视。 身为岛主夫人的曹圻，似乎已经有了身孕。 对于这个消息，神殿那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或者说也没必要做出任何回应，这本来就是一件私事。不过，因为曹圻特殊的身份，大家还是很难不对这件事好奇。 要知道，如今卫易并无子嗣，弟子也只有三个。而且这三个弟子，似乎也无一人是走神力一道的，都是走的灵力一道。那么，这个孩子降生之后，会不会有望成为鱼龙岛的下一任岛主呢？ 谁都说不准。 就在大家开始纷纷猜测的时候，几位东海最为有名的医道宗师，悄悄被请到了鱼龙岛上。在这几位医道圣手先后替曹圻看过之后，卫易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夫人却已有喜，一切正常，接下来只需安心养胎即可。恭喜岛主，应该是个男孩。” 随着最后一位顶尖医家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卫易原本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这种紧张感，没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这种紧张，哪怕卫易昔日和纯阳高手大战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多谢几位。” 卫易连连拱手，随即让人带几位医道宗师前去歇息。当然，酬劳肯定是也是不菲，这几位顶尖医师，想要请动任何一位，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整个东海，大概也只有卫易一人，有能力将他们全都请来了。 在众人都离开之后，卫易仍是难掩自己激动的神情。 天地之间，自有定数。越是强大的存在，想要有子嗣就越难。反倒是那些连灵智都无法开启的低阶妖兽，生育十分容易。每年都能生产，而且每次生产，还能同时产下很多后代。然而到了返虚级以上的存在，或是身具某种特殊血脉，想要孕育后代的话，那就太难了。 比如大离皇族，自身血脉特殊，传承了万年，整个皇族也没多少族人。再比如妖族那边，几大皇族血脉，也同样是如此。至于返虚以上的修者，想要孕育子嗣，一般情况下基本就不可能。唯有施展一些极为特殊的辅助手段，才有一丁点可能成功。而且，就算侥幸成功，子嗣数量也不会太多。这和有没有足够的资源施展辅助手段无关，而是当顶尖强者或者血脉有了子嗣之后，冥冥之中的大道便会有所感应，会阻止强者有更多的子嗣。 就拿历代的大离皇帝来说，坐拥天下，想要什么宝贝都可以找到。然而在子嗣一事上，最多也就三四人而已，不可能更多了。 但同样，返虚期孕育出来的孩子，天分也会好的惊人。卫易和曹圻两人，一个返虚中期，一个周天境后期。他们二人孕育出来的孩子，那天分绝对会无比夸张。 当然，这个孩子的天分，恐怕还是比不上昔日叶朝归的那个孩子。叶朝归虽说是渡了证道之劫以后，自身修为已经近乎全废，才有的那个孩子。但当时叶朝归的底子却还在，而且那孩子的母亲，不管是素还是韩宝芝，都已是返虚修为。那孩子的天分，只会更加夸张才对。 可惜，自叶朝归离开后，那个孩子便被素和韩宝芝彻底带走了，说是成年之前会让他过一段平常人的生活。只有成年之后，才会加入天玄宗。所以，卫易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是我们的孩子。” 曹圻笑意盈盈，看向卫易。 “好歹我也嫁给你二十多年了，总算等到了。” 卫易只是轻轻一笑，将曹圻揽入怀中。“二十多年其实真不算多。再说，你我寿元还都很长，往后的岁月里，我们陪着孩子的时间会很多。” “不过现在，我得先去一趟西漠，然后必须去星海那边坐镇一段时间。” 卫易无奈了摇了摇头，曹圻倒也知道此事。如今星海修炼界那边，开战在即，其他人可以不在，但卫易必须在。因为对于如今的天玄宗而言，卫易虽非掌门，却像是一面旗帜。如果他始终居于后方坐镇，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天玄宗，其实都不是好事。 至于去西漠，则是卫易早就已经想好的一件事。卫易一直想当面和那个恒秀好好谈谈，哪怕以卫易如今的眼界，恒秀和尚的身上，仍是有许多秘密。 “早去早回，鱼龙岛这边，不必挂念。另外，在前线的话，千万小心。” 曹圻只是下意识的叮嘱了一遍，卫易先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卫易便忽然笑了起来。 “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当年我还是个苦力的时候，和徐崤他爹关系不错？有次我和徐崤他爹一起进云莽沦陷区做事，就是那次，我遇到了莲海师姑。” 曹圻默默点头。卫易当年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跟着一同经历，但后来卫易也都曾告诉过他。 “那次徐崤他爹，临离开苍灵城之前，徐崤他娘好像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大个子就死了。” 卫易摇了摇头，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人，不禁有些失落。 至于曹圻，则瞬间脸色难看起来。 这种事情，不提而已，但提到这种事情，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晦气。 “不过啊！现在其实无所谓了。” 卫易见曹圻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再次轻轻摇头笑道：“天下依然险恶，可到了我现在这个高度，天底下能杀我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 按照坤卢山上订立的和约，自和约签订之日起，修真界几大势力，必须马上停战。至于地盘，则完全由签订和约当日的地盘算。 就在坤卢山谈判期间，珈蓝寺和两剑山、落霞岛之间，其实依然爆发着大战。在西漠边境上，处处可见战火。只是随着和约订立之后，双方则不得不就此休战。 卫易走过很多地方，但西漠修炼界，确实还是第一次来。 西漠修炼界，地处修真界的极西之地，而且内部多以荒漠为主。西漠修炼界虽然从不禁止外来修者入内，也不禁止禅修离开西漠。但因为西漠位置特殊，距离有些修炼界实在太远。有些有些修炼界，确实也很难见到正统禅修的身影。 这没办法。 比如东海修炼界，从东海到西漠，普通云梭要飞行整整五年时间才行！这等于是横穿了此方世界。如此远的距离，便是周天境修者想要横渡，都很困难。对于高阶修者而言，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若非必要，谁都不愿意将时间花在赶路上面。返虚以上的修者，倒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横渡，但返虚修者每一个都有要务在身，倒也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横跨如此远的距离。 西漠，对于卫易而言，是一个仅仅只存在于玉简资料里的世界。 珈蓝寺和其他几大圣地，都有所不同。珈蓝寺只是一座单纯的禅修祖庭，平时只有珈蓝寺主持在内，再就是一些不同禅修，并没有其他高手。而珈蓝寺之下，禅修八脉皆是自立一方。虽然都是珈蓝寺的下辖支脉，但却更像是近乎独立的存在。 所以，西漠的珈蓝寺，其实更像是一个禅修联盟。其下八脉都有各自的山头，相互独立。但同时，禅修八脉又没有各自的明确地盘分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禅修组织的单位，并非门派，而是寺庙。而寺庙之间，则有可能存在一定的统属关系。比如珈蓝寺，就是八脉寺院的统属。而八脉中的某一个寺庙，则是他这一脉的寺庙统属。 简单来说，西漠这边，不是按照地盘或者师承，划分势力范围的，而是按照信仰和教义。 禅修八脉，皆为禅修，但彼此的教义却可能差异极大，甚至截然相反。而且，八脉内部的诸多寺庙，各自教义其实也存在着一些诧异。甚至曾有人说，每一座西漠的寺庙，都有各自的交易传承，这才是真正的西漠。 这一点，卫易以往在玉简上倒是早已知晓。然而直到他真的来到西漠，才终于真正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西漠这边，教义和信仰截然不同的两座寺庙，有可能比邻而居，但却老死不相往来。还有很多寺庙，彼此之间会进行辩经的活动。 到了西漠，沿路见过很多寺庙和众多禅修之后，卫易才终于明白：其实所谓的禅修功法或者神通，并非禅修和其他修者最大的不同。禅修最大的不同，其实是在于他们撰写的一本本经书，以及那浩如烟海的禅修理论。 在西漠，任何一位返虚级的禅修大能，不光战力强大，自身也一定十分擅长禅修理论，甚至可以说是自己这一脉禅修理论最顶尖的大师。 沿途见过海量禅修与寺庙后，卫易终于抵达了那座传说中的寺庙。 珈蓝寺。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作为禅修一脉的祖庭，真正的珈蓝寺，其实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座小庙而已。如果不是卫易事先知道珈蓝寺的位置，恐怕谁都不会认为，这样一座只有几百名禅修的小庙，会是所谓的禅修祖庭。 不过，传闻这座珈蓝寺，是昔日不空祖师在世的时候，亲手建造的。而且，不是以神通建造，而是率领身边的一众追随者，亲手一砖一瓦的搭建而成。这座珈蓝寺，本身或许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威能。但在禅修心目当中，却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圣地。所有西漠禅修，皆以此生能够到珈蓝寺瞻仰为幸事。 在靠近珈蓝寺的同时，卫易瞬间感知到，整个珈蓝寺，除了恒秀和尚之外，确实没有第二个返虚高手，就连周天境都很少。而且，此地灵气并不是很旺盛，完全不像其他几大圣地祖庭，堪称真正的修行宝地。 “小僧已等候卫施主多时了。” 就在卫易刚刚临近这座小庙的山门时，恒秀和尚已经站在山门外，双手合十恭候在那里。卫易也连忙以禅修之礼进行还礼。 “不知恒秀师父等了我几日？是早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来，还是出家人打了诳语？” 面对卫易的问题，恒秀和尚只是摇头。 “既不是诳语，也不是等了几日。” “我在西漠，其实已经等了卫施主百年了。” 第77章 与恒秀和尚说轮回 珈蓝寺内，卫易与恒秀对面而坐。 “我第一次与卫施主相见时，应该是在苍灵府的那家酒楼里。我粗通因果之法，知晓这两人日后都非同凡响，所以愿意结下一份善缘。至于卫施主你，当时我并没有感知到什么，但后来细细想来，只怕是卫施主当时身上的因果气数，全部被遮掩了的结果。” “至于我送出去的东西，也都是以因果之法，推演出来的结果。比如当时尚未婴孩的徐将军，以因果之法推演，日后多半是要走战将一道，所以贫僧送了他一套战阵。而谢掌门，当时我只是隐约推演出她日后恐有一劫，会伤及神魂根本。所以帮她以我自身的愿力，诵念了一份《圆台本生经》，助她镇守神魂。” 恒秀和尚并没有任何故弄玄虚的意思，始一开口便将困扰多年的问题，全都做出了解答。 这些事情，多年来一直是卫易的一块心病。卫易实在是想不通，当年恒秀和尚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至于以往几次见面，不管是天玄宗复派的那次，还是在坤卢山上，都不太适合谈这件事。 “看来，禅修也讲究见人下菜碟？觉得我日后没什么本事，便懒得和我结下所谓的善缘？”卫易讪笑一声，心中却是有些不屑。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恒秀和尚是真的多么高明。尤其是隐约知道恒秀和尚的那个身份之后，更是如此。但现在看来，似乎倒也没什么高明的。 所谓的大德高僧，难道也只有这种水平吗？ 在听到卫易的讥讽后，恒秀和尚并没有如何愠怒，只是继续恬淡笑道：“那卫施主不妨想想，若卫施主当时真的只是一个寻常人，我真的送出超过施主命格承受之物，对施主难道真的是好事？” 卫易不由一愣。 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天机士们向来讲究气数一说，而禅修们则讲究命格因果。卫易对这些东西都不精通，但好歹道理还是懂一些的。就好比一个普通修者和一个顶级世家子，后者的气运自然要比前者更加浓烈。而同样遇到一个顶级机缘，对于后者来说，可能就是真正的福缘。得到之后，修行路上多半就会走得更顺。而普通修者若是被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机缘凭空砸中，能不能接得住可就说不好了。 就比如说，一个炼气期修者，某天在街上随意捡到了一件道器，这当真是好事？说不定当天便要横死家中，更要祸及家人。 一句话，过犹不及。 恒秀和尚的意思，卫易当然也懂。谢弦歌当时好歹也是谢希年的女儿，还是宋家的继承人，气运自然不低。而徐崤则被卫易视作亲子，有卫易的照顾，自然未来也不会太差。倒是卫易，当时所有的因果气数，都被素以秘法遮掩，自然难以看出什么。 “不管怎么说，师傅昔年送出的两样善缘，后来确实都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我这里也得替他们谢谢你了。” 相比恒秀和尚，卫易自然知道的更多。 徐崤成为战将之后，卫易也将昔日恒秀和尚赠予的那套战阵，传给了徐崤。而徐崤对于这套战阵，更是颇为契合，后来执掌战部，更是经常使用，确实影响颇大。至于谢弦歌，当年恒秀和尚的那道经文，只怕正是谢弦歌可以避免被落霞岛前代掌门同化的根本原因，若是没有恒秀和尚的那段经文，谢弦歌如今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禅修有句话，叫做凡人怕果，菩萨畏因。因为禅修修行到高明处之后，本心澄净透彻，可以感知到世间的一些因果脉络。所以，很多禅修行走天下之时，都愿意尽可能的种下一些善因，以期未来可得善果。可惜绝大多数禅修，其实都不得其中真意，最后到头来往往都是一无所得。这里面，其实也包括我。” 卫易忽然笑问道：“禅修一向以兼济天下闻名，被师傅这么一说，这禅修一个个倒是都成了自私自利之辈？” 恒秀笑着反问道：“怎么？施主觉得难道不行？” 卫易再次怔然，然后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些。 “我禅修八脉，有大乘小乘之别。小乘佛法讲求修己身，大乘佛法讲求修众生、修天地。自祖师坐化之后，这两派吵了几千年。但我却觉得，归根到底，大家其实都是修一个善字。若是卫施主感兴趣，日后不妨多来西漠，贫僧也好与施主多说说佛法。” 卫易只是笑着摇头。 开玩笑，禅修的那些理论，是那么容易听的？若是真听懂了，说不定便直接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历史上就曾有很多强者，因为与禅修辩论道理，最后被辩的心悦诚服，甚至直接剃发出家，皈依佛门。比如昔日不空祖师在世的时候，太虚金睛猿一族的至强者，就曾因为和不空祖师辩论道理，最后被直接驳倒，成了不空祖师座下的护法。 不要和禅修辩论道理。 这是修真界很多强者的一个通识。 甚至有人说，对付禅修，压根别让他们开口，直接动手就是了。 想了想之后，卫易再次询问道：“我曾听过两个说法，有的说珈蓝寺是昔日不空祖师抵达这里后，率领信徒一砖一瓦建立的珈蓝寺。也有人说，珈蓝寺是不空祖师手中的钵盂所化。这两种说法，到底哪一种是真的？” “都是。” 恒秀再次一笑，随即起身，返回寺院深处，片刻之后，恒秀返回，手里多了一个钵盂。 “这便是昔日祖师留下的那个钵盂，世间皆以为，这钵盂是某个强大至极的法宝，显化成了这座珈蓝寺。但其实，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一个普通钵盂罢了。” 卫易有些难以置信，不敢相信恒秀和尚就这么轻易的将禅修一脉的圣物拿了出来。 “当然，要说普通，其实也不对。”恒秀和尚复又说道：“因为这是昔日祖师用过的东西，所以上面蕴含了祖师的愿力，倒也算是一件奇物。至于外界传闻，此物显化成了珈蓝寺，倒也不算错。因为这件钵盂，在我禅修道理当中，本就与栖身寺庙无异。手中有无钵盂皆可以活，有无寺庙也都可以活，关键只在本心。” 卫易再次语滞。 和禅修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 好像不管什么事情，到了禅修嘴里，都能给你说出复杂的道理来。明明只是一句是或者不是就能解决的问题，却偏偏要说的这么云里雾里。 待到恒秀和尚重新坐下后，卫易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这次他来西漠，其实有三个问题想问恒秀和尚。 前两个，卫易都已经问过了。而这两个问题，其实也都只是卫易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并不是他此来西漠的真正目的。 “我曾听说……” 卫易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坦然相问。和禅修说话，如果不直来直去的话，天晓得最后又会说到哪里去？ “我听说，恒秀师傅是珈蓝寺的转世僧人，前世是昔年圆台寺主持解空师傅，是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卫易整个人都下意识紧张起来。 恒秀和尚是转世禅修的事情，只有珈蓝寺内极少数人知道。卫易之所以能知道，还是因为天玄宗的情报网确实足够厉害，早已渗透到了西漠这边，从一位禅修高僧口中，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 卫易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恒秀而言，到底有多重要。不过显而易见，这件事肯定被恒秀和尚视作禁脔就是了，所以卫易也很担心，自己开口询问之后，恒秀和尚会直接翻脸。 以卫易如今的本事，哪怕身在西漠，珈蓝寺派众多禅修围杀他，也未必能够取他的性命，但这总归是很危险就是了。这也是卫易此来之前，最大的担忧。 “是。” 然而让卫易意外的是，恒秀和尚并没有任何隐瞒，甚至没有任何不悦，而是直接坦然给了卫易答案。 “我确实是解空和尚的转世。不过，他是我，我却不是他。”恒秀微微停顿了一下，忽然又道：“我禅修有转世之法，对于大多数修者而言，一直是一个秘密。但对于同为几大圣地宗门的天玄宗而言，肯定不算。卫施主若是对这轮回之法有兴趣的话，我倒是也可以代表珈蓝寺，将此法赠予施主。当然，不能白给，施主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而且事先说明，第一施主需要立下大道誓言，只能自己参悟。第二，这东西对施主你来说，恐怕没什么意义，因为此法只有正统禅修才能使用。当然，施主若是愿意皈依佛门的话，那另当别论。若是施主真愿意皈依我佛，我直接将这东西给施主便是了。” 就这么简单？ 卫易不由显得有些尴尬，他此来西漠，最重要的一个目的，便是弄明白禅修的转世轮回之法，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否真有传闻当中的那么神奇。如果可能的话，卫易更想将这轮回之法弄到手，哪怕是偷或者抢，只要有一线希望，卫易都愿意如此。 因为对他而言，这或许是他未来证道的契机。 然而谁又能想到，恒秀和尚竟然如此大度，竟是直接同意可以做交易，这倒是让卫易有些拿不准这和尚到底在想什么了。 若真是可以做交易的话，只要卫易能够拿得出来的东西，便是道器，卫易也愿意拿出来与之交换。 “不知恒秀师傅，可否为在下说说这轮回之术？” 卫易再次开口询问，然而这一次，卫易却有意放低了自己的身段，就仿佛自己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卫易没有任何害羞。 且不说什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的说法。单是恒秀和尚这个转世身的身份，便足以让卫易敬重了。要知道，如果将眼前之人算作宝静和尚的话，那么整个修真界，恐怕都无人比他辈分更高。卫易更知道，昔年自己的那位师祖素满山，年轻的时候来西漠游历，都曾向宝静和尚求教过。 那么，卫易的虚心请教，自然也就显得理所应当了。 “这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恒秀和尚飒然道：“其实，我珈蓝寺之所以封锁了这轮回之法，只有返虚以上的禅修，才有资格参悟，并非有意敝帚自珍。而是这法子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一般修者学了去，只会有害无益。” 卫易点头。 这倒是实话。 要知道，整个修真界乃至妖族，这轮回之法都是独一份的，只有珈蓝寺才有。万年已降，不管是多么逆天的强者，都一定有寿元限制。周天境最多只能活五百年，返虚则最多能活千年，没有任何例外。若是寻常寿元亏损，倒也有一些宝物能够弥补。但若是真的到了大限，任你再好的宝贝，也不可能延命了。 便是仙位，也只能存世千年，千年之后，便要被迫飞升天外，概莫能是。 珈蓝寺的轮回之法，是唯一的例外。 前世的解空和尚，身为返虚禅修，便已经活了千年。而如今转世重生之后，似乎也彻底打破了寿元上限。最重要的是，以往珈蓝寺的转世禅修，似乎都只能继承前世的一少部分记忆而已，算不上真正的转世重生。唯有恒秀和尚，是真正的转世重生。 “我禅修的轮回之法，其实和施主理解的转世，可能并不太一样。”恒秀和尚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前世需要顿悟。这顿悟到底是什么，我其实也说不好。可以说是禅修的一种境界，但又和寻常的修为或者神魂境界截然不同。” “顿悟之后，神魂清澈无垢。坐化之后，便可保留一丝清明。重归天地之后，靠着一丝清明，可以重新凝聚前世记忆，而后投胎而去。靠着这丝清明，可以免去胎中之迷，留下前世的记忆。” “这便是我们禅修的转世之法了。” 第78章 轮回之法 转世轮回。 光是这四个字，便仿佛重逾一方世界。 谁都明白，如果真的能够不断轮回转世，那就意味着能够实现另类长生。修者修行为了什么？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为了财富，为了力量……但归根到底，所有修者真正梦寐以求的，其实都不过是长生二字而已。 若是转世轮回真的没有限制，而且能够真正实现的话，与真正的证道长生也没什么两样了。而且，真正的长生仙位，在这方世界存在过千年之后，都会被此方天地本能排斥，被迫离开。然而，若是轮回之法能够实现，可以一直保持返虚期的修为，却长生久视，长存于天地之间，那才是真正的逍遥。 “不过，就算是我禅修的转世之法，也并非没有限制。” “第一，除我之外，我珈蓝寺历史上曾有许多返虚禅修，在临终之前施展了转世之法。然而最后能够成功转世的，其实十不存一。而且，就算能够转世重生，能够继承的前世记忆，依然只是极小一部分。绝大多数转世禅修，能够继承前世两三成记忆，已经是得天之幸了。至于我……老实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得上的继承了前世的记忆。我确实记得我前世一生的事情，而且对比前世解空和尚留下的记录，确实也都对得上号。但我仍是不敢肯定，到底有没有遗漏之处。若是有些东西，我恰好遗忘了，而宝静和尚又恰好没有记载，那也是有可能的。” “第二，转世之法，只能施展一次。不管第二世修为如何，临终之前，都绝对不可能再施展出转世之法。强行施展，只会让神魂立刻崩解，再没有其他可能。至于原因，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也无人清楚。” 恒秀和尚的话，让卫易陷入了沉思。 卫易之前听周玉说过，昔年落霞岛岛主所施展的那种秘法，便是出自珈蓝寺手中。不过，这秘法并非前代落霞岛岛主，主动向珈蓝寺交易。而是那个姚老头和珈蓝寺交易之后，将这秘法交给了那位岛主。再之后，那位岛主开始秘密选择夺舍传承之人，最后挑中了谢弦歌，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而经恒秀和尚这么一解释，卫易倒是有些迟疑了。 因为这禅修的轮回转世之法，似乎也有很多弊端。不但存在了很大的失败风险，而且听上去似乎和夺舍之法十分相似。 所谓夺舍之法，便是指一些强者失去灵体之后，仅凭残存神魂，寄生在一个新的肉身上，灭杀其神魂，然后取而代之。这种秘法，在修真界其实并不算少见，稍大一些的门派都有传承。但问题是，绝大多数的夺舍之法，都有极大的限制。毕竟新夺舍来的肉身，不可能比自己原有的肉身更合适。而且夺舍之后，便终生不可以再换肉身。 正是因为这些限制，绝大多数的强者，哪怕灵体被毁，也不愿去施展这种秘法。除非神魂即将崩溃，急需肉身反哺。但凡有能力的修者，都会选择找机会重塑灵体。比如昔年素那样，灵体被打碎后，先寄生在卫易识海当中，然后再找机会恢复自己的灵体。这种寄生类的秘法，其实反倒要比夺舍秘法更加珍贵。尤其是那种能够做到对寄生双方皆无损耗的秘法，更是只有那些顶级大势力才有。 夺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而禅修的这种转生秘法，让卫易感觉仿佛就是临死之前，保持一缕神魂不灭，然后去夺舍一个婴儿一样。不过显然，一般的夺舍之法，显然做不到延长寿元的作用。一个返虚修者，临死之前就算夺舍了一个婴儿，同样要受到寿元的限制。就算夺舍成功，寿元耗尽之时，一样会死。 这是最大的问题。 同时也是两者最大的区别。 “禅修的转世轮回之法，若是真的传播开来，恐怕当世所有修者，为了延命，都会修习。然而此法真正能够成功的概率，又太低太低。” 恒秀和尚再次感慨一声，最后问道：“所谓转世之法，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如此，卫施主还想要吗？” 卫易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当中。 卫易真正所求的，其实是想弄明白所谓的轮回，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听恒秀和尚这意思，禅修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该如何施展轮回之法，而不知道到底何为轮回。这对卫易意义其实并不算大。 “若是我想做这笔买卖，不知该付出什么？” 卫易并不怕恒秀和尚漫天要价。正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只要恒秀和尚敢要价，卫易有议价的选择。而且，以卫易如今的身份，他付不起的代价，其实并不算多。 “我要的东西，对施主来说，很大，也很小。” 恒秀和尚只是摇了摇头，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坦然道：“我要一场死战，一场不退的死战。届时天玄宗需要出动至少十八位纯阳高手，和妖族正面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卫易呆若木鸡。 这算怎么回事？ 恒秀和尚提出的这个要求，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卫易实在想不通，恒秀和尚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十八位纯阳高手？就算是卫易，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要知道，哪怕日后天玄宗执掌了整个星海，最多也不过只能拥有十位纯阳高手而已。十八位纯阳，就算把整个天玄宗都掏空了都不够。 “我说过，我对因果之道，略有心得。因果之道，与天机术不同，但其实殊途同归。我曾以因果之法，看到过一角未来。” 恒秀和尚忽然伸手虚空一点，一幅幻化出来的画面，顿时出现在卫易面前。 画面当中，似乎是一座战场。 随着画面逐渐闪动，卫易脸色开始越发凝重起来。 在这画面当中，似乎正进行着一场绝世大战，是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大战。妖族那边，有海量的强者，无数的妖族大军。然而修者这边，却只有十八人并肩而立。 十八人当中，卫易居于中央，容貌与当下并无太多变化，但头发却是半黑半白，黑白之间，泾渭分明。 更让卫易没想到的是，此刻在恒秀和尚演化出来的这一抹画面当中，卫易隐隐散发出来的气势，竟是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比之卫易曾经感受过的仙位气息，亦不逊色。 如此说来，未来，自己真的成功证道了吗？ 而在卫易身边，当代天玄宗掌门的荣胖子，以及曹家家主曹本熹，分别位于卫易身旁两侧。在荣胖子那一侧，卫易依次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武火、囚蒙、镜花，三位天玄宗纯阳老祖，无一缺席。而在镜花真君身侧的几人，就让卫易感到惊讶了。距离镜花真君最近的，是卫易的二师姑韩宝芝。对于韩宝芝的出现，卫易倒是并不意外。韩宝芝昔年本就和叶朝归、荣胖子并称为天玄三杰，虽然后来叶朝归一骑绝尘，超过了两人。但这并不意味着，韩宝芝的修行天分便差了。 韩宝芝跻身纯阳，在卫易看来，一直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韩宝芝再侧，则是天玄宗内天机术第一人的延棺真君。延棺真君的出现，让卫易有些意外。因为在天玄宗内部，延棺真君一直是以天机术闻名，而不是以修为著称。直到今天，延棺真君依然只是返虚中期修为而已，在天玄宗内并不算强。 不过，卫易此时却不禁微微皱眉。 延棺真君，在天玄宗内极为低调，除了执掌天机台之外，似乎极少真正出手过。若是他隐藏实力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荣胖子之前说过，天玄宗目前便已经有六位纯阳高手。卫易算来算去，觉得始终应该有一个天玄宗目前的高手，隐藏了实力。这样看来的话，是延棺真君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了。 延棺真君再往后，那个人卫易便比较熟悉了。只不过，卫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参加这场战斗。 周玉。 如今鱼龙岛唯一的返虚客卿。 周玉之后，还有三人。但这三人，卫易却觉得有些眼生，并不是目前天玄宗内的高手。不过，卫易在仔细辨别过之后，有一人却被他认了出来。 白霜真君！ 这位昔日玉州第二高手，也算是大名鼎鼎，卫易自然见过他的幻光画像。不过，自冰雪神殿入主玉州后，白霜真君便彻底失踪了，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座战场上。 至于另外两位纯阳，卫易就真的认不出来了。 从卫易算起，一直到白霜真君三人，恰好十人。而且，这一侧除了白霜真君等三人外，似乎都是天玄宗的人，这不禁让卫易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那三人，也是天玄宗的人？ 因为幻光只是一扫而过，卫易并没有来得及想太多。转眼之间，另外几名高手，便依次出现。 首先是曹氏家主曹本熹，这位曹氏家主身侧，则是稍显年轻的宝羽真君，曹慈和曹圻的爷爷，而在宝羽真君身侧，曹慈也赫然在列，竟是也出现在这座战场上。 曹家，一门三纯阳。 曹家旁边，则是一名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卫易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谢弦歌。 在这座战场上，谢弦歌的穿着，格外引人注意。一身大红嫁衣，就仿佛是即将出嫁的新人一般，和战场上肃杀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谢弦歌身侧，则是那位云霞老祖，落霞岛目前唯一的一位纯阳老祖。不过，从这抹幻光上来看，云霞老祖的状态似乎并不算太好，仿佛已是寿元将尽的样子。 落霞岛两位纯阳身边，则是两名禅修。卫易一眼就认了出来，其中一人，正是眼前的恒秀和尚。至于另一人，则是目前珈蓝寺内的另一位纯阳禅修。 十七名纯阳高手，并肩而立，面对着整个妖族。 这让卫易有些意外，因为刚刚恒秀和尚，明明是说十八人才对。 就在这抹幻象即将结束的时候，画面陡然移向高天之上。在那里，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压抑感存在，即便只是无声的画面，依然透露出了强大的威压。而且，卫易瞬间就明悟，此刻在高天之上的那个人是谁。 两剑山的那位玄平剑圣。 只有他，才有这种高到天上去的剑道。 不过，高天之上，此刻玄平剑圣到底是在和谁战斗，卫易则不好判断。但看高天之上的威压，玄平剑圣明显是处于压倒性的优势。 十八人，联手对敌整个妖族。 画面终于戛然而止。 禅房内，卫易眉头紧皱，恒秀和尚亦是没有开口，气氛显得有些可怕。 “我有个问题。”卫易忽然皱眉道：“刚刚这幅画面，我是不信的。因为从画面上来看，既无冰雪神殿的纯阳，也无大离纯阳，这不合理。若说是百年之后，我们三方再次分崩离析，你珈蓝寺也不可能和我们站在一起才对。我倒是觉得，这更像是恒秀师父你的一点小伎俩，希望挑拨我们天玄宗和这两家的关系。” 面对卫易的诘问，恒秀和尚依然笑容不改，只是平静道：“我说了，这只是我推演的一种可能，未来有很多种，到底如何，谁都说不好。也许，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罢了，谁又能说得准？” 卫易还想再继续开口，却不料恒秀和尚此时直接将一枚玉简扔给了卫易。 “信与不信，那都是卫施主的事情，与小僧无关。至于小僧所求，施主不妨当成小僧想要再结下一场善缘。这轮回之法，我便当做添头，赠予施主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到时候施主能够彻底放开手，死战一场，也就足够了。当然，若是施主不愿意，也可以虚与委蛇，拿了这轮回之法回头却不做事。只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们是否真的还有选择，那就不好说了。” 卫易脸色越发难看，但同时，他也将恒秀和尚递过来的玉简，迅速翻看了一遍。 是真的。 凭借自己的见识，卫易瞬间意识到，恒秀和尚当年给的这些东西，并非虚假。但正是因为这样，卫易才更加警惕。 “施主其实也不必想太多。反正这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的事情，未来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好。为了以后的事情，耽误了现在，确实殊为不智。” 恒秀和尚说到这里，随即起身，向卫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竟是有了送客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就先收下贵寺的秘法。至于未来如何，我不敢保证什么。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想我应该会放开手，全力厮杀一场。” 恒秀双手合十，朝卫易深深一揖。 “如此，小僧便先行谢过施主了。” 第79章 东海妖盟的难题 西漠一行，比卫易想象的要顺利的多，而且收获更大。 卫易在来西漠之前，其实已经做好的打算。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从珈蓝寺这边弄到所谓的轮回之法。就算是用偷的办法，也一定要得手。然而没想到的是，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然而，得手的卫易，却并没有任何轻松之意。相反，恒秀和尚给他看到的那一抹未来，让他深深被震撼。 如果那副画面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太多太多的东西了。在那一角未来，战场上为何唯独缺乏了大离和冰雪神殿这两家的纯阳高手？还有，为何只有十八位纯阳高手在战场上，为何纯阳之下的返虚，一个都不曾见到。为何各派的精锐战部，同样不见踪影？玄平真君在高天之上对敌的，又是何方高手？ 这些看似不经意的东西，若是仔细思考的话，可就蕴含了太多的东西了。 不过，恒秀和尚也说了，这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而已，并非一定会发生。实际上，几乎每一名登堂入室的天机士，都能看到很多种未来。但他们看到的未来，也许都不会发生。过去可定而不可测，未来可测而不可定。不管是以天机术还是以因果之道推演，都是如此。 只是…… 卫易虽然并不认为，这幅画面未来一定会发生。但这其中蕴含的许多信息，已经足够让他小心提防了。 离开西漠之后，卫易没有再回东海，而是一路直奔星海修炼界。 在他来回西漠的这些日子里，天玄宗的战部，已经全面进军星海修炼界，开始全力绞杀星海界内的妖族。所到之处，根本没有任何像样的抵抗。按照天玄宗先前制定的战略，这一战，不光要掌控整个东海修炼界，而且还要在东海妖盟垮掉的过程当中，再争取一部分外海地盘。这部分地盘，会成为日后天玄宗和吞海鲸一族的战场。不能让战火殃及星海内部，这是天玄宗所有高层的共识。未来的战事，务必战于星海之外，唯有这样，天玄宗才能占据更大的优势。 虽说如今各派已经达成和约，但各自总还是有些私心。天玄宗从一开始，就打算将整个云莽战场，全部让给联军。未来不管联军战果如何，天玄宗都不打算再向这个方向投入过多精力。天玄宗的主战场，是在海上。未来天玄宗的主要敌人，也是吞海鲸一族。 陆上，你们随意争；海上，谁都别跟我抢。 …… 星海修炼界。 随着卫易的到来，天玄宗一方再多出一位顶尖高手。不过，卫易的出现，更多是士气上的提升。因为卫易在天玄宗的身份，早已成了一个旗帜。至于实力上的提升，其实反倒不大。一来在卫易抵达之前，天玄宗已经向星海战场上投入了超过二十位返虚。武火、囚蒙两位纯阳老祖，也都坐镇于此。始终掩藏自己修为的荣胖子，一样没有缺席。如此力量，足以镇压整个星海，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二来，这一战，返虚以上高手存在的意义，更多是镇压气运，出手镇压一些灵气潮汐，为大军开路。总之，全都是一些辅助类工作，实际出手的次数，反倒不多。如今的星海，已经连半个妖族返虚都没有了，有背景的大妖们也早就撤去。返虚老祖对于返虚之下的妖族出手，那可是很容易引来天罚的，谁都不愿意惹这个无妄之灾。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东海妖盟可能已经和吞海鲸一族达成协议，彻底倒向吞海鲸一族。” 元合岛上，当卫易见到荣胖子的时候，荣胖子难得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 “打得越顺利，对我们其实就越不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东海妖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星海这块地盘。” 荣胖子看着眼前的界图，界图上标注了天玄宗目前所有乙字以上战部的行军位置。从图上不难看出，一大半的星海修炼界，已经完全落入了天玄宗的掌控，战事比卫易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而在这张界图上，可以移动元合岛，也被天玄宗移动到了前线，更方便指挥战事。 “其实，东海妖盟的高层，自己也知道早已无望夺取天下。早在名欢岛一战后，东海妖盟其实就已经放弃了继续战斗的心思，也无力再战。不过，不想战不意味着就可以不战，东海妖盟的处境，其实也很糟糕。” “东海妖盟，本就是一个相对松散的联盟，能够结成同盟，还是因为吞海鲸一族的压制。若非内部几个大族苦苦支撑，东海妖盟早就分崩离析了。至于现在，他们投降不行，不投降也不行，进退都是个死。” 卫易瞬间了然。 星海这边的事情，虽然不是由他负责，但其实也基本上都早就了解过了。 “若是投降，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投降修者，也就是投降我们天玄宗。这基本不可能，因为我们不可能接受他们的投降。东海妖族和我们打了上千年，若是我们接受他们的投降，下面的反对声音会很大。而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接受他们的投降，对我们而言，风险太大。就算接受了东海妖盟的投降，事后我们也要想办法逐渐清理掉他们，这一点他们也心知肚明。”卫易接着荣胖子的话，继续说道：“反之，如果向吞海鲸一族投降，他们以后同样会被当成炮灰，被逐渐消耗在和我们的战斗当中。” “而如果不投降，继续抵抗的话。在我们和吞海鲸一族的夹击下，同样是必亡无疑的下场。” 荣胖子重重点头。 目前东海妖盟面对的困境，正是如此。 投降或者不投降，似乎都没有任何活路。 当然，他们也可以向吞海鲸一族投降，在投降之前，提前定下各种盟约，看似可以解决问题。但盟约的基础，是双方的实力需要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当双方实力差距极大的时候，弱的那一方，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最后只能被彻底吃掉。 “我们刚刚得到情报，说东海妖盟那边，已经有族群做出了最后的打算，想要投靠吞海鲸一族。哪怕被当成炮灰消耗掉，只要事后能够保存下一些血脉传承也可以，这是东海妖盟内部一些大族的底线。” 荣多福的这个情报，并没有让卫易感到意外。 到了目前这个地步，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卫易也不禁感慨，其实妖族那边，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尤其是吞海鲸一族，若是选择在东海拉一派打一派，说不定很容易就能渗透入东海，成为东海南海两大海域的霸主。然而吞海鲸一族却格外的好战，在妖族内部，尤其是在海族内部，从来就没有过妥协的时候，只要其他海族不顺从他们这一族，吞海鲸一族便会直接派出高手和战部，将其毁灭。 这才是东海妖盟能够存在的真正原因。 “如果东海妖盟，真的决定倒向了吞海鲸一族，那么我们的麻烦会很大。”荣多福将手放到身前那张界图上，缓缓抚摸过星海修炼界的边境。“如果东海妖盟提前垮台，吞海鲸一族的高手提前进入东海，我们的压力会很大。到时候想要在星海之外，再拿下一部分地盘作为战略缓冲，便难如登天了。” “有什么好办法吗？” 卫易此时也不禁有些焦虑。荣胖子说的这种可能，眼下看来，并不是妄谈，而且可能性很大。 “我若是有办法，还用在这儿干着急？” 荣胖子白了卫易一样，却是让卫易有些意外。 感情宗门目前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在卫易的印象当中，天玄宗的这些长辈，永远是那么富有智慧。似乎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结果，都会留下后手。然而这一次，荣胖子的话，却让卫易大感意外。 卫易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今的他，其实早已不算是什么小辈了，也是天玄宗的核心。像这类影响天玄宗整体走向的大事，其实本来就该由卫易和其他几位长辈来商讨决定。 “我倒是有个想法。” 卫易看着界图，略微思忖了片刻后，竟是突然开口，让荣胖子吓了一跳。 “我可以试着去游说一下东海妖盟中的几个大族，让他们暂时坚持抵抗，至少要等到我们拿下整个星海之后，再彻底崩溃。” 荣胖子听完之后，再次白了卫易一样，没好气道：“那你告诉我，东海妖盟的那几个大族，到底是脑子长泡了？还是你真觉得你长得好看，连妖族都得上赶着听你的？若是那几个大族真的愿意如此，我还用在这儿发愁？” 荣胖子说话刻薄，卫易倒也不是没有领教过，所以当下只是讪讪一笑。对于自己这位三师叔，卫易还是很敬重的。只是卫易笑过之后，却同样伸手在界图上指了一个点，让荣胖子终于正色起来。 “东海妖盟之所以还能存在，无非是那几个中坚大族的原因。至于其他小族，何尝不是炮灰。而那几个大族，当下的处境艰难，所求不过是族群能够传承下去。哪怕族群力量遭受重创，只要能够保存族群血脉不断，便是底线。” “若是我们能够满足他们这个条件，是不是便能够让他们答应了呢？” 荣胖子此时已经彻底严肃起来，见卫易说到这里之后，暂时停了下来，便恼怒道：“别卖关子啊！有屁快放，再废话我抽你！” 卫易只是微微一笑。 “很简单，宗门只要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保留地即可。宗门可以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洞天世界，让他们的后代血脉进入其中。一座大型的洞天世界，让他们在其中生活千年不成问题。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宗门这次恐怕要狠狠出血一次才行。毕竟，宗门的大型洞天，也是有数的。东海妖盟的那些中间族群，恐怕每一家都要给出一两座大型洞天。” 荣胖子有些迟疑了。 即便是天玄宗这样的圣地门派，大型洞天世界，依然十分稀少。所有大型洞天世界，至少要达到鱼龙岛的那座鱼龙洞天的层次才行。这样的洞天世界，每一座都有大用。 “这些大型的洞天世界交给他们之后，他们完全可以决定，自行封闭。只要将这座洞天世界，彻底封闭起来，然后斩断和这方世界的联系通道。以后便是我们想找，都不大可能。除非有仙位出手，或者他们自己从内部打破世界壁障。这个办法，或许双方都可以接受。” 这个办法，卫易其实也是刚刚灵机一动，才突然想出来的。 不过，在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卫易却想到了更多。 因为，他之所以能想起此法，其实是因为之前的几场游历，得知的一些上古时代的秘辛。尤其是在那座众神埋骨之地当中，卫易发现，在很多上古顶尖高手的记忆当中，似乎都有躲进小洞天逃命的事情发生。 在那些记忆当中，人族的那些前辈高手，似乎是为了躲避某些敌人，被迫躲入小洞天当中。而且，卫易昔日得到的那座邯苗洞天，也就是今天的那座鱼龙岛洞天，昔日便是邯苗部落藏身的地方。只可惜，后来邯苗洞天似乎被人发现，然后闯入洞天内部，灭掉了整个邯苗部落。 事后，卫易还专门研究过此法。卫易很快发现，一座洞天世界，若是真的彻底封闭了通道，斩断了和外部天地的联系后。一般高手想要找到，还真的是难如登天。尤其是在封闭之后，若是外部再有高手悄悄将其移动，然后高手再彻底掩盖掉所有移动痕迹的话，那就真的完全找不到了。 其实，修真界目前绝大多数的洞天世界，都是修者或者妖族在各地游历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丝空间波动。若是洞天世界内部完好，没有任何空间波动的话，便是纯阳老祖，也绝对找不到。 “可以试试。” 荣胖子忽然眼中泛起一丝厉色，终于下定了决心。 “洞天世界，以后可以再找。我天玄宗坐拥五界之地，以后想必不会缺了洞天世界。但这次若是能够成功的话，便是送出去十几座大型洞天，也是值得的！” “这件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去办吧！” 卫易重重点头，但很快又再次摇头。 “去东海妖盟，没问题。但是，得先给我一点时间。这次前往西漠，我收获不小，需要短暂闭关，消化一下此行的收获，如此才有把握前往东海妖盟，把这件事做成。” “你要多少时间。” “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荣胖子难得露出了一丝掌门威严，拍板道：“就一个月！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正好宗门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将几处正在使用的洞天世界腾出来。” “一个月之后，由你出使东海妖盟。” 第80章 金虹沙岚 三十多年前，东海妖盟曾被天玄宗重创，实力一落千丈。后来，双方虽然签订了密约，暂时罢战，而且天玄宗还曾有意的通过贸易，将许多物资输送给东海妖盟，尽可能的让东海妖盟恢复实力，以便他们更好的抵御吞海鲸一族。但从目前来看，东海妖盟这三十年恢复的力量，其实相当有限。 表面上，东海妖盟这三十年当中，又出了两位纯阳高手，分别隶属蜃楼王龟一族和金虹王雁一族。如今的东海妖盟，再次拥有三位纯阳妖圣，实力强大。但这种强大，其实无异于空中楼阁。 当年那场大战，东海妖盟的几大强族，都损失惨重。仅剩下的一位九翅王鲨一族的纯阳妖圣，也受伤惨重，不得不闭关修养二十多年。而且，这位纯阳妖圣，还是当时叶朝归有意放走的。若是整个东海妖盟，一个纯阳妖圣都没有的话，那估计也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而后来这三十多年里，虽说蜃楼王龟和金虹王雁两族，各自出了一位纯阳妖圣。但这两位纯阳妖圣，都是消耗了各自的底蕴才成功进阶。而且，当年那场大战，使得这两族都出现了断层。只要这两位妖圣战死，那这两族估计也就彻底没什么希望了。 当一个族群或者一个势力的强大，完全掌握在某一个个体的手中，这个势力的强大，其实并不可怕。因为他们最强大的那个个体，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东海外海，卫易身化一道虹光，向几大族群的祖地赶去。 “老爷，这次您真要去挑战那三位妖圣啊？您才返虚中期啊！要不……咱再等等？还是猥琐发育比较好！我觉得，要是再等个一百年，以老爷您这样的天资，肯定也到纯阳了，到时候杀他们还不像拍虫子一样啊？” “老爷，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人家要是有埋伏的话，老爷您回得来吗？” “……” 最后，实在忍受不了枯云剑器灵唠叨的卫易，只能将其彻底收了起来，这才彻底消停了下来。 卫易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如今他身上的几件道器神兵，只有枯云剑主杀戮。为何反倒是枯云剑的器灵，胆子最小？卫易也见过其他一些主杀伐的道器，器灵一个个都无比狠辣，像小云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不过，小云的担心，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卫易这次前往东海妖盟，唯一的任务，就是正面和三位纯阳妖圣打上一场！ 如今的天玄宗内，并不缺少纯阳级别的高手。但是，这个任务由卫易来做，和其他纯阳老祖来做，那是截然不同的。卫易如今不过神位中期，若是以神位中期修为，便能够正面对抗一位纯阳老祖，而且还是在对方家门口打上一场。这种冲击会有多大，可想而知。只要能够在几大王族心中，树立起一个天玄宗不可战胜的形象，后面就好谈了。 而且，论逃跑的能力，如今的天玄宗，恐怕也无人能够超过卫易。就算几位纯阳老祖，也是一样。 至于和几位妖圣对战，卫易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虽说卫易之前，也曾和纯阳高手交过手，甚至还曾以天劫坑杀过一位纯阳。但那种战斗方法，到底只是取巧。若是单凭卫易自己的本事，恐怕还真不足以正面硬撼一位纯阳妖圣。 不过，这次从西漠回来，卫易却有了很大的领悟。 从恒秀和尚手里得到的那份轮回之法，不光包含了施展那种转生秘法的手段，更重要是，里面还有历代禅修大能，对轮回之道的一些看法。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卫易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同时也有了更多的领悟。 到底何为轮回？ 轮回这个概念，到底起源于何时，实在不好说。禅修们一直认为，这是昔年不空祖师证道之后，提出来的一个伟大构想。而从冰雪神殿那边，卫易却早就知道，其实上古时期，就已经有了类似的东西。 说不定，昔年不空祖师，也是从上古时代的一些遗留当中，得到了一些启发。 按照禅修的解释，轮回不光是生死轮回，更是世间万物的轮回，比如，五行神通之间，相生相克，五行流转，这算不算是一种轮回？再比如，修者通过修行，吸纳天地灵气，强大自身，最终寿元耗尽之时，一身灵气又彻底崩解，重新归于天地，这是不是也算一种轮回？ 这种大胆的看法，让卫易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在此之前，卫易只是觉得，能够让妖族转世为修者，或者修者转世为妖族，便已是轮回的真谛。现在看来，他的理解，实在是太过浅薄了。 真正的轮回，其实是一种概念。 是一种世间万物，相互包容，相互转化的过程。 天地万物，皆可相互流转。灵气可以化为生灵，生灵亦可化身为灵气。这种转化之中，自有无穷的奥妙。 而如今，卫易已经踏上了这条路，窥见了其中一丝玄妙。 之前闭关，卫易便是想要抓住那一丝感悟，将其融入自己的剑道。这也是卫易此次敢只身深入外海，前去挑战三位纯阳妖圣的最重要依仗。 随着卫易离开星海修炼界，天玄宗的天机士，也开始全力遮掩天机，帮助卫易掩藏行迹。如今的东海妖盟内部，并没有太过强大的天机士，所以也不大可能破开天玄宗的遮掩，提前发现卫易的到来。 直到卫易接近金虹岛数千里外的时候，其强大的灵压，才终于被妖族重视到。 金虹王雁一族。 这是卫易此行的第一个目标。 在靠近金虹岛之后，卫易全力释放自己的灵压，宣告了自己的到来。整个金虹岛上，顿时如临大敌。与此同时，卫易亦察觉到，此时的金虹岛上，只有一位纯阳妖圣存在。至于其他返虚妖王，则是一个高手。 想来是其他返虚妖王，都被调到了前线，去抵御吞海鲸一族了。 “东海界主，今日来我金虹岛做什么？” 金虹岛上一声长啸，有个满头金发的老妖，凭空出现在卫易身前，挡住了卫易的去路。 卫易不禁灿烂一笑。 老熟人了。 或者说，应该叫老熟妖才对。 这名老妖，便是如今金虹王雁一族，唯一的一位纯阳妖圣。三十多年前，这位妖圣还只是返虚后期修为，当时曾带领另外两位妖王，前来阻拦卫易。当年这位老妖王，便已是返虚后期巅峰的修为，距离纯阳之境，也只差临门一脚。这三十年中，靠着消耗金虹王雁一族的底蕴，跻身纯阳，倒也正常。 “怎么？难道天玄宗想要撕毁密约，来找我族的麻烦不成？”这名金发老妖圣冷声道：“天玄宗是不是有些太狂了，就算真想找麻烦，也敢只让你一人来此？当真以为我族可欺吗？” 卫易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三十多年前，正是因为他出使东海妖盟，和东海妖盟的几家王族定下了密约，天玄宗后来才能全力和幽明圣象一族死斗。当年双方签订的密约，为期百年，直到现在还有效。按照当年的密约，金虹王雁一族，不会再主动骚扰天玄宗战部，而天玄宗战部，也不得再进入金虹王雁一族控制的海域。 除此之外，当时天玄宗还付出了数份协助顶尖妖尊突破至妖王境界的资源，还有三千五百万上品灵晶。正是这些资源，让金虹王雁一座，这三十年来恢复了不少元气。而这三十多年里，双方也都尊重了这份密约。 当年立下这份密约的时候，卫易是以东海界主的身份，和几大王族订立了密约。所以，如果几大王族敢违约的话，他们自身一族的气运，恐怕就有着分崩离析的危险。若是天玄宗违约的话，卫易同样有大道崩裂，气运削减的危险。这也是天玄宗这些年来，始终不曾主动进攻东海妖盟腹地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今日来，只代表我自己，想要向前辈挑战而已，无关乎天玄宗。” 卫易的这个回答，让这位金虹王雁妖圣，顿时为之一呆。 一个返虚中期，挑战纯阳老祖？ 自己没听错吧？ 若是在东海，卫易调动东海之力，双方还真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可眼下，双方身在东海外海，一个返虚中期，一个是纯阳修为，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难道，这位东海界主，忽然发了疯？ 这显然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是，天玄宗肯定有某些算计，又在图谋什么。 所有的这些想法，如电光火石一般，迅速在这位妖圣脑海中闪过。只是多年的修行，让他没有显露出太多异色。 “前辈真的不必多想，我这次来，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和前辈打一架，仅此而已。”卫易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奈表情，道：“纯粹个人之间的切磋，我先前修行，偶有所得，正好缺个陪练的对象。在天玄宗内，几位纯阳都是我的长辈，也不好全力出手，所以这不就只能来找前辈你了？” “当然，切磋过程中，若是前辈不小心打死了我，我是不介意的。不过，天玄宗回头会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这我可就不好说了。” 老妖圣只是一声冷笑。 他当然不敢真的杀卫易。如今的天玄宗，比之三十年前又不一样了。三十年前，天玄宗只有两界之地，一旦卫易死了，东海一定会迅速崩溃。到时候，天玄宗在各方围攻之下，必亡无疑。所以，三十年前若是有机会的话，这位老牌妖圣还真不介意找机会杀了卫易。 奈何当年卫易到这边的时候，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 至于现在，那就真的是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杀卫易了。卫易若是真死在他的手上，双方原本订立的密约，也就彻底没了意义。以目前修真界的局势，再加上天玄宗的强大，到时候金虹王雁一族，铁定会被赶尽杀绝了。 不过…… 这位老妖圣转念一想，却又有了别的念头。虽然不能杀卫易，但若是能够擒下卫易，将卫易镇压起来的话，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以卫易的身份，若是能够擒下卫易的话，那金虹王雁一族，就等于拥有了一张天大的底牌，比多出一位纯阳都有用。到时候，他们这一族完全可以和天玄宗做很多交易，创造太多的好处。 要擒下他吗？ 在这个念头生出的一刹那，老妖圣开始仔细盘算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擒下卫易。在他看来，卫易最让他觉得棘手的，是卫易作为仙器传承者的极速。一旦卫易想逃，他也拦不住。但是，如果双方交手鏖战，能够以神通拖住卫易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若是真能以神通覆盖卫易，这位老妖圣自忖还真有很大的可能，能够镇压卫易。 “既然东海界主这么看得起我，我就陪你过几招好了。不过，此处距离金虹岛太近，不是动手的地方，界主请随我来！” 说罢，这位老妖圣身化一道虹光，向远处一片荒芜海域飞去。卫易只是轻轻一笑，随即便紧跟其后飞去。 当卫易现身金虹岛的时候，东海妖盟的其他几大王族，也都纷纷得到了消息，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当中。 “天玄宗想干什么？” “难道，天玄宗如今就想违背昔年的密约，他们不怕卫易陨落吗？” 几大王族之间，开始迅速沟通，商讨此事的影响。如今的东海妖盟，正是多事之秋，以卫易的身份，确实足以让整个东海妖盟小心应对了。 然而，作为事件核心的卫易，此时却并没有想太多。 一片荒芜海域上，卫易和这位金虹王雁一族的妖圣，隔空对峙。 这可是纯阳妖圣啊！ 卫易不禁深呼吸一口气。很多年以前，卫易第一次和纯阳老祖打交道，还是那次天玄山试炼。当时卫易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天玄山。而妖族那边，则是那位白山玄树一族的前代老族长，降临天玄山外，以七彩玄树硬是在天玄山上的护山大阵上面，打开了一个缺口。 在当时的卫易看来，纯阳老祖，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简直强的匪夷所思。寻常的搬山倒海，对于纯阳老祖来说，只是吹口气的事情罢了。 而今日，他也要正面独自硬撼一位纯阳妖圣了。 “老夫金虹沙岚，修行至今已有八百余年，终至纯阳之境。今日老夫便与界主过几招，领教一下界主的手段！” 第81章 轮回一剑 卫易很清楚，眼前这名金发老妖，单以寿元来算，那是和他师祖素满山一个辈分的存在。八百年的修行，让这名老妖经历了无数的战斗，争斗经验极其丰富。尤其是在其进阶纯阳之后，更是极为可怕。 金虹王雁一族，虽是东海强族，但整个族群上，也只出现过五位纯阳老祖而已。每一位纯阳妖圣，都将金虹王雁一族的神通，发挥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 在战斗技巧上，修行不过百来年的卫易，显然比不上眼前这名老妖。而论道之一字，对方是纯阳修为，己身大道已然圆满，更不是卫易所能对敌。 不管是术还是道，卫易似乎都必败无疑。 “进入我就领教一下，界主的神通玄妙！” 金虹沙岚双手猛地合什，一道灰蒙蒙的界域，陡然出现在这片海域上。 这片灰蒙蒙的界域神通，竟是让卫易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轮回之境。 没错，就是轮回之境。 卫易昔日曾见过宝静和尚在大战当中，施展过这门手段。在禅修一脉数千年的历史上，自不空祖师之后，宝静和尚是唯一一个修成这门手段的存在。依仗这门手段，宝静和尚可以横扫所有纯阳之下的存在，堪称恐怖至极。 而眼前这名老妖，所施展出来的界域神通，虽然并非完整了轮回之境，但却至少蕴含了三分真意。而且，老妖的这门界域神通，还融合了金虹王雁一族的手段，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力量。 这就很可怕了。 哪怕在禅修那边，也很少有顶尖高僧能够做到这一步。 在这道灰蒙蒙的界域笼罩出来的瞬间，卫易就察觉到，这道界域只怕足以轻易压制返虚初期的强者。只有返虚中后期，才能抵抗住这种压制的力量。这种压制，虽然没有宝静和尚那么恐怖，但也足以惊世了。这也就意味着，寻常的返虚初期高手，对这名老妖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 卫易嘴角忽然微微翘起。如果是去西漠之前，卫易想要顶着这道界域神通和对方战斗，说不定还真有些麻烦。可是现在，那就不好说了。 “前辈这手段，似乎也不过如此。” 卫易轻轻一踏脚，脚下百里方圆的海面，顿时波平如镜，没有半点风浪。与此同时，卫易周身陡然现出一道五色光华，流转不休。 “五行流转？” 见到这五色光华的老妖，脸色陡然大变。金虹沙岚修行八百年，对于修者这边一些比较有名的手段，也是相当熟悉。尤其是大离皇族的五行流转，更是早有耳闻。老妖知道，五行流转是只有大离皇族将五行乾坤修行到极致后，才能修行出来的手段。 可眼前的卫易，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难道……真像传闻当中说的那样，卫易其实是大离皇族的支脉私生子？ 不过，在这道五色光华显化出来的同时，金虹沙岚也感受到了一些异样。金虹沙岚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五行流转，但却知道大离皇族的五行流转，是五行大道之间的相互转化。然而眼前卫易的手段，却似乎并没有任何大道变化，反倒更像是五行灵气之间的相互转化。 这种事情，老妖简直闻所未闻。 老妖的这些念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卫易却已经率先出手。 一道五色剑芒，宛若天地初开时的雷霆，瞬间降临在老妖身边。 “不好！” 在卫易出手的刹那，老妖多年的战斗直觉，终于发挥了作用。金虹王雁一族，天生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力。世人皆知，金虹王雁一族是妖族内部最擅长佛门神通的妖族。以往这一族在外对敌，也多是使用禅修手段。至于这一族的真正天赋神通，在战斗当中反而显露不多。 实际上，金虹王雁一族的真正天赋神通，便是对灵气的敏锐感知能力。 这种能力，更像是一种辅助手段，看起来在战斗当中用处不大。但实际上，正是这种看似不起眼的能力，能够让这一族在战斗当中，更敏锐的察觉到各种危险，提前躲过。这种能力，远比一些看似强大的杀戮神通，更加有效。而且，凭借这种能力，金虹王雁一族，在修行当中，往往也能事半功倍。 当卫易这一剑出现的时候，老妖陡然察觉到，这道剑光所到之处，所有的灵力神通，似乎在迅速崩解为灵气。 就好像……卫易这一剑，有将敌手神通，重新转化为灵气的能力。 对于这一剑，老妖并没有选择硬接，而是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幻身，真身则是瞬间闪离原地。 下一瞬，卫易的这道剑芒，直接洞穿了这位纯阳妖圣的大道法域！ 可惜…… 卫易在察觉到这位纯阳妖圣躲开的时候，心中不由懊恼。刚刚这一剑，出剑时看似威势不大，却是他新领悟出来的最强一剑。 剑名，轮回。 轮回一剑。 这一剑，是卫易在西漠偶有所悟，回到星海这边之后，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将自己所悟的轮回真意，与五行乾坤和剑道相融，悟出来的一剑。 这是卫易如今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一剑。 也是他此来挑战纯阳的依仗。 这一剑的奥妙，其实就在于分解二字。卫易将自己领悟的轮回真意，融入自己的剑法之后，便可以做到将敌手的五行神通或者灵体，重新化为灵气。这一点，有点像修行到极致的五行乾坤，但又不太一样。五行乾坤修行到极致，世间所有五行类神通，只要身处法界之内，都能被瞬间化解为灵气。而卫易这一剑，却是可以将这种能力凝聚为一剑，一剑所到之处，所触及的灵气相互转化，继而彻底崩解。 这是一条崭新的道路。 在悟出这一剑的时候，卫易难得有些欣喜若狂的感觉。这一剑，虽然目前只对五行类神通有效，但未来可以达到的高度，却是难以想象。也许，未来某一天，卫易真的能够做到一剑斩出，斩断身前所有神通，让身前万般变化，全部化为精纯灵气。 若真到了那一步，卫易恐怕也就真的能够做到当世无敌，甚至直接以此证道了。 当然，这一剑也并非没有弱点。若是对方的大道，同样无比高明，可以媲美轮回之道的话，那卫易想要破开对方的神通，只怕也不容易，也就是说，对于一般强者的大道，卫易都可以一剑斩之。但对于自身大道足以冲击证道天劫的高手来说，克制能力就没那么强了。 “好手段。” 金虹沙岚虽然躲开了这一剑，但却有些惊魂未定。这位纯阳老妖能感觉的到，即便是以他纯阳的修为，被这一剑正面削中的话，恐怕也要折损严重。若是被一口气削上个几百剑，他说不定更有陨落之危。老妖虽然想不明白，卫易这一剑到底是何原理。但凭借数百年的争斗经验，老妖还是第一时间明悟，绝对不能以自身去硬抗，而是要调动天地灵气去打消耗战。 身为纯阳老祖，他能调动的天地灵气，远比卫易要更多。在消耗战中寻找机会，或许还有可能将卫易镇压。 “界主修行不过百年，便能有这份手段，委实不错。不过接下来，界主不妨也试试老夫的手段。” 刹那之间，在这名老妖身后，一道大佛虚影浮现而出。只不过，这尊大佛身后，却有十八条手臂。每一条手臂上，皆持有不同的法器虚影。 “轰轰轰！” 十八条手臂，先后驱动手中法宝。卫易这才发现，老妖显化出来的，似乎并非某种虚像，而是真的有某种特殊的威能。 十八条手臂，可以看做是十八种手段，每一种俱是不俗。 有手臂持降魔杵，至神至圣，宛若可以镇压当世所有邪祟；有手臂持剑，仿若真正的两剑山剑修；有手托一尊小塔，镇压天地…… 明明是一尊纯阳老妖，此刻却仿似一位顶尖禅修，圣洁无比，甚至让卫易心中，生出一种自己才是邪魔外道的念头。便是在珈蓝寺，这样的禅修，眼下只怕也无一人。 老妖已得禅修的真意。 “前些日子，我刚刚去过一趟西漠。前辈的这份手段，倒是不输当代的几位禅修大能。只不过，前辈的手段，恐怕是只学了禅修之形，却未学禅修的意啊！” 卫易一声长啸，手中枯云剑化作漫天剑影，迎上老妖的神通，将其直接洞穿。老妖修的是金之大道，完全被卫易的大道所克制。所以卫易虽然修为差距不小，但却足以硬撼老妖的进攻。 “各家有各家的手段。我们这一族的手段，虽然学自禅修，但经过我族历代改良，如今已经彻底成了我族的手段。虽然看似与禅修手段相似，却是我族的独门手段。” 老妖身后虚影，十八条手臂接连挥出，打出一道道恐怖的威能。虽然每一道神通，最后都被卫易击溃。但神通掀起的余波，却将海水打的翻涌而起，弥漫高天之上。 九天之云下垂，四海之水倒立。 如今，卫易也有了这样的威势。 “禅修的真意，其实是禅修的那些经文。至于这些手段，不过只是表象罢了。”卫易淡淡一笑，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论下去。老妖施展出来的神通，确实看似与正统禅修无异。但内里的那种神意，却截然不同。 以往修为低弱的时候，卫易只觉得这种说辞，不过是故作高深。但如今，他终于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差别。这种差别，未必在于杀力，而只是单纯的不同罢了。 “前辈的大道，似乎先天被我的道克制。既然如此，晚辈也斗胆以前辈做磨刀石，砥砺一下我的神通吧！” 卫易身形陡然退后三十里，和身前老妖拉开些许差距。下一刻，卫易单手抖了一个剑花。刹那之间，周围海水陡然凝出了无数水剑，皆是以卫易自身的细小剑意凝聚而出。而且，似乎每一道水箭蕴含的剑意，都截然不同。 三千剑。 卫易昔日学自叶朝归的剑道，终于被他臻至大成，达到了昔年叶朝归都不曾真正达到的地步。三千种剑道，每一种都是单独的剑道，蕴含了一种天地奥妙。昔年叶朝归曾有野望，希望最后三千剑合一，能够凝为一剑，可以凭这一剑便说尽天地大道。 这种野望，卫易如今自然做不到。但这三千剑，卫易确实早已掌握了。 “我这一剑，学自我师父，最近我又加了点新玩意儿在里面，前辈且试试！” 卫易一声大喝，无数水剑顿时扶摇而起，遍布漫天。然而仔细感知之下便不难发现，这无数水剑似乎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排列而出。类似剑阵，又与一般剑阵截然不同。 这一招，竟然真的可行。 卫易难掩心中激动，眼前这一幕，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能够真的施展出来。在刚刚和这名老妖的对战当中，卫易也是有所感悟。既然五行之法可以流转不息，那么有望融为一剑的这些剑道，是否也能以类似的方式显化而出呢？ 这一剑，卫易之前并未试过。 这一剑，有点多。 一剑，便是千剑万剑。 “镇！” 随着一个悠然声音响彻天地，无数水剑如暴雨般砸向老妖的神通法界。在这一刻，身为纯阳妖圣的老妖，竟是反倒被卫易压制住，周身灰蒙蒙的神通法界，不得不收缩了许多。 一名纯阳，竟然被一个返虚中期压制了？ 哪怕只是一瞬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到了这会儿，这位纯阳妖圣已经很清楚，单凭自己的能力，是绝对无法镇压卫易了。不过，身为纯阳妖圣的自傲，却让他无法接受这种失败。 纯阳妖圣，已经是此方天地最巅峰的存在。就算战不过当世最强大的纯阳，但金虹沙岚自认为在纯阳高手的当中，自己绝对不算最弱的一个。 可眼下，他却被一个返虚中期给压制了。 哪怕只有那么一瞬。 实际上，自进阶纯阳以来，金虹沙岚一直还心存一丝幻想，觉得自己已是纯阳，或许还有机会带领族群，在这乱世当中夺得更广阔的天地。然而如今，一个返虚中期都压制了他，这种打击，简直比千万剑洞穿他还让他难受。 一声怒吼之后，一道金色光圈陡然幅散开来。原本老妖身后慈悲的金色光影，已是佛陀怒目状，终于打散了卫易这一剑。 然后，老妖看到远处卫易已经收剑而立，直直望着他。 “前辈，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了。” 第82章 两族战场（本卷终章） “两座八百里的洞天世界，足够让贵族保留下足够的后裔数量。待到日后出世，已经至少过了数百年的时间，届时这个大世想必已经结束，贵族也可以重新现世。” “当然，贵族也可以选择继续存世，继续在这大世当中，争得一线生机。不过，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以金虹王雁一族的实力，东海妖盟的处境，最多十年，你们这一族还能不能存世，只怕都犹未可知。” “是进是退，你们可以自行决定。” 卫易淡笑看着眼前的老妖圣，一副尽在掌控当中的表情。 如今的金虹王雁一族，确实没有多少可以回旋的余地。尤其是在卫易靠正面对战，短暂压制了这位老牌妖圣之后，更是让其感到恐惧。 连一个天玄宗的返虚中期，都能压制他一个纯阳，金虹王雁一族，当真还有希望？ 而这，也是卫易最希望看到的。 “大争之世，这一退便是退了千年万年。”老妖思忖良久之后，忽然一阵苦笑。这一刻，老妖身上仿佛被抽掉了某种东西，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卫易知道，对于老妖圣这种心心念念希望自身族群能够壮大的妖族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加绝望了。 “天玄宗想要让我族帮忙，挡住吞海鲸一族更长的时间，这并非不可能。但是，贵派开出来的这份筹码，差的太远。”老妖重新强打起几分精神，正色道：“吞海鲸一族，早已和我族联系了多次，表示只要我族愿意投降，他们愿意开出极为优渥的条件。他们的条件，可是要比贵派好了太多。” “再好的条件，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卫易冷哼一声，丝毫不顾及对方的纯阳身份，冷声道：“若是金虹王雁一族，选择投靠了吞海鲸一族，日后还有血脉延续的希望？吞海鲸一族，看似当下开出的条件不错，但这些东西，不过是暂时寄放在你们这里。他日你族亡了，这些东西自然会被他们重新取走。” “就算吞海鲸一族大发善心，能够给你们留下一丝血脉。可你们当真就觉得，会比藏身洞天之内，留下的血脉后代更多？” 被卫易连番诘问之后，老妖不由再次叹了口气。这一叹气卫易便知道，老妖心里最后的那点防线，已经彻底崩塌了。 “贵族当中，想必也不缺少一些洞天福地。再加上我们天玄宗提供的两座洞天世界，足够你们留下足够的血脉。千年之后，说不定还有再次复兴的希望。就算不能让你们这一族全部躲入，留下三分之一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在卫易侃侃而谈的时候，老妖陡然摇头，伸出四根手指，厉声道：“四座大型洞天世界！只要你们给我族四座大型洞天世界，我族便答应帮你们再拖住吞海鲸一族两年。给你们足够的时间掌控整个星海。若是东海妖盟现在垮了，对你们天玄宗也绝非幸事。四座大型洞天，换一个完整的星海修炼界，你们还是赚大了。” “那前辈觉得，东海妖盟当中，金虹王雁一族，已经可以一家独大了？” 卫易再次一声冷笑，随即道：“不瞒你们说，我这次来东海妖盟，本来也没打算单和你们一族谈，而是打算和所有王族谈判。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暂时团结起来，挡住吞海鲸一族，多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若是只有你们一族，不是我瞧不起你们。以你们一族现在的情况，能给我们天玄宗，多争取一个月的时间？” 老妖再次语滞。 他知道，卫易说的是事实。 如果单凭他们一家，别说挡住南海的入侵，恐怕连自身都未必能保住多久。 “你们一家独得两座大型洞天，已经不薄了。”卫易继续道：“其他几家王族，若是没有纯阳坐镇的话，说不定连一座大型洞天都得不到，最多只能拿到一两座中型洞天。若是你们这一族真的不愿意答应，我相信其他族群，应该很乐意分走原本属于你们的洞天世界吧？” 听到这里，老妖第三次叹气。 明明他才是纯阳老祖，明明这里是他们一族的地盘。但今天这场谈判，他们却没有任何胜算，只能被卫易代表天玄宗，压榨干净最后的价值。 “就算只有两座洞天世界，也必须要多赠予我们足够的资源。一座洞天世界内部，没有任何资源，谈不上血脉传承。天玄宗至少要保证提供我们族群不会大幅衰退的资源，这笔买卖才有的谈！” 这一次，卫易没有再还价，而是直接点头。 卫易当然知道，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天玄宗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如果卫易愿意，自然也可以将价码压得更低，为天玄宗争取更多的利益。然而实际上，眼下卫易最缺的，其实并不是通过扯皮得来的那点利益。而是要在最短时间内，将东海妖盟内所有王族全部搞定！ 卫易最缺的，其实是时间。 迟则生变。 以卫易的身份，本就是极为敏感，各方都在关注。一旦时间拖得长了，被其他大势力发现了天玄宗的图谋，尤其是吞海鲸一族，那后面的麻烦将会是难以估量的。 再多的资源，也比不是一个完整的星海修炼界，以及星海之外足够的战略空间更有价值。 小半个时辰后，金虹王雁一族终于拟好了一份所需资源的清单。单从清单来看，天玄宗这次确实是要狠狠出血一次。但这些付出，可以换来金虹王雁一族再拖两年时间，便都值得了。 “这个大世，我族终于是无望继续争锋，只能退出了。” 金虹沙岚一阵感慨，显得十分落寞。但卫易却只是轻笑一声，并不觉得如此。 金虹王雁一族，好歹还能凭借洞天世界，传承一部分血脉。在这个大争之世当中，虽然没有走到最后，但也算是全身而退了。 可那些小族呢？ 东海妖盟当中，可不仅仅只有这几家王族存在。那些没有返虚妖王的普通族群，连和天玄宗做交易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最后会被几大王族，当成自己脱身的炮灰，彻底被消耗在前线战事当中。 想退出都做不到，这才是真正的惨。 “能够全身而退，何尝又不是一种幸运？”卫易摇头一笑，同样感慨道：“等到几百年后，金虹王雁一族再次出世的时候，不知道妖族这边，还有多少强族，那时还能存在？修真界这边，又有几家圣地能够依然传承？” …… 卫易的东海妖盟一行，比想象的要顺利的多。 除了那三个有纯阳老祖坐镇的族群之外，其他所有王族，皆是被卫易横扫的状态。而且，在天玄宗的全力遮掩下，直到卫易打完一整圈之后，妖族那边的几个大势力，才终于发现了卫易的踪迹。 但此时，卫易已经秘密和几大皇族，全部达成了协议，大势已成。 卫易这一行的成功，抵得上天玄宗千军万马以后的慷慨赴死。既保证了星海修炼界的完整，同时更为天玄宗争取到了足够的战略纵深，使得后来天玄宗战于妖族腹地的构想，得以实现。 春秋历一百零六年，在进行了一年多的乱战之后，修真界和妖族双方，将原属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全部瓜分完毕。东海这边，天玄宗也已经彻底掌控了整个星海修炼界，并且开始向星海之外扩张，取得了一部分战略纵深的时候。某一天，东海妖盟的几大王族，突然全部消失了。 这几大王族祖地，一日之间变得空空荡荡。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连几大王族散落在外的成员，同样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们也不知道，自家祖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东海妖盟几大核心王族的突然消失，对于东海妖盟的打击，是致命的。 几乎一夜之间，整个东海妖盟，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位返虚以上的高手。最顶尖的高手，竟然只是两位封号妖尊。 这还算什么顶尖大势力？ 这一日，东海妖盟在前线的防线瞬间告破。吞海鲸一族，终于正式攻破了东海妖盟的防线，杀入东海外海腹地。残余的东海妖盟各族，除了马上投降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吞海鲸一族，哪里还会轻易接受这些附属族群的投降？ 按照吞海鲸一族的指示，所有东海妖族，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吞海鲸一族的奴仆族群，以后再也没有半点自主权力。所有东海妖族七阶以上的大妖，都必须要认一位吞海鲸成员为主，接受奴隶烙印。否则的话，就会被直接灭族。 吞海鲸一族的霸道，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残余的东海妖族，却早已没了其他的选择。要么选择成为奴仆，要么就是被举族戮灭，想逃都没有办法。 正如卫易所说的一样，这个乱世，能够将自己彻底摘干净，跳出这个大世，其实也很不容易。想退出，也不是谁都有能力退出的。 就在吞海鲸一族大举进军东海外海的时候，天玄宗的战部，也早已枕戈待旦。在掌门荣多福的一声令下之后，天玄宗大量战部，开始走出星海修炼界，进入原属东海妖盟的领地内，参与这场瓜分的盛宴。按照天玄宗高层的指示，所有天玄宗战部，一律只求抢夺，不求占领。任何一座有资源的地方，都会被天玄宗挖地三尺，然后彻底毁掉这个地方。 在天玄宗的战略构想当中，以后这块地盘，将会是天玄宗和吞海鲸一族死战的战场。任何被留下来的资源，都无异于资敌。 至于当年天玄宗和几大王族签订的战部不能靠近的密约，如今几大王族既然都已经消失不见，等若不复存在。这条密约对天玄宗的束缚，自然也就渐趋于无。到了春秋历一百零六年年中，修真界和妖族双方，已经将所有能够瓜分的地盘，彻底瓜分干净。 接下来，便是双方的全面大战了。 战斗始一爆发，便陷入了极端恐怖的层次。 妖族方面，为了尽可能的打击修者，难得团结起来。几大皇族，各自负责一条战线，向修真界发起猛攻。几大皇族都知道，一旦修真界内部，云道体系彻底完成的话，到时候他们将会彻底陷入被动。想要突破，只有趁现在。于是妖族方面，几乎派出了所有的顶尖名将，以及八成以上的高手，参与到这场大战当中。 超过百位返虚，万位周天境的大混战，这种战斗，历史上恐怕无人敢想象。 面对妖族的猛攻，修真界这边，也开始全力反击。目前虽然其他几家的战部，还无法大规模进入前线。但各家的精锐战部，早已被各家花费巨大的代价，送到了前线。辉殿十位名将，全部下场，在返虚高手的配合下，打出了一连串的漂亮战事，愣是没有让妖族取得太多的战果。 修真界的高手，其实要比妖族稍多。而名将数量，同样比妖族更多。 在这场人妖两族的战场上，无数青年才俊开始崛起，无数高手开始扬名天下。几乎每一天，这座战场上都有大规模的战争爆发，无数被后世战将奉为经典的战事，开始逐渐在这座战场上出现。 与此同时，一些修真界的年轻返虚高手，也开始在两界战场上，打出了越来越大的威名。以离景原、卫易、乐桓、恒秀、谢弦歌、曹慈等人为首的一大批青年代返虚，开始在战场上频繁出手，在对妖族的战事当中，大放异彩，开始广为天下所熟知。妖族那边，一些同代年轻返虚，亦开始名扬天下。而这其中，最为耀眼的，恐怕就要数妖王殿的雁宝了。 这是一个新老交替的时代。 一个后来者逐渐追上前辈，成为真正绝世高手的时代。 而在修真界内部，虽然偶尔也会有高手之间的切磋战，但这种战斗，显然比不上两族战场上的大战更具冲击。 连天的大战之下，岁月，匆匆而过。 第1章 卫央与叶成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两个年轻人，在通过丽水戍防战部的勘验之后，终于通过了关卡，正式进入两族战场。 “以往老是听说，咱们天玄宗的丽水防线，如何如何强大，如何密不透风。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像传闻当中说的那么玄乎嘛！咱们俩的伪装，不就瞒过了这些人的查验？” 进入两族战场上之后，两名青年逐渐飞至无人处，瞬间变换了形貌体态。就连自身的灵力气息和神魂波动，都瞬间为之一变，就如同瞬间换了个人一样。 这种手段，实在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普通的变化形貌与体态，对于高手而言，十分简单。但若是涉及到改变灵力气息乃至神魂波动，那可就太难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感慨过丽水防线似乎也不像传闻当中的那么厉害之后，复又说道：“小师叔，接下来可就看你的啊！打架这种事，我可不如你。这两族战场上高手众多，我可就靠你了啊！” 另一名始终不曾发话的年轻人，此时只是微微点头。这名年轻人不善言语，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此时虽然点头，心里却有些郁闷。 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被这小子拐到两族战场上了？ 而且，还是蒙混过关，用的假身份？ 按照天玄宗的宗门规矩，私自进入两族战场，那可是要受罚的。就算他们两人身份特殊，同样不能违背了宗门规矩。这次回去之后，只怕同样会被罚。 年轻人始终都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是老老实实呆在东海修行，为什么就会被身边这小子一点点拐骗过来呢？直到现在，年轻人都没想明白。 不过，既然来了两族战场，若是不好好历练一番，那就太亏了。两人其实都早就想来两族战场历练，奈何师门总是说他们修为低弱，不适合进入两族战场而拒绝了他们。所以这一次，其中一个人才会私底下偷偷弄了两个假身份，然后又想办法拐来了他的这位小师叔，两人从东海一路来到云莽，最后由云莽进入两族战场。 两人身份，皆是来头甚大。 那个先前偷偷做了两个身份的年轻人，名叫卫央。他的师父，便是那位如今在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元合岛主，宋牧。 至于他爹，那就更是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了。 东海界主，卫易。 而那个被卫央拐骗来的年轻人，则名叫叶成，同样来头甚大。叶成乃是天玄宗前代掌门叶朝归的唯一嫡子，师父是天玄宗现任掌门荣多福，同时多年来久居东海，被那位东海界主代其父传道。 这次进入两族战场，两人皆不是以各自真实身份进入，而是以两名散修狩妖者的身份进入。 狩妖者，是如今整个修真界，最富传奇色彩的一群人。 自百年之前，两族战场开始创立以来，这座战场就成了整座修真界最关注的地方。在这座战场上，辉殿的几位名将，最终决定采用建立强大的戍堡体系，牢牢控制住这片战场。几大势力除了将各自的战部，大规模调往前线之外。更向内部发出号召，允许个人以私人身份或者团体，进入两族战场进行狩妖活动。 随着战事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强者，开始通过云道进入两族战场，进行历练。不过，有资格以私人身份进入两族战场的狩妖者，至少也是化灵期以上的修者才行。 在两族战场上，修者采取了一种戍堡、战部、狩妖者相互配合，三位一体的作战方式。各大势力的战部和高手，作为中坚力量在最前方对妖族进攻。每次打下一块地盘，就马上在当地建立起一座座强大的戍堡。每一座戍堡，便是一座战争基地，可以供战部或者狩妖者们进行补给，同时更具有强大的防御能力，影响力可以幅散相当大的一片地域。而当成千上万个戍堡，逐渐出现在两族战场上，编织成一张大网。网内的所控制的地域，自然也就是修者的地盘了。 当然，这种戍堡体系，也有两个弊端。一是前方的戍堡，承受的压力极大。因为面对妖族最精锐的高手和妖军战部，折损率极大。所以，只有最顶尖的精锐战部，以及顶尖高手配合，才能守住最前方的戍堡。而是戍堡之间，往往存在极大的空隙，很难杜绝单个妖族的渗透。 这个时候，就需要狩妖者们上场了。 这些独行的狩妖者，除非是周天境中极为强大的存在，才能在最前方的战场上单独作战。一般的高手，去最前方单独作战，根本就是送死。不过，在戍堡已经控制的地区，对付那些渗透进来的妖族，还是不成问题的。 正是靠着这种战法，修者近百年来，在这座战场上取得了极为耀眼的战果，戍堡区域每天都在扩大。妖族那边，倒是也想过用这种战法来进行对抗。奈何妖族底层先天智慧不足，无法承担建设戍堡的任务。而那种单独存在又特别强大的戍堡，往往又会直接成为修者的围攻目标，根本就立不住。 所以最后，妖族也就只能采取以往的妖海战术，靠低阶妖兽的数量，去战场上用命填。这种办法，才是最适合妖族的战法，同样也给修者造成了最大的杀伤。 “两族战场这边，越是靠近丽水防线，妖族的修为便越低，力量越弱，多半都是前面那些强者懒得动手，才放过来的杂鱼。想要猎杀周天境以上的大妖，我们必须得足够靠近前线战场才行。” 卫央和叶成两人，这次偷偷跑出来，便是想要参与这场狩妖历练，成为一名狩妖者。天玄宗的弟子，达到化灵期之后，便可以向宗门提出申请，进入两族战场历练，宗门也乐得如此，对于那些主动提出要前往两族战场的弟子，会给予更多的支持。 但是，不管是卫央还是叶成，百年修行，都没有踏足两族战场半步。 两人也曾像其他天玄宗弟子一样，向宗门提出过申请。但每一次，申请最终都会被宗门拒绝。 因为两人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不过，这一次，卫央终于找到了机会，偷偷伪造了身份溜了出来。而且在偷偷跑出来的同时，还拐带上了他的这位小师叔叶成。叶成在天玄宗内，辈分很高，而且天分更是极为惊人，如今已是周天境八重天境界，堪称妖孽至极。 相比之下，卫央就逊色太多了。卫央只比叶成小几岁而已，如今却只有周天境五重天的修为。这份修为，虽然也已经足够惊人。但如果考虑到他自小得到了最好的培养，有那位东海界主的老爹在背后帮助的话，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进入两族战场后，二人以假身份开始行动起来，一路向前线进发。途中倒也经历了许多戍堡，见过了很多妖族，让之前从未到过两界战场上的两人，大开眼界。不过，这些连七阶都没有达到的妖族，显然无法对两人造成任何的伤害。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两人终于抵达了前线区域。 从这个区域开始，前方便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充满了种种未知。便是以他们两人如今的修为，也不敢太过张扬。 “就在这里吧。” 两人最终选择了一座戍堡，决定入住其中，然后以这座戍堡作为中心，开始对外历练。这座戍堡，是由珈蓝寺控制的戍堡，所以内里镇守的战部，也是禅修战部。整个戍堡内部，以禅修数量最多，但除了禅修之外，其他体系的修者，倒是也不缺少。 如今的两族战场上，各界的修者混杂，就连戍堡之间，往往也处于混杂状态。比如这座珈蓝寺所掌控的戍堡，便是驻扎了三支甲字头战部，以及超过十位周天境中期以上的高手。戍堡内最强的，是一名周天境九重天的高手。虽然还没有获得封号，但距离成为封号真人，其实也不算远了。 卫央和叶成二人，都是遮掩了自身气息，但却并没有隐藏修为。一个周天境八重天，一个周天境五重天，这样的两名强大周天境入住戍堡，自然会引来戍堡内其他周天境的关注。不过好在，如今前线来往周天境，倒是很平常的一件事。那位周天境九重天的禅修堡主，只是过来对二人简单寒暄了一下，帮二人找了一处住所，便直接离开，没有过多的打扰。 “小师叔，若是你倾力一战，打这位堡主应该没问题吧？” 向来少言寡语的叶成，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自己的储物法宝当中，取出了一大堆玉简。许久之后，叶成似乎终于找到了有关这位堡主的一些详细资料，这才终于点头。 “周天境九重天，自身大道不全，空有修为，持有两件玄阶上品法宝。这位堡主，我确实打得过。但若是生死相向，仅凭我自身战力的话，恐怕最多只能压制他。” 卫央撇了撇嘴，表示无可奈何。 自己这位小师叔啊！办事就是这么严谨。 …… 距离前线战场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东海，鱼龙岛。 这一日，身为东海界主的卫易，正坐在神殿最深处，身前一副幻光闪烁，赫然正是此时卫央和叶成两人的情况。 最近一段时间，卫易一直以闭关的名义，待在鱼龙岛最深处，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 在卫易身边，曹圻同样死死盯着这道幻光，目光当中满是关切。 “看到了吧！这小子压根没想到我们，人家在两族战场上，过的舒坦着呢！” 卫易冷哼一声，随即看向曹圻。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之后，相视一笑。 百年岁月，并未在两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但两人的修为，比之百年前却已是天壤之别。 “说来，这两个小子也该去前线历练历练了。当年我还是炼气期的时候，就已经和妖兽开始打交道。这两个小子，修为虽说不差，但到底还是缺少了这种生死搏杀。这次去前线历练历练，也是好的。有周玉在附近跟着，安全也不用担心。” 卫易摇了摇头，对于卫央这个儿子，他这个当爹的多少有些头疼。 卫央和他不同，从小便是鱼龙岛少主，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长大。如果说，卫易年轻的时候，只不过是个普通年轻人，是通过一次次生死磨难，才终于成熟的话。那么卫央似乎就是天生心眼特别多，简直不像是卫易亲生的。 比如这一次，卫央伪造了身份，偷偷跑出去。这种违背宗门律令的事情，卫易年轻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不过，卫易现在想想，觉得这倒也没什么对或者不对的。只能说卫央更加变通，而他昔日确实更为死板迂腐一些。 “按照宗门规矩，凡达到化灵期以上，便可以进入两界战场历练。这两个小子，却因为身份特殊，大多数宗门长老，都不希望他们进入前线战场，美其名曰怕妖族围杀他们。但我其实很清楚，宗门内的那些长老，无非是怕他们两人太过出彩，再次力压同代人。” 曹圻忽然笑道：“再次？” 卫易笑而不语。 卫央作为卫易的儿子，为何没有拜南字一脉的长老做师父？而是拜了天字一脉的宋牧做师父？这其实便是卫易的一些小心思罢了。到了卫易如今的层次，很多时候行事，已经无法再单纯随心意行动，需要考虑很多东西。 “不过，这小子说不定也是猜到了我的一些心思，才会偷偷伪造了身份，然后偷跑出去的吧？若是单单只有叶成的话，肯定不会如此。” 鱼龙岛上，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卫易。卫央能够偷偷给自己弄两个假身份，然后带着叶成偷偷跑到云莽那边，自然逃不过卫易的感知。不过，卫易也是早就想让两人去战场历练一二，但以他的身份，又无法在此事上和宗门的那些长老公开持相反意见。所以才会主动在暗中帮两人创造一些条件，这才使得卫央二人能够顺利跑到前线去。 就算以后事发，宗门高层集体责问，这也是两人的私自的行为，最多也就是监禁个一两年。到时候正好可以让两人找个好点的地方闭关，消化一下这一行的所得。 “这两个小子，安全不用担心。相比他们的安全，我还是更在意，妖族那边的一些高层，这次会不会上钩。” 卫易盯着眼前幻光，不由一阵冷笑。 这次卫央和叶成两人，能够偷偷跑到前线去，自然是卫易主动放水，希望两人能够有机会去前线历练一下。但同时，何尝不是卫易布置的一个局？ 要以这两人为棋子，布下某个局。 第2章 四大宗师 卫央和叶成的到来，并没有在前线掀起任何风浪。尤其是在两人不曾暴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在两族战场这边，常驻周天境早已过万人。便是返虚高手，也从来没有低于过百人。这样一座战场，区区两个周天境，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至于我们两个身份的事情，小师叔大可放心。我想……鱼龙岛那边，恐怕早就已经帮我们安排明白了。” 在这座戍堡落脚之后，叶成难得有些担忧，担忧的方面，自然是自己的身份。虽说周天境在两族战场上并不算什么，可到底还是周天境高手。尤其是一个周天境八重天的顶尖高手，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有数的。一旦被有心人注意到，然后顺着两人的身份开始查下去，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两人的身份造假，引起一系列麻烦。 “师叔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们能够这么顺利的一路离开东海，一路来到前线？” 卫央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小师叔，修行天分那是一等一的。其他人不清楚，但卫央可是知道，如今的叶成的修为，那是被他爹亲手以东海之力压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叶成的修为根基更加雄厚。从炼气期开始，卫易就一直在有意帮叶成夯实基础，到了如今，叶成的底子已经被打得极为牢固，连卫央都比不上。 只是在修行以外的方面，自己这位小师叔，未免就显得有些迂腐了。 “这两个身份凭证，是我从我爹的神殿里偷出来的。要不是我爹默许，小师叔你觉得单凭我这点本事，当真能从我爹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我敢打赌，这两个身份，其实就是我爹特意给我们两个预备的，就是为了让我去偷。这些年宗门内的很多长辈，都反对我们来前线历练，我爹也不好出面，只好以这种方式，让我们偷偷过来了。日后就算被发现，返回门中，也就是被关两年的事情，一个闭关就过去了。” 叶成被这么一说之后，也是瞬间恍然。 这一路上，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卫易的能力，为何直到这会儿还没派人来抓他们。若说卫易抓不住他们，那是绝不可能的。现在想来，恐怕这就是默许他们的行为了。 “我敢打赌，我们现在在这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逃不过我爹的关注。说不定啊，咱们周围现在就有我爹派来的高手，在周围监视我们呢！” 卫央冷哼一声，似乎对自己老爹派人来监视自己的这件事，极为不满。 “不过这次来前线，其实也可以看做是我爹给我们的一次考试。这些年我们虽说一直苦修，但总归是少了点生死搏杀。这次来前线，倒是得将这块短板给补上了。” 接下来，两人开始根据戍堡方面给他们的情报，制定接下来的猎杀计划。以他们两人的身份和修为，一般的妖族没有让他们出手的意义，就连寻常的七阶大妖，也是如此。唯有八阶、九阶的大妖，才有这个资格。不过，八阶九阶的大妖，哪一个是好惹的？尤其是在两族战场，一旦动静闹大了，很快就会有对方的高手过来支援。所以，两人想要猎杀那些强大的大妖，还真不太容易。 …… 转眼，半年时间，匆匆而过。 对于高阶修者来说，半年时间，实在是很短。但在前线战场，已经足够发生很多很多事情了。 这半年时间里，卫央和叶成二人，也猎杀了近十位大妖。普通七阶以下的妖族，那就数不胜数了。甚至于他们还参加了两次大规模的战部攻防战，虽然作为闲散高手，只是从旁策应。但大规模战事带给他们的冲击，仍是极为震撼。 两人终于明白，在这种真正顶尖的大规模战场上，个人高手的作用，实在是太少了。除非真的达到了返虚乃至纯阳，或许还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一场大战的走向。周天境高手，若是单独面对一支强力战部的话，无疑是在找死。 而在这一场场战斗的打磨下，两人游走在生死边缘，亦是进步神速。比之半年以前的他们，修为和战力未必提高多少。但若是生死相向的话，如今的他们将会毫无疑问的胜出。 是否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杀局，这是有本质差别的。 当然，在战斗经验提升的同时，两个人也积攒下来了大量的军功。不过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些军功目前的意义还真不大。两人都非普通高手，自小便享受了最好的资源。身上的法宝也都是最顶级最合适的，无需更换。而且两人身上一些压箱底的保命之物，更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如此，军功虽然能够换来一些好东西，但这些东西的对两人意义都不大。 至于以军功升迁，得到一些官职，那就更没意义了。两人都是以假身份出现在战场上，巴不得离所有人更远一些，以免身份被看穿。 “最近，辉殿又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拍卖会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参加过前线的拍卖会呢！” 这一日，卫央忽然带了一枚玉简回来，找到叶成，眉宇间尽是兴奋之色。 “辉殿的拍卖会，确实不错，以往还有道器级别的法宝出售。可是，这拍卖会上的东西，对我们用处不大啊？” 叶成摇了摇头，对这场辉殿拍卖会并无兴趣。这场拍卖会上，当然会出现一些不错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对两人而言，实在是没什么诱惑力。 按照当年坤卢山和约的规定，辉殿每年会举办很多场拍卖会，用以消耗闲散狩妖者手里的军功。这种拍卖会，分为好几个等级。最高等的一种，一年一次，规格极高。所有拍卖品，都会是真正的奇珍异宝，连顶尖高手都要心动。而这些拍卖品，也大多出自几大圣地和咸安城，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根据和约的规定，每年每家发出去多少闲散军功，就要用多少等价值的物品来换。所以，对于真正的高阶狩妖者来说，每年一次的大拍卖，是他们得到顶阶物品最好的机会。 “反正这些军功，也没多少价值，不用也是浪费了。再说，好东西谁嫌多啊？” 对于这场一年一度的拍卖会，一般的修者可能会觉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对卫央和叶成他们来说，倒是看热闹的心思更多一些。 为了这场拍卖会，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前线倒是难得消停了许多。修者这边，大多数顶尖高手，都没有再去战斗，而是老老实实分析拍卖品名录，给出自己的报价。 辉殿这场大型拍卖会的举办方式，和一般的拍卖会不大一样。 一般的拍卖会，至少本人需要到场，或者需要委托人代表到场。但前线这边，每一个有资格参加大型拍卖会的人，都是真正的高手。若是让这些人同一时间到某个地方的话，那前线战场估计也就崩盘了。 所以，辉殿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拍卖方式。 首先，将绝大多数拍卖品，制成一份名录，发到所有有资格参加大拍卖会的周天境以上高手手中。然后，所有人可以根据这份名录，自己挑选自己心仪的拍卖品，然后进行盲拍，随意对自己心仪的物品给出合适的报价，然后将这份报价提交给辉殿。 最后，谁出的价格最高，东西就归谁。 这种办法，确实更加行之有效。除了可以解决高手不能随意行动的问题之外，更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完成所有物品的拍卖。要知道，这种拍卖会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消耗强者手里的军功，提升修真界的整体实力。所以每年的大型拍卖会，拍卖的物品都会是十万件起步！要是一件一件拍卖的话，那得卖到什么时候？ 至于极少数最顶尖的物品，大约有几十件，则是按照传统拍卖的方式来进行。辉殿会事先设置一个标准线，只有军功数量超过这个标准的修者，才有资格参加最后的拍卖。前线的军功，一律不可转让，只能自己使用。如此一来，拥有较多军功的，基本上也就都是最顶尖的高手了。 再之后，辉殿会给他们每人送去一套相应的通讯法宝，可以及时在拍卖过程当中，进行报价，最后价高者得。这个过程，所有人都有资格观看，但最后是谁买到的，则无人可知。对于保密性，辉殿还是做得极好的。 这种拍卖方式，若是换做一般的势力来承担，肯定行不通。因为这背后可操作性实在是太大，很容易出现各种猫腻。但是，如果这场拍卖会的背后是辉殿，那就截然不同了。辉殿是整个修真界的前线指挥部，由辉殿背书，大家也确实可以足够放心。 经过几日研究之后，卫央和叶成两人，也分别挑中了几件需要的东西，然后给出了自己的报价。两人是第一次参加这类拍卖，经验不足，所以难免有时候会给出过高或者过低的价格，吃点小亏。 “这样看来，从前线的拍卖当中获取这些宝贝，还是有点贵。若是从宗门内部购买的话，反倒要便宜一些。” 在看过的许多东西最终的拍卖结果后，卫央不禁再次感慨。这其中的道理，他当然也明白，这其实就是各大势力的垄断罢了。若是两者价格一样，一点好处都没有，那寻常修者为何还要加入那些大势力？ “到最后了，就是不知道，今年会出什么好东西。” 卫央虽然错过了几件心仪之物，但心里却并没有多少遗憾之意。反正以他而言，这些东西回头若是真想要的话，想想别的法子也能弄到。倒是这最后的拍卖，能够出现的东西，便是卫央也无法轻易得到。 戍堡内，一道幻光显化而出，十几位周天境围坐四周，注视着拍卖进行的情况。 十几位周天境，只有那位堡主，才有资格参加这次的拍卖。不过，这位堡主几年之前，刚刚买过一件东西，如今军功有限，这次只怕是很难有所收获了。 “三千年碧落枝，若是有此物，我便能炼制一件玄阶上品的法剑，杀力至少能提高一半啊！” “得了吧！用这东西炼制玄阶法宝，太糟蹋东西了吧？这东西要是不用来炼制道阶法宝，那就亏大了。” “这是……落霞岛的组合符阵，足以暂时困住一位返虚初期的妖王啊！啧啧，若是有这东西，面对返虚也有底气了。” “其实也就是听上去好用而已。返虚期的高手，谁没点压箱底的宝贝？基本上都能短暂爆发出更强的力量。若是真想困敌，还是用来对付一位妖尊最合适，多半是可以直接困死，然后一击毙命的。” “……” 最后的拍卖，自然无一凡品。戍堡内的其他高手，都觉得大开眼界。像这类宝贝，多半是他们这辈子都得不到的，自然也就只能看看了。当然，若是肯花十年二十年时间积攒军功，倒也未必绝对不可能。可若是那样的话，得到一件远超自身实力的宝物，又不能迅速转化为实力，恐怕反倒是祸非福了。 而卫央和叶成两人，虽然同样眼热，但倒也不至于太过。这些东西，固然不错，但以他们的眼界来看，似乎也不是珍贵到极点。 很快，随着拍卖临近尾声，几件成品道器先后出现。每年的大拍卖会上，辉殿几乎都会扔几件道器出来拍卖，引起众人的哄抢。今年也不例外，当这几件道器出现之后，几乎所有返虚高手，都开始下场抢夺。若是能多一件道器的话，那对自身实力而言，委实是意义重大。不过，道器的价值，显然也是极高。就算是这些返虚高手，恐怕也要将自己积累数十年的军功，消耗的干干净净，才有望能够拿下一件。 “最后这样东西，是一套保命之物，一共四件。” 幻光之中，那名负责主持此次拍卖的修者，最终竟是直接取出一枚储物法宝。储物法宝本身就很珍贵，眼下却单纯用来装东西，这里面所藏之物的价值，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四件保命之物，出自四大宗师之手。这东西的玄妙和价值，我就不多说了。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也没必要拍了。” 最后这一件拍卖品，彻底引起了所有人的狂热。几乎所有返虚高手，都下场参加了拍卖，每一个都对此物志在必得，甚至比之前的道器更加重视。 对此，卫央和叶成相视一眼后，卫央却只是下意识的苦笑了一下。 四大宗师啊！ 如今修真界四位最顶尖的强大存在，每一个都曾在两族战场上，正面搏杀过妖族纯阳妖圣，都是真正堪称的人物！ 但恰好，所谓的四大宗师，卫央和叶成两人，都不算陌生。 卫易、离景原、乐桓、玄平剑圣。 此刻卫央的储物法宝当中，便有离景原和乐桓送他的好些东西，其中不乏这种保命之物。至于卫易给他的保命之物，那就更不止一件了。而叶成手里，同样有卫易这位师兄送他的许多东西。而且，叶成体内甚至还被玄平剑圣封存了一道无暇剑意。一旦激发，哪怕是对一位纯阳妖圣，都有一定的威胁。 修真界的顶级‘二代’们，就是这么恐怖。 第3章 宝藏 东海界主卫易、北地议长乐桓、大离监国离景原、两剑山掌门陆玄平。 这是当世公认的修真界最强四人，被世人誉为四大宗师。 相比之下，其他高手，哪怕同为纯阳，似乎也要弱上一线。这四人，都曾在两族战场上，正面斩杀过纯阳级别的妖族，每一个都堪称当世至强。 “我爹之前曾说过，自他跻身神位巅峰之后，当世能和他单独一战的人，确实不多了。至于世人所谓的四大宗师之说，其实对也不对。他们四个人，确实是当世最强的四人，都有各自无敌的时候。我爹说，四人之间若是真的死战的话，多半会是一个怪圈。我大爷多半能胜过我爹，我爹能胜过我三叔，我三叔能胜过我大爷。至于两剑山那位，不出最后一剑的情况下，多半是无法要稍微落一丝下风。但若出了最后一剑，多半是可以在纯粹杀力上，胜过他们三人。” “我爹还说，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还有四位不大好说。单以战力来说，确实可能不如他们四人，但各自也都有各自的压箱底手段。这四人包括北地的那位宝静师傅，珈蓝寺的那位恒秀师父，以及落霞岛的那位，还有妖族那边的雁宝。他们未必可以同样无敌，但各自真正压箱底的手段，同样不弱。” “至于其他纯阳，确实要逊色一丝了。” 卫央作为卫易亲子，自然早就听闻过很多秘闻。比如卫易对四大宗师之间的评价，那就知者甚少，连叶成此前都没听说过。 四大宗师，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评出来的。而是这百年来，他们用各自战绩证明的，得到了整个修真界的一致认可。 “不过，我爹还说过，他们几人，比之乾安年间最强的那几位，已经不逊色半分。唯独比之昔年那位银月妖圣，要逊色一丝。单以自身大道而论，他们都能胜过银月妖圣。但在力之椅子上，那位银月妖圣修行了两世，却要超过了他们一线。不过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只要我爹有足够的神力战部支持，在力之一字上完全可以不输当年的银月妖圣。其他几人，情况其实多半也是如此。” 叶成不禁重重点头。 类似的事情，他自然也听说过。 世人都说，如今这个时代，修真界除了四大宗师之外，其他强者其实都不算强。比之百年前的天下十强榜单，如今的高手似乎要逊色一些。但叶成却知道，如果今日再评出十大高手，和当年那个姚魔头榜上的十位存在对杀的话，多半是如今要胜算更大一些。 尤其是四大宗师，每一个都堪称强的匪夷所思。 叶成家学渊博，对于纯阳层次的事情，也了解的比较多。到了纯阳之境，大家在单纯的力之一字上，其实已经没有任何不同了。当然，如果是银月妖圣，或者统领战部的卫易、离景原这种怪胎，要另当别论。除了这种特殊情况下，大家的差异其实只有大道方面。 四位大宗师，各自大道，似乎都比其他纯阳更强一筹。 玄平剑圣的剑道、卫易的轮回之道、离景原的五行之道、乐桓的众生之道。 都不是其他纯阳能比得上的。 除此之外，如今的世道，还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现状。当世的绝顶高手，似乎大多都出自修真界这边。反倒是妖族那边，除了妖王殿殿主雁宝之外，再没什么可以惊世的高手了。 很多人都说，这是当年叶朝归提前引爆妖族气运，导致妖族整体后继乏力所致。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叶成不知道，但就算在天玄宗内部，持这种观点的人也很多，其中不乏很多返虚级别的存在。 想到自己那位不曾见过的父亲，叶成不禁更加沉默。 这场一年一度的拍卖盛会，在拍出了那四件保命物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最后的这四件保命物，拍出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天价。戍堡这边，那位周天境九重天的堡主更是感慨，以他的修为，恐怕要积攒数千年军功，才能拿下此物。在听到这个评价的时候，卫央和叶成两人，心情都有些诡异。 若是这位堡主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只能奢望的东西，身旁两人身上，就有十多件的话，估计会马上生出杀人夺宝的念头吧？ 肯定会的！ 在这场拍卖盛会结束后，前线战场再次恢复了平静。前线战部在辉殿的指挥下，继续稳步推进。每打下一地，便开始建造戍堡。而一些独行的高手，则是猎杀那些落单的妖族。更有甚者，甚至敢深入妖族腹地，袭杀妖族高手。 如今的两族战场，修真界已是全面压制了妖族。甚至有人断言，按照目前这个战斗局面，哪怕未来两座天下，始终无人能够证道。千年之后，修真界依然有望扫平妖族，完成古往今来历代仙尊在世时都未能完成的壮举。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世。 卫央和叶成两人，依然呆在前线，历练修行。只是偶尔，两人也会听到一些消息，比如前线某位纯阳老祖又大战一场，胜负如何。比如星海修炼界那边，天玄宗和吞海鲸一族的最近战况。大体上来说，还是修真界这边的好消息多一些。 至于星海修炼界那边的战场，虽说是由天玄宗单独负责，但在那座战场上，天玄宗依然没有落了下风，甚至可以说战果颇丰。而且，如今的天玄宗，比之近百年前，情况又大不一样。不但返虚高手已经达到了近百位之多，就连名将，都已经有了四位！ 除了老牌名将虎帅王虎臣，以及典帅王垂志之外，近百年来，天玄宗又有两名战将，先后跻身名将之列。 徐崤，李虎。 这两人，也是过往近百年时间里，修真界唯二跻身名将级的战将了。其他几家大势力，都没有新人跻身名将之列。 有着四位名将的联手，星海修炼界那边，战事自然无需担心。 这一日，当两人刚刚和戍堡高手，完成了一次清剿行动，回到戍堡休整。一名戍堡内的闲散周天境高手，带着灵酒找上了门来。 “这次多谢二位，若不是二位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我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就算侥幸能够回来，多半这身修为，也是要彻底废了。” 这名上门前来拜访的周天境，尊号水蝎真人，尤擅毒术神通。此人自然不是真正的封号真人，修为不过周天境五重天。至于名号，也不过是多年来闯荡出来，并非册封。这次绞杀妖族的行动当中，戍堡情报出现了一丝错误，对方的实力比想象的更强。战斗当中，水蝎真人曾被一名九阶中期的大妖盯上，差一点便丧了性命。多亏了卫央和叶成两人，及时出手，这才保住了性命。 “水蝎兄这话就过了，都是前线打拼多年的兄弟，生死之下，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我想，若是我们遭遇了这种危机，水蝎兄自然也会出手相助的。” 叶成不善寒暄，但卫央却很擅长此道。对于水蝎真人的真诚感谢，叶成只是在旁边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卫央，和水蝎真人推心置腹。 虽然双方认识时间不长，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但生死战斗当中，本就最容易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两人也多次与戍堡内的高手，并肩作战，虽然目前还谈不上生死兄弟，但彼此之间，却已经是相当熟络了。 尤其是这一次，战场上有了救命之恩，水蝎真人以后和两人的关系，也是更近了一层。 寒暄许久之后，水蝎真人忽然一挥手，一道禁制出现在三人周围。叶成不由眉头微动，因为此处是两人的修行洞府，随意在别人的洞府内布下禁制之法，其实本不大合规矩。不过，卫央倒是笑容不改，任由水蝎真人施为。 “二位，在下确实有些鲁莽，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确实事关重大。这戍堡当中的洞府，都是别人建造的，我也说不好会不会被偷听了去，小心无大错。” 水蝎真人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挥手，一道幻光凭空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次两位救了在下，在下实在是没齿难忘。这份救命之恩，在下自然要报答。只是二位应该也知道，在下出身散修，确实身无长物，想来想去，也只能以此物，来报答二位的救命之恩了。” 幻光当中，是一幅地图。 “这是我早年猎杀一名大妖，从其神魂当中搜魂所得，乃是白沙王鹤一族昔日的一处藏宝地。百年前白沙王鹤一族被灭族，相比二位也是听说过的。当年这一族在被灭之前，便留下了几处宝藏，以图日后残存血脉，可以凭借着这几处宝藏，再次让白沙王鹤一族兴盛起来。” 白沙王鹤一族的藏宝之地？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对于白沙王鹤一族，卫央和叶成二人，自然也是都听说过的。这一族昔日在蛮荒那边，也是相当强大的一族，昔日曾有一位返虚中期，两位返虚初期坐镇。乃是妖族圣碑上排名前七十的族群。只是后来，在那场妖族内部的倾轧当中，这一族最后被太虚金睛猿一族所灭。所有血脉，尽皆消失。 “这藏宝之地，是我最大的秘密。我也不瞒二位，这些年我一直常驻此地，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这些年来，我也去打探过几次，周围一直有一支颇为强大的妖军镇守。单凭我自己的本事，确实力有未逮。二位既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愿将这藏宝之地，与二位分享。以我们三人的力量，足可以打开此地。事后这宝藏我三人各取一份，也算是我报答了二位的救命之恩了。” 一个强大王族留下来的宝藏，这确实很有诱惑力。 凭心而论，以卫央和叶成两人的身份，这样一个宝藏当中，未必能够有什么让他们太过心动之物。不过，像这种遗留宝藏，已经送到了面前，若是不取的话，那也就太可惜了。 天赐不取，反受其咎。 “这……这太贵重了！” 叶成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卫央却已是心中大动，露出一副激动异常的神色。 “白沙王鹤一族，昔日何等强大？他们一族留下来的宝藏，相比也非比寻常，说不定有道器存在！” “若是真能取了这宝藏，我二人只取一半便好。我二人救下道友，也只是随手为之。道友这份结交之心，我二人却是记下了。” …… 就在卫央和叶成二人，决定和水蝎真人合作，联手取得宝藏的时候，在妖族深处的一方奇特空间内，几尊强大的存在，同时将自身的神魂化身，降临其中。 “鱼儿上钩了！接下来，只要擒下这两个小子，不怕天玄宗在战场上不让步。” “卫易就这么一个儿子，叶成更是昔年叶朝归的唯一血脉。对于他们二人，天玄宗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就算卫易真的狠得下心，能够舍弃了这两人的话，以后天玄宗那边，难免也要落人口舌。就算不能打击到他，能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 “不过说来，若不是这修真界那边，主动给我们传递情报，想发现这两人的踪迹，还真不太容易。” “修者嘛！本就最擅内斗！不过，他们的内斗，对我们倒是好事，最好斗得更狠一些才好。” “……” 随着几位强大存在，先后定下了计策之后，一个针对卫央和叶成两人的局，被就此定下。然后，几位强大存在，各自散去了自己的神念分身。 不知多少万里之外，妖王殿。 雁宝陡然睁开双眼，目光深处，尽是寒芒。 百年之前，雁宝跻身返虚中期后，便开始闭关，不再过问外界世事。偶尔出来完成妖王殿的任务，也是彻底遮掩了自身修为，从未让外人察觉到异样。 直到距今十年之前，雁宝突然以纯阳修为出关，一日之内，战败了妖王殿内所有高手，成了妖王殿内的第一妖圣。 再之后，雁宝又找上各族，先后挑战几大皇族的族长，同样先后取胜。 无一败绩！ 此时的雁宝，终于成了妖族最强高手，震惊天下。后来，在两族战场上，雁宝更是曾与修真界几位最顶尖的高手交手，比如离景原、乐桓等人，全都曾与之大战过。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以平局收场。 “你的儿子，死在我布置的局里面，也算是他的荣幸了吧？” 雁宝呢喃一声，随即一声冷笑。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个除了修行之外，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圣子。 他是妖族第一高手！ 第4章 得宝 三道流光划过天空，一闪即逝。在进入妖族战区后，三人将各自气息压制到了极低的状态，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近乎彻底隐藏了自己的行迹。 “你们二人的敛息之法，委实是高明，就算我离得如此之近，都难以察觉到你们的存在。以你们的手段，除非返虚妖王级的存在，一般的大妖和妖尊，只怕是根本无法留下你们。” “看来，这次倒是愚兄我拖后腿了。” 三人赶路期间，水蝎真人也不禁感慨。相比卫央和叶成两人，水蝎真人出自一家普通小门派，几乎与散修无异，自身手段也有限的很。在这种敛息飞遁的手段方面，更是差了两人不知道多少条街。 其实，这还是卫央和叶成两人，有意识的释放出一丝微弱的气息。若非如此，以水蝎真人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两人的存在。不过若是那样的话，这份手段就有点太过惊世骇俗了，任谁都会对两人的身份起疑。 从进入前线战场开始，两人就一直保持着自身修为相对应的战力水准，藏拙许多。至于两人的真实手段，显然不是单纯境界能够比得上的。 “水蝎兄也不必自谦，你那一手毒术神通，小弟何尝不是羡慕的很？我们也就是占了大派出身的便宜，曾经从宗门内换了这种敛息的手段。比起水蝎兄自立门户，我们哪儿比得上？” 卫央和叶成两人，倒是没有遮掩自己天玄宗门人的身份。 大门派背靠大树，胜在福利更多一些，但门人的自由要受到很大限制。不但经常要完成宗门发布的任务，而且还不能随意行走。当然，像卫央或者叶成这样的二代们，另当别论。而小门小户的高手，压力大一些，有事要自己扛，想要获得好东西，难度也更大一些。但唯独在自由二字上面，不是大门派的高手能比的。 二者，确实各有优劣。 在经过小半日的悄悄赶路之后，三人终于抵达一片荒谷。 “这一带，昔日便是白沙王鹤一族的领地。只是这一带相对荒凉，很少有人能够想到，白沙王鹤一族，覆灭之前会将一族的宝物，尽数藏于这里。” 卫央和叶成神识迅速扫过周围环境，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若非有地图存在，他们两人就算飞过此处，也不可能注意什么。 而在此地数百里外，恰好是一支大型妖军的驻扎所在。 “白沙王鹤一族败亡之前，将一族的宝物分成了好几份，其中一份便藏于此地的一座福地空间当中。若是未来有这一族的后代，达到了相应的要求。来到此地后，自身血脉便会和那座福地空间相互感应，打开一条通道。可惜近百年过去了，如今这一族早已被彻底灭族。想要以这一族的血脉之力，打开空间通道，倒是不可能了。唯一的手段，便是以蛮力破开空间壁障。但这样一来，动静恐怕又会大的惊人，很难不惊动周围的妖军战部。” 水蝎真人来到这座山谷后，难掩激动之色。这座遗迹，他已经打了很多年的主意，奈何以他的本事，实在是打不开这座遗迹。直到今天，总算是有了一丝可能。 “当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这座福地的准确位置。按照昔年我搜魂所得，这些年我多次潜入到这里，也大致确定了位置。只是两位应该也知道，像这种近乎和大天地之间，完全斩断联系的福地空间，自身也会在一定范围内缓慢移动。想要确定准确位置，现在还得我们自己找找。” 卫央和叶成两人点了点头。水蝎真人说的这些，倒也所言非虚。对于此类洞天世界，卫央和叶成二人，自然都比水蝎真人了解的更多。 “既然已经确定了大致位置，倒是不必那么复杂，一点一点找过去。”卫央摇头一笑。按照水蝎真人的意思，是将这片地域，一点一点仔细搜索。虽然目前已经能够确定，那座空间的壁障应该就在方圆十里之内。但若真是想在十里方圆之内，找到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空间波动，那可就太麻烦了。若是运气差一点，说不定三人找上一个月，都未必能找得到。 卫央当即一挥手，一道阵盘出现在他的手中。 “小弟恰好有件宝贝，正好当下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还没等水蝎真人反应过来，卫央便打出一连串的法诀。手中那枚阵盘，陡然浮空而起，发出一阵诡异的空间波动。 小半柱香后，这枚阵盘忽然一阵嗡鸣。 “找到了！” 卫央忽然抬手打出一道法诀，阵盘之上，一道光芒陡然爆发开来，指向了某个方向。 “就是这边！” 就在这道光芒刚刚闪现之际，一直护在卫央身旁的叶成，亦是瞬间出手。叶成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眨眼之后，已是出现在数里之外的某处。下一瞬，叶成忽然抽刀，一刀轻飘飘的落下，宛若在斩空气一样。然而就在叶成这一刀刚刚斩出之后，身前顿时出现了一道灰蒙蒙的空间裂缝。 “打开了，走吧！” 叶成一边缓缓收刀，一边平静对另外两人示意。 始终站在一旁，看两人施为的水蝎真人，此时已是目瞪口呆。原本水蝎真人为了这一行，还做了诸多准备。想要找到这种空间的准确位置，已是不易。想要打开一条通道，那就更难了。水蝎真人事先购置了不少布阵之物，打算找到这座福地空间后，在空间壁障外布置出一道绝强阵法，然后再炸开一条通道。但这样一来，动静之大，自然无法瞒过周围的妖军战部。事后想走，就需要强力队友的帮助才行了。 但是，眼下卫央和叶成两人，却如此轻描淡写的打开了这处福地空间？ 尤其是叶成的那一刀，如此轻易便切开了空间壁障，本身力量更是控制到了巅峰，并没有发出什么过大的动静，这意味着什么？ 水蝎真人很清楚，这意味着，叶成这一刀，单以力量来说，绝对达到了封号真人层次的一刀。而且，叶成在道之一字上的感悟，也绝对高的可怕。若非如此，叶成绝不可能将力量控制到这个地步。 “这是我临时劈开的空间裂缝，未必能支撑多久，水蝎道友难道不想进去了吗？” 被叶成提醒过之后，水蝎真人这才发现，原来就在刚刚他愣神的功夫，卫央早已经通过了这道空间裂缝，进入了福地空间深处。只有叶成，还在那道空间裂缝旁边，遥遥望着他。 ‘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就无法按照原计划进行了。这两人的实力，却是远超我想象。’ 水蝎真人不由心念一动，但表面上却并没有任何异色，连忙飞向那道空间裂缝，进入其中。 刚刚穿过这道空间裂缝，眼前的一幕，便让水蝎真人为之一呆。 “好浓郁的灵气。” “看来，百年前白沙王鹤一族，只怕向这座空间当中，投入了不少灵脉啊！” 这座福地空间，内部倒是并不算特别大，只有百里方圆。以水蝎真人的神魂修为，自然不足以覆盖整个空间。但百里方圆，对于周天境高手来说，实在不算大，转一圈也就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以水蝎真人的修为境界，进入这座福地的刹那之间，竟然都有了一丝溺灵的感觉。 ‘若是能够在这里闭关百年，岂不是能够轻松达到周天境中期巅峰？凭借此处的宝物，突破到周天境后期，或许也并不算难。’ 水蝎真人目光深处，不由闪过一抹贪婪之色。只是，他的这一丝贪婪，只是一闪即逝，并没有让另外两人察觉到分毫。 富贵险中求。 以水蝎真人的出身和天分，能够走到今天，已是殊为不易。再想往前，恐怕就很难了，除非有真正的大机缘。而这次得到这座福地，显然就是一场大机缘。虽说这座福地，只是昔日白沙王鹤一族的几座藏宝地之一。但作为昔日一个强大的王族，哪怕只得到数分之一的底蕴，对于一名周天境五重天的妖族来说，也是天大的机缘，足可以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先去看看几处强大的禁制之地吧！”卫央忽然道：“这福地内部，看样子倒是封存了不少好东西。不过，大多数东西，应该都是灵阶以下，是用来帮助未来这一族复兴的物资，对我们帮助不大。玄阶一上的东西，只怕都在那几处强大禁制的封印当中。” 这座福地内部，确实存在了几处强大禁制。便是以卫央和叶成两人的实力，都觉得有些棘手，显然里面封存的东西，也绝非凡品。 “这次，倒是合该我们走运了。” …… 就在三人先后进入这座福地内部的同时，在这座福地外面，一道极为隐晦的空间波动，忽然一闪而逝。 虚空之中，一个佩剑年轻人，此刻以秘法将自己的气息和大道都压制到了极点。只要不是返虚级的高手，进入他的大道法域之内，绝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如果卫央此刻见到这个年轻人的话，准会吓一跳。 这个看似年轻的佩剑男子，便是如今鱼龙岛一脉除卫易之外的最强高手，周玉。 如今的周玉，经过百年苦修之后，也已经跻身返虚中期。 “看来，这次的水，比想象的要更深啊？不过，看着两个小子的意思，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就算进入福地内部，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倒是这个水蝎，委实是有趣，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真相，是否知道自己这次，已经成了妖族的一枚棋子。” 周玉略微盘算了一下之后，终于打出数道传讯玉符，传向各方。虽说目前看起来，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凭借周玉察觉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周玉断定，这次的事情，绝不是自己能解决的。 所以，周玉在第一时间，打出了数道传讯玉符，按照先前卫易的布置，开始行动起来。 “看来，接下来难免要大战一场了。” 做完这些之后，周玉并未马上出手，而是依然静静躲藏在虚空当中，继续隐藏起来。 但是，相比周玉的静待其变，距离此处数千里外，却有数道身影，缓缓朝这座福地空间所在的地域靠近过来。 每一位，都是返虚之上的存在。 …… 白沙王鹤一族布置的禁制，比想象的更加棘手。 卫央能够感觉的到，这座福地空间内部，几道最为强大的禁制，绝对是返虚以上的妖王亲手布置，甚至有可能出自一位返虚中期的妖王之手。 叶成这些年一直专注于修行，对于破除禁制之类的手段，却是不太擅长。反倒是卫央，这些年杂七杂八的手段学了不少，身上的用于破禁的宝贝也有。所以，破除禁制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卫央头上。 至于水蝎真人，以他那点本事，若是没有卫央和叶成两人的话。就算能进入这座福地，只怕也没有能力打开最强的几处禁制。 “嗡！” 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一道强大的禁制，瞬间崩溃，现出里面封禁的东西来。 “啧啧，十多件玄阶法宝，还有两件玄阶上品，手笔够大的啊！” 在探清禁制当中封存的东西时，卫央也不由一阵咂舌。对他而言，这些东西，自然是用不上的，他使用的法宝，都是天玄宗内的顶尖炼器师，帮他量身打造的，拥有未来进阶道器的可能，远不是这些玄阶法宝能比得上的。但对于水蝎真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发达了！ 彻底发达了！ 水蝎真人此时目光已经变得狂热起来。光是这十几件玄阶法宝，就已经是水蝎真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了。 “水蝎道友，这会儿难道就不想杀人夺宝，干掉我们两个，然后独占了这座福地？” 就在这时，卫央忽然开口，似笑非笑的望向水蝎真人。 “道友这是哪里的话？我又岂是这种人？！”水蝎真人不由一愣，随即露出一阵恼怒的表情，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 “哈哈哈，老哥别往心里去，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卫央随意打了个哈哈，似乎刚刚的话，真的只是个玩笑，并不是太在意此事。三人随即将这十几件玄阶法宝，全都取了出来，就地开始分赃。在卫央和叶成两人的特意照顾下，水蝎真人反倒是更占了些便宜。 第5章 脱身 水蝎真人其实也算身家不菲，一个出身小门小户的周天境五重天，却拥有一件不小的空间法宝，足有五尺方圆。他的这件储物法宝，曾让许多同阶高手，都颇为羡慕，甚至心生觊觎。 那些出身大势力的高手，因为头上有返虚老祖罩着，想要弄到一件储物法宝，或许并不困难。但像水蝎真人这种普通出身的周天境，那可就太难了。 只是，以往一直觉得自己这件储物法宝还算够用的水蝎真人，今日难得有些郁闷。因为这座福地空间当中，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他手上的那件储物法宝，能装下几件顶尖法宝，就已经满满当当。剩下的好东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反观卫央和叶成两人，手上的储物法宝，就好像一个无底洞。凡是他们能看上眼的东西，一律直接扔进储物法宝当中，这可就太让水蝎真人眼馋了。 水蝎真人很清楚，如此大的储物法宝，到底意味着什么。同时，这也等于是坐实了他之前的一些判断，让他彻底下定了某个决心。 随着几处最要紧的禁制被先后打开，三人都收获颇丰。除了十余件玄阶法宝外，还有许多适合周天境强者使用的东西。从周天境初期到周天境后期，都各有对应的宝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座洞天当中，似乎没有道器，这不禁让人有些遗憾。 白沙王鹤一族，作为传承数千年的王族，族内肯定是有道器的。而那一族在灭亡之前，肯定也会留下不止一件道器做后手。只是照目前来看，他们所得的这座藏宝地，并没有藏有道器而已。 “这次行动，收获倒是不小，也算是一场大机缘了。有了这场机缘，想必日后水蝎道友进阶周天境后期，当是无碍了。” 三人收拢了此行的宝物之后，便决定返回。虽说这座福地当中，他们所取的东西恐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但最精华的那部分，肯定都在他们手里了。至于其他的东西，目前三人手里的储物法宝，都已经被装满了，便只能等下次再用了。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就在三人刚刚准备离开这座福地空间，返回戍堡的时候，水蝎真人手上，忽然多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葫芦。就在这枚葫芦出现的刹那，两股绿色气息，陡然出现。这两股绿色气息，似真似幻，如两条游蛇一般，瞬间激射向卫央与叶成两人。 不好！ 刚刚得宝准备离开的两人，此刻正是最为放松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两道绿色气息，瞬间便从背后命中了两人。 “这是……” 卫央陡然脸色大变，在这道绿色气息进入他体内的刹那，卫央体内的灵力，便被瞬间定住，再难流转。与此同时，叶成同样也被这道绿色气息击中，自身灵力同样被彻底锁住。 “这是……天煞禁灵散？”卫央不由露出了一抹恐惧之色。在这绿色气息出现在他体内的刹那，他便知道了这绿色气息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愧是鱼龙岛少岛主，连这天煞禁灵散都知道？就算是我这个专门玩毒的，在得到此物之前，都只是隐隐听说过此物的名头，了解的并不算详细。” 卫央此时已是满脸惊惧之色。而旁边的叶成，却似乎并没有听说过此物的名字，显得有些一头雾水。 “这天煞禁灵散，是妖王殿那边天雪王鹄一族的看家本事，唯有这一族的那位妖王才能做得出来。而且，此物制作极为麻烦，需要那位妖王深入高天之上，临近此方世界尽头之处，搜集足够的天外煞气。而后辅以许多珍贵材料，炼制数月之后，才能得到一份。此物唯一的能力，便是彻底镇压灵力。返虚之下，绝没有化解的可能。” 说到此处，卫央又死死望向水蝎真人，惊怒道：“难道……你已经投靠了妖族！此物除了妖王殿，其他势力绝对不可能拥有，唯有妖王殿能给你！” 看着此刻卫央惊怒的表情，水蝎真人露出一抹满足笑意。 “投靠妖族，自然不可能，我还没那么大胆子。但和妖族做一桩买卖的胆子，我还是有的。” “一个天玄宗前掌门之子，一个东海界主之子。若不是妖族那边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样的大人物，竟然就在我身边？” 一直不曾开口的叶成，忽然沉声道：“为什么？我二人之前救过你的性命，而且我们也算待你不薄，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我为什么？” 水蝎真人仿佛像是听到了某个好笑的笑话一般，不由哈哈大笑道：“自然是为了杀人夺宝罢了！以你们两人的身份，身上的好东西，只怕比这座福地空间本身，亦不遑多让吧？这座福地空间，确实是我昔日机缘所得。只是奈何我本事不够，确实难以取宝。直到几日之前，就是在我们上次大战之后，返回戍堡之后不久，妖族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你们的真实身份。” “妖族的目的，只是你们两人而已。他们想做的，是要你们两人的性命。至于我嘛，当时你二人好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犹豫了一下。只是谁让你二人的来头，如此惊世骇俗？抢了你们身上的宝物，再顺道让你们帮忙打开这座福地，这里面的收获，或许足够支撑我冲击返虚之境！” “以你的资质，就算有了这些资源，也很难进阶返虚。”叶成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很难理解，就为了那么一个可能，你就愿意背叛朋友，甚至冒着和天玄宗为敌的风险，杀了我们？” 水蝎真人顿时一怔，随即再次狂笑起来。 “你们这些出身大门派的，是不是脑子修行的傻掉了？为了进阶返虚的可能，什么代价不值得？哦！对了！我忘了！你们一个东海界主独子，一个天玄宗前代掌门独子，确实不在乎这些。寻常修者眼里，异常珍贵的资源，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唾手可得。” “可这凭什么！” 水蝎真人陡然厉声道：“就因为你们两个，有个好爹，就能如此不公平？凭什么我水蝎出生入死，一路苦心修行至今日，依然前途无望。你们两个，生来就已经注定了日后前途无量，连返虚期都唾手可得！这公平吗！这就是你们最大的罪过！” 水蝎真人的质问，让叶成有些怅然，似乎微微有些迷茫。 扪心自问，从水蝎真人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出身普通的水蝎真人，不管如何努力，似乎都很难超过叶成和卫央两人。 双方想取得同样的成绩，像水蝎真人这种出身普通的修者，需要付出远超过他们很多倍的努力。然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即便水蝎真人付出了很多倍的努力，依然无法赶上两人，甚至连两人出生时便拥有的那些都无法拥有。 奋斗一生，却不如别人生来拥有的。 这公平吗？ 然而就在此时，卫央却摇了摇头，郑重道：“也许不公平，但我二人从来不曾作恶，当下作恶的，却是你。” “生来拥有远超他人的资源，这或许确实是我们命好。但自我记事开始，我爹娘就对我严加管教，从未对我有过半点放纵。这些年来，我也从来不曾像你一样害过人，反倒是助人更多些。所以，扪心自问，我或许觉得我们确实是运气好，但并不觉得你就对了。” “真正作恶的，不过是你而已。” 水蝎真人再次一怔，但很快，水蝎真人便再次露出一抹残忍笑意。 “说我作恶，那就算我作恶好了。这大道之争，何谈善恶？若真是杀人者有罪，死在你们父辈手上的人，何止千万？今日，就算你们运气不好，为你们父辈赔罪了。” 说完，水蝎真人随即将两人的储物法宝取了下来，随即又取出两张强大的封禁符箓，将两人的储物法宝彻底封禁了起来。 “你们这种大门派的弟子，就连身上的储物法宝，也多有玄机。若是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了出去，多半回头会被你们天玄宗的人找上。好在我从妖族那边，索要了两张封禁符箓，恰好可以封禁你们二人的储物法宝，就算是天玄宗，也别想找到。” “至于你们的小命，我也从未打算自己动手。天玄宗有强大天机士，若是我直接动手，难免会算到我头上。你们就呆在这儿好了，我出去之后，会发信号给妖族，自然会有妖族来杀你们。到时候就算天玄宗事后推演，也只会查到妖族头上。” 说罢，水蝎真人竟是也不管二人的死活，直接单手一挥。一道漆黑的空间门户出现，直到这座福地之外。因为刚刚三人已经大致搜索过这座福地，早已对这座福地内部进行过简单炼化。所以想要离开，倒是比进入容易了很多。 …… 福地空间之外。 就在福地内部，上演了一系列反转的时候，在福地空间千里之外，却有两人悄悄出现。 这两人，正是卫央和叶成两人。 然而此刻，在那座福地空间内部，水蝎真人却又刚刚对两人使用了天煞禁灵散，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与此同时，两人随即再次隐入虚空，竟是类似于返虚高手那样，彻底藏身于虚空当中，彻底封住了自身的全部气息，藏了起来。 “这下子，小师叔你的心结，可以打开了吧？” “我早就说，这个水蝎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另有图谋，小师叔你还不信。真要是我们一点后手都没留，真的被他以天煞禁灵散压制的话。虽然仍有余力杀他，但接下来想走就太难了。” 卫央说到这里之后，再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叶成和他不同，这些年多半是在闭关苦修。在修为上，叶成自然是一把好手。可是在这些人情世故、阴诡算计方面，叶成就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了。 “我爹之所以准备了两个身份让我偷，让我带着小师叔你一起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个。小师叔你，战力修为固然是一等一的。可是在这些方面，确实差了许多。我爹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能够多历练历练。” 叶成忽然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成卫央所说。 “这次回去之后，我觉得我还是老老实实闭关苦修的好。修行方面，我虽然不敢说天赋异禀，但确实还算擅长。可是这些东西，我宁愿还是不要接触了。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做宗门内的一尊返虚高手就好，宗门有事，我便去执行任务，宗门无事，我便自己苦修。想这些，太累了。” 卫央叹了口气，并没有反驳什么。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非得修为高深，同时老成持重，做事老谋深算，这才叫成功。像叶成这样，做一个单纯的高手，其实也未必就是坏事。没了俗世的羁绊，执着于修行，说不定反倒更容易有所成就。 天底下的事情，很多都不是只有一个正确答案。 “小师叔，你愿意怎么选，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都支持。还有，今日这件事，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这水蝎也是罪有应得，接下来不管他死得多惨，其实都是他自寻死路罢了，算不到我们头上。” 叶成同样微微叹了口气，不过随即又道：“此人确实是自己求死。若不是他起了杀人夺宝之心，说不得今日我便是拼死一战，也要救了他的性命。可既然他自己作死，那确实怨不得别人。” “不过，我还是没想明白，今日这个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央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道：“其实，我也只能看懂一多半而已。剩下的一部分，我暂时也说不好。不过，接下来其实已经和我们没关系的。接下来应该是我爹他们的事情了，我们老老实实看着就好。至于详细的情况，恐怕得等我全看完之后，都弄明白了，才能告诉了。” “不过，今日我爹这个局，最后若是收获小了，那可真对不起我们这么卖力的陪他演戏了。不但损失了我太姥爷帮我精心炼制的两具傀儡，还废了两道大挪移符。光是这些损失，就抵得上一件道器了！” “今日若是不能多杀两个妖族返虚，那就真的亏大了！” 第6章 杀局 虽然尚未达到返虚，但若论逃命的本事，遇到一般的返虚高手，卫央还真是一点都不怕。 没办法，谁让他身上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就比如刚刚的险境，卫央其实早就看出，这个水蝎真人可能另有所图。正常情况下，就算水蝎真人当真想报答救命之恩，也绝不可能以这座福地空间作为报酬。尤其是双方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的时候，水蝎真人难道就不怕他和叶成两人，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干掉他然后独吞宝藏？ 一个出身普通的周天境，面对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宝藏，是绝对不可能拿出来和他人分享的。所以，哪怕后来水蝎真人一直表现的无比诚恳，但只要这个逻辑上的硬伤还在，卫央就不可能绝对信任他。 唯一的解释是，水蝎真人身上，一定有能够让他自信到可以制衡两人的手段。然而之前那场战斗当中，水蝎真人差一点就被那位九阶大妖给杀了，也没使出这种手段。这就足以说明，这份手段，很可能是在那场战斗之后，水蝎真人才得到的。 再加上察觉到其他一些情况的时候，卫央就更加怀疑，水蝎真人恐怕是某方势力的棋子了。 然而，相比卫央的猜疑，叶成却更愿意相信，是水蝎真人真的想要报恩，所以才会有这个打算。再加上卫央确实也对这座宝藏很好奇，所以两人才会跟随水蝎真人来到这里。来到这里之后，卫易隐约以天机术察觉到，可能会有不止一位返虚降临此处，这样一来，卫央自然也就明白了个大概，猜到水蝎真人不过是某一方势力的棋子，是有人想要伏杀他和叶成两人。 水蝎真人大概怎么都想不到，卫央杂七杂八的手段，多的令人瞠目结舌。 比如天机术。 卫央的天机术，学自鱼龙岛上的范梧。不过，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 进入福地空间后，卫央便开始将计就计，接着演戏。一边享受探宝的快乐，一边时刻注意水蝎真人的异动。就在他们刚刚破开最后一处重要禁制之后，卫央便第一时间施展了一手幻术神通，暂时屏蔽了水蝎真人的感知。然后，卫央将两具早已准备好的傀儡取了出来，化成自己和叶成的替身。 这两具傀儡，乃是出自原陵曹家纯阳老祖，宝羽老祖之手，有替死之效，无比珍贵。此物亦是宝羽老祖昔日某次莅临东海的时候，顺手送给卫央做了保命物。虽说如今卫央手上还有几具这样的替身傀儡，但这种保命的东西，用一件都让人心疼，价值实在是难以估量。 以两具傀儡化成替身之后，卫央和叶成两人，又以大挪移符，瞬间带着所有的宝物，直接挪移离开了那座福地空间。至于两具傀儡身上的储物戒指，不过只是空的罢了。大挪移符乃是前些年卫易和离景原、乐桓三人联手制作的东西，单凭一人都难以制作出来。此物可以帮助一名周天境高手，瞬间传送出去千里之遥。可以定点挪移，也可以随机传送，反正不可以超过千里。而且，使用大挪移符的时候，返虚后期之下，绝难察觉。 此物对返虚之上无用，也只有周天境用着最为顺手。当时三大宗师联手，也就制作了几百道大挪移符，因为制作要求太高，所以并未外传，只是分别赐给了各自重要的后辈。卫央手上也就只有十几道大挪移符而已，这回一次就用了两张。 不管是替身傀儡还是大挪移符，都是真正的保命至宝。如果流传出去的话，每一件都会引发一场动乱。不过对于卫央和叶成他们来说，再好的宝贝，也只有用了才最有价值。 通过替身傀儡，福地空间内部发生的事情，两人也进阶知晓。当水蝎真人用出了天煞禁灵散时，卫央和叶成两人，也不禁后怕。以他们身上的保命之物，就算水蝎真人使出此物，其实也无法彻底控制他们，反倒是会被他们反杀。但是，如果他们真的着了道，外面再有返虚高手围杀他们的话，那他们就真的危险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是卫央昔日在鱼龙岛上修行的时候，最常听老爹说的一句话。 就在两人躲藏在千里之外，遥遥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时。福地空间这边，异变陡生。 …… 水蝎真人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走了大运了。 不但得到了这座福地空间内，最为精华的一部分宝物，同时还抢夺了卫央和叶成两人的储物法宝。此时的水蝎真人，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奢望返虚之境了。 就算达不到返虚，达到周天境巅峰，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这两人，一个是东海界主之子，一个是天玄宗前代掌门之子。这两人身上的宝物会有多少，想想都让他感到兴奋。 水蝎真人觉得，自己这个局，布置的实在是天衣无缝。今日三人一同外出，本就是秘密出行，整个戍堡内无人知晓。如今戍堡内的那些周天境，还以为他仍然在洞府当中养伤。所以事后就算天玄宗查到戍堡这边，同样查不到他身上。至于以天机术秘法推演，杀这两人的又不是他，而是那些妖族，很难推演到他头上。得到这阵风头过去，水蝎真人找个合适的地方，直接闭关个百八十年，说不定就直接进阶周天境巅峰了。若是侥幸进阶返虚，天地之大，哪里去不得？ 就在水蝎真人一边美滋滋的想着自己未来的美好前途，一边穿越空间裂缝，离开了福地空间之际。一种难言的压迫感，陡然将他彻底笼罩。 一种由心底生出的恐惧之感，瞬间出现。 返虚！ 这绝对是返虚！ 只有返虚高手，才能有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水蝎真人不是没见过返虚，身在前线，水蝎真人曾经见过很多场大战，其中便不乏返虚级的恐怖战事。然而，那些大战，水蝎真人都是远远望着，不敢真的近距离观战。便是以他的修为，一旦被卷进去，同样必死无疑。 即便只是远远望着，几次面前返虚的经历，依然让他记忆犹新。尤其是那些返虚存在给他的强大压迫感，更是让他永生难忘，那是一种生命本质上的差别。 然而，这一刻，水蝎真人却再次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而且……距离极近！ “倒是个有意思的修者，以为凭你这点小手段，就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出现，有个身材壮硕的不像话的大汉，突然出现在水蝎真人面前。这大汉身材极其高大，竟是有近两人高。即便是修行特殊功法的体修，正常情况下，也绝不可能有这种身材才对。 妖族！ 这个家伙，绝对是妖族。 水蝎真人虽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但眼前这个大汉绝非人族。但到了这个时候，他想逃走，已经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此时的水蝎真人，已经落入这名返虚妖王的法界当中。以他的修为，别说逃走，就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更让水蝎真人恐惧的是，在这名大汉现身之后，又有一道道身影先后出现在他面前。 水蝎真人已经绝望了。 因为此时现身的妖王，已经超过了十位之多。 “若不是你小子主动引他们上钩，我们还真没这个机会。”那名身材高大的妖王，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将水蝎真人拎在手里，同时笑道：“若是我们布局出手，难保不会被天玄宗的那些该死的天机士察觉，那可就半点都没机会了。倒是你，你这家伙是修者，又对他们两个没什么威胁。天玄宗的天机士，又不可能时时刻刻推演他们两个的行动，倒是可以瞒过他们。” “这件事，你也算是立了大功。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也算奖赏你了。” 在这名大汉妖王大笑的同时，又有数位妖王，已经再次劈开空间裂缝，进入到那座福地空间当中。 “不过，你这小子倒是个运气好的，竟然还找到了白沙王雁一族的藏宝之地。若不是我事先在给你的天煞禁灵散，事先留下了一些印记，说不定还真让你逃了。若是你真的能够逃走，凭你这份心智，日后说不定还真能成了气候……” 就在这时，这名大汉妖王，突然停了下来，脸色渐渐转变。 与此同时，之前进入福地的几名妖王，也再次返回。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手上多了两具傀儡。 “替身傀儡？” 这名大汉妖王，陡然惊怒，看向水蝎真人，怒道：“这两个小子的真身去哪了？说！若是让这两个小子逃了，本王非将你神魂镇压致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蝎真人到这会儿也傻了眼，赶忙想要解释什么。他其实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开始解释，又有一尊妖王，已经出现在他身边。 “废什么话！这两个小子出身不凡，身上自然都有保命的手段。有你这盘问的时间，说不定都被这两个小子逃远了！还不直接搜魂！” 就在这名妖王出现在水蝎真人身边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陡然出现在水蝎真人的识海当中。 识海，是修者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所有人的弱点。 所以，当这名强大妖王，直接以自身强横神识，靠蛮力进入水蝎真人识海的时候，水蝎真人便感觉整个识海瞬间被撕裂。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疼痛，比所谓的千刀万剐，还要疼痛无数倍。 不过，水蝎真人只来得及发出一阵凄厉的神魂波动，便再没了生息，灵体也彻底崩解。这一刻，水蝎真人的本命法相，早已被众妖王彻底分割成多份，分别搜索他的记忆，死的不能再死了。 “应该是在取宝的最后阶段，那两个小子以特殊手段，离开了这座福地！” 数息之后，一位妖王便得到了结论。随即一挥手，一幅画面出现在众妖王眼前，正是先前三人取宝的画面。 “这两个小子，手段倒是厉害啊！我们一直藏在周围，竟然都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就在几位妖王眉头紧皱，不知接下来该朝哪个方向追捕的时候。远方，逐渐出现的一道道气息，让众妖王瞬间脸色大变。 “不好！” “这是针对我们的一个杀局！” 十多位妖王，这一刻同时惊惧起来。 因为在这一刻，他们全都感知到，周围有许多强横至极的气息，正从不同方向向他们靠近，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彻底围在里面。 “该死！逃！” 为首的那名身材壮硕的妖王，瞬间身化一道光芒，向某个方向激撞而去。其他妖王也同时紧紧跟随其后，打算合力突围。 在他们的感知当中，前来围杀他们的修者返虚，已经超过了三十位，其中更是有纯阳级别的存在。所以，如果他们不能及时冲出包围圈的话，肯定是要被围杀的下场。 修者是什么时候布下的这个局？为何事先他们半点察觉都没有？ “回去！” 就在这十多位妖王极速逃遁的同时，一位身材越发丰腴，似乎已经连走路都显得有些费劲的中年人，忽然挡在了他们身前。 “你是……荣胖子！” 为首那名妖王，在看清眼前这个胖子的同时，瞬间脸色大变。但此时，他的行动却已经晚了。荣胖子一掌挥出，一个几乎覆盖了半个天空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随即一巴掌将这名妖王拍了回去。 十几名妖王，顿时身形一滞。 就是这短暂的停滞，让他们彻底没了生路。三十多位返虚修者，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他们死死围在当中。 “天玄宗……咸安城……冰雪神殿……珈蓝寺……落霞岛……两剑山……”众妖王开始环视四周，周围的返虚强者的身份，也被他们先后看清。 返虚修者，哪一个不是名声在外？对于修真界的返虚强者，这些返虚妖王，其实也并不陌生。 可是，当他们逐渐发现，在场返虚修者，竟然囊括了几乎所有圣地门派之后，终于彻底绝望了。 显然，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杀局。 第7章 单挑 几大圣地联手出动，一位纯阳，超过三十位返虚高手…… 这样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显然，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围杀。 只是直到这时，众妖王依然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这次他们的布局，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引诱卫央和叶成两人涉险，又不是他们所为，就算天玄宗的天机士再怎么厉害，也算不到他们头上。既然如此，修真界又是如何布置出这样一个杀局呢？ 此时的众妖王，似乎也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面对三十多位顶尖强者的围攻，他们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而且，在已经彻底被围的情况下，他们今日恐怕想走都难了。 “杀！” 荣胖子一声厉喝，在场所有顶尖高手，几乎同时出手，施展出自己最强的手段，杀向那些妖王。十几位妖王亦是纷纷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相，真正打算拼命一战。 超过四十位返虚高手的混战。 这在近百年的两族大战当中，也实属罕见。 如此多的高手同时出手，天地之间，一股恐怖至极的空间风暴，瞬间成型。数千里范围内的天地，顿时被打得彻底狂暴起来。无数大威力的神通，宛若灭世一般，出现在这座战场当中。 “还敢旁观，快走！” 就在这股恐怖战场，波及范围越来越大的同时，原本隐藏在虚空之中的卫央和叶成两人，也被彻底逼了出来。在这场狂暴的空间风暴的绞杀之下，数千里内的虚空尽皆被席卷，就连那座原本隐匿于虚空之中的福地空间，也被逼了出来，随即轰然爆碎。 就在两人刚刚被逼出来的刹那，周玉陡然出现在两人身侧，拎起两人便开始向外逃走。 “周师叔？” 许久之后，直到周玉带着两人，已经逃出了万里之遥，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虽然已是相隔万里，仍是能感到远方恐怖的灵气波动，让人有一种本能的颤栗之感。 “你说你们两个，没事了还不赶紧跑？等着在这看热闹呢？” 周玉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心里其实多少也有些后怕。 他这次出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两个小子的安全。之前在那座福地空间内部，周玉其实并不算担心。周玉知道两人身上的宝贝，也算到了两人可能会以大挪移符逃出来。不过周玉是真的没想到，这两人胆子竟然这么大。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敢躲起来观战。 被周玉瞪了一眼之后，卫央只是讪讪一笑。不过很快，远方剧烈的灵气波动，就再次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这里其实也不安全，还是再逃得远一些，以免待会儿被波及了。” 周玉看了眼远方的战场，仍是觉得有些心有余悸。今日这一战，修者虽说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那十多位妖王临死反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他们拿下的。这些妖王似乎皆是出自妖王殿，修有一套颇为强大的阵法。十多位妖王结阵，威力也不容小觑。 “周师叔，您难道就不去帮帮忙？” 卫央的这个问题，再次引来周玉的白眼。 “我今天的任务，是保住你们两个的小命！至于战场那边，以今日这场大战的规模，我一个返虚中期，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去了也没多大意义。再说……” 周玉忽然看向远方天际，轻笑道：“你爹辛辛苦苦和其他几大势力，联手布下了这个局，甚至不惜把你这个儿子都扔出来当诱饵，你不会觉得，你爹真的就只是在图谋杀掉这十几个妖王吧？” 这话说的……忒大气了吧？ 什么叫只是十几个妖王？ 卫央眼界不低，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十几位妖王，都是出自妖王殿那边。妖王殿如今在妖族那边，隐隐有成为第一大势力的趋势。但即便这样，妖王殿的所有返虚以上高手，加起来也没超过百位。这可是十几尊妖王啊！若是今日能够尽数斩于此地的话，对整个妖王殿，那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返虚期的存在啊！以往在修真界，任何一个都是可以开创千年豪阀的存在。然而今日在周玉嘴里，似乎成了一个添头？ 卫央陡然眼前一亮。 如果说，这十几尊妖王，都不足以成为今日之局真正谋算对象的话，那这个局针对的对象，似乎也就显而易见了。 妖王殿第一妖王。 号称可以和目前修真界四大宗师正面一战的强大存在。 亦是妖族目前公认的第一高手。 雁宝。 远方，战斗的余波越发汹涌。饶是卫央他们三人已经身处万里之外，仍是感到心悸。毫无疑问，这场战斗，肯定是最近数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场顶尖战斗。就算两族战场上争斗频繁，但参战返虚超过十位以上的大战，仍是十分罕见。像这种超过四十位返虚参与的大战，那就更是恐怖至极了。 为了保证安全，三人不得不再次遁出万里之遥，这才再次停了下来。然后，周玉随即取出一枚镜子，几道法诀打入之后，镜子表面竟是出现了此刻战场上的战斗情况。 “这次大战，倒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此多的返虚混战，我也没见过几次。你们好好看着，说不定对你们的修行有好处。” 周玉也不废话，当即开始和两人一起窥视战斗。此刻的战场上，修者一方已经完全将众妖王彻底围死。虽然有阵法作为依仗，但谁都看得出来，最多再有片刻功夫，修者一方的强者们，就能将这些妖王彻底拿下。 然而，就在此时，天边却有一道雷霆显现而出。 “轰隆！” 一道粗如山岳一般的雷霆，忽然自天边而来，有若灭世劫罚一般，降临此处。 这道雷霆，似真似幻，宛若处于存在和不存在的概念之间。然而当这道雷霆出现的时候，沿途所有返虚强者，都纷纷避让开来，根本无人敢以自身神通硬接。 因为，他们能够感受到，这道雷霆当中蕴含的恐怖威能。即便是返虚强者，若是真的被这道雷霆正面轰中，也有陨落之危。 “走！”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这道雷霆降临的刹那，同时出现。 这一刻，已经身陷绝境，随时都可能身死道消的一众妖王，顿时面露喜色。他们知道，这是雁宝出手，在解救他们。 雁宝的风雷之道，是世间独一份的手段，绝没有第二个存在，能够将这门大道修行到这个高度。 随着雁宝这一道神通落下，原本牢固的包围圈，顿时出现了空档。虽然这个空档并不算大，但却已经足够那十几位妖王，抓住机会，从中逃脱了。 “快跑！” 此时这十几位妖王，早已是身受重伤，哪还有再战的余力。在这一丝生机出现的时候，这十几位妖王开始合力向缺口处杀去，没有任何迟疑。 几乎刹那之间，这些妖王便冲出了包围圈，来到了包围之外。 “别让他们跑了！” 眼见这十几位妖王已经脱困，荣胖子一声大喝，随即死死追了上去。今日若是被他们逃脱了，以后再想有这样的好机会，可就难了。 不过，此时的荣胖子，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从始至终，直到雁宝出手解救这十几位妖王，其实都在算计当中。 如果雁宝不出手的话，今日这个局，或许可以成功围杀这十几位妖王，却不能得到最大的价值。但是，既然雁宝已经出手，今日这个局，也就算是彻底圆满了。 今日，雁宝能不能走得掉，都是一个问题。 …… 在距离战场万里之外的另一个方向，身为妖王殿第一妖王的雁宝，此刻正悬于高空之上，死死盯着周围的动静。 如今的他，非但再无余力，解救那十几位妖王，就连他自己，想走都有些难了。 “离景原、卫易、乐桓……1” “今日这一幕幕，是你们要阴我一手，想在此围杀我吗？” 在雁宝周围，三个方向，各自有一人立于高天之上，彻底封死了雁宝所有的逃遁方向。 修真界四大宗师，今日有三人联手于此。 三人联手，放眼此方天地，非仙位出手，有谁能够抵得过他们？ “今日若是你真忍得住不出手，我们反倒是没了杀你的可能。不过，既然你今日已经出手了，那就别走了。” 雁宝脸色越发难看。 今日这个局，是他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 原本按照雁宝的打算，是派十几位返虚联手去擒杀卫央和叶成两人，不管事后修真界那边是否有所后手，其实都无所谓。因为只要有他在，他便可以出手，救下这些妖王。而且，雁宝在妖王殿内，根基尚浅。通过这次解救，倒是可以将这十几位妖王，彻底归拢到自己麾下，完成收心之举。 至于他出手之后，有没有可能被修者针对，这一点雁宝其实同样想过。 其他强者，雁宝其实并不忌惮。哪怕是有纯阳高手联手要杀他，雁宝觉得只要自己想走，还是走得了的。雁宝所忌惮的，只有修真界的那四人而已。 离景原、卫易、乐桓、玄平剑圣。 这四人，是真的有杀他的能力。 所以，在决定出手之前，雁宝其实已经和妖王殿内的天机士们，打过招呼，以天机术确定了这四人的位置。按照妖王殿内几名顶尖天机士的推演，如今这会儿，离景原应该正身在离都，乐桓身在玉州，卫易身在鱼龙岛，而玄平剑圣，则是身在两剑山。 这才是雁宝敢于出手，解救那十几名妖王的真正原因。 但谁又能想到，就在他刚刚出手之后，卫易三人便忽然出现在他身侧，并且通过他的出手，彻底锁定了他的位置。 这下，雁宝也觉得有些头大了。 若是只有一人，雁宝自认为倒也不用惧怕，完全可以正面匹敌。两人的话，想走还是走得了的。但是三人…… 关键是，雁宝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妖王殿的天机士，已经确定了三人的位置，为何三人还能出现在这里？ 到底是妖王殿内部的那些天机士，准备要害自己？还是这三人有什么手段，暂时屏蔽了那些天机士的感知？ 这些问题，雁宝现在没时间去想。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够逃走。 面对这三人联手，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战而胜之，连逃走都很难。 “三位好歹也是修真界最强的高手，今日围攻我雁宝，倒是真给我面子？”雁宝冷哼一声，随即道：“现在看来，你们三个，也不过只是虚名渐盛而已。若是真的手段高绝，何须围杀我，单凭一人就该该有信心杀我才对！” “如果能以人多打人少，我们为什么要玩单挑？” 远方，离景原忽然笑着开口，缓缓道：“今日若是杀了你，妖王殿的损失，可比折损十几个普通妖王更大。不过嘛，你说的也对，身为高手，确实应该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力。” “我们可以和你单挑。” “你可以选择，是我们三个单挑你一个，还是你一个单挑我们三个。” 乐桓和卫易，皆是笑而不语。 如今的他们，确实有这样的资格了。 哪怕面对妖族第一高手，依然可以谈笑风生，依然敢言可以联手灭了对方。 当今世上，已经没有他们三个联手打不过的存在了。 “动手！” 离景原轻轻一挥手，三人同时向前冲去。早已被三人以神识死死锁定了雁宝，根本无法逃脱三人的攻击，只能被动接下三人的神通。 有五色光华，凝结成一拳，宛若有开天辟地之威，似乎要重炼地火水风天地万物，一拳砸来。 有无数细小剑芒，自周天浮现而出，形成一座玄妙剑阵，轮转不休，将雁宝笼罩其中。似乎可以刹那之间剥夺他的性命，送他前去往生。 也有一座虚幻世界，浮现而出，有那众生百态，显现其中，似乎看一眼便会让人永世沉沦。这一刻，整座红尘世界，似乎都朝雁宝压来，将雁宝彻底镇压而死。 这场大战，仅仅只持续了百息时间。还没等远处的那些返虚高手前来支援，便已经结束。 最终，雁宝舍了自己修行多年的灵体，以本命纯阳法相，逃出了三人的围杀，重伤垂死。 而那十多位返虚妖王，最后亦是被斩杀了七位。 这一战，妖王殿损失惨重。 第8章 证仙之机 在过往百年当中，不管是修真界的几大圣地，还是妖族的几家大势力，其实都互有折损。就连纯阳高手，陨落也不止一位。 但是，像这次妖王殿这么大的折损，却是头一遭。 自人妖两族全面开战以来，妖王殿其实一直没有遭遇过太大的损失。尤其是随着雁宝跻身纯阳之后，横扫整个妖族，成了名副其实的妖族第一高手，妖王殿更是隐隐有压过其他几大联盟的迹象。 然而，今日这一战后，七位妖王的损失，已经足以让妖王殿伤筋动骨。更要命的是，雁宝自身亦是被打掉了半条命。谁都不知道，为三位大宗师联手伏杀的雁宝，是否还有可能重返巅峰。 当然，如果是从修者的角度来看，那这一战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经此一战，妖王殿近年来一直稳步上升的发展势头，被彻底打断。尤其是雁宝重伤垂死，更是让妖王殿士气大跌。以后在战场上再相见的时候，修者这边自然就胜算更大。 在这场大战结束之后，各派高手就此离去，返回各自驻地。天玄宗因为在这边没有常设戍堡的缘故，所以大家只能直接退回丽水防线那边。 “你们两个这次倒是胆子不小，不光私自来前线，这次更是搅动起如此大的风波，若非我们来得及时，你们两个哪还有命在！” 返回天玄宗自家地盘之后，卫易再没了之前的好脸色，当着天玄宗几位返虚的面，劈头盖脸就是给两人一顿臭骂。 不光是卫易，身为天玄宗掌门的荣多福，这次一样难得勃然大怒。要知道，虽说这些年叶成一直留在东海，大多数本事都是卫易这个师兄教的。可要论关系的话，荣胖子才是叶成真正的师父。所以，荣胖子骂叶成，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次返回东海，罚你二人禁闭无涯岛海狱三年，以儆效尤！” 最终，荣胖子以掌门的身份，算是给两人定下了罪名，同时也算是彻底了结了这件事。 在场几位返虚，此时也无话可说。 凭心而论，他们未必真正想要惩罚两人，但却想要给这两人增加一些限制。可是荣胖子这么一说，在无涯岛海狱禁闭三年，这个惩罚已经算是有些过重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果这时候再多说什么的话，可就相当于要同时得罪掌门，以及卫易这位东海界主，谁会那么傻？ 接下来，众多高手不约而同忽略了卫央和叶成两人的存在，开始讨论起此战的得失情况。这些讨论，卫央和叶成两人，自然是插不上嘴，只能在旁边旁听。不过，有资格旁听这些，其实也足以说明他们的身份了。 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大家定下了一些后续之事以后，这才各自散去。就连叶成，也被荣胖子使了个眼色，跟着荣胖子身后一起离开了。 “跟我走！” 卫易没好气的瞪了卫央一眼，随即同时离开。卫央只是嘿嘿一阵傻笑，随即同自家老爹一起消失不见。 最后，父子二人，降落在一片荒谷当中。 “大爷！三叔！” 进入这座山谷后，卫央很快便看到两个熟悉身影，随即对这两人恭敬施礼。 这两人，自然就是离景原和乐桓两人了。 “小子，这次干得漂亮！为了防止妖族天机士通过测算你，从而走漏了消息，我们事先可没告诉你任何东西。不过现在看来，你这小子好像倒是自己猜到了不少。” 离景原缓缓上前，轻轻拍了拍卫央的肩膀，露出一抹满意之色。 如今的离景原，身为大离无冕皇帝，早已是积威甚重，身上多了一股难言的气质。咸安城的那些大离京官，每次上朝的时候，看一眼离景原都会觉得有犯天颜，不敢与离景原直视。然而当下，离景原却只是一个慈祥长辈，目光当中，只有那种对晚辈的满意之情。 “大哥，你就别夸这小子了。这小子本就性子疏狂些，你要是再夸他，他说不定还真会觉得自己多了不起！”说到这里，卫易不由再次瞪了一眼，恼怒道：“下次你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看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来救你！” 卫央只是讪笑。 明明是自己被老爹当成了诱饵，自己还没来得及诉苦，老爹反倒是得理不饶人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永远别跟自己爹娘说道理，因为道理永远都在他们那边。 “这小子，精明着呢！不会如此不智。”一旁，乐桓同样开口道：“我倒是好奇，你这小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出来这是我们布置的一个局？这个局，你又看出来多少？若是你能猜出一半的话，回头三叔有重奖！” 卫央顿时笑容灿烂。 他知道，这些年乐桓一直是所有长辈当中，对他出手最大方的一个。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他爹娘。能让乐桓说是重奖的，这可就让他真的心动了。 “其实，我从东海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一些。” “整个东海，尤其是鱼龙岛那边，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可能瞒得过我爹。所以，如果我爹不想的话，那两份假身份凭证，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的。既然出现在我面前，那就肯定是让我拿的。出现了两份，那就肯定是让我再带一个人出门。整个天玄宗内，所有我熟悉的人当中，最适合我带着一起出去历练的，就只有叶成一个，自然就只能是他。” “接下来就是去哪里的问题。这个简单，因为这两个身份，本就是接下来要去前线做一个闲散狩妖者，而且还是还是在云莽这边。提示信息都这么明显了，我又不傻，用脚指头想也想的出来。” “再之后，大概将近半年的时间吧，我真的是很单纯的和叶师叔狩妖历练，磨练自己的神通。我当时还以为，我爹真的只是想要放我出来历练一下，只是不方便明说，毕竟这事门派内部肯定会有人反对。但是，等到半年之后，我开始意识到问题不对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历练，宗门那边这时候肯定应该已经开始找我们了才对！但是从我得到的一些消息来看，鱼龙岛那边似乎完全忘了我们一样，压根没有任何动作。这显然不正常。因为我爹是故意放我们出来的，所以当他迫于门派内部压力，被迫找我们的时候，肯定会给我们一些暗示，甚至是直接给我们发来一些信息。我可不信，我爹真的不知道我在哪儿。所以我断定，我爹一定是有所布置。但到底在图谋什么，当时我就没想到了。” “直到那个水蝎真人，主动上门来和我们分享那座福地的秘密，我就猜到八成我们的身份已经泄露了。水蝎真人出身普通，按道理是绝对不可能拿宝藏的这种东西，来和我们分享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感激我们，难道就不怕我们起了杀人夺宝的念头？这显然不合理。所以，水蝎真人一定是想要算计我们。而如果是他自己布局，想要杀我们的话，凭他的手段肯定不够，这一点他自己也应该知道。所以，他的背后，大概率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不过他的背后到底是谁，我是真的猜不到。” “但是联系到我爹之前的布局，我觉得这两件事很可能是有联系的。接下来就简单了，将计就计，先去那座福地取宝，然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跳出这个局，静静看着接下来的事态变化。后面的事情，您三位应该就都知道了。” “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我猜应该是我爹和您二位布置的这个局，拿我当诱饵，吸引妖族上钩，所以宗门的那些长辈，才会那么长时间不来找我们。而且，我想我们的身份，说不定就是我爹主动透露给妖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妖族上钩。至于算计的对象嘛，可能是那十几位妖王，想要打一场大胜仗。也有可能是为了雁宝。因为那十几位妖王，都是出自妖王殿的。只要雁宝出手相救，您三位就能同时出手，对他进行围杀了。” 卫央的这番分析，不由让三人微微呆滞。 这小子……很聪明啊！ 就连卫易自己，也没想到卫央竟然能够猜到如此多的东西。除了一些细节之外，整个过程，基本上就和卫央猜测的一般无二。 “好小子，可以啊！”离景原不禁再次露出满意的笑容，“你爹当年要是有你这个智力，说不定现在早就不是什么鱼龙岛主，而是真正的天玄宗掌门了！” 卫易顿时脸黑如锅底。 不过这也是事实。 卫央这小子，单以修行天分而论的话，比历经多次天劫洗礼的卫易，要逊色太多。可是要说这份脑力，还真比卫易当年强不少。 当年叶朝归坐化时，之所以没有将掌门之位传给卫易，而是留下后手，让卫易成了天玄宗的一面旗帜，却非掌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的卫易，实在不具备掌控整个天玄宗的能力。至于如今，卫易虽然修为早已足够，心智也足可以满足掌门之位的要求。但有荣胖子在位，卫易也就彻底没了希望。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要布置这样一个局，来算计雁宝？”乐桓忽然笑问道：“我可以先告诉你，按照我们事先的谋划，那十几位妖王，确实只是一个添头。我们算定雁宝不可能主动出手，而会让妖王殿其他妖王出手。但在那十多位妖王濒临死境的时候，我们其实也不敢保证，雁宝就一定出手。雁宝若是不出手的话，我们想围杀他，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为何要布局围杀雁宝？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雁宝是妖族如今的第一高手，干掉妖族第一高手，对整个妖族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这种胜利，远比在战场上正面杀掉成百上千万妖族，都更有意义。雁宝败了，妖族整体就会被再次削弱，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 不对…… 卫央陡然目光一凝。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之前对雁宝的这次杀局，修真界几大圣地和咸安城，几乎全部出手，无一缺席！ 这不合理啊！ 且不说卫易有没有这个面子，能够让几大圣地高手，联手一战。关键是完全没这个必要！卫央很清楚，老爹卫易确实面子很大，如果以私人身份邀请的话，冰雪神殿和咸安城这两家，大概率是会出手相助的。至于落霞岛，联想到那位落霞岛岛主和自家老爹，当年似乎曾有一段隐秘的故事，出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但两剑山和珈蓝寺，好像就没那么容易说得通了。 而且，三十多位返虚，如今的天玄宗，不是拿不出来。如果卫易真的有所布局，完全可以只让天玄宗一家出力。最多为了杀雁宝，请离景原、乐桓两人出手便足够了。 然而现实是，几乎所有圣地，都出手了。 这也就意味着，这场布局，几家大势力都有参与。 杀雁宝，固然是对整个修真界都有好处的事情，但犯得着闹得这么大吗？而且，如果只是天玄宗一家，不是一样能够布置出这个杀局吗？ 对几大圣地，都意义重大吗？ 卫央瞬间露出一抹恍然之色，觉得自己似乎猜出了那个最大的可能。 “是因为接下来，证道之机可能再开，要到了真正的升仙之时了吗？” 卫央的这个答案，让原本有些笑意的三位长辈，都彻底怔住了。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乐桓才终于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份沉寂。 “看来，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的说法，确实所言非虚啊！这小子，竟然还真的全都猜出来了。” “没错，三年之后，便是天道再开之日。届时，也将是真正的证仙之机。” “所以，我们才会布下这个局，力求杀掉雁宝。目前的妖族内部，雁宝是最有可能证道的妖族。只要干掉了他，其他妖族，虽然也有可能证道，但难度就要大上许多。我们所求的，就是务必保证下一个证道仙位，必须出自修真界。” 证仙。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意义，却可以压塌万古岁月。 第9章 大宏愿 证道二字，说起来容易，但万年以来，也就只有那十四位而已。 尤其是接下来证道的这尊仙位，则更加特殊，几乎与当年的大离皇祖无异。不管由谁证道，都会决定未来万年的天地走向。比之以往其他十三尊仙位证道，则更加特殊。 “虽说这次没能杀掉雁宝，但打掉了他的肉身，给他留下了一身致命道伤，倒也足够了。三年时间，想要恢复过来，难如登天。三年之后，他想证道，几乎已经无望了。” “至于修真界这边，最有希望证道的，也无非就是我们三人，再加上玄平剑圣而已。玄平剑圣暂且不说，只说我们三个，未来由谁证道，未必就一定要大动干戈。” “三年之后，我们三人可以倾力打上一场，谁若是胜了，便由谁证道。” 离景原、卫易、乐桓，三人盘膝而坐，并无任何异色。仿佛他们所谈的，真的就是柴米油盐的小事，而非决定未来万年的人间走向。 光是这份气魄，确实不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 “不管是我们谁证道，后面都需要扶持另外两人证道，而且，妖族必须全灭。以轮回之法，彻底消灭妖族。自我们这一代之后，以后的天地，三界分立。一掌天界，一掌幽冥，一掌人间。自此之后，绝地天通。” “今日于此立誓，有违此誓，天地弃之，众生厌之，大道衰朽而亡！” 随着三人同时立下誓言，一股冥冥之中的大道法则，降临此处。这一刻，此方天地所有生灵，都心有所动。或许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他们，但在这一刻，他们却都有一种明悟，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但凡身在此方天地之间，不管身处何地，这一刻，皆心有所感。 而在三人立誓之地，则更是天地异象频出。既有祥云充斥于高天之上，有道道天音响起，宛若恭贺三人一般。也有灭世雷霆隐于其间，仿佛随时会摧毁一切有形之物。 不过这些东西，最终还是没有真正降临下来，只是暂时显现出来之后，便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幕，便是立誓的三人，都不曾想到。 “传闻上古时期，大离开国之日，皇祖要为人族开辟万年太平，便有此类异象显现。五千年前，不空祖师证道之日，曾言‘凡天地众生，一日不开大智慧，则我道不空’，亦有此类异象。” “已知的历史上，似乎只有这两次而已，这是第三次。” “看来，这已经不光是我们三人的誓言了，更是我们三人发下的大宏愿。宏愿不成，此誓不解，天地不立啊！” 这一幕天地异象，让立下誓言的三人，亦是感到惊奇。联想到昔日一些传闻，三人则都有些明悟了。 乐桓忽然开口道：“大离皇祖我不知，但不空祖师的那段旧事，我确实曾在一些禅修秘典上见到过。禅修的解释是，天地亦有灵智，只有当立誓之人足够强大，有望完成这个心愿。而且这个心愿，与天地意志相符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天地恭贺与灭世劫罚共存的异象。” “这样看来，我们三个的构想，倒是不差。” 三人此时亦是啧啧称奇，显然今日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亦是有很大的冲击。至于一直站在旁边旁听的卫央，那就更是彻底傻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立誓，竟能引来天地意志的降临，这意味着什么？ 饶是卫央这些年见多识广，同样被震撼住了。这也难怪，整个修真界有史以来，一共才出现过三次的异象，今日就让他遇上了，任谁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刚刚异象降临之时，我已有一种明悟，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必须要完成这个誓言。我原本还以为，这是立誓本身的声音。现在看来，这倒极有可能是天地意志自身的声音了。” “这个声音，我也听到了。” “我也是。” 卫易不禁更加感慨。 谁能想到，三人本来只是想单纯解决成仙的矛盾，避免无谓的战事，却形成了所谓的宏愿。 “既如此，那就三年之后再见了。” “这三年，我会做最后的冲刺，虽说我的大道已经彻底圆满，但其他的一些小手段，却还可以再提升提升。三年之后，我会倾力一战。到那个时候，我可不会因为你两个是我兄弟，便收手半分的！” “如此最好，三年之后，一战决定仙位归属！” “好！” 最终，当三人彻底做出决定之后，三人各自离去。此处的异象，也彻底消失不见。天空晴朗无比，仿佛之前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但是，在三人立誓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天地之间便有些东西，真的改变了。 …… 三人分开之后，卫易带着卫央自行离开。不过，卫易没有去和天玄宗的其他高手汇合，而是带着卫央，一路回到了东海，回到了鱼龙岛。 “爹，您真的打算……三年之后，靠打一架决定由谁证道？” 回到鱼龙岛上，卫央再也无法压制自己心中的疑问。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这可是决定未来仙位归属的事情，怎能如此草率就决定？而且还是用如此草率的方式？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鱼龙岛神殿最深处，卫易看向儿子卫央，笑问道：“是不是应该找很多人来，大家一起商量讨论？可若是那样的话，当真能讨论出最后的结果？还是说我们应该以深沉算计，来决定最后的仙位归属？但是，百年之前，大家便是这样做的。后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整个修真界打成了一锅粥，不知道多少人死于非命，这难道就是好办法吗？” 卫央一时语滞。 因为他忽然发现，事情就像卫易说的一样。 百年前的那场残酷血战，让所有经历过当年大战的修者，都觉得心有余悸。虽说如今和妖族的厮杀，依然惨烈，可是如今的战争，毕竟是两族之间的战争，而非修者之间的内斗，本质上便截然不同。 而当年修真界残酷内战的根本原因，其实正是因为各派都想占据更多的地盘，夺取更多的气运，以求未来可以成就仙位。 “所谓大世，其实从根本上来说，只是极少数人的大世而已。普通的炼气期、化灵期、周天境修者，有希望能够证得仙位吗？没有！他们参与所谓的大世，不过就是炮灰罢了，只能随波逐流。真正有望成就仙位的，其实只有返虚以上的修者，或者说只有极少数纯阳罢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全面开战？返虚之上，或者说那几个可以证仙的纯阳，自己打上一场，胜者证仙，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再说，以我和你大爷、你三叔的关系，真要撕破脸皮，发动所有能够发动的力量，倾力打上一场，你觉得这是好事？” 卫央连连摇头。 他当然知道，以如今这三人的身份，若是他们真的想要为了自己成就仙位，发动所有力量一战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修真界全面陷入死战。届时前线战场一定会崩溃，妖族会长驱直入，整个修真界都有灭亡的可能。 “我当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誓言不够牢靠。觉得若真是单纯打一架，就决定了日后仙位归属，实在太过简单。若真的打输了，错失证道之机，岂不是遗憾万年？” 卫央再次点头。 这个问题，便是他最担心的。 那可是成仙啊！ 成就仙位，对于所有修者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梦想。难道，真的可以凭三人打一架，就决定这个位格的归属？再说，万一一场大战之后，事后三人当中，有人心有不甘，反悔了，那又该如何解决？ “按照我们的推算，这次成道之机，和以往会截然不同。这个时代，说不定可以容纳三尊仙位，同时出现。” 卫易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沉重，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以往的时代，妖族和修真界，修真界每隔千年，才会成就一尊仙位。而妖族那边，则同样需要间隔千年以上，才能成就一尊仙位。究其原因，其实就在于一尊仙位证道之后，消耗的气运太多，以致后来千年，哪怕有才智高绝之辈，达到了证道的门槛，同样无法汇集足够的气运，冲击仙位。就算已经单开一道，同样不行。而且，一尊仙位证道之后，他的大道会影响此后千年的天地。有前辈大道珠玉在前，会对后来者产生一定的压制之力。只有千年之后，这种压制彻底退散，千年岁月又重新积攒了足够的气运，才能再出一尊仙位。” “妖族那边，虽然没有开道的限制，但却同样有气运限制。只有千年之后，气运足够，才能再出仙位。” “这些，你应该都很清楚。” 这些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卫央自然知晓。修真界的历史上，每隔千年才能出一尊仙位，而且任何两尊修者仙位之间，绝对不可能见面。倒是妖族那边，妖族仙位有可能和修者仙位同世存在。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卫易继续道：“如果每千年出一尊仙位的话，那为何千余年之前，修真界没有仙位产生呢？” 这一次，卫央终于茫然摇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确实不知道。在整个修真界，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是一个谜。 “很久以前，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但自我证道纯阳之后，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卫易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因为自落霞祖师飞升之后，有人开始不断窃取天地气运。不光是修真界这边，就连妖族那边，也是一样。而这种窃取，最终则导致了自落霞祖师飞升之后，人妖两族都不曾有仙位出现的格局。” 这是真正的大秘！ 卫央此时也是心中一惊，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在修真界一直悬而未决的秘密，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不过在这一刻，卫央也同时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恐惧。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窃取整个天地的气运，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无需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窃取天地气运。你只需要知道，百年之前，这些被窃取的气运，被尽数给了那个银月妖圣。再之后，银月妖圣在咸安城一场死战，和十四件极道仙兵，同归于尽。至此，天下绝仙。” “而在银月妖圣死后，那些被窃取而来的气运，虽然短暂为他所有，但因为他未曾真正成就仙位，最后还是被重新打散于天地之间。这就使得这百年来，天地间的气运，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加富裕。” “正常情况下，在这个时代，修真界可以出一尊仙位，妖族也可以出一尊仙位。但是，因为凭空多出来的这份气运，这个时代，可以容纳第三位仙尊证道。” “这就是我们三个，可以达成一致的根本原因。” “不管由谁证道，只要他证道之后，第一时间带领整个修真界，推平妖族。剩下的两分气数，足以再支持另外两人成道。也就是说，我们三个人，最后有很大可能，全部成功证道。” “而且，若是只有我们任何一人证道成功，或者两人得道的话，我们共同的那个宏愿，都无法实现。只有我们三人同时成道，才有可能达成那个真正的宏愿。” 说到此处，卫易终于不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有意让卫央消化一下这些消息。 然而，卫央此时却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当中。 不过，卫央也清楚，若是这个可能，真的实现了的话。那么最后，这个天地未来的万年，恐怕真的会变得截然不同了。 父子交谈结束后，卫央离去。只留下卫易一人，依然留在神殿最深处。 “你们这一脉，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耗费数千年，绵延几代人，才布下了这个局，引导出今日的局面。” “我真的很好奇，姚先生坐化之前，是不是真的能像传闻所说的那样，看到身后千年的事情？” 卫易的声音，回荡在神殿最深处。等到卫易说完之后，终于有人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老头子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直到今天，我也没达到后看身后千年的境界。别说千年，十年百年我都看不到。” “但有一件事我确定，老头子当年，确实看到了一个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未来。那大概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世道，一个值得他付出一辈子的世道。” “原来是这样啊！” 来人走近之后，缓缓坐在卫易对面。 来人自然就是范梧了。 卫易忽然笑问道：“十年百年之后的事情，你看不到。那三年之后的事情，你能看到吗？三年之后的那场大战，我们三个到底谁赢了？” 范梧摇头一笑。 “我要是有那本事，知道你们谁最后能赢，我还坐在这儿？还不早就老老实实跑到一边去看戏了？” 第10章 成交 卫易敢断定，范梧肯定还有很多事情，一直瞒着他。不过，光是范梧告诉他的这些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他震惊了。 很难想象，范梧这一脉，从落霞祖师飞升之后，便开始谋划许多东西。数代大离钦天院院首，秘密行走各地，以大离的名义收集了海量的气数。然后再以自身为容器，收纳这些气数，以天机术瞒过所有人。 因为钦天院院首的这个身份，上千年以来，竟是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他们。而且，就连大离那边，也同样无人发现。 然后，到了那场咸安城仙战之前，姚老头将积攒千年的气运，都给了那位银月妖圣，助他短暂成就仙位。银月妖圣活了两世，这背后其实也是他们这一脉在背后推动。之后，以银月妖圣，毁掉十四件极道仙兵，彻底断绝仙位以上的力量。 这一步，其实至关重要。 卫易现在能明白，毁掉这十四件极道仙兵，到底有多大的意义。别的不说，只要这十四件极道仙兵不毁，修真界这边，几大圣地以及咸安城，不管如何衰落，自身都不会彻底灭亡。如此一来，后来两百年修真界的格局，将会完全不同。而妖族那边，则同样也是如此。有五件极道仙兵镇压，妖族格局也将会截然不同，妖王殿和东海妖盟这种势力，更是没有一点机会。 最关键的是，卫易如今猜测，若是十四件极道仙兵不毁的话，便是未来有人证道，同样无法像当年大离皇祖那样，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因为集十四件极道仙兵之力，就算不敌真正的仙位，同样也可以起到一些牵制作用。而冥冥之中大道气运的影响，那就更是无可估量了。 唯有毁掉这十四件极道仙兵，才能真正彻底斩断旧有时代的巅峰力量，为后面这个新的时代，打开局面。 咸安城仙战之后，姚老头虽然已经坐化，但他留下的一些后手，仍是在不断影响这个世界，影响各大势力的格局走向。现在回头想想，修真界几乎所有重大事件的背后，似乎都有姚老头的影子。 如此，才形成了今日的局面。 如今的修真界，已经彻底压制了妖族。而且，在雁宝重伤之后，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下一尊证道的仙位，一定会出自人族，而且基本上就是三人当中的一人。如此一来，人族作为下一个万年的天地共主，便不会再有任何异议了。按照三人的构想，以后的天地，更是会划分三界，会变得彻底截然不同。以后的时代，多半会是一个更好的时代。 卫易也不知道，到底该对姚老头报以怎样的态度。随着姚老头曾多次算计他，让他身临险境。但不管怎么说，如今能有这样的时局，和姚老头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就连卫易这身本事，其实也和姚老头关系密切。 “接下来的三年，你是打算闭关苦修，还是打算如何？” 范梧再次开口，打断了卫易的遐想。卫易随即摇了摇头，但同时也不是很确定。 “如今的我的轮回之道，已经臻至圆满。若是再进一步，便是直接证道了。再继续闭关苦修，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这三年，我倒是想去各地走走，说不定可以偶有所得。” 到了卫易如今的境界，单纯闭关，确实已经无用了。 卫易有些特殊，虽然修行至今不过两百余年，但己身纯阳大道却已经彻底圆满。过去的百年里，卫易不但将死亡之道，彻底融会贯通，更创出了自己独特的轮回之道，甚至渐渐将死亡大道，融于轮回之道当中。 当年刚刚继承死亡之道的卫易，或许还对未来抱有怀疑，不知道自己完全炼化死亡主神位之后，是否能凭借死亡之道证道仙位。但如今，卫易却早已没了这个顾虑。因为领悟轮回之道以后，卫易已经决定，就算未来证道，同样要凭借轮回之道证道，而非单纯的死亡之道。 正是因为修习了自创的轮回之道，让卫易这百年来，尤其是进阶神位巅峰之后，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按照卫易的感觉，轮回之道似乎极为特殊。其他很多种大道，似乎都可以融入轮回之道当中，比如五行之道，生死之道，剑修之道，皆可用轮回之道融会贯通。卫易甚至发现，如果自己修行更多大道，同样可以融入轮回之道当中。但这种融入，却无法让轮回之道本身再次提升，更无法让卫易的战力再有丝毫变化。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很难对外人言明。 如果说，从炼气期到周天境，是单纯的修行己身，让己身变得更加强大。那么从周天境入道开始，修者除了让自己更加强大之外，则要开始学习如何去建一座大道的屋子。绝大多数人，都是走在前人的路上，学习前人所造的房子，给自己也照葫芦画瓢造一座。但是学习他人，终究无法超过创造这种房子的主人，就算修造的一模一样，最后也只能止步于纯阳，不可能真的以此证道。 但是在这个时代，则略微不同。即便是模仿前辈，应该一样可以证道才对。 还有极少数人，天资聪颖，自己钻研出一种盖房子的方法，也就是自己创出了一条大道。如此，在过往万年当中，这样的人便有了真正证道的本钱。此后，进入返虚期之后，便是真正的盖房子了。返虚初期是打地基。返虚初期是立下房梁，堆砌围墙。返虚后期则是修造屋顶，彻底完善这个屋子。 所以，到了返虚后期，这个屋子其实已经可以住人了。 而再之后，便是一些细节之处，彻底完善这个屋子的装修。到了纯阳境界之后，这个屋子，已经彻底被修造完毕了。 至于此后的证道，则可以视作是由老天爷这个监工，来审视这座房子是否稳固，是否有资格让后人模仿建造。为了检验这座房子的牢固性，老天爷就会降下证道之劫。至于那海量的气运，则可视作是请老天爷来检验房子的好处费用。 天劫降下，度的过去，便可成就仙位。度不过去，那就是身死道消了。当然，也可以像叶朝归那样，在天劫降下之后，彻底将自己的房子全部拆掉。没了房子，自然也就没法验收，天劫也就散了。 卫易现在的状态，则是自身这座房子，已经彻底建造装修完毕，只等老天爷来验收。不过诡异的是，其他人到了这个阶段，这座房子便已经到了修无可修的地步，再也没有任何进步的余地。然而卫易却可以以这座房子为中心，继续进行扩建。虽说最后房子的高度肯定没有任何变化，但容量却大了许多。 这就是卫易现在的诡异状态。 卫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这样的修者。但显然，就算还有其他人如此，这样的人，放眼整个修真界万年历史，也绝对是极少数。至少在天玄宗，从天玄祖师开始，没有任何一位纯阳，是这样的情况。 就算叶朝归，也是如此。 这或许是因为，轮回之道比较特殊？ 至于离景原、乐桓乃至玄平真君，他们的大道也各有特殊之处。这使得他们三人和卫易一样，可以略微强过普通纯阳一线。虽然只是微微的一线，但这一线，已经足以让四人并称为四大宗师，傲视群雄。 “那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去前线杀妖族？还是游历整个修真界？” 范梧最后一个问题，卫易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起来。直到片刻之后，卫易才终于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在鱼龙岛上，肯定是有所图谋。虽然百年以来，我一直死死盯着你，你也没有做任何出格之举。但我还是认为，你待在鱼龙岛上，肯定不会真的只是躲风头那么简单。” “或许，这些年在我的注视之下，你仍是做了很多事情。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卫易缓缓起身，低声道：“这百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在观察你。百年以来，你也帮了我不少，我可以确定，你或许确实有所图谋，但肯定不会是针对我的坏事。”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计较什么了。” “至于接下来的三年嘛！去前线杀妖族，意义不大。此番重创了雁宝，接下来妖族那边，恐怕没谁有能力争仙了。与其在证道之前杀敌，多让妖族积攒一些血色气运，还不如就保持现状。反正这次证仙之后，妖族也就彻底没希望了。” “未来三年，我应该会在修真界内各地走一走，或许会有所得。” 这一日，鱼龙岛神殿最深处，彻底封闭了起来。 对外，鱼龙岛宣称，卫易再次闭关苦修。但鱼龙岛上极少数高层知道，卫易其实早已离开了鱼龙岛，不知所踪。 没错，不知所踪。 不光鱼龙岛高层不知道，就连天玄宗的所有高层，乃至各大顶级势力，都不知道卫易去了哪里。而当这些大势力的天机士，以天机术推演卫易的时候，只能得到一片扭曲。 这种扭曲，不同于同级天机士帮忙遮掩气数，而是一种所有天机士都不曾见过的状态。 这是卫易轮回之道，独有的一种能力。 身为东海界主的卫易，就这样彻底消失在大家的视线当中。 …… 雁宝败了。 雁宝的失败，是所有妖族，事先都不曾想到过的。 如今的雁宝，已经是公认的妖族第一高手，曾横扫几大皇族。就连几大皇族的纯阳族长，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当雁宝战败之后，妖族这种整体挫败感，可想而知。 更可怕的是，雁宝这次受伤极重。在三位大宗师的围杀之下，不但自身灵体彻底被毁，就连纯阳法相都遭遇了重创。而且，卫易、离景原、乐桓的大道，各有不凡之处，给他留下了严重的道伤。即便是雁宝，也难以磨灭这些道伤。 如果无法除去这些道伤的话，别说恢复，就连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一个未知数。也许，这些道伤会不断恶化，最后让雁宝的神魂彻底崩碎而死。 而当雁宝以残破纯阳法相，侥幸逃回妖王殿的时候，妖王殿内的气氛，却有些诡异了。雁宝天生对一些危险和恶意，有着强烈的感知能力。他能感受到，在他现身的那一刻，妖王殿内许多妖王乃至妖圣，都对他起了杀心。 不过好在，雁宝亦有很多手段，总算没有留下破绽，没有给这些心怀叵测之辈机会。 “我们可以帮你除去道伤，甚至帮你恢复到巅峰，让你更近一步。” 就在雁宝返回自己洞府，彻底闭关苦修之后，有数道隐秘信息，通过一些秘密手段，传到了他的手里。 这些信息，正是来自于四大皇族血脉。 “我们可以帮你恢复，我们各自都是仙位后裔，昔日先祖在世时，曾给我们留下了一些手段，足可以解决你的道伤。妖王殿那边，却是没有这份手段。” “但是，作为代价，你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 在看到四大皇族提出的要求之后，雁宝迟疑了。 四大皇族血脉，这次难得联手，共同提出和雁宝做这桩买卖。他们有的，便是可以帮雁宝恢复至巅峰的手段。 “不光可以帮你除去道伤，甚至我们还能让你更近一步，达到昔日银月妖圣引来证道之劫前的层次。三年之后，便是证仙之机，若是你没有恢复完全，你便没有任何成功证仙的可能。而答应我们，虽然最后你的胜算仍是极低，但总比立刻陨落，没有半点机会好的多。” 这是雁宝有生以来，最难的一次决断。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不光会影响自己的未来，更会改变整个天地。 “这笔买卖，我做了。但是，你们的开价，不够。” “我要更多！” 数日之后，几大皇族的纯阳族长，齐聚于妖王殿。 “雁宝，我们需要你足够强。不光要成为妖族第一高手，更要成为人妖两族的第一高手。” “成交！” 第11章 黄桃 在听说了前线雁宝被围杀的消息后，咸安城的大小京官们，其实并不算意外。因为在他们看来，既然是监国陛下参与谋划的事情，不管出现何等惊人的结果，都显得理所应当。大家更在意的是，几日之后的大朝会，是否还会如期举行？ 结果就像很多京官猜测的那样，在前线的战斗结束之后，离景原很快就回到了咸安城。 大朝会如期举行。 身为监国，离景原虽无大离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而若论起勤勉二字，恐怕在大离历代先帝当中，离景原都曾排进前三，甚至有望夺得第一的宝座。自离景原继位以来，百年的大朝会，从无缺席之举。 这不禁让一些岁数极大的老臣，怀念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段岁月，并且很愿意和后辈唠叨此事，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资历。 “你们不知道，当年乾安年间，那位乾安陛下曾经三十多年不上朝。整整三十多年，连皇帝陛下的面都见不到。那会儿可就没什么早朝点卯的事情了，虽说当时的首辅大人李砚山，向来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可既然陛下本人都不上朝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能轻松些。” 每次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提到李砚山这个名字的时候，许多人都会略作停顿，做出惋惜之色，以此来表现自己当年，确实曾和那位首辅大人，颇有渊源。 离景原继位之后，已经给李砚山平反昭雪，将昔年被万人唾骂的李砚山，重新供了起来。而且，离景原本人丝毫不掩饰对李砚山那位前朝首辅的推崇，哪怕是在朝会训政的时候，也常会以当年李砚山所行之法为例说明。 对此，很多年纪尚浅的京官，或许不以为意。因为他们上位的时候，可能已是弘武年间，甚至干脆就是离景原继位之后。对于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反倒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京官，眼见这两百多年的沧桑变化，会由衷感叹一句。 “如今的世道，真的是不一样了。” 朝会结束后，离景原回到后宫。后宫内，早已名正言顺母仪天下的洛飞飞，正在侍弄一块花圃。 离景原知道，这是昔年墨貂寺的住处。墨貂寺生平没有任何爱好，唯独喜欢在住处周围，侍弄一方小菜畦。墨貂寺死后，洛飞飞接替他执掌影卫之后，也同时接掌了这一片田地。洛飞飞将上面所有青菜全都清理干净之后，种上了自己的花草。 感知到离景原过来，洛飞飞连忙起身。 “东海那边传来消息，说卫易已经消失了。我派人去钦天院问过，钦天院那边，同样测算不出小卫到底去了哪里。若是没猜错的话，小卫恐怕已经开始游历天下，为三年之后的那场大战做准备了。” “你怎么打算的？” 离景原只是摇了摇头，随意坐了下来，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如今我已是纯阳圆满，除了几种争斗手段，自信还有提升的余地之外，整体很难提升了。我走的是五行之道的路子，和昔年始祖的路子相同。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证道，已经再没了进步的空间了。” “那你就不怕输给他俩？” 洛飞飞忽然笑容玩味，看向自己的男人，离景原则是充满自信的回看了一眼。 “这么多年，你男人输过？” “即便是对他俩，我也有希望战而胜之。”离景原忽然又洒脱一笑，道：“就算输了，又如何？只要我们三人当中，一人可以成就仙位，另外两人证道，也就是迟早的事情。我还是大离监国，人间共主。谁输谁赢，有区别？” 那倒也是。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很难理解离景原的这种强大自信。但是，洛飞飞这些年和他一路走来，知晓他全部的经历，自然能够理解卫易。 “就算他们两个打赢了我，难道我就不是他们大哥了？他们打赢了我，难道还能让我叫他们大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笑若春风。 “不过，相较三年之后的那场比试，我其实更在乎另外一件事。”离景原忽然正色起来，随手向上指了指。 三年之后的那场对战，虽然将会决定由谁证道，但在离景原心里，却并不是太在意的事情。在离景原看来，三年之后的那场对战，其实也就是走个过程。就算分不出谁输谁赢，三人还可以用其他方式得出胜负结果。比如，比谁更能喝酒，或者干脆直接划拳猜输赢，就是个形式罢了。重要的，是其中两人将各自身后的气运，集中到一人身上，先助一人成就仙位。等到灭掉妖族之后，另外两人再先后证道。 成仙，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相比之下，离景原更在意的，其实是此刻咸安城皇宫之上的那个东西。 太元仙府。 如今的离景原，已经身为大离监国，和皇帝别无二致。但是，离景原的帝位，说到底还是靠自己得来的，并非正统传承。虽说如今没什么人敢对此事进行置喙，也没人敢质疑离景原作为大离监国的合法性。但在离景原内心深处，却总有这样一个结。 只有完全继承了太元仙府，彻底继承了大离皇帝应该继承的一切，离景原觉得，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大离之主。 不过，百年前的小皇帝离宗训，以太元仙府镇压离都，但最后却因离景原围城逼宫，自爆而死。自那之后，太元仙府便开始封闭百年，再也不曾出现。 即便是如今的离景原，也无法将太元仙府真正拉出来，只能模糊进行感应。 因为，就像离景原早些年猜测的那样，真正的太元仙府，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洞天世界，而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言明的东西。 就好像是昔年大离皇祖，斩下自己的识海，留下了自己的一段记忆，便拥有莫大的威能。 自进阶纯阳之后，离景原已经能够隐约感知到太元仙府的存在。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一年之后，太元仙府应该就能重新现世了。 “太元仙府，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结，不能掌握太元仙府，我就算不得真正的大离之主。” “我倒是好奇，真正的太元仙府里面，只有历代大离皇帝才能知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 玉州，玉阳城。 乐桓回到玉阳城之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如同以往外出过来一样，安安静静回到自己的议长官邸。至于前线战场上的那些大战，似乎压根只是一件小事。 回到官邸之后，乐桓开始处理在他离开期间，官邸积压的一些公务。作为北方四界的实际掌控者，乐桓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虽说如今北地的议会体制，已经彻底成熟，很多事情根本无需乐桓插手，议会自然会解决。但一些真正要紧的事情，还是得由乐桓来决定。 尤其是涉及到军方战部的事情，更是只有乐桓才能拍板。按照昔年乐桓做出的改革，议会权力极大，可以插手方方面面的事情。甚至当议会九成议员，同时保持一致的时候，完全可以反对乐桓的决定。但这种插手，从来不包括军方。 北方四界，所有和军方以及顶尖高手有关的事情，都只有乐桓才能决定。 案头的公文，堆积如小山。好在乐桓如今也早已不是那个毛头小子一样的世子，而是已经控制北方四界长达百年的掌舵人，处理这些事情，轻车熟路。 但即便这样，从正午开始，乐桓仍是处理到深夜，才终于结束所有手头上的公务。 在此期间，乐桓身边便只有一个身穿黄衣的侍女，一直安静站在一旁侍奉。偶尔乐桓有要求的时候，她会有所行动。但更多的时候，侍女就如同一棵不会说话的树，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两百多年，皆是如此。 侍女名叫黄桃，是个有些俗气的名字。黄桃是昔年乐桓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替他选中的一名贴身侍女。直到乐桓长大之后，才终于明白，黄桃其实不光是母亲为他挑选的侍女，而是一名训练多年的死士，负责贴身守护他的安全。 不过，随着乐桓修为越来越高，黄桃身为死士的作用，已经不大了。毕竟，黄桃自己也就是个周天境，如何保护乐桓的安全？不过，乐桓这些年仍是习惯了黄桃在身边的感觉，似乎只有她在身边，乐桓才会觉得安心，打理公务才会觉得踏实。 当最后一道公文，被乐桓批复完以后，乐桓习惯性的看向面前的黄桃，伸了个懒腰。 黄桃是他的贴身死士，与他同岁。自他记事开始，黄桃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次在前线，我和大哥二哥，联手重伤了雁宝。三年之后，有能力证道的，应该只有我们三人而已。其他人，就算自身大道达到了纯阳巅峰，没有足够气数，一样没法证道。” “所以，我们约好了，三年之后，我们三人打一场。谁赢，另外两人将自己汇集的气数交给他，助他成就仙位。” “……” 乐桓这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黄桃则一直安静听着。很多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黄桃只会安静听着，从不会多表达半点自己的意见。若非乐桓主动提问，她更是从来都不会主动开口，便是回答乐桓的问题，也总是惜字如金。 “你觉得，三年之后，我们三个，谁能最后胜出？” 面对乐桓的提问，黄桃的回答极为简短，却十分坚定：“公子必胜。” 这丫头……话真少啊！ 乐桓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趣。 在这世上，乐桓在乎的人很多，但又不多。至于他人的评价，乐桓更是极少在乎。不过，对于黄桃，乐桓其实挺想听她吹捧一下自己。如果黄桃能说他厉害，那他真的会很开心。 乐桓看着身前的这名黄衣姑娘，忽然坏笑起来。 “黄桃，三年之后，要是我能打赢他俩，你嫁给我怎么样？要是打不赢的话，我嫁给你？” 向来如一株古树一般的黄桃，难得有些怔然，随即道：“公子说笑了。” “我是认真的。” 乐桓忽然站到黄桃面前，死死盯着黄桃，笑容灿烂。 “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我是认真的。” “打完这一架，不管我们三个谁能成就仙位，以后都是大局已定，我也就彻底没了顾虑。” “所以，打完这一架之后，我们成亲吧。” 黄桃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很多借口，但最后却都没能说出来，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 “嗯。” …… 两族战场，辉殿。 如今的辉殿，已经被前线战场上的修者，视作是至高无上的地方。这里每天发出无数的军令，从整体上控制了修真界对妖族的整体战事。 辉殿内，修真界所有顶尖名将，共同组成议会，投票决定所有大事。辉殿内的投票规则，有些特殊。首先是按界数划分，修真界一共二十个界，所以便分为二十票。某一个势力占了几界地盘，那个势力的名将，便共同拥有几票，然后内部再平均分配。 比如落霞岛，占据一界半的地盘，那便拥有一票半的投票权。因为落霞岛只有司徒瑾这一位名将，所以司徒瑾便拥有一票半的投票权。再比如北方四界，拥有四界半的地盘，却只有东连呼邪这一位名将，所以东连呼邪便拥有四票半的投票权。 百年以来，皆是如此。 唯一例外的，是天玄宗。 天玄宗百年以来，一直是坐拥五界之地，所以拥有五票的投票权。但是，百年之前，天玄宗只有两位名将，但现在，天玄宗却有了四位名将。 多出来了徐崤和李虎二人。 所以，天玄宗的整体票数，虽然不变，但每一位名将的投票权力，却相对降低了。 而这两人，亦是修真界这百年来，仅有的两位跻身名将的战将。 这一日，当身处前线的徐崤，偶然得知有人前来拜访的时候，有些意外。因为他所统领的战部，即将和吞海鲸一族展开一场大战。 “叔，婶，您二位怎么来了？” 第12章 徐崤的心结 如今的徐崤，在前线战场上，早已是威名赫赫的大人物。所有前线战修提起徐崤这个名字，一定都是深深惊艳，深感敬佩。 徐崤，就是一个传奇。 一个出身底层的孤儿，拜入天玄宗后，进入战部一路摸爬滚打，靠着军功一路升迁。不但在当年收复云莽的战事当中，表现突出，成了青年一代战将的领军人物。后来更是在两族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成就一个传奇。 正是在对妖族的战事当中，徐崤突破，正式跻身为名将。 与徐崤一同跻身名将的，还有天玄宗的另一位同代年轻战将，李虎。徐崤和李虎，并称为天玄双壁，自从当年收复云莽之后，进入天玄山战将府开始，两人便成了对手，一路相互砥砺进步，后来又几乎同时成就名将。 这是一段整个修真界，都为之称颂的佳话。 而在很多高层修者眼里，徐崤和李虎两人所代表的东西，则更加可怕。 太年轻了！ 天玄宗和大离，同样都拥有四位名将。但大离的四位名将，除离景原之外，皆是老辈名将。尤其是像老将张香涛，哪怕被强行提升到返虚，又得了五百年寿元，如今已然不算年轻了。相比之下，天玄宗这边，年纪最大的名将王虎臣，其实亦是十分年轻，寿元还不到四百岁。至于再往下的王垂志、徐崤以及李虎三人，那就更是整整小了一代人。 天玄宗的这四位名将，在寿元上都太占优势了。寿元上的优势，就意味着以后极有可能有更大的进步。哪怕在战将领域，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但他们的个人修为，依然有望继续提升。如果他们能够跻身返虚，甚至成为返虚当中的强者，那代表的意义，就更加恐怖了。 这才是天玄宗，真正的可怕之处。 明明已经强大到极致，但若是细细思量的话，却不难发现，仍是有很大的进步余地。 “听说你正在准备一场大战，怎么样？这次战事有把握吗？需不需要我从宗门那边，帮你向长老们施加一些压力，给你更多的支持？” 卫易的到来，显然让徐崤十分意外。 “不用，这次战事，虽是我们这边主动发起，但掌门已经给予了足够的支持，虎帅和典帅那边，也会帮忙进行牵制。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并非攻占地盘，而是尽可能多的消灭吞海鲸一族的有生力量。” 卫易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此事上继续多说什么。时至今日，哪怕他已经达到了神位巅峰，甚至可以布局围杀雁宝。但在战将一道上，却并没有什么天分，确实不便过多插手。 “如今东海外海的战场上，我们早就已经全面压制了吞海鲸一族，所以叔您真的不用担心。若不是宗门一直强调，要以守代攻。尽可能的消灭妖族的有生力量，而非攻占地盘。以我们的力量，说不定如今已经拿下整个东海外海，甚至攻入吞海鲸一族的腹地了。” 卫易再次点头，徐崤说的这件事，他倒是知道。而且，百年前天玄宗定下这个规划的时候，卫易也在场。 按照天玄宗这边的谋划，东海战场上，将是天玄宗和吞海鲸一族的单打独斗。这一点，和云莽前线方向的战场不同。而打败了吞海鲸一族，拿下整个东海外海，或许可以得到更多的气数。但同样，会让天玄宗的整体实力，大幅折损。毕竟，吞海鲸一族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既然如此，还不如以守待攻，以消灭吞海鲸一族的有生力量为主。反正云莽前线那边，几大势力都在主动进攻，一寸寸的吃下妖族的领地。等到妖族整体衰弱到一定程度之后，天玄宗再出手，无疑是最佳选择。 退一万步讲，如今距离天道再开，已经很近了。等到修真界这边再出一尊仙位，到那时再灭掉妖族，无疑要轻松太多。在此之前，如果想要完成这个目标的话，无疑会损失惨重。 “战将方面，我确实懂得不多，你自己做主就好。我相信，既然你敢主动发起这次战事，肯定有赢的把握。再说，以宗门目前的整体实力而言，就算打不赢，打平还是没问题的。”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之后，皆是大笑起来。 很多年以前，当天玄宗还困居东海，没有收复云莽的时候，弱的可怜。当时的天玄宗，走错任何一步，都可能导致宗门整体的灭亡。但现在，坐拥五界之地，十位纯阳的天玄宗，已经有了足够的容错资本。哪怕是一两场前线大战失利，其实也无法让天玄宗整体上伤筋动骨。 “打平的概率，很小。大胜的概率，倒是比较大。” 徐崤说着看向身前那张巨大的沙盘，上面已经标注出双方的主力战部的运动情况。徐崤刚想向卫易进行解释，卫易却摇了摇头。 “我这次过来，不是代表宗门，而只是以我个人的身份。” “这个给你。” 卫易一挥手，一枚小小的印绶出现在徐崤手上，上有‘鱼龙岛主’四字，这让徐崤顿时大惊失色。 这门印绶，就代表着鱼龙岛主的所有权威。凭这枚印绶，可以实行鱼龙岛岛主的所有权力。 “我和你婶婶要出去三年，三年之后，我会和离景原、乐桓他们，正面一战，决定出最后的证道人选。所以，这三年之内，由你替我暂代鱼龙岛岛主的职权。岛上所有资源以及人力，全部由你自行调遣。想调多少人来前线，直接和唐渭、范梧他们说一声就行。” 徐崤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卫易却再次摇了摇头，示意徐崤不必多说，而是继续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除了鱼龙岛职权这件事，这次我来你这儿，还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你一直以来的那个心结。” 徐崤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一个秘密，同时也是他从来不曾对外言说的一个秘密，一次都没有。 “百年之前，攻略两江、潇湘的时候，大离影卫曾给过你一段密信，说你娘当年的死，和我有关。若不是因为我，你娘或许根本不会死了。当时影卫想以此来策反你，可是最后，你还是选择了坚定站在天玄宗这边。” “这件事，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宗门也知道。宗门的情报网络，没你想的那么没用。我后来其实一直想等你主动问我这件事，可是没想到，这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主动问我，反倒是私底下进行查探。这时我就知道，你其实已经相信了大离那边的说法，有了一个心结。” “这件事，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但这次，我觉得我得给你打开这个心结，不然于你我都不是好事。不管接下来你如何选择，我都不怪你。” 卫易随即一挥手，有两道幻光，出现在徐崤面前。 “这是我昔年的记忆，你应该看得出来，并没有任何作假的地方。我不否认，当年你娘的死，确实和我有一些关系，这件事我一直也心存愧疚。至于是非曲直如何，你自己判断。” 两道幻光，一道是当年在苍灵府内，卫易从开罪于费文亮，一直到带着徐崤远遁沦陷区。 另一道，则是卫易记忆当中，徐崤他爹死去的那个夜晚。 哪怕卫易已是真正的当世绝顶，见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仍是对此记忆犹新。 随着两道幻光上的画面变化，已经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杀伐的徐崤，不知不觉间眼眶却已经湿润。 “我不否认，你娘的死，确实和我有关。若不是我得罪了费文亮，确实可能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一切。你若是觉得，这一切的根本罪责在我，想找我报仇的话，我不反对。但是这些年来，我一直视你为亲子，这你应该很清楚。而天玄宗，也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师长。” “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不怪你。” 随着幻光上的画面结束，卫易将自己这两段记忆幻光，分别封存入两枚玉简当中，交给了徐崤。 这件事，是徐崤的一个心结，何尝不是他的一个心结？ 多年以来，卫易一直觉得愧对于徐崤一家，总觉得若不是他的话，这一家人或许根本不会有后来那样的遭遇。 “叔，这不怪您。” 徐崤长出一口气，接过两枚玉简，珍重的收了起来，同时回道：“当年的事情，归根到底，都不是叔您的错。这些年您于我有养育之恩，我没有怪您的资格。” “不过，我想知道，当年的仇人，如今还有活着的吗？” “都死了。”卫易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你知道，费家最后全都折在了我手上，这件事唐渭最清楚，你可以去问他。至于你爹那件事，苍灵府的那家宗门，如今都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当然，若是你不信，等这场战事结束后，大可以自己去查一下。宗门那边，不会阻止。” “我知道了。” 徐崤恭恭敬敬的朝卫易一揖到底，但这一刻，卫易却难得浮现了一丝欣慰笑意。 他知道，徐崤多年的心结，已经打开了。 如果大个子夫妇知道，他们的儿子如今已经成了一位名将，大概也会很开心吧。 打开了徐崤的心结之后，卫易又多嘱咐了几句，顺便又帮徐崤强化了一下他体内留存的一道剑意。徐崤向来被卫易视作亲子，自然不可能不被留下保命的手段。在卫易跻身神位巅峰之后，便在他体内留下了一道圆满剑意，足可以杀退普通纯阳。 在这之后，卫易又从外面叫进来三人，徐崤则是识趣的暂时退了出去。 杜万里，谷梁丰，杨际。 卫易的三个弟子。 如今皆是在前线效力，每一个都闯出了赫赫威名。不过，这三人的威名，却略有些不同。谷梁丰和杨际二人，是凭借在战场上的军功，一点一点打出来的。而杜万里，则是凭借过人的医术，在前线救治了无数伤员，得到了所有战修的敬仰。 更难得的是，杜万里对自己的医术没有半点藏私，所有向他学习医术的人，他都来者不拒。甚至就连那些非天玄宗的修士，杜万里也同样如此。这种做法，甚至引来天玄宗某些高层的不悦。只是有卫易在上面罩着，这些高层也不好如何。 关键是，杜万里在医道方面的天分，实在是太高了。 一个周天境后期，却已经是宗师级的医师了，连道伤都能治。 这种人物，在任何一个势力，都是极为罕见的。而他们的手段，也早已被各自势力看做是自家的底蕴，像杜万里这样随意外传，自然会引来一些高层的不快。 “你们三个，这些年在前线的表现都不错，虽说这些年我很少管你们，但你们的事情，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 卫易这话其实一点都不虚。这三名弟子，虽然都是他的真传弟子，但其实没有任何一个得到卫易的真传。卫易走的是神力一道，而这三名弟子，却走的是灵力一道。所以，卫易除了能够帮他们提供一些资源，在大道上指点一下之外，卫易的真正手段，他们根本就学不来。 “叫你们来，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路过此处，恰好想要看看你们。”卫易逐一看过这三位弟子，虽说三人都没有得到他的真传，但这三名弟子，其实都很让卫易满意。 尤其是杜万里。 杜万里没有门户之见，随意传授医道手段，这其实也是卫易默许的。当然，一些根本的手段，杜万里还是不外传的，传出去的都是那些非独门的手段。在卫易看来，这种疗伤的手段，就应该传遍天下，才更有价值。若是只限于一地一派，其实并不算好事。 如今，已经有很多人追随杜万里，遵从他的思想。按照时下新流行的一种说法，这些人追随杜万里医道思想的人，并非一个宗门，而是自称一家。 医家。 “我听说，如今在北方，那个稷下学宫汇集了不少有趣的人，汇集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思想，都自称一家。将来战事结束之后，你不妨也去那边看看。” 对于卫易的建议，杜万里略微思忖之后，却微微摇了摇头。 “弟子认为，医家所行之事，本就是救死扶伤，不在于与他人争高低。与其花时间和他人争论，不如在前线多救治几个伤员。” 卫易微笑点头。 “随你。” 第13章 百家之说 自当年远东易帜之后，乐家成了北方四界的共主。在乐家整体迁出远东的同时，昔日在远东修炼界赫赫有名的婆娑学宫，也走出了远东，开始在其他修炼界开设分支。 这其中，尤以玉州的稷下学宫，最为有名。 稷下学宫，因开设在玉州稷山之下，所以得名。稷下学宫最初是由婆娑学宫的一些夫子教习们，共同组建而成。但后来经过上百年的发展之后，尤其是在乐桓主动授意，要尽可能的独立办学，和婆娑学宫彻底切割之后，稷下学宫就开始成为一个独立的体系了。 稷下学宫，风格与婆娑学宫截然不同。稷下学宫没有门户之见，而是广泛吸取各种修行体系。在稷下学宫，几乎可以见到当世所有修行体系。一个正统符修和一个正统灵晶法宝修者，在学宫的擂台上切磋比武，这种事情在其他修炼界，几乎很难见到。但在稷下学宫，却十分常见。 除了广纳各种修行之法外，稷下学宫还对各种思想持开放包容的态度。只要不是那种罪大恶极，劝人肆意为恶的思想，稷下学宫基本都容得下。正是这种开放包容的学宫风格，使得整个学宫内部，充斥了各种不同的思想，形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局面。 除此之外，稷下学宫设大祭酒一名，祭酒五名，负责学宫的日常事务。不管是大祭酒还是祭酒，皆由学宫夫子自行投票产生。就连玉州官方乃至议会，都无权插手。这也使得学宫内部，气氛更加开放，容得下各种各样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想不明白，乐桓为何会允许这样一个奇葩学宫的存在。在很多人看来，如果不能帮玉州官方培养人才，这样的学宫，开设起来又有何用？但经过百年之后的发展，大家终于开始渐渐发现，虽然玉州官方不曾对学宫本身设限，但学宫培养出来的人才，却反倒更多了，而且大多数离开学宫之后，都效力于官方。 这不禁让很多人，就此感慨乐桓的先见之明。 如今的稷下学宫，已经成了玉州的一处圣地，更是在整个修真界都赫赫有名。许多在其他地方难以容忍的思想，在稷下学宫这边，确实毫无限制。为了这些不同思想相互碰撞，学宫每个月甚至还会举办专门的论道盛会，让大家坐而论道。 大家的思想可以截然不同，但却仅限于争论，不能动手。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返虚老祖，还是普通的炼气期学员，只要自己的道理说得过去，都可以前来辩驳论道。 如此场景，倒是其他修炼界难以见到的。便是西漠那边，也做不到彻底无视修为，让一名炼气期禅修和一名返虚高僧正面辩佛。 稷下学宫，今日迎来了一场极为重要的论道。 其中一方，是来自西漠的高僧，吉藏和尚。吉藏和尚乃是禅修八脉之一，三论一脉的首座，是西漠有名的大德僧人，修为更是已经达到了返虚后期。这次吉藏和尚迢迢万里来到玉州，正是收到了稷下学宫的邀请，前来参与论道。 而另外一方，却是个仅仅初入周天境的小修，名叫张尧，乃是稷下学宫最年轻的一位夫子。 这次吉藏和尚前来，正是应张尧这位学宫夫子的邀请，前来参加稷下学宫的论道。 当张尧写下那封邀请信，跨越不知多少万里寄往西漠，邀请吉藏和尚前来论道的时候，学宫内绝大多数的夫子，都觉得张尧是疯了。 实际上，张尧前些年担任学宫最年轻的夫子，同样也被大家所质疑。要知道，张尧在修行一道上，并没有多强的天分，修为有限。唯一广为众人所熟知的，便是其创立的儒学，在学宫内受众颇广，但也仅限于此而已。不过，当时学宫的几位祭酒先生，在经过商讨之后，还是一致同意，将当时只有化灵期的张尧，升为学宫夫子。 这件事，早些年曾在学宫内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很多周天境后期的存在，在学宫内也无法胜任夫子。一个化灵期的小修，如何能够胜任？ 但最终，几位祭酒先生，却愣是扛下了这些争议，丝毫不管学宫内其他人的抗议。 所以之前张尧写信，邀请吉藏和尚前来论道的时候，大家更是觉得张尧疯了。一个普通的周天境小修，要一位西漠首座不远万里来自己这边，和自己论道，这不是疯了这是什么？当这封信发出去以后，曾有许多人等着看张尧的笑话，认为张尧是不自量力。可是等吉藏和尚真的如约前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今日这场论道，聚集了整个学宫上下，无数人的关注。学宫内的几位祭酒，无一缺席，全部观战于此。 “今日论道，既是小子主动相邀，不若小子先抛砖引玉，以上一次向道友所提的问题开始，如何？” 论道开始后，张尧率先开口。只是他的一番话，却瞬间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道友？ 一个初入周天境的年轻人，和一个修行几百年的西漠首座互称道友？ 这人有毛病吗？ 然而对此，学宫的几位祭酒却并不以为然，甚至露出了一抹赞许之色。至于那位吉藏和尚，同样也没有在意此事，而且以禅修礼节对张尧执道友礼。 这一幕，让在场无数学宫修者，都彻底惊呆了。 这意味着，在吉藏和尚眼里，张尧是真正可以让他认可的道友。 “百年之前，我家乡曾有一人，父母皆被贼人所害。请问道友，此人当以何法对此贼人？” 这……就是这次两人论道的问题？ 在张尧抛出这个问题之后，在场围观的很多修者，都觉得有些诡异。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算是个问题。倒是一些学宫夫子，这一刻露出了沉思之色。 “众缘所生法，即是无自性，若无自性者，云何有是法。”吉藏和尚缓缓道：“世间之事，自有缘法，一切恶果皆起自恶因。若想从根本上化解这一劫，需从根源去解。正所谓天下皆空，一切有色相皆为虚妄，世间仇怨，大抵是因此而起。若此人父母先种恶因，则身死则为果，亦为其子仇怨之因。欲了解此怨，首先需得放下……” 随着吉藏和尚娓娓道来，在场大多数围观修者，皆是露出了叹服之色。 以理服人，而非以力服人。 这是很多顶尖禅修，真正强大的地方。说出的道理，能够让人心悦诚服，让很多人从根本上觉得禅修才是真正的大道，转而皈依。 这亦是当年绝大多数修炼界，都禁绝禅修在自家地盘上开建寺庙的原因。 当吉藏和尚陈论之时，场上隐隐有梵音响起，更有莲花虚影浮现而出，宛若此理已经说动了天地，让天地都点头认可了一般。 等到吉藏和尚借此问讲经完毕之后，在场大多数人，早已生出了要皈依佛门，改修禅修的念头。这种念头，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在这一刻，确实出现了。 吉藏和尚的讲道，已经从根本上影响了大多数人的道心。有少数修为高绝之辈，或许可以挣脱出来，怀疑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但大多数人，却是连这样的意识都没有。 “吉藏师傅所言，在我看来，却是谬论！” 然而，就在吉藏和尚刚刚说完之后，在他面前的张尧，却没有任何动摇，反倒是毅然开口，驳斥吉藏和尚的说辞。 在张尧开口的一瞬间，天地间隐约浮现的梵音禅唱，尽皆消失。而那些莲花虚影，则同样消失不见。 “吉藏师傅所言，或许符合天理，却不合人心。若是父母身死贼人之手，为人子女却不报仇，可为人子？在我看来，世间之事皆由心动，故人之所需方是根本！若为了一个放下，难道我们前线就可以不杀妖族了吗？若是为了因果二字，就不去报父母之仇，任由贼人逍遥，这难道就是禅修的道理？” “若真为人子，最该做的，就是拼尽一切代价，保护住自己的父母，不让父母深涉险境，为贼人所害，这才是真正的智慧。若是真的事有不可，则应该放弃一切安逸，窝则枕草抱剑，动则万里寻兄，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和贼人不死不休，报了这父母之仇才行！” “……” 这场论道，双方的修为差距，虽然大的离谱。但当双方真的开始辩论道理之后，大家却发现，吉藏和尚虽然占据了上风，却无论如何都没法真的驳倒张尧。 张尧的道理，同样深得人心，不时引来众人的喝彩。 在两人紧张辩论的时候，周围观战的人群当中，有一对男女，正静静的看着。这对男女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甚至可以说，周围根本就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整个稷下学宫，如今能隐约感知到这对男女存在的，恐怕就只有那位返虚后期的学宫大祭酒，再加上此刻正在场上论道的吉藏和尚了。 这对男女，自然便是远游的卫易和曹圻夫妇了。 “看到了吧！如今这个世道，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我猜，以后的世道，可能会更让我们吃惊。” “就以这父母之仇为例，禅修讲求放下和原谅。这个张尧所创的儒家学问，则讲求一个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若是唐渭来了，多半会求一个法字，以法字为基准。就算这发生了这种事情，为人子女不可报仇，而是应该交由官府来处理，以法令审判，而不以人心计较。” “若是杜万里来了，估计只会说自己会尽一切可能，将那父母救活，免于死境。” “这些年我虽然久居鱼龙岛上，对于这些思想学问，却始终关注。光是我知道的，便有数百种。” “以前的世道，修为高就是对，修为低就是错；手里有权有钱就是对，没权没钱就是错；能活下去就是对，活不下去就是错；谁活的更好更舒服就是对，谁活得难受就是错。” “但以后……恐怕不太一样了。” “也许，千年万年之后，这些东西，才是后人真正会注意到的。至于我们这些人，或许也会在史书上留下那么一页，但也就是那么一页罢了，翻过去就翻过去了。” “但他们，则可能会被后人永远记住。” 卫易的感慨，曹圻倒也能够理解。这次远游，她也见识到了很多截然不同的变化。这百年来，修真界的变化，恐怕比以往千年甚至数千年还要更大，大到连曹圻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猜以后的世道，多半是三界分离，人间各得其所，百家争鸣。”卫易最后说道：“这样的世道，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比起以往那种万年不变的时代，应该还是要更好一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我曾在一些上古遗迹当中发现，上古时代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似乎出生之时的天赋资质，既决定了日后的成就。就如同今日的妖族，绝大多数妖族，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血脉既决定了未来的成长极限。” “不过，从那些古代遗迹来看，后来似乎有了变化。似乎正是因为，那位大离皇祖创出了灵力修行之法，才让后世人人可以打破极限。” 说到这里，卫易忽然想通了一些东西。 为何妖族那边，皆有血脉在身，唯有修者这边，从无血脉之说。唯有大离皇族一家，拥有血脉？ 或许就在于此了。 大离皇族拥有血脉，是因为他们传承了昔年大离皇祖的一切，就算有血脉在身，同样有望证道。而其他修者，若是有血脉在身的话，日后反倒会成为限制。 这就是目前妖族那边的情况。 在卫易弱小的时候，曾一度对妖族的天赋血脉，十分羡慕。但到了返虚之后，他才逐渐发现，对于真正的返虚妖王们而言，血脉这东西，其实是他们最大的限制。 “或许，当年大离皇祖开创灵力修行之法，既是为了打破这种垄断，让后世人人有那成就仙位的希望吧？” “而我们这一代的任务，或许就是划分三界，让这世道变得更加公平。” 第14章 无面人 年祭，咸安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贺新年。 在过去的一年里，对于咸安城的百姓来说，大体上还算是安稳。除了围杀雁宝一役，东海那边天玄宗又打了一场大胜仗，歼灭了不少妖族主力之外，似乎就没什么值得大家太过注意的了。 虽说如今贯通整个修真界的云道系统，已经彻底建造完毕。通过云道前往两族战场，比以往快了太多太多。但从普通底层修者的角度来说，还是有点太过遥远。所以，前线战场上的风起云涌，更多是出现在那些音圭节目当中，普通修者反倒是感触不深。 真是太平啊！ 在这个夜晚，有些上了年纪的修者，或许会将自家后辈拉过来，给他们讲讲百年前的乱世，告诉他们如今这个和平世道的来之不易。不过，很多年龄较小的晚辈修者，对此则往往不以为然。因为自他们出生以来，咸安城就一直是这样的。既没有前辈们所说的昔日独自掌控大半个修真界的荣耀，也没有经历乱世大战，被人多次攻入城内。每当看到这些晚辈修者，对此不屑一顾的时候，前辈们总要唠叨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言语，才会罢休。 但在说完这时候，这些老辈修者，往往也会欣慰一笑。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经历过当年残酷血战的老人们，更能体会到今日的美好。 同样是在这个夜晚，宫城之内，歌舞升平。离景原以大离监国身份，举行了一场年祭国宴，这亦是大离每年的传统。尤其是在云道系统建造完成之后，几乎每年都有外地的封疆大吏，来到咸安城参加这场国宴。 太平景象。 在离景原身旁，洛飞飞身着唯有大离皇后才能穿着的凤冠霞帔，立于君侧。这是如今朝堂上十分有趣的一幕，离景原如今虽然一直不肯称帝，只愿以监国身份称制。就连那身衣服也不曾僭越，然而洛飞飞却已是与真正的皇后无异，这不禁让人深思个中深意。 随着一声钟声传来，新年已至。太元殿内，传来阵阵恭贺之声。 就在太元殿内气氛祥和之时，离景原忽然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这种变化，除了他身旁的洛飞飞微微察觉到些许外，再无其他人察觉。 国宴结束后，太元殿内逐渐人潮退去，离景原和洛飞飞亦暂时离去。不过，离景原却并没有直接返回后宫，而是留在了太元殿侧殿。等到群臣散去之后，离景原则是再次回到了太元殿内。 “太元仙府，终于重新现世了。” “暂时封锁宫城，让影卫把太元殿周围全部封死，我要入仙府一观。” 离景原说话之间，不由露出一抹狂热之色。哪怕早先进阶纯阳的时候，离景原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表现。对于离景原而言，进阶纯阳其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太元仙府，却是他追求了近百年却始终无法获得的东西。 随着离景原一声令下，整个太元殿，被迅速封闭了起来，宫城内一些强大的阵法，也悄悄被启动。不过，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宫城之外的那些人，根本没有半点察觉。 但是，即便宫城内部的警卫，已经提升到了极致，离景原仍是有些不放心。因为此时的太元仙府，等若是无主之物，就算离景原也没有任何把握，能够顺利收取。如此一来，若是此时再有人来搅局的话，那就真的麻烦了。 当然，如今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且不说如今咸安城内强大的防御力量，太元仙府重新出世这件事，就算是离景原，事先也没有察觉，其他人更不可能知晓了。 太元殿内，离景原全力释放出自己的神识，将太元殿上空全部笼罩起来，寻找代表太元仙府的那一点。太元仙府是一座无比奇妙的存在，不同于寻常的小千世界。虽然在大离历代传闻当中，太元仙府就是一座小千世界，只不过里面蕴含了大离皇室的特殊传承，只有皇室血脉能够进入，而且除大离皇帝本人之外的所有皇族，一生都只能进入一次，这才显得有些特殊。 但离景原接任大离监国之后，却从一些密档当中，推测出了其他一些东西。 太元仙府，肯定蕴含了大秘密，而且是只有历代大离皇帝才能知道的秘密。 “找到了！” 离景原陡然面露喜色，在他的感知当中，终于感应到了模糊的一点，那便是象征的太元仙府的一点。离景原当即身形一动，整个人出现在太元殿上空某处，随即单手一划。 让离景原没有想到的是，在离景原动手之后，身前除了一道被他打开的空间乱流之外，根本没有任何通道。而且，离景原能够感觉的到，刚刚那一下，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种坚固到极致的东西。 这就很恐怖了。 要知道，刚刚离景原看似轻描淡写的那一划，其实也凝聚了他至少五成的力量。如今离景原五成的力量，那是什么概念，就算是一般的纯阳，恐怕也要全力应对才行。然而刚刚这一刻，离景原却根本切不开太元仙府的壁障。 这种壁障，绝非一般的小千世界能比。一般的小千世界，莫说离景原的五成力量，便是一名返虚初期，只要找到薄弱处，一样能够打开。 这太元仙府……果然有些门道啊！ “开启宫城内的所有禁断大战，接下来，我要全力出手，务必遮掩住我出手的气息，不要让外界慌乱。” 离景原随即对远处正在主持宫城内防务的洛飞飞传音。身在咸安城内，离景原若是全力出手，恐怕的威能足以让所有修者都察觉到。这大过年的，忽然有如此大的威能临世，很容易在城中引起骚乱，而且也容易引起各方的注意。 在离景原再次嘱咐过之后，宫城内的所有禁制，被全部打开。不过，如此一来，便很难不被外界发现了。在宫城内彻底开启大阵的同时，咸安城内所有周天境后期以上的强者，皆心有所感，不由开始疑惑了起来。 皇宫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 距离宫城之外不远，有一座不小的府邸，但位置却相对隐蔽，很多京城百姓，都不知道京中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不过，很多官身品秩足够的京官们，却都知道，这座府邸，乃是属于那位钦天院院首孙康的府邸。 孙康，如今京城四家之一的孙家，在朝中官身最大的族人。然而有趣的是，孙康这些年来却始终和孙家走的极远，甚至就连年祭都极少回孙家祖地拜祭，至于在朝中提携那些孙家后辈，那就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了。 “呦呵！这就开始了？” 在宫城内启动禁断大战的同时，孙康亦有所感，然后随手卜了一卦，随即诡异一笑。 “我也很好奇，这太元仙府内，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彻底改变这一切？” “甚至……能让陛下的态度，从根本上开始转变，乃至去算计他那两位结拜兄弟？” 孙康缓缓走入院子，望向宫城的方向。此刻宫城那边，依然是一片平静，但隐约之间，却能感受到莫大的威能。这种感知，只有一些强大至极的修者，才能感知的到。 这位已经担任了数百年大离钦天院院首，从嘉裕年间便开始眼见天下变迁的老人，忽然叹了口气。 “近百年的好世道，就要这么结束了？” “不过，这个大世，也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候，到了最后一幕了。” …… 宫城内。 当所有禁断大阵全部被打开之后，离景原缓缓握拳，将所有力量，全部凝结于拳上。 离景原虽然修得是五行之道，但在拳道上面，却同样十分精通，只不过拳道并非他的主修之道而已。离景原其实一直很好奇，如果昔年那位天九宫之主还活着的话，自己如今的拳头和他相比，是否能够抵得上他的拳呢？ 不好说。 “开元！” 离景原一声低喝，如口含天宪一般，这一刻，整座宫城内部天地灵气，都瞬间为之停滞了下来。与此同时，离景原这一拳，则是蕴含了无穷的威力，缓缓的递了出去。 这一拳，是如今离景原能够施展出的最强一拳。 同时也该是此方天地，所有修者或者妖族在证道之前，能够打出的最强一击。 这一拳，已是天地间允许力量的上限。 “噗！” 随着离景原这一拳砸出，拳头周围的空间，被瞬间搅成了一团浆糊，灵气更是被瞬间泯灭。隐隐之间，甚至有了清者上升浊者下沉的开天辟地之势。 开元，这是离景原为自己这最强一拳，所取的名字。 意味开天地之新纪元。 然而，当这饱含离景原全部力量的一拳，最终砸到身前虚空处时，离景原却陡然脸色大变。 “咚！” 宛若远古神灵以天地为鼓，重重敲击一般，整座宫城，都瞬间剧烈一颤。 但是，在离景原身前，那道象征着太元仙府的点，却依然没有被离景原打开。 这怎么可能？ 离景原不由露出一抹匪夷所思之色，他这一拳，已经是仙位之下的最强一拳，到了无法再提升的地步。当年杀墨貂寺的时候，离景原可以借助战部之力，调动更强大的力量，将墨貂寺一拳砸出去。但现在，哪怕离景原能够调动更多的战部，力量本质也不可能再有丝毫提升，最多在量上略微提升些许而已。 就好像原本是一个拳头，后者变成了两个拳头。但拳头本身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极致，到了无法提升丝毫的地步。 这没有任何意义。 难道……仙位之下，根本打不开这太元仙府？唯有证道之后，才能有望打开？ 离景原不由沉默。这座太元仙府，肯定蕴含了巨大的秘密，这是显而易见的。离景原不光是因为好奇，更是为了权柄。历代大离皇帝都有的东西，如果他没有，总让他有些不踏实。至于为何打不开，离景原倒也不意外，毕竟，这是昔年大离皇祖留下的东西，再怎么强大都很正常。 “或许……不该用蛮力？” 离景原忽然心头一动。如果连他都无法用蛮力打开的话，那以往的大离皇帝，是如何打开的？如今的离景原，自问在大离万年历史上，恐怕除了大离皇祖本人之外，也堪称是最强的一个了。要是他都无法用蛮力打开，那其他历代大离皇帝，肯定也不可能。 离景原心意一动，一道无面神祇，陡然浮现而出。 这是昔日他从乾安帝手里，得到的仙位传承。虽说对于如今的离景原来说，这道仙位传承，意义已经不大了。但在离景原成长的过程当中，这道仙位传承，却是他最大的臂助。 而且，离景原知道，他得到的仙位传承，似乎和其他仙位传承不同。如今的大离皇族当中，其实还有几位仙器传承者，都是宗室老王爷。不过，这几位得到的仙器传承，却并没有通过战斗转化修为的能力。 在这尊无面神祇浮现出来的刹那，离景原陡然感受到一种吸力。离景原并没有抗拒，这种感觉，就如同他昔年第一次进入太元仙府世界一样。 下一刻，离景原已经出现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当中。 “这是……” 离景原不由微微皱眉，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惊讶。此刻离景原所处的这座小世界，周围皆是混沌一片，没有任何东西。而且，这座小世界内部的压制力量，却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就算以离景原如今纯阳巅峰的境界，仍是难以抵抗这种压力。 “你终于来了。” 一个声音陡然传来，离景原顿时心头一震，不知何时，一个金甲无面人已经出现在他身前。而这个无面人到底是如何出现，又是何时出现的，离景原则压根没察觉到。 “我等了你很久了，想不到你直到现在才来。” 第15章 通往龙墓的路 眼前这尊金甲无面人，与离景原识海当中的那一尊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在于，眼前这尊无面人似乎更加灵动，似乎拥有一定的智慧。 “自上一次你离开太元仙府，我其实一直都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再回来，会成为太元仙府新的传承者。” 离景原朝眼前这名金甲无面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这尊金甲神人，离景原其实当年第一次进太元仙府的时候，也见过一次。如今他已知道，这恐怕是极道仙兵玉皇，或者说太元仙府本身的灵。 “至于你的问题，我其实也都知道。我知晓你想知晓的一切，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但是在这之前，你需要先成为新任太元仙府的主人。” 离景原只是点头。虽然他如今已是纯阳巅峰，但在这尊金甲神人面前，仍是有些拘谨。不光是因为对方的身份，离景原能够感觉的到，这名金甲神人身上，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大道波动，让他都感到心悸。 那是属于仙位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之前离宗训能够以周天境镇压整个咸安城的真正原因。 “把你的仙位传承交出来，与我相融即可。你识海当中的仙位传承，与你征战多年，早已蕴含了你的一部分生命本质。将这仙位传承与我相容，你便能够在太元仙府内留下自己的印记，真正掌握我。” 离景原没有质疑这名金甲无面人的说辞，只是乖乖将自己识海当中的那尊金甲神祇释放出来，缓缓牵引融向身前这尊神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尊识海当中的金甲神祇，都是离景宜最大的底牌，更是离景原修为能够突飞猛进的根本原因。当年离景原一直不敢引之示人，就算是洛飞飞，离景原一样没敢告诉她，害怕引来灾祸。 很难想象，一个可以靠单纯战斗，便提升修为的奇物，让他人得知，会引来多少腥风血雨。尤其是刚刚得到这东西的离景原，修为低弱，根本不具备保护这份机缘的能力，自然更是要小心谨慎。 直到今日，离景原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识海当中的这尊金甲神祇，可以做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可以将战斗化作修为。 当离景原识海当中的那尊金甲神祇，与眼前这尊神祇正身相融合后，离景原瞬间感觉，整座太原仙府，似乎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了。 原来如此！ 这一刻，离景原终于感受到，整个太元仙府的全貌。 太元仙府，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小世界。 准确来说，太元仙府，其实和一般的空间秘境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概念一样的东西。这座世界，可以大到无穷大，也可以当做单纯的一个点。太元仙府当中，空间没有意义，却可以容纳进入的修者。至于昔年离景原经历的那些，既可以当做是幻境，也可以当做是一种真实不虚的世界，是由仙府力量幻化出来的一片世界。 “现在，你是这座仙府世界的新主人了。” 金甲无面人再次开口，同时在其体内，再次浮现出一尊神祇虚影，融入离景原的识海。离景原识海当中的那尊神祇，就如同一把钥匙。打开这道门之后，还可以自行收起来。 “每次有大离新君即位，我都要将一些真正的秘密告诉他们，包括大离皇帝的真正责任。”金甲神人缓缓道：“不过，你不太一样，相比历代大离皇帝，你其实才是真正的继承了太元仙府，他们不过只是不同年代的传承者而已。唯有你，算是彻底继承了这座仙府世界。至于再往后，这座仙府世界是否存在，传给何人，则是由你来决定了。”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跟你说。” 这尊金甲神祇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所有的一切，要从上古时代，某个小部落里一个叫临的孩子的出生，开始说起。” “这个叫临的孩子，他的出生，既是封神计划的开始。” …… 就在年祭的这个日子里，当咸安城家家户户祥和安宁迎接新年，前线两族战场都暂时战事放缓的的时候。在妖族内的一处不可知之地，超过十位纯阳妖圣，正齐聚于此。 十位妖圣，每一个都有天大的来头。 如今妖族四大皇族血脉，每一家今日都来了两位纯阳妖圣。而且，四大皇族血脉的族长，今日更是齐聚于此。 另外两位纯阳，一个是刚刚遭受重创，号称如今妖族第一高手的雁宝。另一位纯阳，则是如今妖王殿长老会的首席长老，地位也等同于四位族长。除了这十位纯阳之外，在那名妖王殿首席长老手上，还拎着一位返虚妖王。 这位返虚妖王，正是吞海鲸一族的一名妖王。只是眼下，这名返虚妖王似乎已经被封绝了全部灵力，根本动弹不得的样子。 在他们面前，是一条仿似没有尽头的青石板路。 这是一处极为诡异的空间，上下四方尽皆混淆，或者说所谓的方向，在这处诡异空间内，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上既是下，下既是上。周围皆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芒，似乎只是单纯看一眼，自身精神都会被这片黑暗所吞没。在这片空间当中，唯有一条青石板小路，出现在几名妖圣面前，通向前方的不可知之地。 “走吧！这条通往龙墓的路，比想象的要长的多。不过，我们所理解的距离概念，其实并不适用于此。这条路，本来也不是什么实际存在的路，并非实体，而是一个单纯的概念。” 除了四位皇族血脉族长之外，另外几名妖圣，此时皆是面露惊骇之色。显然，就算是他们，事先也绝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奇异之处。 “老夫活了快九百岁，有关这龙墓的事情，倒也曾听过，但却一直都认为只是传说。就连龙的存在，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今才知道，龙墓竟是真的存在！” 妖王殿那位苍老的首席长老，此刻不由发出感慨。他所出身的族群，并非皇族血脉，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对于这天地的真相，你们这些族群，又能知道多少？”太虚金睛猿族长冷笑一声，道：“不达仙位，有些事情根本没资格知道。就算达到了仙位，如那修真界的几位仙尊，有些事情仍是绝密。也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传承自上古的族群，才有知道的资格。” 这位妖王殿的首席长老，倒也不恼，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询问道：“为何是向前，而不是向后？” 在几名纯阳妖圣身后，依然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青石板路。这条青石板路，就好像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一样，而几位纯阳妖圣，则是单纯出现在中间的某一点。 “都说了，这条通往龙墓的路，只是一条概念上的路，并没有真正的实体。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单独前行，向反方向前进。但最后你会发现，我们会同样出现在一个终点！不过，这种概念，不达仙位，是很难领会到的。” 几名纯阳妖圣不再废话，当即开始极速向前赶路。雁宝虽然受伤严重，但赶路飞行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座奇妙空间内部，似乎没有半点灵气存在。几名纯阳妖圣，也无法从周围环境当中，吸取任何灵气。只能靠着一些补充灵力的奇物，恢复自身灵力。 为了走这一趟，几名妖圣之前都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的储物法宝当中，都储存了足够的灵粹。 这座奇妙空间内部，空间和时间似乎完全没了意义。几名妖圣以最快速度向前赶路，却仍是看不到尽头。好在几人身上，都带了专门计算时间的法宝。通过这些计算时间的法宝，几名妖圣才能准确知道时间。 转眼，便是一个月的时间。 十位纯阳妖圣，在这条青石板路上，飞行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眠不休！ 这可就太恐怖了。 要知道，几位纯阳妖圣，都是当世最强大的存在。便是从冰原赶到南海，也用不了几日时间。但是，在这条青石板路上，他们却飞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很难想象，这是一段多么遥远的路程。 不过，既然这条路上，空间和时间都没什么意义，这种简单的计算方式，自然也就同样没了意义。 一个月之后，这一日，当十位纯阳妖圣继续前进之时，前方终于有了异样。 这是一道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裂缝。 目之所及之处，眼前只有这样一道空间裂缝的存在。不过，这道空间裂缝，不知绵延了多少万里，仿佛是将一个世界给拉开一道口子一样！ “终于到啦！” 四位皇族血脉的族长，见到这一幕后，不由大喜，随即直接穿过了这道空间裂缝。雁宝和身旁那位妖王殿的老妖圣对视一眼后，同样瞬间进入其中。 穿过这道空间裂缝之后，眼前的一幕，让雁宝都不由呆住了。 “这就是传闻之中的龙墓啊！” 这句感慨，并非出自雁宝之口，而是出自身旁那位太虚金睛猿族长的口中。显然，这位太虚金睛猿族长，也不知道这座龙墓世界内的真相。 “既然已经进来了，有些事情，就可以告诉你们了。反正在这龙墓世界内，你们所知道的一切，走出这里之后，都无法对外言明，这是这座世界的规则。就算你达到仙位，依然无法违背这种规则。” 那位苍老的白山玄树一族的族长，忽然停了下来，转回头看向几名妖圣。不光是雁宝和那位妖王殿的老妖圣，还有其他四位非族长的皇族血脉妖圣。 “龙族的传说，一直都存在于天地之间，但真正知道龙族详情的，放眼整个天地之间，其实也只有六位存在而已。” “五位，是我们妖族这边，五大皇族血脉的族长。还有一位，是大离皇帝。” “不过你们很幸运，今日，你们可以得知这个真相。” 这位白山玄树族长，一边说着，一边屈指微弹，几颗种子随意落入这条青石板路上，瞬间化作十张椅子，示意大家坐下。 “这座龙墓的存在，涉及到有关此方天地真相的一些东西，所以，我得从头和你们进行解释。” 白山玄树族长神情越发郑重，缓缓道：“首先，是有关我们这方世界。”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方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白山玄树族长并没有等任何一位妖圣回答，只是自问自答道：“对于我们这方世界，你们其实可以这样理解。在我们的世界之外，是一片混沌。在这片混沌当中，偶尔会有极小的可能，孕育出一座座世界。我们很幸运，因为我们所在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一座。” “按照先祖所言，混沌之中孕育出一座世界的可能性，几乎趋近于无。不过，因为这片混沌，实在是无边无际，所以在混沌之中，还是会存在一些极其罕见的可能，会孕育出一座又一座世界。每一座世界的规则，其实都不太一样。当然，别问我其他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就算是我们的先祖，同样也不知晓。” “而在我们这片世界开辟的最初之时，曾孕育出一些强大的生灵。这些先天生灵，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处。你们也别问我这些先天生灵，到底不同在哪里，因为根本没人见过他们。” “后来，在天地开辟的最初时代，这些先天生灵，相互征战吞噬，最后有十二尊强大的存在，脱颖而出，成为天地间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与此同时，那些先天生灵，彼此之间偶尔也会繁衍后代。他们所孕育的后代，就是后天生灵。这些后天生灵，因为孕育他们的先天生灵不同，所以也就孕育出了各种各样的种族。而且这些种族之间，很多也能生下一些后代，就形成了更多的族群。包括到我们今天都是一样，很多弱小族群，不就是一些强大族群之间，相互繁衍的产物？而这些族群，为了适应各自的生活环境，又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族群。” “在那些先天生灵，相互吞噬，产生了十二位至高存在之后。这十二位存在，因为力量都已经达到了此方世界允许的极致，彼此之间再相互吞噬，也就没了意义。所以，他们开始停止征战，开始联手维系天地间的一个新的秩序。” “就这样，所谓的上古时代，也就开始了。” 第16章 祖龙遗蜕 “上古时代，到底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除了那十二位至高无上的主神之外，谁都不知道答案。” “因为上古时代开始之后，每隔三千年，那十二位至高主神便要联手灭世，清理掉世间大多数的生灵。每次清理，便被称之为一段文明史。上古时代，到底有几段文明史，前面的几段文明史，又是否是三千年遭遇一次灭世，我们都不得而知，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彻底泯灭了。” “至于那十二位至高主神，为何要联手灭世，原因我们同样不得而知。不过，据我族先祖猜测，极有可能是为了它们自己长生！” “十二位至高主神，每一位都相当于后世的仙位级存在，乃是此方天地真正能够承载的力量上限。然而，后世仙位，即便是证道之后，也要受到天地间诸多制约，不可能真的长存于世。但那十二位至高主神，却可以永存于世间，做到真正的长生久视。先祖猜测，或许他们正是通过灭杀世间生灵，才能做到这一步。” “每一个文明史，或许都有一段无比辉煌灿烂的历史。但他们最终的命运，却只能是被消灭。越是强大的族群，便越是如此。弱小的族群，或许是那些至高主神不屑于杀戮，也可能是他们想要留下一些生命的种子。总之，弱小的族群，在主神灭世过程当中，还有延续下去的可能。然而上一个文明时代当中，最强大最辉煌的族群，却绝对是那十二位主神针对的对象。” “在那荒古时代当中，我们的先祖，其实也曾无比弱小。但正因为弱小，才能躲过灭世之劫，顺利存活下来。” “就这样，在一次次灭绝之后，到了上古时代的后期。” “我们如今所知道的文明史，只有三个。倒数第三个，被称之为灵族。灵族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一旦被孕育出世，便无比强大，生来便相当于是我们如今七阶以上的大妖级存在。这些灵族，可不是什么草木石火之类的灵物，形成的妖族，而是真正单纯有灵气孕育出的一种生命。” “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所谓灵族，其实就是如今我们所说的灵元兽。在很多灵气密集之地，都会形成孕育出一些灵元兽。不过，如今的灵元兽，没有半点灵智，只有纯粹的本能，连最低阶的妖族都不如。在灵族文明时代，当时所有灵元兽，只要不断吸纳灵气，迟早会达到七阶周天境的层次，到时候灵智自开。然而灵族时代结束以后，天地间规则发生了变化，不允许灵族再开灵智。但凡有灵元兽强大到接近开启灵智的时候，便会降下毁灭性的天劫。这种天劫，根本无法抵挡，就算仙位出手都不行。” “后世的天地，不允许灵族再出现。” “灵族文明时代之后，倒数第二个文明时代，便是龙族文明时代。” “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时代，天地之间，所有生灵，都以龙族为尊。龙族虽然数量稀少，但每一位龙族，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他们和灵族一样，同样可以生而周天圆满，出生既是周天境。” 说到这里，这位白山玄树一族的族长，忽然停了下来，露出一抹苦笑之色。 “当年龙族的文明时代，曾发生了无数匪夷所思的事情。至于当时的龙族，到底有多么强大，我只说一件事，你们就能明白了。” “龙族中最为强大的存在，被称之为祖龙，是所有龙族的共主。龙族历史上到底有几位祖龙，我们不得而知。有可能一直只有一位，也可能是传承了好几代。但最后一代祖龙，他完成了一件之前所有文明史，无数生灵都没有完成过的壮举！” “他屠了一尊主神，并且成功取而代之。” 在白山玄树族长说到此处的时候，几名妖族都陷入了震撼当中。 杀掉一位主神？并且取而代之？！ 这恐怕不光是前无古人，更是后无来者的壮举！ 上古时代，十二位至高主神，那可都是等同于后世仙位的存在。杀掉一位主神？岂不是等同于杀掉了一尊仙位？ “没有人知道，末代祖龙是如何完成这一壮举的。但屠掉一尊主神，不管是代价还是影响，都大的难以想象。为了屠掉这尊主神，龙族近乎全部覆灭，只有祖龙自身活了下来。此后，龙族将那位被他屠掉的主神久居的世界，改造成了这座龙墓，用以安葬所有龙族。” “这里多解释一下，上古时代的十二位至高神灵，为了长存于世，似乎都无法在大天地当中过多停留。哪怕是灭世，也多是他们通过掀起各族之间的大战完成。至于他们自身，则多半居于自己的世界当中。据上古时代一些强大存在推测，这些世界，多半是他们依附大天地，以自身大道开辟出来的世界。或者利用自身大道，得以控制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能够完美隔绝大天地对他们的影响。” “上古时代，绝大多数时候，十二位至高主神，其实都不曾临世，而是一直躲在自己的小世界当中。让各自的神使代替自己，行走世间。” “在屠掉了那位主神，修造好这座龙墓之后，那位祖龙其实已经相当于是新任至高主神。不过，大概是之前屠掉那位主神，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在此之后，祖龙也将自己葬入了龙墓，留下了自己的遗蜕。不过，按照我们的先祖推断，成为新任主神的祖龙，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可以看做一种修养生息。多年之后，还会再次重生归来。” “而当所有龙族全部葬入龙墓，连祖龙都消失不见以后，龙族文明时代，也就彻底结束了。再之后，天地间如以往很多次一样，再次掀起了一场乱战。无数族群，都为了给自己争夺更好的生存空间，而开始战斗。最终，人族战胜了所有族群，脱颖而出。” “上古的最后一个文明史，人族时代，就此开始。” “人族时代，持续了近三千年。三千年之后，主神们再次行灭世之举，人族就此覆灭。人族覆灭后，又是一场大战，诸多种族争夺下一个文明时代的主角之位。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五大皇族血脉，逐渐脱颖而出。”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个文明时代，本来就该是我们这几族进行角逐，最后胜出者主宰一个文明时代。但是，就在这场乱战开始百年之后，我们几族即将进行最后角逐的时候，意外却出现了。” “本应该灭绝的人族，竟然再次出现了。” “我们都不知道，人族到底是如何逃过了那场灭世之劫，但人族出现之后，很多事情，却开始悄然发生了变化。” “再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具体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后来的数百年历史，成了一片空白！不光是人族那边，此方天地所有族群，对于那几百年的历史，似乎都失去了记忆。这段历史，就像是被凭空抹去了一样。” “我们只知道，在人族重新出世之后，所有强大族群，包括当时的我们在内，竟然全部联起手来，共同对付那些至高主神。而且最后，那些至高主神，竟然还真的被除掉了！” “这其中，具体过程如何，我们都不知晓。如今来看，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哪怕没有了那位祖龙，还有十一位等同于后世仙位的主神，根本不可能赢。” “但结果，确实是我们赢了。天地之间，从此神道断绝，十二位主神彻底消失。” “在这场战争当中，人族当时的领袖，以各族核心的身份，领导了当时的战争，各族之间，都愿承认其为共主。这位人族领袖，就是后来修真界所说的大离皇祖。” “不过，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同样无法理解。” “首先，大离皇祖背弃了所有异族，为人族单独开辟了修真界，而其他所有族群，则被并称为妖族。自此，蛮荒和修真界万年对峙的历史，由此开始。” “第二，大离皇祖创出的灵力修行之法，彻底盛行世间。不管是修者还是我们妖族，都开始修行灵力。至于上古时代的神力，则因为天道变化，无法再继续修行。” “第三，就在大离开国的同时，我们五族却同时于世间消失了。按照目前我们几族的记载，我们的先祖，似乎是继承了上古时代主神们的一部分传承，进入了他们各自的世界。而后万年当中，又先后出世，先后证道。吞海鲸一族，继承的是上古水神的传承；我白山玄树一族，则是继承了上古大地主神的传承。” “吞海鲸一族，继承了死亡主宰的传承。太虚金睛猿一族，继承了雷神的传承。九清蝉一族，则是继承了上古秩序主宰的传承。” “再之后，灵力时代开始，后面的事情，你们就很清楚了。” “这就是真正的历史。” 随着白山玄树族长娓娓道来，其他几名纯阳妖圣，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当中。 白山玄树族长所说的历史，和他们所知道的历史，相差太多了。而且大多数历史，都是他们完全不知道的。 “还有一件事。”白山玄树族长继续道：“按照我们先祖的估计，这位龙神本该在沉睡千年之后，再次复活归来。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位祖龙却彻底消失了。而这座龙墓，也就成了无主之物。我们先祖占据了这里，只有后世五大皇族的族长，同时以己身精血献祭，才能打开通往龙墓的路。” 一边说着，这位白山玄树族长，看了眼那名已经被彻底封禁了所有灵力的幽明圣象一族的妖王，不禁露出嘲讽之色。 如今幽明圣象一族，已经算是彻底灭亡了。前任族长幽池战死之后，也没有新的族长。如此一来，按照天地规则，如今这一族残存的高手当中，修为最高的一位返虚妖王，就成了这一族的族长。可惜，如今这位幽明圣象族长，却只能成为他们几族手里的玩物罢了。 “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我们走吧！” 白山玄树族长陡然起身，随即向着这座龙墓世界的最深处飞去。其他三位族长，亦是同时跟了上去。雁宝略微迟疑了一下，和那位妖王殿的老妖圣对视一眼之后，同样赶了上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十位妖圣终于抵达了这座龙墓世界的核心。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十位妖圣，尽皆陷入了震撼当中。 一条绵延万里的巨大躯体，如山岭一般，盘踞在这座龙墓世界的最核心位置。这条恐怖的庞然大物，不同于目前天地间的所有生灵，其身似蛇，其角似鹿、其头似驼、其眼似兔、其腹似蜃、其鳞似鱼、其爪似鹰、其掌似虎、其耳似牛、爪有五指。 “这便是末代祖龙的遗蜕吗？” 九清蝉族长忽然悠悠然感慨道：“上古时代，任何一个文明时代，其主角族群的形态，都会是其他族群化形的方向。就比如如今这个时代，蛮荒诸族皆愿化形为人族，不过是因为人形更适合修炼罢了。而在龙族文明时代，龙族的躯体，才是最适合修行的，当时各族都以能够修成龙身为傲。” “可在我族记载当中，各族修成了最大躯体，也不过只有万丈而已。就连龙族自身，也是如此。相比这位祖龙，实在是渺小若尘埃啊！” 说罢，这位九清蝉族长，转头看向雁宝。 “别傻看着了，从现在开始，这具祖龙遗蜕，是你的了。” “虽说自上古时代以后，祖龙之魂已经不知所踪，但这具祖龙遗蜕，依然具有难以想象的威能。炼化了这具祖龙遗蜕，足够你彻底恢复所有伤势，并且更近一步。” “这桩交易，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当几位妖圣进入龙墓之时，咸安城这边，离景原已经听着眼前这尊金甲神人，说完了一切。 “妖族所知的，也仅仅只是一部分罢了。整个天地之间，唯有你这位大离新主，才知道一切真相。” “真相，就是我刚刚说的这些。” “现在，你明白为何大离开国前的那数百年岁月，为何会彻底空白了吧？” 离景原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了一抹苦笑。 “如果按照这个真相，始祖还真的是……” “他背叛了妖族盟友，背叛了一直追随他的仆从，背叛了他的师长道友，甚至背叛了他的亲人和道侣……” 眼前这尊金甲神人，忽然开口问道：“那你觉得，这个选择，值得吗？” 离景原脸色陡然大变，不禁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他知道，这个问题，到底意味着什么。 直到许久之后，离景原才终于再次艰难开口，挤出了两个字。 “值得。” 第17章 封神计划第三阶段 “按照封神计划，第一阶段，止于上古人族文明史结束。第二阶段，止于大离开国之日。第三阶段，便是如今。” “第三阶段，亦是最重要的一步。若是这一步失败了，之前整个上古，再加上大离万年历史，所有人一切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大离开国之后，封神计划一直由明暗两条线进行。明线是历代大离皇帝，代代相传。只有大离皇帝，才知道部分真相。当然，除你之外的所有大离皇帝，都只知道一部分真相而已，这亦是封神计划本身的要求。若非如此，昔年嘉裕帝自然不可能想到让那位大皇子走神力之道，而且此方天地只要有人走神力一道，都一定会被大离举倾国之力，尽数毁灭。” “相比蛮荒，神力修者其实才是真正的大敌。” “至于暗线，则是历代最强大的天机士，代代相传。天机术这门手段，最初便是大离皇祖的前世创造出来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说大离皇祖是普天之下所有天机术的祖宗，亦不为过。” 离景原今日已经受到了太多的冲击，但这一刻，当他听说天机术竟然是大离皇祖的前世所创，仍是让他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当中。 “天机术的厉害之处，恐怕当世无人能够理解。”金甲无面人忽然嘲讽一笑，随即又道：“若是你将来证道之后，离开这方世界，遨游混沌太虚便会明白，天机术到底有多么匪夷所思。光是天机术本身，其实就丝毫不逊色于整个灵力之道。” “若非习得天机术，便是证道仙位之后，亦无法直视未来，更不可能通过推演，对未来产生种种预判。” 离景原这时亦是生出一种明悟。经金甲神人这么一说，离景原确实觉得，世间流行的天机术，确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能够真正修行天机术的人，极为罕见，而且与资质无关。便是离景原，也不知道天机术的修行资质，到底是怎么判断的。 “作为天机术的开创者，大离皇祖自然有能力通过天机术，留下一些东西，让后世的顶尖人族天机士，得到这些信息，继而帮助他在后世继续完成暗中的布局。其实，到了这时，封神计划的第二阶段，才算是真正结束。” “再之后的历史，你就比较清楚了。修真界开辟，后世有八位人族，先后证道，先后开辟了崭新的大道，让修真体系渐趋完善。相比他们开创的大道，增加的那点地盘的价值，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了。” “再之后，随着落霞祖师飞升，封神计划的第三阶段，正式开始。首先，当时钦天院的院首，开始暗中搜集各方气运。在经过了两代人上千年的搜集之后，终于积攒了一份足够暂时冲击证道位格的气运。与此同时，他们选中了妖族那边的银月妖圣，并且帮助银月妖圣活出了第二世，让他足以接纳这份气运。再之后，便是之前的咸安城仙战，借银月之手，毁掉十四件极道仙兵。” 离景原忽然眉头紧皱，疑惑道：“当年的那场仙战，既然是钦天院这条暗线布局，为何要连玉皇一起毁掉？若是只毁掉其他十三件极道仙兵，而将玉皇想办法保全下来，岂不是更好？若是当世只有一件极道仙兵，大离岂不是可以迅速统一天下，直接完成封神计划的第三阶段？” 金甲无面人声音冷冽，似乎有些不屑，冷冷回道：“你真的觉得，若是将玉皇留下来，普天之下只有大离才有一件极道仙兵，真的就是好事？” 金甲神祇的这个反问，让离景原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刚刚的问题，只是因为听到当年仙战的内幕之后，觉得心有不甘。觉得若是有玉皇的存在，或许后来大离的情况会好很多。 “你仔细想想，若是其他十三件极道仙兵，尽皆被毁，唯有玉皇存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历史上难道就没有某个时间段，天下只有玉皇这一件极道仙兵吗？” 金甲神祇的话，彻底点醒了离景原。 历史上，的确有一段时间，天下只有一件极道仙兵存世。 便是当年大离皇祖证道飞升之后，而妖族的那位白山仙尊还没有出世证道的时候。 那个年代，天下确实只有一件极道仙兵。而且，不管是这段只有一件极道仙兵的年代，还是昔日大离皇祖刚刚证道的那段岁月，大离都有直接灭掉妖族的实力。但是，大离却并没有这样做。 “拥有这样的力，不意味着就真的可以这样做。”金甲神祇解释道：“若是单纯依仗玉皇征战天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几大圣地以及整个蛮荒，为了自保会联手对付大离。到时候，若是大离以蛮力镇压的话，一定会产生无尽的血色气运，足以支撑蛮荒以及几大圣地，一次性出两位甚至三位证道仙尊。到那个时候，便是我大离拥有玉皇，又有什么意义？非但不能真正扫平天下，反倒会引来祸端。” “那是真正的举世皆敌！” 离景原此时也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结果。的确，就如同金甲神祇所说的一样，若是玉皇留下的话，不管谁做大离皇帝，都不可能拒绝使用玉皇。而一旦举世皆敌的局面成型，到时候大离就算拥有玉皇，最后恐怕一样只有覆灭一途。 “莫说是拥有极道仙兵，便是昔日大离皇祖刚刚证道，也不敢彻底灭掉妖族。一方面，是因为妖族之中，亦有他的故友。以他的性子，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的。另一方面，便是他也无法同时对敌整个蛮荒，若是真的做了，恐怕不光他的仙位要彻底跌落，大离也会就此断绝。” “若是真能以单纯的暴力解决问题，上古先贤还制定这么复杂的封神计划做什么？干脆直接以蛮力行事不就好了？再说，若真是蛮力可以解决一切，你觉得当年对敌十二位主神，我们能赢？” 离景原重重点头。 单纯的蛮力，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个道理，他同样明白。 “而在仙战之前，那一代的钦天院掌舵人，那个姓姚的钦天院院首，也开始做了很多很多事情，逐渐导致了今天的局面。首先是对你，当年姚院首离开咸安城之后，曾主动向乾安帝传递过一个消息，说推演到你会在后来的仙府试炼中胜出，成为新一代的仙兵传承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乾安帝出于爱才之心，会事先取走仙兵传承，提前交给你。不过他取走的那份仙兵传承，原本应该是属于下一任大离太子的传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有了机会，瞒天过海，将原本应该属于大离太子的传承，交给了。你如今应该也察觉到，你得到的传承，和一般的玉皇传承者不同，而是等同于大离皇帝本人的传承，这就是真正的原因了。” “再之后，等到你参加那一年的仙府试炼，在其中胜出，得到那份仙兵传承之后，原本属于你的传承，则被乾安帝给了后来的弘武帝。不过，弘武帝得到的那份仙兵传承，虽然也有类似的能力，但实际上效果却远不如你。” 离景原再次骇然。 这个困扰他多年的谜团，今日终于解开了。 离景原之前查阅大离密档，知道昔日乾安帝将那份仙兵传承给自己，是和那个姚老头有关，但却不知道其中的详细经过。直到今日，离景原才算知道了真相。 “实际上，不管最后得到这份传承的人是谁，他都将会成为封神计划最后的执行者，也就是所谓的人皇，这就是你真正的责任。” “封神计划，所谓的封神，其实有两重意义。一是指封绝上古诸神，彻底将那十二位主神拉下神位，让后世再无灭世之祸。这亦是封神计划，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目标。” “至于另一重意义，则是敕封诸神！这是封神计划第三阶段的目标，亦是最重要的一个目标。” “天下不可无神，无神，众生便彻底没了约束，总有自毁的一日。有神亦不可，上古的十二位主神，诞生于混沌之中，无欲无求，尚且能行恶事。若是由后世修者或是妖族为神，长存于世，他们最后只会变得更坏，甚至不如那十二位上古主神。” “最好的选择，便是众生信奉诸神，但诸神需由众生敕封。” “你的责任，便是代表众生，在这个时代，敕封众神。然后禅让人皇之位，不是将人皇之位，交给某一个人，而是还给天下众生。同时，你需划分三界，重定天道。自这个时代之后，绝地天通，世间再无那绝对强大的力量。人间最强不过周天，人道可行。而周天境之后，飞升天界，自有天道管束，不可插手人间，天道自立。” “而那幽冥之界，自可得见轮回，可以从根本上消除妖族和人族的界限，妖族之祸，自此绝矣。” “上古时代，所有人族生来既有血脉束缚，出生之日，便定下了日后最高的成就。血脉低者，永无出头之日。每隔三千年，便有一场灭世之祸，世间众生，皆是主神手中的棋子。” “而以后的世道，三界分离，人道昌隆。或许也会有很多问题，但总归是要比以往的世道，更好一些。” 金甲神祇终于沉默。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而离景原，则同样陷入了沉默。 不光是因为今日金甲神祇所说的种种，带给了他莫大的冲击，更是因为这些东西，对他未来做出的改变。 “也就是说……我需要保证神道复苏，让天地间有了封神的基础。但同时，又不可以让神道再次复兴。一旦神道复兴，上古的那十二位主神，便有了重生的可能。” “也就是说，我需要杀了他们两个，对吗？” 封神计划。 当离景原知晓一切秘辛，得知了所谓的真相之后，他很清楚，这四个字到底有多重。 重到让他必须成为这个计划的棋子。 “不杀他们，一旦他们证道，神道便有可能再度复兴。一旦神道复苏，未来那十二位上古主神，便有了再次复生的可能。因为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一种依托于大道的存在。一旦大道复苏，他们也会再次归来。” “一旦那个最坏的结果出现，从上古时代一直到今天，所有前辈先贤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而且，人族也将再次回到上古的处境。” “这是你的责任，是历代人皇的责任，同时也只能由历代人皇独自承担。” 离景原忽然握紧双拳，神情狰狞。 “我知道了。” …… 太元殿上空，随着离景原再次出现，远处一直在主持宫城禁卫的洛飞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洛飞飞已经出现在离景原身边，满是关切之色。 “放心，很顺利。” 离景原露出一抹轻笑，随即望向远处的夜空。 今日是年祭之夜，咸安城的夜空上，早已被无尽烟花所充斥。 “就像我之前猜的一样。真正的极道仙兵玉皇，其实是有两部分。昔年始祖将自己的旧身，铸成了玉皇的实体，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极道仙兵。而这座太元仙府，正是始祖将自己的识海与天地结合之后，留下的东西，也可以看做是另一半的玉皇。” 离景原只是盯着远方夜空当中的烟花，并没有转头去看身旁的洛飞飞。 “天底下的很多事情，都是一张桌子两条板凳，就能说明白的。但还有些事情，是注定不可能靠说来解释清楚的。” 洛飞飞不由露出一抹疑惑神情。因为离景原刚刚这句话，转折实在是有点太大，似乎和太元仙府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离景原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因为自己解释不清楚。 如果自己告诉他们，他们不能证道，一旦证道，势必会引来很多恶果，又会如何？ 离景原知道，即便自己真的说出了真相，他们依然不可能放弃证道。因为这不光关系到他们自身，更决定了他们身后的天玄宗或者冰雪神殿，能否存在下去。 许久之后，离景原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第18章 公平 自两族战场围杀雁宝一战之后，转眼，三年时间，匆匆而逝。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前线战场那边，更发生了多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连返虚后期的顶尖存在，都陨落了两位。 但对于两族战场后方的大多数平民修者而言，这三年其实相当平静。除了远在天边的前线战场，偶尔会传来一些大新闻之外，各界一般都比较平静。在几大势力的弹压之下，如今在两族战场后方的修真界，已经极少有大型门派发动大战。那种动用战部，动辄殃及一府之地的大战，已经彻底绝迹。而高手之间，按照当年的坤卢山和约，返虚以上强者已经无法在修真界内部出手，否则便会引来几大势力的合力围杀。至于周天境高手，偶尔的大战是有的，但周天境中后期的高手战，已经越来越罕见了。 如今的修真界，除了前线战场那边之外，其实几百年前修真界最平静的时候，相差无几。 蜀州，一座不足万人的小城，卫易和曹圻二人，并肩而行。 “我少年之时，曾梦想着做一名真正的剑修，仗剑走天涯。谁敢欺负我，我就一剑砍过去。不怕你笑话，在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看的，便是那些以剑修为主角的玉简小说。看谁不顺眼就一剑看过去，那才是真的爽。” 曹圻并没有取笑卫易，反倒是很认真的回答道：“剑修之道，本就注重杀力，讲究一剑破万法。相比其他修行之法的繁杂，确实会让人觉得更爽。” 卫易只是笑笑，少年时的精彩，于他已经太过遥远。这些记忆，如今也不过就是一些谈资罢了。 夫妇二人穿过人潮，始终以神通遮蔽了自身的存在。这座小城当中，修为最高者不过是一名化灵八重天的修者，实在算不上强，自然更不可能发现卫易和曹圻两人。 如今的卫易，已是纯阳巅峰。就连曹圻，也到了周天境巅峰，距离返虚期也只差半步之遥。 最终，夫妻二人来到城内一座道场。 这座道场，是城内唯一的一座大型道场，可供化灵期修者修行。当然，很少有化灵期修者会来此修行就是了，在这种小地方，化灵期已经算是高阶修者了，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修行之所。 道场内，此刻有数百名少年，正在专心致志的练剑。 卫易一眼便认出，他们所练的剑诀，是一套十分高明的基础剑诀。这种说法，听上去十分可笑。明明已是基础剑诀，怎么可能又十分高明呢？然而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卫易敢断定，这套基础剑诀，至少是出自返虚期之手，而且还是那种在剑道上造诣很高的返虚剑修。 整套剑诀，不过百余招，而且没有调动任何灵力调动，只是单纯的练习如何使用自己手中的剑。这套剑诀，完全就是给那些十二岁之前，尚未开始真正修行的孩子们修习的。但卫易却看得出来，常年练习这套剑诀，不但可以强化少年们的体内经脉，使得这些少年日后真正开始修行的时候，道路会走的更加容易。而且更为难得的是，这套剑法，隐隐蕴含了一种十分高明的剑道。常年修习的话，日后想要感悟剑道，要容易很多。 类似的事情，天玄宗当然也能做到。比如可以直接用一些天材地宝，直接帮助幼童改变体质，这都不算什么。天玄山上还有独门的悟道碑，可以供高阶修者直接悟道。但要论普及程度，却远不如这种剑诀。当然，天玄宗治下几界，当然也有类似的炼体之法，可以供尚未开始修行的孩子们进行锻炼。但要说效果，恐怕就远不如这套剑诀了。 每一种修行体系，都有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在不同的领域，都各有长短，这很正常。 卫易知道，天玄宗的法门，其实是真正开始于化灵期，也就是修者诞生神识之后。天玄宗本就是以神魂道立身，虽说最近这两代人，先后出了叶朝归和卫易这样的异类。明明是天玄宗的最强者，但却不是以神魂之道立身，但这并不意味天玄宗的神魂道便弱了。云莽那边，其实也有类似的启蒙法门，也是由天玄宗的历代先辈，逐渐创造改良出来的。不过，那些启蒙法门，确实更侧重于锻炼意志，以便日后可以更轻松的修习天玄宗的法门。 神魂道，才是天玄宗真正的看家本事。 “以后的世道，到底什么样，不好说。但我敢肯定，禅修和剑修这两门，肯定不会没落，反倒有可能会越发强大。禅修不会没落，是因为他们的修行，不光只有力量，更有信仰。其实，之前数千年里，若非各派极力阻止禅修，恐怕禅修们早就将寺庙建到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了。” “至于剑修，我想，以后同样不会没落，反倒会被更多人接受。因为相比其他几种修行体系，剑修要更加公平。” 公平这两个字，最后卫易格外加重了声音。 “不信你自己想，五行修者最为普及，但高明的五行类神通，却往往被那些大势力垄断。虽说单纯走这条路容易，但想要有所成就，其实很难。体修更不用说，最费资源，出身的差异，会从根本上决定未来的成就，没钱就一边凉快去。符修更不用说，在领悟真正的符意，可以虚空凝符之前，资源就决定了一切。只有符纸和符笔够强，才能制作出足够强大的符篆，要不然也得一边凉快去。” “至于你们曹家的灵晶法宝之道，以及天玄宗的神魂道，那就更不用说了。想玩灵晶法宝宝，没有强大的师承，以及足够雄厚的财力，根本就玩不转。而神魂之道，在化灵期之前根本就修行不了，修行门槛太高，恐怕以后也会只有少数人修行。” “反倒是剑道，人人可学，人人可轻易入门。手里有好剑可以修剑道，手里没有好剑也可以修剑道，甚至就连手中无剑，单凭一根木棍，也可以修行剑道。而且，剑道对外部资源的依赖最低，便是玄平剑圣的儿子，若是不愿自己悟剑，以后同样成就有限。” 卫易说到这里，忽然心有所悟，呢喃道：“是这样吗？” “现在的世道，很好，但是还不够好。当年上古时期，人族身具血脉，生来既决定了日后的成就高度。后来，大离皇祖创出了灵力修行之法，彻底打破了这一切。自此之后，不管是何等血脉，都有了强大的可能。” “而眼下这个世道，资源和背景，对修者修行的影响，依然极大。除了极少数天资逆天之辈外，大多数人都逃不过资源二字的限制。那些大势力靠着垄断资源，便可传承千年不倒。而那些强大修者的后裔，靠着祖荫便可轻易取得极高的成就，这不公平啊！” “以后的世道，若是能够免除这一点，是不是会更好？” 曹圻忽然开口道：“我记得在我曹家始祖的手札里，曾看到过一段类似记述。大致就是说，在我家始祖的那个梦里，曾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那个梦里，所有人想要进入顶尖学宫，都只有通过朝廷组织的一场大考才行，一切都凭那场大考的成绩说话。不过，有些家世背景深厚之辈，却可以通过请名师教导，使得自家后辈更容易在大考之中，取得好成绩。” “为了解决家世差异的问题，那个世道的朝廷，想过很多很多办法。比如统一大考难度，让所有人遇到的大考难度一致。比如给不同区域的修者，不同的政策。名师数量少的地方，便多扶持一二，多给些名额。再比如直接下达政令，禁止所有少年在官办道场之外，进行补习。为此，对于所有敢在道场之外，给其他少年上私课的名师，皆予以重罚。” 卫易摇头一笑，道：“治标不治本罢了！这些手段，出发点是好的，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尽量保持公平。但那些真正家世显赫之辈，难道就不能把名师请回家中，偷偷补习？如此，反倒是会拉大差距。若是真想做到，道场之内的学习一切公平，何其难也？退一万步说，人各有志，有些人天生便不喜欢辛苦修行，只想及时享乐。有的人则是天生追求大道，离开道场之后，也愿意辛苦修行，希望有名师引路。若是强行让这两种人保持一致，难道就是真正的公平了？” “想让这世道尽可能的公平，又想要让大家都有追求不同的自由，何其难也？” 卫易不再去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暂时显露了真身，走向道场内的那数百名少年。现出真身的卫易，将自身灵压维持在化灵后期的水准。这个水准，已经足够让那名正带领所有少年修习剑术的炼气期巅峰修者，对他恭敬施礼了。 “见过大人。” 这名炼气期巅峰的修者，乃是道场内的一名夫子，年岁已经很大，早已无望进阶化灵期。不过自身剑术却也不凡，足够教导这些尚未真正走向修行之路的孩子了。 “我只是随意过来看看，不必多礼。” 卫易摆了摆手，同时说道：“刚刚看你教他们练剑，我倒是亦有所感悟。我恰好掌握了一门不俗的剑法，想让大家和我学一遍，可否？” 这名炼气期老者，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化灵后期的强者，在他眼里，那已经是高的没边的强者了。这样的强者愿意主动授业，莫说是这些孩子，便是他都愿跟着学习。 “多谢大人授业之恩。” 这名炼气期老者对卫易恭敬一拜之后，连忙和那数百名孩子进行解释，让他们莫要错过这场机缘，好好跟着卫易学习。其中有些孩子，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自知机缘宝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也有些孩子，对此则是显得有些无所谓。在他们心里，与其跟着这位不知来历的强者，修习一遍所谓的剑术，还不如早点回家玩耍更自在些。 对此，卫易只是飒然一笑。 人各有志。 不过，接下来的盏茶功夫，卫易倒是没有藏私。而是以剑道的形式，将自己的轮回之道，蕴藏其中，全力为这些少年展示其中奥妙。以卫易如今的高度，莫说是这些孩子，便是一般的返虚高手，都会有所感悟。不过对于这些孩子而言，卫易施展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玄妙。有些认真的孩子，或许能够将卫易施展剑法的形象，铭刻于记忆当中，对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而那些敷衍了事的孩子，却只能至宝山而空手回了。 他们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不经意之间，已经错过了此生最大的一场机缘。 数百年之后，这数百名孩子当中，竟是出现了十多位周天境修者。最强的一位，甚至达到了周天境后期。但是，大多数孩子，却是止步于炼气期，一生也只是普通修者而已。 …… 在给这些孩子展现了自己的剑术之后，卫易和曹圻二人，缓缓离开了这座道场，离开了这座小城。 “三年游历，我收获不小。虽不敢言必胜，但却多了半分把握。” 卫易神情逐渐凝重，随即望向北方，神情肃穆。曹圻亦是明白，接下来卫易恐怕就要前往坤卢山，去完成那场坤卢山之约了。 “这三年游历，你陪我遍游天下，走过了每一座修炼界，见过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同时也见过了各种大道，当知我如今的进步。” 曹圻重重点头，这三年以来，她一直跟在卫易身边。虽说卫易这三年没有闭关苦修，但卫易的进步，她确实能清晰感知到。 轮回之道，与其他大道不同，可以容纳其他多种大道。卫易这三年来，见过了很多大道，以他如今的高度和资质，很多大道都可以观之即会。虽说肯定达不到登堂入室的水准，但略微入门还是可以的。 “你且先回东海，我去一趟坤卢山。”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下次你见我之时，我说不得就已经证道仙位了。” 第19章 坤卢山之秘 卫易如今已是当世最绝顶的强者之一，单以战力而论，其实已无人能胜他，最多与他战平。但即便如此，卫易依然有很多秘密无法参透。 比如卫易的九种本命神通，皆是如此。 卫易修为越高，便越觉得自己的这几种本命神通，堪称匪夷所思。而且，周天境之前获得的六种本命神通，藤、爆、生、翼、音、毒六字诀，卫易还能搞清楚其中的玄妙。如今哪怕卫易没了这六种本命神通，靠着自己的大道感悟，依然可以施展出类似的神通来。 但周天境之后，先后得到的三种本命神通，却让卫易至今都摸不清头脑。虽然勉强能够弄清楚怎么使用，但对于其中的真正玄妙，卫易却是一无所悟。 祭字诀主祭祀，正是有了祭字诀，鱼龙岛才能迅速发展。兵字诀主杀伐，卫易可以统领神力修者，强化自身力量。这些年在前线战场上，卫易也曾多次凭借兵字诀斩杀强敌，甚至还凭此斩杀过纯阳级的妖圣。但当卫易达到巅峰之后，战部的力量对他已经近乎无用，这门神通也就渐渐退居二线了。 还有最神秘的瞳字诀。 瞳字诀可以望见一角未来，有点类似于天机术，但却不太相同，每十年才能施展一次。而且，至今为止，瞳字诀见到的所有未来，都一一应验。 就算是最厉害的天机士，也无法凭借天机术，完全准确预测未来。但卫易的瞳字诀，看到的未来却无一错误，这就很可怕了。 虽说瞳字诀每十年才能使用一次，但这些年来，随着卫易使用次数的增多，也开始逐渐学会合理使用这门神通。比如之前一次施展瞳字诀，卫易便看到了他和离景原、乐桓两人，联手围杀雁宝。正是因为瞳字诀看到了这一幕，所以卫易才会下定决心，布下之前围杀雁宝的那个局。 在和雁宝一战之后，恰逢十年期满，卫易又施展了一次瞳字诀。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兄弟三人在坤卢山上，把酒言欢。 于是卫易知道，这次坤卢山之约，只怕最后的结果，应该是皆大欢喜，最后让三人都十分满意才对。瞳字诀所见的，都是未来十年当中，印象最深刻的某件事的未来。既然瞳字诀看到了这些，卫易对这次坤卢山之行，自然也就充满了信心。 然而，当卫易临近坤卢山的时候，卫易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危险之感。 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于某个强大的敌手，而是来自于周围的整个环境。准确来说，是来源于坤卢山本身。相比百年之前，卫易只能感觉到此处强大的禁灵能力，如今卫易能够察觉到更多。即便依然模糊，却隐约能够察觉的到。 整个坤卢山，就仿佛是一头难以想象的荒古巨兽一般。 坤卢山……是活的？ 在卫易的感知当中，坤卢山仿似是有生命的存在。这是他入道轮回之后，才隐约能够感知到的一些东西。不过，如今的坤卢山，却似乎处在一种不生不死的玄妙状态当中，散发着某种玄妙的律动。 坤卢山，在上古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三人这次之所以将战场选在此处，也是因为此地强大的禁灵特点。如今三人皆是此方天地最强大的存在，若真是肆意动手厮杀的话，掀起的余波对于当世生灵而言，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在坤卢山动手，则完全没了这个顾虑。就算大战产生了强大的逸散神通，也会迅速被此山消泯，不成问题。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三人动手的时候，需要尽可能避免破坏周围山石。若是不小心破坏了此山的环境，很容易折损自身气数。便是到了他们三个如今的境界，依然无法避免。 “二哥，比起三年之前，你好像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坤卢山山顶，当卫易抵达的时候，离景原和乐桓两人，早已在此等候。 “你们两个，这三年也没有虚度啊！”卫易咧嘴一笑，他这话倒不是恭维，而是确实如此。比之三年前和雁宝那一战，离景原和乐桓两人的气息，确实又有了一些变化。 三人，皆有特殊之处。 卫易修行轮回之道，似乎有兼容万道的能力。虽然力量已经达到了此世绝巅，但卫易却可以通过这种大道的奇异之处，对其他大道触类旁通。比如五行之道，卫易如今在五行之道任一一道上面，都不会逊色于专精此道的大离宗室纯阳。 同时兼修五道，虽然不会让卫易的战力上限，更加强大，却能让卫易的手段更多。 乐桓所修的大道，被他本人称之为红尘道。对于这种大道，卫易一直无法理解。按照乐桓所说，这种大道走的是禅修入世的路子，以众生因果为线，编织成一张紧密大网。这张网越大，乐桓便越强。虽说如今乐桓也早就达到了纯阳极限，自身力量到了无法再提升的地步，但乐桓的红尘大网越大，其手段同样越多。而且，乐桓的手段，不同于一般的神通，而是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愿力掺杂其中，极为诡异。便是如今的卫易，都觉得十分棘手。 至于离景原，同样也有自己压箱底的手段。离景原走的是五行同修的路子，虽说卫易也能做到这一点，但离景原这些年却似乎在此基础上，更进了一步，隐隐有了一种‘轻者上升，浊者下沉’的感觉。宛若出拳之间，便可以重开一片天地。又仿佛可以将天地划分为截然相反的两部分，重定天地大道一般。 三人的大道，皆是十分特殊，这也是三人强大的根本原因。因为三人大道特殊，在各自统领战部之时，可以发挥出略强一线的力量，这亦是三人可正面硬杀其他纯阳，被称之为大宗师的原因。 当世，三人再加上玄平剑圣，便是真正的世间绝顶。 在卫易到来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开始渐渐微妙起来。不管怎么说，今日三人聚集于此，是为了分出接下来由谁第一个证道仙位。虽说三人情义深厚，而且也早有约定事后一定会助另外两人证道。但涉及到自身证道，总还是有些紧张。 “今日倒是不急着动手。我这三年虽然修为进步有些，但是在咸安城内，却找到了一些真相，有关这坤卢山的真相。要不要听完之后，再动手决出个胜负？” 坤卢山的真相？ 当离景原开口之后，卫易和乐桓二人，皆是心头一震。 “这个事……怎么解释呢？”离景原有些为难的笑了笑，随即无奈道：“反正大致就是，历代大离皇帝，其实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其中便包括了这坤卢山的事情。不过你们也知道，我这位置毕竟不是从前代大离皇帝手中继承而来，所以直到最近这两年，才终于获得到了一些东西。” 卫易敏感问道：“这么说，大哥你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大离皇帝了？” 离景原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卫易会有这样的问题，随即回答道：“应该算是吧。” “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打开这里，需要你二人帮我一把。” 离景原抛出几道阵盘，爆发出炫目的光辉，一阵耀眼光芒过后，虚空之中似乎被暂时定住。离景原随即全力挥出一拳，一拳之下，五行轮转，已有开辟天地之相。 “就是现在！” 离景原出拳的同时，亦是一声大喝，示意卫易和乐桓两人，全力出手，与他同时攻杀向一处。卫易和乐桓亦是没有藏私，刹那之间，卫易一剑斩出，有无数细小剑意组成了一片惊天剑芒，击向当空。乐桓身后则是浮现出众多虚影，刹那间与他合二为一，同时一指点出。 “轰隆！” 宛若天崩地裂的声音，骤然传来。三人的神通虽是击中半空，却仿佛是打中了坤卢山本身一样。刹那之间，整座坤卢山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空间裂缝终于被彻底撕开。 “就是这里。” 随着这道空间裂缝被打开，通往一片不可知之地。离景原陡然身化一道长虹，直接遁入其中。在离景原遁入其中之后，这道空间裂缝竟是迅速缩小，竟是有了要消泯的迹象。卫易和乐桓相视一眼之后，同样身化长虹，遁入其中。 穿过这道空间裂缝的刹那，眼前的一幕，让三人都陷入了震撼当中。 这是一片极为广阔的空间，高空之上，悬浮着一座又一座的宫殿。这些宫殿，造型迥异，截然不同，显然出自不同存在之手。 不过，在看到这些宫殿的时候，卫易却陡然生出一种明悟。 这些悬浮在高天之上的宫殿，其实都是神殿！ 卫易知道，上古时代，只有相当于返虚期的神灵，才有资格建造神殿。而且，一位神灵，一生也只能建造一座神殿而已。也就是说，眼前这些神殿，每一座都代表了一位返虚。 可眼下，这里到底有多少座神殿？ 密密麻麻，恐怕超过万座！ 更可怕的是，在这片诡异空间的更深处，卫易更是隐约发现了很多神殿废墟的存在。这些废墟，似乎昔日也是神殿，只是因为岁月太过久远，最后彻底毁于岁月流逝。而这些废墟，恐怕比还屹立着的神殿，还要更多！ “古老相传，上古时代，坤卢山上居住着神灵，是众神的居所，这种说法，其实并不算错。因为在上古时代，几乎所有神灵证道之后，都必须将神殿建造在这里！” “上古时代，所有的神殿，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上古时代，所有的神殿？ 卫易陡然一愣，因为他忽然想起，昔年在幽冥之海最深处的那片大地上，就曾见过许多神殿。而且在极北冰原的最深处，同样也存在了很多神殿。 如果离景原说的是真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彻底继承了帝位之后，才得知这些。上古时代，始祖将众神拉下了神坛，彻底毁灭了神道时代。这座坤卢山，也被彻底封印了起来。自那之后，神道时代结束，修真时代开始。” “你们看那一座座神殿，似乎都是近在眼前。但实际上，这些神殿都是被封印在万古之前的岁月，除非达到当年始祖的层次，跨越岁月长河。否则这些神殿，其实也就是看上去很近罢了，永远不可能真正触及。” “因为我们和这些神殿之间，相隔的不是千里万里的距离，而是整整一万年的岁月。” 卫易一边听着离景原缓缓道来，一边观察着眼前这些神殿。在这片空间内，似乎是越高处的神殿便越大，越下面的神殿便越小。在那最高处的高空之上，似乎有十二座神殿虚影，隐约浮现而出。 卫易知道，那应该是代表了上古十二位至高主神。而且，这里显现的主神神殿，似乎都是虚影。但这十二座主神殿，卫易却真正见过其中三座的实体。 幽冥之海最深处一座，吞海鲸祖地一座，极北冰原最深处一座。 “在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可是被吓了一大跳。”离景原做出一副后怕表情，道：“如今若是说上古的事情，你们二人，肯定不如我知道的更多。当然，别指望我能告诉你们太多秘密。因为在知道这些秘密的同时，我也受到了许多限制，注定不能将这些秘密告诉他人。” 离景原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一挥，一座飞舟顿时出现在三人脚下。 “如此秘辛，若是无酒，岂不是遗憾？” 飞舟上，离景原竟是早已准备好了最好的灵酒与灵食，显然是早有准备了。而见到这一幕的卫易，则是不由心思一动。 之前他以瞳字诀看到的那一幕，其实和当下一般无二。 三人落座之后，离景原遥望着远方的那些神殿，忽然笑道：“老三，你对冰雪神殿，到底知道多少？或者说，你知不知道为何自上古时代以后，冰雪神殿便被彻底从修真界隔绝开来了？” 第20章 离景原vs乐桓 冰雪神殿的秘密？ 卫易此时也有些好奇，他虽然与冰雪神殿颇有渊源，就连能够进入幽冥之海，也和冰雪神殿有莫大的关系。但对于冰雪神殿本身的历史，卫易知道其实仍是很有限。 卫易只知道，冰雪神殿在上古时代，是大离皇祖最坚定的支持者。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上古封神大战之后，他们因为坚持神道，而被大离皇祖流放到了冰原。同时，既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将他们从修真界隔离，大离皇祖建立了那道冰壁，后来被那位冰雪女神加固，彻底隔绝了冰原修炼界。 再多了，卫易也知道的有限。 “我只知道，冰雪神殿在上古时代，是大离皇祖最坚定的追随者。”乐桓缓缓答道：“如今当代冰雪神殿殿主，是我外婆，她确实和我说过一些冰雪神殿的秘辛，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上古时代结束之后，大离皇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将许多旧属全部流放到了冰原修炼界，让他们彻底与世隔绝。更多的事情，似乎只有历代冰雪神殿殿主知晓，我也不知道。” 乐桓虽是如今北方四界的共主，但却不是冰雪神殿殿主。因为北方四界的体制比较特殊，并不是一个特别紧密的整体，或者一个圣地门派，而是更类似于大离。冰雪神殿当年虽然帮乐北亭出兵拿下两界，但双方却属于同盟关系。即便到了今天，冰原那边，依然处于自治状态，而乐桓也只是名义上的四界共主，对冰原内其实无非直接辖制。 “有些秘密，我也不能说，这是大离皇帝本身的限制。不过，有件事我却可以告诉你们。”离景原忽然压低了语气，沉声道：“初代冰原之主，其实是我离氏始祖的道侣，同时也是我们这一族的始祖，也就是大离的第一位皇后！” 初代冰原之主，竟是大离皇祖的道侣？ 这可真是一个惊天大秘！ 卫易和乐桓两人，皆是露出了惊异之色。在大离官方历史上，对于大离最初的那段历史，一直记载不多。而大离初代皇后，历史上只是记载有这么一个人，但具体情况则完全没有任何记载。 卫易陡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在修真界，有关大离皇祖及其道侣的，最有名的自然就要数那条临兰江了！传闻那条临兰江，之所以万年来风浪不起，波平如镜，便是大离皇祖所为。而且临兰江的名字，似乎也是由大离皇祖及其道侣而来。 在神葬之地，卫易知道上古时代，曾有一个叫做‘临’的人，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卫易一直怀疑，这位临应该就是大离皇祖的真名。要是这样说的话，那么这个‘兰’字，指的就是那位大离初代皇后了？ “上古封神一战结束之后，大离开国。再之后，因为一些原因，始祖不得不将自己的道侣，以及那些追随自己的人，一起安置在冰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是在保护他们。因为他们所修行的，皆是神力之道。在此后灵力之道昌隆的世间，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一种异类，会被天地针对。另外，如果他们长期活动于其他地方，也会让此方天地的灵力大道不稳，出现很多问题。” “这是始祖一生当中，最艰难的决定之一。” 随着离景原娓娓道来，一段尘封的上古秘史，在卫易和乐桓两人面前打开。 将自己的道侣以及追随者，全部封印在极北冰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离皇祖确实是背叛了他们。 卫易此刻脸色凝重，因为在这一刻，他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之前从那位冰雪神殿殿主东连口中，卫易也听说过这些。卫易知道，大离皇祖将这些人封印在冰原，最重要的目的，便是保护他们，而非真的想要流放他们 但今日，从离景原的口中，卫易却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如果这些人走出冰原，似乎会给此方天地，带来一些未知变化，让整个天地间的灵力大道，都会出现不稳的情况。 这是卫易之前所不知道的。 “这些东西，有的我知道，有的我确实不知。”乐桓摇了摇头，道：“在冰原那边，有关冰雪神殿建立之前的历史，记载其实也比较少。冰原那边，其实直到数千年前，冰雪女神证道之后，才有了详细的历史记载。” “不过这些事情，到底是数千年乃至上万年前的事情了。于今天的我们而言，已经没那么大影响了。” 离景原随即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而且是开始专心应对身前的灵酒。 “我也就是到了这里之后，忽然想起了这些秘辛，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一声。是非功过，都是万年前的事情，却是与我们无关。” 接下来，三人没有再去讨论上古时代的事情，反倒是驾着这艘飞舟，在这里四处游荡，遍看景色。坤卢山的这座隐秘世界，是昔年大离皇祖亲手封印的地方，只有后世大离皇帝达到绝强之后，才有能力进入。整个万年以来，除了离景原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大离皇帝，能够达到这个标准。也就是说，万年已降，似乎只有眼下这三人，见过这幕奇景。 “我带你们进入此处，也不单单是为了和你们分享此处的秘密。相比外界，此处更适合我们倾力一战。有昔年皇祖的封印，不管我们打出多强的神通，都无法波及外界，余波反倒是会被此处的禁制迅速泯灭。” 卫易和乐桓两人，亦是点头。进入这里之后，两人终于明白，为何坤卢山万年以来会彻底禁绝灵气，原因就在于此了。这里有昔年大离皇祖布下的禁灵禁制，自然可以封印万年。 论对灵力一道的掌控，古往今来，自然无人能够超过大离皇祖，这本就是他所创出的东西。而且因为禁制布置在这座特殊空间内部，身处坤卢山上，自然不可能发现任何端倪。 “今日我三人倾力一战，在此决出接下来由谁证道。” 许久之后，离景原收起飞舟，三人凌空而立，战意磅礴。 “若是想在外界分出胜负高下，还真不太容易。”乐桓兴奋道：“外界天地之内，我们三个皆可以操控天地灵气，灵力无尽，倒是难以分出个高下。不过，身处此间，没有天地灵气的补充，谁的灵力先耗干净了，自然也就算输了。” 消耗战。 这是早在三年之前，三人便定下的规则，亦是他们选择坤卢山作为战场的根本原因。 若是身处其他环境，三人很难分出胜负。三人如今皆是天地间最顶尖的高手，若真是生死相向的话，势必两败俱伤，实在没这个必要。而若是不分出生死的话，三人恐怕也无法分出个高下。 唯有在此处，没了天地灵气补充，才能在不分生死的情况下，分出胜负。 除此之外，三人也考虑了最坏的结果，那便是三人各胜一次，互为苦主。若是这样的话，那便直接以抽签定出最后的胜负。 没错，就是抽签。 抽到了谁，谁便是最后的胜者。 决定天地间下一尊至关重要的仙位人选，三人竟是选了这种看似可笑的手段。但仔细想想，这种手段看似可笑，却又理所当然。 “战斗当中，不得补充灵力，不得使用类似一次性法宝之类的东西助战，只能凭借自身神通与法宝，谁的灵力先耗尽，谁先落败。” 随着离景原幻化出三颗灵力结晶，各自标注了三人的名字。三人同时以蛮力将身前一方巴掌大小的空间，彻底搅成了混沌，随即将三颗灵力结晶投入其中。而随着这片混沌重新消泯，三颗灵力结晶，也先后飞了出来。 这是最公平的抽签方法，便是以三人如今的能力，都无法在这种条件下作弊。 “第一颗，是老三。”离景原拾起第一颗飞出来的灵力结晶，笑道：“老三，若是我们三个互为苦主的话，就要你先行证道了。看来，你的运气，今天倒是不错。” 乐桓咧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今日先抽到了他，也就意味着他要先和两人，依次打过两场。 “第二个是我，第三个是老二。” “所以，第一场，老三你和我打。第二场，你和老二打。第三场，我和老二打。当然，若是你打赢了我们俩，那第三场也就没必要了。” 离景原谈笑之间，将手中的三颗灵力结晶，彻底泯灭，同时将自身恢复到了巅峰层次，战意盎然。 三人，刹那间分开。离景原和乐桓两人，遥相对应，皆是露出了强大的战意。至于卫易，则是暂时远远离开，生怕被两人波及到，影响了两人的胜负。 “大哥，得罪了！” 乐桓向离景原拱手之后，随即身后出现了一座虚幻世界，将其笼罩其中。 这是乐桓如今的招牌神通，被其命名为‘万丈红尘’。三年前围杀雁宝，乐桓便是用的这一手。不过，相比三年之前，如今乐桓的这座‘红尘世界’，明显要更大了一些。 “大哥，小心了！” 乐桓一声大吼，刹那之间，身后整座红尘世界当中，所有生灵皆望向离景原。此刻的离景原，瞬间有一种被一方世界所有人注视的感觉，仿佛那些生灵，全都是真实不虚的存在。 而且，那些生灵，此刻似乎都在默默祈祷，祈祷他会败给乐桓。 愿力。 这就是禅修的体系内，最神秘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是其他所有修者，都无法掌握的。 “开元！” 离景原同样一拳挥出，身后五色光芒闪动，直接一拳砸向这座红尘世界，仿佛要将其彻底砸碎，然后重开天地一般。 在那一拳落入红尘世界的刹那，有无数五行神通，激射向这座世界内的每一尊生灵。无数的木箭、水刃、火弹、金芒、石锥……充斥了整座世界，无数跪伏在地，祈求乐桓获胜的生灵，被这一道道神通杀死。但同时，在这座红尘世界的不同地方，又有新的生灵显化而出，随即跪服祈祷。 一拳之后，乐桓的这座红尘世界，被离景原彻底打出了一个窟窿。而且，任凭乐桓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这个缺口恢复原状。 一拳，便砸穿了一个世界。 但同时，在这一拳之后，离景原的气息，也开始微不可查的下降了一丝。 显然，这一拳，对于离景原的消耗，也有些大。 “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哥你且试试我这一招！” 乐桓陡然右手握拳，左手为掌，右拳向手心一砸。整个红尘世界，顿时天翻地覆。刹那之间，整个世界当中，所有生灵仿佛都变成了一名又一名战修，每个人身前，皆有一尊尊晶炮。 “轰隆！” 无数幻化而出的晶炮，同时开炮，最后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恐怖至极的光芒，激射向离景原。 这一击，犹如跗骨之蛆，死死锁定了离景原，让他根本无法逃避，只能选择硬接。离景原周身陡然五色光芒大盛，随即一道由五色光芒凝结成的古老盾牌，出现在他身前。 “这是……上古时代，传闻的元光盾吗？”卫易脸色越发凝重，离景原刚刚施展出的手段，却是被他看出了跟脚。当年在神葬之地当中，卫易在那些前辈的记忆里，曾看到过一种叫做元光盾的神通。据说是上古时代，数位主神联手传出的神通，可以将数位主神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古来未有的强大盾牌，防御能力强绝古今未来。 眼下离景原的这门手段，就很像那些古老记忆当中，所记忆的那样。 当强大的晶炮光芒，打中离景原凝结出来的五行元光盾时，卫易感觉周围空间的大道，都有了崩溃的迹象。这已经不单单是力量的较量，更是两人意志、大道、未来……所有的一切，凝聚在一起的较量。 虽然不分生死，但却是此生最关键的一战。 第21章 六气天心诀 禅修的愿力，是一种诡异至极的力量。 乐桓走的是以愿力与灵力相合的路子，继而形成了神力，所以还能调动愿力。另外，乐桓的红尘道，也是一种依托众生愿力结成的大道，在使用愿力方面，反倒更有助力。 但是，卫易就不行。 卫易走的是正统神力修者的路子，对愿力这东西，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哪怕乐桓曾经给他详细讲述过愿力的奥妙，卫易仍是无法掌握。 因为卫易自己，没有愿力这种力量。 想要形成愿力，似乎只有通过禅修手段，心念通达，以己身执念为根基，才能最终成功。形成了最初的愿力核心之后，便可以通过他人的香火供奉，收集更多的愿力。但卫易连最初自己那一关都过不了，自然也就无法使用这种力量。 所以，对于愿力这种手段，卫易是真的眼馋，但又求而不得。 卫易也曾领教过乐桓的愿力手段，知晓其中的厉害。被乐桓的神通击中后，这种诡异的愿力，根本是防不胜防。会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通过卫易的灵力，破坏他的灵体，乃至攻击他的识海。而且，这种手段和天玄宗的神魂进攻之法，也不太一样。即便卫易有万劫塔传承光球镇压识海，仍是无法完全抵御这种侵蚀。 不过，虽然无法运用这种愿力手段，但却不意味着卫易无法被动防御。卫易走的是神力一道，神力本身便是灵力与愿力结合的产物。尤其是在进阶神位之后，卫易开始立下神殿，受众生香火。这种香火愿力通过神殿，凝结到了卫易的神力当中，让卫易的本命神祇，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就算乐桓以愿力侵蚀卫易，卫易也丝毫不惧，完全可以凭借神力将其抵消。在最重要的手段被卫易克制后，乐桓对战卫易，自然就要稍稍落了下风。这也是卫易之前说，乐桓和自己对战，自己胜算较大的原因。 但离景原不同。 离景原是正统的灵力修者，对愿力这东西一窍不通。虽然也有一些手段，能够护住识海，不至于让乐桓的愿力侵入识海，当即败北。但自身灵力被迅速侵蚀，手段被乐桓压制，这是不可避免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离景原才会一上手便全力以赴，力求尽快解决战斗。他和乐桓的战斗，拖得时间越长，乐桓便有更多的机会，将自身的愿力通过神通，逐渐侵蚀离景原的灵体。而对于这种侵蚀，离景原除了靠灵力硬耗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抵挡的手段。 若是在外界，这种损耗倒也无所谓，返虚以上强者，本就是灵力无尽的状态，这种消耗没有意义。但是在这座战场上，当三人灵力全都有限的时候，那就截然不同了。 “大哥！我的愿力已经开始逐步侵蚀你的灵力，你小心了！” 乐桓一改之前以守待攻的战斗方式，开始主动出击，贴身与离景原近身搏杀。愿力是乐桓最重要的依仗手段之一，但这并不意味着，乐桓就只有愿力这一张底牌。若论近身搏杀，乐桓同样是当世最巅峰的强者。 禅修，若论近身厮杀，未必就输了体修一道。 近身搏杀，最易分出谁胜负，但也难控制力道。尤其是当下这种巅峰大战，两人都很难收住手。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给对方造成极大的伤害，说不定一生都无法治愈。当下两人皆是选择了以快打快，两道流光近乎完全纠缠在一起。一座红尘世界与五色光华相互剧烈碰撞，爆发出恐怖的战斗余波。便是初入返虚的修者当中，被两人的战斗余波波及，同样会有大难！ 随着缠斗时间愈久，乐桓开始隐隐占据了上风。 虽然每次交手，都只能渗透一丝愿力，侵蚀离景原。但两个人战斗何等之快？刹那之间便已交手千万次！一丝丝愿力累加起来之后，形成的桎梏，足以让这场战斗的天平开始出现倾斜。 始终在旁边看着的卫易，看到两人手段尽出，已经看出了全部的虚实。 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不出意外，离景原必败！ 不是离景原手段不如乐桓，而是在愿力一项上，离景原被克制的死死的！愿力这门手段，在当下的战局当中，离景原根本无法可解。 “五行唯一，乾坤开元，阴阳化生！” 离景原突然一声厉喝，竟是刹那之间摆脱了乐桓。靠着硬接乐桓一击，暂时和乐桓分开了。 只是这样一来，被乐桓一掌拍中的离景原，气息顿时陡然再次下降了一大截。 胜负，似乎已经有了分晓。 然而，就在两人暂时分开的刹那，离景原却瞬间一分为二，竟是有两个离景原出现在原地。 化身之法？ 不对！ 旁边观战的卫易，陡然察觉到问题所在，此刻战场之上，离景原显化出来的两尊身形，皆非所谓的化身。便是与之前离景原施展出来的五行化身，亦有所不同。 这两道身形，气息截然相反，甚至有一种相互对立的感觉。 “这是我最后的手段，也是我这三年间，继承了大离皇帝所有的遗产之后，悟出的最强手段。”两个离景原同时开口，却不给人丝毫错愕之感。 “你们可知，我大离皇室一脉的独门功法吗？” 卫易和乐桓此时皆是点头，大离皇室一脉，血脉特殊。根据各家掌握的情报，这一脉从古至今一来，神通或许修行了千万种，但功法却一直都只修行过一种。 六气天心诀！ 这是大离皇族一脉，秘传的独门功法。 万年已降，当世所有大势力，除了知晓这个名字之外，对于这门功法都一无所知。历史上的确有那种胆大包天之辈，曾抓过大离皇族，想要拷问出来。但结果却发现，这门功法是深深铭刻在大离皇族的血脉当中。就连那些皇室成员本人，也只是生来知晓如何修炼，却无法传于外人。 对于这门功法的详细情况，所有人都一无所知。万年以来，皆是如此。就连六气天心诀这个名字，都只是通过大离开国之初的一些隐晦史料，才因此得知。 “其实，所有皇室成员所修的功法，都是不完整的，或者说是完整功法的一部分。随着修为不断提升，得到的功法也会越来越完善。” “这门六气天心诀，是万年前皇祖创出。不是不想传于后人，只是这门功法，委实太过惊世骇俗，寻常修者修行完整功法，无疑是自取死路。就连我大离皇族后裔，有血脉相助，一样只能修行一部分而已。” “想要修行完整的六气天心诀，便是纯阳巅峰的修者，亦不可能。唯有证道之后，才有这个能力。” “而想要得到完整的六气天心诀，要么即位为大离皇帝，要么自行证道，解开血脉中皇祖昔年布下的束缚。” “恰好，我属于前者，侥幸得到了这门功法。” “功法详情，我不能告诉你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按照昔年皇祖所言，天地之间的游离之气，都可归结为六类，分别为阴、阳、明、晦、灵、煞六气。六气相互结合转化，可以显化为天地间诸多力量。而昔年皇祖创出的灵力大道，其实便是以六气之中的灵气为基础，开创出来的大道。此方天地之中，亦是灵气最盛，其他五气则相对较弱。” “至于神力，则是灵气与众生愿力结合的一种力量，但本质上其实还是灵力的一种进阶力量。” “不过，皇祖昔年进阶仙位之后，却开创出了一种新的功法，可以同修六气！”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 “不达仙位，注定不可能同御六气。如今的我，也不过只是以灵气为基础，兼修阴阳而已。而且，这已经是远超我能掌控的力量！” “所以，接下来这一招，是我最后也是最强的一招，我根本收不住手。” “老三，我真的希望，这一战，最后胜出的会是我！” 说罢，离景原两道身形，陡然化作黑白二色光芒，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黑白两色图。这两种力量，截然相反，相互对立，却又让人感觉你总有我，我总有你。 黑白二色图，成型的刹那，流转不休，看似只有一人大小，却仿佛遮蔽了整座天地，直接压了过来。 眼前的这一幕，让卫易突然心有所悟，陷入了一种顿悟的状态当中。 这种黑白二色流转不休的状态，正是卫易之前追求的最完美的轮回之道的流转方式。 然而在卫易陷入顿悟状态的刹那之间，战场之上，离景原所化的黑白二色图，已经彻底朝乐桓压了过来。 在黑白二色图成型的刹那，乐桓陡然发现，自己和之前所有打入离景原周身的愿力，彻底失去了联系。 就仿佛所有愿力，都被这道黑白二色图消泯了一样。 “众生合力，助我！” 在这张黑白二色图镇压下来的刹那，乐桓身后的那座红尘世界，陡然彻底清晰了起来。整座世界内部，所有生灵，都仿佛由虚影转化为实体的迹象。 所有信奉乐桓，对乐桓提供过信仰之力的生灵，这一刻皆是下意识的抬起头，随即下意识的调动了一丝力量，不知要送给谁。 这是真正的众生合力，亦是乐桓如今的最强一招。 从所有信徒身上，抽取一丝丝力量，加持己身。当所有力量，凝聚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力量，足以开天辟地，打破一切束缚！ 下一刻，乐桓陡然双手一合，随即向前一顶。 整座战场，骤然失声。 所有声音、光影、异象，乃至意念，在这一刻似乎都彻底消失了一样。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彻底归于原初之时，归于天地刚刚开辟的那一刻。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 但是，接下来，从虚无当中，开始逐渐有不同的东西显化出来，如同从原初之始，来到了此世。 离景原和乐桓两人的身形，也彻底显化而出。 乐桓，灵体已是近乎完全消泯，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个虚形，仿佛吹口气就能将之彻底吹散。 但是，离景原这边，却已是灵体彻底泯灭，只剩下了一尊本命法相。 胜负已分。 乐桓，赢了。 “你赢了。” 离景原仅剩本命法相，发出一丝神魂波动，显得有些遗憾。 “老三，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想赢你。” 离景原随即一招手，储物法宝大开，海量补充恢复灵体和灵力的宝物，显现而出，随即被离景原彻底炼化。 乐桓则是咧嘴灿烂一笑，同时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法宝，同时开始进行恢复。 三人之间的第一战，终于是结束了。 离景原败了，乐桓胜了。 这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巅峰之战，同时也影响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远方，卫易则是依然处于顿悟状态当中。刚刚眼观两人生死一战，卫易也有了许多新的感悟。不光是离景原的神通，就连乐桓最后的那一招众生合力，也让卫易感触颇深。 卫易走的也是神力一道。照理来说，他应该也能施展出同样的手段才对。 直到几个时辰之后，离景原和乐桓同时恢复了灵体，彻底恢复完毕。乐桓则是望向离景原，郑重道：“这一战，其实我未必就胜了。最后那一击，我是以我自己的能力，借来了他人之力，所以才勉强能胜过大哥一线。但若是只靠自己的力量，最后的那一击，我恐怕就接不下来了。” 离景原无奈一笑。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一战，他亦是拼死战斗，施展出了全力。全力之下败给乐桓，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了。 “既然符合规则，那就是你胜了。同样的手段，我也有，但想在这里借来他人之力，我却是做不到。所以这一战，老三你赢得理所当然。” 离景原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自他少年时开始，一直注重藏拙，极少尽全力出手。偶尔全力出手一次，都是必胜。对上同代中人，离景原要么选择不出手，要么全力出手之下，就从未败过。 而今日，便是离景原第一次全力出手，仍是败给了同代人。 离景原，输得不冤。 “接下来这一战，就是你和老二的战斗了。你若是打赢了老二，证道的机会便是你的。若是打输了，再之后老二又输给了我，我们三个互为苦主，你同样会得到证仙的机会。” “不过，你的愿力手段，想要克制老二，却是不太可能了。” 第22章 卫易的强横战力 离景原和乐桓的倾力一战，对卫易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无法让卫易的战力，再提升哪怕一丝。但卫易对于轮回之道的感悟，却是再次增加了许多。 六气之说，在天玄宗内其实也有一些猜想。只是天玄宗擅长的是神魂一道，对于灵力本质的认识，自然不如咸安城这边。而刚刚观离景原这一战，卫易则是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卫易一直猜测，轮回之道若是真正大成之后，世间万物，皆可轮转变化。不同的力量，也可以相互转化。如果将所有力量，都以六气之说进行分析的话，那这种轮回转化的方法，便又清晰了很多。 这是真正的大机缘。 可惜，眼下不是参悟的时候。 卫易从顿悟的状态当中挣脱出来，只要开了一个头，后面慢慢感悟，也不是不可以的。关键是就算卫易可以感悟的更多一些，仍是无法再提升哪怕一丝战力。所以，就算继续感悟，对于此战也没什么意义了。 “二哥，可以开始了吗？” 乐桓将神体恢复至巅峰之后，战意盎然，看向卫易。刚才一战，乐桓胜过离景原一线，正是最巅峰的状态。只要再打赢了卫易，未来的证道机会，就是他的了。 “好。” 卫易缓缓来到乐桓对面，两人隔空对峙。至于离景原，则是飞到了一旁观战。 面对战意盎然的乐桓，卫易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是乐桓，觉得压力颇大。 三人之间，原本便是互为苦主，相互克制。卫易的手段，可以无视乐桓的愿力神通，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了乐桓。乐桓的手段，是以红尘为道，以愿力为矛，最是克制离景原。而离景原则是最擅五行，单以纯粹杀力而论，要比卫易的轮回一道强上一线。 所以这一战，卫易其实要更占优势。 “二哥，我动手了！” 乐桓此刻灵体已恢复至巅峰，身后的红尘世界，再次浮现而出。而在这红尘世界浮现出来的同时，卫易则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和刚才不同，刚才的战斗，卫易只是一个旁观者，只能从侧面领略这座红尘世界的精妙。但此刻，当卫易正面面对的时候，感觉则截然不同。 卫易隐约感觉到，在这座世界虚影当中，似乎每一个单独的个体，彼此之间都有一丝隐隐的因果线存在。 卫易并非禅修，更不懂什么因果之道。但这几年行走天下，轮回之道包罗万千，也渐渐能够开始感知到一些因果的存在。 所谓因果，其实就是不同生灵之间的关系。生于此事，一举一动，都会对此方天地产生影响。而这种影响，势必又会改变其他生灵的状态，这便是众生之间的因果了。 卫易有一种感觉，乐桓的这座红尘世界，似乎是将所有信奉的生灵，都以信仰之法在这座世界当中重塑。所以天地之间的因果，也被复制到了这座红尘世界当中。若是天地间所有生灵，都可信奉乐桓，让乐桓的这张因果大网彻底囊括其中的话。那么哪怕乐桓生在一个绝对不能成仙的年代，受天道压制，一样可以立地证道。 这门手段，真的是很可怕。强绝的战力，其实只是一部分体现而已。 在乐桓动手的刹那，卫易身边却浮现出一座幽冥之海的虚影。这座虚影，已经近乎完全凝实，就仿佛那座幽冥之海彻底降临此处一般。这是卫易彻底悟透了死亡之道后，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的卫易，已经彻底悟透了死亡主神位内蕴含的死亡大道。如果身处一个能够证道的时代，再加上拥有足够气数的话，极有可能顺利成道。 但是……这还没完。 在那片幽冥之海漆黑的海水之下，又隐藏了无数的锋利剑意。这些剑意，就如同一尾尾游鱼，在这片幽冥之海内游荡。 而这片漆黑海水之上，卫易垂手而立，如同统治这片幽冥之海的古老神灵。又像是一尊执掌轮回的上古人皇，重新降临人间。 卫易和乐桓的交手，就仿佛是生灵和死界的战斗。 “起！” 卫易抢先出手，无数藤蔓，自幽冥之海内陡然生长而出，纠缠向身前的乐桓。诡异的是，这座幽冥之海，明明是极致的死亡气息。但这些藤蔓自其中生长而出，却蕴含了极为旺盛的生命力。 死之极尽，或许真的是生。 卫易虽是以本命神通藤字诀作为起手式，但这些藤蔓的威力，却早已超越了单纯藤字诀所能达到的迹象。每一根藤蔓，都蕴含了一种极致剑意。无数藤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无比玄妙的轮回剑阵，杀力无穷！ 这便是卫易如今的选择了。 卫易一直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纯粹的剑修，注定不可能掌握剑修那种极致的杀力。但是，剑修的很多长处，仍是让卫易心动。所以最后，卫易便选择了剑修当中相当偏门的剑阵之法，作为自己的主修方向。 剑阵剑修，是剑修当中一个相当偏门的种类。绝大多数剑修，大多只温养一柄本命飞剑，与之性命交修。对于一名纯粹剑修而言，本命飞剑就是自己最强的武器，同时也是自己的性命。但剑阵修者则略有不同，剑阵修者往往温养多柄飞剑，而且这些飞剑的能力可能截然不同。除此之外，剑阵修者还需要精通各类剑阵，才能拥有足够的战力。 相比温养单一飞剑的剑修，剑阵剑修在杀力上未必会胜出，而且因为温养多柄飞剑的关系，杀力甚至可能还不如纯粹温养一柄飞剑的剑修。但在手段上，确实要比一般的纯粹剑修更多。 卫易选择的，便是这条路。 纯粹的杀力，卫易不缺。在达到纯阳巅峰之后，当世除了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存在之外，不可能有人超过卫易，最多与之平齐。但手段多了，却可以发挥出卫易掌握轮回之道的长处，同样可以在战斗当中，发挥出很多出其不意的作用。最关键的是，卫易与其他剑阵修者，又有些微不同。卫易并没有温养多柄飞剑，而是单纯以藤字诀施展剑阵之法，以不同的剑意为真正的飞剑，组成卫易独有的剑阵。 这种手段，当世恐怕也只有卫易才能做到。 无数蕴含了强大剑意的藤蔓袭来，乐桓亦是不闪不避，选择正面硬抗卫易的神通。刹那之间，整座红尘世界内，再次有无数晶炮浮现而出，全部对准了卫易。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刹那间爆炸开来。无数包含了剑意的藤蔓，被彻底轰杀殆尽。但诡异的是，当那些残存的藤蔓，重新落入那座幽冥之海的虚影当中时，却瞬间再次化为精纯的灵力，反哺卫易。 这亦是卫易轮回之道大成之后，才能做到的事情。凡是卫易自己神通凝结出来的力量，还可以再次化为灵气，反哺自身。 既然灵气可化为力量，那么神通自然也可以重新逸散为精纯灵气，被卫易再次炼化。 这种手段，在外界或许意义不大。进阶神位之后，卫易早就可以做到掌控周遭的天地灵气为己用。但在这座战场上，这种手段却能让卫易战斗的更加持久。 无数蕴含剑意的藤蔓，在卫易的支配下组成了大威力的剑阵，袭杀向乐桓。这些藤蔓，虽然刚刚触及乐桓的红尘世界，便会被轰杀殆尽。但很快又会有无穷无尽的藤蔓化生而出，仿似无穷无尽一般。 与此同时，当乐桓多次试着将己身愿力，侵蚀卫易的时候，却只能是徒劳无功罢了。如果说之前离景原的灵力，是一道土墙，那么乐桓的这些愿力，就是可以啃食土墙的硕鼠。但到了卫易这边，卫易的神力则如同一道铜墙铁壁，很难被愿力侵蚀。 之前的一战，打消耗战，乐桓必胜。但这一战，若是打消耗战，则是卫易必胜！ “轮回之道，立！” 随着卫易一声厉喝，乐桓陡然发现，不知何时，卫易已经悄然将神力布满了乐桓周围。在卫易这一声厉喝之后，周围顿时浮现出三千道剑意，缓缓而立，瞬间将乐桓困在其中。 麻烦了！ 乐桓试着想要突破这座轮回剑阵，但当他的神通触及剑阵边缘时，却被迅速肢解，重新化作最精纯的灵力。虽然也有少量威能，可以波及到大阵本身。但总体来说，想要逃离这座大阵，恐怕就要费大力气才行了。 乐桓知道，看来这三年之间，卫易的轮回之道，亦是有了长足的进步。换做三年之前，卫易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乐桓身边，悄无声息的布置出这座轮回大阵的。 被围困于剑阵当中的乐桓，陡然单手向前全力一拍。这一刻，整座红尘世界内部，所有生灵同时挥出一掌。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顿时爆发出来，瞬间冲垮了剑阵。 但是这一掌挥出后，乐桓也无法掩饰的气息衰落了一丝。显然，这一招对乐桓的消耗，绝对不小。 下一瞬，乐桓已经出现在卫易身侧，准备开始进行贴身战。 近身搏杀，卫易也不弱。但和乐桓或是离景原两人比起来，恐怕还真比不上这两人。所以，近身搏杀便成了乐桓唯一胜利的希望。 可惜，卫易并没有给乐桓任何机会。 在乐桓出现在卫易身边的刹那，卫易陡然化作一抔幽冥之海的海水，融入脚下的幽冥之海，随即又在另一个方向出现，与乐桓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与此同时，在卫易原本立身之处，又有海量剑意，骤然出现，袭杀向乐桓。 传闻在上古时代，那位主掌死亡的幽冥之海主人，号称是幽冥之海不灭，己身便不朽。当卫易跻身神位圆满，彻底掌握了所有死亡之道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传言其实并不虚假。幽冥之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看做是死亡大道的一种具现。掌控了全部死亡之道，确实可以在幽冥之海的任意一处化身而出，除非有人能够灭掉整座幽冥之海！ 接下来的近一个时辰里，卫易一直尽可能的和乐桓保持距离，和乐桓打消耗战。倒不是说卫易在近身搏杀方面，就一定怕了乐桓，若是真正的生死之战，卫易亦有近身搏杀的手段。只不过眼下既然有更好的选择，卫易自然不会选择更加危险的近身搏杀。 期间，乐桓也想过再次施展一次众生合力，毕其功于一役，和卫易速战速决。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每次当他打算施展这一招的时候，卫易竟然可以凭借剑意，反过来斩掉他的一部分信仰，让他的众生合力不再完美。这种状态下施展出的众生合力，就算勉强施展出来，也无法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所以乐桓只能放弃。 随着战斗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的气息均开始大幅下降。不过，卫易下降的速度，却是要远逊色于乐桓。 战斗的结果，似乎已经出来了。此刻的乐桓，虽然还剩下不少灵力，但和卫易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以如今乐桓的灵力，就算勉强施展出最强的众生合力，一样无法击败卫易。 “这一战……真是憋屈。” “我这神通，完全被二哥你克制的死死的啊！” 乐桓不禁大感郁闷，从始至终，卫易一直在和他打消耗战，从不和他正面硬撼，只是力求更多的消耗他的灵力。若是在外界，这种消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在这座战场上，偏偏成了胜负的关键。 “我输了。” 最终，当乐桓的灵体已经近乎彻底消耗干净，再难调动出更多的力量时，终于不得不认输。此时的卫易，尚且还剩下小半的灵力，便是两人真正硬拼一击，乐桓也只有败亡的份了。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片五色光芒，陡然笼罩整座战场，将整座战场，全部囊括其中。 “大哥？” “你要做什么？！” 第23章 镇压 五色光华，照耀天地之间，一切神通法宝，只要隶属五行之内，尽皆失效！ 五色仙光，无物不刷，无物不破。 这是后人对离景原神通的至高赞誉。 身处五行之内，离景原便是至强。 那么，若是跳出五行之外呢？ 此刻卫易和乐桓两人，皆感受到强大的压制。这五色光华对他们产生了强大的压制力量，似乎是想要将他们彻底镇压。 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皆是损伤严重，战力所剩无几。若是全盛之时，两人未必挣脱不了这种束缚。但眼下两人的情况，都不容乐观。想要挣脱这种束缚，那就太难了。 “别动！” “我真的不想杀你们！” 离景原缓缓出现在两人身旁，双手陡然握紧，周围的五色光华，顿时显化出一道道五色光丝，向两人缠绕而来。无数五色光丝，不光将两人的灵体死死缠住，更直接缠绕向两人的本命法相。随着这些光丝缠绕的越来越多，两人越发难以动弹，就连灵力都被逐渐控制住。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人都懵了。 离景原，到底要干什么？ 那个最可怕的可能，两人不是没想过。不过，当那个可能出现的时候，两人都本能的不愿意去相信。然而眼下离景原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们最不愿相信的那个可能，逐渐变成了现实。 “老三，我刚刚说了，我真的很希望我能够赢你。” “我真的很希望，我能连续两场，都胜过你们。如此一来，我便无需和你们翻脸，仍是可以得到证道的机会。” “可惜，我还是不够强，没能打赢你。” 离景原露出一抹遗憾神情，和当下所作所为相比，显得十分诡异。 “若是能赢你和小卫，能顺利拿下证道的名额，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我不必和你们两人翻脸，你们也不必有任何危险。” “但既然我输了，你们就必须得留在这里了。” 五色光华镇压之下，乐桓和卫易二人，都再难挣脱。在离景原的控制下，就算两人有心恢复灵体，也没这个机会。 “为了夺取证道的机会，你打算和我们翻脸吗？”卫易终于不得不接受那个最不愿接受的结果，正色道：“别忘了，若是你想违背誓约，你自己的大道根基，同样要彻底崩溃！” 这一刻，三人已是彻底撕破了脸。 卫易和乐桓两人，甚至都弄不明白，离景原为何要这样做！ 三年前三人决定以这种方式分出胜负的时候，便已经立下的重誓。一旦三人违背，不光己身大道会彻底崩溃，就连身后各自势力的气数，也会因此折损崩溃。这是乐桓和卫易两人，不相信离景原会为了证道之机，和他们彻底翻脸的根本原因。 如果离景原真的翻脸，那就意味着他不光自身要彻底折损，就连大离本身，也要崩溃！ “虽然翻脸，但我并没有直接斩杀你二人，只是将你们暂时困在了这里，倒也不算背誓。”离景原幽幽道：“就算天道反扑，既然我并未真的杀你们，这份折损我同样挡得下来。” “不管于公于私，我都未曾想过要杀你们，我只想将你们困在这里罢了。给我百年时间，待我证道之后，自然会放你们出去。至于你们的亲人朋友，我也会尽可能的让他们活下来。妖族之祸，我也会直接挡住，绝不会让妖族踏足修真界半步！” “我所求的，只是率先证道，重定天道的机会而已。” 卫易和乐桓两人，此刻皆是默然。 大意了。 在成道的机会面前，所谓的兄弟情义，竟然如此单薄如纸？也对！这毕竟是关系到未来万年走势的事情，更是关系到各自成道大业，以及身后无数人生死的事情。 卫易和乐桓两人，不是没想过可能会出现类似的事情，也都留下了一些后手。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离景原会已这种方式，血淋淋的撕破三人的情谊。 这一次，和当年的那次不同。 当年三人被迫各自站队，是因为皆身不由己，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这一次，三人都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离景原身为大离皇帝，更是如此。 但他仍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在离景原出手的那一刻，所谓的兄弟情义，自然也就彻底消耗殆尽了。 “坤卢山在上古时代，亦被称作众神山，乃是上古众神号令天下的地方。后来被皇族彻底镇封，不达仙位，绝不可能以蛮力离开此处。除非是历代大离皇帝本人。你们两人留在这里，想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是最好的结果。” “待我证道之后，自会解决一切，会回来接你们出去的！” 离景原说罢，在虚空中单手一拍，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顿时出现。离景原随即进入其中，彻底离开了此处。 随着离景原离开，周围的五色光华，也开始渐渐消退。原本死死缠绕两人的五色光丝，终于开始崩解，卫易和乐桓两人，也彻底恢复了自由。 但两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随着五色光丝开始松动，两人皆是全力挣脱，然后开始以最快速度恢复灵体。小半个时辰后，当两人灵体终于恢复完全之后，卫易和乐桓两人，开始全力出手，希望能够打破周围的空间束缚，脱离此山。 但是…… 就像离景原所说的一样，这座被大离皇祖亲自布置封印的坤卢山，哪怕历经万载岁月，仍是坚固的难以想象。哪怕乐桓和卫易联手施为，仍是无法撼动分毫。 进来的时候，有离景原这位大离皇帝的身份接引，尚且需要三人同时出手。而如今，只剩下卫易和乐桓两人，单凭蛮力想要离开这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要试试最后的手段，我身上还有昔日我派祖师封禁的一件符器，相当于我派祖师以五成力量出手，或许可以破开这里！” 卫易也不废话，当即从识海当中，接引出一件造型诡异的圆盘。这圆盘乃是天玄宗历代传承的一件至宝，唯有掌门以及宗门最强者，才可以执掌，亦是天玄宗最重要的底蕴之一。其中封禁的力量，甚至足以灭杀纯阳高手。卫易也是进阶神位巅峰之后，才得以执掌一件。 昔年天玄祖师在世的时候，确实留下了不止一件。但数千年过去，如今的天玄宗内，也就只剩下了两件而已。一件在卫易手里，另一件则是在身为掌门的荣胖子手里。便是之前围杀雁宝，卫易都不曾用出来。 但眼下，卫易却将其请了出来。 因为当下这个时候，确实已经到了该动用此物的时候了。 若是卫易被困在这里，再好的宝物，也是无用。 在这件圆盘被取出来的瞬间，乐桓陡然感觉到一种心悸。圆盘上毁灭性的力量，让乐桓感到了莫大的压力。随着卫易催动圆盘的刹那，有个说书先生模样的青衣男子，身形陡然显化而出。男人笑容温和，但身上气息却霸绝天地，让人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下一刻，这位被卫易召唤出来的天玄祖师虚影，向前拍出一掌。与此同时，卫易和乐桓两人，亦是同时出手，想要与之合力，打破这方天地的禁制束缚。 “轰隆隆！！！” 这一掌，仿佛穿越了数千年的时光，从数千年前跨越而来，现于此世。在这一掌拍出的同时，整座天地，仿佛要被彻底毁灭了一般，一种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似乎要毁灭一切，彻底摧毁这处封印。 然而，随着这道神通的余波，逐渐消失之后，卫易和乐桓两人，却露出了一抹绝望之色。 即便是天玄祖师留下的神通，依然打不开这里的封印。 或许，天玄祖师在世之时，全力出手，有可能打破。但既然这道神通只有天玄祖师的五成力量，自然也就无法撼动这里的封印了。 待到神通威能彻底散尽之后，远方的神殿，依然矗立，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卫易和乐桓两人，已是绝望。 “连天玄祖师的神通，都打不开这里的封印，看来，我们确实走不了了。” 乐桓不由一阵苦笑。卫易好歹出身天玄宗，还能有天玄祖师留下的手段。但乐桓这边的冰雪神殿，可从未给过他类似的手段。 不是乐桓不重要，而是就算给了乐桓，乐桓也用不了昔年冰雪女神留下的手段。 “难道……我们真的要被彻底镇压在这里了吗？” …… 坤卢山外。 当离景原终于从空间裂缝当中，脱身而出，离景原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既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也不至于让你们有机会顺利证道。” “待我成道之后，或许会找到办法，解决这一切。” “为了……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待上百年吧！” 就在离景原回望身后的时候，整座坤卢山，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万里方圆内，整座坤卢山宛若要被彻底打破。似乎有绝世大妖，要从中挣脱出来一样。 万年以来，这座坤卢山，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然而，在一阵剧烈震动之后，坤卢山却开始渐渐安静的下来。最终，彻底趋于平静。 “看来，不达仙位，确实无法挣脱此山的束缚啊！” 直到坤卢山彻底平静之后，离景原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便是这座坤卢山都无法镇压两人。一旦两人脱困，那个最坏的情况，就会出现。身为大离皇帝，他必须做出选择，在此地斩杀两人。 不过好在，这个最坏的结果，到底还是没有出现。 在这阵剧烈震动停止以后，远方，有个人影极速飞来。 是洛飞飞。 “从今天开始，你亲自坐镇坤卢山这边，彻底封锁此地。我会再请来几位纯阳，以及足够数量的战部，一起镇守此地。”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两个，虽然已经被镇压于此，但恐怕依然还有和外界联系的可能。再说，这两人被镇压了，不管是冰雪神殿还是天玄宗，都不可能坐视不理，一定会派高手前来救援。在这坤卢山之内，他们出不来。可是这两家圣地宗门，到底还掌有什么手段，能否从外面解救他们，我也说不好。” “必须彻底封死坤卢山，绝不能让天玄宗和冰雪神殿的人，踏足坤卢山半步！” “相信我，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将他们镇压于此，是最好的结果。” 洛飞飞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因为她忽然发现，即便是她，此刻也不知道离景原到底在想什么。 但她知道，这件事发生之后，不管是当世还是后世，离景原背信弃义的名声，恐怕无非摘去。 如果离景原真的是只为了一个证道之机，将两人灭杀于此，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离景原如今依然选择了镇压，并没有伤了两人的性命。 所以洛飞飞坚信，离景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既然有苦衷，为何不说呢？ 就算不能和其他人说，为何连自己也不能说呢？ 离景原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雄伟的坤卢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肃然离开。 “给我百年，我一定能解决所有事情。” …… 坤卢山上的事情，虽然极为隐秘，但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就像离景原猜测的一样，就算已经被彻底镇压，卫易和乐桓两人，仍是有和外界联系的能力。天玄宗这边，在卫易离开之前，曾以替身果留下了一尊化身。玉州界主府那边，乐桓同样炼化了一座信仰化身，与之心意相通。 之前两人留下各自化身，只是为了在各自不在的时候，坐镇各自的势力。 但如今，却成了两人传递消息的通道。 数日之内，有关坤卢山那边的变化，就传遍了各大势力。对此，不管是天玄宗还是北方四界，都没有任何隐瞒。 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由此而始。 第24章 变天了 修真界，要变天了！ 尽管直到目前为止，修真界内几大势力，都还没有太多异动，前线也尚且稳定。但是，坤卢山那边的事情，仍是无法避免的流传开来。越来越多的高阶修者，开始得知这个消息。 身为大离皇帝的离景原，忽然囚禁了北方四界议长乐桓，以及鱼龙岛岛主卫易。 这场坤卢山之变，发生的太过突然，事先也没有任何人预料过这个结果。而且事先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也不知道三人去坤卢山干嘛。不过，卫易和乐桓被镇压，这件事产生的后果，所有人都不知道最终会走向何方。 这两人，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天玄宗和北方四界，已经在第一时间通过官方渠道，直接向大离进行沟通，要求释放两人。但咸安城方面，却始终矢口否认，并不承认镇压了卫易和乐桓。一时之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很难分清哪一种是真的。 鱼龙岛上。 身为天玄宗掌门的荣胖子，此刻脸色极为难看。今天选择几位明面上的纯阳高手，齐聚于鱼龙岛上，各脉的首席长老，亦是无一缺席。大家都知道，卫易真的被扣押，这件事对整个天玄宗而言，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 “坤卢山的封印极强，就算我动用了祖师留下的符器，依然无法撼动分毫。看来，就像离景原说的一样。不达仙位，恐怕确实无法从内部突破出来了。” “至于外部营救，恐怕只会更难。之前我们进入的时候，是离景原主动定住了准确位置，并且集我们三人之力，才暂时打开了入口。没有离景原这个大离皇帝引导，就算来十位纯阳，也未必能从外部打开。” “早些年第一次坤卢山之会的时候，坤卢山上聚集的纯阳高手，可不止十位。但结果大家也都知道，别说进入其中，就连察觉到坤卢山内部的封印世界都做不到。” “想从外界营救，绝不可能。” 随着卫易对目前的情况进行说明，天玄宗一众高层，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卫易被镇压，天玄宗损失的，可不单单是一尊绝顶高手。以卫易如今的身份，就算天玄宗再多上五位纯阳，都无法和卫易一人相比。而且，卫易是天玄宗目前最有希望证道的存在，一旦卫易被镇压，那么天玄宗的整体战略，都需要更改。 这其中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 “离景原这次镇压我，显然是早有准备，我怀疑接下来他恐怕有大动作，可能会对我派或者北方四界不利。” 卫易的这个猜测，荣胖子和其他天玄宗高层，其实也早就想到了。离景原这次镇压了卫易和乐桓，明显是为了证道之机。不过，以大离目前直辖几界的气数，恐怕根本不足以支持离景原证道。如此一来，离景原想要证道的话，未来便一定会主动扩张，让修真界重新燃起战火。 而且，成道之机已经近在眼前，离景原又是突然发动，镇压了卫易和乐桓两人。接下来的出手，想必也不会慢，会选择以雷霆手段，迅速进攻，尽可能的拿下更多的地盘，减少伤亡。 “这点你放心，我已经传令徐崤、李虎两人，回防两江那边的临兰江防线。王虎臣也已经回到了丽水那边，至于星海，则是暂时有王垂志管辖。战部方面，各地的后备战部也开始逐渐启用。十日之内便能全部集结完毕，想来不会有事。” 卫易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在如今天玄宗够强，就算他暂时被扣押在坤卢山，也不会出现失控的局面。如今的天玄宗，返虚超过百位，纯阳也有多位，足可以镇压五界。四位名将，更可以将天玄宗沿岸守得密不透风。短期之内，根本不用担心。 “现在最麻烦的，还是如何解救你。” “只是经你这么一说，坤卢山那边，你等于是彻底出不来了？” 荣胖子看向卫易这具化身，卫易只得无奈一笑，道：“我也在想办法。不过，宗门这边没必要派高手去坤卢山救我了。来的人少了，没有任何意义。来的多了，只怕……” 卫易的这个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天玄宗高手虽然不少，但如今离景原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实在不好说。而且，坤卢山又位于大离的地盘之内，如果派遣多位纯阳去坤卢山救援，一旦被离景原设局围杀，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目前安全暂时无碍，只是被彻底镇压了而已。” “宗门这边，无需来救我，先让我自己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脱身再说。” …… 被镇压在坤卢山内，卫易和乐桓两人，都没有失去和外界的联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玉州前线，已经收到消息，离景原已经开始率领战部，突破玉州边境防线，进攻玉州腹地了。东连呼邪已经返回玉州，但其麾下精锐战部，都留在了南方。想要组织起有效防御阵线，恐怕没有十日时间，是做不到了。” 乐桓脸色难看至极，卫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来，离景原已经将北方四界，选做了接下来的主攻对象了。 也对。 相比天玄宗，北方四界确实要更好打一些。北方四界的精锐战部，大部分都在前方的两族战场上，想要返回北方四界，最快的方法就是通过云道。但是，通过云道返回北方四界，势必要经过咸安城直辖的几界，这显然是绝不可能的。除了精锐战部之外，乐桓身为四界之主，被镇压在坤卢山内，而冰雪神殿殿主东连，则无法离开冰原。这样算下来，顶尖高手也就只有宝静和尚一人而已。 至于天玄宗，就算没了卫易，精锐战部依然还在界内，要比北方四界难打很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天玄宗有四位名将，目前都在天玄宗自家地盘上。而北方四界仅有的一位名将，之前却在前线战场。大离最强的名将离景原，此时完全带领战部进入玉州后，完全就是一马平川的战局。 所到之处，根本没有任何阻挡能力。 “我希望天玄宗能够帮我一个忙，允许我取道东海，通过东海和林州的商路，将前线战部运回去，可以吗？”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卫易对此并没有拒绝。虽说让北方四界的大规模战部，直接穿过天玄宗腹地，实在是有些危险。但以目前双方的情况来看，只要天玄宗盯得紧一点，倒也问题不大。 “只是……就算如果取道东海返回的话，那些战部最快也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回到北方。这期间……” 卫易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没了云道，想要大规模从前线运兵回冰原，这无疑是天方夜谭。就算天玄宗愿意帮忙，等到这些精锐战部返回玉州的时候，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尽力吧！”乐桓无奈苦笑道：“精锐战部，尽可能的拉回北方。至于前线的普通战部，若是他们愿意留在南边的话，我愿意把这些战部的指挥权，都交给你们天玄宗，也算是还了你们这次借道的情谊。” 事已至此，似乎只能尽量补救了。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乐桓忽然正色道：“按照当年我们签订的坤卢山和约，离景原是绝对无法统领大离，主动向冰原开战的。若是真的开战，咸安城自身的气数，肯定会彻底崩溃。但现在看来，离景原似乎有办法，彻底免除这个后患，我倒是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其实同样是卫易乃至所有大势力共同的难题。 离景原到底是如何做到，可以违背昔年盟约，避免大离整体气数折损，同时可以向北方四界发起进攻？反观北方四界，虽然按照昔年坤卢山和约，在大离主动挑起战事的时候，可以进行防御反击战。但这种防御，却无法离开北方四界。也就是说，昔年的坤卢山和约，成了如今大离最强的一张护身符！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根本没有别人打他的份！ “还是先想想如何离开这里吧！”卫易不再去操心外界的事情。外面的事情，自有宗门那些老辈操持，暂时无需他关心。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 短短数日之间，几大势力纷纷发出调令，要撤回前线战部。 既然大离已经主动开战，那么其他几家继续维持前线战场的现状，也就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大离既然能够向北方四界主动开战，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将矛头指向自家？ 于是，当大多数战部接到调令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天要变了。 已经维持了百年的前线战场，前线已经彻底压制妖族的大好局势，在离景原动手的那一刻，便注定已经分崩离析了。 “目前前线战场的地盘，大概有两界之地。这两界之地，虽然不能尽数被我们纳入掌控范围，但却可以尽快占领更多的地盘。未来妖族一旦北上，这两界之地，就会成为我们最佳的战略纵深。” 对此，天玄宗高层很快做出的决断。和其他几大势力不同，当其他几大势力，开始纷纷向后撤军的时候，天玄宗的战部，却主动走出丽水防线，向前进发，接管了一座又一座坚固的戍堡。 虽然几大势力，都对外宣称没有放弃前线战场，目前的调动，只是临时的换防而已。但谁都不是傻子，看到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之后，大家都心知肚明。 前线战场，辉殿……所有的这些，都已经名存实亡了。 “这些戍堡，就留给你们了。我们走了之后，未来对抗妖族的战争，就交给你们了。” 在天玄宗接管前线战场的过程当中，虽然也遭遇了很多抵抗，但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更有很多战将，主动将自己驻守的戍堡，完整的交给了天玄宗，希望天玄宗能够接过对抗妖族的任务。更有很多修者，选择脱离原有的势力，直接加入到天玄宗战部，继续留在前线战场。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迅猛，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不过，在撤退的过程当中，大离的前线战部，却是被天玄宗全部扣了下来，禁止通过天玄宗方面的云道。而落霞岛方面，同样也拒绝了大离战部的申请，坚决拒绝大离战部通行。 如此一来，身在前线战场的大离战部，就被彻底挡在了丽水以南，想退都退不了。 更让大家匪夷所思的是，就在这场变故发生的同时，大家陡然发现，不知何时，前线的所有大离高级战将，都早已被撤的一干二净。就连精锐战部，都已经被大离以换防的名义，撤回了大离内部。前线战场剩下的，要么是一些杂牌军，要么是一些可以随意抛弃的非主力战部。 至于大离的三位前线名将，更是早已撤走。就算有人想暗中截杀，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而当大家追溯大离换防情况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早在两年多以前，大离便开始了这种换防。无声无息之间，已经将所有前线精锐，全部撤回了大离。 “通知王虎臣，不要放走任何一个大离战修！所有大离战修，就地解除武装！要么重新整编，继续留在前线，对抗妖族！要么……敢抵抗者，全部以叛乱罪名，杀无赦！” 天玄宗高层很快做出了反应，掌门荣多福第一时间对丽水前线下达了命令，要求在前线彻底解决大离所有的残余武装。对此，大离方面除了简单的抗议，以及在内部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天玄宗头上之外，竟是直接放弃了那些前线战修，再未做出任何营救之举。 这是一个阴谋。 至少在两年之前，大离就已经开始准备的阴谋。 随着几大势力同时撤回前线战部，妖族方面，开始大举入侵。虽然天玄宗名将王虎臣，迅速接管了前线战场，开始组织防御，但前线战场上，依然无法避免的出现了溃败。原本稳定的前线战场，瞬间出现了溃败之相，妖族战部长驱直入，拿下了大量的地盘。 直到三个月之后，前线战场之上，才终于出现平衡。但在这三个月里，前线战场至少丢掉了半个修炼界的地盘！ 人妖两族，攻守之势，顷刻调转。 第25章 我意已决 随着一场极为隐秘的会议落幕，妖族五家大势力，终于难得达成了一致。趁着修真界目前局势不明，要尽快向前进攻，力求争取更多的战略空间。 这是百年以来，妖族最好的一次机会。 在人妖两族的战场上，百年来妖族一直处于绝对的下风。高手方面，如今妖族整体逊色于修真界，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顶尖战将方面，妖族如今只有六位名将，太虚金睛猿一族有两位，其他五大势力各一位。而修真界这边，却有十三位名将。即便之前离景原没有到前线指挥战斗，修真界的名将数量，依然是妖族的两倍。 至于战部方面，修真界的战部数量，一样要远超妖族。这是人妖两族的先天差异决定的，人族生来就有智慧，即便炼气期修者也能组成一支战部。而妖族这边，四阶以下的妖族，除了充当炮灰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是修真界后方向前方运送战部的成本太高，只能运送一些精锐战部，两族战场恐怕早就被修者战部给塞满了。 妖族这边，唯一的优势，就是底层炮灰更多一些，毕竟那些底层妖族，没有任何智慧，在高阶妖修的驱赶下，从不畏惧死亡，是最好的炮灰。但在修真界一方建造了大量戍堡，组成了一道强大的防御网络时，这一招也不太管用了。而且，百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妖族的白骨天灾，消灭了太多的低阶妖族。就在白骨天灾刚刚结束后没多久，修真界就和妖族整体开战了，导致妖族一直也没有太多时间，来恢复低阶兽潮的数量。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些家底，都得送到两族战场上去消耗。 不是没有妖族提出，暂时休养生息三十年，先将妖族内部的低阶妖族数量，恢复一下再战。可是前方有修者的强大压迫，步步紧逼，妖族哪还有这个机会？如果派出去的低阶妖族数量不够，修真界扩张的速度，就会更快。 整整百年的大战，妖族方面一直处于下风。昔年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几乎已经被修真界全部占领，并且建造了密密麻麻的戍堡，固若金汤。 直到今天。 坤卢山之变，无疑是对妖族最好的一个消息。修者联军的撤退，给妖族带来了巨大的机会。原本在两族战场上，修真界的名将以及高手的数量，都全面压制了妖族，而且还采取以守待攻的战术，让妖族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但现在，当几大势力纷纷撤军之后，前线就只剩下了天玄宗一家！ 也就是说，接下来，整个妖族可以联手对付天玄宗一家。天玄宗如今虽然也有四位名将，但对上妖族的六位名将，还是落了下风。就算加上原陵曹家，仍是无法扭转劣势。至于高手方面，天玄宗就算这些年休养生息，高手数量不少，难道还能比得上整个妖族？ 必须趁着修真界内乱，尽快占领更多的地盘！至少，要将战线推进到丽水防线，以及星海修炼界边缘。甚至有的妖族已经叫嚣，要在最短时间内，打垮天玄宗！ 两族战场。 在一座刚刚废弃的戍堡内，有三个体态特殊的男人，站在戍堡城墙上，遥遥北望。这三人皆是金发金眼，身材高大。一位是如今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族长，猿啸琥。另外两位，则是如今太虚金睛猿一族的两位名将，猿晔与猿鞍山。 这座戍堡，刚刚完整整体建造后不久。戍堡的核心大阵，已经建造完成。按照以往辉殿指挥的惯例，每打下一块新地盘之后，都会以最快速度，建造一座戍堡。由哪一家的战部打下来，就由哪一家负责建造。辉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最短时间内建造完成。 前线战场的戍堡，也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最低等的丁等戍堡，就连化灵后期都能破坏，但最高等的甲等戍堡，就连周天境后期都未必能够一击破坏。 此刻三妖脚下的这座戍堡，就是一座刚刚建造完成的甲字头戍堡，隶属于两剑山。若是以往的话，在这座戍堡的基础大阵完成之后，就该由两剑山的战部入驻。至于戍堡内部的一些精细功能的建造，一般都是在战部入驻之后，三年以内的时间完成。 所以，这座戍堡除了最基础的防御能力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的功能。 如果没有坤卢山之变，这座戍堡，会在未来的三年之内，逐渐完善，成为无数妖族殒命的地方。 但如今，随着坤卢山上那件事情的发生，这座戍堡，几乎是被妖族兵不血刃便拿了下来。 “奶奶的！要不是修真界那边出了问题，就这样一座戍堡，在配备完善的情况下，我们不折损十位以上的九阶大妖，再重伤甚至战死一位返虚妖王，根本就别想打下来。” 妖族名将猿鞍山，在参观完整座戍堡之后，不禁大为感慨。 “只可惜，这座戍堡的核心阵基，已经被彻底破坏了。估计两剑山的那些剑修，也是知道以这座戍堡的位置，不可能被天玄宗所接收，只会落入我们之手，所以才会在临走的时候破坏。若不是这座甲字戍堡，建造的实在太过坚固，他们连破坏都需要很长时间，恐怕他们连毛都不会留给我们一根！”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族长猿啸琥，忽然询问道：“百年一来，我族一共打下过几座甲等戍堡？其中有这么完善的吗？” 猿鞍山不禁一时语滞。 娘的！族长这也太会揭短了…… 百年一来，太虚金睛猿一族，在两族战场上拿下过的甲等戍堡，不超过十座。而且每次胜利，都需要付出巨大的战损。至于像脚下保存这么好的，那就更是一座都没有了。而这几次攻占甲等戍堡的战役，有一半都是猿鞍山主持的。 这个战绩，对一位名将来说，显然算不上好。 可猿鞍山也没办法。因为之前百年当中，就算他能够承担巨大的战损，打下一座甲等戍堡。但戍堡内的修者，依然有充足的时间，在戍堡陷落之前，将戍堡彻底毁掉。就算妖族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如今修者主动放弃。 族长猿啸琥似乎并没有在意身旁这位妖族名将，到底在作何感想。他只是继续遥望远方，悠悠然道：“其实，不光过去百年，过去一万年，都是这样啊！” “只要修真界内部不出乱子，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修者。” “能打败修者的，从来都是他们自己啊！” 简单的感慨之后，三名妖族返回戍堡内部，就在戍堡内部原本属于修者战部的作战室当中，十几位妖族战将，早已在此等待多时。一场前线妖族作战会议，即将召开。 在这十几位妖族身前，一张囊括了小半个两族战场的巨大沙盘，显现而出。沙盘上标准了许多戍堡，这个方向，便是接下来太虚金睛猿一族的主攻方向。 “我们需要修改一下战略目的。” “接下来半个月的战斗当中，不以歼灭修者主力为战斗目的，而是要以占领更多的完好戍堡为目的！” “我想，诸位应该都很清楚，一座尽可能完好的戍堡，对我们而言，到底有多大意义吧？” 族长猿啸琥神情凝重，看向身前的沙盘，郑重道：“两族战场上，修者这百年来建造出来的戍堡体系，若是让我们来建造的话，恐怕至少要三百年到五百年？” 十几位妖族战将，尽皆沉默不语。 这是事实。 妖族方面，最擅长打妖海战术，让那些低阶妖兽去做炮灰。但同时，像这种大规模建造戍堡的工作，只有高阶妖修才能完成，低阶妖兽根本做不到。反观修者，就算是最底层的炼气期修者，虽然不能主持建造，但做一些基础简单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所以，百年以来，修者可以依靠戍堡战术，肆无忌惮的欺负妖族。但妖族哪怕明知这种战术的优势劣势，仍是无法复制这种战斗方式。 因为以妖族的建造速度，还没等戍堡建造完成，修者就重新打过来了。 “坤卢山事变之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修真界内部不可能平静，更不可能再次拥有过去百年的联手状态。我们未来的主要敌人，极有可能只是天玄宗和落霞岛这两家而已！” “占据了更多的完好戍堡之后，我们也能采用戍堡战术。至于现在，杀伤更多的修者，对我们没有多少意义。这些修者，基本上都不是天玄宗或者落霞岛的人。我们的目标，就是掌握更多的戍堡。掌握了更多的戍堡，未来和落霞岛乃至天玄宗战斗的时候，便可以轻易对天玄宗造成巨大杀伤！” 族长猿啸琥的一番话，等于是定下了未来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战略。就算是两位名将，也不能违背。更何况两位名将也深知，占据更多的戍堡，到底有多大的好处。 修真界花了一百年的时间，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战死了数不清的修者，才打造完成了这片戍堡防御体系。然而如今，却一朝全都送给了妖族，实在让人唏嘘。 “天玄宗动作很快，丽水防线那边，天玄宗的战部已经开始大范围进入两族战场，接手各派的戍堡。我们必须抢在天玄宗之前，拿下更多的戍堡。” “现在拿下的戍堡越多，我们将来就能更轻松的打垮天玄宗！” “是！” 十几位妖族战将，先后离去。整个作战室内，只剩下了族长猿啸琥自己。 猿啸琥随即再次看向那张沙盘，冷笑了一声。 “能打败修者的，从来都只有修者自己。修真界要是不内斗，我们哪还有机会？” “可问题是，修者天生拥有智慧，天生都有私心。想让他们不内斗？可能吗？” …… 当修真界几大势力，开始纷纷从前线撤军的同时，却又有两家逆风而行，非但没有撤兵，反倒是主动向两族战场内继续派遣更多的战部。 其中一家，是天玄宗。 另一家，是落霞岛。 不同于天玄宗之前一直在海域战场战斗，落霞岛在之前百年时间里，一直都在两族战场上正面参战。 落霞岛选择主动接手更多的戍堡，原因其实和天玄宗差不多。因为在落霞岛方向，大部分戍堡都是落霞岛自家建造的。而且，如果放弃了这些戍堡，将所有战部收缩回天南界内的话。那么未来妖族一旦北上，战火会直接推进到天南内部！ 一个只有一界半地盘的落霞岛，和一个已经占据至少五界之地，又将拥有前线战场近一界之地戍堡防区的天玄宗，哪一个更好打？ 答案不言而喻。 这一日，落霞岛上，身为掌门的谢弦歌，再次召集了落霞岛所有返虚以上的长老，以及宗门内所有重要修者，要进行一场最高等级的议事。 除了宣布落霞岛未来的防守规划，以及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落霞岛向前线派遣战部，接手所有戍堡，并且开始重新大规模募集战修，增加战部数量等一系列事情之后。最后，掌门谢弦歌的一个决定，让整个议事大殿内所有返虚长老，鸦雀无声。 “接下来，我会亲自去一趟坤卢山，试着把卫易和乐桓救出来。” “我知道，这次坤卢山事变后，冰雪神殿和天玄宗两方，暂时都没有主动前往坤卢山营救他们。但这一次，我们必须主动将他们救出来！” “如果这两人能够被救出来，前线战场的局面，还有缓和的可能。如果他们彻底被咸安城方面镇压，我想你们很清楚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两族战场崩溃之后，妖族如果选择北上，选择我们落霞岛的可能，要远大于天玄宗！就算选择了天玄宗，未来咸安城如果趁机吃掉了北方四界，统一了整个修真界北方，届时再挥师南下，我们没有任何机会！就算到时候大离选择了观望，只要离景原顺利证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 “这次，我已经决定，独自前往坤卢山。” “反对者，杀无赦！” 大殿当中，回荡着这位女子掌门清冷的声音，所有落霞岛高层，尽皆失声。 第26章 实相般若 卫易和乐桓两人，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逃离坤卢山。 这看上去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坤卢山内部，是昔年大离皇祖亲自布置的封印，就算来一尊仙位，能不能破的开都是两说。而卫易和乐桓两人，显然没这个资格。至于外界，这些日子以来，天玄宗和北方四界的一些谍子，也发现了大离影卫在坤卢山周围密集行动的痕迹。毫无疑问，坤卢山外围如今也被离景宜布置了重重守卫。指望天玄宗和冰雪神殿的高手前来救援，似乎也不太可能。 一切，似乎都已经到了绝境。除了束手待毙之外，两人似乎已经没了任何机会。 然而这一日，卫易却陡然从入定的状态当中醒来。在卫易醒来的刹那，卫易身上瞬间多了一种无法言明的东西。 在卫易醒来的同时，一直也在旁边入定的乐桓，同样被卫易惊醒。 “怎么？修成了？” 卫易微微皱眉，先是点头，但复又摇头。 “这实相般若之法，实在是厉害。在神魂领域的造诣，丝毫不输我天玄宗内部的一些秘传手段。在一些特殊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只可惜，我并不擅长神魂之道，只是粗通。想要彻底悟透此法，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这期间会不会遇到瓶颈，也不好说。” 乐桓则是无奈摇头一笑，卫易这话，虽说确实是实话，但对他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须知这实相般若之法，乃是禅修的法门。卫易走的并非禅修一道，对禅修的手段连入门都谈不上，却能在乐桓之前，对这门手段有所领悟，怎能让乐桓服气？ 不过，乐桓也知道，天玄宗本就是以神魂道立身，在涉及神魂的方面，卫易领悟迅速，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虽然没有彻底修行成功，但我倒是可以试试，暂时让神魂达到所谓的虚化状态了。” 卫易陡然双手合什，一道虚幻身影，陡然自卫易身体内分离而出，立于卫易身侧。 乐桓脸色不由更加难看。 这已经不是入门这么简单了，而是已经接近小成了！ “实相般若之法，乃是当年圆台一脉的一位不知名高僧，穷尽一生之力创造出来的法门。可惜这位高僧，最后也没有彻底完善这种法门，并未真正将此法发展到他设想的地步。” “按照这位高僧的设想，这实相般若之法，若是真的能够彻底大成的话，神魂可彻底摆脱一切束缚，得自在解脱。世间万物，皆无限制，甚至可以单凭一缕神念，逍遥游古今，达到真正的大自在层次。” “只是，那样的层次，别说是这位高僧，就连昔年的不空祖师，也还差的很远。” 卫易不由对那位不知名的高僧心生敬意，虽然未曾证道，但他的这种勇敢，却让人动容。以未曾证道的修为，去奢望一种连证道仙位都未曾达到的境界，这本身就是一种大无畏。更可贵的是，这位高僧还创造出了一部分法门，尽可能的将其完善了！ “历史上也曾有许多禅修，修习过这门秘法。可惜，这门秘法并未被真正完善，加上修行困难，修行条件苛刻，所以极少有人知晓。” 连卫易和乐桓两人，都需要艰难参悟的法门，这其中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能够修成的修者，放眼整个禅修历史，恐怕都不多。就算有那么寥寥几人，又有谁会去参悟一门没有完善，而且最后也不知道能修成什么样子的法门呢？ “不过，此法若是真的能修成的话，修行到设想当中的那种境界，那就真的厉害了。自身神魂可得大自在，做到真正的万法不侵。不过那种境界，恐怕也只有仙位才敢去奢望了。” 短暂的谈论之后，卫易开始起身，望向高天之上的那些神殿宫阙。 被困在这坤卢山内部，花了大力气修行这门禅修秘法，两人自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想要给自己找事情做打发时间。而是因为一旦修行成功这门秘法，两人说不定便有机会，从这坤卢山内部离开！ “我先试试这秘法的玄妙！” 卫易灵体依然留在原地。然而分化出来的那一缕虚幻身影，却很快漂浮而上，向远方那些神殿宫阙飞去。 厉害了！ 尚未修成此法的乐桓，自然心生羡慕。而卫易本人，此刻同样感慨。这实相般若之法的奥妙，只有真正掌握之后，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厉害。 卫易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修成此法，其实并不是因为出身天玄宗，精通神魂之道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这实相般若之法，和他的轮回之道，有所契合。 卫易的轮回之道，力求天地万灵万物，皆可轮回转化。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世间生灵的一抹真灵，却是永恒不变的。卫易曾请教过那位恒秀和尚，作为禅修历史上唯一一位近乎完美转世的禅修，恐怕无人能够比恒秀和尚更了解转世轮回的过程。而在恒秀和尚的解答当中，轮回之时，便是抛去前世的一切，彻底斩断前世的诸多联系。前世的修为、法宝、因果等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尽可能的抛却。抛却的越干净，转世轮回便越有可能成功。 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唯一不能抛却的，就是自己的真灵。对于真灵到底是什么，禅修历史上曾有很多解释，天玄宗也有类似的理论。但这些东西，如今在卫易看来，似乎都无法完美解释真灵到底是什么。就连所谓的真灵，到底是否存在，也说不好。 在如今的卫易眼中，卫易更愿意将之当成所有的记忆，以及所有的大道感悟。只要有这些东西在，其他的法宝、灵体等等，其实都可以再次修炼。 而这实相般若之法，便是凝聚出己身真灵，彻底摆脱自己的灵体躯壳，以期达到所谓的自在之境。 灵体确实无法离开坤卢山，但是……若只是真灵呢？ 这便是卫易和乐桓的思路了。 除此之外，卫易更是将主意打到了那些神殿当中。准确来说，是最高处的那十二座神殿虚影。 按照离景原所说，此处所有的神殿，其实都是实体。只不过是被大离皇祖封印起来，封印在万年之前，永远和如今有着时间差距，所以绝对不可能触碰的到。 但是，最高处的那十二座神殿，可就不一样了。 离景原未必知道，那十二座主神殿的真正底细。但卫易却知道，此处的十二座主神殿，绝对都是投影，或者说是一种规则显化。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通过这些投影，召唤幽冥之海的规则降临，或者直接通过死亡主神殿的大道投影，让自己的真灵返回幽冥之海，然后再回到修真界？ 到底能不能做到，卫易也不知道。 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 随着卫易显化出真灵，开始接近那些神殿虚影，卫易开始渐渐感觉到了极大的阻力。这种阻力，很难言明。但既然感受到了这种阻力，卫易敢打赌，自己选择的方向，应该是对了。 之前以灵体虚渡之时，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阻力的。 “不过……当年大离皇祖为何要选择封印这些神殿，而不是直接毁掉这里呢？” …… 一袭红衣，离开天南修炼界后，穿越整个炎州以及丰州，一路向着那座坤卢山而去。 从始至终，这位落霞岛岛主从未遮掩过气息，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入了大离的地盘。这位红衣女子，仿佛是想用一种最蛮横的姿态告诉大离：我来了，你们大离看着办！ 当时女子，能够如此蛮横到让人觉得霸气的程度，恐怕也就只此一人了。 当时修真界内，四位公认的大宗师皆是男子。而在四大宗师之外，有望稳定同等高度的女子，便只有两人。一个是如今的冰雪神殿殿主东连，不过东连向来不出冰原，世人知其名讳者也较少。 另一个，便是百年前以百岁之龄，继承落霞岛岛主的谢弦歌。 后者曾在两族战场上，交手过多位妖族纯阳，从无败绩。而且每一场大战，都打得酣畅淋漓，打出了女子的霸气。 难怪有人见过谢弦歌的战场厮杀之后，会生出感慨：原来世间女子，也能霸气至此。 在谢弦歌离开天南的同时，大离钦天院便已经得到了消息。然而即便如此，大离方面仍是没有派遣哪怕任何一位返虚，前去阻拦这位落霞岛岛主。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在那场坤卢山之变后，大离已经隐隐成了各方针对的对象。所有隶属于咸安城的高手，只要出现在大离的疆域之外，几大圣地都会心有灵犀的进行围杀。另外，离景原主动领兵，进入玉州征战，也带走了一大批高手。大离内部，有很多要地需要高手坐镇。坤卢山那边，也需要数量足够的顶尖高手。 如此一来，大离的顶尖高手，数量反倒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而想要阻拦谢弦歌，纯阳之下的强者，没有任何意义。至于纯阳强者，如今大离根本抽调不出任何一位。 如今的大离，正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所以，咸安城方面只能做出决定，任由谢弦歌前往坤卢山。不过，咸安城方面倒也未必太过担心。因为以坤卢山那边的守卫情况，即便是谢弦歌，也未必就能讨得到好处。 然而，就在这位红衣女子，刚刚进入波州境内后不久，有个中年男人出现，却将这位落霞岛岛主暂时挡了下来。 男人并非什么绝顶高手，直到今天，也不过周天境修为而已。 但是，当男人出现在谢弦歌面前的时候，她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不管昔年有过什么样的恩恩怨怨，他始终是她的父亲。 谢希年盯着眼前一身红衣的谢弦歌，只是笑意温纯。百年之前的那些年，落霞岛与大离正面开战，当时的谢希年，便成了大离手里的一张牌，用以要挟谢弦歌的牌。大离方面也知道，这对父女昔日的一些恩怨，知晓不可能单凭谢希年这张牌，便彻底要挟住落霞岛。但手里有这张牌，总比没有好。至于坤卢山和谈之后，落霞岛倒是也曾主动向大离提出，希望能够将谢希年接回天南，大离也欣然同意。然而谢希年对此却最终选择了拒绝，并没有前往天南，而是选择留在了咸安城，继续做他的大离京官。 当时，谢希年只是给远在天南的女儿，捎了一句话。 “我是大离的臣子。” 仅此而已。 多年未见，父女二人都已是变化极大。谢希年虽是周天境修为，但他的周天境，不过是强行提升的那种，以他的寿元，当下也开始显得有些苍老，已是满头花白。至于谢弦歌，如今做了百年落霞岛岛主之后，身上那种无法言喻的冷冽气质，已是让人胆寒。虽然容貌并没有太多变化，但这种气质的改变，却仿佛已经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父女二人，多年不见，重逢之后，一时间竟是无言。 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去坤卢山，打算做什么？难不成，你打算以一人之力，将整个坤卢山掀开？” “你应该知道，大离在坤卢山布置了重重守卫。即便你如今是落霞岛掌门，修为高绝，一样没可能独自一人破开重重守卫，突围进去。” “就算你进得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冰雪神殿和天玄宗两家，都没有派人过来？坤卢山的封印，远比想象的要强大的多。单凭你一人之力，就算到的了坤卢山，也绝对破不开封印。”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坤卢山重伤，或者死在了坤卢山，落霞岛未来该怎么办？没有了你的落霞岛，如果妖族选择大举入侵落霞岛，多少天南修士要因你而死？” “……” 从始至终，一直是谢希年在尽力劝说，谢弦歌则是老神在在，似乎是在听，又似乎没有在听。 谢弦歌只是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当时他们还很年轻。她记得，当时他送给她一支符笔。后来，她去了东海，他又送了她一枚钗子。 只可惜，后来终是错过了。 “谢希年，你知道吗？” 谢弦歌忽然开口，笑盈盈道：“上一次他差点死掉的时候，我还了他符笔的情分。” “这一次，我打算把钗子的情分，也还给他。” 第27章 女子如何霸气至此？ 一艘挂有明黄色挽旗的云梭，降落在坤卢山边缘的大离军营当中。除了那代表大离至高权柄的明黄色挽旗之外，这艘云梭上还印有大大的‘张’字。 于是，所有大离战修，在看到这艘云梭的时候，都知道那位大离名将张香涛，已经抵达了坤卢山。 这位如今在大离军界，堪称资历最深的老将，走出云梭后，抬头望了眼远方的坤卢山虚影，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的大离军界，却是无人能够比这位老将资历更大了。因为张香涛本该是多年之前，就该寿元耗尽故去。只是后来大离以秘法，将几位名将提升至返虚修为，这才让张香涛活了下来。而这位老将所有同代战将，都早已故去，便是另外两位名将，米晟和韩药师两人，也都比张香涛小上许多。至于那些和他同龄的返虚，则并非军界中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位老将，从嘉裕年间的暗流涌动，一直看到了如今的风云变化，见证了数百年来的兴衰起复，见过无数悲欢离合，生死存亡，一颗心早已坚硬如铁。但是今日，张香涛仍是再次叹了口气。 一口气，叹尽数百年沧桑变迁。 何必呢？ 难道，真的就不能好好谈？非得再次打得天崩地裂？ 百年之前，有人于危难之中，扛起天倾，挽狂澜于既倒，将整个修真界从战火当中带了出来。而百年之后，同样还是这批人，却又要将整个修真界，再次推向战火连天。而且这一次，弄不好便是天塌地陷，万劫不复的境地。 何苦来哉？ 几乎就在张香涛走出云梭的同时，两位大离宗室纯阳老王爷，雷炎王和青阳王两人，已经现身于云梭外不远处，前来迎接张香涛。 “见过雷炎王。” “见过青阳王。” “香帅有礼了。” 三人相互见礼之后，并肩而行。三人皆是旧识，而且算是同一个时代的老人。如今大离内部，像他们这个年岁的老人，无一不是返虚以上的存在，彼此之间有交情的，那就更是少见了。 随后，三人沿着一条崎岖山路，缓缓登山而行。 “有香帅亲自镇守，坤卢山这边，可保万全了。”青阳王轻笑道：“两位纯阳，十位各境返虚，再加上数十支精锐战部，以及坤卢山周围的地方协防战部，影卫更是隐藏于暗中，再加上香帅你居中调度，陛下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老成持重的张香涛，看了眼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山路，摇头道：“我们其实都只是外围防御力量罢了，我们的任务，只是阻止其他高手接近坤卢山。但要说镇压这两人的话，还是要靠坤卢山本身的力量。” “影卫刚刚传来消息，说那位天南之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不认为那个谢希年能够挡得住她。不说北边的宝静和尚，或者南边的荣胖子和那一大推天玄宗高手，光是这位天南之主，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够轻松挡下来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三人倒也都没有太过紧张。 无法轻松挡下来，但是，付出一些代价之后，还是可以的。 大离这次明面上便部署了极为惊人的力量，有张香涛这位名将和两位离氏纯阳老王爷。而在暗中，大离这次更是布置了无数的手段。实际上，若不是玉州前线战事太过要紧，离景原其实很想再抽调一位名将，两位纯阳，过来镇守坤卢山。 不过，玉州那边，同样也很重要，离景原所求的，不是单纯镇压两人，而是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北方四界，所以必须尽可能的集结更多的力量进攻玉州，如此而已。然而对坤卢山这边，离景原仍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布置了许多后手。 “要说这位天南之主，也是有情有义。”青阳王不禁感慨道：“我倒是也曾听说过，昔年一些传闻，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就算真的，以他们如今一个鱼龙岛岛主，一个落霞岛掌门的身份，能够抛下整个天南，孤身来坤卢山，也实在是让老夫惊叹了。” “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为何第一个来坤卢山的，会是这位谢掌门？天玄宗和冰雪神殿那边，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青阳王的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身旁两人的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同样是他们想问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卫易和乐桓两人，在被镇压的同时，依然能够和外界保持联系。他们和各自身后说明，要求不要来救。而两人这样要求的最大可能，则是他们有不需要来救的把握！ 或许，他们并未被真正镇压，两人或许还有逃出来的把握。 要不然，为何离景原会倾尽全力，要求尽快进攻玉州？甚至在后勤补给完全没到位的情况下，贸然进攻玉州？这可是兵家之大忌，离景原不可能不懂！ 就在三位老人走了许久之后，一道流光陡然传到张香涛手中。张香涛伸手一捏，流光炸裂，露出其中的消息。 “走吧！谢希年到底还是没拦住那位谢掌门。” “这一战，在所难免了。” …… 越是向上靠近，卫易能够感觉到的压力就越大。 尤其是接近上方之后，当卫易所见的神殿，都达到了九里方圆以上的时候，这种压力，更是让卫易近乎崩溃！ 神殿达到九里以上的规模，这也就意味着，当年神殿的主人，至少是达到了神位巅峰的境界，未必就一定输给如今的卫易。 卫易如今的神殿，便是如此大小。 之前以实体向上的时候，卫易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阻力。但同时，卫易也无法靠近这些神殿。不管卫易飞的多快多远，双方始终保持着一个恒定的距离，根本无法靠近。然而当卫易修行了实相般若，以真灵遨游此地的时候，却可以靠近这些神殿。但同时，也感受到了莫大的阻力。 靠近归靠近，但卫易仍是无法真正进入哪怕最小的一座神殿。卫易甚至已经可以站在一些最小的神殿的门口，看到里面的一些情况。但想要真正进入，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如何才能更进一步，触摸到最高处的那十二座神殿呢？ 天顶的那十二座神殿虚影，就如同亘古屹立于那里一样。虽然只是虚影，却让人心生顶礼膜拜之感。不过，卫易倒是可以看清这十二座神殿虚影的一些细节，这让他有些意外。 十二座至高神殿当中，其中三座，卫易都曾见过真正的实体。幽冥之海，极北冰原，吞海鲸祖地，这三座至高神殿，卫易都曾亲身进入过。但其他几座，卫易就连半点记载都没有见过了。 而此时，其余九座神殿，却清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每一座神殿散发的气息，都截然不同。这十二座神殿，排列的规则，也让卫易有些在意。 第一座神殿，给人一种厚重如大地的感觉。第二座神殿，则是环绕在雷霆之中。第三座神殿，生机勃勃，神殿本身仿佛是活的一样。第四座神殿，如太阳一般耀眼夺目。第五座神殿，最是规矩，给人一种方方正正的感觉。仿佛这座神殿本身，既是规则。 第六座神殿，散发着一种杀伐战斗的气息。第七座神殿，则如熊熊烈火，仿似要燃尽世间一切。 第八座神殿，本身散发着一种如汪洋大海般的气息，赫然正是昔年卫易在吞海鲸祖地里见到的那一座。 第九座神殿，朴实无华，却让卫易有一种十分特殊的感觉。仿佛只是看一眼这座神殿，自身的许多念头便瞬间通达，生出了许多智慧。 第十座神殿，则是被一种冷冽冰寒的气息笼罩，正是卫易在极北冰原见到的那一座。 剩下的两座神殿，则完全隐于一片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但看向其中一座的时候，卫易却心生明悟，知道这便是屹立于幽冥之海最深处的那一座。不过。这座神殿，却并没有任何真正显化出真实的形象。 最后一座神殿，卫易就彻底看不清楚了。不过，卫易却能从那片黑暗当中，感受一种让他厌恶的腐朽、衰败、毁灭的气息。那是一种不同于死亡的东西，和卫易所掌握的死亡之道不同，让卫易觉得有些厌恶。 这十二座神殿的排列顺序，让卫易想到了一件事。 很多年以前，咸安城仙战还未发生。当时他在波州游历的那次，曾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一条诡异通道。在那条通道当中，卫易见到了十二块石碑。那十二块石碑所代表的深意，似乎与这十二座神殿的排列顺序，完全一致！ 这显然不是巧合。 而且，当年卫易见到的最后两块石碑上，同样被抹去了形体。而今日最后的两座神殿，同样隐于黑暗之中。 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卫易自问对上古时代，已经了解的很多。但了解的越多，卫易却发现自己对上古产生的疑问，就越来越多。比如当下的这些神殿虚影，就让他感受到了很多东西。 不过，卫易也越发确定，自己昔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的那座通道，似乎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原本卫易猜测，那条通道，或许是此世通往幽冥之海的通道。但现在看来，只怕并不是这么简单。 接下来该怎么办？ 卫易之前的打算，便是通过修行实相般若之法，尽可能的接近这十二座神殿。在悟透死亡主神位的大道之后，卫易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当下，这些神殿虚影，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亦是各自大道法则的体现。所以卫易之前便想要尝试，一旦凝结出真灵之后，是否可以尝试接引更多的死亡大道规则降临，乃至接引幽冥之海的世界规则降临。昔日卫易曾以这种力量，穿梭于幽冥之海与修真界之间。如今若是能够成功的话，是否也能离开这里呢？ 卫易不知道答案，但他想试试。 不过眼下，卫易却遇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因为在修成了实相般若，修成了所谓的真灵之后，卫易却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靠近最上层的那十二座至高神殿的虚影。连接近都做不到，自然也就无法进行后面的计划。 难道……只有真正的仙位，才能接近那里吗？ …… 尽管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当那一袭红衣，真正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压抑。 谁说女子不如男？ 眼前这位天南之主，便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世间女子，同样可以霸绝天地。 一边，是两位大离纯阳老祖，一位大离名将，统领着数十万大离精锐，背靠坤卢山，暗中又有无数影卫高手配合。 另一边，只有一名红衣女子。 但这名红衣女子，却反倒是压制了大离这边的数十万战修。 女子如何霸气至此？ 在这位喜穿红衣的天南之主身后，已是头发花白的谢希年，站在极远处，就这么遥遥望着自己的闺女，独自向前。 这一路上，谢希年说了很多很多，只希望自己闺女千万别犯傻，千万别以一己之力去闯这注定布置重重的坤卢山。 可是最终，谢弦歌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便让他瞬间哑口无言，并且心甘情愿的跟着来到了坤卢山。 谢弦歌只是问他：谢希年，如果当年你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娘必死，当年你还会为了所谓的狗屁抱负，去咸安城吗？ 这个问题，谢希年没有回答，但在这之后，谢希年终于没有再阻止自己的闺女一人独行，反倒是和她一起，来到了坤卢山。 “闺女，爹知道你恨了我一辈子。这辈子爹是还不上你了，爹也没这个本事，帮你砸开这坤卢山。但是爹可以在旁边远远看着，看着你做一做当年爹想做却没做的事情。” 这一日，当这个为了自己所谓的抱负，压抑百年的男人，目送自己闺女向前的时候，男人似乎比以往都站的更加挺拔了一些。 在看到自家闺女即将撞入大离军阵的同时，这个男人忽然握紧双拳，仿佛是以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声音，大声怒吼。 “闺女啊！” “干他大爷的！” 第28章 落霞血衣 红衣女子缓缓向前，每轻迈出一步，都仿佛是重重踩踏在大离那数十万精锐战修的心头上，压得他们越发喘不过气来。 当世修真界，公认四位大宗师最强。然而在两族战场上，谢弦歌这位落霞岛掌门，却是人妖两族公认的最为凶残。这位谢掌门，似乎修行了某种可以吸人修为的秘法，而且此法竟是对妖族亦有作用。 采补之法，历来被视作是低级的旁门手段，在很多高阶修者眼里，根本不入流。因为通过吸取他人力量所得来的修为，始终与自己修行的力量不同。两种力量既非同源，本质上其实和靠丹药之类的外力提升修为无异。吸得越多，自身力量就会越混杂，最后难免陷入力量驳杂，再难有寸进的地步。严重者甚至会修为倒退，灵力相冲，就此陨落都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这些道理，对于这位谢掌门来说，却似乎完全失效了。 早在很多年以前，谢弦歌便曾在落霞岛内部，拥有赫赫凶名，被无数落霞岛门人视作大恐怖。那些被带进落霞岛最深处的修者，一个都没能走出来，最后多半也都成了她吸食的粮食。在修真界，这种吸食他人修为的手段，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行为。只是谢弦歌身份特殊，又是吸得自家门人，自然也就无人敢于指责。 昔年在天南内部，敢反对谢弦歌的人，都被杀光了。 后来，两族战场开辟之后，谢弦歌则不再吸食那些违逆她的门人，而是转而直接在战场上吸食妖族。这位天南之主，曾多次在战场上将妖族返虚生擒，然后当众吸食，最后连神魂都没有放过。堂堂返虚妖王，哀嚎之声响彻千里，让无数妖族胆寒。 妖族那边，曾有这样一个共识：宁可遇上四大宗师，也别遇上落霞血衣。 于是四大宗师，最惨不过一死。遇上这位落霞血衣，连死都成了奢望。 谢弦歌的凶名，不光是在妖族那边，就连修真界这边，同样是鼎鼎大名。尤其是很多参加过前线战事的大离战修，在得知要与谢弦歌对阵的时候，心中首先便怕了三分。 遇上四大宗师，不过一死。 可遇上这名女子，却是有可能连死都难啊！ “开炮。” 随着老帅张香涛一声令下，前方大离战部，终于不得不率先出手。虽然对眼前这名红衣女子颇为惧怕，但身为大离战修的铁血军纪，还是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出手。 数百尊顶阶晶炮，刹那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每一尊顶阶晶炮，都足以对周天境巅峰的高手，造成致命一击。数百尊顶阶晶炮，同时开火，虽然注定不可能给谢弦歌造成什么伤害，但同样可以略微阻碍一下谢弦歌的行动。 耀眼的晶炮光芒，瞬间便彻底笼罩了谢弦歌。强大的灵气风暴，瞬间激荡而出，发出阵阵轰鸣声。 这才仅仅只是起手式而已。 在两族战场上，像这种顶阶晶炮群的开动，绝对是只有顶级大战时才会出现。这样一轮集合炮击，若是打实的话，足以将一位返虚初期轰的灰飞烟灭。不过，此时所有人都知道，想指望着一轮炮击，便彻底解决凶名赫赫的落霞血衣，这显然不现实。 在数百尊顶阶晶炮开炮的同时，十余位身处战阵当中的返虚，亦开始主持战阵，爆发出惊天一击。早已准备良久的大离战部，瞬间发动起来，无数战修联手，依托战阵打出自己最强大的神通。在战阵中返虚高手的引导下，这些战阵神通逐渐汇聚，宛若毁天灭地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杀向中间的谢弦歌。 然而，下一刻，在那汹涌的神通风暴当中，一袭红衣却陡然冲出，直入高天之上，傲然屹立于所有大离战修的头顶。 宛若将所有大离强者，踩在脚下。 就在这一袭红衣，刚刚出现在高空的刹那，一道充斥着雷火之气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谢弦歌身侧，一拳砸出，狠狠砸在谢弦歌身前。 大离两位纯阳之一，雷炎王，终于出手了。 这蕴含了雷炎王十成气力的一拳，是雷炎王准备多时的必杀手段。就是看准了谢弦歌刚刚抵挡大离战部进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才暴起出手。高手争斗，一线之差，往往就是生死之差。雷炎王亦是纯阳高手，他的全力一拳，确实有资格对谢弦歌造成致命一击！ 然而，雷炎王这必杀的一拳，却最终止步于谢弦歌身前一尺之外。那最后的咫尺距离，任凭雷炎王如何拼尽全力，却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找死！” 谢弦歌只是冷冷看了眼前老迈的雷炎王一眼，随即一只玉手向前一探，抓向雷炎王的胸口。本就是存了偷袭心思的雷炎王，自然不可能不做防备，一身防御神通与法宝，早已被激发到了极致。只是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当谢弦歌这一手向前之时，雷炎王的所有护体神通，却皆是轻易溃散。虽然暂时让谢弦歌这一手有所凝滞，但终是没能彻底挡住。 所有的这一切，看似缓慢，实则极快。 刹那之间，谢弦歌这一掌，已是结结实实打在了雷炎王心口。那件被雷炎王温养数百年的道阶宝甲，只是刹那之间，便被谢弦歌彻底打穿！而雷炎王本人，也被这一掌拍的倒飞出去。如同一道天外流星，直直砸向大离军阵当中，砸出一个百丈大坑。 在遭受了大离战部联手轰杀之后，却又能一掌拍飞雷炎王这样的纯阳老祖，这位落霞血衣，到底有多强？ 如此强大，仍是被世人称作离那四大宗师，差了一层楼。那么真正的四位顶尖大宗师，又该强到了什么地步？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高天之上的谢弦歌，便直接飞落下来，撞入大离军阵之中。强大的战部战阵，竟是连一次阻碍都没能形成。在谢弦歌面前，强大的战阵脆弱如纸糊一般！ 数百尊顶阶晶炮，由不同方向，同时调转炮口，指向身处大离军阵内的谢弦歌。 远方，位于层层保护当中的张香涛，没有一丝动容。他当然知道，当谢弦歌身处大离军阵内，以晶炮进行轰杀，会殃及多少大离战修。不过，所有的这些，他并不在乎！对于一名指挥战部的名将来说，胜利才是唯一的追求。至于人命……如果单靠人命，能够堆死谢弦歌这种高手，张香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令，一丝犹豫都没有。 可惜在谢弦歌落地的刹那之间，就已经开始在战阵之中，迅速游走起来。更可怕的是，当这一袭红衣游走于大离军阵内部当中时，所到之处，所有能够被她力量触及到的战修，都在刹那之间被封印了所有灵力。即便想扑上去自爆，想要给这位天南之主增加一丝血色因果，都根本做不到。 直到这时，张香涛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符修，本就擅长封印之法。而作为当世符修第一人的谢弦歌，在封印术法方面的造诣，恐怕同样是当世第一人！ 远方，一尊顶阶晶炮在谢弦歌伸手虚空一握之后，轰然爆碎，随即被谢弦歌以气机牵引，砸向身旁的战修。强大的顶阶晶炮，在谢弦歌挥手之间，就成了一堆破烂。 顶尖高手，正面抗衡战部，未必就做不到。但像谢弦歌这样，深入军镇之中，从内部进行破坏，而是出手的力道还能控制到巅峰，只是封印或者重伤，却绝不伤及周围战修的性命，这可就太难了！ 这位天南之主，实在是已经有些强的不讲道理了。 如果有人从高空俯瞰，便不难发现，虽然谢弦歌在军阵之中，一直犹如鬼魅般游走不定。但她的方向，始终是穿过层层军镇，向着坤卢山深处前进。 就在谢弦歌凿阵的同时，有隐藏于战阵深处的影卫，忽然暴起，以雷霆手段袭杀谢弦歌。然而谢弦歌却如同先知先觉一般，伸手一招，那名原本躲藏在战阵阴影当中的影卫死士，便被谢弦歌招了过来。随即被谢弦歌周身升起的无数红丝，直接插入灵体。还没等这名影卫死士哀嚎，便被谢弦歌硬生生的吸成了人干，最后灰飞烟灭。 在吸干这名大离死士的同时，谢弦歌仿似刚刚吃下一块饭前甜点一般，舌头抿了抿嘴唇。 周围所有大离战修，这一刻，都被镇住，竟是无一人敢再次上前。 谢弦歌环视一圈后，忽然笑了起来，随即竟是轻轻附身，将自己的大红裙摆，打了一个死结。 然后，谢弦歌缓缓起身，望向远方那座坤卢山，轻声呢喃。 “你要是死了，我便拉着两座天下给你陪葬。” …… 天南之主，强闯坤卢山。 这个消息，在最短时间内，传递到各大势力手中。尤其是天玄宗和冰雪神殿，因为都在坤卢山周围布置了众多的谍子探哨，所以在谢弦歌现身的同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甚至连谢弦歌冲阵的画面，都被传了回去。 “这不可能。” “就算落霞岛作为符修之冠，最擅封印之法，但这种冲阵手段，仍是太过匪夷所思。别的不说，光是围攻之下的换气手段，就不合常理。” 一众天玄宗强者，开始围观谢弦歌冲阵的画面，都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至于卫易的那道化身，更是脸色阴沉难看至极。 “以最快速度，告诉她，让她不必冲阵，就说我在坤卢山镇压之内无恙，而且自己或许还有脱身的可能！” 卫易虽然已经于第一时间，通过身在坤卢山那边的谍子，向谢弦歌传递消息。然而战斗已开，想要从东海将消息传递到坤卢山那边身在乱军之中的谢弦歌手里，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对！” 一直死死盯着前方战斗幻光，始终未曾开口的荣多福，忽然道：“她是在燃烧自己的寿元！只有此法，才可以保证她没有换气间隙，可以从容凿阵！” 燃烧寿元，换取足够的力量，这并非什么太过隐秘的秘法。只是这秘法的代价，却比祭出纯阳法相，耗费自己的本命精元更加恐怖。 寻常的消耗，都有办法弥补。唯有寿元的损耗，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弥补的。 谢弦歌凿阵不过盏茶功夫，鬓角发丝便已出现了一丝雪白。 盏茶时间凿阵，已是耗去了百年寿元！ “停下！必须停下！” 卫易突然神情狰狞，望着幻光当中的那个疯狂凿阵的血衣女子，卫易只能感觉到心如刀绞。 “坤卢山那边的弟子，已经开始以秘法沟通谢掌门了，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答复。” 荣胖子的回答，并不能让卫易就此放心。卫易也看得出来，此时的谢弦歌，是真正用命去拼。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斗，最后会发展到何等地步。 …… 坤卢山外围。 谢弦歌还在疯狂凿阵，数十万大离精锐组成的战阵，硬是被她冲过了一半。这种战斗，便是号称修真界最擅守战的老将张香涛，同样感到动容。 这样的战斗，实在是太诡异了。 两族战场上，张香涛不是没有指挥战部，对阵过纯阳妖圣级别的高手。然而像这种拼命的同时，又擅长封印之法的顶尖高手，张香涛确实从未对战过。 今日的坤卢山外围防御，完全是由张香涛一手组织的，自认足以防住多位纯阳同时冲阵。然而谢弦歌所掌握的强大封印神通，却超过了他的预料。 在此之前，这位谢掌门从未展现过这类的神通，所以才让大离措手不及。 坤卢山方圆万里，自然不可能处处都有守卫。谢弦歌其实完全可以选择，从其他方向悄悄潜入坤卢山。只是今日，谢弦歌却偏偏选择了以这种最蛮横的姿态，先打掉大离的防守战部，然后再选择入山。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谢弦歌很清楚，如果自己悄悄入山，一旦自己在破解坤卢山封印的时候，被外面的大离高手围攻，结果只会更糟。 就在大离军阵已经被凿穿过半的时候，谢弦歌突然神情一动。原本如鬼魅般游走的身形，竟是暂时停了下来。 “我知道了。” “但是你不知道。” “既然今天我来了，就没有再退走的理由。” 这一刻，谢弦歌分明已经接到了天玄宗一方的通知，却只是嫣然一笑，随即继续疯狂向前，没有半分退却之意。 “今日我在这里，只是因为我想来。” “想来，我便来了。” 第29章 力拔山兮 一袭红衣，看似轻描淡写，游走于大离战阵之间，却抬手镇压了所有战修，硬生生打穿了大离军阵。 普通战修，只镇不杀；而那些藏匿于战阵之中的大离影子，以及偶尔前来袭杀的高手，则是被谢弦歌直接吸成人干！ 在打穿这座战阵的同时，谢弦歌那一头青丝，也开始迅速转白。等到谢弦歌已是白发如雪之时，数十万大离精锐，已是被彻底打穿。青阳王和雷炎王这两位大离纯阳，被谢弦歌分别砸入地面，嵌入深坑之中。 所有参与这一场大战的大离战修，事后唯有一句感慨。 ‘真他娘的霸气啊！’ 当谢弦歌终于穿过层层战阵，出现在那位大离老将张香涛面前的时候，这位大离老将，已是目光昏暗，再无半点神采。 世间名将，皆以沙场无敌自傲。然而张香涛却已是连败两次，百年之前，被天玄宗的死士刺杀，丢了两江之地，尚且有理由可以解释。但这一次，指挥数十万大离精锐的张香涛，却被人以一己之力杀穿了战阵。这让这位老将的沙场之心，彻底崩碎了。 这种打击，他接受不了。 “不想死，就在这儿老实呆着！我今天对你没兴趣。” 尽管身边有着重重护卫，甚至有数位返虚护持，但这一刻，当谢弦歌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这位大离老将面前的时候，张香涛却没有任何胜算。相反，他很清楚，若非谢弦歌今日志不在他，哪怕身边仍有不俗战力，他今日仍是必死无疑。 在看到张香涛沉默不语后，谢弦歌只是冷冷望了一眼，随即身形遥遥而起，向坤卢山深处飞去。 已是白发如雪。 在谢弦歌离开之后，老将张香涛亦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一松下来，这位大离资历最老的老将，仿佛瞬间失去了某种东西一样，整个人瞬间垮了下来。 这是这位大离老将，平生最后一次大战。 此后直到生命尽头，这位大离老将，再也不曾与任何一位名将正面对决，一直负责大离各地的防御布置，再也不曾参与过正面大战。 后世，皆不知原因。 坤卢山上。 随着谢弦歌极速朝山顶飞去，再未有任何人上前阻路。山下一战，谢弦歌虽然折损巨大，但也彻底打残了大离在坤卢山这边的布置。若非如此，谢弦歌就算能够入山，也要遭受无尽的骚扰，注定不可能再做什么。 然而，就在谢弦歌即将接近山顶的时候，终于有一人，出现在她面前。 是个女子。 自然就是负责坤卢山这边的洛飞飞了。 只不过，不是真身，而是一道化身。 “苍灵城一别，两百年了。” 洛飞飞先行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对此，谢弦歌只是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昔年在苍灵城的时候，两人确实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谈不上熟悉。 “你想拦我？”谢弦歌打量了几眼后，皱眉道：“你拦不住我。” 已是贵为大离皇后的洛飞飞，只是平静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山下那两位纯阳一位名将，再加上数十万大离精锐，都不曾拦下眼前这名女子。她初入返虚，自然也拦不下。 “我知道我拦不下你，也没打算以蛮力拦你。我只是替离景原向你捎句话。” “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坤卢山的封印，乃是上古时代布置的，你根本打不开，徒增损耗罢了。而且，不管你有没有能力，真的救他出来，只要你做了，便是错了。小卫留在这里，可以活。如果你把他救出去，他必死。” 谢弦歌眉头皱得更紧，冷冷道：“离景原威胁我？因为卫易和乐桓挡了他证道的路，所以他就要镇压他们？将他们镇压在这里，离景原还想留他们一条活路，以求后世有个美名。若是我救出他们，他便只能杀他们了？” 谢弦歌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很快又道：“离景原这么干，是不是有又当xx又立牌坊的嫌疑？” 对于谢弦歌的出言不逊，洛飞飞并没有显得多么恼怒，只是平静道：“我虽然不知道所有的原因，但我知道，离景原镇压他们的时候，比你想象的要痛苦的多。我相信，他有不能说的苦衷。” 谢弦歌无语，仰头望天。 人生在世，谁没有苦衷？谁又活得真正随心所欲？ “我只尽力而为，至于能做到哪一步，不好说。就算侥幸能打得开，他们愿不愿意出来，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不在乎。” 这一次，谢弦歌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抬手打灭了洛飞飞的这缕神魂化身。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但谢弦歌知道，若是洛飞飞真身在此，她哪怕拼着消耗再大一些，也一定会擒下这位大离皇后，逼离景原放人。哪怕只有那么一丝机会，她也不会放过。但既然洛飞飞真身不在这里，想要找到这位大离皇后，势必要耽误很多时间。这个时间，谢弦歌耽误不起。 短暂的阻路之后，谢弦歌再次前行，终于来到了这座坤卢山山顶。 这是谢弦歌第三次来这里。 第一次，是她以落霞岛掌门弟子的身份至此。当时她已是被前代落霞岛掌门控制，没有自己的行动能力，只能呆呆看着。 第二次，则是她接任掌门之位后，参加的那场坤卢山和谈。 第三次，是今天。 之前两次，山顶都有很多人。唯有今日，坤卢山山顶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而已。在她面前，除了一个五色祭坛之外，再无他物，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谢弦歌缓缓走过去，伸手捧起一抔土。 这五色祭坛中的祭土，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却代表了特殊的意义。历史上修真界的几位证道仙位，以及大离历史上两位功绩彪炳的皇帝，都曾来此地封禅。万年前那位大离皇祖，更是由此地飞升，离开此方世界。谢弦歌以前不明白，为何历代仙位都要来此。直到她继承了落霞岛掌门之位后才明白，原来此山规则最是特殊，五行大道齐聚。于后世仙位来说，最适合帮助稳定大道，巩固一界而已。 至于历史上那几位仙尊，来这里封禅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坤卢山深处的秘密，谢弦歌就不知道了。 直到现在，谢弦歌亲身至此，仍是没有任何头绪。想要救出被镇压此山当中的卫易，首先得找到封印所在。但是，任凭谢弦歌找遍了坤卢山，都没有任何发现，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连封印本身都找不到，何谈破除封印？ 谢弦歌突破大离军阵之后，来山上的这段路程当中，倒是已经再次和天玄宗方面取得了联系。也从卫易的化身那里，知道了卫易先前被镇压的详细经过。 也就是说，只有历代大离皇帝，才能感知到封印所在。只有历代大离皇帝，达到极强的程度之后，才有望进入其中吗？ “我只有一次破解坤卢山封印的能力，能不能出的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谢弦歌在和天玄宗方面沟通过之后，双手一拂，有八道符文自其体内飞出，分别飞向坤卢山周围的不同方向。 这八道符文，便是当世所有符修的本源符文。 当年落霞祖师证道之后，创立了符修体系。极少有人知道的是，当世所有符修类的功法和神通，都是以落霞祖师创出的八道本源符文为基础，继而创造出来的。如果符修体系是一座万丈高楼，那么这八道符文，便是这座高楼之下，最底层的基石。 而这八道符文，一直都掌握在历代落霞岛掌门手里。这也是为何天下符修，皆要受落霞掌门约束的原因。因为只要落霞岛掌门，不允许一名符修借用这八道本源符文的大道，这名符修就动不了任何力量。除非有符修能够完全抛开旧有的所有符修体系，独自创立一条新路。可若是那样的话，那也就不是什么符修，而是一个新的修行体系了。 在这八道符文，分别镇压坤卢山不同方向之后，谢弦歌扶摇而起，立于苍穹之上，俯视这座万山之祖。 “我虽破不了这坤卢山封印，但我却可以暂时镇封整座坤卢山。” “这是我符修特有的能力，天地之大，除我之外，确实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短暂镇封整座坤卢山了。” “机会只有一次。” 白发如雪，红衣如血。 这一刻的谢弦歌，犹如上古神灵一般。 “借力！” 谢弦歌一声轻喝，这一刻，当世所有符修，皆是心有所感，己身力量都仿佛被借走了一部分。无数符修的力量，汇聚在一起，集结于八道符文之内。 刹那之间，整个坤卢山范围内，寂静无声。这片天地，都仿佛被彻底镇压住了一般。 再之后，谢弦歌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举动。这位白发红衣的女子，只是双手猛地下探，做抓取状。 “拔山！！！” 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声音，骤然爆发。就连世间最恐怖的雷霆，也不及此声万一。 这一刻，坤卢山周围的很多强者，皆是露出了一抹惊恐之色。 因为他们发现，在那一瞬间，整座坤卢山似乎被这位落霞岛岛主，硬生生的给拔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丝而已，但这却已是古来未有的壮举！ 力拔山兮！ 世上怎会有如此恐怖的气力？！！ 坤卢山之外，两位大离纯阳，好不容易从地底深坑当中，爬了出来，此刻却被这一幕再次吓得呆滞了。 这一幕，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别说纯阳，就连真正的仙位，单以气力二字能否达到如此程度，都未可知。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再没有发生任何异象。不管是山顶还是山底，皆是如此。 山顶之上，当谢弦歌重新放开手，八道本源符文也重新回归她体内的时候，天地之间，只有清风拂面。 那个被她拼死想要救出来的男人，到底还是没能出来。 眼见于此，谢弦歌只是凄厉一笑。 “我尽力了。” …… 东海。 当幻光上的那名红衣女子，做出了前无古人的壮举之时，天玄宗的一众强者，亦是瞬间失声。 这一幕，同样也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单以气力而论，此刻的谢弦歌，已经超过了当世所有强者。就算是卫易他们四位顶尖大宗师，也绝不可能在气力二字上胜过她。 不过，就在这一幕出现的同时，天玄宗的几位强者亦注意到，卫易的这缕化身，突然呆滞不动。不是被幻光当中的画面震惊的呆滞，而是仿佛暂时的失去了意识。 直到数息之后，周围的一众强者，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发现了卫易这具化身有些不对劲。不过，就在他们刚刚发现的同时，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卫易的这道化身，竟是突然崩解，直接化为精纯灵气，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瞬间懵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神殿那边看看！”荣胖子声音颤抖，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卫易的这具化身，乃是以替身果炼制的，就连当年卫易身在幽冥之海，化身都不曾被斩灭。 可是眼下，这具化身却崩溃了。 那个最可怕的结果，是谁都无法接受的。 不过很快，前往神殿的修者，便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神殿那边，香火无恙，神殿内的神祇亦是颇为稳固。” 这个结果，让在场所有天玄宗高层，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神殿无恙，说明卫易还活着。 不过……坤卢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原本稳定的化身，会直接崩溃？显然，卫易真身那边，一定是出了大问题，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天玄宗的历史上，还从未有人活着的情况下，以替身果炼制的化身，在效用结束之前，事先崩溃。 “这个消息，一定不要外传，要视作宗门绝密。”荣胖子很快下达了命令，对周围几位高手说道。卫易如今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被镇压和已经身死，那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坤卢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第30章 真灵 就在谢弦歌以冠绝天下的气力，拔起整座坤卢山的同时，坤卢山内部，亦发生了局面。 原本平静的坤卢山内部世界，陡然彻底狂暴了起来，空间开始变得扭曲狰狞。就连那些被彻底封印住的上古神殿，都轻微的晃动起来。 更可怕的，是那十二座高居天顶的巨大神殿，竟是越发凝实，仿佛神殿本身，都要降临此处一般。 在那十二座神殿开始凝实的同时，卫易更是感觉到，此地大道开始变得十分诡异。一些截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大道，开始渐渐流动而起，此起彼伏。 这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状态，只有亲身经历者，才能明悟。 就比如说在修真界的某个修炼界当中，某种大道会占据绝对的上风。比如在天南，符修之道是最强的大道。在云莽，神魂之道便是最强。然而当下，几乎任意移动一步之地，都会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大道。 而且，这些大道，似乎并不是卫易所熟知的那些大道。 卫易忽然生出一种明悟。 这些大道，恐怕是上古时代，那十二位至高神灵的大道。 在这个明悟产生的刹那，卫易陡然又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难道，这坤卢山封印，并不是单纯镇压这些神殿，而是镇压那十二位上古至高主神的大道？ 这个猜测的出现，让卫易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为何坤卢山被禁绝灵气？为何坤卢山五行大道齐聚？为何大离皇祖要在这里布置强大的封印，却不是直接毁灭这里？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大离皇祖昔年或许并不是不想毁掉这里，而是就连这位缔造了修真时代的古之大帝，一样无法真正消灭，只能选择镇压。禁绝灵气，以五行之道齐聚此处，则可以更好的镇压这些上古神灵的大道。 神力大道，都可以在万年之后，再次复苏。那么这些上古主神的大道，是否也可以再次复苏？如果复苏的话，又会发生什么？ 这些猜测，让卫易联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过往的一些疑惑，也渐渐有了答案。 就在天顶那十二座神殿虚影，开始逐渐凝实的同时，无尽虚空之中，忽然又有五色光华齐齐绽放。这些光华绽放的刹那，原本剧烈摇晃的诸多神殿，骤然稳定了下来。但同时，高空之上的那十二座至高神殿，却又更加凝实，仿佛要彻底从虚幻化作真实一般。 这一刻，卫易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之色。 因为就在这时，卫易竟是感觉到了幽冥之海的一界之力。 不是单纯的大道，也不是所谓的死亡气息，而是整个幽冥之海，都仿佛要彻底降临下来一般。 随着五色光华越发耀眼，高空之上的那十二座古老神殿，也纷纷开始异象凸显。除了隐于黑雾之中的那座幽冥之海的神殿外，其他诸多神殿，也开始有各种异象显现而出，仿佛要将一座座世界拉入坤卢山这边。而原本强大的阻碍之力，却瞬间减弱，让卫易得以更加靠近那十二座已经近乎于真实的神殿。 这个机会……到底要不要试试呢？ 看着前方逐渐触手可及的高度，卫易却反倒有些犹豫了。他原本的念头，是修成实相般若之后，将自己的实体乃至神魂，都彻底放弃，直接以修成的真灵，通过这幽冥之海神殿的界面接引之力，离开坤卢山。这个法子是否可行，卫易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很大可能成功而已。如今坤卢山内部的镇压之力，大为减弱，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可问题是，乐桓怎么办？ 卫易向下回望了一眼，乐桓至今仍是没有修成实相般若，根本无法以真灵靠近这里。就算卫易愿意帮他一起离开，也根本无从下手。如果卫易选择放弃这次机会，陪乐桓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似乎又意义不大。 难道，自己真的要独自离开吗？ 就在卫易犹豫之时，周围的变化却是已经不容他有太多抉择的时间。周围五色光芒，越发耀眼，周围的镇压阻碍之力，已经是越来越强了。 如果再不走，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卫易最终回望了一眼，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决定自己去闯一下。 若是此法可行的话，事后也未必就不能再救乐桓出来。既然外界的力量，可以减弱内部的封印。等到乐桓修出了真灵之后，自己再从外部发力，将乐桓救出来就是了。 一念及此，卫易终于倾尽全力，向上方的神殿冲去。越是靠近那十二座神殿，卫易遇到的阻力便越是惊人，在距离那十二座神殿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卫易便再次难以前进。 拼了！ 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不能退缩。卫易周身一阵光芒闪耀，竟是直接燃烧自己的寿元，以寿元穿过这最后的壁障。 一阵短暂的光芒之后，卫易发现，自己终于是破开了那一线壁障，终于冲入了那座死亡主神殿所在的黑暗当中。 正如卫易所想的一样，在他进入死亡主神殿虚影当中的同时，周围所有镇封之力，尽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回到了幽冥之海的感觉。 成功了吗？ 然而，就在卫易进入死亡主神殿的刹那之间，卫易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这道真灵，与自身灵体乃至化身之间，都彻底被斩断了联系！ 就在卫易真灵进入死亡主神殿的刹那，远在东海的那具替身果化身，彻底崩溃。就连乐桓守候的那具卫易本体，同样彻底崩溃！ 如果失败了，自己恐怕就真的活不了了啊！ 卫易很清楚，他目前只余下了一缕真灵，不光是神体，就连本命神祇都已经彻底崩溃了。严格来说，卫易现在其实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禅修死后，留下一缕真灵转世的过程，就是和他现在一样。 如果现在出任何问题的话，真灵溃散，卫易就真的必死无疑了。而且，仅余真灵的卫易，现在也没有任何防御能力。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无法抵抗。 这是真正在赌命了。 随着外界五色光华大盛，原本渐趋凝实的十二座至高神殿，也开始逐渐变得虚幻起来。降临此处的大道，也开始逐渐退散。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过程。 在大道退散之时，卫易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真灵也被幽冥之海的一界之力裹挟，离开了这座封印空间。这一刻，卫易知道，自己应该是赌对了。 只要回到幽冥之海，凭借幽冥之海的力量，卫易便可以暂时恢复本命神祇，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回归修真界。 五色光芒，彻底淹没了十二座至高神殿。 十二座至高神殿，这时已是被彻底镇压，卫易也开始随着幽冥之海的力量退去。然而就在幽冥之海力量裹挟着卫易，开始离开坤卢山内部的时候。死亡神殿内，却再次出现了异变。 在那神殿最核心的位置处，有一道虚影，同时显化而出。 这尊虚影，虽然无比模糊，却高坐于那尊白骨王座之上。虽然只是一尊模糊的虚影，却给人无比恐怖威严的感觉，犹如死亡规则本身一般。 难道……昔年那位死亡主宰，还活着？ 在这尊虚影现身的刹那，卫易同样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惧。不过，卫易宁愿相信，这位死亡主宰，早已逝去多年了。因为那座幽冥之海，确实已经成了一座无主的世界。 果然，当那张白骨王座现身之后，其上虚影并没有注意卫易，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卫易不禁猜测，或许，这只是类似幻影一样的东西。 不过，在这尊虚影现身之后不久，周围却又有数道虚影，陆续现身。这几道虚影，皆无法看清其形，只能依稀感觉到其存在。不过，这几道虚影所蕴含的大道，却是能够让卫易清晰感知到。 除了高居白骨王座上的那一道虚影之外，陆续有七道虚影，先后出现。 这其中，有虚影如广袤大地，厚重深邃；有虚影如万雷降世，代表了灭世雷罚；有虚影如天地间的至高律令，让人望之臣服；有虚影如无边汪洋，代表着世间所有大江大泽；有虚影灿烂若朝阳，让人无法直视；有虚影如世间生命极致，虚影本身既代表着生命的意义。 唯有最后一道身影，有些特殊。 这道身影，并不像其他虚影那样模糊。 相反，卫易甚至可以看清他的具体形貌。 这是一个老翁，长须白眉，单单是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智慧通达。然而这位老人的下半身，却并非人身，而是一条巨蟒的身体！ 先后现身的七道虚影，再加上原本高坐于白骨王座上的死亡主宰，一共八道虚影。 这哪里是八道虚影？ 分明是八位上古至高主宰！ 到了这里，卫易自然明白，这八道虚影，只怕都是上古的至高主神。每一位，都曾在上古时代，拥有赫赫威名，掌有一条大道。 不过……十二位至高主神，为何只有八位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为何会有八位齐聚于此呢？ “刚刚确定，阿尔来斯已经彻底消逝了。” 那位人首蛇身的老人，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 “真是想不到啊！无数年过去了，阿尔来斯竟然也走了？只剩下我们八个了？” “这个时代，不再如同以往的时代了。人族，和以往的所有族群，都不一样。” “直到现在，都没弄清楚阿尔来斯，到底是如何陨落的吗？他执掌战斗与猎杀之道，不可能陨落的无声无息。” “……” 几名不可知的存在，先后开口，声音如黄钟大吕，穿越千古。 这一切，让卫易更加惊愕。 看得出来，这极有可能是上古年间的一丝残影。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如何保留下来的，但眼前这幅画面，多半是上古时代，几位至高主神的一次重要见面。 “古往今来，我们始终与世长存。上一个文明时代，我们之中，陨落了一个。然而这个文明时代，我们却已经失去了三位故友。” “这绝不是巧合。” 白骨王座上的那尊虚影，忽然开口，其他几位至高存在，尽皆望向这位死亡主宰。 “如果说，上一个文明时代，龙族的成功，或许只是一个偶然。那么这个文明时代发生的事情，恐怕就无法用单纯的巧合来解释了。” “我即将开启下一世，我建议，在我开启下一世之前，我们发动灭世之战！提前结束这个文明时代！” 此话一出，几位至高存在，似乎都沉默了下来。 尤其是那位蛇身人首的老人，更是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终于有一位至高存在再次发出声音。“可以。” “可以。” “可以。” 很快，几位至高存在，就达成了共识。在这之后，几位至高存在的虚影，竟是先后消失不见。就连白骨王座上的那道虚影，亦是彻底消失。 唯有那位人首蛇身的老人，并没有马上消失，依然留在原地。更让卫易惊悚的是，接下来，这位蛇身人首的老人，似乎望向了卫易这边，似乎发现来说什么。 下一刻，这名人首蛇身的老人，竟是畅快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 “既然后世还有人族存在，就证明……” 老人很快收敛起笑意，然后竟是缓缓走向卫易的真灵，似乎真的跨越了千古，看向卫易的真灵！ “小家伙，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与世隔绝的村子。” “村子里有个人，他很聪明，所有人都说，他是村子里最聪明的人。” “直到有一天，这个被大家认为最聪明的人，想要走出村子，去看看村子外面的景象。在他之前，从未有人离开过村子。村子外面的一切，村里都一无所知。” “只是，当这个最聪明的人，走出了村子之后，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森林之中，不知道在哪一棵树后面，便躲藏了一名猎人，随时都可能射出致命的一箭。” “所以，你知道保护村子，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就是绝对不要让其他猎人，发现这个村子啊！” 第31章 十年余寿 刚刚那一切……到底是什么？ 死亡主神殿当中，卫易有些茫然。尽管周围的所有虚影，都已经彻底消失。但刚刚那一幕，带给他的冲击，却让他无法释怀。 刚刚看到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刚刚死亡神殿当中显现的，很像是上古时代，几位至高神灵一次会面的残影。这种东西，并不是太过不可思议。一些特殊的环境，记录下当年的一些特殊场景，这很容易理解。 但问题是，最后那位人首蛇身的至高神灵，为何会像是看到了卫易一样？说出了那番话？ 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位人首蛇身的至高神灵，难道真的跨越的万年岁月，看到了万年之后的卫易吗？ 这个荒诞的念头，让卫易觉得根本无法接受。因为这种事情，他根本都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 一念及此，卫易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或许，并不是从未有人，能够做到类似的事情。比如那位姚老头，不就号称可以前后观看千年岁月吗？ 难道，那位上古神灵，也有类似天机士的手段？可是，即便这样，若是能够看到万年之后的岁月，那也太夸张了。 想来想去，卫易始终无法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节，便也暂时不再去想。不管那些虚影，到底是否真的跨越万年，看到了自己，眼下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当务之急，还是想解决自己的问题比较好。 此时的卫易确定，自己绝对正身处死亡神殿。准确来说，自己应该是位于幽冥之海的最深处。 这种独特的大道，这种特殊的世界力量，卫易不会陌生。毕竟，昔日他曾在这里修行了数十年，并且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真的回来了？ 熟悉的神殿，熟悉的白骨王座，熟悉的大道气息……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真实不虚的告诉卫易，他确实已经回到了幽冥之海的世界。 之前被镇压在坤卢山内部，卫易也只是猜测，自己或许可以凭借幽冥之海的牵引之力，以真灵离开坤卢山。但当卫易真的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却是尤为意外。 如果严格来说的话，从坤卢山离开的这个过程，他其实已经死了一次。而再次自幽冥之海复生之后，卫易则相当于是完整的轮回转世了一次。 “嗯？” 就在卫易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脱困，一阵忽然的大道异动，却忽然让卫易再次心生寒意。 “这是……” 许久之后，当卫易终于找到了这阵诡异大道波动的来源时，终于有了答案。 “按照这个速度，我最多还能活十年？” “十年，若是不能成就仙位，恐怕必死无疑了啊！” …… 坤卢山的异变，很快传遍天下。 谁都知道，落霞岛的那位红衣掌门，硬是凭借一己之力，杀穿了整个大离军阵，硬是闯入坤卢山内。而且，差点将坤卢山给拔起来了！ 携三山而超四海，这向来是修真界用来形容某位大神通者，神通高绝的话。然而如今，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而且换成了坤卢山，那就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玉州前线。 当离景原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满是震惊。尽管他深知，即便谢弦歌将坤卢山倒转，也绝不可能破坏坤卢山封印。就算是昔年全盛时的落霞祖师亲至，也未必能够彻底打破坤卢山的封印。但即便这样，离景原仍是罕见的感觉到了恐惧。 因为离景原知道坤卢山封印的来历，更知道坤卢山封印的真正目的。 坤卢山，可以镇压住整个上古所有神灵的大道，竟然会被人以一己之力撼动？ 这种事情，实在是超出了离景原的想象。 不过，短暂的惊慌之后，离景原料定坤卢山那边，不会出任何问题。最多只是将昔年大离皇祖布置的力量，微微撼动一下罢了。既然坤卢山那边无需多加在意，那么当下，还是多关心一下玉州战局更加明智。 在玉州战场上，大离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包括离景原在内的三位大离名将，分别从三个方向，主动进攻。即便北方四界依然抵抗顽强，那位冰原名将东连呼邪，更是尽可能的组建层层防线，试图拖住大离的进攻脚步，依然收效甚微。 几乎每一天，大离的战线都在疯狂推进。但离景原依然觉得，这速度还是太慢。离景原恨不得一日之内，扫平整个北方，然后迅速收拢气运，在天道重开的第一时间，冲击仙位。如此，或许才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这亦是离景原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爹，这是我们刚刚收到的战损报告。”就在离景原静心凝神，思考接下来的行军对策时。帅帐外，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正是离洛。 百年过去后，如今的离洛，依然只是周天境后期的修为。不过，离洛的修为，却无比的扎实。其实以离洛的大道感悟，早就可以冲击返虚之位了。然而离景原却强行要求他，必须将五行大道全部感悟到足够的层次之后，才能冲击返虚之位，这才让离洛的修为暂时耽搁了下来。 当然，即便如此，身为目前公认的大离太子，离洛的这身本事，依然强横到了极点，甚至有人将离洛和当年嘉裕年间的那位大皇子相比。两人皆是太子，修为则同样深不可测。 “战损……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离洛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说道：“所有的战损当中，只有一成是发生在前线的大兵团战斗当中。剩下的九成战损，都是我们的后勤补给被逐渐袭杀的过程当中产生的。” 在接过战损报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洛隐约发现，自己这位横扫天下的父亲，手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大离这次攻入玉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打得十分顺利。尤其是在前线的正面对决当中，大离更是占尽了优势。离景原所统领的原字部，伤亡更是小的可怜。 然而在大离战部正面推进的背后，已经攻占的玉州地盘，却反而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大离玉州修士，悍不畏死。在大离主力战部离开之后，开始拼死袭击大离后方的补给，以及各种后勤修士。离洛甚至就曾见到过，一名炼气期八重天的玉州修士，在自己体内种下了一枚强大的炎爆符，最后和几名大离在当地设置的化灵期官员，同归于尽！ 这种情况，是以往任何一场战事当中，大离都从未遇到过的。 这些玉州修士，仿佛将死亡视作是荣耀，将牺牲视作自己的使命。 正是因为这些玉州修士悍不畏死的骚扰，才让大离战部在正面战场上的推进速度，不得不变得缓慢起来。如果无需考虑后勤补给的问题，此时的离景原战部，说不定已经拖进到了玉州界城玉阳城下了！ 以往的战争，凡是大离主力战部打下的地盘，都能很快形成有效的统治。打下一片地盘，就收下一片地盘。然而这一次，即便大离主力战部，在前线战果喜人，却在后方出现了大问题。 “爹，若是事不可为，是否可以采用当年在云州的战法？” 离洛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代表了无尽的血腥杀戮。 当年大离远征云州一役，正是离景原统领大离主力战部。那一战，大离同样遇到了后勤补给被袭扰的问题。然而当时的离景原，为了尽快推进到云州青苍城下，直接选择对大离主力战部行军一下的路上，实行了屠城的策略。所到之处，所有云州修士，要么全部赶走，要么全部杀绝。 “不行。” 离景原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当年云州一役，只要打下青苍城，我们在云州的战局也就定了。可如今不一样，就算我能最快速度打下玉州的玉阳城，仍是无法掌控整个玉州。反倒是要为防守玉阳城，被牵制住许多兵力。” “当年我们进攻云州，虽然号称屠杀一路，但其实沿线大多数的云州修者，都只是被我们驱赶了事。我们毁掉了他们的家园，让他们无法再回到原地。只有极少数不肯退让之辈，才被我们绞杀殆尽。” “但如今，整个玉州，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难道能够把整个玉州所有修士，全部杀绝吗？” 离洛默然。 杀人，可以立威，可以吓退活着的很多人，这是战场上永远管用的手段。 但如果杀的人太多了，激起了敌方的同仇敌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若是真的屠杀整个玉州修士，那大离的气运折损，也会恐怖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爹……” 离洛忽然再次开口，悠悠然道：“您到底有什么难处，真的连我也不能说吗？” 离景原瞥了眼身前已经长大的儿子，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以后你能够接替我的位置，自然全都会明白。至于眼下，我只能告诉你，不管是你二叔还是你三叔，我都不可能允许他们证道。将他们囚禁在坤卢山内部，他们便没了证道的机会。待我扫平天下，成就仙位之后，再解决了妖族的问题，自然会放他们出来。” “到那个时候，或许我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对于这个回答，离洛自然并不满意。因为在此之前，离景原其实已经和他说过类似的话。然而至于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离景原却始终不肯和他透露半分。 如今已是原字部副将的离洛，终于转身，准备离开老爹的帅帐。 “等等！” 就在离洛准备离开的时候，离景原却忽然再次叫住了离洛。 “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何当年既然缔结了坤卢山和约，我曾以大离气数和己身大道为根本，立下了誓约，为何如今仍是能够主动违背誓约，然后主动进攻玉州吗？” 离洛顿时眼前一亮，不光是他，如今整个天下，其实都在好奇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如今坤卢山之约依然生效期间，大离却能违背誓约，主动开战，自身气运却不减半分。而北方四界，至今仍是只能在玉州境内，被动反击，无法将战火转移到大离内部。 就在离景原说话的同时，离景原陡然一翻手，有五色光华，齐聚于离景原手上。这光芒虽不耀眼，却给人一种无比绚烂的感觉。 “其实，我主动违背坤卢山之誓，并非没有代价。只不过我没有选择以我大离的气数，或是我个人的大道，来承受这份折损罢了。” “真正在承受反噬的，其实正是我大离的立国之本，由先祖开辟的五行大道本身！” 离景原说到这里，笑容有些凄凉。 “所以，你明白吗？” “爹现在，其实不光是背弃了兄弟之情，与天下人的信义二字，更是赌上了整个大离的国运！” “若是这一役，我不能成就仙位的话，后果将会无法承受！” “不是我想这样做，而是我没有选择，必须这样做！” …… 当一道虚影出现在鱼龙岛神殿内的时候，在神殿内拥有除卫易之外，最高权限的曹圻，瞬间便发现了一样。 在这道虚影出现的下一瞬间，曹圻已经出现在了这道虚影身前，随即泪流满面。 “别哭了，我回来了。” 好不容易恢复一丝残魂的卫易，努力一笑，却显得无比凄凉。 终于回来了。 从死亡主神殿返回修真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因为当年卫易选择回归修真界以后，幽冥之海的一界之力，便本能的排斥了卫易。所以，当卫易恢复了一丝生机之后，便会被整个幽冥之海排斥，继而回到修真界。 至于为何会直接回到东海，卫易其实也说不太清楚，但仔细想来，应该是因为他身为东海界主权柄的原因。 然而就在曹圻还没来得及激动，没来得及替卫易的回归兴奋时，卫易身上的一丝大道波动，却让曹圻瞬间脸色惨白。 “这次虽然好不容易逃出了坤卢山，但丢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以我现在的轮回之道，最多能镇压道伤十年。” “若是无法成就仙位，最多十年，我仍是必死无疑。” 第32章 妖皇 不管是卫易之前被镇压，还是如今回归东海，都远远超过了天玄宗高层们的预料。不过，哪怕如今天玄宗正值多事之秋，前线战事堪忧，当卫易回归东海之后，天玄宗的几位纯阳老祖，依然齐聚于鱼龙岛上。 几位纯阳老祖，分别检查过卫易的情况之后，皆是露出了苦笑。 “当年我在东海外海，曾被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以幽明仙尊的神通，留下过道伤。后来，这道伤先是被我以东海之力压制，后来又以落霞仙尊留下的符修本源，彻底镇压了道伤，这才得以无恙。” “但这份道伤，其实一直都在。” “这次虽然侥幸逃出了坤卢山，但那份符修本源，也被我丢在了坤卢山内。没了这份符修本源的镇压，再加上脱离坤卢山时的大道震荡。如今便是我身在东海，都无法以东海之力压制这份道伤了。” “而以我现在的轮回之道，确实可以短暂压制这份道伤。但是，最多二十年，我便会必然陨落。” “……” 这次坤卢山之行，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卫易是以一丝真灵，侥幸逃出了坤卢山。所以，卫易的一身修为，以及所有的一切，都丢在了坤卢山里。这其中，不但包括昔年谢弦歌借给卫易，用以镇压道伤的那份符修本源。就连万劫塔的传承，都被卫易丢在了里面。 卫易的这份万劫塔传承，已是天地间最后的一份万劫塔传承。虽说这东西对如今的卫易而言，聊胜于无。除了可以帮卫易固守神魂，提供一些灵气之外，便再没了其他作用。不过，这份传承所代表的意义，仍是无比重要。 至于那份符修本源，就更是意义重大了。丢了这份符修本源，再加上卫易神魂溃散时的大道动荡，导致卫易如今身上的道伤，已经严重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不过，对于这身道伤，卫易倒是并不太在乎。 二十年……或许已经足够了吧？ 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这个大世，彻底决出最后的胜者。若是天玄宗最后胜了，卫易自然也有机会活下去。若是天玄宗败了，卫易注定不可能独存。 所以，卫易其实反倒不太在乎此事。他反倒是更在乎那份珍贵的符修本源，因为按照当年的誓言，谢弦歌只是将这份大道本源，暂时借给他而已。如今却被他丢在了坤卢山，这就有些难办了。 至于一身修为，虽说是丢的干干净净，连本命神祇都已经彻底毁掉，只余下了一道真灵。但想要恢复到巅峰修为，却也不是太难。反正卫易的大道感悟还在，以神殿信仰凝聚神魂，百日之后，便可再次孕育出本命神祇。本命神祇重新孕育出来之后，想要恢复自身神体，那就易如反掌了。 “两族战场那边怎么样？” 卫易虽然被镇压在坤卢山内部，但对两界战场那边，依然十分挂念。不管怎么说，那是人族抵抗妖族进攻的最前线。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却被他这场坤卢山之行，彻底摧毁殆尽。所以在内心深处，卫易始终是有所愧疚的。 如果他没有被镇压……或者，离景原不曾翻脸呢？ “前线战场还算顺利，目前我们已经接手了一多半的戍堡，并且开始重新组织防线，抵抗妖族进攻。星海前线那边，目前战斗也还算顺利。而且，目前各界也都开始重新大规模集结战部。最多半年时间，就能全部集结起来。底层战部数量，短时间内也无需担心。” 当年坤卢山和谈后，几大势力都做出了退让。尤其是在战部数量方面，几大势力后来都开始按照约定裁军。这主要是因为，既然修真界内部未来战事全无，那么保持庞大规模的低阶炮灰战部，就没了意义。有价值送往前线的，绝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天玄宗自那之后，则是恢复了以往的轮战制度，所有战修，服役时间足够以后，便可以自行返回家乡。 正是靠着这项制度，如今的天玄宗，可以再次在短时间内集结起大量的战部，足够暂时撑起两族战场。 “我是宗门的罪人……” 卫易忽然发出一阵悲苦的神魂波动，这一刻，他只有无尽的懊悔。 若是自己没有进坤卢山，没有给离景原镇压自己的机会，是不是就不至于如此了？ 因为自己的一次失误，天玄宗即将再次面对滔天战火。而且这一次，天玄宗极有可能面对整个妖族的联合进攻！ “不怨你。” 荣胖子难得肃容起来，郑重道：“就算要怪，也是他离景原的事情。” “好好恢复，不出所料的话，用不了多久，宗门恐怕就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少不了你这个重要战力。”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卫易和荣多福都知道，这场大战，会大的难以想象。 “这是真正的决战。或许……也可能是我天玄宗的最后一战，也说不定。” …… 位于妖族腹地的一片不知名荒原上，一切正悄无声息。 在这片荒原上，一尊六阶初期的银泪妖狸，是这里绝对的霸主。不过，这尊六阶初期的银泪妖狸，可并不以此为傲。因为他之所以会被分配到这里做管理者，纯粹是因为他上头无妖，只能分配到这种垃圾地方罢了！ 真要是有门路的话，谁来这破地方驻守？还不找一座大型妖城呆着？ 像这种供低阶妖族生存的地方，在妖族内部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称呼，称之为‘牧场’。在很多高阶妖族看来，那些低阶妖族，就是他们豢养的物品，是可以随意消耗的炮灰，更可以随意当做食物，没谁会把这些低阶妖族当做同类。 这片荒原，最近有些出奇的安静。因为就在半月之前，高层刚刚调走了这里八成以上的低阶兽群，只是留下了少量种子，用以繁衍生息。这片荒原上，妖族数量本就不多，灵脉更是少的可怜。被迁走了八成兽群之后，自然也就更加寂静了。 这一日，就在这尊六阶初期的银泪妖狸，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在这片荒原上的某处，忽然现出一条巨大的空间裂缝。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汹涌的空间风暴，将数十里内的地表，毁灭的干干净净。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这尊妖狸。然而当这尊妖狸赶到此处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男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瞬间，这尊六阶初期的银泪妖狸，就直接跪服了下来。 血脉压制。 在妖族，当低阶血脉的妖族，面对高阶血脉妖族时，就会出现一种天生想要臣服的欲望。这是不同妖族之间的本能，是专属于妖族的一种规则。 不过，像这种刚刚看到一眼，便本能跪服下来的情况，可就很罕见了。至少，这头银泪妖狸见过的一些强大王族，都从未给过他类似的感觉。 如此说来，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出自几大皇族血脉之一了。 非但如此，单凭对方可以出现在空间风暴核心处不为所动，而且可以彻底化形，绝对至少是大妖中极为强大的存在。甚至有可能是九阶巅峰的妖尊都说不定！ 至于更高层次的妖王，这头银泪妖狸没敢去想，因为那等存在，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再说，妖王级的存在，没事来这片荒原做什么？ “见过上位！” 这头银泪妖狸，在跪伏下来的同时，浑身颤抖。对方强大的血脉威压，让他有一种难受到想死的冲动。 不过，在这头银泪妖狸开口之后，这尊不知名存在，却显得有限茫然，目光有些涣散。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看向这头跪伏在地的银泪妖狸。 “这里……是哪一族的领地？” 这尊不知名存在，忽然发出一阵神识波动，让这头妖狸更加心惊胆战，连忙回答道：“这是银泪妖狸一族的领地。” 这尊不知名存在，想了想之后，似乎没有想到这一族，便再次问道：“你们的上族是哪一族？” “回上位，我们的上族，是八翼霜王猿一族。”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这尊不知名的存在，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 “哦，原来这是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地盘啊……” 听到这位不知名存在这样说之后，这头银泪妖狸没敢答话。不过，八翼霜王猿一族的上族，确实是太虚金睛猿一族。 接下来，这尊不知名的存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起了很多东西，目光也越来越凝实。 半晌之后，这尊不知名的存在，目光终于恢复的灵动，随即望向远方。 “终于回来了。” 随即，这尊不知名的存在，又看向身前跪服着的这头银泪妖狸。 “作为我离开龙墓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妖族，你我倒是有缘。” “既然如此，你就做我这万灵国度内的第一尊灵将吧！” 说话之间，这尊不知名的存在，已经向前伸出手掌。刹那之后，这尊银泪妖狸只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吸力，随即整个身体都被这尊不知名存在，彻底吸纳了。灵体、神魂、意志……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尊存在，吸得干干净净！ 然而，当这头妖狸被彻底吸收炼化之后，在这位恐怖存在的身后，有一座混沌国度，隐约浮现而出。在这座混沌国度当中，充斥了阵阵风雷，又有上万的空白座位。只有一个座位上，坐着一头妖狸的虚影。 不过，这头妖狸，却是极为狰狞。比起刚刚那头银泪妖狸来说，看起来不知道强大了多少。 若有妖族的妖王级存在位于此处，便会认出这位不知名的存在。 雁宝。 号称妖族第一妖圣的绝顶高手。 三年之前，被人族的三位大宗师伏杀，几近陨落，之后便再未有任何消息，直到今日才再次现世。 不过，比起三年前来说，如今的雁宝，气质却已是大变。就算是之前最熟悉雁宝的妖族，如今见到雁宝之后，也很难和三年前的那位第一妖圣联系在一起。 如果说，三年前的雁宝，是一尊绝顶高手，让人望之生畏的话。那么如今的雁宝，身上则更多的是一种令人臣服的气息，如同世间所有妖族共主，让所有妖族望之既畏跪服参拜。 “这趟龙墓之行，倒真的是大机缘了。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多的隐秘。” 雁宝立于荒原之上，望向远方，口中呢喃。 “这几家皇族血脉，看来之前可不只是想让我养伤这么简单，更是想将我培养成一件无敌兵器啊！在那祖龙身躯之前，不达仙位，谁又能保持清明？就算勉强炼化了，最后也会被抹杀所有灵智，成为一尊任他们驱使的兵器罢了。” “不过，他们却忘了，昔年师父短暂跻身仙位之后，却给我留下了一些手段，让我熬过了这一劫。” 回想到起过往三年的经历，雁宝顿时一阵胆寒。他这一路走来，也遭遇过不少劫难。但和之前三年的劫难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想要炼化那尊龙祖的遗骸，让雁宝不知遭遇了多么恐怖的折磨。 但是，当雁宝真正成功熬过这一劫之后，却也得到了此生最大的一个机缘。 “这龙祖的手段，倒是被我继承了许多。虽不敢说全部继承了下来，但继承一半，我还是有信心的。”雁宝继续呢喃道：“这龙族之道，倒是和修真界那边御灵宗的御灵之道，有共通之处。那位后世的万灵仙尊，倒是走上了和龙祖类似的路子。虽有不同，却亦有相通之处。” “可惜御灵宗亡了，如今再难寻到这一派的遗产。若是能得到一角御灵盘的残片，镇压我这万灵国度。就算不达仙位，当世谁又是我对手？” “不过，这三年……倒是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啊！” 雁宝随即望向北方，望向修真界的方向，随即拔地而起，遁向远方。 “自今日起，我名……” “妖皇！” 第33章 大战将起 自坤卢山事变发生后，徐崤被第一时间调往两江北部，与天玄宗的另一位名将李虎，共同负责北方的临兰江防线。 天玄宗一共四位名将，眼下妖族大举入侵在即，南线的压力大的惊人。但即便如此，天玄宗依然调走了两位名将，防守北线，怕的就是大离趁乱南下，威胁两江。直到现在，大家依然不明白，为何离景原能够违背大道誓言，主动出击。而两江北部，因为之前天玄宗遵循了裁军约定的原因，兵力有限的很。一旦大离真的倾力南下，两位名将都未必够用。 不过，当离景原率领几乎所有能够调动的大离精锐，进入玉州。而天玄宗这边，也开始迅速召回各地的战修，重新组建出为数众多的战部。临兰江一线的压力，自然也就瞬间小了很多。 于是，天玄宗再次做出决定，调徐崤南下，前往两族战场作战。至于北线的临兰江防线，则是交由李虎负责。 虽然只有一位名将驻守，但以当下的局面来说，已是绰绰有余了。且不说大离目前根本无力南下，就算能够南下，东面的曹家也不是吃素的。原陵那边，曹家也已经将大量战部，布置在原陵西线，枕戈待旦。 若非各派依然受到坤卢山誓约的影响，在坤卢山之变后，各派恐怕早已联手进攻大离，到时候大离能否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哪还有现在的危局？ 临兰江畔。 刚刚将所有战部指挥权，全都交出去的徐崤，和李虎并肩而立，望着临兰江江水，两人皆是目光深沉。 “以后这临兰江一线的防御，就归你负责了。回头若是大离南下，你撑不住了，可别硬撑着，该求救就求救，别回头被大离吓尿了裤子。” 徐崤轻蔑的瞥了身旁的李虎一眼，露出一抹笑意。虽说李虎比他年岁要大不少，严格来说的话，其实和卫易差不多。但在天玄宗内部，李虎却是一直被视作小字辈，与徐崤辈分相同。多年以来，两人也一直是彼此最强的磨刀石，相互砥砺，被外界誉为是天玄双壁。 多年之前，两人同时进入战将府学习，后来又同时开始掌兵，同时组建自己的战部，后来又几乎同时晋身名将。两人既是敌人，又是好友。 所以，这次接到调令之后，徐崤就难免忍不住挖苦李虎。谁都看得出来，未来南线的大战，将会无比惨烈。至于临兰江这边，在大离和北方四界分出胜负之前，恐怕不会有任何战事。 不过今日，面对徐崤的讥讽，李虎却只是沉默，并没有反驳。这让徐崤有些意外，换做以往，两人在战场上不曾分出高下，言语上也不曾分出过胜负。 “怎么？被咸安城的那些孙子吓怕了？” 李虎只是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反驳什么。这位被整个天玄宗誉为最擅消耗战的年轻名将，始终望向临兰江北岸。 “我只是在想，如果宗门也有办法，能够破开坤卢山和约的束缚。最多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就能打穿整个雷州！” 徐崤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趣。 这话听起来确实很霸气，但其实，换任何一位名将，都能做到。 如今的雷州内部，几乎处于不设防状态。离景原跑去玉州征战，几乎将目前大离半数以上的精锐，都给带入了玉州。剩下不足一半的精锐，驻守在各界，兵力自然捉襟见肘。 若是没有坤卢山和约的限制，就眼下雷州界内的这点兵力，还真不够看的。 不过若是那样的话，天玄宗恐怕就要重新调整战略。在解决妖族之前，首先挥师北上，一举拿下雷州和波州再说。到了那一步，大离也就亡了，天玄宗没了后顾之忧，才更方便应对妖族的进攻。 “如今大离的意思很简单。因为坤卢山和约的限制，我们注定不可能大举率军进攻雷州。同时，我们需要全力应对妖族的进攻，也没精力再去和咸安城较劲。” “妖族这次进攻，多半是要集整个妖族之力。从绝对实力上来说，我们显然是绝对的劣势。最后就算能够将妖族挡在丽水以南，肯定也会实力大损。大离趁我们和妖族拼命的时候，吞并了北方四界，实力再次膨胀。到那个时候，这仗更没法打啊！” 李虎的这些忧虑，同样让徐崤眉头紧皱。因为这一切，同样也是他担心的。 “我曾给掌门提前谏言，将情况都详细说过。以目前的形势，我们只要和妖族开战，那就一定会有大损失。损失越大，未来就越不利。” “不过，掌门之后依然做出目前的决定，让我固守北线，同时抓紧时间整理南下，打算全力对抗妖族。我实在是想不通，掌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徐崤微微迟疑片刻，试探着问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给掌门的建议，是派人去和妖族和谈。然而对妖族保证，只要他们不打东线，转而从西边的落霞岛那边进攻，未来我们就绝对不出兵进攻妖族，始终坐山观虎斗，对吗？” 李虎这时终于看向徐崤，反问道：“难道我的建议不妥？” 这个问题之后，两人都没有再次开口。 两人都清楚，这个选择，不是不妥，确实最有利于目前天玄宗的状态。 只要谈拢了妖族，让妖族主力绕道而行，转头去打落霞岛。到那个时候，天玄宗的处境将会继而不同。妖族第一步首先需要打下落霞岛和两剑山，势必损失惨重。然后紧接着，后面又必须要和西漠的禅修死战一场，这才能够免除后顾之忧，专心去打大离。 若是这些强敌一一消灭，最好最后再和大离打个你死我活，拼的两败俱伤，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彼时的天玄宗，不管如何选择，都游刃有余，设置可以说是必胜无疑。 但作为代价，届时落霞岛和两剑山，一定是必败无疑的下场。妖族之祸，也会彻底殃及修真界内部，会死很多很多人。 可那和天玄宗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死的又不是天玄宗的人！ “掌门肯定有他的考量，掌门与我等不同，我等需要考虑的，只是战场上的胜负。但掌门考虑问题，却需要从全局出发，需要考虑很多战场之外的事情。” 道理，大家都懂。 但很多事情，有时候其实不讲道理。 沉默了许久之后，李虎忽然再次开口：“我知道，最近这几十年来，军中一直都有传言，说我是大离昔年的那位首辅李砚山的儿子，甚至对很多事情，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徐崤顿时来了兴趣。 对这些无法确定准确性的小道消息，其实任何人都生来就有一种好奇心。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几十年里，会有这些传闻？”李虎洒脱一笑，并没有要卖关子的嫌疑，随即指了指自己，道：“我传得。” 这下子，徐崤是真的被惊到了。 军中的一些传言，徐崤自然也听说过。而且传言之真，让徐崤都觉得难辨真假。很多人都说，李虎是当年前朝首辅李砚山的小儿子，后来李砚山被处死的时候，悄悄逃了出来，逃到了天玄宗。整个过程，传得神乎其神，很多细节更是极为详细。 原本徐崤还在好奇，为何这些细节会如此之细？就好像当事人亲眼所见一样？闹了半天源头竟是在李虎这里，这倒是让徐崤没想到了。 “那……这些谣言……” 徐崤又是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件事。毕竟这是李虎的私事，怎么看都不该由他过问。不过，李虎很快点了点头，证实了徐崤的猜测。 “所有的这些传言，都是我放出去的，而且，也确实都是真的。” “很多年以前，我确实是那位首辅大人的小儿子，咸安城内有名的纨绔。当然，那些咸安城内欺男霸女的传闻，肯定都是假的，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但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 徐崤想起军中的一些传闻，不禁对李虎伸出了大拇指。 这位爷，当年也真是个性情中人。 “后来我爹被杀，在这之前，我爹其实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但他没有反抗，反倒是乐于接受自己的命。就连我们这些孩子，他都想亲自送上一碗断头饭。后来还是余福大人，将我救了出来，以秘法彻底改换了面貌，甚至是灵力气息，将我远远送到了云莽，最后到了天玄宗。” “之前在军中传这些，其实只是我想认祖归宗而已。我知道，就算我这个时候站出来，证明一切，其实也还是会有人认为，这是我天玄宗想搞什么计策。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以谣言的形式流传出去好了。反正大家很多时候，都更喜欢信谣言多一些。” 李虎望着平静的临兰江，似乎一样望穿了无尽距离，直接望到了那座咸安城。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无聊的时候，顺手而为罢了。反正在我看来，自我离开咸安城的那天，那个叫李崖的首辅儿子，就已经死了。如今还活着的，是天玄宗的李虎。” “我以前一直都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率兵北上，攻入咸安城，去我爹坟头上上一炷香，该多好？但最近这些年，这个念头反倒是淡了。我知道，我爹若是还活着的话，未必就真的希望我认祖归宗，更不希望我真的率军攻入咸安城。若是我爹还活着，知道我想率军进攻咸安城的话，多半是会第一个跳起来，带着大离战部来打我。” “如今的我，肯定还是想报仇，但念头却没很多年以前那么强了。我知道，我爹是为了他心中的那个忠字而死，我那两个哥哥，则是为了一个孝字。他们都有活命的机会，但他们都甘愿赴死。这是他们的选择，我尊重他们的选择。” “所以今天，我更在乎的，还是天玄宗。” 李虎忽然张开双臂，仿佛是要拥抱着锦绣山河，朗声道：“当年流落到云莽，我未必是真的愿意。但如今，我的家人、朋友、师长……都在天玄宗，这样的天玄宗，我不愿让他受一丝伤害。” 徐崤此时虽未多说什么，却同样重重点头。 谁不是呢？ 如今的天玄宗，真的很好啊！ “到了南边之后，别丢人，若是打不过妖族，马上给宗门说明，我很愿意和你调换一下位置。”李虎轻蔑一笑，嘲讽之意尽显。 “那你是在想屁吃……”徐崤同样幽幽回答道：“有老子在，你就一直留在北边喝风好了。” “……” 最终，当徐崤终于准备离开之前，李虎难得收起了讥讽之色，郑重道：“南边的战事，接下来会很惨烈，这是一定的。你自己小心点，别死了。” 这种看似不太吉利的话，对两位名将来说，却是最贴心的安慰。 自古将军阵头亡，便是名将，当真能够在战场上一定不死？ “放心吧！” 徐崤却露出了强大的自信，道：“这场仗，我们固然处于劣势。但如今的我们，手上可打的牌太多了。” 两人相视一眼之后，终是大笑起来。 如今的天玄宗，确实有太多可打的牌了。 …… 就在徐崤奉命南下领兵，接手一半前线战场之际，曹家名将曹若夫，亦独自南下，接受天玄宗的邀请，帮助天玄宗统领战部，对抗妖族。 曹家，一直都是天玄宗最坚定的盟友。虽说如今曹家不得不将大部分前线战部，都暂时撤回原陵。但在原陵本土无碍的情况下，派出曹若夫这位名将协防，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天玄宗也放心让曹若夫统领自家战部，这也是双方常年以来，建立起来的信任。 不过，就在前线战事风起云涌，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这一日，一支奇怪的队伍，忽然穿过了整个前线战场，抵达天玄山。 这支队伍，是由十余名妖族组成。 妖族来访。 第34章 晾着 如今的天玄城，比起昔年天玄宗刚刚收复云莽那会儿的破败景象，实在是天壤之别。经过近多年的重建之后，天玄城早已再次成了云莽界内最繁华的巨城。而且，因为云道的关系，如今的天玄城，比之当年云莽天灾以前，或许还要更进一步。 两条云道，如一个十字，直接经过天玄城。一条南北向的云道。起自东海之滨，横跨整个云莽，横穿天玄城，然后再横跨整个天南，最后抵达蜀州的蜀山。 至于另一条云道，则是由玉州和冰原两大修炼界交界处的割鹿城开始，一路横跨玉州，与大离的那条云道主线相接，然后一路横跨中州、波州、雷州，到了天玄宗的地盘，再跨越两江与云莽，将六大修炼界紧紧联系在一起。 因为这两条云道的存在，天玄城经常可以见到一些自北地而来的大离修者，乃至更北方的北方四界修者。西边的符修和剑修，同样也能看到。作为两条云道的南方交汇点，天玄城的重要性，自然不用质疑。 不过，这是坤卢山事变之前的格局。 在坤卢山事变之后，虽然那条勾连云莽与天南、蜀州的云道，还在运行。但彼此之间，也有了很多的限制。至于天玄宗和大离之间，云道压根就被彻底关闭，彻底斩断了联系。这条云道的关闭，虽然对当下的天玄城，并没有多大影响。但从长远来看，影响恐怕是必然的。 天玄城内。 十余名体态迥异的修者，行走在天玄城的大街上，一直在东张西望，似乎对城内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这十几名修者，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天玄城本地人，而是来此游历的外界修者。不过，大家却没谁对此感到意外，事实上，整个天玄城内，其实有一少半人，都不是天玄城本地的修者，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过，周围修者可能不会想到的是，这十余名身材相貌、体态仪表皆迥异常人的家伙，其实根本就不是修者，而是十余位返虚妖王的化身。 “当年天玄宗还未收复云莽的时候，我就曾来过天玄城，甚至还曾在此地驻守过。只是没想到，如今时过境迁，故地重游，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位返虚妖王心生感慨，不禁向其他几名妖王吐槽。这次以化身远赴云莽，他们每一个的身上，都肩负着十分重要的使命。只是看到如今天玄城的兴盛模样，再联想起当年天玄宗在妖族手中的景象，几位当年曾到过天玄城的妖王，便不禁有些愤懑。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论起着建造经营的手段，妖族确实逊色修者太多了。 “当年我们能打下云莽，如今若是我们真的愿意，难道就打不下来？”本体为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季，不禁冷笑一声，道：“当年若非我们心软，不愿拼着自身气运的严重折损，斩断天玄宗的最后一点传承，这天玄宗早在当年就已经被彻底灭了，哪还有今天？就算今天这天玄宗稍强一些，只要我们愿意，难道当真就打不下来？” 九清季的这番话，并没有引起其他几位妖王的附和。实际上，就连九清季自己，说这话其实也不是太有底气。 如今的天玄宗，还真不是妖族能轻易打下来的。 若真的能轻易打下来，他们又何须有此一行？ 最终，十几名妖族，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接近了天玄城中央处的掌门官邸，沿途既无人迎接，也无人阻拦。直到来到掌门官邸之外，才终于有一名返虚出现，将他们引入官邸内部。但再之后，这名返虚初期也离开了，只是将他们晾在一边，竟是没人来搭理他们！ 天玄宗这样的态度，倒是让这些妖族使臣颇感意外。原本他们以为，这次来天玄宗多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天玄宗高层热情接待，和他们商讨未来天玄宗和妖族双方的大势走向。另一种则是天玄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企图向他们各自身后的势力，争取更多的利益筹码。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种可能，归根到底其实就是一种：天玄宗肯定会十分重视他们。 然而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现实，却和他们先前的预计大相径庭。天玄宗虽然同意他们来天玄城，但却表现的无比冷淡。除了最开始的那位返虚初期，还算有点重量之外。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位天玄宗的重量人物，出来见他们了。 难道……天玄宗真的不在意他们？真的是铁了心要和整个妖族大战一场了？ 转眼，又是十数日匆匆而过。算上之前的十数日，不知不觉间，这支妖族的秘密使团，已经离开妖族近一个月的时间！然而他们在天玄宗这边，不但没有任何结果，反倒是连天玄宗高层的人都没有见到。 如此一来，妖族方面，反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是战？是和？还是如何？ 要知道，如今前线每一天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在这一个月当中，昔日的两族战场，已经被各方彻底瓜分完毕。一些身处前方的妖族，已经和天玄宗的战部近在咫尺，一些小规模的接触战，已经开始爆发。然而使团这边，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这就让妖族方面，更加吃不准。 妖族内部，同样存在多个派系，持不同的意见。便是一族内部，意见往往也很难统一。从妖族的角度来说，如今的态势十分微妙。天玄宗不是不能打，如今天玄宗虽强，但若真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妖族，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问题在于，就算打下如今的天玄宗，整个妖族，势必要损伤惨重。而且，就算打下了天玄宗，未来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大离要面对。这对于妖族来说，显然不是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在如今的妖族内部，有一派主张先倾尽全力，打垮天玄宗。没了天玄宗以后，修真界南方的门户，便彻底大开。届时接下来不管再打哪一家，妖族都占据主动。为了这个主动权，就算代价惊人，也是值得的。 还有另外一派，则主张先打落霞岛和两剑山。毕竟，这两家实力较弱。就算和他们死战一场，最后损失也远比打天玄宗要更小。而且，打垮了这两家之后，同样可以打开深入修真界的门户。 但问题在于，后者所需要的，不光是妖族内部的团结，更需要天玄宗的默许。 一旦战事开启，当妖族倾力进攻落霞岛的时候，天玄宗忽然从侧面横插一刀，那对妖族的打击，便是致命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这次各家返虚组成的妖王使团，同赴天玄城。 十几位妖王使臣，最开始的时候，还可以稳坐高台。因为在妖族看来，当下的态势当中，妖族很难办这不假，但天玄宗方面，只会更加难办。一旦妖族真的铁了心要联手去打天玄宗的话，那么接下来天玄宗就会遇到一场灭顶之灾。而且这一次，不同于当年的云莽天灾。一旦天玄宗防线被破，妖族绝对会将天玄宗斩尽杀绝，绝不会给天玄宗再次退居东海的机会。 出于这样的心思，十几位妖王在抵达天玄城之前，一直是志得意满，深信这趟天玄宗之行，不但可以让天玄宗低头，和妖族达成和约，不再干预接下来的妖族的战事，甚至还能从天玄宗这边，讹诈一些筹码。 然而谁又能想到，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天玄宗压根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们，就这么将他们晾在一边了。 这十几位妖王，皆是化身至此。一具化身，最多也就只有周天实力，就算想要大闹一场，引阿里天玄宗高层，都很难做到。若是真敢闹事，随便来两个周天境后期，就能将他们翻手镇压，他们这样做，只会徒增笑柄罢了。 可若是就这样继续等着，也不是个事啊？ …… 东海，鱼龙岛。 当十几位妖王在天玄城等的心乱如麻的时候，天玄宗的高层，其实一直都在行动。 不是还没有形成统一意见，而是有资格代表天玄宗出面的那几位，确实都没时间搭理那支妖族使团，能多拖一天，都是好事。 至于前线？在未得到天玄宗的准确答案之前，妖族敢试探性的进攻，但他们敢全面开战？笑话！若真是全面开战的话，想再收手，那就难了。 在鱼龙岛神殿外，一尊卫易端坐的神像，广受所有神力修者祭拜。而且，随着鱼龙岛一脉越来越强，内部开始逐渐出现诸多七阶以上的高手。这些七阶以上的神力修者，便有能力在各地开设神庙。如今在整个东海，所有中型以上的岛屿，几乎都有卫易的神庙存在。所有神力修者，不光可以在鱼龙岛神殿当中，进行献祭，也可以在各处的神庙进行祭拜。 几乎每一个呼吸之间，都有海量的信仰，从整个东海的各处汇聚而来，汇集到鱼龙岛神殿的最深处，最终汇聚于卫易的真灵。 “此法其实也是我悟透了死亡主神位蕴含的大道之后，才得以领悟。只要保有一丝真灵，哪怕本命神祇被毁，识海崩碎，依然可以重新死而复生。” “我现在怀疑，上古的那十二位永世长存的至高神灵，是否便是以此法，长存于世？只要众生信仰还在，即便死去，只要保有一丝真灵，依然可以再次重生。若是证得仙位的话，说不定都可以将己身真灵，彻底融于大道。只要天地间自己所证的那条大道不朽，众生信仰还在，那便是真的永世长存了。” 如今的卫易，在信仰之力的孕育下，己身本命神祇，已经开始重新孕育，开始渐渐凝实。虽然目前尚有一段距离，但按照卫易的估计，最多还有两个月，就能彻底重生了。 对于返虚以上的存在来说，本命神祇或者说本命法相，远比灵体要重要的多。灵体只是外在的一些力量，就算消耗干净了，也可以重新补充。但本命神祇受损的话，那就很麻烦了。放眼整个天下，也唯有天玄宗在这方面钻研最深。但即便是天玄宗，能够医好的本命法相所受的创伤，依然只在少数。 一旦本命法相重生，卫易届时便可重塑识海，彻底复生。至于后面恢复灵体，还真的只是小事而已。 “掌门刚刚传来消息，妖族使团那边，已经坐不住了。妖族已经传讯给我们，若是我们再不表态，便视作要和妖族全面开战，前线妖族也会全面进攻。” 就在卫易竭尽全力恢复自身本命神祇的时候，曹圻忽然来到神殿最深处，向卫易出示的一份情报。 在卫易此番闭关，重新凝聚本命神祇之际，只有曹圻才有权限，进入神殿最深处。 “本想彻底恢复以后，再给这些妖族答案。现在看来，恐怕是拖不下去了。”卫易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对于这次妖族使团的来访，天玄宗内部其实早就已经定好了最后的结果。至于现在将妖族使团晾在一旁的结果，不过只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但是，卫易还没有完全恢复。 在眼下这个特殊时间，一旦妖族全面进攻，卫易又没有出现的话，很多事情会变得很复杂。 对于坤卢山之变，几大势力并未掩饰。然而对于卫易和乐桓两人被镇压这件事，天玄宗和北方四界，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否认。毕竟，以这两人的特殊身份，一旦真正承认他们被镇压了的话，势必要折损许多士气，得不偿失。 “雁宝又有新的消息了吗？” 相比那些妖族使团，卫易其实更在乎最近忽然露面的雁宝。雁宝的重新出现，其实是最让卫易意外的事情，同时也是最让他忌惮的事情。 因为卫易很清楚，雁宝之前的道伤，到底有多重。照理来说，雁宝是绝对不可能恢复的才对。 “妖王殿那边，对此一直秘而不宣，但我们的谍报人员探查到，雁宝依然在寻找各族的天才，将其带入妖王殿，后来这些天才，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目前除了四大皇族血脉之外，似乎没有例外。” 曹圻的回答，让卫易有些沉默。 许久之后，卫易忽然再次发出一阵神识波动。 “和掌门打个招呼，这次见妖族使团，我也会以一道分念降临。” 第35章 两条路和三条路 在天玄城等了快一个月的妖族使团，终于等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这一天，天玄宗终于派出一位返虚和他们进行接洽，通知他们，天玄宗掌门即将与他们会面。 终于是有消息了。 十几位妖王，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是有些喜极而泣的感觉。天知道这一个月以来，他们远在妖族的真身，遭受了多少压力？几乎每天，他们身后的势力，都会给他们进行施压，让他们在天玄宗这边，快点有一个结果。 不管是战是和，给个准确结果就行，总好过被扣在这里没准信啊！ 在得到天玄宗通知的第二天，天玄宗的高层，如约出现。不过，当几位天玄宗高层出现的时候，这支妖族使团的所有妖王，却都不禁肃然起来。 因为今日，天玄宗的几位高层，几乎无一例外，全都出现在了此处！ 身为掌门的荣多福，以真身出现。在天玄宗内，很多人都公认，掌门是宗门内所有高层当中，最好说话的一个。即便身为天玄宗最高的掌舵人，荣胖子依然待人和善。即便是对待刚入门的弟子，一样是和和气气，从来没有任何架子。 可同样是这位掌门，若是不好说话的那时候，那可是真的不好说话！两族战场上的赫赫凶名，那可都是一场场大战打出来的！ 在荣多福身旁，更有囚蒙、武火、煌炎三位老祖，这三位纯阳老祖，亦是目前天玄宗公开的三位纯阳老祖。百年以来，天玄宗的煌炎真君韩宝芝，以及掌门荣多福，是仅有的两位进阶纯阳的天玄宗高手，再加上之前的卫易，天玄宗明面上一共有五位纯阳级存在。 很多人都猜测，天玄宗应该绝不只有五位纯阳而已。但至少在明面上，确实只有这五人。 除了掌门荣胖子之外，另外三位纯阳老祖，都是以一缕分念化身降临此处。 而在这四人降临此处之后，荣胖子随手打出一道神通，一座玄妙阵法，陡然出现在半空之中。下一刻，又一道身影出现。 鱼龙岛岛主，卫易。 同样以一缕分念化身，降临此处。 至此，天玄宗五位顶尖高手，齐聚于此！ 荣胖子一人至此，便可以代表整个天玄宗。而这五人同时出现，那就已经不只是单纯意义上的代表那么简单，而是真正可以决定天玄宗的所有事情了。 只要这五个人，一致同意，天玄宗开战。那么天玄宗和妖族的战事，就将再无余地。而如果这五人选择不战，那同样也会是一锤定音的结果。 “你们不够资格，换你们身后几族的族长，还有你们妖王殿的实权长老来！” 荣胖子现身之后，没有一丝迟滞，只是轻蔑的和这十几位妖王打了声招呼，甚至连谈都懒得和他们谈。 天玄宗的意思很简单。 你们，不够资格。 做代表，可以。但是想真正去谈，你们不够格，让你们身后各自的主子来谈。 十几位妖王，这时显得有些尴尬。在天玄宗等了一个月，最后却只是当了一回信使，这自然让他们有些气恼。然而被熬了一个月之后，这十几位妖王却早都被磨光了耐心。他们急需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最好完全和自己没关系才好。 既然天玄宗指名道姓，要让各自背后的主子前来，那就让他们来好了。反正使团在出发之前，几大皇族也做好了这个准备，几位族长也随时做好了分念降临此处的打算。 接下来，十几位妖王，同时和各自身后的族群势力沟通。很快，四大皇族血脉的族长，以及妖王殿的三位实权长老，齐聚于此。至于那十几位妖王，则是各自散去了各自的分念，彻底自此脱身了。 七位妖族，五名修者。 今日这场会谈，将直接决定，天玄宗的五界之地，与整个妖族的战和问题。 “我妖族大军，已经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单凭天玄宗一家之力，绝不可能挡住。”九清蝉一族族长首先开口道：“让出云莽与两江这两界，我们可以保证接下来天玄宗在东海、星海以及潇湘这三界的传承，我们不会主动进攻这三界。当然，你们也不得再进攻妖族。更不许出现在其他修炼界。自这次会谈之后，这三界直接封界，我们会派妖族战部，沿线驻守。” 好大的口气！ 以分念降临此处的卫易，微微眯起眼，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杀意。 妖族的这个方案，等于是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两界之地。而且，修真界自此门户大开，昔年让整个妖族为之止步的两界战场、丽水防线以及留川河防线，就这样被妖族轻易收入囊中。 一旦越过留川河，那么妖族接下来若是想北上的话，只要攻克一条临兰江，便可以彻底长驱直入。整个修真界，就将会如同一个被剥开衣服的俏丽小娘，只能任由妖族蹂躏了。 “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把脑子给你一起生出来了？” 作为天玄宗掌门的荣多福，在听到这话之后，只是一阵冷笑，淡然道：“好好说话！如果再说这些狗屁玩意儿，现在就滚回妖族，准备全面开战吧！” 堂堂九清蝉一族的族长，这一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在两族战场上，这位族长大可以和眼前这个胖子生死一战，双方胜负各安天命。可眼下的他，不过只是一道分念。若是眼前这个胖子真打算做点什么，不过是徒增耻辱罢了。 不过如此一来，妖族一方的气势，就难免因此要落下一分。在这位九清蝉族长闭嘴之后，其他几位纯阳老妖，都不约而同开始心生腹诽。 “这次我们过来，是很有诚意的。”白山玄树一族的族长，适时开口，“我们也不妨和天玄宗交一个底线。我们可以不动天玄宗，甚至可以和天玄宗签订三十年互不侵犯的和约。三十年之后，相信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有了结果。不过，在此同时，天玄宗对修真界内部怎么打，我们不管，但是接下来，我们会全力进攻落霞岛。在我们进攻落霞岛期间，天玄宗不得插手。不管是战部，还是天玄宗弟子以私人身份，都不得进入天南、蜀州以及炎州这三界。” “想必你们也清楚，我们妖族想进攻修真界，便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打天玄宗，一条是打落霞岛。这两条路，你们自己选。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旦开战，以天玄宗一家之力，是绝对不可能挡住整个妖族的。而且，除了曹家之外，我相信其他几大势力，也不会对你们伸出援手，甚至会乐得落井下石。” “两条路，你们自己选，但我们今天就要答案。我知道，你们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在拖时间。无非是想要接手更多的前线戍堡。不怕告诉你们，其实我们也是，我们一样也需要占据足够的戍堡。不过现在，战场既然已经被重新划分完毕。那么接下来，如果你们再不做出决定，我们就默认为天玄宗拒绝了我们带来的和平。” “那我们就开始准备强攻了。” 白山玄树族长的话，不光代表了他自己，显然也代表其他几名纯阳妖圣。打落霞岛而不打天玄宗，这个选择，看上去似乎对妖族和天玄宗双方都更加有利。 同意？还是不同意？ 荣胖子的一个决断，将会决定无数修者的生死。 …… 玉州战场，铁山战部。 铁山战部是韩药师兵团的主力战部之一，战部满编人数，超过九万，已经无限接近十万级别的名将战部。铁山战部的主将，是在大离军中被誉为小韩帅的韩药师独子，韩桂。 帅帐当中，韩桂盯着眼前的界图，一语不发，眉头紧皱。 只不过，若有其他人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觉得奇怪。 因为韩桂眼前的这幅巨大界图，并非如今的玉州界图。 而是一幅囊括了天玄宗、落霞岛和整个两族战场的人妖两族对峙界图。 界图之上，不但标明了天玄宗和落霞岛双方的战力配比，一些主力战部的驻防位置，全部被标注的清清楚楚。就连妖族那边的一些情况，也标注的无比详细。 虽说大离目前正在进攻北方四界，但南边的情况，其实一直都没有脱离大离的视线。影卫那边，更是时刻搜集海量的情报。而韩桂作为大离高级将领，自然有资格接触这些情报。 就在韩桂仔细思考前线局势的时候，帅帐之外，一人忽然闯入，吓了韩桂一跳。不过，等到韩桂注意到来人身份的时候，则是立马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来人自然就是他那位名将老爹，韩药师了。 韩药师闯入之后，见到那副巨大的前线界图，并没有如何意外，更没有勃然大怒，追究韩桂故意违抗军令，停滞不前，原地驻扎数日的罪过。韩药师只是缓缓走到那副界图旁边，与儿子并肩而立，同样盯着那副界图。 “看你这幅界图上的战部调动，好像比我那边的那副，还要更新啊？难怪你的铁山战部，一直止步不前，身为主帅，天天研究这个，能有时间带兵？” 韩桂刚想开口解释，却被韩药师摆手制止，韩药师随即道：“军中自有军法，回头你去和军法处解释，爹没兴趣听你在这儿扯谎。” 原本已经想好了如何蒙混过关的韩桂，顿时耷拉下脑袋来。自己这个老爹，带兵打仗，从来都是眼里不揉沙子啊！ 哪怕是自己儿子也不行。 “说说，你对如今两族前线那边的看法？” 韩药师并没有在此追究韩桂延误军机的意思，反而是和儿子讨论起这张界图上的形势起来。 “天玄宗的情况很微妙。”韩桂微微皱起眉头，道：“妖族那边，听说已经派出了使团，抵达了天玄宗。” “对于妖族而言，全线进攻，不太可能，肯定是要挑天玄宗或者落霞岛这两家当中的某一家，来选择作为突破口。相对来说，落霞岛要比天玄宗好打很多。如果我是妖族那边的人，肯定会优先堵住天玄宗，然后以落霞岛为突破口。” “不过，要想选落霞岛的话，妖族方面首先妖族的，是保证天玄宗一定不会插手接下来的战事，任凭他们主动打西线。” “而从天玄宗的角度来说，天玄宗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拒绝妖族的和谈。但这样一来的结果，就是妖族一定会选择天玄宗作为突破口。妖族不可能任由一个强大的天玄宗，在自己侧面进行袭扰。一定会宁可拼着重伤，也同样先打掉天玄宗。” “打掉了天玄宗，妖族固然伤亡极大。但修真界整个南方，也就彻底丢了。仅剩下的落霞岛和两剑山，打起来要容易很多。” “只是天玄宗做这个选择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们疯了，才会选择替落霞岛去当这个挡箭牌，最后自己肯定必亡无疑。” “另一个选择，则是同意妖族的建议，选择做壁上观。在我看来，这也是天玄宗唯一的选择。趁着妖族打落霞岛和两剑山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解开坤卢山誓言的束缚，调回头和咱们大离掰命。” 在韩桂说完之后，韩药师确实忽然笑眯眯的看向他，让韩桂有些心里发毛。 从小到大，自家老爹每次露出这种笑意，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韩药师忽然笑问道：“除了这两种可能之外，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韩药师的问题，让韩桂不禁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后，这位在大离军界被誉为最有望成为大离第五位名将的小韩帅，露出一抹骇然之色。 “第三种可能，是妖族和落霞岛以及天玄宗，同时谈妥，让这两派从交界之处，让出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未必要很大，只要有一府之地宽，足够妖族派兵即可！” “两派完全可以让出一条通道，让妖族长驱直入，直接进攻大离腹地！” 第36章 那就打 如果天玄宗、落霞岛和妖族三方，真的达成了协议，从天南和云莽的交界处，给妖族放出一条路，那接下来会怎么样？ 如今大离几乎所有精锐，都在已经深陷玉州战事当中，后方极度空虚。如果这时候妖族真的闪击大离腹地，那大离的南方，对妖族而言将会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这个可能，从战略上来说，几乎完全不可能。因为这个格局一旦形成了，妖族通往修真界内部的通道，将会直接掌握在天玄宗和落霞岛这两家手里。一旦这两家翻脸，只需派出两位名将，彻底将通道两头扼守住。修真界内部的妖族，就成了一支孤军，最后只有全部被绞杀殆尽的可能。 到那个时候，妖族不过是成了天玄宗和落霞岛的一柄刀而已，自身更是折损严重。只要妖族不傻，是绝对不可能同意这种方案的。就算天玄宗愿意主动放开一条道路，妖族也不可能敢通过。 但是，刚刚韩药师的手，在界图上不经意间划过之后，韩桂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从战场的角度来说，他考虑的确实没错，这个方案绝对不可能实现。 但战场之外的东西，韩桂却忽略了。 如今时局，已经到了这个大世最后的一个时代，多则半载，少则数月，天道便会再次打开，允许证道。而如果大离真正拿下了整个北方四界的话，将会一跃成为整个修真界最强大的势力。比之昔年大离全盛之时，还要过之。而且这一次，大离在北线西线，将再无战事，可以专心应对其他战线。 也就是说，只要打下北方四界，大离统一修真界之势，将会无法逆转。 以如今的修真界而言，不要说统一整个修真界，单单是打下北方四界以后，大离只要再随意拿下一两界，便可以积攒到足够的气运，足以支持离景原证道！ 而离景原一旦证道，届时妖族可还有机会？ 所以，妖族哪怕明知自己会成为天玄宗和落霞岛的一柄刀，仍是会主动进攻，阻止大离的脚步。只要离景原无法证道，就算妖族付出的代价再大，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更何况，若是真的能够攻入大离腹地，妖族也未必就没有机会。只要能够在修真界内部打下两三界。届时妖族这边的气运，恐怕同样足以支撑一尊仙位证道。 这些战场之外的事情，注定会让妖族同意这个丧心病狂的计划，甚至有可能向天玄宗主动提出。 “父帅既然看到了这一点，为何不向朝中谏言？”韩桂这时已经有些急了，竟是有些口不择言的开始诘问自己的父亲：“若是这个局面真的出现了，到时候大离岂不是危险了？整个修真界都危险了？” 这番诘问脱口而出之后，韩桂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连忙躬身赔罪。不管是为人子还是作为部将，在军中韩桂都没有这个资格，诘问自己的主帅。然而韩药师却始终只是盯着那副界图，连看都没看韩桂一眼。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始终卡在跻身名将之前的那一线，始终无法再过一丝了吗？百年以来，为何只有天玄宗的徐崤和李虎两人，成功跻身名将？” “你看不到的东西，太多了。” “如今的天玄宗，看似是有三条路可选。尤其是第三条路，更是极为诱人。” “但其实呢？天玄宗其实只有一条路罢了！” …… 要么，选择天玄宗和妖族死战一场。要么，同意坐山观虎斗，和妖族签订和约，任由妖族去打落霞岛。 妖族给出的这两条路，似乎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不管怎么看，选择坐收渔利，都是唯一的选择。 除非……天玄宗高层集体疯了！ 在妖族如同最后通牒一般，开出了最后的条件之后，掌门荣多福依然只是冷笑一声，望向那几位妖族族长。 “你让我选我就选，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荣胖子这种无厘头的话，再次让几名妖族族长一愣，随即几位族长相视一眼之后，皆是露出一丝寒意。 天玄宗的态度，让他们有些觉得棘手。 “让我猜猜，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还想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先是勃然大怒，威胁我们开战之后的种种后果，然后再如施舍一般，给出我们第三条路，要求我们和落霞岛之间，在边境上给你让一条路，让你们妖族的战部，可以长驱直入，直接进攻大离？” 荣胖子双手抱肩，略作思索之色，皱眉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几位妖族名宿，顿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这便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若是天玄宗真的答应，愿意让出一条道路。这对妖族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妖族使团，之所以先来天玄宗，而没有去落霞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妖族真正所图的，便是这第三条路。只要天玄宗同意，那么落霞岛就算不愿答应，也绝没有拒绝的资格。单凭落霞岛一家，就算想封死这条通道，都力有未逮，只能被动同意。 然而，就在几位妖族名宿，再欲开口，陈说利弊的时候，荣胖子却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逗你们玩的！” “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让选我就选，我天玄宗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这些选择，我们不选。至于你们，爱打就打，不打拉倒！” “和，我们以两族战场为界，双方尽量克制，谁都别再前进一步，如此大家也都可以少些损失。” “打，我们奉陪到底！” 荣胖子难得露出一抹威严之色，但他的选择，却让几位妖族名宿，骤然面沉如水。 局势，最终还是向最坏的那个方向滑去了。 “天玄宗敢如此，无非是觉得这些年发展势头不错，宗门底蕴深厚。但是，仅凭这些，你们就当真觉得，可以对抗整个妖族？” “你们要知道，一旦打起来，我们双方这次恐怕就再难收手，只能不死不休！这一战之后，我妖族或许会元气大损，但你天玄宗必然彻底灰飞烟灭！” 妖族的几位名宿，此刻不由出言威胁，双方气氛已是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荣胖子只是嘿嘿一笑，并未将妖族的威胁放在心上。 “那就打！” “打出个你死我活！” …… 铁山战部帅帐内，随着韩药师在界图上点出了几个点之后，韩桂再次呆立当场。 他想到了很多。 很多不在战场之内，而在战场之外的事情。 “想到了？”韩药师冷笑一声，终于看向自己的儿子，道：“若是只看这张界图，天玄宗最好的选择，便是作壁上观。不管是看着妖族去打落霞岛，还是给妖族让一条路，让妖族来打大离，都是上佳的选择。” “那你现在再说说，天玄宗如今会怎么选？” 韩桂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随后又再次睁开，声音沙哑道：“天玄宗确实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正面和整个妖族打上一场。” “这是一场豪赌！” “打赢了，天玄宗虽然惨胜，卫易却可以直接证道。但败了的话，修真界彻底门户大开，天玄宗将会彻底灰飞烟灭。” 韩药师点了点头，道：“仔细说说，说说你的看法。” 韩桂颓然瘫坐在地上，道：“另外两条路，看似聪明，但实则蕴含了巨大的祸患。” “如果选择让妖族肆意去打落霞岛，让天玄宗作壁上观。且不说卫易本人会不会答应，对于天玄宗来说，这个选择看似聪明，其实则是极蠢！” “在天玄宗作壁上观的情况下，妖族打落霞岛，几乎没有任何疑问，一定是大胜，而且是速胜。就算加上整个两剑山，一样如此。三界之地，注定挡不住整个妖族的疯狂进攻。所以，妖族一定会大胜，而且说不定会是速胜，妖族自身也不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损伤。” “只要妖族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落霞岛和两剑山，拿下了这三界。以大离目前在玉州的速度，说不定还远没有结束战事。到时候，不管妖族是打大离的南线，还是打西漠，大离都束手无策。至于天玄宗，则同样会受到和约的约束，无法对妖族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妖族长驱直入。” “不用多，只要妖族打下了五六界的地盘，再加上妖族原本的气数，就足以支撑妖族仙位证道了。一旦妖族仙位证道，天玄宗再没有任何机会。” “至于放妖族一条通道，让妖族长驱直入，直接进攻大离，其实也是同样的结果。” “而且，最关键的是……”韩桂说到这里，忽然没有皱得更紧。 “最关键的是，如今的世道，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若是天玄宗敢坐视妖族进攻修真界腹地，天玄宗会成为整个修真界口诛笔伐的对象。就连天玄宗直辖几界内部，都会出现骚乱，民心不再！到那个时候，就算天玄宗有意改换立场，都无力回天了。” 世道不同了。 韩桂年岁也不算小了，这些年来的变化，韩桂能深深感受的到。乾安年间以前，各地修者流动能力有限。一般化灵期炼气期修者，大多是在府内生活，能够在周围几个府游走，已经算不易。至于跨界游历，那是只有周天境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且，周天境想要游历多个修炼界，同样十分困难，耗时耗力，少有人敢去做。 在这种局面下，几大圣地对自己界内的控制力度，都强的可怕。 然而随着云道体系建造完成之后，便是炼气期，也可以穿行数界游历。云道的出现，让原本如一座座静谧湖水，彻底勾连汇聚起来，形成了一座汪洋。在整个云道体系的沟通下，如今的修真界，沟通开始越发的频繁。 同时带来的，是民智大开。 再加上之前百年的前线大战，不同宗门不同地区的修者，在前线并肩作战，早已形成了一个潜移默化的共识，那就是修者确实应该联手对付妖族。所以，离景原此番偷袭玉州，才会在大离内部引起极大的争议。若非离景原威信极高，恐怕想调兵都调不动！ 大离是如此，天玄宗亦是如此。 如果天玄宗真的敢做壁上观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天玄宗人心尽失。就连很多天玄宗自家的弟子，说不定都会主动脱离天玄宗，以私人身份，前往其他几界参战。 人心若是散了，那天玄宗也就和灭亡没什么区别了。 如此，天玄宗的选择，就只剩下了正面和妖族全力一战了。 “我听说，最近军中有人在串联，说要宁可拼着伤病，也要坚持从军中退役，离开战部，然后以私人身份，前往两族前线作战？” 韩药师的话，让韩桂陡然心头一凛。因为他知道，自家父帅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的战部我不管，但在我韩药师麾下，这种事情，不行。除非，死了。” 除非？死了？ 韩桂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家父帅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州战场，不同于其他任何一座战场。其他战场，打赢了就是赢了，打输了就是输了。然而在玉州这边，尽管大离在正面战场上战绩斐然，但只要大离战修敢落单，脱离战部，便很容易被玉州本地修士，悄悄截杀。 所以，只要脱离战部时间过长，战部便不得不算这名战修已经战死。当然，若是事后发现，这名战修或逃或其他原因，依然活着的话，那就得按照军法进行惩处了。 总之，只要名义上死了，韩字部便不会再去追究。 韩桂再次不自觉的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不光是在韩药师兵团，如今的大离五界之内，几乎到处都有修者，想要前往两族战场参战。听说咸安城那边，很多闻道院士子甚至直接摒弃了闻道院的学籍，也要强行离开。对此，大离官方一直竭力阻止，但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这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如今的这个世道，大家已经开始习惯于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活着。那些四处奔走的所谓名士，夸夸其谈的时候，实在令人厌恶。但不得不说，他们有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 最终，韩药师离开韩桂帅帐的时候，只是悄然留下一句话。 “别死了。” 韩桂知道，自家父帅这句话，不是指自己别死在玉州战场上。 而是别死在未来的两族战场上。 数日之后，韩药师战部忽然传出一个惊天的消息：韩药师独自韩桂，行军途中，被玉州死士刺杀。这位在大离军界享有盛名的小韩帅，竟是死的不明不白。 第37章 劣势 一场注定极少人知晓的谈判之后，人妖两族边境，战火暴起。 早已准备好的妖族军团，排山倒海般杀向修真界的一座座戍堡。战事始一开始，天玄宗便陷入了被动防御当中。妖族的这场进攻，几乎倾尽了所有力量，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攻克天玄宗的防线。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虽然在妖族的第一波冲锋当中，天玄宗便已经开始出现了极大的伤亡。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后面的战事，将会更加惨烈。 这是决战！ 要么，天玄宗灰飞烟灭，彻底从这世上消失，所有天玄宗弟子死绝。要么，妖族自此被打得一蹶不振，再也无力进攻修真界。 前面那个可能性，要比后面的那个大很多。 夕阳之下，原本雄伟壮丽的那座辉殿，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落寞。 这座曾在过去百年内，被誉为是整座天下所有战将最高殿堂，无数战将都梦想着将自己名字留在殿内最高处的圣殿，如今却已是光辉不再。坤卢山事变后，几大势力各自撤回了自己的前方部署，几位名将更是被安全护送回境。 如今的辉殿，成了天玄宗对妖族战事的最高指挥所。昔年同聚辉殿的十二位名将，如今只剩下王虎臣与曹若夫、徐崤三位名将负责。 在一张巨大界图前，三位名将并肩而立。整个两族战场，被划分为三十六个战区，战区之间犬牙交错，将两族战场上一切能利用的环境优势，利用到了极致。每一个战区内，都有密密麻麻的戍堡碉楼，彼此勾连，阻击一切来犯之敌。 “伤亡很大，光是为了应付妖族的第一波进攻，我们兵团就减员超过两成！有些位于最前面的战部，甚至被成建制的歼灭了，根本来不及救援！” 曹家名将曹若夫，首先开口，面色阴沉。 这位曹家名将，在坤卢山事变后，曾短暂返回原陵，后来又只身赶赴两族战场，负责帮助天玄宗指挥战部。 对于曹家的退却，天玄宗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责怪，反倒是曹若夫能够在这个时候，主动前来支援，让天玄宗颇为暖心。要知道，如今的原陵那边，同样也有防线需要主持。虽说大离的主力，都被牵制在北线。可若是真铁了心想打原陵的话，那曹家真未必接的下来。这种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了，天玄宗便是想要支援，以当下自身难保的局面来说，恐怕都力有未逮。 曹若夫麾下的战部，大多是一些非天玄宗嫡系的战部，尤其是大离未曾来得及撤回，留在两族战场的大离战部。曹若夫虽是名将，但贸然接手这些战部，还未熟悉下面战部的战法和配合，便和妖族主力战斗，伤亡大一些也就很正常了。 在以往的战事当中，想要让一位名将指挥的战部，而且还是短短几日当中，这种战事，几乎从未出现过。 “后面已经开始加紧募兵，第一波增援战部，已经进入两族战场。” 王虎臣按在地图的一角上，面色阴沉，道：“不过，如果这么消耗下去的话，对我们会极为不利。如果不考虑低阶兽潮的话，我们的伤亡率，要远比妖族那边的精锐战部高很多。” “而且，妖族那边所掌握的戍堡，一样很让我们头疼。戍堡配合低阶兽潮，防御能力骤然提升了太多。我们的战部想要打下一座妖族战部，难度太大，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不现实。以目前的兵力和战力配置，固守是最好的选择。但若是选择固守，一旦妖族后续的兽潮抵达，我们的戍堡就会被彻底淹没，整个丽水防线以南，恐怕都无法幸免。” “若是我们丢掉了丽水以南的全部地盘，退守丽水以北的话。到时候妖族借助这些戍堡，便能在丽水南岸彻底扎下根来。到那个时候，丽水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云莽危矣。” “……” 自坤卢山事变之后，除了抓紧时间，争取占领更多的堡垒之外，王虎臣一直在带领麾下数百名军机郎，昼夜不停的推演战事的进行。然而不管王虎臣怎么计算，天玄宗在战场上的劣势，都是无法弥补的。 过往百年，两族战场上修者可以全面压制妖族，那是因为几方联手，修真界十二位名将，联手和妖族战斗。然而如今，天玄宗这边却只剩下了三位名将而已。 好在，星海那边，王垂志可以牵制吞海鲸一族。而落霞岛那边，同样可以牵制一位妖族名将。 但这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天玄宗的劣势。 如今战事还处于刚刚开始的阶段，便已如此惨烈。目前双方都在不遗余力的增兵，一旦后续兵员抵达，双方的战事，只会更加惨烈。 或许，这场战争，将会彻底拖垮整个天玄宗。 “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就算拼着再大的代价，也必须要打掉妖族手里的这些戍堡！” 王虎臣在经过多番推演之后，终于确定，只有先打掉目前妖族手里掌握的戍堡，才能将天玄宗的战损降低到最小。可问题是，想打掉妖族的戍堡，又谈何容易？ “或许，可以动那张牌了？” 王虎臣和徐崤对视一眼之后，天玄宗这两代战将，都看到了对方目光深处的深意。 “最少要拖妖族一年的时间！只要能够保证一年之内，妖族的后方兽潮无法全部抵达两族战场，我们便有把握！” …… 鱼龙岛。 神殿最深处，卫易的本命神祇，已经凝实到一个十分真实的地步。如此，再过十余日，卫易应该便可以彻底凝聚出本命神祇，彻底恢复到巅峰了。 不过，神殿当中，今日来了一位客人。自卫易此番闭关以来，除了曹圻之外，还从未有人进入过神殿最深处。 这个除曹圻之外，仍是有资格进入鱼龙岛神殿最深处的人，自然就是徐崤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发动吧！不过，这一次既然只是当年留下的一些后手，没有白骨通道，注定只能用一次。而且，这一次恐怕不会再像当年那般顺利，妖族各方肯定会合力绞杀。” 卫易的本命神祇，轻轻一挥，一道光芒顿时落入徐崤体内。 “这是鱼龙洞天的开启钥匙，自今日起，鱼龙洞天的指挥权归你了，接下来该怎么调动，都随你。” 鱼龙洞天。 在鱼龙岛上，除了神殿最深处之外，鱼龙洞天无疑是看守最严密的地方，严禁闲杂人等进入。不过，对于这处禁地，很多人却都知道，其实里面就是一处用来训练战将的地方。鱼龙岛神力一脉的战将，达到一定程度后，都会进入其中修行。不过，对于鱼龙洞天内部的修行情况，却少有人知。因为所有进入过里面的战将，离开的时候，都会被种下最强大的禁制，无法对外界言明鱼龙洞天内部的情况。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实际上，只有极少数天玄宗高层才知晓，鱼龙洞天，其实便是当年控制那场席卷整个妖族的白骨天灾的关键！ 当年白骨天灾的事情，在天玄宗的栽赃陷害之下，妖族那边已经认定是幽明圣象一族手段。再说，当年那些白骨通道，也都是幽明圣象一族打开的。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妖族那边也从来没有对此有过任何怀疑。 然而实际上，白骨通道虽是幽明圣象一族打开，但那场白骨天灾背后真正的黑手，却是源自于鱼龙岛。 当年那场白骨天灾之后，各地的白骨生物，在妖族的全力镇压之下，几乎彻底消失不见。只有极少数隐秘之地，还存在着一些白骨生物。不过，如今在妖族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只要他们发现了白骨生物，就一定会倾力剿灭，绝不可能任由这些白骨生物发展壮大。 那场浩劫，给妖族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然而实际上，这些年鱼龙洞天内部，一直都没闲着。只不过，鱼龙洞天内的战将们，任务不再是指挥白骨大军，攻城掠地。而是想办法如何才能积攒下更多的白骨生物，并且将这些白骨生物藏起来，免于被妖族发现！ 所以，在天玄宗的秘密布置下，百年一来，积攒下数量十分可观的白骨生物！虽然比不上昔年白骨天灾时那般壮观，但若是一下子全部启动的话，也够妖族喝一壶的。 当然，这些白骨生物，恐怕也就只够发动一次。再之后，妖族势必会全面进行清理，顺着各种蛛丝马迹细查下去。不管天玄宗如何小心，恐怕都再难保全下任何白骨生物。 “只要能够争取一年时间，就可以了。只要保证一年之内，妖族内部的大规模兽潮，无法抵达前线，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拆掉妖族手里的那些戍堡！各家在建造戍堡的时候，多少都留下了一些暗手。我们想要破坏这些戍堡，相对来说要容易很多！” 随着鱼龙洞天的最高指挥权，转移到了徐崤手里，徐崤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开神殿。接下来，就是请宗门内的高手出手，想办法将鱼龙洞天转移到辉殿那边去了。 徐崤走后，神殿最深处，再次恢复了安静。 “这些白骨生物，积攒了百年，就这么轻易消耗掉了？” 曹圻望了眼徐崤离去的背影，多少有些心疼。曹圻可是深知，百年来鱼龙洞天为了积攒下这批白骨生物，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即便之前星海那边出现较大伤亡的时候，天玄宗都不曾主动打出这张牌。 “今时不同往日。” 卫易似是叹气一般，缓缓道：“现在这场战争，是决战。不是单纯用得失二字能够计算的，若是败了，天玄宗就没了，整个修真界可能都没了。既然如此，还留什么底牌？有牌就快打吧！” “天底下最惨的事情，莫过于牌还在，人没了。” 曹圻倒是很能理解卫易的这番感慨，不过在曹圻看来，眼下的战局或许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局面。若是等双方战事胶着期间，让妖族内部混乱一下，或许更有奇效也说不定。 “账不是这么算的。这次大战的关键，不在于单纯的战术，而是在于我们保证丽水一线的安全，绝不能让妖族过丽水半步！一旦丽水防线被破，妖族损伤再大，都是胜了。而我们要想保住丽水防线，首先是要保住丽水南线的那些戍堡，同时要拔掉妖族手里的戍堡！” “这场仗，不但需要用掉所有白骨生物，恐怕还需要死很多很多人。” 卫易似乎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再做计较，而是很快对曹圻再次说道：“有没有雁宝的新消息？” 相比鱼龙洞天，卫易更在乎的，还是那个雁宝。 …… 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在极短时间内，传遍整个妖族。 白骨生物，似乎再次出现了。 如今妖族但凡有灵智的妖族，几乎大多对百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妖族的白骨天灾，记忆犹新。所有妖族在听到白骨生物这四个字的时候，都瞬间吓了一大跳。 以当下的局面，若是再来一场白骨天灾的话，那妖族恐怕就板上钉钉必输无疑了。 所以，当白骨生物开始出现之后，各方妖族开始倾尽全力，围杀这些白骨生物，绝不给这些白骨生物壮大的机会。随着消息传递的越来越多，妖族则是开始渐渐放松了一些。因为这一次出现的白骨生物，远没有当年那么多，而且也没有白骨通道出现。 没有白骨通道，白骨生物的数量又相对较少，虽然也是大麻烦，但这麻烦并不是不能解决的。 不过如此一来，虽说很多高阶妖族，丝毫不怕这些白骨生物。但很多低阶妖兽族群，却无法逃脱被屠戮的命运。妖族内部想要调集海量低阶妖兽，赶赴前线的计划，就只能暂时拖后了。 与此同时，两族战场上，天玄宗开始发了疯一样的主动进攻，力求拔掉一座座妖族戍堡。以往都是妖族主动进攻，修者依托戍堡进行防御。然而如今在战场上，双方却是攻守调转了。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天玄宗的战部，伤亡率顿时陡增，无数天玄宗修士，血染前线。 在前线战场已经陷入白热化的时候，这一日，鱼龙岛附近海域，陡然出现万里祥云，随即以鱼龙岛神殿为核心，一座数千里直径的巨大灵气漩涡，缓缓成型，几乎将数千里海域的灵气，全部抽空！ 这一日，卫易终于彻底恢复了自己的神体。 “雁宝，我来杀你了！” 第38章 表态 鱼龙岛附近那万里祥云，已是让无数人瞠目结舌的天地异象。很多人都猜测，是否那位鱼龙岛主，真的不曾被镇压坤卢山内？亦或者那位鱼龙岛主，又有了什么大的突破？ 之前的卫易，便已是修真界最顶尖的四大宗师之一。如今若是再做突破，岂不是一只脚迈入仙位了？ 然而就在各方对鱼龙岛这边的情况，猜测不一的时候，卫易却早已悄然离开了东海，远赴两江。而且，卫易离开之时，并未遮掩自身气运。在各派的天机士眼里，卫易的行踪等于是直接告诉了他们，更让他们感到费解。 如今前线战事正酣，这位东海界主，不去前线，回两江作甚？ 难道，天玄宗北线有什么大动作？ 然而作为各方关注的焦点，卫易却并没管其他各方是如何猜测的。虽说是收拢了自身灵压，掩盖了自身气息，却并没有帮天玄宗的天机士，帮忙遮掩行迹。如此一来，倒是和大摇大摆出游没什么两样了。 最后，在临兰江南岸的淮圩城，卫易止步于此，降落于城内。 进入淮圩城后，卫易收敛了自身灵压，将气息完全收敛起来。虽说未曾遮掩气运行踪，但在寻常修士眼里，也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淮圩城地处临兰江南岸，恰是云道经过的地方。此地的特殊地理位置，注定了淮圩城内鱼龙混杂，遍布各方势力的密探。尤其是坤卢山事变后，此地更是十分要紧，各方势力都派出了更多的谍子入驻此地，务必盯紧大离和天玄宗双方的动向。 卫易最后来到淮圩城内一座规模很大的客栈。这座客栈，是淮圩城内最大的一座，直接占据了城内一座山头，甚至有高级洞府出租。熟悉淮圩城的人都知道，这座客栈亦是各方谍子聚集的地方。因为此处消息最为灵通，做事也十分方便。 当卫易来到此处的时候，早有两名周天境修士等候在此。在卫易出现之后，两人直接跪伏在地，对卫易施以大礼。 “见过主人。” 两位周天境修士执此大礼，又不曾遮掩身形，自然引来周围修士的注意。而当周围人注意到卫易的时候，许多驻扎于此的死士谍子，瞬间就认出了卫易。 “不必如此，早就和你们说过，如今你二人早已不是我的修奴，而是天玄宗的门人。” 卫易倒也不曾再多说什么，只是随意进入了这座驿站。至于两位周天境，则是尾随其后，恭敬跟随。 两名周天境，如今皆是周天境后期的修为。 一个叫杜威，一个叫杜伏。 很多年以前，卫易游历波州的时候，曾将他们收做修奴。正是那一次，卫易机缘巧合，在杜家进入了无定河通道。后来咸安城仙战的时候，卫易升天一战之前，曾第一时间释放了两人的修奴契约。若非如此，卫易身死之后，两人同样要陨落。 卫易重生之后，两人已经在唐渭的安排下，加入了天玄宗，成为天玄宗的一枚棋子。后来，在天玄宗的支持下，杜家更是云道一线上有名的大家族，以云道运输为业，获利颇丰。 作为沟通几界的通道，云道运输业自出现以来，就被视作是修真界最赚钱的行业，一本万利。但这个行业，若是没有强大到极点的背景，根本就做不成。杜家正是靠着这个行业，成了波州最有钱的世家之一。后来杜家将家族大部分族人，都迁入了两江，但云道生意，依然是杜家的主业之一。 对于卫易来说，这不过是他昔年的一手闲棋而已，卫易甚至都没有主动管过这些事情，都是让唐渭来负责。至于杜家兄弟，这些年也曾远赴鱼龙岛，去拜见过卫易几次。卫易每次都让两人不必再称呼他为主人，但两人在这件事上，却异常的执拗，卫易也不愿再强求什么，只好听之任之。 “主人，第一批大离士子，已经抵达。流沙已经接触到的士子，无一人折损！” 杜家兄弟跟在卫易身后，对杜家兄弟来说，和卫易的结识，无疑是他们此生最大的幸运和机缘。正是靠着卫易这棵大树，杜家才能有这些年的进步。 听完杜家兄弟的汇报后，卫易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他这次现身于此，其实便是为了这些南下的大离修者。 自坤卢山事变后，修真界格局大变。大离在死磕玉州，丝毫不顾及两族战场的战事。大离的这个选择，也让无数大离修者，为之失望透顶。很多大离修者，干脆以私人身份，南下云莽，打算以私人身份去参与两族战事。 对此，天玄宗表现的极为欢迎。 这次坤卢山事变后，天玄宗选择以一家之力，扛起修真界的南大门，一下子便得到了整个修真界的尊重。而当许多大离修者，以私人身份南下的时候，天玄宗更是主动派出自己的谍报部门，进行接引。 当然，在此同时，大离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人。所以在暗地里，天玄宗和大离的交锋，就开始变得无比血腥。 在这场注定不为人知的战斗开始后，卫易更是不惜代价，也要达成此事。鱼龙岛方面，唐渭和范梧多年来布置的一些手段，这次都用了出来。范梧昔年创立的流沙阁，此番更是直接宣布，大离修者但凡想要南下参与两族战事，皆可与当地的流沙阁联系，事后流沙阁会派专人进行护送。而云道一线，唐渭亦是布置了许多后手，足可以保证各界修士，源源不断的运送向南线。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但是，却影响到整个天玄宗的成败。 卫易也是这些后手发动之后，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唐渭和范梧两人，这些年看似布置的一些无理手，如今一遭发动，竟是直接关系到了天玄宗的命脉。虽然在暗地里，大离的影卫一直在全力阻止，然而在唐渭和范梧两人的联手之下，竟是仍然可以将人送到天玄宗境内。 如此手段，堪称匪夷所思。 卫易这次离开东海，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去南边杀雁宝。但在此之前，卫易则需要先在这边现身一次。没别的，卫易的现身，等同于一种信号，宣告着天玄宗对这些南下大离修士的认可和尊重。 昔年有大离先帝，在咸安城内布下金台，以此招揽天下名士。如今，天玄宗则是以卫易现身，对这些南下大离修士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两者，或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杜家兄弟的带领下，卫易在各方暗哨的注视之下，来到一座洞府外。 “鱼龙岛卫易请见。” 洞府外，卫易不曾遮掩自身行迹，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拜访这座洞府内的客人。在卫易现身之后，很快，洞府内有个男子，苦笑着走了出来。 “见过岛主，岛主请入府一叙。” 此人是谁？为何会让堂堂东海界主，主动前来拜会？ 对于洞府内的这个人，各方暗探一时间也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在卫易进入洞府的同时，各方的情报部门，都开始发动起来，想要查出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不过显然，不管这个男人到底有何来历，能让卫易主动拜访，势必都非同一般。 洞府内，当卫易缓缓走入之后，男人脸上却是苦笑之色更甚。 “我猜到可能会有天玄宗的高层露面，但我却没想到，会是岛主亲自现身。” 卫易瞥了眼身旁的男子，轻笑道：“怎么？我来，还不够格？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先在这儿等几天，我跟我派掌门打个招呼，让我们掌门过来，如何？若是再不行的话，我派掌门可以带着几位纯阳一起过来，总是要给足你这位小韩帅的面子嘛！” 男子连连摆手，苦笑之色更甚。 “岛主莫要笑话我，韩桂有什么资格，能让天玄宗掌门屈尊来迎？岛主现身，已是给韩桂莫大的面子了。只是……” 卫易看向韩桂，笑道：“只是如此一来，你爹那边会有很大的麻烦，是么？” 韩桂再次苦笑。 谁能想到，在大离军界声名鹊起的小韩帅，韩药师的亲子韩桂，会抛却大离的所有官职，来天玄宗这边？在大离那边，韩桂已经是战死之人，可谁又能想到，这位韩药师亲子抵达两江之后，会让卫易亲自前来迎接？ “我这次来，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展现我天玄宗的一个态度。” 卫易缓缓道：“不管修真界内部如何，在抗击妖族这件事上，我天玄宗当仁不让，绝不后退一步。任何愿意前往两族战场，为接下来的两族战事出一份力的人，我们都愿意以诚待之。” 说到这里，卫易又泛起一抹坏笑，道：“至于为何会选你这位小韩帅，同样也是我天玄宗的一点私心。我们其实乐得给韩帅造成一些麻烦，若是韩帅也愿意脱离大离，来我天玄宗的话，我天玄宗势必以大礼待之。” 韩桂苦笑之色更甚。 他这位大离顶尖战将，因为老爹的庇护，或许可以假死脱身，去两族战场参战。事后哪怕大离发现，仍是会为了面子，咬死了韩桂已经战死。至于韩药师，作为大离名将，眼下又正是战时，离景原也不敢拿他如何，最多是训斥了事。 真要是免了韩药师的军权，那韩药师反倒乐得如此，巴不得早点离开玉州呢！ 可若是韩药师都想离开大离，来天玄宗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但凡韩药师敢露出这样的心思，离景原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对这位大离名将下杀手。 “韩某这次来两江，有一事想问岛主。” 韩桂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郑重道：“天玄宗选择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妖族，可有赢的把握？” 卫易摇头，郑重道：“几乎没有。” 韩桂眉头微皱，复又问道：“那韩桂又有一问，若是事有不可为，前方防线告破，天玄宗可会主动让出一条通道，供妖族直接进攻修真界腹地？” 卫易再次摇头道：“不会。既然选择了和妖族死战，那天玄宗就再无退后的余地。你应该也明白，若是退了，我天玄宗也就彻底散了。” “韩桂还有最后一问。” 在大离军中声名鹊起的韩桂，忽然抱拳拱手，对卫易朗声道：“若我赴前线，天玄宗可愿给我一支万人精锐战部，供我指挥，抵御妖族？！” 卫易再次笑道：“一支九万人的精锐战部，已经整编完毕。只是目前法宝装备，还未配给，需你到了之后，按照自己的风格，主动向宗门申请调配。只要宗门拿得出来，断然不会拒绝。” 卫易的回答，让韩桂大为震惊。 “贵派……难道就不怕韩桂是大离的谍子？在战事关键的时刻，带领战部给天玄宗反戈一击？让天玄宗一战兵败？” 卫易这次终于暂时收敛起笑意，道：“你麾下的战修，皆是大离降卒。这些人原本就是大离的战修，之前大离撤退的时候，不曾带上他们。如何对待这些大离战修，我们其实也很头疼。若是混编入我天玄宗的战部，多半会出问题。若是让他们自行战斗，又不合沙场之道。由你指挥，最合适。” “若是你敢反，我天玄宗恰好有杀你们的理由。” 韩桂不由再次一滞，片刻之后，终于再次苦笑道：“岛主这话说的，可就生分了。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对韩桂礼贤下士，让韩桂归心才好？” 卫易笑着反问道：“若是我这样做了，难道你就会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具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桂所代表的，不单单是他自己，更是此番无数南下的大离修者。 让他们帮忙抵抗妖族，这可以。可若是未来天玄宗和大离起了战端，让他们进攻大离，这不行。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后面自会有人带先生去接手战部。”卫易忽然又皱了皱眉头，试探着询问道：“先生可敢与我一起出去，对大家说点什么？” 已经确定离开大离，前往两族战场前线的韩桂，再次抱拳拱手，朗声道：“荣幸至极。” 随即，卫易和韩桂两人，并肩走出洞府，站在洞府外。 下一刻，一道冲天剑意，笼罩了整座淮圩城。 “回去告诉离景原。” “若是再敢阻拦北地修者，南下两族战场。我卫易，会亲自前往咸安城问剑！” “到时候，离景原大可以带上百万战部，试试能不能拦得住我！” 第39章 两强之战，两族之战（一） 卫易这次现身两江北部，无疑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很快，当大家发现，卫易是冲着这些北地修者来的，自然就明白了卫易的意思。 天玄宗在立威。 卫易的现身，既是代表天玄宗表态，表现对这些北地修士的善意，同时更是对大离方面的强硬回击。虽然谁都知道，大离注定不可能因为卫易这番威胁，便彻底任由大离修士南下。但至少有卫易的威胁之后，大离明面上的刁难会少很多。 至于那些暗战，又何曾少过？早就习惯了！ 然而更让大家意外的是，就在卫易短暂的现身之后，卫易便再次消失在淮圩城当中。 不是离开，而是消失。 卫易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目睽睽当中，直接凭空消失了。 若只是如此，或许大家只会觉得，这不过是卫易的神通玄妙。卫易离开的时候，让所有人都无法察觉罢了。然而事实是，在卫易凭空消失的那一刻，原本各方天机士可以精准捕捉到的卫易的气运，竟是同时消失了。 任凭各方天机士如何推演，最后也只能推演出一片混沌。 当各方谍报部门，因此再次变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卫易却已经一路南下，直接朝妖族的地盘赶去。 他这次离开东海，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去截杀雁宝！ 在卫易眼里，这件事甚至要比眼下已经打得天崩地裂的前线战事，更加要紧。 前线战事，固然紧急，但目前还能撑得住，而且天玄宗这边，也还有许多底牌没有打出来。但雁宝的存在，却让卫易感觉到了更大的威胁。 三年之前，卫易和离景原、乐桓联手围杀雁宝，最后让雁宝仅逃出了一抹残魂。那一战，雁宝虽然差点死在他们手里，但这并不意味着雁宝就不够强。恰恰相反的是，放眼人妖两族，当世能够在卫易他们三人联手之下，依然逃走的。除了雁宝之外，恐怕就只有玄平剑圣一人而已。 至于谢弦歌、宝静和尚、珈蓝寺的当代主持恒秀和尚，肯定都没这个能力。而其他纯阳，单对单都有可能被干掉，更别说三人联手了。 然而那场围杀之后，卫易确定三人留下的道伤，绝对不可能被医好。可如今的雁宝，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妖族当中。甚至根据天玄宗的谍报，隐隐有更上一层的可能。 更让卫易忌惮的是，复出之后的雁宝，似乎在搜集妖族各族的精血，原因不详。根据天玄宗的谍报部门分析，这极有可能是雁宝在修习某种大威力的手段，但有关详细的东西，天玄宗的谍报部门，一样无法分析出来。 需要搜集精血的法门，不管是在妖族还是在修真界，都算不得罕见。卫易当年自己便曾通过炼化妖族的精血，暂时获得妖族的气息。然而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卫易可就没听说过有任何此类手段，能够帮他们这种已经达到人间巅峰的存在，更进一步了。 至少，当世没有。 炼化精血得到的手段，最强也强不过所得精血这一族的始祖。以雁宝如今的境界，若是愿意开枝散叶的话，完全可以在妖族开辟出一个无比强大的族群。最多几百年之后，这一族完全可以跻身妖族前十之列。所以其他妖族的精血，对雁宝来说，本该没有任何意义才对。 然而雁宝却依然在做这样的事情，而且甚至不惜和四大皇族血脉闹翻，也要向四大皇族索要他们各自的天才，强求四皇族的精血。 这可就非同小可了。 这意味着，在雁宝看来，得到四皇族的精血的好处，远大于得罪四皇族的坏处。 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处，能够让雁宝如此不顾一切，不顾和四皇族彻底撕破脸，也要倾尽全力却得到这些精血呢？ 很多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之后，却可能推导出一个十分可怕的结果。 当世，的确没有那种，单纯利用精血，便对他们这个层次依然有大用处的法门。 但是，当世没有，不意味着上古时代没有。 卫易继承的死亡主神位格传承当中，曾有这样的信息：似乎在上古时代，有通过精血修行的手段，便是对主神都有大用。 上古主神，那可是等同于后世仙位的伟大存在。对仙位级存在都有大用的手段，对于卫易这个层次来说，自然更是如此。 卫易也猜测，或许雁宝能够复原，便是得到了什么大机缘。上古的事情，虽然被抹去了太多太多，但雁宝得到一些传承，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卫易才会有了这一行，想要深入妖族，试着能不能直接杀掉雁宝！ 按照卫易的估计，如今的雁宝，或许已经复原，但既然各族精血还没有收拢完全，倒是一个好机会，恰好可以让卫易去试试虚实。而且最关键的是，雁宝在妖族内部的所作所为，已经引来了妖族四皇族的愤怒。妖族方面，甚至已经主动向天玄宗方面隐晦表明，若是卫易愿意深入妖族截杀雁宝的话，那双方战斗的时候，他们可以不插手！ 如今正是妖族和天玄宗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候，四皇族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心中的愤怒，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也让卫易更加确定，雁宝如此疯狂，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卫易当然不信，自己截杀雁宝的时候，四皇族会真的袖手旁观。但卫易却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卫易前去截杀雁宝的时候，四皇族作壁上观。等到双方战斗结束之后，他们再截杀卫易，如此一来，妖族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卫易此番深入妖族，自然有后手应对各种状况。对于四皇族的手段，卫易其实并不是太在意。唯独对于雁宝，卫易最是忌惮。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相比之下，四皇族的手段，卫易基本上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能猜到，自然也就有应对之法。 一路穿越两江云莽，渡过了留川河与丽水，横渡两族战场，卫易终于深入妖族腹地。 这一战，卫易早有预料。 但是，比卫易想的早了很多。 …… 玉州战场，原字部帅部。 如今大离在玉州的战事，已经陷入了一种十分尴尬的局面。整个玉州，就如同一座泥潭，让大离深陷其中。不管前线战部推进的如何顺利，后方都会被疯狂袭击，补给根本就运不上来。 对此，离景原只能宣布，在玉州境内推行连坐制度。一旦确定了袭击大离后方补给的修士身份，直接杀其一族！而对那些家族势力不在大离已经攻下的地盘当中的修者，则是同样采取类似的做法，以门派或者各种势力为单位。总之，只要确定了身份，直接将其身后的势力连坐。 如此疯狂的手段，无疑激起了玉州修士更加疯狂的反扑。但是在大离战部的残酷镇压之下，已经被占领的玉州地界，终于还是再难掀起什么风浪了。 但如此一来，北方四界也得到了充足的喘息时间，有了充足的时间征兵，并且从林州乃至远东、冰原，调集重兵进入玉州。原本势如破竹的大离前线战部，如今也是阻力陡增。 “影卫刚刚传回谍报，卫易在两江淮圩城现身。并且放出话来，要大离不得再阻止境内修士南下抵抗妖族。如果阻拦，卫易便要前往咸安城问剑。” 洛飞飞将一枚情报玉简，交给了离景原。离景原读过之后，最终只是长叹一声，表情无奈。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坤卢山之变后，我大离在道义上已经占了下风，大离境内的修士，想要前往南方参战，也实属正常。从个人感情来说，我其实从来也没想过要阻拦。比如那韩桂，若是我真有心阻拦，他当真能踏上两江的地界？” 离景原脸色越发苦涩。 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玉州战事，结束这一切。 很多年以前，当他还只是潇湘那边一个普通的甲字头战部统领的时候，当时镇守潇湘的毅王爷离祚，曾教给过他一句话。 “刀乃杀人之器，不可轻易动用。但不得已动用的时候，刀越快，死得人越少。” 如今，离景原深以为然。 “我大离目前也是两难。” “若是不拦着，大离便有人心溃散之险。若是拦着，便成了那阻挡大江东去的顽石。不管怎么选，好像都很难办啊？” 离景原这话，其实是自嘲成分更多一些。因为在此之前，离景原已经做好的安排。此番大离修士南下，大离影卫会尽量编制一张粗网，用以阻拦大离修士。那些小鱼小虾，大离不会阻拦。只要他们愿意，大可自行前往两族战场，大离也不会阻止。但那些过于重要的修士，比如某位名将或者某个返虚，要想想去的话，那就别想了。 因为这样的人，代表他不是他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一方势力。若是这样的人都去了南方，离景原显然不可能容忍。 “影卫传回的密报还说，卫易在淮圩城现身之后，直接消失了。钦天院那边，也查不到他的行踪。” 离景原这次终于有了些许肃容，沉默良久之后，才终于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只怕是去了妖族？而且，这次他去妖族，只怕是冲着雁宝去的？” “雁宝？” 离景原点头道：“我了解小卫，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修士，不过是机缘巧合，才走到了今天。但其实不知不觉之间，或许小卫自己都没感觉到，如今的他，已经下意识的将自己当成了应该扛起整个修真界的人，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事情，自己必须应该去做。” “妖族那边，雁宝的事情，我其实也很在意。若不是玉州这边事态紧急，我其实也想亲自去妖族那边会会他，试试他的虚实。可奈何如今确实没有这个机会，也就只有小卫，能够出手了。” 离景原说到此处，忽然皱眉道：“能查到雁宝如今的实际位置吗？” 洛飞飞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和影卫下属迅速沟通了一下之后，才回答道：“可以。” 离景原深呼吸一口气，随即正色道：“派人联系一下两剑山那边，联系一下玄平剑圣。他不是一直想要我大离浮霄洞天内，数千年凝聚的剑魄吗？告诉他，这次我大离愿意将剑魄主动奉上，条件是他必须去一趟妖族，协助小卫。若是事不可为，一定要将小卫带回来！” 浮霄洞天内的剑魄？ 洛飞飞不由心思凝重了几分。她很清楚，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浮霄洞天内的剑魄，便是五件上品道器，也未必抵得上，那是大离真正的底蕴之物。然而这一次，离景原却如此轻易的将此物奉上？ “只要我的刀够快，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砍下北方四界的人头。老二和老三，他们就都不必死了！” 接到离景原命令的洛飞飞，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但是最后，洛飞飞还是转回身，看向离景原。 “到底为什么要强攻玉州？原因真的谁都不能说吗？连我也不行？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你愿意和卫易、乐桓他们说清楚，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洛飞飞难得的失态，最终却只是让离景原脸上苦涩更甚。 “这是历代大离皇帝的诅咒，也是历代大离皇帝的责任。除我之外，其他人没资格知道。” 最终，洛飞飞只能遗憾离开。 不知为何，她只是觉得，如今的离景原，让她越来越觉得看不透了。 在洛飞飞离开之后，离景原难得也走出了帅部。下一刻，离景原轻轻一步迈出，已是出现在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坡上。 山坡上，春意正浓。 “去年花落今又开，去年离别今又来……” 已是贵为大离之主的男人，缓缓走在山路上，哀若心死，只是轻轻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离都民谣。 “今年的人，明年是否还能再见啊？” 第40章 两强之战，两族之战（二） 有的时候，卫易在修行的时候，会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些年来的经历，仿佛都是一场梦。 只有真实不虚的力量，让他知道，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确实是真实的。 不知不觉之间，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啊？ 对于卫易而言，雁宝一直是他修行路上的一个重要参照。或许重要性不及离景原，但却始终是卫易的一个目标。至于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的，卫易也说不清。或许，早在当年第一次进入天玄山，卫易第一次拼死和雁宝交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那时的雁宝，在卫易心中，是一座高的无法理解的山。也正是那一战，让卫易知道，世间真正的绝顶天才，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一年，卫易以化灵中期的修为，硬拼只有普通炼气期灵体的雁宝，都差点被杀掉。当年在卫易眼里，雁宝的强大，到了他难以理解的地步。 然而两百年匆匆而过后，昔年那些同代天才，早已被卫易逐渐超越，抛在身后。不过雁宝却始终和卫易相差不多，如今更是成了妖族的最强妖圣。 据说，历史上每一个有望证仙的大争之世，人妖两族各自都会出现很多绝顶天才。而这个时代，更是远超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大争之世。所以涌现出来的绝顶存在，也比以往更多。 和雁宝单独倾力一战，其实卫易早就等很久了。只是碍于很多东西，一直没有机会。以往在两族战场上，百年当中，双方虽然也曾有过短暂的交手，但都算不上倾力一战。后来卫易三人围杀雁宝，更是出于修真界大义，同样没这个机会。 一路赶往妖族，没来由的，卫易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位只身赴妖族圣城问剑的飞鱼剑圣，顾飞鱼。那一年，顾飞鱼单人独剑，拆了那座妖族圣城。以自己一生最巅峰的一战，告诉了妖族一个道理。 不管修真界如何混乱，至少还有他那一剑之力。 卫易忽然发现，今日的他，似乎和当年的顾飞鱼没什么区别。 临近黄昏，卫易视线当中，已是一片黄沙。在一片荒漠深处，屹立着一座巨大的妖城。 按照天玄宗谍报，雁宝如今就在这里。 在接近这座妖城后，卫易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一个无比强大的气息。这个气息，与上次卫易围杀雁宝的时候，相差甚远。但卫易依然能够瞬间断定，城内这个极其强大的存在，绝对就是雁宝。 看来，雁宝果真是有什么大造化。若非如此，自身气息绝不可能变化如此之大。 “东海鱼龙岛卫易来访！” 卫易宏大的声音，传遍整片荒漠。与此同时，卫易陡然灵压暴涨，仿佛将千里黄沙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卫易现身的刹那，妖城当中，雁宝瞬间化作一道虹光，自城内直接冲向高天，然后陡然撞向卫易。 在雁宝撞来的同时，卫易只是单手一握，千里黄沙瞬间凝聚成一柄柄迥然不同的飞剑。 黄沙为剑。 “我这一剑，学自两剑山前辈顾飞鱼。” “今日且问你，这一剑可否将妖族杀绝？！” 一剑出。 黄沙漫天。 …… 东海。 在那座如今已是名满天下的杏花岛上，范梧和唐渭对面而坐，两人正手谈黑白。范梧执白子，唐渭执黑子。 不过，在棋盘上，刚至中盘，黑子便已是颓势尽显，而且是被白子全面压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若论思虑谋局，唐渭自问不逊色范梧半分。可若是在这棋枰十九道上，唐渭是真的比不得范梧啊！曾被大离棋坛誉为‘范十段’的范梧，不管是手筋还是气力，都不是唐渭能比得了的。 好在，唐渭也是喜欢在这上面太过计较的人。虽说刚到收官便彻底投子认输，但唐渭也只是单纯当做一局手谈而已，并没有更多的胜负之心。 唐渭的胜负之心，不在棋枰之上，而在棋枰之外。 “这个大争之世，到了今日，终是到了收官之局。我们这一代，能否下出让后人觉得惊艳的胜负手，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 范梧同样没有对棋枰上的胜负如何在意，或者说他对下赢了唐渭，并没有觉得如何兴奋。在棋盘上胜了之后，反倒是有些兴趣寥寥。 “今日修真界之局，虽是今人主导，却不是今人推动了。”唐渭摇了摇头，道：“我们今天的这一切，何尝不是前辈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推动的？” 范梧点了点头，难得和唐渭达成一致，道：“这倒是真的。” “不过，在有些关键的节点，我们还是可以自己选择，然后自己决定这个世道的最终走向。” 两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个世间，哪怕所有人的起点和环境，都完全一致，但后来的人生际遇各有不同，总还会造成不同的差异。绝大多数人注定碌碌无为，成为历史长河当中的一抔水，过去也就过去了，没人会在意。但有些人机缘巧合之下，却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也就是所谓的时势造英雄。可归根结底，这些人或许能在一些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改变一些东西。但归根到底，他们也不过是这条长河当中的一块块顽石罢了。” “只是有些顽石，最终却可以达到影响这条大河的走向。” 范梧忽然收起棋盘，笑问道：“那你觉得，卫易算不算英雄，算不算你眼中那种比较大的顽石？” 唐渭没有多想，只是随口答道：“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肯定不算。但现在，肯定算。” “那离景原和乐桓？” “自然也算。” “那如掌门荣多福，或者落霞岛的那位落霞血衣，两剑山的玄平剑圣？” “都算。” “……” 在问过了许多位当世豪杰之后，范梧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向唐渭，笑问道：“那么，你我？” 唐渭只是点头，笑道：“算。” 范梧似乎对唐渭的这个回答并不是特别满意，继续追问道：“那先生觉得，我们若是也算英雄，谁又算不得英雄？” 唐渭转头瞥了眼无垠东海，渐渐郑重，道：“修真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有做英雄的那一刻。他们做的事情，或大或小，可能截然不同。但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只要他们站在自己应该在的那个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真正的英雄。” “比如当下的卫易。” 唐渭缓缓起身，张开双臂，对面前东海做怀抱状，道：“任何一个时代，总有一些人因缘际会，最后站到了那个位置。然后，他们一步都不退！于是便成了后人眼里，真正的大风流！” “两百年前，素满山是！一百年前，叶朝归是！如今，卫易还是！” 范梧此时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似乎对唐渭的这个说法十分满意。随即同样缓缓起身，走到唐渭身边，笑道：“那先生这次可愿和我联手，在这场收官之局当中，下出属于我们的一记妙手？” 唐渭转头看向范梧，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姚先生的后手？” 范梧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唐渭的话。然后范梧才意识到，唐渭竟是在调侃自己。 “原来在先生眼里，这些年我一直只是我师父的一枚棋子？” 唐渭笑容玩味道：“难道不是？” 范梧想了想后，坦然道：“有些事情，算是。但来鱼龙岛之后的很多事情，不算。” “先生觉得，天玄宗这次，打得赢吗？” 唐渭摇了摇头，郑重道：“我不认为单靠天玄宗一家，有赢的希望。天玄宗再强，如今也不过只占有修真界四分之一的地盘。妖族若是真的联手，倾力一战，整体实力至少是天玄宗的三倍以上，实力相差太多了。” 说到这里，唐渭忽然目光一凝，郑重望向范梧，问道：“只有天玄宗一家，确实打不赢。你的意思是？” 范梧笑着点头。 联手。 一个天玄宗，固然打不赢妖族，但若是几家联手呢？ 唐渭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不由泛出一丝苦笑，然后又说了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像姚先生这样的人，当真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越往后，越发现姚先生的厉害，实在是让我等后辈甘愿拜服。” “若是几大圣地联手，确实有可能挡下妖族，甚至正面打垮妖族！可如此一来，几大圣地自身，恐怕也就彻底残了。” “让我想想。” “这三百年乱战下来，大离内部盘根错节的家族积弊，被彻底杀没了。大离官场的庸冗，也彻底被清洗一空。接下来这一场大战后，妖族不死也残。自此之后，蛮荒之危没了。打垮了妖族，几大圣地也没了，自此宗派之祸也没了。” “再加上这个大世，血腥至此，无数向你我这样的人，纷纷投身其中，那些对大离可能有大威胁的人，也没了。再加上民智渐开，以后各种思想百舸争流的局面，注定会成定局。” “原来，姚先生到底还是大离的人啊？” 唐渭最后感叹一句后，郑重望向范梧，问道：“如何联手？” 范梧同样难得收起笑意，郑重道：“推动几大圣地联手。” 唐渭抿了抿嘴唇，目光变得悠远。 这些年，唐渭虽然一直留在东海，极少前往其他修炼界。少有的几次，也是受天玄宗的任务。但实际上，唐渭在东海依然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比如以云道运输业发达的杜家，便是唐渭的布置之一。 “几大圣地的高层，其实都有联手之意。曹家自不用说，本就是天玄宗最坚定的盟友。天玄宗若是垮了，曹家不可能独善其身。落霞岛就不用说了，有那位肯为了岛主去闯坤卢山的谢掌门在，也不是问题。落霞岛一旦愿意联手，两剑山也难以独善其身。” “我们要做的，便是在各界暗中推波助澜，推动各派联手抵御妖族的言论。这个大势一旦造就，便再无可逆转。” 唐渭点头同意，但随即再次怔然。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若真是按这个思路发展下去的话，那么当年叶朝归选择卫易做鱼龙岛主而不做掌门，是否早已预见了这一日？因为若是卫易身为天玄宗掌门的话，便注定只能代表天玄宗一家，而不能代表几大圣地的联合。而那位谢掌门，之所以会和卫易如此关系，是否也是姚老头当年暗中推波助澜？ …… 漫天黄沙当中，卫易和雁宝隔空对峙。 刚刚试探性的交手，让双方都清楚意识到，如今对方是有多么的难缠。 卫易刚刚的一剑，虽非他现在最强的一剑，却也是全力施为。这学自昔年顾飞鱼的一剑，如今已经可以做到七分形似，三分神似。一般的纯阳高手，最强的手段，也就不过如此。 然而刚刚雁宝带给卫易的冲击，却似乎更大一些。 刚刚刹那之间的交手当中，雁宝仿似同时使出了成百上千种妖族的本命神通。这些本命神通，若只是单独一种，自然无需在意。放眼整个妖族，如今除了四皇族之外的本命神通之外，也没有哪种可以让卫易在意的了。 然而，当这千百种本命神通，叠加起来之后，却形成了一种十分特殊的振幅。让原本毫不起眼的神通，威能大的惊人！ 便是卫易，刚刚在那一刹那之间，都感受到了大威胁。 显然，如今的雁宝，比之三年前被重创的那一战，更上一层楼。或许他的力量，并没有太多增长，但他的手段，却变得更加复杂多样。 这一点，有点像卫易的轮回之道。哪怕已经达到了纯阳巅峰，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仍是可以兼修他道，让自己的手段更多。 就在双方对峙当中，卫易却忽然轻笑了起来。 “刚刚这一剑，已是我学他人之剑，能学到的最强一剑。”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剑了。” 第41章 两强之战，两族之战（三） 茫茫黄沙，剑意纵横，万灵争舸。 两位当世最巅峰的存在，转战十万里，将这片荒漠彻底打废了！ 多亏了这片荒漠，并无太多生灵。双方大战起来之后，也无需太过顾及殃及周遭，殃及太多生灵导致自身因果罪孽加重。而双方完全放开手脚，全力厮杀，便意味着这座战场数十年内，恐怕都难以供普通生灵生存。 随着修为地位越来越高，卫易渐渐明白，顶尖高手和普通修者的世界，是真的不一样。比如多年前做底层苦力的那个卫易，他的世界，便是为了每天能够多赚几个灵钱，忙忙碌碌。再比如今日的卫易，却要以修者的身份，和妖族的第一高手来一场生死大战。 但人还是一个人。 黄沙做剑，道道剑芒充斥整座战场。这次坤卢山之行，让卫易对于轮回一道，又有了新的感悟。诸般大道，皆可以轮回之道为根基，便宜施展。虽然其意皆是轮回二字，但展现出来的神通威能，却可千变万化。 然而如今的雁宝，同样也不是白给的。 三年之前，雁宝精通风雷之道，尽得当年的银月妖圣的真传。除了在力之一字上，稍微逊色外，雁宝比之当年巅峰时期的银月妖圣，也不遑多让。 不过今日的雁宝，比之三年之前，却已是大不一样。雁宝自身法界，更是由原本的风雷之界，化作一座万妖之国。在雁宝的法界当中，雁宝既是主宰，有无数妖族浮现而出。虽然都只是虚影，但这些虚影除了没有灵智之外，却几乎与真正的妖兽无异！而且，每一道本命神通的威能，都达到了纯阳层次！ 在雁宝的神通法界之内，卫易见到了成千上万迥然不同的妖族。即便以卫易的见识，也无法辨认出其中所有的种类。卫易甚至怀疑，雁宝的神通法界之内，已经汇集了妖族所有的族群种类！ 这些妖族，虽然绝大多数，都只是普通的妖族。他们的本命神通，原本最多也就只相当于灵阶甚至普通的法阶神通而已。这些神通便是以纯阳修为施展出来，原本也不可能对卫易造成任何伤害。然而在雁宝的这座界域之内，这些神通的玄妙，却陡然增加了无数倍。每一道神通，都直指大道本质，便是卫易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 最关键的是，身处雁宝界域之内，卫易不是被某一个妖兽攻击，而是同时被成百上千的妖兽进攻。尽管这些妖兽的合力进攻，仍是处于纯阳巅峰层次。但这种被围攻的感觉，这种被不同大道纠缠的感觉，仍是让卫易觉得难以应付。 而且，最关键的是，卫易隐隐发现，雁宝的手段，或许和他有些相似。 卫易的手段，是以轮回之道为根基，施展出千变万化的手段来。虽然手段各有不同，但本质上其实都是轮回之道的变式。而雁宝的手段，同样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所有的这些妖兽的进攻，似乎也都是雁宝以自身特殊大道，演化出来的！ 世间可有这样的大道？ 没有！ 不过，雁宝的手段，却让卫易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相同的大道，卫易敢确定此世从未出现过。但类似的手段，卫易却曾听闻过。 当年御灵宗的那位万灵仙尊，号称可御使天下万灵。御灵盘一出，天下所有生灵，皆可御使。只不过后世御灵宗传人资质有限，无法继承万灵仙尊的全部手段，只能将万灵仙尊的手段一分为三，拆解为御兽、御物与御灵三道。 传闻当年的万灵仙尊，便可以凭御灵盘控制各种灵物，并且拥有所控制的灵物的手段。可惜后世御灵宗子孙不肖，直到灭亡都没能让当年万灵仙尊的手段再现。御灵宗灭亡后，这种手段也就彻底断绝了。 凭借直觉，卫易觉得雁宝此刻使用的手段，多半和传闻御灵宗当年的手段，颇为相似。 在那座亦真亦幻的万妖之国当中，雁宝如一尊上古神王，岿然不动，身边不断涌现出无数妖族，杀向卫易。一座轮回世界，一座万妖之国，当两方界域开始剧烈碰撞之后，重重异象不断泯灭复又重生，然后再次泯灭。 两人之间的这场大战，恐怕让一般的返虚高手来看，都未必能够看得懂其中的玄妙。 “我这万灵国度，自修行以来，还是第一次现世。虽说距离容纳世间一切生灵的境界，还差了很远很远。但用来杀你，却也足够了！” 雁宝此刻展现出了强大的自信，万灵国度虽是第一次用于实战，却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无敌的感觉。昔日他修行的风雷之道，或许在杀伐征战方面，未必逊色这万灵之道。但若论衍生出来的能力，那就相差甚多了。 “自我修行这门手段开始，妖族这边，我已经采补了绝大多数的族群。唯独你人族，尚未得手。”雁宝一边雷霆出手，一边以神识传音道：“一般的修者，可落不得我的眼中。但若是你这位鱼龙岛主，倒是有资格做我这万灵国度的首灵了！” 卫易已经完全确定，雁宝如今施展的手段，绝对和他之前搜集万族血脉有关。而且同时，卫易也确定了一件事：这种手段，绝对不是雁宝自己悟出来的。 短短三年时间，想悟出一门崭新大道，而且修行到如此玄妙的境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知道，此番我摆脱了四皇族的布局，重新杀出，再加上此番大肆采补各族血脉，已经是犯了众怒。” 雁宝似乎性情大变。当年卫易熟悉的那个雁宝，性情单纯，一心只为修行，并没有其他杂念。然而如今的雁宝，却有了一种上古帝王的感觉，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此刻你我战场周围，有很多盯梢的探子。他们在等你我分出生死！” “今日我若是在这里斩了你，自可震慑住整个妖族！接下来妖族进攻你们修真界，也合该由我主持！” 在雁宝如上古神王般连连出手之际，卫易却显得极为冷静，陷入了一种颇为玄妙的状态。 此时的卫易，若是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唯有四字最为合适。 中正平和。 若是再说的细致些，那便是已然到了忘我的境界。每一次出手，都浑然天成，仿佛已经忘记了此刻正在生死搏杀，只是在和一个强大的对手，相互砥砺自己的神通，验证自己的道理。 卫易的几件法宝，都失陷在坤卢山当中。所以如今的卫易，手头上并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宝。实际上，此行前来之前，卫易也曾想过要再找一柄合适的飞剑。可惜到了他这个境界，除非是枯云剑这种性命交修的本命之物，其他飞剑，恐怕至少要达到上品道器的极限，才能供卫易施展出自己的全部手段。可这样的上品道器，在整个天玄宗，也找不出来。 既然如此，卫易干脆断了这个念想，直接空手而来。到了他如今的境界，一般的法宝，连承载他的力量都做不到，别说在生死大战当中，让他施展全力，反倒是会因为自身不足，让卫易处处受限。 可当卫易真正和雁宝交手，以这十万里黄沙为剑的时候，却又有一种新的感悟。 剑修到了极致，世间万物，皆可做剑。一草一木可做剑，一花一石可做剑，此方天地可做剑，就连剑修自身，也可以做剑。这个道理，卫易是懂得，但卫易之前一直无法真正做到这一点。 然而在和雁宝的交手当中，卫易却渐渐悟通了这一点。 手中有剑，当然很好。 但若是无剑，难道自己就施展不出自己的剑道？ 在悟通了这些的时候，卫易忽然笑了起来，为自己的明悟而感到开心。 可卫易的笑意，落在雁宝眼里，就成了一种嘲笑。 “雁宝，你知道吗？” 卫易忽然哈哈大笑，随即忽然并指成剑，然后一剑向雁宝斩出。之前的千剑万剑，都不曾真的落在雁宝身上。然而卫易这一剑，却将轮回真意完全蕴藏其中，轻易破开了身前无数幻化出来的妖族，一剑将雁宝从这座万灵国度的王座上逼了下来。 “过去的你，未必很强，但在我眼里，却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但现在的你，可能很强，但可惜，在我看来，你就是条狗啊！” …… 正如雁宝所说的一样，当卫易和雁宝两人生死大战的同时，在战场周围，早有很多双眼睛，偷偷注视着这里，将双方战斗的画面，传递到千万里之外。 在妖族的一处隐秘所在，四大皇族血脉的族长，齐聚于此，死死盯着前方传回来的战斗幻光。 “雁宝却是完全继承了上古祖龙的手段，传闻在上古时代，祖龙为天下诸族至尊，龙族生来可号令天下。” 白山玄树族长无悲无喜，沉声道：“我们原本打算，让雁宝继承龙墓，以祖龙残存的意志，将他的意志彻底泯灭，好炼成一尊无敌的战争傀儡，供我等操控。但如今看来，雁宝只怕已是彻底得到了祖龙留下的机缘，彻底脱离我们的掌控了。” 目前的事态，确实已经超出了四位族长的预料。 原本按照他们的预料，从龙墓出来的雁宝，自身灵智应该已经被抹杀的差不多，成为一尊战争傀儡。这样的雁宝，将成为妖族最大的一件杀器。因为种种原因，妖族在顶尖高手方面，要远逊色于修真界。这一点在当下正激烈到极致的前线战争当中，展现了淋漓尽致。若是妖族的顶尖高手，也像修真界那么多的话，早就可以大举突破丽水防线，直接攻入天玄宗腹地了。 然而，正是因为缺乏顶尖高手，目前前线战事，才陷入了胶着状态。从整体来看，天玄宗的顶尖高手，确实不如妖族，但依然可以做到勉强支撑住的地步。 若是雁宝可以成为一尊无敌战傀，可以正面压制卫易的话，那对于妖族而言，恐怕会直接影响整个战局。 “我看未必。” 太虚金睛猿族长猿啸琥，忽然冷笑道：“你们难道没注意到，雁宝自离开龙墓之后，性情和早先有了很大不同吗？” 四位村长，微微有些沉默。 这一点，他们也注意到了。 昔日的雁宝，虽然是妖族第一高手，但性情却极为仁慈。即便是在两族战场上，也从不滥杀无辜，只针对修者中返虚以上的高手去杀。至于对妖族内部，雁宝更是尽可能的绝不杀戮，这是整个妖族都知道的事情。 然而这次从龙墓当中出来以后，雁宝却变得有些残忍暴虐。为了得到各族的血脉，手段极为残酷。有些小族不愿交出族内天才，以各种方法将族内天才藏起来。然而雁宝却直接选择大开杀戒，逼这些小族交出各自的天才。 若只是杀各族的普通成员，以雁宝的身份，或许还不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弹。 但正是因为他坚持要各族的天才，而且手段极为残酷，如今的妖族，隐隐已经对雁宝形成了一种共同的敌意。 而这一代的妖族年轻俊彦，更是因为雁宝，遭逢大劫。整个妖族这一代的天才，几乎断绝了。 尤其是雁宝为了索要各族天才，大开杀戒的手段，更是让各族已经开始无法再容忍。 原本，四位族长觉得，这或许是因为祖龙的手段，太过逆天。而且如今的雁宝，亦有足够的危机感，所以才会以暴烈手段去逼要各族的血脉。但现在仔细想来，若是以雁宝原本的性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对于那座龙墓，我们虽然继承了各自先祖的所有传承，但你们真的觉得，我们的先祖，就对那座龙墓彻底了如指掌吗？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们为何不直接取了龙墓的好处？还能留给我们？并且告诉我们，龙墓不可轻取？” 四位族长对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目光中的忌惮。 “传闻上古时期，龙族文明时代，龙族最是好战，对于世间不服，从来没有妥协，只有暴力横扫。在龙族的年代里，各族都只能奉龙族为主，不敢有任何违逆。” 白山玄树族长幽幽道：“如今的雁宝，倒是很符合昔年龙族的记载啊？” “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可以变更一下计划？” “我们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真正的无敌强者，能够正面击溃修真界罢了。至于雁宝……” “只要他没有足够的气数，就算他再强，又如何证得仙位？” 第42章 两强之战，两族之战（四） 两位纯阳巅峰的强大存在，皆已是此方天地最巅峰的存在，又都能掌控天地灵气，做到所谓的灵力无尽，想要分出胜负，实在是太难。 寻常年代，到了返虚之后，陨落已是千难万难。除非是有人布局围杀，或许还有可能杀死。至于这个大争之世，返虚保命或许亦很困难，就连纯阳也有陨落之忧。但像卫易和雁宝这种真正站到最巅峰的存在，在没有外部力量插手的情况下，单凭他们自身想要分出胜负，太难太难！ 实际上，正常情况下，到了卫易这个层次，根本也不可能有这种分出胜负的机会。坤卢山内部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环境，或许可以快速分出胜负。而在外界，他们这等存在，就算交手不敌，走还是很容易的。况且他们这等存在，动手之后影响极大，身后各自的势力，不可能发现不了，一定会派来援兵，继而变成一场全面大战。 然而这一次，双方却都不约而同的铁了心的要单打独斗，而且一定要分出胜负。卫易是因为身处妖族，如果贸然让其他天玄宗高手前来救援，很容易会被妖族埋伏。而雁宝则是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所有妖族都选择了观望，没谁愿意来帮他。 至于双方为何要宁可拼死一战，也要一定分出高下胜负，则是一样的道理。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比拼的是神通、大道以及对天地的掌控。但更重要的，却往往是心里那么一种不败的心气。 不管谁先认输，都注定以后再面对对方的时候，这种无敌的心气会荡然无存，再难胜过对方。这种结果，是双方都无法接受的。 只是如此一来，在外界大天地当中，两位存在想要硬分出胜负的话，那就太难了。如果非要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便是彼此消耗对方气机，逼得双方同时失去凝聚天地灵力的机会。如此，便有机会耗去对方灵体，继而给对方造成真正的伤害。而当这种伤害累积的多了，自然也就分出了高下胜负。 但这显然是以伤换伤的打法，以往绝少有人这样去做。而且……这样的战斗，注定时间会长的可怕！ 自双方交手开始，双方开始不约而同朝此方天地的边缘进行转移。在那里，没有任何生灵，只有无尽的空间风暴，可以任由他们放手厮杀。双方沿着此方天地的边缘，一路大战。 转眼，便是一个月的时间！ …… 玉州，玉阳城。 乐桓脸色无比难看，大离的这场突袭，虽然被他艰难挡了下来，但玉州自身，伤亡亦是达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不过好在，随着各界重新开始大规模扩充战部，后方战部前来增援，前方战事也开始进入平衡僵持阶段。唯一让乐桓头疼的，是离景原亲自率领的原字部。离景原已是当世至强，当他统领战部的时候，当世无人能敌。玉州这边，即便以十倍的兵力前去阻拦，一样讨不到半点好处。 若是乐桓真身不曾被镇压，或许还能扭转颓势。 可惜，如今在玉州城这边的，只是他的一具香火愿力化身罢了。 愿力化身之法，亦是乐桓进阶纯阳之后，以禅修手段为基础，创造出来的一种新的手段。禅修当中，便有以愿力凝聚化身的办法。不过，这化身的手段，却注定不可能与真身相媲美。绝大多数时候，以愿力显化出来的化身，只能达到周天境修为层次。 而乐桓后来则是在此基础上，逐步进行了诸多改进，最后终于得以让这具愿力化身，同样达到纯阳之境。 愿力化身之法的好处，在于不管身处此方天地的任何一处，真身与化身之间，都能心意相通，这也是其他化身之法无法做到的。然而坏处在于，乐桓的这具化身，虽然也能拥有纯阳修为，拥有了乐桓的全部手段，但却无法自行凝聚灵体！ 也就是说，一般的返虚甚至周天境高手真身，灵体消耗之后，都可以自行凝聚天地之力，进行恢复。然而乐桓的这具愿力化身，所有的力量，消耗了便消耗了，根本无法凭凝聚天地灵气进行补充，只能靠积累众生信仰，慢慢恢复。 可这注定是一个极长的过程。 在战场上，这样的弊端，足以致命。 所以，自大离入侵以来，乐桓这具化身也曾出手，希望以此能够让大家相信，他并未曾被镇压于坤卢山内，稳定人心。但不能补充灵体的特点，注定了乐桓无法和同境界的纯阳高手交手。寥寥几次出手，也是乐桓选中了某个返虚初期的大离强者，突然袭杀，以雷霆手段直接镇杀，避免消耗过多的力量。 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北方四界，优势在于中下层修者对乐桓的信仰，即便大离打下了地盘，也无法避免玉州修士对他们进行自杀式的袭击，这也是大离目前最头疼的问题。然而同时，北方四界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顶尖高手方面，严重不足！ 北方四界，最顶尖的三位高手，一个是乐桓，如今真身已被镇压；一个是冰雪神殿殿主东连，却始终无法离开冰原。最后一个宝静和尚，如今正在前线和大离进行纠缠。若是没有宝静和尚，玉州前线恐怕早就已经崩溃了。 而除了这三位顶尖高手之外，北方四界其他的高手，数量比之其他修炼界，就要少了很多。纯阳只有两位，返虚则不到五十位。当然，还有一个优势是，冰原的返虚强者，没有气运牵挂，可以彻底掩藏自身行迹，随意刺杀大离要害。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有得，必有失。 乐桓很清楚，北方四界高手不足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整个北方四界，充斥了数不清的桓庙，很多出身一般的修者，又都选择了信奉乐桓，走上了神力一道。 然而，真正的强者，是不可能信仰他人的。 乐桓的存在，让北方四界的中下层修者，整体要远超过其他修炼界。但在顶尖高手方面，却又要远逊色于其他修炼界。 “荼崖府已被攻克，守军已全部战死。” 乐桓的贴身死士，那个名叫黄桃的女子，如同以往一样沉默寡言。乐桓这边的文书，大多是由她送递过来。只是最近，乐桓潜意识里有些希望黄桃出现的次数可以少一些。因为黄桃每次出现，带来的大多是一些坏消息。 比如刚才。 乐桓深呼出一口气，心中只有愧疚。 荼崖府被克，在情报玉简上，或许只有五个字而已。但这五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却是无数的性命！荼崖府驻扎的常规战部，便有数十万之多。如今荼崖府被大离正面攻克，就意味着整个荼崖府常规战部，已经全部死绝了。 正规战部，尚且如此，那么平民呢？ 乐桓知道，平民的伤亡，只会是战部的十倍，甚至更多更多。 “陪我走走吧……” 乐桓缓缓起身，不愿再去面对那些伤亡报告，而是起身离开静室。身后，名叫黄桃的贴身侍女，也缓缓跟了上来，但却始终没有说话。 然后，两人就这样沉默，夜色之中，一直走到了议长官邸后山，走到了后山下的那座池塘。 这是乐北亭昔日离世的地方，亦是如今议长官邸内的禁地。 从当年的玉州界主府，到后来的四界帅府，再到后来的四界议长府，这两百年来，这座官邸换了好几个名字。可唯有这一方池塘，一直波平如镜。就算偶尔掀起涟漪，最后也会重归平静。 自乐北亭坐化之后，每次乐桓有想不开的事情，总会来这里坐坐。仿佛那个被他叫做爹的男人，还活在他身边，可以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至于那名向来少言寡语的侍女，则多半是站在他身侧，从来都不说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夜色当中，乐桓望向身前静谧的池塘，显得有些颓然。 身为北方四界共主，乐桓不怕死人。但这个不怕，是有前提的。 若是为了四界修士共同的未来，乐桓不怕死人，也不怕自己死。但如今这场战争，又是为了什么呢？ 百年之前，为了修真界的和平，三人可以联手。但百年之后，为何会到了今天的地步？ “那你想怎么办？投降？”黄桃难得缓缓坐了下来，坐在乐桓身边，安静道：“殿主说了，你若降了，离景原会杀尽北方四界所有神力修者。就算不如此，也会废掉他们的修为，强令他们改修灵力。” 乐桓更加颓然。 因为他想不通，为何会至此。 大离和北方四界开战后，乐桓不是没想过再次和谈。乐桓不怕打仗，但是他不愿意打这种莫名其妙的仗。直到今日，乐桓依然没想明白，离景原为何会在坤卢山上翻脸？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仙位？ 乐桓曾仔细想过这件事，若真只是为了仙位，大不了乐桓直接将仙位让出去就是了。只要能保证北方四界的太平，能保证未来北方四界修士生存无忧，乐桓愿意做出足够的牺牲。就算是自己证道的契机，也不是不可能。乐桓最想不通的是，明明三人都有证道的机会，就算离景原开战，最后能够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先证道的机会罢了。 若真只是为了先证道，离景原大可以直接说明白就是了，犯得上如此大动干戈？ 而且，坤卢山事变后，当大离突然北上进攻玉州的时候，冰雪神殿那边，就传来的消息。明言乐桓和离景原的这场战事，不可能和平解决。就算乐桓愿意投降，离景原也不可能放过四界的神力修者。 乐桓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神力之道，天生有什么问题？ 乐桓曾主动以这具化身，前往冰原，想要去神殿问个究竟。然而当他抵达神殿之后，东连却选择闭门不见。只是告诉他，这一战冰原会倾尽全力去支持他。但若是他敢投降，大离势必会彻底斩断神力一道。 如此说来，大离这次北上，离景原如此大动干戈，恐怕并不是单纯为了这个证道的机会？而是为了乐桓的神力之道？ “对不起。” 乐桓忽然轻声开口，只是不知道，这声对不起，到底是对身旁的黄桃所说，还是为那些死在这场战事当中的无辜性命所说。 坤卢山事变之前，乐桓曾和黄桃说，等从坤卢山回来，便会真的娶她。然而直到今日，乐桓真身依然不曾返回，再加上前线战事紧急，这场注定无人知晓的婚约，也就没人再提了。 “我知道你很累。” “但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 连续一个月的大战，让卫易和雁宝双方，都折损严重。 不过总得来说，还是卫易要折损更大一些。 这倒不是卫易就弱于雁宝，而是因为卫易本就有道伤在身。虽说这道伤在卫易的压制下，不会影响到双方的战斗。可若是卫易消耗过大的话，仍是会迅速折损寿元。 卫易的寿元，本就无多。若是再严重折损的话，恐怕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连续大战一个月，双方沿着此方天地的边缘，辗转了不知多少万里。最终，当一片黄沙再次出现在卫易感知范围内的时候，卫易确定，双方已是辗转打到了西漠的边缘！ 也就是说，双方几乎绕着半个妖族，打了一个遍。 在这一个月的大战当中，卫易几乎将自己接触过的所有强者的神通，都以轮回之道模拟了一遍。顾飞鱼的飞鱼一剑，叶朝归的斩天一刀，谢弦歌的八符镇世，离景原的五行合一……这些手段，被卫易一一模拟出来之后，也开始逐渐被卫易融会贯通，融入自己的轮回之道。 长时间的大战，终于让双方开始陆续出现真正的胜负手。大概是雁宝的万灵国度，还不曾真正完善，少了人族和四皇族的血脉，还没有达到最强的层次。所以，在卫易拼死的搏杀之下，终是渐渐落了一丝下风。 一丝下风，便是生死之别。 最终，西漠黄沙当中，卫易直接以己身为剑，一拳递出，终是砸烂了雁宝的头颅。 或许，下一拳下一剑，卫易便能真正要了雁宝的性命！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身形，陡然出现在卫易身前，彻底挡下了卫易再次出剑出拳的路。 “为了这一刻，我妖族死了十二位返虚，重伤三位纯阳。就算是当下，仍是有过百位返虚，在牵制你天玄宗或者落霞岛一脉的强者。吞海鲸、太虚金睛猿、九清蝉三族的族长，更是联手挡住了玄平剑圣。” “但只要老夫今日在此斩了你，一切都值了！” 第43章 两强之战，两族之战（终） 前代白山玄树族长，曾独自手托七彩玄树，在坤卢山的护派大阵上，砸穿了一条口子。在昔年姚老头评点的天下十强当中，更是名列第五。 那位白山玄树族长，虽然已在百年前便坐化。可这一代的族长，仍是强大至极，绝对可以名列妖族前三之列。 白山玄树一族，在五大皇族血脉当中，现世时间最早，乃是和两剑山的那位太白仙尊同代，所以在妖族当中，底蕴也最是深厚。历代白山玄树族长，在妖族内部，都不是弱者。 所以，当这位白山玄树族长现身的刹那，卫易顿时感觉到一阵即将陨落的危机感。 卫易不是不能走，此番他独自前来杀雁宝，自然有诸多后手可以用。只是卫易万万没想到，最后出现挡住他的，会是这位白山族长。 如此一来，卫易想走或许可以，但却失去了重伤乃至杀死雁宝的机会。 所以在这一瞬间，卫易做出了一个让人觉得丧心病狂的举动！ 宁可拼着自己半死，也要将最后一剑，递向雁宝！ 一剑出，天地色变，白山玄树族长更是同时脸色剧变。他万万没想到，卫易竟是真的敢拼着自己陨落，也要强杀雁宝！ 在这一瞬间，白山族长同样挥出拳，砸向卫易。白山族长亦有私心，若是卫易这一剑，能够真的要了雁宝的性命，而他这一拳，同样可以要了卫易的性命，让他们同归于尽的话，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白山族长这一拳，最后却并未砸到卫易身上。 而是砸到一颗光头的身上。 “善哉……” 有个年轻和尚，终是在最关键的一刻出现，替卫易挡下了这必死的一拳。 白山族长脸色越发难看。 当他这一拳被挡下来的同时，卫易那一剑却已是到了。这一剑，虽然早已不是卫易最巅峰时的一剑，但斩在同样不是巅峰状态的雁宝身上，仍是足够了。那座仿佛容纳世间一切生灵的的万灵国度，被这一剑轻易洞穿。然后这一剑依然杀力不减，竟是直接贯穿了雁宝的识海！ 可惜了…… 在这一剑破开这座万灵国度的时候，卫易便知道，以这一剑的气力，最多只能让雁宝重伤，而且这伤势也未必多么严重。想要让其陨落，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那也就意味着，卫易再没有机会，可以在此斩杀雁宝。随着双方后援的到来，双方也就没了死战的机会。 卫易随即转头，望向身旁那颗光头。 刚刚，若非此人替他挡下了那一拳，卫易未必会死，但重伤垂死肯定是免不了的。 但卫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此人前来救他。 珈蓝寺当代主持，恒秀和尚。 “两位施主。贫僧这挨打的本事，可还过得去？”恒秀和尚忽然双手合十，无悲无喜道：“若是再不走，接下来不管是禅修的高手过来，还是两剑山的陆施主过来，你们都未必走得了了？” 白山玄树族长冷哼一声，但却并未反驳什么，反倒是一边死死盯着恒秀和尚，一边开始带上再次重伤的雁宝，就此退去。 他知道，恒秀和尚说的是真的。 眼下身处西漠，身处修真界的地盘，接下来不管谁来，都够他们喝一壶的。弄不好，连他这位白山玄树族长，都要留在这里了。 眼见两位妖族离开，恒秀并没有主动追击，至于卫易则是已经有心无力，便只能看着两名妖族就此离去。 “我是真没想到，最后竟是会由大师你来救我？”卫易苦笑一声，随即道：“大师不在寺中静修，跑来救我做什么？” 恒秀和尚依然双手合十，但是下一刻，恒秀和尚却做了一件让卫易永生难忘的事情。 只见这位已经活出两世的禅修高僧，这位曾和卫易有过数面之缘的珈蓝寺年轻主持，忽然来到卫易身侧，轻轻朝卫易屁股上踢了一脚。 “贫僧早就想踢你了，只是以往修为多半不如你高。这次于你有救命之恩，踢你一脚你也说不得什么。” “贫僧救了你，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岛主觉得，这一脚你受不受得？” 卫易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 这个两世加在一起，肯定比当世任何一名修者都更长寿的和尚，真的是返老还童了？ …… 连续一个月的大战，让卫易的情况，同样糟糕到了极点。虽说白山族长那最后一拳，被恒秀和尚挡住，让恒秀和尚再难施展。但即便如此，卫易的伤势依然十分严重。 最后那一剑，为了能够重创雁宝，卫易燃烧了自己本就已经无多的寿元。 原本经过坤卢山一役，有道伤的牵制，卫易最多也就只能活二十年罢了。然而这一战之后卫易恐怕也就只能活十年而已。 在恒秀和尚的邀请下，卫易跟着恒秀和尚，一起回到了珈蓝寺内，然后由恒秀和尚出手，帮卫易暂时稳定伤势。 卫易其实也可以直接自己返回天玄山，回到天玄山后，直接开始闭关静养。只是恒秀和尚刚刚言明，说两剑山的那位玄平剑圣，希望能够在西漠见他一面。 卫易是真没想到，自己这次截杀雁宝，竟然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原本卫易以为，以雁宝在妖族那边今日的处境，妖族那边不会有谁来救他。可双方大战爆发之后，卫易才发现，还是他想的简单了。 妖族那边，虽说之前没有直接来救援雁宝，却也让前线加紧了进攻的力度，几乎将天玄宗的所有高手，都彻底牵制住，让他们无法前来增援卫易。至于两剑山的玄平剑圣，以及珈蓝寺的这位恒秀和尚，他们的出手，则是真的超出了卫易的预料。 当卫易在珈蓝寺修养了半日之后，黄昏当中，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的玄平剑圣，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珈蓝寺外。 “和他们三个打了一架，没占得什么便宜！”玄平剑圣似是有些气恼，愠怒道：“这三个家伙，若论自身的手段，倒也不怎么样。可他们身上各自都带了不少压箱底的手段，有些都是这三家的老祖宗留下来的。若是没有这些东西，说不得我便可一次斩了他们三个！” 玄平剑圣这话，当然有夸大的嫌疑。卫易不认为在三位纯阳的围攻之下，玄平剑圣还有反击的余地，而且这三位纯阳，还是妖族三大皇族的族长，每一个都是当世最绝顶的存在。被这三位围攻，卫易自忖换做自己的话，恐怕也只能勉强支撑。至于玄平剑圣，若是用出自己平生最后一剑，或许当真有可能斩了这三位族长。可若是那样的话，玄平剑圣自己也必死无疑了。 “这次我愿意出手，帮你挡下一部分压力，是因为离景原将浮霄洞天内的剑魄，送给了我，请我出手一次。” 玄平剑圣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开门见山道：“当然，就算离景原不送我这剑魄，如果你和雁宝一战，濒临死境，我估计还是会出手助你。但既然离景原主动送了我剑魄，这次的情分，你不妨算在离景原头上。” 卫易沉默。 浮霄洞天的剑魄，这几个字的分量，卫易很清楚。浮霄洞天乃是大离自开国之日起，便存在的一座大型洞天。这座洞天，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以各种残破法宝，温养出所谓的法宝魂魄。有些残破法宝，破到无法修补，便会被扔到这座浮霄洞天当中。在这拂晓洞天内部，这些残破法宝昔年被其主人温养多年所得的灵性，会逐渐聚集起来，形成多种法宝魂魄。 一道法宝魂魄，需要吸取无数同类法宝的灵性，历经八百年孕育，才能最终诞生。每一道法宝魂魄，都是至宝当中的至宝，是消耗了无数法宝才能温养出来的东西。也只有大离这样传承万年，家底深厚到极致的势力，才能玩得起这种东西。 而浮霄洞天内的剑魄，便是当代浮霄洞天内，最强大的法宝魂魄之一。这道剑魄，是过去八百年里大离所有送到浮霄洞天内的法宝，共同孕育出来的至宝。只要将剑魄定入飞剑，便可使飞剑的品质更上一层楼。 玄平剑圣的本命飞剑，早已是上品道器级的法宝飞剑。虽然加了这道剑魄之后，仍是不可能蜕变为仙器。但能够让飞剑本身更强，这是毋庸置疑了。 对于玄平剑圣而言，剑魄也是当世少数能让他动心的宝物之一。不过，两剑山昔年曾多次提出，希望和大离交易这件宝物，离景原都不曾应允。然而这一次，为了让玄平剑圣出手，离景原却主动将其拿了出来。 “我还是很好奇，离景原到底是怎么想的？”玄平剑圣玩味道：“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对仙位显然是志在必得，但似乎又不想让你死，这倒是有趣了。” 卫易依然不曾开口。 他也不知道离景原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一战，看得出来，你似乎又有些进步了。”玄平剑圣难得夸奖了卫易一句，但很快又说道：“不过，比起你师父当年最巅峰的时候，还是要逊色一些。我倒是很期待，何时你能达到你师父最巅峰的境界，我好与你一战！” 卫易更加无语。 卫易一直知道，玄平剑圣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没有和他师父叶朝归巅峰一战。叶朝归跻身纯阳之后，玄平剑圣当时还不曾跻身纯阳，所以两人谈不上巅峰公平对决。等到玄平剑圣跻身纯阳之后，叶朝归却早已故去。 不过，卫易对此没什么兴趣。说到底，这只是玄平剑圣自身的一个遗憾罢了。若是以往，只是举手之劳的话，卫易或许还愿意满足一下玄平剑圣的这个心思。可如今的卫易，若是再与玄平剑圣来一场生死大战的话，那恐怕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况且，当时这个局势，两人也不适合来一场这样的战斗。 “玄平施主，还是说正事吧？” 恒秀和尚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玄平剑圣继续纠缠下去。玄平剑圣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这才终于正色道：“卫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是问你，不是问天玄宗。” “如今的天玄宗，既然已经和妖族开战，那便不会有退后的余地。不过，我要问你的是，若真有那么一日，天玄宗在两族战场上失利，被妖族攻破了丽水，你当如何？” 这一次，卫易终于没有再沉默，只是平静回答道：“唯有死战而已。” 玄平剑圣点了点头，但复又问道：“若是你选择退一步，便有证道的可能。若是帮天玄宗死战，非但不能证道，而且还要身死道消，你又会如何选择。” 被问道这样问题的卫易，依然没有任何犹豫，只是郑重道：“仍是会死战。” 玄平剑圣忽然再次笑容玩味。 “你要明白，只要你成功证道，天玄宗就算全灭，传承仍是还在。而且，只要你证道，天玄宗以后会变得更强，这笔账你可算过？” 卫易摇了摇头，坚定道：“账不能这么算。” “真正的天玄宗，从来不是典藏塔里的那些记载了各种传承的玉简，也不是天玄山上的那一尊尊悟道碑。而是整个天玄宗数千年的历史，以及数千年前辈薪火相传的精神。若是人都死绝了，只有我一人证道，这样的天玄宗，没有任何意义。” 玄平剑圣再次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的笑，颇有些欣慰之意。 “好，既然你如此选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玄平剑圣忽然取过自己的佩剑，立于身前，双手横剑。这在剑修体系当中，乃是以剑盟誓的意思，尊贵无比。 “天玄宗这次和妖族开战，既是为了自家宗门传承，也是为了替整个修真界挡灾。” “如此，接下来真正的大战开始之后，我两剑山不会派一兵一卒，进入你们负责的战场，帮你们抵御妖族进攻。但是，我两剑山所有返虚以上剑修，届时都会以私人身份，进入两族战场参战！返虚以下的剑修，愿意去的，我们不拦着。” 就在玄平剑圣做出承诺的同时，旁边恒秀和尚亦以禅修之礼，郑重道：“我珈蓝寺亦是如此。返虚以上的禅修，会以私人身份，进入丽水南岸作战。至于返虚以下高手，自愿以私人身份参战！” 第44章 十年 一场并不成功的袭杀之后，卫易虽然没有成功杀掉雁宝，但好歹也算是重伤了雁宝。而且，这一战等于是在雁宝的心境上划了一道口子。以后卫易若是再和雁宝交战，便能让雁宝原本完美的心境出现一丝惧怕。 这一丝惧怕，足以卫易在未来那场生死大战当中，占尽先机。 至于那场战斗的时间，卫易猜测，应该是不会太远。一来以目前妖族内部的情况，既然已经全线开战，哪怕主力决战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二来这一战之后，卫易本就已经所剩无多的寿元，再次折损，最多也就再能活十年。所以若真有这样一场战斗的话，那么也就是十年之内了。 不过，这一战真正的收获，却不在战场之内，而在战场之外。 两剑山和珈蓝寺的承诺，对于当下的天玄宗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卫易这次袭杀雁宝，除了希望能够提前剪除大敌，探清雁宝的虚实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要向整个修真界展现出一个态度：天玄宗不但一定会拼死挡住妖族的北上，而且有能力战而胜之！ 说白了，就是要给修真界一个信心。 如今的修真界内，很多修者都心向天玄宗。尤其是大离再次挑起内战之际，天玄宗不参与修真界内战，反倒是以一己之力挡下整个妖族，更是赢得了无数的人心。然而心中所向，并不意味着他们便真的敢来前线参战。若真是必死之局，没谁甘心主动赴死。 所以，卫易要做的，就是要告诉整个修真界：就算来前线，也未必是必死之局，反倒是有很大的胜机。如此一来，其他诸界的修者，才敢来前线参战！ 后者，其实才是卫易真正看中的。 这一战之后，天玄宗会将卫易这一战的经过，大书特书。在天玄宗宣传的那个版本当中，卫易不会是单纯的胜出一线，而是全面碾压了雁宝这位妖族第一高手。不过，这个版本，只能骗一骗那些普通的中下层修者，于大局无益。很多周天境乃至返虚级的存在，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们会知道真正的真相。 而卫易这次胜过了雁宝一线，则是让这些人开始信任天玄宗，至少不会认为，天玄宗真的必败无疑。 于是，珈蓝寺和两剑山，都做出了承诺，会有高手进入天玄宗作战。只是让卫易没想到的是，这两家竟然都选择了倾巢而动。原本在天玄宗这边的预计当中，他们只是不会阻拦各自门派的高手，私自前往两江而已，却没想过会以门派的身份进行支援。 短暂的见面之后，玄平剑圣直接离开了珈蓝寺，径直返回蜀州。卫易同样也没有逗留，既然暂时伤势已经定住，行动也就再无大碍。不过接下来，卫易并没有返回天玄宗，而是一路南下，直接穿过炎州，进入了天南境内。 最终，卫易一路穿过整个天南，抵达了天南最南端的两族战场。 整个两族战场，其实可以分成三段。星海修炼界一段，云莽接壤一段，天南接壤一段。不过，因为之前海域那边的两族战场，都是由天玄宗一家负责，所以大家潜意识的会将其忽略在外，只将云莽与天南接壤的这两段，称之为两族战场。 而且，云莽那边两族战场的长度，要数倍于天南这边。 天南这边的两族战场，如今压力要比天玄宗那边小很多。因为妖族如今已经决定，以天玄宗为主攻方向，妖族的主力都在天玄宗那边。至于天南这边，则只留有少量力量进行牵制，也就够了。 所以，整个天南前线的压力，也要比天玄宗那边小了太多。再加上落霞岛有两剑山相助，想要挡下妖族，自然也就更加轻松。 按照天玄宗传来的情报，卫易径直来到落霞岛的前线帅部，然后在千里之外，略微释放出一丝自己的气息，然后便不再多做什么。片刻之后，一袭大红衣衫，出现在卫易身前。 衣衫仍是大红。 青丝却已彻底转白。 卫易犹豫了好久，终是轻声开口道：“之前坤卢山上，谢谢了。” 谢弦歌只是轻轻一笑，算是应下了卫易的感谢，但随即又道：“之前去坤卢山，我其实也只是想着尽人事听天命，至于能不能真的救得出你，就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离景原到底是如何镇压了你们？” 卫易犹豫了一下，有关坤卢山内部的事情，一直是绝密当中的绝密。除了在场三人之外，绝少有人知道。便是天玄宗这边，除了掌门等几位纯阳之外，便只有曹圻知道此事。 但是最后，卫易仍是将自己能说的部分，都整理到一块玉简当中，最后交给了谢弦歌。 “这次坤卢山上，你损失的寿元，是否还有能补回来的可能？” 卫易对谢弦歌，一直都只有愧疚。尤其是这一次，谢弦歌硬闯坤卢山，几乎丢掉了大半条性命，更是让卫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卫易的感知当中，谢弦歌的生机虽然强烈，但却透漏着一股衰败之感。就仿佛一棵参天大树，虽然枝繁叶茂，但却已是到了寿命的尽头，那种生机和一株幼苗的生机，是截然不同的。卫易精通死亡大道，他很清楚，这种衰败，是无法逆转的。 或许……若是轮回之道大成，可以凭借轮回之道，让谢弦歌活出第二世？ 不过，卫易也知道，仅凭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除非他真正证道，成就仙位，建立起完整的轮回体系，要不然想要帮谢弦歌活出第二世，无疑是痴人说梦。 “你不必觉得对我心存愧疚，之前借给你符修本源，还有这次去坤卢山救你，都不过是为了还你当年的人情而已。”谢弦歌正色道：“而且，我相信若是我被镇压在坤卢山内，你大概也会来救我？对吧？” 谢弦歌没有给卫易回答的机会，只是继续说道：“当世能让我在意的人，确实不多，你算一个。不过，私人情分是一回事，宗门利益是另外一回事。” “去坤卢山救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不代表落霞岛。至于那份符修本源，既然是借给你的，那事后你如何还我，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总之是要还的，因为这时落霞岛和天玄宗之间的事情。” 卫易郑重点了点头，公私分明，这确实是他也赞同的。越是身居高位，其实越不愿将宗门和私人的事情搅在一起。 “还有，接下来的两族之战，我落霞岛可以出更多的力气。”谢弦歌此刻再无任何笑意，俨然是以落霞岛岛主的身份，和天玄宗的代表进行沟通。 “但既然天玄宗被妖族选做了主攻对象，我落霞岛大可以在一旁隔岸观火，任凭妖族把你们打残了，再出手摘果子。而且我想，那个时候出手，对落霞岛会更加有利。” 卫易摇了摇头，在宗门利益上，他同样不愿松口，正色道：“若是天玄宗亡了，落霞岛同样无法独存。便是联手两剑山，一样无法独存。” “那我们可以和大离联手。”谢弦歌摇了摇头，道：“从私人情感上，我不喜欢大离，但若是出于宗门利益，我不会拒绝这个选择。” 卫易同样摇头道：“恐怕到那个时候，大离早已拿下了北方四界。坐拥半个修真界的大离，将会很愿意借妖族这柄刀，砍掉落霞岛、两剑山和原陵曹家。这件事，我们都心知肚明，那这个选择向天玄宗讨要更多利益，不大可能。” 谢弦歌只是会心一笑。 她当然知道，大离那时不可能援救落霞岛，大离那时将会巴不得借妖族之手，剪除修真界几大圣地，然后自己再出来收拾残局，彻底一统天下。 但她还是这样问了。 因为她很想看看，卫易会说什么。 “大离到时候会如何，那是未来的事情。只说当下，若是落霞岛愿意在天南这边，为天玄宗分摊更多的压力，这对天玄宗是极有好处的事情。你们应该很清楚，若是落霞岛愿意从这边进行袭扰，天玄宗那边可以少死多少人？” 卫易无言以对。 因为他知道，谢弦歌说的是事实。 若是落霞岛真愿意出动大规模战部，全力和妖族战斗的话，至少可以拖住一家皇族联盟。这对天玄宗的意义，简直是太大了。 “落霞岛想要什么？” 卫易的话其实有些巧妙，他并没有问‘你’想要什么，而是‘落霞岛’想要什么。虽是一字之差，里面的含义却差了太多太多。 “落霞岛要你们制造灵晶的手段，另外，天玄宗必须先定下盟约，一旦妖族更改了作战计划，选择以天南为突破口北上，天玄宗必须以足够的力量，牵制住妖族的大部分主力。而且，届时天玄宗必须主动派出足够的力量，进入天南前线作战，直接负责一半的战线。” 对于谢弦歌的这个条件，卫易并没有主动回答，而是沉默良久。这件事，实在是太大，即便他更进一步，成为天玄宗掌门，也不可能独自做出决定，必须和宗门内进行商议。 片刻之后，卫易终于得到了天玄宗那边的回应，正色道：“出兵没问题，负责天南一半的战线，也没有问题。但制造灵晶的手段，我们不能给。不过，我们可以将原本用以支付大离云道运作的那部分灵晶，直接全部转给落霞岛，为期两百年。落霞岛应该算得出来，就算我们将培育灵晶的手段交给你们，想要获得足够的灵晶，也需要足够的时间，这于落霞岛如今的战事无益。” 谢弦歌眉头微皱，仔细想了想，片刻之后，才终于回答道：“可以，但我们不要两百年的灵晶，只要二十年的灵晶，但总量不变。而且，天玄宗第一批给我的灵晶，至少要达到总数的四分之一，也就是相当于你所说的五十年的灵晶。” 卫易这次没有什么犹豫，只是连连苦笑。 以他的身份，当然知道天玄宗的家底到底有多厚。这些年天玄宗一直在执行晶林计划，而且因为这些年天玄宗敞开供应各派灵晶，几乎各大势力都猜出来，天玄宗确实掌握了人造灵晶的手段。不过，因为天玄宗在这方面确实足够谨慎，使得各派都没有成功得到晶林的详细方案，只能眼馋。 晶林的存在，已经是天玄宗如今的立派根本，这注定是不可能给落霞岛的。这已经不是私人情感能够左右，而是关系到天玄宗的生死存亡。 至于谢弦歌一张嘴，便要走了五十年大离原本的供应份额，那更是一个庞大到近乎恐怖的数字。这批灵晶，足以让半个修真界的云道，运转五十年之久！ 这些年天玄宗虽然也攒下了不少家底，但光是这五十年的灵晶，恐怕就足以占据天玄宗目前灵晶总数的七成！ 然而最终，卫易还是艰难点了点头。 “可以。” 这句可以，不是卫易对谢弦歌的承诺，而是他代表天玄宗，对落霞岛的承诺。 既然条件已经谈妥了，那么接下来，自会有专人来负责，卫易和谢弦歌两人，也无需对此再多议论什么。 “陪我走走吧？” 谢弦歌忽然发出邀请，卫易也没有拒绝，两人便开始在这片荒原上随意漫步起来，偶尔还能闻到一些血腥味。 很多年以前，卫易做苦力的时候，沦陷区内的景象，似乎和这里一模一样。 “坤卢山一战，我损耗不小。若无意外，我还能再活十年。” 谢弦歌忽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道：“我估算着，十年之内，这个大世也会结束了。不管最后会由谁胜出，十年内一定会有仙位证道才对。我剩下的这十年寿元，是属于落霞岛的。” 卫易笑容凄凉，对身旁这位已经白发如雪的女子，满心愧疚。但很快，他又道：“我大概也差不多。为了从坤卢山出来，损失了不少寿元，之前和雁宝打了一架，亦损失不小。十年内若是不证道，也就该坐化了。” “十年之内，若是我能证道，或许我们都有办法活下去。我能活着，而且也能帮你活出第二世。若是不能证道……”卫易忽然开心道：“那我们可以同时死了。” 谢弦歌反问道：“难道世间真的有来世？” 卫易想了想后，道：“以前说不好，但我若是能够证道的话，可以试着帮此方天地，订立类似规则，让众生皆有来世。” 谢弦歌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我想做个寻常女子。而且，下辈子我不会让她有机会代替我。” 谢弦歌忽然又摆了摆手，让卫易终是没再能开口。 “但这辈子，什么都别说。” “说了，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 第45章 口袋阵 两族战场，战事已经彻底白热化。 虽然目前妖族内部，因为白骨生物的牵制，无法向前线大规模派遣低阶兽群。但即便如此，中高阶妖族的行动，却丝毫不受限制。尤其是那些精锐妖族军团，以及很多大妖级以上的妖族高手，更是可以轻易抵达两族战场。 如此，天玄宗前线的压力，已经大到了一个极强的程度。 若非这些年两族战场挡住了妖族绝大多数的压力，天玄宗对于后面的丽水防线的建造，依然没有任何停止。如今的妖族，恐怕早已渗透过了丽水，将战火引至云莽腹地了。 两族战场的戍堡体系，加上丽水沿岸密密麻麻的战争堡垒，总算是将妖族暂时彻底挡在了云莽以外。但谁都看得出来，以目前的态势而言，这条防线恐怕大概率会出现漏洞。战火绵延至云莽内部，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了。 没办法，双方的战力对比，实在是相差太多。 原本需要由整个修真界，才能压制住的妖族大军，骤然让天玄宗一家负责，压力自然可想而知。从前线的战力对比来看，妖族的整体实力，要超过天玄宗两倍都不止。 这一日，就在卫易刚刚自落霞岛返回不久，一场特殊的军机会议，在两族战场的天玄宗帅部内召开。 这场军机会议，规格极高。 身为前线主帅的虎帅王虎臣，亲自主持这次军机会议。除此之外，统领星海前线的王垂志，主持临兰江北线的李虎，统辖神力战部的徐崤，四位天玄宗名将无一缺席。 除了四位名将之外，还有十数位天玄宗军界老将，也全部出现，或真身至此，或以化身降临。这些人加在一起，几乎就可以代表整个天玄宗的军方全部了。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人，让大家有些意外。此人名叫韩木，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然而才一出现，便被宗门委以重任，将很多收编来的大离战部，悉数交给此人统领。 不过，对于此人的真实身份，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很清楚，正是以假死之法离开大离，进入两族战场的韩桂了。 除了这十数名顶尖战将之外，天玄宗几位公开的纯阳老祖，亦是无一缺席。煌炎、囚蒙、武火等几位老祖，悉数到场。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的鱼龙岛岛主卫易，也不曾缺席，而是以化身降临。 另外，天玄宗诸脉的首席长老，亦无一缺席，而且全部是真身至此。相比云莽天灾之后的惨淡光景，如今的天玄宗，想要成为各脉的首席长老，恐怕至少也要返虚后期的修为才行。唯一的不同，便是延棺真君。百年过去后，延棺真君依然是返虚中期修为。但其在天机术方面的造诣，足以让他在宗门内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几位纯阳。 而且，延棺真君，实际上并非返虚中期修为，而是早已跻身纯阳。只是这件事，在天玄宗内只有几位纯阳才知晓。延棺真君这些年一直在压制自己，就是为了给天玄宗多添一张底牌。若是在关键时刻，天玄宗忽然多出一位纯阳，这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在这些代表了整个天玄宗的高层之外，还有两人，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级别的军机会议当中。这两个人便是范梧和唐渭。然而有意思的是，唐渭好歹还有个正式的天玄宗门人的身份，挂在某位返虚后期长老的名下，算是这位长老的记名弟子，但实际身份还是代表了鱼龙岛。至于范梧，压根连天玄宗的门人都不算，只是一个鱼龙岛客卿而已。 所以，这两人能独立出现在这场军机会议上，还是让很多人感到十分意外。 最后，当身材越发丰腴的荣胖子，以化身降临的时候，所有人尽皆起立，以示对掌门的尊敬。 这场军机会议，终于开始。 主持这场军机会议的王虎臣，首先轻轻挥手，一座巨大的沙盘幻光，出现在众人面前。 “自宗门决定开战以来，我们做了很多次推演。不光是宗门明面上的力量，就连宗门暗地里的诸多底牌，也都动用了。” 王虎臣开口之际，所有人都肃容了起来。 在天玄宗军方，王虎臣身份要远比其他三位名将，更加特殊。这也不难理解，一来王虎臣是当年经历过云莽天灾的老人，完整经历了这些年天玄宗所有的变化，资历最老。二来另外三位名将，一个是王虎臣的亲子，另外两位其实也都或多或少和王虎臣有师承关系。所以在天玄宗军界，王虎臣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其他三位名将，也不会对于王虎臣的命令有所质疑。 有些天玄宗的真正底牌，其他人未必有资格知道，三位资格较浅的名将，也未必知道。但是王虎臣，一定有资格知道。 包括天玄宗目前到底有几位纯阳，能调动多少战部，征集多少战修，有多少储备灵晶等等……这些绝密信息，除了掌门之外，便只有王虎臣全部知晓了。 “然而，即便是加上我们所有的底牌，而妖族那边没有任何隐藏实力，我们能够最后胜利的可能，也不超过半成。平手的概率，也不到一成。如果考虑到妖族可能存在的一些隐藏力量，我们最好的结果，也是死掉一多半人，最后丢掉云莽和星海两界，扼守留川河。但再之后，一旦大离南下，我们再无还手之力，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这种可能的概率，不到半成。” “剩下九成以上的概率，我们都是必败无疑。整个天玄宗，都会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随着王虎臣开始陈说战局，这场军机会议的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压抑。 尽管王虎臣所说的，只是他进行推演战事所得的结果，和真正的战事会有很大出入。但大家丝毫不怀疑，等到妖族彻底结束了内部的白骨生物，开始全面压上来的时候，情况只会比这更糟。 在修真界历史上，还从未有任何一家圣地，以一己之力，独自对抗整个妖族！ 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天玄宗可以选择退。但这一次，天玄宗却是退无可退。 “所以，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妖族解决内部矛盾之前，先行拿下两族战场内的所有戍堡。将整个戍堡体系，全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如此，未来妖族全面压上来的时候，至少我们可以拖住半数以上的低阶兽潮，给丽水防线减轻极大的压力，这也是唯一的胜算！” “但以目前的情况，就算妖族后续的低阶兽潮，无法补充上来，仅凭目前两族战场内的妖族力量，我们若是真想夺回所有戍堡。恐怕整个天玄宗的有生力量，都要战死一般！” “若是硬来，除了靠人命去填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可能。” 在王虎臣的这番陈述之后，众人觉得越发的压抑。尽管之前很多人都知道，天玄宗在这场战事当中，并不占优。但谁都没想过，双方的战力差别，竟然会大到这个地步！ “靠人命去填，就算最后赢了，也没任何意义。损失如此多的战力，就算我们拿回了前线戍堡，也守不住丽水防线。甚至就算再退后一步，让出整个云莽，想要扼守留川河，一样守不住。” 王虎臣摇了摇头，道：“所以，徐帅拟了个方案，大家可以看看。只是徐帅此计，过于行险。成了，我们天玄宗可以以最少的代价，拿下前线戍堡。败了，我天玄宗万劫不复。” “要不要赌这一把，徐帅和我，都不能拿这主意，得大伙一起来决定。” 就在王虎臣说话的同时，已有军机郎上前，将一枚枚战术玉简，发放到每一位参加这场军机会议的高层手中。而当大家看明白这个计划之后，所有人脸色都阴晴不定起来。 从始至终，一直端坐于王虎臣侧手位的徐崤，正襟危坐，心里却紧张的很。 这个计划，是他拟出来的。 他亦知道，今日之所以没有让他这个发起者，向大家陈说此方案，而是由王虎臣来讲，就是因为王虎臣想要替他去担这个责任！ 因为这个计划，实在是关系到整个天玄宗的生死存亡。 即便徐崤已是天玄宗的名将，仍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大致计划，大家应该已经都看过了。”王虎臣轻轻一挥手，那张巨大沙盘之上，顿时出现诸多变化。 “按徐帅的意思，我们会在两族战场上，开一条口子，诈败诱敌深入。不但要将这一线的两族战场，彻底让出去，而且，还要让妖族渡过丽水，直接进入云莽界内！” “如此，妖族会全力以此为突破口，希望能够直接由此攻入修真界内部。就算妖族那边的几位名将，看出是我们布的局，也只能往里面钻。一旦成功，他们便无需在正面硬撼丽水防线。这个诱惑，他们无法拒绝。” “再之后，我们会在云莽界内，布置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超大口袋阵。等到妖族的前线主力，进入的差不多了，我们还全力封住丽水一线，彻底将这些妖族，困死在包围圈内，进行绞杀。失去如此大一块主力，妖族在两族战场上的力量，将会骤减至少一半以上。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收复前线的戍堡，代价将会降低到原本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 “但这个计划，一旦出现疏漏。比如这个口袋阵破了，让妖族顺利进入云莽界内的其他地方。或者我们没能及时扎紧口袋，夺回让出去的丽水防线，让妖族后援可以源源不断的进入云莽，我们都必败无疑。而且，这一败，我们将再无翻身的余地。” “成，则轻松拿下两族战场；败，万劫不复。” “到底要不要实行这个计划，大家共同决定吧。” 介绍完整个作战方案之后，王虎臣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任由大家开始思考和讨论。 就在王虎臣刚刚坐下来之后，很快便有长老进行询问。不过，这位长老询问的，却并非王虎臣，而是直接制定此方案的徐崤。 “这个口袋的布置，我们需要耗费多少代价。我们又有多大把握，能够将妖族全歼于此？” 徐崤这时亦缓缓起身，他知道，刚刚王虎臣已经替他做的足够多了。那么接下来，就该由他来承担所有长老们的质问了。 “妖族进攻方向的尽头，将会由我直接来守。妖族的侧翼方向，由其他人来负责。我只说我负责的这一线……” …… 这场军机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没有争吵，没有嘲讽，有的只是无尽的质疑。 毕竟，这事关整个天玄宗的生死存亡，没有任何人敢掉以轻心。 对此，徐崤亦早有准备，对长老们提出的绝大多数疑问，都给出了答案。徐崤亦知道，一旦长老们通过了他的作战方案，整个天玄宗的命运，就等于是掌握在了他的手上。 只要他出现任何错误，都将把天玄宗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直到最后，长老们甚至已经到了问无可问的地步，虽然有些关键之处，徐崤给出的答案，仍是无法让大家满意。但至少所有能问到的地方，徐崤都给出了足够的解释。 就在这个时候，始终不曾开口的掌门荣多福，忽然起身，看向卫易。 “一旦照这个计划执行，届时需要你来守最关键一点，直接应对整个妖族最精锐的前线军团的冲击。你神力一脉，是否有把握完成这个任务？” 这一刻，所有人都望向了卫易。 所有人都知道，既然按照徐崤的策略，会由徐崤来守那压力最大的一线，从正面阻挡妖族主力突破。那么换而言之，也就是接下来会由神力一脉，来全力负责这场战斗。 而神力一脉真正的当家人，不是徐崤，而是卫易。 “可以。” 卫易只是缓缓起身，给了众人一个坚定的答案。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感到骤然放心了许多。 “那就这样吧！” 荣多福缓缓走向那张巨大界图，最终手指落在了那最关键的一线之上。 娘娘岭。 这将是天玄宗和整个妖族最精锐的前线军队，进行主力决战的地方。 挡下了，天玄宗便生；挡不下，天玄宗便死。 “以掌门之名宣布，徐帅所拟作战方案，自今日起开始执行。整个天玄宗，所有人员、资源，一律以这个作战方案为优先级。” “这是真正的生死之战，诸位，准备战斗吧！” “诺！”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皆望向掌门荣多福所指的那一点。 被后世誉为春秋十大战事之首的娘娘岭之战，自此开始。 第46章 战火连天 在那场军机会议之前，卫易其实已经事先知道了徐崤的计划。而且，卫易对这个计划，也是持支持的态度。 若非卫易的支持，徐崤的这个方案，恐怕都无法拿到这场军机会议上去讨论。毕竟，徐崤的这个方案，不光是赌上了整个天玄宗的命运，更是将整个鱼龙岛一脉，当成了这个局当中的重要筹码。 如果失败，整个神力一脉，将会遭受重创，整个天玄宗，也将会彻底灭亡。 这是一场整个天玄宗都输不起的战事。 在决定支持徐崤的方案之前，卫易其实也犹豫过很久。只要他敢点头，便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整个鱼龙岛一脉，乃至整个天玄宗，都压在了这一局上。事已至此，卫易不怕赌命，但他怕输。所以，在他同意这个方案之前，就必须拥有足够的砝码，让胜利的天平倾向天玄宗这边。如此，卫易才敢点头。 所以，自截杀雁宝归来之后，卫易一直在收拢各种地盘，希望能够给天玄宗增添哪怕一丝胜算。卫易所做的这些事情，注定不可能被太多人知晓。除了掌门荣多福之外，再无他人可知。 于是，便出现了之前军机会议上的那一幕。 其实早在那场军机会议之前，卫易便和几位宗门纯阳，以及掌门之间，达成了共识。 这一仗，是无论如何都要打的。 鱼龙岛边缘，卫易和卫央父子二人，并肩而立，望向一望无际的海面。 “爹，回头我娘那边，可就得由您来帮我扛着了。”卫央玩笑道：“小师叔都已经上了前线，我要是不去，岂不是太贪生怕死了？堂堂鱼龙岛岛主的儿子，在这个时候躲在后面，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卫易嘴唇微动，有些迟疑。直到现在，他仍是没有下定决心，是否真的要让卫央前往前线参战。即便如今战事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卫易仍是不愿让卫央真的以身犯险。 人皆有私心。 卫易自忖，绝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宗门，放弃一切的人。若是以他的性命，可以换来天玄宗的安全，卫易想必不会贪生。但若是以曹圻或者卫央等人的性命来做筹码，那卫易恐怕就不愿意了。 这次卫央去前线，和三年前围杀雁宝那次不同。三年前那次，虽说同样十分危险，但卫易却有十分把握，能够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但这一次，妖族已是和天玄宗倾力一战，便是卫易，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证卫央一定就能在大战当中活下来。 “爹，这次大战，丽水前线那边，才是最危险的。我只是去星海前线那边，那边的战斗，可比丽水前线那边，安全多了。”卫央玩笑道：“再说几位师兄都在星海那边，小师叔也在那边，您又在我身上布置了不少后手。若是这样还活不下来的话，那也活该我死在这一劫了。” 卫易皱眉斥责道：“不许乱说！” 最终，看着卫央坚定的目光，卫易终是长叹一声，艰难点了点头。 “爹，您以前总告诉我，咱家的后代，比其他人活得好一些，修行资源更多一些，这是完全可以的。但是，欺负人不行。我们家要活得好，但这种好不能建立在别人家活得不好的基础之上！”卫央郑重道：“这话可是您跟我说过很多次的。所以现在，这个道理我觉得还是很实用。” “别人家的孩子都能上前线，我若是留在后方，这就不讲道理了。” 卫易不由瞪了卫央一眼，笑骂道：“儿子也能给老子讲道理了？”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后，都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卫易再次恢复郑重之色，道：“道理是这样的没错，可再大的道理，在爹眼里，也大不过你的性命。所以爹还是得嘱咐你两句，开战之前，可以以自身真实容貌，去最前面走走，露个面，让大家都知道你也到了前线。但是真打起来之后，还是不要太莽撞，老老实实换上爹给你的那张面皮，彻底遮掩了自己的形貌，别让妖族盯上你。而且，太强的敌人，别去硬扛，用不着你。宗门内比你强的有的是，就算没有你，自然也有其他人顶上。仗打起来之后，你只对付那些你有把握的便好。只要命还在，以后便有无穷的可能。” 卫央这次笑容灿烂，道：“这个道理，您不说我也懂，您放心吧！” “还有，不光是你，还有你小师叔，你那几个师兄，你都得告诉好他们。归根到底，不过是量力而行四字。在这种战事当中，你们一两人的拼命，根本无关大局。反倒是活下来，能给宗门多留下一些战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了许久之后，卫易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唠叨，但又想这样一直唠叨下去。 最后，卫易拍了拍卫央肩膀。 “你和我不一样，你从小就有我在你头上罩着你。这些年我其实一直在想，我这个爹做的到底怎么样？我没见过我爹，你爷爷在我刚出生后不久，就死在云莽天灾里了，所以我也没个参照。但我觉得，我这个爹当的怎么样，我不好说，可你这个儿子，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子。” “所以，千万别死了！” 卫央缓缓伸出大拇指，朗声道：“爹，您放心，天底下所有做爹的，你这个爹做的，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在卫易目送之下，卫央身化一道虹光，一路向南而去，直到消失在卫易视线尽头。 但在卫央消失许久之后，卫易依然不曾离开，依然注视着卫央离开的方向。 战局至此，卫易自己都不怕死。 但他却怕卫央真的死在星海前线战场上。 天底下当爹的，大概都是如此，没谁会例外。 “好些年以前，我师父和我说，李砚山当年心存死志，欲要以自己一家之生死，来作为大离所有官员的警示，让当年那位乾安帝迅速抓稳大权。我师父说，他这么做很蠢，但又很可敬。不过最后，李砚山到底还是没能拉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起去死，看来在他心里，终究还是自己的儿子更重要一些……” 就在卫易远望着卫央离开方向的时候，不知何时，范梧已经轻轻来到卫易身旁。但当范梧开口之后，卫易却忽然冷冷甩出一个字，让范梧的话戛然而止。 “滚！” 范梧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苦笑，但却依然不曾离去。 “放心，公子就算去了星海前线，也一定不会有事，我会全力保他的性命。” 卫易忽然一只手掐住范梧的衣领，一股堪称磅礴的压力，瞬间笼罩范梧。 “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以我儿子做棋子来布局，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只要我发现，我必杀你！” “这是我的底线。” 对于卫易的威胁，范梧只是坦然一笑，道：“我知道。” 然后，卫易终于放下范梧，重新恢复如常。 “你和唐渭此番联手，在修真界内部各地，推动联合对抗妖族的言论，有成效了？” 范梧不由一阵苦笑，随即道：“需要一点时间，至少要给我一年的时间。反正接下来这场大战，天玄宗只能靠自己来扛。” 卫易点了点头，这场大战，他确实也没想过其他诸界，能够帮天玄宗一起对敌。珈蓝寺和两剑山愿意派出高手，落霞岛愿意帮忙分摊压力，已是让卫易出乎意料。更多的，卫易却是也不敢奢求了。 任何一个大势力，在真正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将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势力距离灭亡，恐怕也就不远了。 “接下来，我会去一趟两族战场，以我自己为饵，诱使妖族进攻。再之后，我会佯装战败逃走，引妖族渡过丽水防线，进入我们布置的口袋！” 说罢，卫易转身离开，返回了神殿。 然而就在卫易刚刚回到神殿，却看到曹圻早已在神殿最深处，等候他多时。 “央儿走了？” 面对曹圻的质问，卫易想过很多借口，但最后，这些借口却都不曾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曹圻只是默然。 卫易缓缓上前，轻轻抱住曹圻，声音有些沙哑。 “与其将他硬留在鱼龙岛上，不如放他去星海。若是让他参与丽水这边的战斗，危险更大。” 曹圻缓缓闭上眼，轻轻点头。这个道理，她不是不知道。但懂和做之间，往往是两回事。 “既然如此，我也去前线吧……” 曹圻忽然缓缓推开卫易，郑重道：“儿子都去了前线，我这个当娘的，若是不能在他身边，总归是不放心。这些年我虽然不曾进阶返虚，也不曾出手，让很多人都以为我的修行已经停滞。但若真在前线遇到什么危险，想要救下央儿，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卫易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艰难的再次点头。 这次战事，已经不光是天玄宗的生死之战，更是他们这个小家的生死之战。 大厦将倾，谁能独善其身？ “放心，这一战虽然凶险，我却有足够的把握，能让妖族折戟而归。” “我们谁都不会有事，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 两族前线，神力军团帅帐。 在徐崤的帅帐外，那杆整个神力兵团，最为高大的徐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帅帐内，徐崤脸色阴沉，坐在主位上。面前，一位在徐崤帅部做事多年的军机郎，正笑眯眯的望着徐崤。 “怎么？事已至此，徐帅还是不信我们？” “当年留川河的事情，就是如此。若不是卫易和那位费家公子的事情，你娘根本就不会死！至于你爹，我们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从我们时候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你爹当年虽然是死在两位周天境的神通波及之下，却也和卫易脱不了关系。” “徐帅这些年来，最为尊敬的人，却是自己的生死仇人？这倒是可笑了！” 徐崤此刻没有任何怒意，只是面若冰霜，静静看着这名军机郎。最后，当这名军机郎说完之后，徐崤猛地伸出手，将这名军机郎瞬间捏爆！ 在动手的那一瞬间，徐崤目光深处，闪过一丝迟疑。 那分明是一种名叫不忍的感情。 在徐崤出手之后，帅帐内缓缓再次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如今天玄宗的莲海真君，素嫆嫣。 “只是可惜了这名军机郎，追随我多年，家世身份都清清白白。然而这一次，却要他以死间之……”徐崤难得露出一抹痛苦之色，随即对素施礼道：“素奶奶，接下来请帮我在宗门内进行调度，善待他的家族。” “知道。” 素微微点头，对于这名以自己生命来取得妖族信任的军机郎，她亦是充满了敬意。 正是因为有太多像他这样的人，天玄宗这些年来，才能挺过云莽天灾，并且一路高歌猛进，成就今日之气象。 这名军机郎的死，只是这个局的开端。 在天玄宗所设的这个局当中，首先，这名军机郎会不小心被妖族控制，成为妖族修奴。然后，妖族会在天玄宗设置的一些蛛丝马迹下，发现一些有关徐崤的事情。 再之后，妖族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肯定会主动接触徐崤，希望对徐崤产生一些动摇。在眼下这个时刻，身为天玄宗名将的徐崤，哪怕有一丝放水，都可能会让整个两族战场，彻底崩盘！ 接下来，妖族一定会再次派人，前来和徐崤进行接触。徐崤最后会答应，借妖族之手，斩杀身在两族前线的卫易。在这场围杀卫易的过程当中，卫易会战败逃走，继而引起战场上一系列的连锁失败，导致妖族一路长驱直入，直接攻破丽水防线，攻入云莽腹地。 这个局的代价，很大。 但若不这样做，妖族又怎会上当？甘心将主力渡过丽水，深入云莽腹地呢？ “叔的伤势应该还好吧？刚刚和雁宝一场大战，接下来再以自身为饵，是否太过危险？” 素摇了摇头，道：“若非如此，如何能引妖族高手上钩？眼下他身上确实还有些伤势，但却不影响他的战力发挥。至于这场诱敌之战后，从他战败到妖族攻破丽水防线，深入云莽腹地，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恢复了。” 徐崤缓缓闭上了眼睛。 整个天玄宗的生死，如今都在他手里了。 后世史书记载：春秋历208年，夏，鱼龙岛主卫易，于两族战场遇袭，遭遇五位妖圣围攻，大败。虽侥幸遁走，却受伤极重。 卫易的失败，导致这一线两族战场上的局势，彻底反转。短短十八天后，妖族主力军团，便一路势如破竹，横扫这一线的戍堡，兵锋直指丽水。 战局变化之快，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 此后，妖族不断增兵，终于在连续猛攻二十七天之后，攻破了丽水防线！ 丽水防线，自此被破。妖族长驱直入，一路将战火引入云莽腹地。 战火连天！ 第47章 大礼 从地图上来看，娘娘岭恰似一柄弯刀，横亘在云莽东南部。 据说在两千多年前，此地曾有一名女子，机缘巧合之下，与外出游历的一名大离皇子相识，后有了一桩妙不可言的姻缘。只是在那场游历当中，女子并不知晓这名大离皇子的真实身份，所以并没有想太多。后来这名大离皇子要返回中州，而女子家乡在云莽这边，并未跟随，但却对这名皇子明言，此生非他不嫁。 再之后，那名皇子在多年之后，登基为帝，成了那一代的大离皇帝。这位大离皇帝登基之后，亲自派遣使团，来云莽寻这位女子。而这名女子也确实像她当年所说，一直不曾嫁人。最后，这名女子被使团接走，女子也入宫成了一位娘娘。 所以，这名女子的家乡，后来便被逐渐称之为娘娘岭。 对于这桩两千多年前的故事，徐崤自然也是早有耳闻。毕竟这在云莽这边，算是几个最有名的爱情故事之一了。然而作为天玄宗四大名将之一，有资格查看许多宗门密档的徐崤，却知晓这桩故事背后的许多事情。 比如，那名女子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天玄宗的一名死士。比如，那场相遇，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天玄宗一手策划的巧合。再比如，那名女子入宫之后，曾幸运地有了身孕，结果却在怀孕期间，被那位大离皇帝发现了她的死士身份，最后硬是将她腹中的胎儿堕掉，将其囚于宫中，直到老死。 修者的历史，就是在不断重复，而不会从历史当中吸取教训。 这句话，徐崤如今越发深以为然。 有关娘娘岭的爱情故事，徐崤当下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如何依仗娘娘岭地理优势，挡住妖族的全线进攻！ 之前的所有准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丽水防线的口子打开了，妖族长驱直入了，整个口袋也已经扎好了。那么接下来，娘娘岭一线作为这个口袋的底，面对妖族精锐力量的进攻，能否挡得住，就成了这一局的胜负关键。 只要娘娘岭守得住，等到妖族前线主力，进入云莽之后，丽水那边再封紧口袋，那这一局天玄宗就真的是胜券在握了。 “娘娘岭一线，有十六道隘口。这十六道隘口，便是这次阻击的关键！” 徐崤站在山岭上的一处高地，远望战场。从目前的战局来看，七日之后，妖族最先锋的战部，便会抵达娘娘岭。到那个时候，便是这场大战真正的开始了。 “你的这个口袋阵，将云莽东南部的十二个府，都变成了战场。我听说是你下的令，为了迷惑妖族，在丽水防线被破之前，这十二个府的平民，不许撤走。直到丽水防线被破之后，才下令撤退？” 徐崤看了眼身旁的李虎，沉声道：“在此之前，宗门已经下令，云莽南部全部军管。丽水防线被破开以后，虎帅那边掌握的节奏很好，放妖族战部进来的时间拖得很长，给这些平民留下了数日的撤退时间。若是提前让这些平民撤走，妖族一定会看出端倪，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但会彻底付诸东流。未来的战事，我们也彻底失了先手，只会死更多的人？” 李虎嗤笑道：“呦呵！你这是想告诉我，那些死在妖族铁蹄之下的平民，都是死得其所了？” 徐崤默然。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尽管这次天玄宗的撤退，速度极快。因为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所以宗门早就调集了大量的云梭，秘密囤积在云莽东南部的这十二个府内。但丽水防线被破的时候，还是难免会出现伤亡。 天玄宗的策略，是只带走人，不带走任何财物。毕竟，就算是天玄宗事先有所准备，运输力量仍是有限，不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将这十二个府的所有人，连带着他们的家产，一起运走。天玄宗能做的，也就是将这些人带走罢了。至于财物，反正只要事后天玄宗大胜，妖族也不可能带走，最多就是破坏。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舍命不舍财，宁死不愿抛弃自己所有的家产，直接离开。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死在了妖族的铁蹄之下。 对此，徐崤早有预料。 但他还是没想到，会死那么多人。 “这不奇怪，宗门这些年发展迅速，很多人若是丢了这些产业，也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而你们的宣传，又是宗门战部会在前线全力阻拦，会给他们足够的撤退时间。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就有了侥幸的心思。” 李虎脸色逐渐转冷，道：“归根到底，你才是杀他们的人。” 在李虎冷的冷言冷语之后，徐崤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显得有些释然。 “这个罪过，我认！而且，千百年后的史书上，我宁愿史书将我徐崤骂个狗血喷头，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一人身上。” “我可以遗臭万年，但宗门这次战争，只能赢！” 李虎没有如何意外徐崤的话，只是微微摇头，随即转身离去。 “放心，这个口袋阵的西部防线，我会给你彻底扎死了。至于娘娘岭这边，你可以死，但是这条防线，你必须给老子守住！” 走出很远之后，李虎忽然又转头喊道：“当然，能不死，还是别死！” 李虎走了。 对于李虎的话，徐崤是真心信任的。既然李虎放出话，会将西线的口子彻底堵死，那么他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 按照徐崤的规划，这一次的口袋阵，会由三位名将联手布置。王垂志需要坐镇星海前线，不能来。王虎臣则需要正面负责两族战场和丽水防线，而且需要负责在最关键的时候，封死丽水，扎进口袋，所以也不可能过早投入战斗。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徐崤、李虎，以及曹家名将曹若夫，他们三个来负责布置这个口袋了。曹若夫早已负责指挥天玄宗的前线战部，他的出现，大家都不意外。至于李虎，原本驻守在临兰江那一线。但这次大战，宗门还是将他调了回来，宁可让临兰江一线无名将镇守，也要拼死打赢这场事关宗门生死的大战。 而在这个口袋当中，徐崤会率领神力军团，守娘娘岭一线，正面面对妖族的主力军团进攻，压力最大。李虎会负责口袋阵的西线，曹若夫则是负责临近星海的东线。这两线虽然战线更加漫长，但压力其实要小很多，因为只需要面对妖族的侧翼。 至于说妖族到来后，会不会舍了娘娘岭，转头去和李虎或者曹若夫玩命，这种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但凡会提出这个疑问的，都是不懂兵事的人。 妖族若真是这么做了，首先在妖族内部，难度便极大。别的不说，想要调整那些低阶兽群的冲击方向，就是一个大麻烦。只要妖族敢下令，内部一定会出现混乱，到那个时候，天玄宗都不用再玩什么口袋阵，直接一拥而上，开始绞杀就是了。而且，就算妖族内部能够尽快处理好内部的混乱，调转进攻方向。那么以妖族目前进攻时摆出的一字长蛇阵，徐崤完全可以主动出击，彻底斩断妖族主力之间的联系。到那个时候，仗更容易打。 总之，如果妖族选了其他方案，天玄宗这场仗都只会变得更容易打。唯有妖族全力正面冲击娘娘岭，会让徐崤的压力最大。 李虎离开之后，徐崤开始继续抓紧时间，沿娘娘岭一线布置防御。尤其是十六座隘口，更是早已被天玄宗建造了大型的禁止要塞，彻底封死。妖族想要突破娘娘岭一线，就必须拿下这些隘口。否则的话，以娘娘岭一线的特殊地势，低阶兽潮根本就无法通过。若是直接精锐战部和妖族高手，能够通过娘娘岭一线的话，那么在这之后，他们等来的，一定是天玄宗战部的合力围攻，必死无疑。 …… 猿晔盯着身前的界图，目光凝重。 作为妖族先锋军团的统帅，同时也是第一个打过丽水防线的妖族战部统帅，猿晔这次代表的，不光是太虚金睛猿一族，更是整个妖族。 “眼下战部行军速度很快，但根据情报，娘娘岭那边，已经出现了天玄宗战部的踪迹。而且据可靠消息，守娘娘岭一线的，极有可能正是徐崤和他的神力兵团。” 猿晔在妖族当中，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但在真正指挥战争的时候，这位妖族名将却往往会冷酷到极点，不带有一丝感情。 “我怀疑，之前丽水防线被破，或许并不是我们真的攻破了丽水防线，而是天玄宗有意放我们进来。”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另一位名将，猿鞍山，此时正以化身立于此处，脸色同样十分凝重。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猿鞍山冷冷道：“从目前天玄宗的反应来看，确实像是早有准备的意思。若真是这样的话，天玄宗此番便等于是给我们布置了一个超大的口袋阵，想要让我们主动往里面钻。从今天的情报来看，这种可能不光是存在，而且很大。” “但这一次，天玄宗当真有这么大胆子，敢豪赌这么一回？” 猿晔微微皱眉，“如今因为那些白骨生物的关系，后面的兽潮送不上来。我们每一次战斗，都是真正的硬仗，只能凭精锐战部去拼。但我们没准备好，天玄宗也没准备好。天玄宗想的，或许就是趁着双方都没准备好的机会，和我们先来一场战斗。若是我们真的大军压上了，天玄宗可就半点胜算都没有了。” 两位妖族名将，看着那张界图，界图上标明了整个云莽东南部。 “同样，只要我们能够破开娘娘岭一线，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了。一直到留川河之前，天玄宗都将再无险可守。所以这一战，我们只要打赢了，便是真正的大胜，而且损失会少的多。天玄宗敢豪赌这一场，我们也没有不赌的理由。” “只是……” 两位太虚金睛猿名将，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目光深处的意思。 这场战争，对于天玄宗和妖族双方，都是一场豪赌，双方都有输不起的理由。 但是，在战争过程当中，却有很多计较的东西。 比如当下，明知娘娘岭一线，有徐崤的神力军团驻守，若是还傻傻的直接撞上去，那岂不是太傻了？ 要知道，目前猿晔麾下统领的，可是太虚金睛猿一族精锐当中的精锐。若是这些精锐在娘娘岭一线打光了，对整个太虚金睛猿一族，都是莫大的损失。这种损失，恐怕比战死两位纯阳，都来的更让这一族伤筋动骨。 低阶兽潮好补充，可像这种真正精锐的妖族军团，想要补充的话，那就难了。 “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在这里等着。等到其他几家的精锐军团，一起抵达之后，我们再一起压上。如此，想要攻破娘娘岭一线，易如反掌！” 谁都不傻。 太虚金睛猿一族，之前突破丽水的时候，之所以最为卖力，第一个过河，不是为了整个妖族，而是为了能够在云莽这边，占据更多的地盘。如今既然娘娘岭一线还有一场大战，那么再让战部死拼，就得不偿失了。 “趁着其他几家的精锐军团还没到，先占据足够的补给地盘。” 两位妖族名将，很快达成了共识。 …… 徐崤接到情报的时候，犹豫了很久。 妖族先锋军团止步，和娘娘岭一线，只差一日的行军距离，却停了下来，并没有立即进攻。 “既然妖族想等主力来援，然后一齐压上，攻破娘娘岭。那我们就选择以快打快，先灭了这支妖族精锐再说！” 徐崤产生这个想法之后，迅速向天玄山方面汇报。短短半个时辰之后，徐崤便收到了回复，但却只有短短四个字。 “自己决定。” 徐崤知道，宗门这是已经将娘娘岭一线的战事，完全交给了他来负责。从这一刻开始，便是荣多福这位掌门，都不会再插手娘娘岭一线的作战指挥。 “这是我们的第一场硬仗！” “先打掉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先锋军团！” “云莽修者的死，从来都是血债血偿！” 想到那些刚刚死在妖族铁蹄之下的莽修，徐崤杀意凛然。 “你们妖族不远千万里而来，岂能不送你们一份大礼？” 第48章 鱼饵入网 春秋历208年，随着丽水防线被破，妖族精锐长驱直入。短短一个月内，妖族数支顶阶战部，便全部渡过了丽水，进入云莽。 顶阶战部。 这是当下只有名将统领的战部，才有资格获得的称号。任何一支顶阶战部，不但募集了最为精锐的战士，个人战斗力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在名将级战将的统领下，每一支顶阶战部，都不怕高手的突袭。便是纯阳高手，乃至是四大宗师那样的高手，亦是无惧。 而且，顶阶战部甚至可以凭借数量上的优势，直接以自杀式的袭击，去给一位高手增加血色气运，最后直接召来天劫。过去的百年当中，被顶阶战部以这种方式干掉的纯阳，虽然一个都没有，但再下面的返虚却不止一个。 对于顶阶战部，便是四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单打独斗亦会感觉头疼。正面打，杀多了便会引来天劫。不打，便拖不住。至于说像谢弦歌和宝静和尚，这种自身手段完全克制战部的，放眼整个天下，也没几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大规模战场上，顶阶战部，便是最巅峰的力量。其威胁程度，比纯阳高手都大。 至于说派遣高手对战将进行斩首之类的行动，这种事情在一般的战部当中，或许可行。可是对于顶阶战部而言，当世恐怕没有任何一位高手能够做得到。 妖族方面，一共有六支顶阶战部，分别由妖族的六位名将统领。此番丽水防线告破，有五支顶阶战部，都渡过了丽水，进入了云莽腹地。唯一缺席的，是吞海鲸一族名将，吞海察哥所统领的战部。因为吞海鲸一族，一直在负责星海那边的战事，所以也不曾来丽水这边掺和。 反观天玄宗这边，其实只有两大顶阶战部而已。一个是坐镇娘娘岭一线的徐字部，徐崤统领的神力战部。另一个则是王虎臣统领的虎字部，目前负责镇守余下的丽水防线，负责让已经被撕开的丽水防线，不再继续扩大，同时也将负责未来封口子的任务。 而另外两位名将，李虎和曹若夫，则都只是率领自身亲卫队而来，直辖战部并没有跟来。曹若夫的直辖战部，需要留在原陵驻守，不可能来云莽参战。而李虎的直辖战部，则是要留在临兰江一线，所以都无法调来。 没了直辖战部的名将，自身战力难免就要有所下降。毕竟，一支相对陌生的战部，和一支从建军开始便一直如臂驱使的战部，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不言而喻。不过天玄宗对此倒是早有方案，毕竟曹若夫来帮天玄宗打仗，也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由曹若夫带来一支数量足够的亲卫队，然后由这些亲卫填充到下面，去做真正的骨干，至少要掌握到每一曲。一曲千人，都要以这名骨干为核心，进行战斗。 再加上天玄宗拨给两位名将的战修，也都是顶阶战部的人员素质。如此，也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完美指挥一支强大战部了。 但即便如此，在顶阶战部数量上，天玄宗依然占据了绝对的劣势。 几大妖族顶阶战部当中，以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晔战部，速度最快。不但是第一个突破丽水防线的顶阶战部，进入云莽之后，更是一路猛打猛冲，最快接近到娘娘岭一线。 然而在距离娘娘岭一线只差不到一日路程的时候，猿晔战部却忽然停了下来，止步不前，驻扎在柳芽府东部区域，甚至开始在当地建造简单的防御工事。 谁都看得出来，猿晔战部这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待后续援军，然后合力突破娘娘岭一线。 就在猿晔战部驻扎下来的第二日深夜，一支修者精锐，忽然对猿晔战部发动了突袭。 这支修者精锐，正是由天玄宗名将徐崤，亲自带队！ 整整三万人的神力军团，在徐崤的指挥下，于夜色之中，向猿晔战部发起了突袭。 然而，就在徐崤率领这支神力军团，刚刚突破猿晔战部的外围防御，直接冲击猿晔帅部的时候，接下来的局面，却远远超出了预料。 “若只是老老实实去守娘娘岭一线，老夫想要得手，恐怕还真要费些功夫。” 就在徐崤刚刚统领神力战部，深入猿晔战部驻地的时候，周围却忽然出现了大量枕戈以待的精锐战部！ 有埋伏！ “你们修者，就是喜欢玩这些阴谋诡计。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打不过我们，便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妖族统帅猿晔，排众而出，冷笑道：“老子早就猜到，你们多半会趁着我们立足未稳，防御工事未曾建造结束，便前来偷袭。啧啧，玩这些东西，徐崤你才活了多久？嫩了！” 三万神力军团精锐，瞬间落入妖军战部的重重围困之中。 “撤！能撤走多少，撤走多少！” 这次偷袭，天玄宗方面显然是彻底失败了。非但如此，三万神力精锐，在猿晔战部的埋伏下，已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就算想要撤退，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最终，经过一场深夜血战之后，徐崤虽然暂时冲出了猿晔战部的包围圈，却并未真正脱险。 为了顺利脱身，徐崤不得不下令，让自己麾下的老将朱义，率领一部分精锐断后。 “老夫这辈子，活的比人家几辈子都精彩，够本了。” 这是朱义此生，和徐崤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望着朱义离去的背影，多年来已是在战场上心坚如铁的徐崤，却终于落下了两行清泪。 朱义是徐崤麾下，年龄最大的战将，没有之一。而且，这位老将也是追随徐崤最久的战将，更是神力兵团内少有的灵力修者。 很多年以前，朱义曾是大离战将，后来在云道大战当中，不幸战败，整个战部被妖族就地歼灭。就连朱义自己，都成了妖族的俘虏，成了妖族的妖奴。 那时的朱义，本已是万念俱灰，只求一死。但就连死，对当时的他而言，都是一种奢望。 然而再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朱义却被流落沦陷区的卫易，买到了手里，做了卫易的修奴。后来，卫易更是直接让朱义统领麾下的修奴，成立了一支修奴战部。 那一年，朱义第一次见到徐崤。彼时的徐崤，还是一个被卫易抱在怀里的孩子。卫易进入天玄山参与试炼之后，正是朱义和曹圻照顾徐崤。所以在徐崤眼里，朱义是他真正的长辈。 到了东海之后，卫易因为身份特殊，也就没怎么再理过这支修奴战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支修奴战部，一直驻守在杏花岛上。后来在朱义的主动请战之下，这支修奴战部，去了东海前线，战斗了数十年。在那十年当中，许多修奴战修，或者退役，或者死在了战场之上，昔日的熟人越来越少，但朱义却在杏花岛方面的支持下，成功跻身周天境，成了一名周天境战将。 又过了多年之后，天玄宗反攻云莽，此后徐崤入天玄山战将府学习之后，独立统领的第一支战部，便是这支修奴战部。那时的朱义，便是徐崤的副将。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随着徐崤从一个年轻战将，成为天玄宗的名将，这支原本弱小的战部，也逐渐成了名震天下的神力军团。到了今天，整个神力军团当中，除了朱义之外，已经再没有任何一名战修，与当年那支修奴战部有任何瓜葛了。更不会有人提及，徐字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一支修奴战部。 所以，这一次，朱义觉得自己该死了。 徐字部当中，他是年龄最大的老将，生的机会，该留给其他年轻人。 在徐崤心中，朱义其实才是他最初的战将老师。很多和战将有关的基础内容，其实都是朱义教给他的。徐崤少年时接触的第一支战部，同样也是朱义统领的这支修奴战部。 只是这些年，徐崤从未叫过朱义一声‘老师’，因为双方确实没有明确的师承。 然而今日，在朱义主动留下来断后的时候，徐崤望着朱义离去的背影，却终于泪流满面道：“老师……再见……” 再见。 再也不见。 仅率领三千残兵，留下来为主力争取时间的朱义，虽然有心为徐崤争取更多的时间，麾下的三千神力战修，也都存了必死之志。但和妖族那边相比，双方的实力差距，毕竟还是太大了。短短一炷香之后，朱义麾下的战修，便全部战死。 只是，他们死的时候，却都没有任何遗憾。 “我这一生，比别人几辈子活的都精彩。” “如今在东海，我有一个家族，甚至还有一座岛！当年被妖族擒获为修奴的时候，我便已经该死了。能够多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够本了。” “至于那儿孙满堂，家业兴隆，还有那座在东海上的岛屿，那就真的是赚大了！” “这世道很好啊……” “下辈子，老子还做人！” 最后，这位自徐崤少年时代开始，便一直追随徐崤的老将，引爆自己体内的自爆法阵，与一名九阶大妖，同归于尽。 老将朱义，含笑而死。 …… 徐崤知道，朱义的死，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大战的当中，会有很多人死去。这其中，或许有很多徐崤熟悉的人，但徐崤都无法阻止。 这是真正的生死大战。 朱义的死，其实徐崤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连朱义体内的自爆符阵，都是徐崤点头之后，才得以布置的。按照朱义的话说，这辈子已经被妖族生擒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所以徐崤最后才会答应他的这个请求。 这次夜袭的失败，其实也是徐崤计划当中的一部分。 败的越惨，价值就越大。 只有这样，才能引诱猿晔战部的主力追过来！ 虽然对朱义的死极为悲伤，但在这之后，徐崤还是快速抛却了所有情绪。对于眼下的他而言，多存在一点情绪，或许指挥上就会存在一丝疏漏。任何一丝疏漏，或许都会成为战事崩溃的基础，徐崤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三万精锐，战死了近一半。这样的损失，不可谓不大。同样，残余的神力精锐，在猿晔眼中，也就成了一块诱人的肥肉。 若只是那一万五千神力精锐，猿晔或许根本不在乎。 可问题是，那里面有徐崤啊！ 若是能够在这里干掉徐崤，娘娘岭一线，会不会就此轻易崩溃？ 这个诱惑，已经大到猿晔无法拒绝的地步。 “追！” 在猿晔的命令下，猿晔亲自率领十分之一的战部主力，前去追击徐崤。猿晔的计划十分完美，由他亲自带队，追杀速度最快，最有可能吃掉徐崤。而十分之一的主力，同样也足够追杀徐崤。至于剩下的十分之九的妖族大军，镇守原地，同样可以防备任何不测。 然而，猿晔到底还是小看了徐崤的布置。 拂晓时分，当猿晔率领妖军，即将追上徐崤的时候，有数支修者神力战部，忽然从多个方向，围攻了上来。 有埋伏？ 这个念头，只是在猿晔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被认定为现实。 但即便有埋伏，也不怕！ 在几支修者战部合围过来的同时，猿晔所统领的妖军，忽然原地止步。短短盏茶功夫，一道坚固的防御阵线，便出现在这支妖军外围。 与此同时，后方整个猿晔兵团，倾巢出动。 这竟是猿晔布置的一个局！只要猿晔这里能够守住两个时辰，这些埋伏他的修者战部，统统都会被后方的妖军主力击溃！ …… 望着猿晔主力兵团外的坚固防御工事，以及周围神力战部久攻不下的战局，终于逃出生天的徐崤，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一局，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啊？” “鱼饵既然已经入网，那接下来，我们就静静等着钓大鱼吧！” 第49章 周玉的选择 鱼龙岛上，最近少了很多很多人。 这次大战，神力一脉几乎所有强者，都已经被调到了娘娘岭那边。所以，这场大战称之为是神力一脉的生死之战，亦不为过。一旦战败，整个鱼龙岛一脉，都要从这世上被抹去了。 天玄宗麾下，也有很多小门派。这些门派，有的是天玄宗为了做一些特殊事情而成立，有的则是天玄宗一些晋升无望的长老，退而求其次建立的。但相比这些门派，鱼龙岛却显得有些不同。 鱼龙岛的存在，更倾向于前者。 众所周知，鱼龙岛从不公开招收弟子。至于通过天玄宗的入门考核之后，符合一定条件的，才会在自愿的情况下，加入鱼龙岛一脉。而这些加入鱼龙岛的修者，每一个都是天赋极强！尤其是最开始那些年的入岛修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整个天玄宗那些年资质最好的弟子。经过百年的发展后，如今前几批入岛的弟子，基本上至少都是化灵期起步。很多同期弟子，都已是周天境的存在！ 当然，以神力体系来划分的话，那就是四阶和七阶。 此次鱼龙岛倾巢出动，派出的高手和神力修者数量，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大家直到这时才发现，鱼龙岛一脉的家底，不知不觉间竟已是积攒的如此雄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岛上大部分强者，都已经赶赴娘娘岭那边的时候，整座岛都由此沉寂了下来，让人多少有些不适应。 在鱼龙岛边缘，范梧、唐渭和周玉三人并肩，缓缓绕岛而行。 在当下这个鱼龙岛倾巢出动的时候，他们三个留在岛上，实在是让人觉得意外。 如今已是返虚中期的周玉，其实本来也该前往娘娘岭那边。不过，之前范梧却向卫易提出，要周玉留在鱼龙岛上，另有他用。更为难得的是，唐渭竟然也主动帮范梧说话，言称确实有这个必要。如此，虽然范梧打死不松口，没有告诉卫易为何如此。但既然有唐渭帮忙盯着，卫易自然也就放心了，直接让周玉留在了岛上。 “之前不告诉你，留下来的真正目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卫易知道。”范梧缓缓道：“不过，如今卫易既然已经去了娘娘岭那边，便是他想阻止，都有心无力。” “至于为何不让他知道，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接下来需要你去做的事情，可能会需要你以你自己的性命做押物去赌一把。若是卫易知道的话，以他的性子，多半是肯定不会同意你去的。” “但你这次冒险，若是真的成功的话，与你自身而言，确实有大好处，说不得可以直接进阶纯阳都有可能！而且，你还极有可能帮卫易再进半步，于未来争仙路上再填很大的胜算。” “当然，若是失败的话，你必死无疑，这是一定的。” 范梧说的十分轻松，但这话里的深意，却让周玉十分震惊。 能让一个返虚中期，一步跻身纯阳？天底下有这样的机缘吗？而且，还对卫易有帮助？ “直接跟你说了吧！之所以这次愿意帮你，也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卫易。若真是最后成功的话，卫易才是那个得到好处最大的人。至于你所得到的，不过就是个添头。正是因为这些，在卫易离岛之前，我才会守口如瓶，坚决不说。” “现在，这个选择权给你，你来决定，到底要不要豪赌这一次。” “赌赢了，你和卫易，都会得到很大的好处，天玄宗也会因此再添一大战力。但若是赌输了，这一世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在范梧说完这些之后，周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坦然回答道：“当然要去！如此机会，先生为何不早说？若是早些说，便是岛主反对，我也会欣然前往，大不了瞒着岛主去就是了！” 说到这里，周玉不禁苦笑一声，随即道：“这些年我受岛主的好处不少，又在东海成家立业，已是知足了。若说此生还有什么遗憾，恐怕就是没有找到周家。但这些年既然已经过去，昔年的故人多半都已经逝去了，就算找到也没什么大意义。至于东海这边的家眷，天玄宗若是存在，他们自然以后可以活的很好。若是天玄宗败了，那他们也活不下去了。” “如此，为何不去？” 被周玉这样反问了一句后，倒是范梧有些迟疑，甚至不敢去看周玉。 然而良久之后，范梧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缓缓取出了一枚幻光水晶。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周家在哪里。” 周玉猛地瞳孔微缩，一股堪称磅礴的气势，自其身上爆发而出。 周家的存在，这是周玉多年来最大的一个心结。 当年云道之战结束后，周玉被姚老头送入了那座莫名之地，在其中待了百年，一口气进阶返虚。然而出来之后，周玉却发现，昔日的那个周家村，竟然彻底人去楼空。整个周氏一族所有的族人，全都凭空消失了。 从当时周家村内的一些遗迹来看，周氏一族的人，似乎并不是毁于战火当中，而是有秩序的离开了。然而事后不管周玉如何努力寻找，都没有再找到周家的半点蛛丝马迹。 这一族，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过去的百年里，周玉做过很多努力，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只能放弃。从周玉离开周家庄算起，迄今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两百年过去后，就算周氏一族还健在，可当初周玉认识的那些人，注定都已经故去了。 “其实，当年自你离开之后，周氏一族的人，都被我师父带走了，如今在给他守墓。我也是最近几年才知晓，这是我师父死前留下的后手，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逼你不得不走这一趟赌命！” 周玉缓缓接过范梧手里的那枚幻光水晶，堂堂返虚强者，这一刻双手竟是有些颤抖。 幻光之中，是一个小山村。 从幻光当中来看，这应该是座规模不大的村子。更诡异的是，在这幻光当中，周玉分明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昔年他们跟我师父离开之后，我师父曾施展秘法，将你最亲近的一些人，提升到了周天境。包括你的爹娘，如今都还健在。这次只要你能活着出来，我便带你去见他们。” 这一刻，周玉身上，强大的灵压冲天而起。 但很快，周玉又将自身灵压彻底收了起来。 “何时动身。” …… 娘娘岭一线，随着徐崤和猿晔双方的第一次交锋开始，战斗便进入了白热化。 在徐崤的引诱之下，猿晔亲率战部精锐，进行追击，最后却反倒落入了徐崤为他布置的包围圈内。 即便如此，这位妖族名将，依然留有后手。在猿晔被围的同时，整个后方猿晔战部，倾巢出动，前来增援。如此，原本用以绞杀猿晔的包围圈，被瞬间撕裂。 “这次，看你往哪跑？” 在和主力战部汇合的同时，猿晔露出一抹残忍笑意。 徐崤的所有布置，都已经失效。如今的战局上，徐崤就算想重新收拢残兵，撤回娘娘岭一线，都十分困难。因为猿晔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毫无疑问，这场战斗，会让徐崤麾下的神力兵团，损失惨重！ 然而就在猿晔和妖军主力战部汇合的同时，一道道黑烟却迅速自猿晔战部周围出现，并且开始迅速扩散开来。 这一道道黑烟，组成了一个更加巨大的包围圈，将整个猿晔战部，都围在了里面。 有毒？ 猿晔微微有些意外，在顶阶战部的对战中，毒这种东西，已经是相当罕见的了。因为顶阶战部，大都有对付此类手段的办法。而且顶阶战部的战修素质，一般都比较高，想要对这些高阶妖族产生威胁，毒的品阶也不可能太低。而这种高品阶的毒，本就数量稀少，想要大规模使用，难度太大。 “这是……毒烟？” 猿晔很快派手下妖族，查明了这黑烟的性质。根据猿晔战部内精通毒术的妖修判断，此毒烟的品阶并不算高，但是却可以让低阶妖修的灵力，不断流失。此黑烟对七阶以上的妖族，几乎无用，但对七阶之下的妖族，却出奇的有效。 “这种毒烟，以往并没有任何记载。不过，听说之前天玄宗的那位煌炎老祖，曾秘密研究过一些毒物，我怀疑这毒烟极有可能是天玄宗刚刚研究出来，第一次现世！” 猿晔眼神微眯。 事到如今，他哪还看不出，自己绝对是中了徐崤的诡计了！ 这些毒烟，看似对妖族高手无用，但却对那些底层的妖族战修有很好的效果。再加上此毒烟良好的渗透性，便是以神通阻隔，都难以全部隔离。如此一来，周围的这道毒烟包围圈，等于是将猿晔兵团彻底围在了里面！ 要知道，这可是大半个猿晔兵团主力，战场核心便有千里方圆。将这千里战场围起来，这毒烟的量，可想而知。而一旦猿晔率领兵团，主动出击的话，麾下低阶妖修，势必要有所衰弱。在战斗的时候，威能凭空便削减了许多。 “冲出去，必须冲出去！” 猿晔在第一时间，便下达了命令，要率领麾下的妖军，彻底冲出徐崤的这个大包围圈。但到了这个时候，徐崤哪里还会给他机会？ “不惜一切代价，阻击猿晔战部，绝不能让他跑了！” “能不能守住娘娘岭一线，就看这一战了！” 面对猿晔战部的拼死突围，徐崤开始倾尽一切力量，阻击猿晔战部。对此，徐崤给麾下所有神力战部，下达的死命令！只要放跑了猿晔战部主力，从哪个方向跑了，整个战部所有曲长之上，全部斩首！ 这是一场死战。 短短一日之内，猿晔军团发起了十六次冲锋，每一次都倾尽全力。然而当他们主动冲锋的时候，迎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炮火。天玄宗的晶炮，就像不要钱一样，肆意挥洒着威能。整个猿晔战部，都近乎被炮火覆盖。 如果说，妖海战术是妖族特有的进攻手段的话，那么天玄宗的晶炮战术，则同样独步天下。放眼整个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一家，能够将晶炮在战场上用到天玄宗这个地步。因为没有任何一家，能够有天玄宗这么不计消耗，不计灵晶损失。 其他几大势力，灵晶都是从晶矿当中挖出来的，用一点少一点。唯有天玄宗，是种出来的，用起来根本就不心疼！ 在天玄宗猛烈的炮火之下，猿晔战部的锋芒，终于被一点点抹去。而且，在这个包围圈外围，徐崤更是亲率自己的直属卫队，游走支援。不管猿晔从哪一个方向突围，都一定会引来徐崤，然后和徐崤正面对决。 在这个最微妙的时候，原本那些对猿晔兵团伤害有限的毒烟，就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只要猿晔兵团敢突围，周围的毒烟便会对猿晔兵团的底层妖修，产生极大的削弱。而在天玄宗方面的控制下，猿晔兵团也根本没有任何防控毒烟的机会。 如此，三日之后，猿晔兵团终于暂时放弃了突围。 但在猿晔兵团突围的同时，在这个包围圈内部，一些强大的防御工事，也被构建起来。看样子，猿晔兵团竟是打算固守此处，坚持等待援兵了。 “只要他们不再突围，便围而不攻！” 这是徐崤亲自下达的命令，而且要求坚决执行。 此后，徐崤的神力战部，便和猿晔战部开始对峙起来。虽然成功将猿晔战部主力围了起来，但想要真正吃下，以徐崤方面的实力，仍是会损失严重。 而且最关键的是，妖族的另一支强大主力，猿鞍山兵团，已经逼近，仅剩下不到半日的路程。 天玄山上，当徐崤的化身与宗门几位高层，说过目前的战局之后，大家皆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接下来……” “围点打援！” 第50章 猯安 猿晔战部被围柳芽府边境！ 当这个战报传回妖族的时候，妖族内部，顿时哗然。 但与此同时，各方的反应，则是截然不同。 太虚金睛猿一族，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迅速给猿鞍山兵团下达了死命令，务必要救出猿晔兵团。 而其他三大势力，妖王殿、九清蝉以及白山玄树，这三方则都表现的十分暧昧。一方面对各自的精锐战部下令，要求立即驰援猿晔兵团。但另一方面，这三方的精锐战部得到命令之后，却都动作迟缓，颇有些出工不出力的意思。 按照他们目前的行军速度，便是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未必能够抵达柳芽府一带，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对此，妖族内部的所有高层，都心知肚明，都明白三大势力的用意。 无非是想隔岸观火罢了。 目前妖族的情况，确实十分紧急。一旦让离景原抢先拿下北方四界，继而一统修真界的话，那就真的万事皆休。但就算再怎么紧急，依然不是极短时间内便会结束的，仍是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妖族内部其他三家，也乐于见到太虚金睛猿一族，在这场大战当中，折损严重。在妖族内部，太虚金睛猿一族，是唯一一个有两位顶尖名将的大势力。名将的存在，让太虚金睛猿一族，在战场上占尽了优势。 如果猿晔死在这一战当中呢？ 这种可能，大家不会去想，因为就目前来看，若是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了，不管太虚金睛猿一族，要出动顶尖高手去营救。恐怕就连其他几家，也要去联手施救。所以，猿晔死在修者手上的可能，几乎没有。 但若是猿晔兵团的主力，被修者吃掉大半呢？ 这显然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 如此，既可以保证，太虚金睛猿一族损失惨重，同时也能让天玄宗一方有极大折损，更不至于彻底折损了妖族这边一支精锐力量。若只是战部主力被吃掉，想要恢复起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指望其他几家来救我们，不现实，目前只能靠我们自救了。”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族长猿啸琥，表情无悲无喜，丝毫没有主力被围的任何慌乱。看着面前几尊前方战将的化身，尤其是猿晔和猿鞍山两位名将，这位妖族族长，更是充满了谨慎。 这一仗，若是真的输了，那对于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未来，同样是伤筋动骨。 “以天玄宗目前布置的力量，暂时困住我们，或许可行。但想要吃掉我们，那就太难了。猿晔朗声道：“或许，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只要猿鞍山兵团，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抵达战场。我们便能对徐崤战部实现夹击的局势。就算徐崤想撤，以一敌二的情况下，仍是十分困难。所以，我们认为这一战，虽然存在了巨大的变数，但我们这边的胜算，其实更多。” 猿啸琥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作为一族族长，他更需要对整个族群负责，容不得半点弄险。 “既然如此，就采取你们所说的中策好了。” “猿鞍山兵团，尽快向猿晔兵团靠拢，打开徐崤的包围圈。然后，合你们双方战部的力量，共同进攻徐崤战部。如此，就算是出现什么意外，也能及时退回来。” 两位名将，同时领命。 目前太虚金睛猿一族，其实有三条路可选。上策是猿晔战部，固守原地，吸引徐崤战部主力，赌天玄宗半个月内吃不下他们。与此同时，太虚金睛猿一族，将所有战部力量，都开过来，在外围剪除天玄宗的外围战部，对天玄宗造成最大的创伤。 如此，天玄宗固然损失太大，但猿晔战部，也有可能会被干掉，风险太大。 中策便是刚刚的选择，双方同时出动，一个向外突围，一个向里猛攻救援。然后合兵一处，共同进攻徐崤战部。 至于所谓的下策，则是直接放弃猿晔兵团，赌猿晔兵团能撑的上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由猿鞍山直接带上太虚金睛猿一族所有的力量，直接去打娘娘岭一线。只要徐崤不在娘娘岭一线指挥，而且带走了不少主力，那么娘娘岭一线，便一定会衰弱许多。太虚金睛猿一族，甚至不需要真正攻破娘娘岭一线，只需要给这一线造成极大压力。到时候徐崤自然可能会撤回来，另外三家也有很大可能跟进。 但出于安全，最后大家还是选择了所谓的中策。 毕竟，小心无大错。 …… 早在猿晔战部，还没有和徐崤战部真正接触之前，卫易便已悄悄赶到了娘娘岭一线。 之前围杀雁宝，然后又在前线被几位妖族纯阳围攻，卫易自是受伤不轻。不过，与雁宝那一战，确实打到了受伤严重的程度。但后来被几位妖族纯阳围攻，则完全是卫易故意装作失败，最多也就是灵体上的一些伤势，其实并不严重。 所以，卫易才能在短暂的休养之后，便直接出现在娘娘岭这边。 然而在离开鱼龙岛的同时，卫易却再次以一枚替身果，炼就了一尊化身，留在了鱼龙岛上，做出了一副卫易依然在鱼龙岛上养伤的假象。所以卫易如今身在娘娘岭一线这件事，便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其他人包括妖族那边，都还以为卫易身在鱼龙岛。 在徐崤的设计当中，卫易的存在，也将成为娘娘岭一战真正的胜负手！ “你确定你要以一敌二？当真不用我出手？” 卫易微微皱眉，对徐崤的决定，有些质疑。 在卫易看来，此时若是他出手的话，猿晔战部肯定是跑不了了。猿鞍山兵团，同样也要折损至少一半。而且因为卫易的存在，天玄宗这边的损失，将会降到最低。这也就意味着，天玄宗将会以微不足道的损失，得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利！ 这样的胜利，难道还不够吗？ 面对卫易的质问，徐崤最后仍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叔，若是您此时便出战的话，虽说能让我们神力一脉，少死很多人。但这样一场大败，一定会让妖族那边，产生极大的警惕心理。如此一来，虎帅那边想要封住丽水的口袋，难度就会暴增！而且，妖族也不会再派遣更多的力量，进入我们的口袋，甚至有可能将另外几支名将战部，直接撤出去。” “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们之前所有的牺牲，便都没意义了。” 卫易此刻眉头皱得更紧，冷冷道：“所以你要用我神力一脉很多人的性命，去妖族继续增兵？” 徐崤此刻则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正面击溃猿鞍山兵团，然后再合围吃掉猿晔兵团，连续两场大胜，若是我们自己不折损严重的话，妖族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上钩的。必须要让妖族产生误判，误以为吃掉这两大兵团之后的娘娘岭一线，已经随时可以被轻易攻破！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派遣更多的力量，前来进攻娘娘岭一线。” “如此，曹若夫和李虎他们的东西两线，压力才能降到最低。未来您出手的时候，妖族的主力才能更加集中，才能真正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卫易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最终点头。 卫易知道，他这一点头，便以为着神力一脉很多强者，都要无辜死去了。 不是一位两位，极有可能是大半个徐崤主力战部。 在卫易点头之后，徐崤这具化身便彻底溃散，就此离去。眼下徐崤的真身，正留在柳芽府一线，包围着猿晔战部。 猿鞍山的主力兵团，还有不到一日时间，就将抵达。 一日之后，便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决战！ 事关双方生死。 既然已经确定，卫易这次不会出手，卫易留在娘娘岭这边，就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了。于是卫易变换了容貌，缓缓在军营内游荡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卫易其实或多或少都有印象。 不光如此，整个神力一脉的所有人，其实都是如此。 因为神力一脉的每一个人，都曾向卫易献祭过，都是卫易最虔诚的信徒。在他们的心中，卫易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他们每次在通过神殿或是神庙进行献祭的时候，卫易都能感知的到。就连他们在献祭时祈祷的话，卫易也同样能够听到。 不远处，有个正在专心篆刻防御符阵的汉子，刚刚完成手里的工作，从怀里取出了两枚香果，扔进嘴里大嚼起来。 香果是东海的特产，味道虽然辛辣，但嚼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很容易让人上瘾。军营内不允许喝酒，这是大多数战部的铁律，神力兵团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对于香果这类的东西，倒是并不禁止。所以很多出身东海的修者，身上都会带着此物。 打仗，本就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总不能把大家最后一点乐趣，都给剥夺了。 “试试我的。” 卫易缓缓走上去，同样取出几枚香果，递到这汉子手里。卫易自己对香果这东西无感，他身上之所以会有此物，则是因为此物其实最原本的作用，是作为一种灵草，可以炼制许多丹药。卫易手里的这些香果，自然是最顶级的香果。 汉子倒是个识货的，见到卫易拿出来的几枚香果，顿时眼前一亮。虽然不好判断这香果的跟脚，但肯定不凡就是了。于是汉子当即笑嘻嘻的接过两枚香果，扔进嘴里，然后便露出一种舒爽至极的感觉。 “兄弟，上品啊！哪搞得的？”汉子从符阵阵基上跳下来，伸手拍了拍卫易的肩膀，复又问道：“那一曲的？你叫什么？我知道，这两枚香果，肯定不是什么便宜东西。报个号，回头回了东海，哥哥请你喝酒！” 卫易只是淡淡一笑，随即道：“不必，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我家乡那边一位灵植师傅新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汉子眼前一亮，问道：“哥们，你家是哪儿的？这东西品相不错啊！回头等回了东海之后，咱哥俩可以跑几趟！单凭这品相，只要能运到我家那边，保准发大财！” 卫易只是淡然一笑，然后随意胡扯了一个地名，并未再坦露更多。 两颗香果嚼完以后，汉子再次朝卫易致谢之后，便打算继续手里的工作。 “多歇会儿吧？”卫易看着汉子，有些心疼。对于任何一名神力修者，只要卫易心思一动，便可以回想起他昔日献祭时的种种祷告。对于这个汉子的人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所以，卫易难免有些心疼这个后辈。 “不歇啦！”汉子摇了摇头，朗声道：“眼下这阵基多夯实一分，接下来和妖族那些畜生们大战的时候，说不定便能少死一人，这可是事关大伙生死的事情。兄弟，你也别闲着了，回你那边加油干吧！” 最终，卫易对汉子抱拳拱手，转头离去。 卫易知道，汉子名叫鲁广升。取这么个名，是因为他家长辈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广开财路，升官发财，过得舒坦一些。 就是这么个汉子，他太爷爷死在云莽天灾当中，以天玄宗的断后战修的身份战死。他爷爷同样也是天玄宗战修，死在了收复云莽那一役。他爹还是战修，几十年前死在了两族战场上。 到了他这里，鲁家已是四代一脉单传。 好在鲁广升有两个儿子。 春秋历208年秋，鲁广升战死于娘娘岭。死时，鲁广升望向东海，含笑而逝。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 春秋历208年，才刚入秋，一个震撼两座天下的消息，便突然传来！ 太虚金睛猿一族，猿晔战部，因贪功冒进，首先被徐崤围困于柳芽府边境。随后猿鞍山兵团随即来援，企图里应外合，一战吃掉徐崤战部主力。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猿鞍山战部即将抵达战场之前，徐崤却忽然率领十四万徐字部主力兵团，在柳芽府西侧的猯安平原上，抢先对猿鞍山战部发起了攻击。 徐崤的突然袭击，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更是打了妖族一个措手不及。而当双方开始接触后，处于包围圈内的猿晔战部，同时发起冲锋，企图冲破包围，与猿鞍山战部合流。 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当中，天玄宗的包围战局，打得极为惨烈。依仗晶炮洗地以及所有天玄宗修士的死战，硬是挡住了猿晔兵团的突围！给徐崤争取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而在这一天时间当中，徐崤则是亲率主力战部，和猿鞍山部展开决战，一战打掉了猿鞍山部七成以上的中下层妖修，彻底重创了猿鞍山战部！同时，徐崤战部主力，亦是损失惨重，十四万徐字部精锐，战后仅剩下不到四位。 十万徐字部精锐，埋骨猯安平原。 就在这一战结束之后，徐崤又火速率领战部，返回柳芽府边境的包围圈。原本已是被近乎彻底打破的包围圈，在徐崤归来之后，再次艰难守住。 至此，徐崤一战打垮了猿鞍山战部主力，同时困死了猿晔战部。以一敌二，尚且取得了大捷！ 后世史称猯安大捷。 徐崤一战震惊天下。 第51章 银涛 战场上，终于有返虚级高手陨落了。 死的是银涛真君。 天玄宗南字一脉，资历最老的返虚高手之一。论起辈分来，乃是当年天玄宗老掌门素满山的师弟，便是叶朝归在世的时候，都要称呼一声师叔。如今在整个天下都堪称绝顶的卫易，在这位老人面前，也只是个孙子辈。 可这位辈分很高的老人，天分却相对有限，一生止步于返虚中期。虽说这些年天玄宗一直蒸蒸日上，在海量气运的加持下，天玄宗的高手破境也要容易许多。但老人达到返虚中期之后，却始终无法再向返虚后期迈出一步了。 对此，老人虽然一直有些遗憾，但却显得极为豁达。用老人自己的话来说，以他的资质，原本应该止步于返虚之前。当年能够侥幸突破返虚，也是因为云莽天灾之后，宗门海量的血色气运堆积。他的返虚，其实都是建立在无数天玄宗修士战死的基础之上的。至于突破返虚之后，能够侥幸进阶返虚中期，那就更是得天之幸，再不敢奢望更多。 这些年来，老人一直在宗门内全力教导后辈，但凡发现任何有天份的弟子，恨不得比自家后辈还要上心，一定要将其送到最适合的师父门下。在天玄宗门内，不知有多少人受过老人的恩惠，对老人心怀感恩。 就是这样一位老人，死在了阻击猿晔兵团突围的战场上。 在徐崤率领主力兵团，前去与猿鞍山兵团决战之时，天玄宗的包围圈，虽然已经布下了大量的战部和高手，极为厚实。但因为缺乏一位顶尖名将的指挥，还是难以阻挡猿晔战部的突围。即便所有人都不惜性命，为之死战，仍是难以彻底挡住猿晔战部。 关键时刻，正是银涛真君挺身而出，直接对猿晔兵团的中下层妖修下死手，然后迅速引来了天劫。最终，老人以此生最后一场天劫为代价，彻底挡住了猿晔兵团的去路，但自己也陨落于天劫之下。 老人死前，没有任何遗言。 因为没来得及。 只是在这场大战之前，银涛真君曾和这座战场上的其他几位高手笑言，等到此战结束之后，他便要娘娘岭这边，以妖族的头颅，堆砌一座座巨大的京观，让妖族永远不敢再来进犯。 只可惜，老人生前，注定是见不到这一幕了。 …… 娘娘岭一线，除了卫易之外，天玄宗一共布置了一位纯阳，以及十二位返虚，总计十三位顶尖高手。 这已是天玄宗能够拿出来的最强阵容。 如今的天玄宗，虽然返虚高手已经超过百位，而且隐藏了不少实力。但这次大战，终究不是只局限于一地，而是遍及整个人妖两族的接壤前线。不光有云莽漫长的边境线，更有星海那边的漫长边境。如此一来，平均分配下来，便是百位返虚，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更何况除了前线之外，天玄宗直辖的五界内部，亦有很多要害之处需要人去镇守。比如天玄山、无涯岛、两江的祥云城、潇湘的襄潭城、星海的元合岛、北方的临兰江一线，还有那晶林洞天群所在的地方，几处重要的洞天……这些地方，哪一处不需要返虚驻守？ 所以，能够派出十二位返虚，坐镇娘娘岭一线，这亦是天玄宗能拿得出来的全部力量了。而且事先掌门荣多福已经有言在先，就算娘娘岭一线战事再怎么恶劣，宗门也不可能抽调出更多的力量，前来进行支援。如今娘娘岭这边的守卫力量，便是此战的全部家底！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按照徐崤的布置，此战当中，包括卫易在内，有数位顶尖高手，不曾出手，就是为了接下来给妖族造成更大的伤亡。 若是此战其他几位返虚，也同时出手的话，银涛真君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大家更愿意将这个责任，推到徐崤头上。 不是大家不懂道理，而是在大家心中，银涛真君的存在，委实是太过特殊，让他们不得不去找一个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小子，你记住，这场战争，我南字一脉几乎所有的高手，都压在这里了。从掌门答应你的作战计划那天开始，南字一脉所有返虚的性命，就都握在你手上。” “这些人，可以死！包括我在内，都可以死！但是，必须死的有价值！” 当徐崤率部返回，得知银涛真君的死讯时。作为娘娘岭一线明面上唯一一位纯阳的韩宝芝，只是冷冷甩出这样一句话，然后便转头离去。 之前的大战当中，韩宝芝一战呆在徐崤率领的主力战部当中。也正是因为韩宝芝的存在，徐崤战部有了纯阳高手辅助，而猿鞍山战部那边，却并无妖圣抗衡，所以才导致了徐崤最后能够以微弱的优势，击溃猿鞍山兵团。 在韩宝芝离去后，徐崤呆立很久。 道理，人人都懂。可当真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是另一回事。 徐崤如今虽然执掌神力兵团，但身份依然是南字一脉的弟子。而且，就连卫易，其实也是南字一脉的弟子，只不过后来单独开辟了鱼龙岛一脉而已。作为南字一脉的弟子，徐崤也曾受过银涛真君很多恩惠，对其颇为感念。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 但一想到那位说话顶和气的老人，那位曾为了帮他争取更多军需，和南字一脉其他老人挽起袖子吵架的老人，那位生前只愿击退妖族，从未替自己考虑过半分的老人，徐崤还是难免有些动摇。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这种念头，只是短暂出现之后，便被徐崤彻底抹去。 他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因为现在是战时。 就像韩宝芝所说的那样，在这场大战当中，所有人都可能死！没有人不可以死！只要死的有价值，就连徐崤自己，也随时都有可能战死。 “前辈走好！” “待到此战结束之后，我会筑一座前所未有的超大京观，来为您老送行！” …… 娘娘岭一线，包括卫易在内，所有返虚以上的高手，全都是出自南字一脉的。 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掌门荣多福特意的布置。 整个南字一脉，除了掌门荣多福，以及隐藏了实际修为的镜花真君之外，其他人都在娘娘岭这边。这也是在开战之前，荣胖子深思熟虑许久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用荣胖子的话说：既然天玄宗十二脉当中，南字一脉最强。而且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又是南字一脉的徐崤提出来的。那么由南字一脉的高手前去支援，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而实际上，荣胖子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在整个战局当中，娘娘岭一线，无疑是整个战局的胜负关键。只要娘娘岭一线守住了，云莽包围圈内的妖族，便是瓮中之鳖。但问题是，在天玄宗内部，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徐崤的这个作战方案。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人，坚决反对徐崤的方案。 如此，若是调其他诸脉的高手前来镇守，难免会有人心存不服。也许便会在真正的生死时刻，违背徐崤的军令，继而导致整个防线崩溃。 这个风险，徐崤承担不起，荣胖子这个掌门承受不起，整个天玄宗都承受不起。 所以，只有让南字一脉的高手，前来镇守，最为稳妥。因为徐崤本就是出身南字一脉，既然是他提的作战计划，那么就算是错的，由自己直系师长帮忙擦屁股，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此，南字一脉的十几位高手，都心知肚明。 但却没谁有任何怨言。 因为在他们看来，给自家后辈擦屁股，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一战，我们的损失固然不小，但是妖族那边，损失显然更大。” “一战打掉了猿鞍山兵团主力，这是之前百年当中，两族战场上都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两族百年大战，确实从未有任何一位名将统领的战部，像猿鞍山兵团这样，近乎全军覆没。 “猿鞍山兵团的中下层妖修，基本上都被我们打掉了。想要重新恢复完整建制，恢复完整战力，没有三年以上的训练，怕是绝对不行。更何况，太虚金睛猿一族，这次已经几乎倾尽了所有家底，才打造出两支名将战部。想要再按同等水平恢复，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韩宝芝和卫易交流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对徐崤的任何不满。但卫易能感觉出来，韩宝芝当下仍是十分心痛。这种心痛，甚至足以让整场大战的胜利，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卫易知道，在韩宝芝心里，银涛真君的地位，其实要更重一些。因为云莽天灾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银涛真君是宗门仅有的十几位返虚高手之一。在那段时间里，银涛真君是天玄宗当之无愧的顶梁柱。而作为晚辈，韩宝芝更是受过银涛真君极多的恩惠。 卫易没经历过那段最艰难的岁月，自然无法体会到韩宝芝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这场大战的结果，算是像徐小子所计算的那样，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开端。刚刚接触，便打掉了妖族五大精锐当中的一支，后面也就要容易多了。”韩宝芝不是完全不懂兵事，自然清楚这第一战胜利的重要性。 “那么接下来，恐怕还是要按徐小子所说，由你来作为守娘娘岭一线的真正胜负手了？” “当真有把握吗？” 卫易郑重点了点头，就如同天玄宗弟子，第一次入门之时，在宗门长辈的引领之下，回答那天玄三问的时候一样。 “只要那三支名将战部抵达娘娘岭一线，便无需再担心他们，我会彻底将他们一战解决！” …… 猯安平原的战斗，对于整个修真界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对于妖族那边来说，恐怕就是一个坏的不能更坏的消息了。 妖族六大名将兵团，才刚开战，竟然就被修者消灭了一个？ 虽说在这场战事的最后，在妖族高手不遗余力的救援下，猿鞍山和麾下少部分战将，都被救了出来。日后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再给予足够的支持，想要恢复建制，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问题是，当下正值战时，就算太虚金睛猿一族愿意全力支持他，想要恢复成建制的兵团战力，恐怕也至少需要数年时间。 那么，这次的娘娘岭大战，肯定是指不上了。 当当猿鞍山好不容易被救了出来，返回妖族那边的时候，身为族长的猿啸琥，并未对其太过苛责，反倒是相对宽容。除了一些例行公事的责罚之外，再没有任何过重的责罚。甚至就连按照族规，原本一些会伤及猿鞍山修为的法令，也被猿啸琥以族长的身份给取消了。 “我对惩罚你没有任何兴趣。”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输？” 面对族长猿啸琥责问，猿鞍山只是一阵苦笑，随即摇了摇头。 “老实说，不知道。” 族长猿啸琥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森冷。 显然，这个回答，让他很不满意。 猿啸琥不怕输。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猿啸琥甚至已经做好了前线战部全部战败的准备。反正如今大势在妖族这边，就算太虚金睛猿一族打输了，其他妖族也会跟进，一样能攻入修真界内部。至于太虚金睛猿一族，若只是损失些中下层妖族的话，无非是花些时间就能恢复的事情，算不上伤元气。只要猿啸琥和猿晔这两位名将还在，就算所有战部都打光了，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依然能恢复两大名将兵团。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就是这个道理。 但问题是，如今自己最重视的一位名将战败了，整个兵团家底赔了个精光，却连怎么败的都说不清楚，这就很难接受了。 “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恐怕就是徐崤战部，在各个方面，都胜过了我们一丝。每一个方面，都仅仅只胜过那么一丝而已！但这些优势，累加起来之后，就成了压垮我们兵团的最后一根稻草。” “每个方面，都差那么一线。加起来，那就差了一大截！” 第52章 舆论 “从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猯安平原一战，打得中规中矩，并无任何太过值得注意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样，徐崤最后能够取得这样的大胜，甚至近乎全歼猿鞍山兵团的所有精锐，才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双方的战力配置来看，徐崤兵团似乎在任何方面，都只胜过猿鞍山兵团一丝而已。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猿鞍山兵团当时才敢于和徐崤兵团进行主力决战。但从战后的结果来看，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或许根本就是徐崤设的一个局！” “徐崤是故意在各个方面，仅胜过猿鞍山兵团一线，让猿鞍山兵团敢于进行主力决战。但方方面面都胜过一线，最终就是这样的结果了。” “……” 柳芽府的战事，虽然远在数界之外，但对于大离军界的一些高层而言，却始终不曾真的忽视。即便当下大离正在全力以赴应对玉州战事，大家仍是会抽出一点精力，关注一下南边的战事。 谁都知道，若是天玄宗守不住的话，那么妖族的下一个战争对象，就铁定是大离了。 然而猯安平原这场大战，却让很多大离老牌战将，都感到摸不着头脑。大家始终想不明白，双方明明实力相差不多，为何最后徐崤会打得猿鞍山兵团全军覆没？ 最终，经过大家反复的推演和分析后，这场战斗，已经被彻底肢解开来。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在大家面前。 “单从战局来看，便是如此了。” “徐崤战部，每一方面都只是轻微胜过猿鞍山兵团一线。这种只有一线的差距，如果不真正开战的话，很难察觉出来，所以猿鞍山战部，才敢于进行主力决战，企图给猿晔兵团争取足够的时间。” “但这样一来的话，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徐崤在藏拙！他是故意如此的！” 当这个答案摆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饶是大离一众战将，多年来饱经战事，也不禁失声。 大家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徐崤事先已经对猿鞍山兵团的实力，了如指掌。然后，再在各个方面，都只胜过一线，让猿鞍山兵团敢于进行主力决战。最终，徐崤才可以惨胜。 十四万徐字部精锐，最后仅剩下不足四万。 要知道，这十四万徐字部精锐，很多都是徐崤自领兵开始，便追随徐崤的精锐战修，是徐崤真正的家底。若徐崤真是有意藏拙的话，那他为何要如此？如果全力战斗的话，徐崤兵团的实力，明明可以碾压猿鞍山兵团才对！ 顺着这个思路推下去，大家都想到了那个最可怕的可能。 “徐崤这是以十万徐字部精锐的性命，来引诱妖族继续进攻？” “这不合道理啊！” “以目前天玄宗的局势，尽快打掉妖族先锋，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才是唯一的选择！可徐崤这种主动示敌以弱的做法，这……这不合理啊！” 这个最终的结论，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于是大家便开始再次从头分析，认为或许是哪里推断出了错误，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 不过，大离几位名将，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后，却纷纷沉默了起来。 他们都联想到了那个最不可思议的可能。 “难道……徐崤是故意示敌以弱，希望妖族继续增兵至娘娘岭一线，然后聚而歼之？” 米晟首先开口，尽管这个可能，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但经过缜密的推论之后，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反倒是可能性最大了。 “徐崤凭什么做到这一点？就凭他的徐字部？便是徐崤有意藏拙，他的徐字部处于巅峰状态时，亦不可能以一敌三！妖族另外三位名将，战力可都还处于完整状态。别说徐字部已经被打残。就算徐字部完好，然后再来一个徐字部，也绝不可能挡得住！” 对于天玄宗的这场战事，大离其实推演了很多次。最好的结果，便是天玄宗组成一个口袋，然后从几个方向进行袭扰牵制，以时间换空间。天玄宗是本土作战，后勤补给没有压力。妖族则是远距离作战，最耗补给。只要拖足够长的时间，耗去妖族的锋芒，或许还可有翻盘的可能。 “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名将，确实无人能够做到这种夸张的战绩。但是当世，却有两人未必不能。”韩药师忽然开口道：“你们别忘了，当年天玄宗在开拓星海的时候，叶朝归就曾以一己之力，率领三十万战部，打穿了整个东海妖盟！” “若是叶朝归还在，由他来守娘娘岭一线，你们觉得叶朝归能否以一敌三，甚至正面击溃那三位妖族名将呢？” “当然，叶朝归如今已经死了。可你们别忘了，除了叶朝归之外，陛下亦有这个能力。” 大离监国，离景原。 在这一刻，大离的一众战将，都有些迟疑。 的确，若是由离景原却坐镇娘娘岭一线的话，的确有可能再次创造一个传奇。离景原如今的统率力，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叶朝归了。 “可是，天玄宗却没有像陛下这样的战将啊？”一位大离老将，再次提出质疑，道：“叶朝归已死，目前天玄宗那边，四位名将都只是返虚初期修为。便是整个修真界，除了陛下之外，也再无任何一位纯阳名将。” 纯阳名将。 从古至今，这大概是战将一道的至高成就了。 以往的时代，周天境便是战将的迹象。每一位名将，达到周天境圆满之后，都不敢再提升丝毫境界，生怕惹来那天道压胜。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战将可以破境入返虚，也就导致即便同为名将，统率力可能也有高下之分。 统率力不同，战场上正面决战的力量，自然也就截然不同。 “我觉得……我们或许要再做一手准备了。” 米晟冷冷道：“之前我们一直认为，天玄宗要么会和妖族打平，要么会彻底在妖族的进攻面前崩溃。可我们唯独没有想过，若是天玄宗胜了，我们又当如何？” “或许，现在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了。” …… 在猿鞍山兵团被击溃之后，妖族这边，也在进行激烈争论。几家大势力，几乎吵得头破血流，仍是没有快速吵出一个结果。 “猯安平原一战，我事后推演了好几次，才发现自己其实输的不冤。” 作为败军之将的猿鞍山，在几大势力的当家人面前，并无任何局促，只是显得有些羞愧，觉得自己的存在，丢了太虚金睛猿一族的脸。 “徐崤兵团，在各方面都胜过我一线。这种压制，是全方位的。” “我有八成把握敢肯定，徐崤的真实实力，远不止如此！若是他真的展露出全部势实力，我根本不可能主动出击，与之决战！” “我怀疑，徐崤已经进阶返虚中期！他之所以要以这种方式战胜我，就是为了装作损失惨重，继续以猿晔兵团为诱饵，诱使我妖族其他主力兵团，继续进攻娘娘岭一线。” “所以，我觉得当下我们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你们三家的顶阶战部，一起开赴娘娘岭，同时进攻。如此一来，就算徐崤还有底牌可用，也不可能挡得住四大顶阶战部联手！” “要么，干脆直接撤出云莽，省的被天玄宗慢慢蚕食了！” 猿鞍山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在了几大势力的心坎上。 要么强攻，要么撤退，选哪个？ 答案毫无疑问，显然是一定要打的。 退是不可能退的！好不容易攻入云莽腹地，现在只因为猿鞍山兵团的战败，就彻底退出云莽？除非几大势力疯了，否则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若是决定接着打，怎么打，同样是个问题。 如果眼睁睁看着猿晔战部继续被围，其他三大兵团，都不去救援的话。那么猿晔兵团被彻底吃掉，绝对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仅凭目前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从徐崤的包围圈里，将猿晔兵团成建制的带出来。 猿晔兵团若是也被打掉了，妖族内部其他几大势力，自然是乐见其成。但若是让太虚金睛猿一族接连损失了两大顶阶战部，那接下来，这仗还能打吗？ 所以，救是一定要救的，区别只在于要让太虚金睛猿一族，付出多少代价。 但若是去救的话，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当下已经断定，之前的猯安平原一战，是徐崤有意在做局。那么，如果只派一支顶阶战部过去，再被徐崤以同样的手段击溃怎么办？ 派两支，则可保万一。但这一仗之后，剩下的那支顶阶战部，恐怕半点损失都没有，这也是大家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就只剩下的一个选择，那就是将三大势力各自的顶阶战部，都派往娘娘岭。 “猿鞍山，你一个败军之将，不必给我们使什么激将法。猿晔兵团被围，还有你们兵团被击溃，纯粹是你们太虚金睛猿一族，贪功冒进，脱离其他几大顶阶战部太远！若是与我们同进同退，如何有今日之败？” 面对白山玄树族长的诘问，猿鞍山此时却是不慌不忙道：“我们到底是不是贪功冒进，如今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个事实！要么就此退出云莽，要么三支顶阶战部，马上进逼娘娘岭一线！至于到底如何选择，那是你们的事情。” 说罢，猿鞍山竟是直接消散了自己的这缕化身，竟是直接离开了这次会谈。 在场各方，一时有些冷场。 妖族的联盟，从一开始就不是很牢固，各方都在算计自己的利益。即便如今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大家仍是不愿意让自己出更多的力量。毕竟，若是真的打垮了修真界，那么未来他们几大势力，也将会成为真正的敌人。 “此次攻灭天玄宗，我们几家乃是同进同退。如今猿晔兵团被围，自然不可能不救。不过嘛，想要我们三家的顶阶战部，同时出兵娘娘岭一线。太虚金睛猿一族，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 才刚刚击溃了猿鞍山兵团，另外三支妖族顶阶战部，便纷纷朝娘娘岭一线开进。 大厦将倾。 之前猯安平原的大捷，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侧目。先前很多不看好天玄宗的人，在这一战之后，也纷纷变调，都再次变成了坚定认为天玄宗必败的一方。 民众的观点，有时候就是转变的这么快。 从目前天玄宗公开的情报来看，天玄宗确实已是处于下风。之前猯安平原一战，虽然打垮了整个猿鞍山兵团，但徐崤战部也损失惨重。如今三大兵团齐齐压来，再加上一个被围的猿晔兵团，总计四支顶阶战部。单凭徐崤一支半残的战部，如何能守得住？ 坊间倒是有不少修者发出声音，认为天玄宗应该彻底放弃云莽南线，调集王虎臣、李虎，再加上曹若夫，共同和四支顶阶妖族战部，打一场正面大战。如此，四对四，倒是正好可以抗衡。至于云莽南线，既然丽水防线已经被破了，再守就完全没了意义。 诸如此类的言论，甚嚣尘上。然而对于这些言论，天玄宗却没有半点回应。 东海。 范梧和唐渭两人，相视一眼之后，交换了手里的情报玉简，皆是露出了苦笑之色。 “看到了吧！风头就是转的这么快！之前猯安平原大胜的时候，多少人都说，天玄宗此战必胜，甚至还给天玄宗指出了几百种打法。如今这些人倒是一窝蜂的变了口径，都说我们必败无疑了。” 唐渭摇了摇头，沉声道：“都不容易，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不过是为了多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力罢了。至于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谁在乎？反正只要大家喜欢听就是了。” “真想让整个修真界，都敢于来前线助战，最要紧的，还得是我们天玄宗自身够硬，让大家觉得，我们打的赢，而且赢面很大！”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唐渭望向远方。 “周玉应该快到了吧？” “若无意外，应该已经到了。” 第53章 临兰江的源头 作为修真界仅次于留川河的长河，临兰江发源于西漠修炼界东南部，然后经过西漠、丰州、两江、原陵四界之后，最后汇入风暴洋。 然而对于临兰江真正的源头，修真界却始终存在争议。大家都知道，临兰江的源头肯定是在西漠，然而万年以来，却从未有人真的找到过临兰江的源头。倒是很多汇入临兰江的支流，源头可以被轻而易举的找到。 对于临兰江的主干和支流，其实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区分方式。所以在汇入临兰江之前，自身波涛汹涌的河流，都是支流。唯有那一条始终波澜不惊的河流，才是临兰江真正的主干。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万年以来，几乎每年都有修者溯源而上，企图沿着临兰江一线，找到临兰江的真正源头。但最终，大家却只能找到那些支流的源头。 甚至曾有人断言，只要找到了临兰江的真正源头，或许就能够解开临兰江为何万年波澜不起的谜题了。 “想不到……临兰江的源头，竟然会是这里？” 周玉不由苦笑。对于临兰江的传说，他亦是早有耳闻。然而谁又能想到，困扰了整个修真界万年的谜题，这个曾让整个修真界都孜孜以求的地方，周玉竟然很熟悉。 昔日他从那座神秘世界脱困之后，便是出现在这里。 “你所进入的，是上古时代，某位至高主神昔日所掌控的一方世界，蕴含了天大的机缘。当年我师父送你进入其中，便是看准了你能够取得其中的机缘。” 范梧来到此处之后，亦有些感慨。其实很多事情，他原本亦是不知。只是这些年按照姚老头留下的一些后手，他才逐渐知晓越来越多的秘辛。当下范梧真身远在东海，来到这边的，不过只是一具神念化身，并不能长久。但既然已经送周玉来到此处，他这次的任务便已经完成了大半。 “其实……有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终于想明白。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范梧忽然眉头舒展，坦然道：“很多事情，我也是近些年才逐渐知道。至于为何我师父临终之前没有全都告诉我，而是生前留下许多蛛丝马迹，让我自己的寻找答案，大概是因为他怕我提前知道许多事情，坏了天机，会改变很多事情的走向。” “我想告诉你的事情，便是我师父为何会选中你。” 范梧在路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随意坐了下来，然后继续道：“其实，我师父当年布局的时候，很多关键的布局角色，候选人都不止一个。卫易是如此，离景原也是如此。我师父最终会选择某个人，最主要的，其实还是他自身不经意间过了我师父的考验。” 范梧随即指了指周玉，笑道：“比如你，在我师父的布局里面，便是一个很关键的角色。所以，你这个角色的任务，最终由谁来做，候选人自然也有不少。” “其他几个候选人，暂且不提，因为和你没什么交集，估计提了你也不不知道是谁。当然，我其实原本也不知道，因为他们后来都已经泯然众人，没什么名头。但有一个人，原本是我师父已经决定，来担任你当下所扮演的这个角色。然而最后，我师父最后却还是选了你。” “这个在你之前被我师父看中的，就是谢掌门昔日出身那个宋家当中，那一代最优秀的后辈，宋先瑜。” 周玉瞬间想起了很多陈年往事，宋先瑜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但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当年的云槐岭宋家，号称是苍灵府第一世家。但当时的宋家，却有一个很尴尬的问题，那就是后辈有些青黄不接。宋家所有后辈，大多不太出色。虽说当年在周玉眼里，每一个宋家子弟，都是天才中的天才，真正的天之骄子，要不然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跻身化灵期？但现在回过头去看，宋家这些后辈，其实都不过是资源堆出来的罢了，本身不过是庸才而已。 但这其中，唯有宋家当时的大公子宋先瑜是例外。 宋先瑜少年时便跻身化灵期，然后仗剑远游，独自前往两江中部，拜入当地一家剑修门派。和其他宋家子弟相比，宋先瑜明显要强出一大截。比之当时苍灵府内其他几大门派的首席弟子，也丝毫不弱，甚至还要更强。 但在现在的周玉眼里，这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鱼龙岛上，随便拎出一百个弟子，比宋先瑜天分更好的，肯定不止一个。但是在当年的周玉眼里，宋先瑜可是相当的强大，甚至可以称之为他的偶像了。 “我师父原本选定的，就是他，而不是你。”范梧继续道：“原本我师父其实都已经开始布局，通过一些小处篡改，让宋先瑜和卫易结识。但最后，我师父还是舍弃了他，转而选择了你。”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周玉摇了摇头。若不是范梧今日提起此事，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年还会有这么一桩隐秘的曲折过往。至于其中的原因，那周玉就更猜不透了。 “我师父曾主动给他设了一个局，想要看看他的本性。在我师父的操控下，曾有数位外地剑修，都秘密接触宋家，希望能够收宋先瑜为弟子。这几名外地剑修，都是周天境的修为，但彼此身份背景各有不同。有的是出身两剑山，但修为进阶已经无望的；有的是出身某个大型剑修门派，修为高强，但是被宗门内部排斥的；也有出身小门派，但是在门内说一不二，并且答应会传给宋先瑜全部衣钵的。” “然而最后，宋家却并没有马上让宋先瑜选任何一位剑修做师父，而是让宋先瑜待价而沽，希望能够从中挑选出一个对宋先瑜和对宋家，都是最好选择的对象！” “这件事之后，我师父便放弃了他，然后选择了你。” 周玉微微有些皱眉，疑惑道：“这事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觉得，这也称不上是待价而沽，只能说是希望将利益最大化。毕竟挑选哪一个师父，那是对未来影响极大的事情，总不能随意选一个吧？” 范梧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道：“话是这样说没错，而且我也认为，宋先瑜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误。但在我师父眼里，或许更看重其中的某些细节。” “比如，宋先瑜其实是本人一心向剑，已经认准了要拜入两剑山，习得更高明的剑道。但宋家却从自身出发，希望宋先瑜拜的师父，能给宋家带来的利益最大化。对于宋家的这个决断，宋先瑜没有任何反对，而是乖乖听从了宋家的安排。” 周玉依然不解，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范梧冷笑一声，道：“这意味着，他无法挣脱宋家给他的束缚。当时是如此，这辈子或许一直都是如此。那么到了今天，若是他面对一个可能成就仙位的机缘，而且还有很大希望得到手，事后若是为了所谓他那个家族的利益，不愿交出某些机缘，又如何？” “倒是你，当年你们周家村给你指派了一桩婚事，你倒是敢于逃出来，拒绝族内的安排。正是这件事，让我师父决定，最后还是选择了你。” 周玉不禁一阵苦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当真就是因为这种小事，决定了两人日后截然不同的命运，甚至让宋先瑜错过了此生最大的机缘？ 范梧似乎想到了周玉的心思，笑道：“我们天机士眼里的世界，大概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尤其是我们这一脉，更是如此。世间很多事情，其实是没有对错的。比如宋先瑜当时的选择，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对错之分。但不管是谁，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或许看似微小，但都会决定我们的人生走向。” “就比如那个宋先瑜，因为一个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选择，错过了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一场机缘。但是，他当真就错了吗？恐怕也未必！后来宋家举族迁入天南，在落霞岛的支持下，这位宋家大公子，如今亦是周天境后期的修为。将来也未必就一定无望返虚，而且在他眼里，家族或许比他自身，更加重要也说不定。” “所以，天底下的很多事情，真的谈不上什么对错。” 周玉忽然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随即苦笑道：“先生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怕我进入这座世界之后，突然反悔，得到里面的机缘之后，不会给卫易？” 范梧先是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道：“也是，也不是。” “我只是猜测，即便你到时候真的不想交，我师父大概还是留下了一些后手，可以改变最后的结果。但你这次的选择，确实关系到太多太多的人，乃至接下来此方天地的走向，确实容不得我不小心。” 周玉飒然一笑。 “那说明，先生还是不了解我。” “可能吧？” 范梧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一挥手身前瞬间出现一道光球，光球出现之后，很快彻底分解，消散于天地之间。 但就在这一刻，周遭天地，仿佛都被彻底定住了一般，就连周围所有的灵气，都停止了流动。唯有身前一汪清泉，依然泊泊而出，流出的泉水缓缓向远处静静流淌。 这一汪清泉，便是临兰江的真正源头，同时也是某座上古遗失世界的入口。 在范梧定住周遭天地后，一条道路，陡然出现在周玉身前。而在这条道路被打开之后，里面更是露出了极为浓郁的生机。 “原来如此？” 在这条道路打开的刹那，范梧似乎像是想通了什么，露出一抹恍然之色，同时呢喃道：“所谓临兰江的诅咒，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周玉没有听到范梧的小声呢喃。因为在这条道路打开的刹那，周玉已经身化一道虹光，深入其中。 在周玉进入其中以后，这条散发着浓郁生机的道路，渐渐消失。周遭被定住的天地，也渐渐恢复如常。而那一汪清泉，却始终泊泊流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成与不成，就真的只看造化了。” 下一刻，范梧这道神念化身，消散不见。 …… 在云莽一线的战事，已经渐趋白热化的时候，星海修炼界这边，战事其实同样十分紧急。 只不过相比云莽那边，目前星海前线的战事，主动权还在天玄宗的掌握当中。而且，在过往百年当中，天玄宗将原本在东海修炼界边缘的那条千岛防线，以乌龟搬家的速度，逐渐挪到了星海这边。而且在此基础上，如今财大气粗的天玄宗，还在原有的千岛防线的基础上，加设了许多新的布置。 正是依仗这条千岛防线，目前天玄宗丝毫不惧吞海鲸一族的进攻，双方甚至打得游刃有余。 这一日，在一场局部地区的大战之后，叶成提刀而归，手上却多了一尊九阶大妖的尸首。尽管这一战当中，叶成自身亦是受伤不轻。但能够当场斩杀一名九阶大妖，仍是对这座战场有着很大的帮助。 “小师叔，您这打得也太猛了吧？你不要命啦！” 在叶成归来之后，卫央连忙开始帮叶成稳定伤势。相比卫央的油滑，只和比自己弱的对手战斗。叶成在这座战场上，却早已是彻底杀红了眼。不管不曾藏拙，甚至还多次跨阶而战，直接挑战封号妖尊！ “我辈既然身在前线，自然不能贪生怕死。况且，唯有此等死战，才可临战突破，对修行最佳。” 卫央撇了撇嘴，不打算继续和他这位小师叔掰扯道理。叶成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倔强，既然是他认定的事情，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的。 “不过，这一战之后，我们必须离开这座战场了。”卫央此刻沉声道：“小师叔你这么打，暴露出来的手段太多，很容易让妖族猜到你的真实身份。若是再不转移到其他战场，多半要被妖族盯上，反倒于战局有害。” 叶成这次没再拒绝，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而卫央却心思沉重。 天生对危险十分敏感的卫央，几乎敢断定。他们如今的身份，或许早已暴露在妖族的视线当中。 一场大战，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第54章 起点 离洛虽然始终未曾获封太子，但在大离朝野上下眼中，其实早已与太子无异。 反正离景原就这么一个儿子，封不封太子，有区别？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离洛不曾受封太子，不是因为离景原还想着他日再有其他子嗣，另做打算，或者离景原和洛飞飞有恙，不愿立洛飞飞的儿子。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离景原一直未曾称帝，只是以大离监国的身份治政。 既然是监国之子，自然不能称太子。 但谁都清楚，若是真的将来有那么一天，离景原离开的话，离洛当仁不让，肯定会接替离景原的位置。 此次进攻玉州，离景原原本打算，让离洛坐镇咸安城，代理政务。不过，离洛本人却主动提出，希望能够前往前线参战。如此，离景原也就没有反对，将离洛一起带到了前线。只是离洛本身并无战将之才，不能统领战部。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去前线做一个单纯的高手，所以便只能呆在后方的帅部中枢内，主持和学习日常军务调动。 打仗，可不光是前线战部的冲杀。任何一支前线战部的背后，其实都有着几倍甚至十倍的后勤人员，在进行支援。离景原一直主张，稳固的后方支援，才是胜利之本。所以离洛来了前线之后，离景原也压根没打算让他去前边学带兵打仗，更希望他能够学习如何坐镇中枢，居中调度。 谁的儿子谁知道。 离景原很清楚，离洛既然并无战将之才，倒是在治理内政方面，颇有天分。既然这样，也就没必要让离洛花时间学习什么行军打仗了。 反正历史上历代大离皇帝，能够自己带兵打仗的，除了离景原之外，好像也没谁了。 为帝者，更多的还是坐镇中枢，指挥麾下帅才，征战天下。大多数时候，若真是需要大离皇帝亲自出征的话，那也就代表着大离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 经过短暂的磨合之后，离洛倒是适应了前线的紧张战事，处理起手头的事务，也开始有条不紊。和朝堂上处理朝政不同，眼下正值战时，后方哪怕出现任何一丁点错误，都会导致前方将士们的流血牺牲，容不得半点马虎。在这种高压状态下，离洛反倒是进步神速，处理政务的能力，越发得心应手。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随着玉州战事逐渐放缓，离洛的主要工作，却从先前的后勤调度，变成了奔走四方，以大离太子的身份，对各地进行安抚。 玉州战事，大离进行的并不容易。 虽说最开始的时候，大离依靠偷袭，迅速攻入玉州腹地。但等到玉州这边反应过来以后，大离便彻底陷入了泥沼当中。到了今天，大离已经前方战部已经不敢再轻易向前推进。因为一旦贸然向前，后方的补给通道，很容易就会被玉州修士切断，然后孤军深入，继而全军覆没。 这样的仗，大离从来就没打过。 在这种局势下，大离也不得不暂时更改作战方案。既然注定不可能将所到之处，尽皆屠戮一空。那么如何争取后方的民心，如何让这些玉州修士归顺，也就成了玉州之战胜负的关键。只要大离能够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么玉州这一战，大概也就再无悬念了。 最近两个月，包括离景原在内的所有大离高层，都在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日，离洛再次返回帅部，面容阴翳。就在昨天，当他前去进行安抚的时候，再次遭遇了刺杀。虽然这已经不是离洛第一次遭遇刺杀，但离洛还是感到尤为愤怒。 离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做了这么多，可以在战场上势如破竹，为何却在民心一项上，输的一败涂地？ “这不奇怪，对于玉州百姓而言，乐桓是他们的信仰。只要乐桓一声令下，相信绝大多数玉州人，都愿意为之赴死。只要这个体系无法打破，大离就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见到离洛满脸晦气，苗夫子并非出言安慰，而是缓缓道：“可惜，这个问题，你是解决不了的。” 离洛叹了口气。苗夫子所说的，他何尝不知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解决是另一回事。就像苗夫子所说的一样，面对玉州的这个特殊局面，离洛即便知道问题症结所在，也想不出任何更好的解决办法。 “夫子，陪我出去走走吧？” 离洛再次叹了口气，转身出门。苗夫子亦没有拒绝，安心跟在离洛身后。 作为闻道院的夫子，苗夫子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离洛的原因。但实际上，苗夫子其实本不愿离开闻道院。以苗夫子的性子，所谓的高官厚禄，其实他并不是太在乎。最后还是离洛以师生情谊相邀，苗夫子才勉强答应。但即便如此，苗夫子仍是不肯接受任何军中职位，只是答应做离洛身边的一个客卿。 两人来到帅部周围的某座湖泊畔，离洛终于有些放松下来。对于离洛而言，苗夫子与他亦师亦友。对其他人无法言明的话，对苗夫子却是可以畅谈无忌。 “夫子，我记得好些年以前，曾有过这样一件事。” 离洛显得有些惆怅，沉声道：“您知道，当年我在闻道院学习的时候，我爹常年在外征战，往往是好些年都见不到一面。而且那个时候，我在咸安城的身份，更倾向于质子。有一次跟您学到了当年那位房相的故事，您应该还记得吧？” 苗夫子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笑问道：“醋坛子？” 离洛脸上终于难得浮现出一抹笑意，之前的积郁，似乎也一扫而空。 离洛和苗夫子所说的这位房相，在大离历史上，亦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当年大离化界改府，名义上是那一代的大离皇帝所为，但实际上其中很多细节工作，都是当时朝中一位房姓官员完成的。而那位房姓官员，亦是大离第一位内阁首辅。大离的内阁制度，严格来说，便是起自于那时。 而这位大离历史上的第一个首辅大人，在历史上曾留下过很多功业，至今都深深影响着大离。后世辅臣，更是言必称房相，以其为楷模，足见其在后世大离官员心中的地位。 至于两人所说的这个故事，则更是大离历史上的一桩笑谈。 传闻这位房相，虽然在朝中位高权重，权柄极大，但是其本人偏偏是个惧内的男子。府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由房夫人主持。后来，某次宫内廷宴的时候，房相曾醉酒之后，坦言自己其实根本不怕夫人。当时那位皇帝陛下，一听便来了兴致，直接赐给了房相两位美人，让其纳入府中。 然而等到房相醒酒之后，才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但既然是皇帝陛下所赐，自然也无法退回，只能硬着头皮带回府中，结果便引来了房夫人的滔天怒火，直接将房相和两位美人，直接打出府去。 房相后来也没了办法，只能前去面见陛下，希望能够退回这两位美人。然而皇帝陛下，当时却更加来了兴致，直接将那位房夫人找来，取了一坛老醋，装作毒药，言称要么饮毒自尽，要么收下美人。结果那位房夫人二话没说，直接将一坛老醋一饮而尽，那位房相更是连拦都没来得及。 结果，入口之后，才发现是醋。 皇帝陛下自是哈哈大笑，念在房夫人爱夫心切，自然也就不再提此事，直接将两名美人收了回来。 这桩趣闻，便是当年苗夫子教学的时候，亲自和学员们说的，离洛更是印象深刻。 “当年我第一次听到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亦是只当一个笑话。但是事后我真的去翻史书，去读当年的一些记载，却发现这件事似乎并不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离洛感慨道：“当时那位房相，在朝中权势滔天，但自身修为却不高。从史书上的记载来看，我那时便断定，当年那位先祖赐给这位房相的两位美人，多半是两名影卫谍子，目的就是为了打探房相的一些事情。房相深知此事，但又不好推脱，于是便让那位房夫人闹了这么一出。既能退回两位美人，又不至于驳了陛下的面子，两全其美。” “后来某次我和我爹见面的时候，便提起了此事。我本想以此事来说明，我在闻道院学习，确实不曾懈怠，而且还会举一反三。但您知道，我爹听完之后，我爹是怎么说的吗？” 苗夫子笑着摇了摇头。 离洛继续道：“我爹当时只是冷冷瞪了我一眼，只骂了我一个蠢字。” 苗夫子笑而不语。 离洛望向面前湖水，道：“当时我是觉得冤枉，觉得我爹就算不愿夸奖我，总不至于这样责骂我才对。但过了很多年之后，回头再去看，我也觉得当年的我，是真的蠢。” 苗夫子笑问道：“说说，蠢在哪里？” 离洛坦然，“这些年经历的世事越多，我越发觉得这桩趣闻的背后，恐怕比我当年想的要更复杂。当年那位先祖，难道便看不出房相的推脱之意？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的做法，其实更多是想敲打一下房相，让房相不至于因为手头权势，而利令智昏。同时也是用两位美人，来试探房相的一些底线。至于房相给出的答案，同样也十分巧妙。让房夫人出面搅局，其实是在告诉陛下，他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傀儡，真正说了算的，还是身后之人。至于他自身，无非是皇帝陛下一坛子毒酒，就能送走的。” 苗夫子复又笑问道：“就这些？” 离洛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止。我现在回头去看我爹的责骂，一样觉得我爹很有道理。若是当年我爹真的表扬了我一下，说不定我便醉心于此，开始琢磨各种阴诡计谋，这可不是好事。我爹骂我蠢，自然也是因为这个。我爹大概是不希望，我将来成为朝堂上一个只会弄权的弄臣。” 苗夫子点了点头，道：“人嘛，没谁是生下来就什么都懂的。所有人回头去看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都会觉得很蠢。但那些蠢事，何尝不是一个人越来越聪明的踏脚石？开卷有益，只要日日精进，就很好。” 离洛却似乎并不赞同苗夫子的这番话，再次叹了口气道：“但有些蠢，造成的遗憾，是无法弥补的。” “比如当下。” 离洛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没有用什么神通，只是随意朝水上打了个水漂，然后道：“比如这次玉州的事情，我能看到问题所在，却想不出如何解决。这个蠢，造成的遗憾，大概就是我以后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 “只要乐桓还活着，只要以乐桓为首的桓庙信仰体系还在，大离就注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玉州乃至其他北方三界！” “除非我爹真的愿意杀了乐桓！” 说到这里，离洛又摇头道：“但我知道，以我爹的性子，这是不可能的。” 苗夫子想了想之后，说道：“这一点，我倒不赞同你所说的。” “此番玉州之战，乐桓是关键，这没错。但你真的觉得，只要乐桓死了，北方四界便能轻易拿下了？” 离洛反问道：“难道不是？” 苗夫子摇了摇头，郑重道：“大离这一战真正的敌人，是玉州如今已经根深蒂固的信仰。就算乐桓死了，这份信仰难道就没了。不可能的！”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除非再开创一种新的修行方式，胜过乐桓的神力体系。如此，才是真正的上策！” 离洛再次苦笑。 创造一个新的修行方式？ 这恐怕比血洗整个北方四界，还要困难很多倍。 苗夫子却是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如今监国陛下的所作所为，或许可以解决问题，但比起当年的皇祖，还是差了许多。有的问题，恐怕还是无法解决。当年我朝皇祖，曾独创灵力修行之法，功德无量，自此在人族历史上的地位，也再无动摇之理。” “但这一个时代，却还无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或许，你可以试试。” 离洛遗憾道：“我何尝有这个能力？别说是我，恐怕就算是我爹，也未必行。” “重新创造一个修行体系，那是只有仙位才能做到的事情。但若是你在灵力修行之法上，重新进行改进呢？” 离洛若有所思。 这场无名湖畔的对话，注定不会载入史册。 但不管是离洛还是苗夫子，大概都不会想到。今日这场对话，会成为后世修行之道的起点。 大风，往往起于青萍之末。 第55章 白骨铠甲 三大顶阶战部，齐齐向娘娘岭一线进发，一齐压来。再加上之前被围却不曾被彻底歼灭的猿晔战部，总计四支名将战部，齐聚娘娘岭一线。 这是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大战。 只是，在此之前，大家都没想过，这场决战会来的如此之快。 妖族一共六位名将，六支名将兵团。这其中，猿鞍山兵团，已经被徐崤打掉，可以暂时排除在外。至于吞海鲸一族名将，吞海良才所率领的战部，注定要留在星海那边，不可能参与这场战事。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妖族目前所有能拿出来的顶阶战部，都已经被牵制到了娘娘岭一线。 这已经相当于是决战了。 所有妖族都明白，只要突破娘娘岭一线，整个云莽便再无任何屏障，后面的战事便是一马平川。但即便如此，在此之前，关于四大顶阶战部的行军问题，妖族内部依然吵了很久。这其中，不光是为了争夺其中的利益，亦是为了整个战局。 四支顶阶战部，全部开往娘娘岭一线，固然可以对娘娘岭一线造成最大的压力。但同时，也是孤注一掷的打法。 要知道，在猿鞍山战败之后，在云莽战场上，天玄宗和妖族名将的数量，已经完全持平。妖族方面，此方有四位名将入局。天玄宗这边，同样有王虎臣、李虎、徐崤、曹若夫四位顶阶名将。虽说徐崤战部，已是被彻底打残。但天玄宗毕竟是本土作战，想要补充兵员，难度要比妖族低很多很多。 而四大妖族顶阶战部，全部被吸引到娘娘岭一线，就意味着后方已是空虚到了极致！ 在娘娘岭一线，妖族形成了四对一的局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没错。但如此一来，其他三个方向，就等于是极度空虚。尤其是丽水一线，一旦王虎臣孤注一掷，全力率领其主力战部，切断这一线。现在已经进入云莽腹地的妖族，就等于成了瓮中之鳖！ 这个风险，妖族不是看不到。 所以，为了能够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妖族这次已是倾尽全力。几乎将前线所有能够调动的战部，都投入到了丽水一线，彻底牵制住天玄宗的大多数战部，让王虎臣无力抽身。另外，妖族内几大势力的高层，更是对四大战部下了死命令。从进逼娘娘岭一线开始算起，半个月之内，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妖族，那就直接撤回来，绝不能恋战！ 半个月的时间，天玄宗是绝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阻截丽水一线的归路。如此一来，妖族既能救出猿晔战部，同时还能对娘娘岭一线造成极大的威胁，更能保证自身安全。 如果有机会的话突破娘娘岭一线的话，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了。再长，没有任何意义。 妖族联军帅帐。 三大皇族的族长，以及妖王殿的那位首席长老，齐聚一堂，共同决定接下来的战事。虽然这四位妖圣，都只是以化身至此，但这也足够证明，妖族对此番大战，到底是何等重视。 “徐崤战部，已经解除了对猿晔战部的包围。目前，各种补给也已经送到了猿晔战部手里。一些伤员和补充的兵员，也开始进行轮换，随时可以发起攻击了。” 妖族，已是蓄势待发。 在三大顶阶战部到来的同时，徐崤早已撤去了对猿晔战部的包围。不是徐崤不想吃掉猿晔战部，委实是有心无力。以目前徐崤手上的兵力，想要在短时间内吃掉猿晔战部，难度太大。之前徐崤的神力兵团，建制完整的时候，虽然可以正面击溃猿鞍山战部。但如今已经折损严重的徐崤兵团，即便有一些附属战部的配合，仍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将整个猿晔兵团就地消灭。 而得到了充分后援补充的猿晔战部，则是至少恢复了八成以上的战力。虽然被围近半个月，但猿晔战部的主力，依然无损。在经过补充之后，完全可以和其他三大战部，正面作战。 四大顶阶战部，已经随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开战！” …… 两支强大的战部，如两柄锋利至极的弯刀，极速掠过大地。在这数百里方圆的战场上，两支战部，直接面对面发起了冲锋。 没有任何花哨的试探，也没有任何游走削弱。在两支战部发现彼此的同时，两支战部几乎不约而同直接开始冲锋。 妖族这边，得到的是死命令，见到所有修者，一律处死。而修者这边，同样也是得到了死命令，务必要在娘娘岭防线之外，拦下绝大多数的妖族战部。 修者这边的战部，是徐崤麾下三十二个附属甲字头神力战部之一的丰字部。丰字部在神力兵团当中，亦被大伙戏称为‘疯子’部，以打仗疯狂嗜血闻名。丰字部主将郭丰，曾是第一批被选拔入鱼龙洞天内，操控白骨生物的神力修者。在徐崤组建神力战部之后，郭丰亦是第一批被召入战部的修者。 当年鱼龙洞天内训练战将，第一批进入其中的神力修者，总共也就三百人而已。这些年在两族战场上，经历前线残酷战事的洗礼，已经死掉了大半。如今还活着的，也就百来人而已。这百来人，无一不是神力兵团内的骨干，是真正的核心成员！每一个人都身居要职！ 整个神力兵团，除徐崤直属的十四万徐字部精锐外，还有三十二支甲字头战部。每一支甲子头战部，兵力从一万到八万不等。而每支甲字头战部之下，又辖制了许多乙字头和丙字头的战部。至于再往下的丁字头，两族战场上几乎就不可能出现，因为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就连丙字头的战部，其实之前在两族战场上也很少见，也就占据地利的天玄宗和落霞岛，因为距离前线最近，还能派遣。至于大离和冰雪神殿，大老远运一支丙字头战部过来，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整个徐字部，再加上下属的这些附属战部，总兵力接近六百万。这六百万神力战修，便是徐崤兵团的全部家底。不过，这其中又以徐崤直属的徐字部最为关键。因为徐字部这十四万精锐，入门的起步修为，便是六阶往上。所以在和猿鞍山对决过之后，损失惨重的徐字部，即便想从其他战部抽调精锐来补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若是真的强抽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那样的话，其他战部的骨干战修，几乎会全部被抽走，那些附属战部的战力，也就彻底垮下去了，还谈什么防守？ 孟丰的丰字部，满编共计七万人，算是神力兵团甲字头战部当中，兵力较多的一支了。至于他们今日面对的这支妖军战部，总兵力则堪堪过五万。单从兵力上来说，孟丰战部要更胜一筹。但是，这支妖军当中，有一位封号妖尊坐镇，可以更好的协调战部的力量。孟丰这边，却只有一位初入九阶的高手，在这方面要逊色这支妖军不少。 神力一脉，确实很强，但却缺少足够的时间。毕竟，从鱼龙殿建立至今，也不过百余年时间。百年时间里，这些神力修者能够突破到七阶，便已是极致。至于再往上的八阶九阶，那就根本不可能了。 所以目前所有神力战部，负责冲锋或者居中协调的高手，基本上都是南字一脉的顶尖灵力高手。而以灵力去控制神力，无形之中又折损了许多。此消彼长之下，两大战部的整体实力，单从纸面上来看，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换白甲！” 就在双方战部距离不过百里的时候，孟丰忽然一声令下，传遍整个丰字部。下一刻，丰字部七万战修，在保持高速冲锋的状态当中，齐齐换上一身通体雪白的盔甲。整个过程，仅在两息时间之内。 这些雪白的盔甲，竟然完全是由白骨打造而成！ 天玄宗的白骨铠甲，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在整个丰字部换甲的一刹那，那支妖军战部的主将，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惊恐。这位妖军战部的主将，亦是见识不凡，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丰字部所换的这些铠甲，清一色全是由白骨生物的白骨打造的！ 一支战部，数万战修，全都穿戴这类白骨铠甲？ 这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对于妖族来说，白骨生物的白骨，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当年经历过那场白骨天灾的妖族，更是对这些白骨生物闻之变色。不过白骨生物死后，其剩余的白骨本身，便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材料，有泯灭灵力神通的奇效！ 在妖族那边，以这些白骨为材料炼制的法宝，其实也不在少数。不过，大多数妖族在炼制法宝的时候，都只是会将此物当做一种辅材。毕竟，单纯的泯灭灵力神通的能力，强则强矣，却缺乏了很多变式，很难满足高手们的需求。 至于纯粹以这些白骨，打造成战甲的事情，在妖族那边，也不是没有，只是相对少见罢了。也只有那些身家极其雄厚的妖族，才会这样做，打造一套如此特殊的东西，来应对一些特殊的战斗。 但若是像眼前这样，将一支数万人的战部，完全由白骨盔甲包裹起来，从头上到脚下几乎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这种事情，那就从来都没听说过了！ 妖族内部，倒也不是没提出过类似的想法，但最终却仅仅只局限于想的阶段。在妖族内部，大多数妖族都推崇自身，懂炼制法宝的妖族很少。想要完成这个计划，除非将整个妖族的炼器师，都集中起来，才有可能。修者这边，懂炼器的修者虽然要多很多，但问题是，天玄宗哪来这么多白骨材料？ 而且，在双方即将相撞的这一刻，这名妖族战将，又产生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 到底是只有这一支战部如此，还是娘娘岭一线的所有神力战部，都是如此？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个恐怖程度，就截然不同了。 “惊神刺！” 当双方距离不过数里，只差一息便会彻底撞在一起的时候，郭丰再次下达了命令。刹那之间，整个丰字部数万战修，齐齐凝聚自己的神识。一道道近乎透明的神识尖锥，凭空浮现在每一位战修身前，然后直接撞向前方的妖军战部。 天玄宗，本就是以神魂手段立身。神魂方面的攻击，其实才是天玄宗真正的看家本事，亦是天玄宗战部正常情况下的杀手锏。 惊神刺并不是什么太过高端的手段，但却胜在简单暴力。而且，使用的人越多，可以累加的效果便越好。若是一千名化灵巅峰的修者，同时使用惊神刺，一旦命中，连周天境后期都会有瞬间失神。 像这种大规模的战部冲锋当中，惊神刺简单暴力的手段，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刹那之间，一道道透明神识攻击，射向面前这支妖军战部。几乎就在这些神识攻击落下的刹那，两支战部也如两柄锋利至极的弯刀，彻底交击在一起！ 但在这一瞬间，那些被惊神刺命中的妖族，难免就会有刹那的失神。那些修为强大的妖族还好，若只是被一两道惊神刺命中，完全可以无视。可那些修为低弱的妖族，难免就要产生刹那的失神。 于是，整个妖军战部所组成的战阵，也就出现了一丝破绽。 如同原本锋利完满的弯刀，出现了一丝缺口。而丰字部这柄弯刀，已经直接斩在了缺口之上。 一场短暂的冲锋之后，胜负立分。 妖族的神通，打在天玄宗修士的身上，经过白骨铠甲的削弱，力量本就削弱了许多。所以在这次冲锋之后，整个妖军战部，直接被丰字部拦腰切断！ 像这种战事当中，一旦一支战部被切断，那么接下来的战斗，似乎也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杀！” 在双方刚刚脱离开之后，郭丰当即下令，在这支妖军战部尚未合并之前，便缠上去进行贴身厮杀。 半个时辰之后，丰字部折损近两成，损失惨重。 但整个妖军战部，则是已经被彻底歼灭。 类似的战事，在整个娘娘岭一线，开始逐渐上演。 战场上。 就在丰字部刚刚解决了战斗，正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主将郭丰忽然心生恐惧，仿佛即将大难临头一般。就在他刚刚生出这种念头的刹那，郭丰身边忽然泛起一阵红光，然后轰然破碎。 斩首！ 有妖族高手，要对他进行斩首！ 在两族战场，一方高手对对方战部主将进行斩首的事情，屡见不鲜。这种事情，郭丰也经历过很多次。但是今日这次，确实截然不同。 郭丰身上的护身之物，足以抵挡一名封号妖尊，全力一击而不破。 但刚刚这一击，他的护身之物，却脆弱如同纸糊一般，直接被轻易撕碎。 只有返虚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有返虚妖王对他出手。 然而就在郭丰已经心生死志，觉得自己此生已经就此结束的时候。接下来，那股狂暴力量，却始终不曾再伤到郭丰半分。 在郭丰身边，有一朵朵白莲，骤然绽放，挡住了这位隐藏在暗中的妖王的手段。 “想这么轻松杀我天玄宗的战将，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老娘盯你很久了。” 第56章 血莲花开（上） 自当年被霸山真君伤了神魂本源之后，素的修为便一直停滞不前，彻底止步于返虚初期。 若无意外的话，素这辈子也就到这儿里，再无进步的可能。 伤了神魂本源，便是天玄宗，也很难弥补。当年能够帮素稳定伤势，维持住返虚之境，已经是殊为不易。想要帮素恢复本源，那就不太可能了。 在天玄宗，素的身份一直有些特殊。很多年以前，她是掌门之女，被外界称作是‘天玄宗公主’。虽说按照大离祖制，只有大离皇帝的女儿，与历代仙尊之女，才能称公主。至于后世圣地掌门，既然已经封王，那掌门的女儿自然只能减一等称郡主。 可在云莽这边，谁在乎这些？ 在云莽和东海，这里是天玄宗的地盘，谁在乎大离？ 再之后，经过一场云莽天灾之后，素就成了前代掌门之女。但即便如此，在天玄宗内部，许多师门长辈，依然将其当作天玄宗的公主对待。而且，后来接任掌门之位的叶朝归，亦是素的师兄，没谁会因此改变对素的态度。 又过了很多年之后，素成了掌门夫人，不久之后又成了前代掌门夫人。 当年素与韩宝芝同嫁叶朝归的事情，虽然参与那场婚宴的人不多，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此事。而且，后来对于叶成的身份，更是引得所有人的好奇。整个天玄宗，所有都知道叶成他爹是谁，但没有人知道叶成他娘是谁。到底是韩宝芝的儿子？还是素的儿子？这事除了素和韩宝芝两人之外，恐怕再没谁知道了。 连叶成本人也不知道。 这也是叶朝归的临终遗言之一。 如今，素亦成了天玄宗内的老辈人物，是扛起天玄宗的一根支柱。虽说不如韩宝芝那般，以纯阳修为举足轻重。但身为返虚强者，素仍是极为重要。 这次娘娘岭大战，素亦来到了这里。 随着一道道白色莲花绽放，原本强大的神通威能，被彻底挡住，再也无法伤害郭丰丝毫。与此同时，一朵百丈方圆的巨大透明莲花，陡然在十余里外的天际绽放。 在天玄宗，素的名字，往往会和天玄宗老掌门之女、前代掌门夫人、叶成之母等身份联系在一起。至于其本身的强大，则少有人提及。 但在这一刻，郭丰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传闻当年的老一辈当中，叶朝归、荣多福、韩宝芝这三人，并称为天玄三杰。而素嫆嫣，虽然未曾被评价为天玄三杰之一，却可以和韩宝芝争雄。直到后来神魂本源受伤之后，才被拉下。 至于当年素为何没有被评为天玄三杰之一，则是因为另外三人除了修为超凡之外，在其他方面亦有擅长的地方。韩宝芝擅长炼丹，如今更是修真界有数的炼丹大宗师之一。荣多福精通各种机巧，同样不容小觑。至于叶朝归，更是精通修真百艺，就没有他不会的。因为这三个人实在是太过逆天，再加上很多人认为，素能够修为出众，是因为当年老掌门素满山不惜代价培养，所以才能让其如此强大，所以才没有将她评为三杰之一。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当年老掌门素满山，就这么一个独女，对素的保护近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在云莽天灾前，素不管走到哪里，身边几乎都会有返虚级的前辈暗中保护，这就注定素不可能有太多战绩，自然也就容易被人轻视了。 但此刻，当素真正出手之后，郭丰却瞬间明白，自己错的太离谱了。或者说，整个天玄宗都错的太离谱了。 能够和韩宝芝、荣多福平起平坐的存在，怎么可能弱了？ 随着那朵近乎透明的莲花绽放，在那朵透明莲花内部，一个恐怖的声音咆哮而出，如同天雷一般。 “想走？” 素冷笑一声，随即陡然身形消失，出现在数十里之外，然后一掌拍了下去。 在素挥出这一掌的同时，一座花海世界，陡然出现在其身后。有九色莲花，不断生灭，生生不息。随即直接镇压向这尊妖王。 “好一个莲海真君！”一个愤怒的声音，自花海深处传来，却又显得有些外强中干。“依仗宝物之力，无耻！” 素此时只是冷笑一声，干脆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与此同时，一道九色莲花，在素脚下由虚凝实。有九色光华，照耀当空，直接定住了这一方天地，彻底封住了这位妖王的去路。 天玄九色莲！ 如今已是上品道器。 天玄九色莲，原本是当年天玄宗一位返虚中期前辈的本命法宝。后来，这位前辈在临终之前，将这道本命法宝，送给了当时才只有化灵期修为的素，让素炼制成本命法宝。也正是因为这件法宝实在太过强大，所以让很多人误以为，素的强大，只不过是依仗法宝罢了。 再后来，素在云莽天灾之后，曾被两位妖王截杀，最后依仗此宝，逃出生天。之后便结识了卫易，发生了很多很多故事。后来叶朝归将素带回天玄宗之后，也将破损的九色莲再次修复。而叶朝归在临终之前，则是难得用自己的掌门身份，谋了一些私利。调动了不少门派资源，将九色莲提升为一件上品道器！ 上品道器，便是在整个天玄宗，都不多见。一般情况下，只有一位纯阳老祖，将一件法宝精心温养数百年之后，才可能孕育出一件上品道器来。光是其中的大道法则，就足以让很多返虚绝望。 一般的纯阳老祖，身上也就只有一件上品道器而已。 有一件上品道器护身，即便素无法再提升修为，自身战力依然不容小觑。便是对上一些返虚中期，都不落下风。 “若你有返虚中期的修为，或者及时发现我的存在，或许我今日还奈何不了你。但你不过是一个侥幸进阶返虚的蠢货，身上连一件道器都没有，老娘就依仗法宝之力欺负你，你不服？” 随着九色光华逐渐收敛，这位妖族返虚能够支撑的空间，也越来越少。一旦九色光华彻底合拢，这位返虚妖王，今日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位返虚妖王，此刻也是彻底没脾气了。 以他的手段，原本就是遇到一位返虚中期，其实也不怕。就算打不过，走还是没问题的。可偏偏刚刚为了刺杀郭丰，他已是全力出手。这次出手，不但让他的位置彻底暴露在素面前，而且在全力出手之后，更是恰好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而素又是以某种特殊手段，一直躲藏在旁，暴起出手之后，自然让这位妖族返虚瞬间被压制了。 天玄九色莲，攻防一体，最擅困杀敌人。整个九色莲张开之后，九色光华，每一道光华都是一种特殊大道，彼此之间更是可以组成一种玄妙阵法，彻底困死这尊妖王。 随着九色光华彻底合拢，素一指轻轻点出，秀口微张，吐出一个字。 “炼！” 九色莲花，顿时疯狂旋转，开始磨灭这尊妖王！ 这一刻，素立于九色莲花之上，身着宫装莲衣，如同天女。而那被镇压的妖王，则如同被天女镇压的邪祟一般。 后世传闻，有天女下凡，荡尽世间邪祟。 当如是。 …… 数万里之外，猿晔战部。 随着妖族四大主力战部，齐聚娘娘岭一线，猿晔兵团亦脱离的围困。然后与其他三大顶阶战部一起，同进同退，联手向娘娘岭一线逼近。 有了之前贸然挺进继而被困的教训，这一次，四大顶阶战部，没有任何一个再贸然行军。四大名将同进同退之下，恰似一座巍峨坤卢，直接压了过来。任何阴谋诡计，在这种绝对碾压面前，都没有任何用处。 当素出手镇压那位妖族返虚的时候，猿晔战部内，一个修为似乎不过只有七阶的普通大妖，陡然望向那座战场的方向。 “莲海真君？” “这倒是条大鱼。” “若是收拾了这条大鱼，能否将韩宝芝给引出来？不说杀掉韩宝芝，但凡能重创韩宝芝的话，也是大收获了。” 下一刻，这个只有七阶的大妖，陡然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竟是直接出现在猿晔帅部当中。与此同时，这名妖族体态面貌皆是大变。 猿啸琥。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当代族长！ 不知何时，竟已是亲身至此。然而在天玄宗的天机士推算结果当中，这位太虚金睛猿族长，眼下明明应该还在丽水一线，防备王虎臣率兵突袭。 “已经确定了，是莲海真君。”猿晔见到这位族长之后，正色道：“是夔牛妖王，前去狙杀丰字部主将郭丰，被莲海真君逮到了。夔牛真君本就是侥幸进阶的返虚，再加上被偷袭，如今万里之内，都没有返虚妖王能够沟过去援助，今日他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猿啸琥眼神微眯。 夔牛一族，乃是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附属族群，原本只是一个小族。但这些年来因为一直冲锋在前，敢当马前卒，也算为太虚金睛猿一族立下了不少功劳。所以，太虚金睛猿一族，之前便给了这一族一个进阶返虚的机会。原本这一族的族长，并无进阶返虚的能力。但在这次机缘巧合之下，竟是真的成功破境，成了一位妖王。 虽是妖王，但这种侥幸进阶返虚的妖王，自身战力其实还是有限的很，比不得那种真正靠自身进阶的妖王。 猿啸琥很清楚，对太虚金睛猿一族来说，夔牛王族并不是太过重要的力量，但却是他们对外表现态度的一个明证。毕竟，那些附属族群，也是需要给一些好处，才能真正出死力气卖命。若是此番夔牛妖王被杀，太虚金睛猿一族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难免要让大家失去很多信心。 “我去一趟吧！估计等我到了那边之后，夔牛妖王已经死了，肯定是就不下来。但若是能杀了莲海真君，逼韩宝芝出手，也不枉我提前露面了。” 猿啸琥身在猿晔战部，并且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不是随意为之，而是为了保护猿晔战部的安全。毕竟之前猯安平原一战，猿鞍山兵团便是输在了没有纯阳坐镇这一项上。当时若是有一位纯阳坐镇，猿鞍山就算战败，也不至于被打得全军覆没。 原本猿啸琥是打算，等猿晔兵团抵达娘娘岭，和天玄宗的主力开始交手之后，再显露自己的存在。但现在看来，一个莲海真君，已经足够他现身了。 刹那之间，猿啸琥陡然气息大变，由原本的七阶修为，瞬间恢复了纯阳修为。随即身化一道虹光，向战场方向赶去。 就在猿啸琥显露修为的刹那，天玄山上，那座天机大阵，亦捕捉到了猿啸琥的气息。 …… 娘娘岭帅部。 有个男人在得到天玄山方面的示警之后，先是给徐崤下达了一份近乎苛刻的军令，强令战场周围所有战部，马上放弃手头的敌人，务必赶往丰字部战场增援。 男人不指望这些普通战部，能够真正挡得住那位纯阳族长，他只求这些增援的出现，能够拖住猿啸琥哪怕只有片刻的功夫。 这一刻，男人忽然无比痛恨，之前坤卢山那边的事情。 若是他不曾丢失那道仙器传承，速度还能更快。 可惜，如今的卫易，失去了万劫塔的传承之后，卫易虽有四大宗师的战力，但在速度上却无异于寻常返虚。 对于卫易来说，素和其他宗门长辈，都截然不同。 若没有素，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苍灵府，只会是一个底层苦力。 叶成到底是不是素的亲子，卫易不知。但卫易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把素当成自己的亲娘一样看待！ 而且他知道，这个女人，大概是因为出身不凡的关系，不太会说话，更不大会表现自己的感情。即便多年来早已将卫易当成自己的儿子，但却从未表现过更多。 战场上。 当卫易抵达战场之时，只见到一朵巨大的血色莲花，绽放于天际。 下一瞬，一个有若天雷一般的怒吼，响彻天际。 “猿啸琥！” “你他x找死！” 第57章 血莲花开（下） 万里距离，对于一般的修者而言，那确实是一段长的不可想象的距离。但对于返虚高手来说，其实也就是盏茶功夫而已。 在得到宗门示警的时候，素其实有逃走的机会。但她知道，逃走的机会并不大。 往哪逃？ 因为在她得到示警的时候，猿啸琥与她的距离，已经只有数千里。身为妖族当代族长，猿啸琥自然有仙器传承在身，速度远超一般返虚。 若是向娘娘岭本部方向逃窜，恐怕还没有未回到娘娘岭一线，就已经被这位如今在妖族那边，隐隐已经号称妖族第二的纯阳妖圣追上，后果也就不用想了，自然是必死无疑。 娘娘岭一线，能够以一己之力，挡住这位纯阳妖圣的，也不过就只有两人而已。 一个是韩宝芝，另一个是卫易。 如今卫易并未显露身份，而是暗中隐藏，等待接下来给妖族送一份大礼。所以，卫易注定不能出手。至于韩宝芝，眼下同样被另外两位妖族纯阳牵制。一旦韩宝芝动了，后果极有可能会导致三位纯阳，联手前来围杀韩宝芝。到时候要么卫易出手解救，要么韩宝芝当场战死！ 不管哪一个结果，素都不愿意接受。 唯一的胜算，便是留在原地，依托战部之力固守。猿啸琥强则强矣，但却只是独自而来。只要素坚守在战部当中，猿啸琥不可能大开杀戒，杀穿千军万马，来取走素的性命。他若真是这样做了，素反倒会觉得十分开心。因为那样的话，猿啸琥势必会招来毁灭性的天劫。若是能以自己一命，换取猿啸琥这位纯阳族长的性命，素倒是真觉得值了！ “全员准备战斗！” 身为丰字部主将的郭丰，亦是在第一时间，组织战部开始进行防御。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丰字部虽然成功打掉了那支妖军战部，但自身亦是尚未惨重，损失极大。但此刻，所有人都没有选择，面对一位绝顶妖族纯阳，今日之后，丰字部能否还存在，都是一个大问题。 单以猿啸琥自身，自然不可能将整个丰字部数万战修杀绝。但这位顶尖妖圣，只要肯花些时间，足可以让大部分战修都失去战斗能力。尾随而来的妖族战部，便可轻易围杀丰字部。 就在丰字部刚刚组成军镇的同时，那个在妖族当中，已经隐隐只在雁宝之下的纯阳妖圣，到底还是来了。 一位身材高大的金发魁梧老人，一头金发格外醒目。若非事先知道他的身份，恐怕没谁会把他当做妖族对待。可就是这位老人，如今在妖族内部，已经隐隐仅次于雁宝，堪称妖族第二高手。 即便有天道压胜，这位纯阳妖圣，注定不可能杀光战场上的所有人。但只要给他一些时间，让这支战部所有战修，全部失去战力，根本不是问题。丰字部强则强矣，但终究只是一支普通战部。即便组成了战阵，有一位返虚居中协调，仍是不可能对一位纯阳造成太大伤害。 魁梧的金发老妖，随手一挥，手中多了一根长棍。 太虚金睛猿一族，大多喜欢使用棍类的法宝。 金发老妖一言不发。在出现的刹那之间，便开始直接冲杀向前，杀向前方重重战阵，直接开始凿阵。 “轰隆隆！” 无数晶炮声音传来，集中向这位金发老妖身边攻击，然而最终，却伤不到他分毫。随着这位太虚金睛猿族长，张开自身的神通法界，所有的晶炮威能，都被挡在了外面，根本不得寸进。 晶炮，只要数量够多，威能够大，可杀返虚之下的所有强者。如果杀不了，那只能说晶炮的数量不够多而已。但对于返虚之上，普通的返虚期，或许还可以依仗晶炮集群进攻灭杀。但再之上的强者，恐怕就力有未逮了。 “进攻！！！” 郭丰近乎疯狂一般怒吼，丰字部战修随即同时出手。数万道神通在素的进攻之下，合力杀向前方的猿啸琥。 “雕虫小技。” 猿啸琥轻蔑的看了前方一眼，甚至不曾躲闪，任由素指挥战部攻击。汹涌的神通洪流，顷刻间淹没了这片地域。 然而下一刻，猿啸琥却安然无恙的出现另一个方向，连衣角都没有被伤到。 幻术！ 素瞬间意识到，刚刚她引导神通洪流集中的，不过只是猿啸琥以幻术神通设置的一道残影罢了。太虚金睛猿一族，本就是以幻术神通独步天下，而作为这一族的族长，更是堪称在这一道上无敌当世！ 当世强者，猿啸琥若说自己在幻术领域屈居第二，那确实没谁敢称第一了。 若是素达到返虚后期，可以看破猿啸琥的手段，或许还能借助战部之力与之对敌。可如今，双方差距实在是太大，素连对方的手段都看不透，自然也不可能指挥战部，对猿啸琥产生任何威胁。 “莲海真君！” 一个悠悠然声音，陡然自高空传来，不知何时，猿啸琥竟是再次变换身形，出现在高空之上。下一刻，素下意识的向上望去，同时以神识捕捉这位妖族纯阳的位置。 但就在这一刻，却有一道微不可查的金光，划破天际。 坏了！ 素自是见多识广，瞬间便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之下，着了这位妖族纯阳的手段。 太虚幻境。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本命神通。 到了猿啸琥这等境界，这门手段，在他手中，已经堪称有造化之功了。 就在素刚刚意识到自己中了幻术的刹那，周遭天地陡然大变。原本狂暴的战场，竟是变成了一座青葱山谷。 不远处，有座小院，依然独立。 “师妹。”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从素身后传来。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素瞬间热泪盈眶。 下一刻，叶朝归自身后走来，笑吟吟的望向素。 “师父师娘在等着我们呢！走啊！” 顺着叶朝归望着的方向，素陡然看到，在前方那座小院当中，有两位老人正笑吟吟的望着她。 两位老人，和当年死在云莽天灾的时候，容貌一般无二。 明明知道这是假的，为何却想一直永远留在这里，直到死去？ 这一刻，素已是热泪盈眶。 明知是假的。 但眼前这些，却是素此生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一道清流陡然出现在素的心头，素知道，这是九色莲在自动护主，提醒她眼前这些，不过只是幻境。素自己也知道，但即便如此，她仍是渴望再多看一眼。 在破碎挣脱着幻境之前，素最终留恋的多看了一眼，然后笑容明媚若春光，望向叶朝归。 “大师兄，这一次，估计我是逃不了了。” “等我，我追了你几百年，都追不上你的脚步。但这一次，我总算可以先韩宝芝一步，去找你，去找我爹娘了。” …… 战场上。 就在素陷入幻境当中的刹那，猿啸琥已经同时行动了起来。 连素都已是如此，那些普通战修，如何能挡得住这位妖族纯阳的幻术神通？下一刻，便已是纷纷倒地。 整个丰字部，瞬间丧失了战斗能力。 在两族战场上，以往修者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想要破解这种手段，其实也十分简单。只要战部中修为最高的返虚强者，可以破开幻境，不被幻境所迷即可。至于其他战修，皆可封闭自身五感，只以神识听从上峰调配即可。 至于说像当下这种情况，便是在之前百年当中，亦不多见。作为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族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随意出现在两族战场上。但凡出现，势必也一定会有同等级的修者高手，前去对抗。 然而今日，这种最不该发生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 在整个丰字部倒地不起后，下一瞬，猿啸琥陡然出现在战部核心位置。 “区区一支甲字头战部，如何挡得住我？”猿啸琥冷眼瞥了眼旁边，道：“也算是名勇将，就送你痛快些上路吧！” 猿啸琥一指点出，一道光芒瞬间穿透郭丰识海。随后，这道光芒仍是不停，先后击中十余位丰字部战将的识海，才算罢休。 这十几人，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他们死了，丰字部也就算是彻底残了。 杀掉这十余名战将，猿啸琥连一息时间都没用上。然后，这位妖族顶尖纯阳，向前一步迈出，伸手掐住了素的脖子。 与此同时，素亦是刚刚从幻境当中，挣脱出来。但在素挣脱出来的刹那，已是晚了。在猿啸琥上前的刹那，猿啸琥早已凭借自身修为，强行封住了素全身的灵力。 “本想杀你引出煌炎，没想到却是钓到一条大鱼。”猿啸琥望向娘娘岭方向，正色道：“想不到，鱼龙岛主竟然也在这里。我现在可以确定，之前丽水防线崩溃，是你们天玄宗做的一个局了。卫易藏在娘娘岭一线，是想在关键时刻，给我们致命一击？” 说罢，猿啸琥又冷笑一声，道：“再有三百息时间，卫易就能赶到这里。可惜，这段时间，足够我杀了你，然后轻易遁走了。” “顺便提醒你，当年围攻天玄山一役，妖族方面围攻素满山的纯阳，有我一个。而且最关键的时候，正是我以幻术神通，干扰了你爹，所以他才会陨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爹死在我手里，这话倒也没错。” “真可惜啊！” 猿啸琥此刻也不再废话，已经彻底封住了素的灵力，接下来素只能任由他处置。原本在得知卫易出现的时候，猿啸琥曾有过一段犹豫，犹豫要不要把素劫持下来，当成人质，然后找机会伏杀卫易。若是能够干掉卫易的话，那这个结果，可要比干掉韩宝芝，还要价值更大。 可惜，猿啸琥最终还是决定，当场将素杀掉。围杀卫易，确实好处极大，但变数也极多。此番进攻娘娘岭，不是太虚金睛猿一族的任务，犯不上由他自身冒险。 下一瞬，猿啸琥已是一手发力，欲要直接捏爆素的灵体，将其灵体与神魂，一起泯灭。 然而，就在猿啸琥刚刚发力的刹那。原本已是被彻底封住灵力的素，周身陡然爆发起一股冲天灵压。一朵巨大的血色莲花，陡然绽放开来。 “是叶朝归给你留的手段？”猿啸琥嗤笑一声，随后竟是直接拎起身后的那根长棍，直接一棍砸来。 “若是叶朝归还在世，我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如今他亦故去，一道身后神通，如何挡得住我？” 一棍落下，血色莲花只是轻微摇动，并未破碎。但紧接着，便是千棍百棍，同时砸在这朵血色莲花上。 自开战以来，这位妖族纯阳族长，第一次全力以赴。 在绵绵不休的棍影之下，那朵血色莲花，终究开始开始逐渐崩溃了。 “猿啸琥！” “你他x找死！” 就在这朵血色莲花，已经被猿啸琥砸的彻底绽放，即将破碎的时候，一个暴怒声音，终于传来。但在这个声音传来的同时，猿啸琥依然不曾收手，继续猛砸身前的这朵血色莲花。 “砰！” 天地之间，一阵响彻天地的碎裂声，猛地传来。在这朵血色莲花破碎的刹那，猿啸琥一棍递出，直接砸在素的本命法相之上。 只一棍，素的本命法相，便被彻底砸碎。 在递出这一棍之后，猿啸琥也不管自己是否真的杀掉了素，直接掉头离开，疯狂逃走。与此同时，猿啸琥瞬间发出传讯，通知周围的各族纯阳，前来围杀卫易。 当卫易终于赶到这座战场的时候，只见到一朵已经破烂的九色莲花。 一如当年初见之时。 “师娘，没事！我来了！” 卫易并未马上去追击猿啸琥，而是瞬间开始施展凝聚真灵的法门，试图帮素重新凝聚真灵。在卫易的拼命施展下，原本已经即将溃散的法相，暂时停止了溃散。一个近乎虚幻的身影，出现在卫易面前。可即便卫易已是拼命，仍是无法阻止素的真灵消失。 “别费劲了，老娘不行了。” 最终，素只是淡淡一笑。 “这辈子，不亏了。可惜，没看到宗门大破妖族那天。” 已在弥留之际的女子，回顾自己的一生，忽然发现，自己这辈子似乎还是苦涩更多。 “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希望能甜点。” 素随即露出了此生最后一抹笑意，望向卫易。 “小子，两百年了，你都没叫过我一声娘。临死之前，叫我一声娘吧……” 这名一生苦涩更多的女子，终于还是没能听到，卫易叫出那一声娘。因为在这句话之后，素的真灵，便已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有悠悠清风吹过，吹散了这个女子的一生。 在她死后，年轻人才终于喊出了迟来的那个字，可惜，她注定听不到了。 战场上，年轻人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第58章 仙器残片 云莽大地上，两道虹光，一前一后，由北向南，疾掠而去。 对于身后紧紧追逐的卫易，猿啸琥并不是太过担心。 坤卢山之变后，虽然大家不知道坤卢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后来卫易的表现来看，大家都已猜到，卫易失去了专属于仙器传承者的天下极速。虽然战力无双，但速度确实只相当于一般的返虚。 既然速度远胜卫易，猿啸琥自然也就不怕无法逃脱。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和卫易拉开距离，逃出生天。 但他没有。 在此之前，猿啸琥已经传讯给其他几族，让所有已经进入云莽内线的妖族纯阳，全部来围杀卫易。 原本猿啸琥以为，自己杀了莲海真君之后，即便卫易有滔天怒火，也不敢追过来。要知道，当下这场大战当中，卫易既然隐藏在娘娘岭一线，那就一定意味着天玄宗对此有大布局。卫易的存在，肯定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而如果卫易来追杀他，一旦陷入妖族的围杀，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凡卫易胸有韬略，都不可能送死一样的前来杀他。 可眼下，卫易偏偏选择了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一路追杀他而来。 这反倒让猿啸琥觉得意外惊喜。 如果能够一战杀掉卫易，那接下来的娘娘岭一线，说不定也就不用打了，根本就是不攻自破。 就在这一人一妖，一追一逃之际。云莽各地，忽有几个强大存在，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直接向卫易的方向围杀而来。而当天玄宗方面，以天机术感知到这几尊强大存在的身份时，则更是瞬间惊怒。 “九清蝉一族和白山玄树一族的族长，也都在云莽战场内部，正向卫易的方向围杀过去。” 这是一个足以搅乱整个云莽战局的变数。 在此之前，天玄宗的高手们，也没有闲着，都在前线进行游走骚扰，牵制妖族的返虚高手。尤其是妖族纯阳级的存在，天玄宗更是盯紧了每一位纯阳级的存在，生怕他们带来什么变数。作为此方天地最顶尖的存在，任何一位纯阳，都绝对有能力直接改变一处战场的格局走向。如此顶尖的力量，天玄宗自然要慎之又慎，小心防备。 可眼下，妖族方面却以某种不知名的手段，骗过了天玄宗的探查。三大皇族的族长，竟然都被跟丢了！ 这意味着什么？ 丽水前线。 在得知这一系列变化的时候，荣胖子沉默了许久。身为掌门的他，竟是没有直接发作，而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荣胖子还主动拦下了打算前去增援的镜花真君。 “师姑，您现在去，无用。我师姐已经死了，就算您赶过去，您改变不了什么，反倒是浪费了多年来隐藏修为的辛苦。至于卫易，只要让他停下来，也未必会再出什么事情。” 在天玄宗内向来以性情冰冷的镜花真君，在被荣胖子拦下来之后，同样罕见大怒道：“嫆嫣死啦！你对得起你师父和你师兄？！荣多福，你这个掌门当得好啊！！” 面对镜花真君的责问，荣胖子没有任何辩解，痛苦之色亦是一闪而逝。身为掌门，荣胖子很清楚，当下谁都可以感情用事，唯有他这个掌门不行。 “正是因为师父和师兄，把天玄宗交到了我手里，所以我必须对整个天玄宗负责。师姑，您应该知道，现在我比谁都想过去报仇。” 冷静下来的镜花真君，终于不再冲动，冷冷看向荣胖子，道：“请掌门下令，接下来如何行事？” 荣胖子深吸一口气，随即抬手打出数道传讯法诀。 “既然事情有变，我们就提前行动吧。” “我已传令给王虎臣，让王虎臣指挥战部开战，我们去封死丽水一线！” 得到军令的镜花真君，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 …… 尽管已经多次得到宗门传讯示警，卫易仍是不肯放弃追逐。 他在赌。 赌猿啸琥找来几位妖族高手围杀他的时候，会主动停下，一起参与对他的围杀。 只要猿啸琥和他之间的距离，缩小到十里之内，他便有望以自己的手段，试着击杀这位纯阳族长。 无非是两败俱伤的事情。 在猿啸琥带着卫易兜圈子的同时，在其他三个不同的方向，各有一位强者围杀而来。 九清蝉一族族长，九清桃夭；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妖王殿首席长老，月鹿妖圣。 三大强者，再加上正在被卫易追杀的猿啸琥，分别代表了此番攻入云莽的四大势力，皆是妖族最顶尖的存在。 如果抛却雁宝不算的话，他们四个，其实就是妖族的真正巅峰。 随着这三位顶尖妖圣紧逼过来，卫易也不再追逐，手提一柄以藤字诀化出的木剑，与这三位妖圣隔空对峙。至于猿啸琥，同样也是去而复返，参与到围杀卫易的行列当中。 四大顶尖纯阳，围攻卫易。 这和先前丽水前线，卫易被几位妖族纯阳围杀不同。那一战，是天玄宗有意做的局，虽说卫易身处险境，可天玄宗依然在周围布置了很多帮手，防止出现意外。但这一次，却是一个真正的杀局。 “本想引出一个韩宝芝，没想到却引出了你这条大鱼？”猿啸琥嗤笑道：“你若是不追我，或许我们还拿你没办法。可如今，你还觉得你能逃出去？” 面对猿啸琥的嘲讽，卫易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冷望向猿啸琥，捕捉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灵气波动。 太虚金睛猿一族，最擅幻术，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而到了猿啸琥这等境界，更是将这一族的本命神通，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便是和同境高手对敌，也可凭幻术扰乱对方心智，至少可以做到隐藏自己的身形。 想杀猿啸琥，卫易只有一剑的机会。而且，他需要硬抗其他三大高手的合力攻击，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一旦失手，非但杀不了猿啸琥，卫易自己今日恐怕也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望着此刻孤立无援的卫易，没来由的，猿啸琥忽然感到一阵难得的畅快。 世人皆知，卫易乃是当世真正的无敌强者。若非这个大世太过特殊，放在其他任何时代，一个时代也未必能出一个。 如今，卫易、离景原、乐桓、玄平剑圣，加上妖族的雁宝，都是这样的存在。再之前的叶朝归，亦是如此。而上一个时代，修真界这边的顾飞鱼、郑当中，还有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以及活了两世的银月妖圣，皆是如此。 至于他猿啸琥，虽然也算是巅峰存在，却从来不曾名列其中。 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个时代，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今日却要陨落在自己手里？再往前推，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同样也是陨落在他与其他几位妖圣的围攻之下。一念及此，猿啸琥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念通达了许多。 即便自己此生无望证道，也无望成为这种真正的无敌存在，又如何？ 他们还不是要死在自己手里？ 这一刻，猿啸琥忽然发现，挡在自己面前多年的一道瓶颈，似乎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这道瓶颈，不是修为上的瓶颈，而是一种源自于心境上的束缚。 纵然当世无敌，还是要死在自己手上。 这样的他，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无敌？ 这一刻，猿啸琥仿佛也有了那种可以独自战遍天下群雄的狂傲心态，自身气势不断攀升，让人越发惊惧。 与此同时，另外三大强者，同时灵压暴涨。九清蝉族长九清桃夭头上，隐隐有一件大印虚影浮现而出。而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头上也隐隐有一棵七色小树出现。 仙器残片！ 当年咸安城仙战之后，天地间十四件极道仙兵，尽皆损毁。然而在损毁的同时，这十四件极道仙兵，其实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残片。比如天玄宗万劫塔的残片，如今便在卫易的二弟子谷梁丰身上，让其修为一路突飞猛进，俨然已成了这一代最强的年轻天才。至于其他各大势力，在那场仙战之后，其实也或多或少搜集到了自家的仙器残片。 虽是残片，但却拥有一部分仙位级的力量，仍是不容小觑。若是动用，用来杀一位纯阳，亦是足够了。不过，仙器残片这东西，只能使用一次。所以即便这些年大战连天，大家也很少会动用这东西。 然而今日，两位妖族族长，却同时动用了此物。 在两位妖族族长，动用仙器残片的同时，猿啸琥亦是一阵冷笑，随即身后一道宛若顶天立地的长棍虚影浮现，然后与猿啸琥手中的本命法宝相合，刹那间威能再次暴涨。 三件仙器残片，齐齐出动，只为围杀卫易。 至于那位出身妖王殿的月鹿妖圣，此时则是连连苦笑。妖王殿如今虽然势大，却并无仙器这种东西。不过，当下这位月鹿妖圣亦是双手一搓，一道圆环同样浮现而出。 卫易认得，这道圆环，是昔年那位银月妖圣的法宝。 银月妖圣，虽未真正证道，但却也像叶朝归一样，触及到了仙位的力量。至少在咸安城一战当中，他是真正的仙位。 “这个阵仗，杀你，够了吧？！” 猿啸琥抢先出手，一根长棍如同那巍峨坤卢，直接砸了下来。 世间公认，古来十四尊证道仙位，若论自身力之一字，尤以昔年的太虚仙尊最强。 “不对……” 就在这一棍刚刚落下的刹那，猿啸琥陡然心头生出一阵不妙。与此同时，在场之中年岁最高见识最多的白山桃夭，陡然以神识传音怒喝道：“快退！你挡不住卫易这一剑！” 退？ 在猿啸琥面前，此刻卫易只是犹如那蜀州初入剑道的小修，随意的向前递出了一剑。然而这一剑，在猿啸琥的感知当中，却似乎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只能拼着自己重伤，去硬接这一剑。 猿啸琥知道，自己若是退了，恐怕这辈子的心境也就彻底破了。以后别说是和卫易这样公认当世无敌的高手交战，便是一位普通的纯阳，自己也未必敢战了。而且猿啸琥更知道，若是可以退的话，他宁愿选择心境破损，也一定会选择退去。但问题是，只以眼下这一剑来说，自己躲得开吗？ 过往百年，卫易用自己在两族战场上的战绩证明，在他面前，所有纯阳之下的高手，也就是一招的事情。 或许今日，卫易可以继续证明，就算是纯阳强者，他同样一剑可杀。 生死关头，猿啸琥到底还是强行镇定下来，一棍继续向前，与卫易那柄木剑，狠狠撞击在一起。 地动山摇。 就在猿啸琥已是决心死战之时，他忽然发现，卫易这一剑，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竟是被他给硬接了下来。不过在刹那之间，猿啸琥便意识到卫易这一剑，为何会比他的感知弱了太多。 不是因为卫易不够强。 而是因为卫易在关键时刻，有所收手了。 因为在斩出这一剑的同时，另外三位顶尖强者，同时倾力向卫易杀去。一树、一印、一环，如三轮大日，直接砸向卫易。 如果卫易全力斩出这一剑，或许真能杀了猿啸琥。 但同时，卫易自己也是必死无疑。 关键时刻，卫易到底还是不愿与猿啸琥同归于尽，留下了许多气力，扛住另外三道攻击。 天地震颤，如洪钟大吕。 在这一瞬间，猿啸琥亦是本能的借着反震的力量，后退了百里不止。直到重新稳定身形之后，猿啸琥目光当中，才闪过一丝黯然。他知道，刚刚这一退，是自己的本能反应。这一退，他的心境也就彻底跌落了。 一日之间，先上后下，这种剧烈的心境起伏，让这位太虚金睛猿族长，神情有些黯然。 然而，就在他刚刚稳住身形的刹那。一尊没有任何气息的傀儡，陡然出现在他身后。 一拳打出。 恰好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的猿啸琥，被这一拳砸在后脑之上。再之后，这尊傀儡在刹那之间，便挥出了百拳千拳。 最终，猿啸琥被这尊傀儡一拳砸碎了头颅，同时捏爆了纯阳法相。 一代妖圣，就这样陨落于此。 第59章 得失 猿啸琥死了。 死得如此出乎意料。 明明躲过了卫易必杀的一剑，却仍是被偷袭死去。 这种事情，在以往的战场上，从未发生过。想偷袭一位顶尖纯阳？何其难也？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进阶返虚之后，和尘同光，道合天心。只要有返虚靠近自己的大道法域之内，便一定能察觉到。只有极少数逆天的手段，或许有可能屏蔽这种感知。但这种手段，放眼两座天下，都是有数的。 而当那尊傀儡浮现而出的时候，在场几名妖圣，都瞬间意识到，在背后偷袭的人到底是谁了。 原陵曹家家主，曹本熹。 曹本熹，怎么可能出现在云莽？要知道，曹家的另一位纯阳，宝羽老祖，如今正在星海前线那边，帮助天玄宗作战。而曹家名将曹若夫，眼下亦在云莽战场这边。所以，整个原陵修炼界，就只剩下了曹本熹一位纯阳级战力。曹本熹在这时离开原陵，势必会造成原陵界内极度空虚。难道他就不怕原陵遇袭？ “曹家主出现在这里，似乎也算正常。” 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最是年长，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想通了一切。 “我们确实忘了，曹家主你……是莲海真君的舅舅啊？” 在白山昱点破其中玄机之后，九清桃夭和月鹿妖圣，都瞬间恍然大悟。 他们这一代强者皆知，当年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娶了原陵曹家的嫡女，也就是如今曹家家族曹本熹的亲姐姐。素嫆嫣是素满山和这位曹家嫡女的女儿，那么曹本熹自然也就是素的亲舅舅！ 只不过，这些年素似乎从未和曹家有过任何走动，所以这段关系，也就渐渐被人忽略了。 随着曹本熹出现在战场上，白山昱、九清桃夭以及月鹿妖圣，开始逐渐靠拢。猿啸琥已经死了，虽说卫易刚刚已经被他们一击重伤。但三对二的局面下，恐怕仍是很难快速拿下。 一旦等到天玄宗的高手前来驰援，到时候他们想要走，恐怕反倒是困难了。 到底要不要继续险中求胜，找机会杀掉卫易，当下这三位妖圣也有些迟疑了。 眼下的卫易，自身灵压起伏不定，连平复自己的力量都做不到。刚刚卫易虽然留了些许力量，但硬抗三位顶尖纯阳联手一击，而且是以仙兵碎片倾力一击。换做一般的纯阳，恐怕早已灰飞烟灭。卫易虽然强撑了下来，但亦是折损严重，难有再战之力。 然而就在三位纯阳犹豫之时，随着各自得到新的传讯，脸色却忽然大变。 “天玄宗已经开始进攻丽水一线了。” “猿啸琥已死，太虚金睛猿一族势必不稳，丽水一线若是再没有我们坐镇，恐怕危矣。” “若是丽水一线封死，对我们几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 三位纯阳短暂交流过一番之后，终于还是退去。 相比在这里斩杀卫易，在他们眼中，显然还是丽水一线的安全更加重要。毕竟，一旦丽水一线出了问题，那便是整个妖族的大祸。就算他们杀了卫易，这笔买卖也赔到家了。 三位妖圣，就此离去。 卫易亦没有追赶。 若是现在他还有余力的话，将这三位妖圣拖在此地，显然是最好的选择。缺了这三位妖圣坐镇，天玄宗想要封死丽水一线，难度会骤减数倍。然而遗憾的是，即便卫易现在敢死战于此，仍是不可能拖住他们。 加上身旁的曹氏家主，一样不行。 “走吧……” 在这三位妖圣撤去之后，曹本熹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带着卫易返回娘娘岭一线。 …… 素的战死，引来了一系列连锁变化。 先是太虚金睛猿族长猿啸琥，截杀天玄宗的莲海真君，一战成功。而后鱼龙岛岛主卫易忽然现身，追杀猿啸琥十万里，却反被妖族几尊顶尖妖圣合围。就在关键时刻，原陵曹家家主曹本熹忽然出现，出手偷袭猿啸琥，一击干掉了这位太虚金睛猿族长，惊退了另外三位妖圣。 与此同时，天玄宗方面，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向丽水一线猛攻，企图封死妖军的退路。原本在四大顶阶战部，全部进入云莽腹地之后，丽水通道一线，便是有几族的族长，带领各族高手支撑。但之前卫易一战，天玄宗却骤然发现，几大势力的当家妖圣，竟然都不在丽水一线，而是已经逼近了娘娘岭。 那还等什么？ 突然暴起的天玄宗，一下子便展现出了极为震撼的战力。荣多福、囚蒙老祖、武火老祖、镜花老祖、延棺老祖，五位天玄宗纯阳，同时现身！与此同时，已经在修真界消失多年的白霜真君，亦是突然现身，而且竟然已是纯阳修为！ 镜花、延棺两位老祖，原本在各方的情报当中，都是返虚中期的修为。谁也没想到，这两位返虚老祖，如今早已跻身纯阳。再加上更让人出乎意料的白霜真君，总计六位纯阳，率领超过四十位返虚，一路直接横推过去。 天玄宗隐藏多年的底牌，一日之内，全部掀开，自然起到了决定胜负的作用。妖族方面，原本虽然也猜到天玄宗隐藏了许多力量，却没想到天玄宗会隐藏如此之多的力量！ 除了顶尖高手之外，战部方面，天玄宗更是隐藏了极多。早在这次大战开始之前，在丽水防线还没有被攻破之前，天玄宗便已经在沿线藏下了十六座大小不一的福地洞天，隐藏了七百多万精锐战部。一朝发动，海量的精锐战部，走出各座福地洞天。在王虎臣的指挥之下，一路势如破竹。 如果说，之前天玄宗隐藏的顶尖高手，只是勉强可以做到在战场上拉平双方的高端战力。那么王虎臣所率领的这支顶阶战部，就成了决定此战走向的真正胜负手！ 妖族方面，能够派出的四支顶阶战部，都已经深入云莽，进逼娘娘岭一线。十日之内，根本撤不回丽水一线。而这十日时间，对于天玄宗和妖族双方来说，便是真正的生死十日。 十日大战，血腥程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短短十日之内，天玄宗隐藏的数百万精锐，战死近半！就连王虎臣的亲卫战部，亦是在妖族高手不惜代价的猛攻之下，损失惨重。然而最终，天玄宗这边在第八天的黄昏之时，还是彻底打穿了妖族的后路。将整个丽水一线，彻底封锁了起来！ 之后的两天里，尽管丽水两岸的妖族，发疯一样的进行自杀式的攻击，仍是无法打破天玄宗方面的封锁线。没有顶阶战部作为中坚力量，想要打破这道封锁线，难如登天……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却都难以让卫易感到任何喜悦。 素死了。 死在他面前。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卫易当然知道，自己这次贸然出手，到底引来了多大的恶果。原本按照天玄宗的战略规划，需要等四大顶阶战部，彻底逼近娘娘岭一线之后，同时展开决战。王虎臣从背后截断归路，卫易再从正面挡住这四支顶阶战部。既可以做到战损最小，同时还能实现所有战略目标。 然而卫易贸然暴露，虽说惊出了几条大鱼，让天玄宗看清了妖族在丽水通道布置的虚实。但提前发动，却也让天玄宗的损失变大了太多。 这次截断妖族的归路，天玄宗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那数百万精锐，最多也就折损一两成，不会伤及根本。接下来不管是困死云莽界内的妖族，还是挡住妖族的增援，都游刃有余。但现在这样一来，不管丽水一线的力量，骤然变得单薄了许多。更要命的是，卫易本人在这一战当中，受伤严重！ 整个战局，都是围绕着卫易统领战部的时候，可以正面挡住妖族四大顶阶战部来制定的。然而现在，卫易自身受伤严重，即便勉强统领战部，当真还有胜算吗？ 若是娘娘岭一线守不住，天玄宗之前所有的布置，都等于白费了。已经进入云莽腹地的妖族，将会长驱直入，搅乱整个云莽。即便丽水一线挡得住妖族的进攻，一旦云莽后方被搅乱了，天玄宗这个局，一样等于是彻底的失败。 “如果我早一步赶到，哪怕只早到半柱香的功夫，师娘她或许就不必死了。” 返回娘娘岭帅部后，卫易心哀若死。而那位送他返回的曹氏家主，则是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帮助卫易稳固了一下伤势，这才停手。 “好些年以前，云莽天灾的时候，素丫头一直怪我这个舅舅，没全力来救天玄宗，所以才导致了她爹娘战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素丫头再没去过原陵，一直在躲着曹家人。” “当年的事情，谈不上对错。曹家有曹家的立场，此一时彼一时。或许，于私人情感来说，我确实有所亏欠。” 返回原陵之前，曹家家主曹本熹显得十分落寞。 当年没去参加天玄宗被围攻那一役，不是这位曹家家主不想，而是当时大离牵制了曹家。曹本熹不可能冒着让原陵遇袭的风险，前去天玄山参战。至于今日，曹本熹宁可冒着原陵遇袭的风险，也要拼死来援，结果却依然没能改变任何事情。 在这位老家主离去之时，卫易感觉，他的背影有些萧索，仿佛一下子就衰老了许多。 与这位曹氏家主同代的高手，如今在世的已经极少了。而这次的事情，则是让这位老人更加抱憾终身。 一个原陵曹氏家主，一个鱼龙岛岛主，号称修真界四大宗师之一。 可两人联手，却依然救不下素的性命。 数日之后，当卫易好不容易强行压下激荡的神力，勉强可以行动之后，身边却已是无一人陪伴。卫易知道，素的死绝不是结束。接下来或许还会有许多和他亲近的人死去，而且他或许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阻止不了。 “叔，还是不能领兵吗？” 在卫易出关之后，徐崤火速找了过来。然而当徐崤感知到卫易的伤势时，却不禁瞬间黯然。 “难。”卫易摇了摇头，道：“强行领兵，不是不可以。但最多也就只能凝聚十五万人的战部规模，再多就力有未逮了，恐怕很难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娘娘岭一线，如今战事如何？” 在被问及此事的时候，徐崤脸色越发难看。 “非常糟糕。如今四大顶阶战部，已经彻底舍弃了所有退路。原本我们觉得，这四支顶阶战部，或许会因为后路被切断的缘故，暂时后撤。若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压力会小很多。但现在看来，妖族是打算孤注一掷，把所有的底牌都压在这一战上面了。” “如今娘娘岭前线的外围防御，已经被彻底扫除干净。最多三天，三天之后，妖族精锐便会直接打到娘娘岭。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只能凭现有的防御工事，拼死抵抗了。” “挡不挡得住，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卫易再次叹了口气。之前去追杀猿啸琥，卫易并不后悔，但他的这次冲动之举，却几乎将整个天玄宗推到了今日这个危险的境地。 若是当日，卫易眼睁睁看着素被杀而不去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卫易去了之后，便是今日这样的结果。 “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 一座恢宏天门之外，周玉持剑而立。 他没想到，这座昔日他修行百年的世界，真正的核心之地，内部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如今周玉已经知道，昔年姚老头将他送入的这座世界，是上古时代，十二位至高神灵当中，那位执掌生命之道的主神所居住的世界。但进入这个之后，陆续展现在他面前的一些秘密，却让他尤为震撼。 周玉迈步走过这座恢宏天门，在其之后，是一座更加恢宏的神殿。 仿佛比整个世界都更大。 第60章 第四日 迈过这道恢宏天门之后，周玉宛若推开了一座全新的世界。 上古生命主神的传承神位，已落入他手。与此同时，其中隐藏的许多上古密辛，更是被周玉所瞬间所知。 所有的一切，都让周玉感到震撼。 天门之外的一路上，周玉斩杀了许多强横的灵元兽。这些灵元兽当中，蕴含了许多大道法则，让周玉的境界水涨船高。等到周玉站到天门之外的时候，他已是返虚后期巅峰。 在迈入天门这一边的时候，周玉瞬间跻身纯阳。 万年已降，恐怕再无其他人像周玉这样，如此快的跻身纯阳。一日之间，走过他人数百年的辛苦修行。 最终，在周玉面前，是一张巨大王座。这张王座，竟是由一棵树长成。周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坐了上去。在这一刹那，周玉已是继承了上古生命主神的传承。如果周玉愿意的话，这个大世，他同样有着证道之资。离开这里之后，周玉亦可与卫易、离景原等人，同世争锋。 “看来，这就是姚先生的后手了。” 在得到生命主宰的传承后，周玉忽然一阵苦笑。 “原来，即便我得到这传承，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能结束这一切的，只有卫易和离景原他们啊？” 主神位格传承，这已是真正的绝世机缘。但真正让周玉感到震撼的，却是这份位格当中，蕴藏的许多秘密。在继承了这份传承的同时，上古年间的所有秘密，周玉亦是尽皆知晓。 可惜，只要周玉未能证道，便注定不可能将这些秘密，说与他人。 “有了这份传承，卫易便可以生死合一，悟出真正的轮回之道了。”周玉此刻并无任何遗憾，反倒是目光炽热，“若是卫易可以证道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挽回所有遗憾。” “既如此，我便是舍了这证道的机会，又如何？” 一念及此，周玉便想离开这里，径直返回天玄宗。然而周玉刚刚走出不远，却又暂时停住，然后转身对身后的那张古树王座，微微鞠躬。 “万年前的恩恩怨怨，我虽然知道，但不会多说半句。既然是前辈那一代的事情，我们后人不会干预。我只是一个过客，前辈可以放心。” 在周玉说完这些之后，那尊原本是死物的王座，竟是仿似活物一般，点了点头。但周玉很快又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这一日，很多人发现，原本万年以来都不曾有半点波澜的临兰江，竟是渐起波澜，涛声依稀可闻。 但这一日之后，所有的波澜却都再次消失。整条临兰江，也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沿岸所有修者，都曾亲眼目睹了这一怪状，纷纷将其记录了下来。等到千百年之后，人们再从史书上读到这一事迹时，面对那波澜不惊的临兰江江水，便只当是桩怪谈罢了。 …… 全力划出一剑之后，一条通道出现在周玉面前。 这次短暂进入这座世界，周玉收获巨大。周玉亦知道，自己若是能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说不定便会得到更多机缘。比如天门之后，那座主神殿背后层层叠叠的神殿虚影。再比如那座主神殿内部，其他许多单独存在的奇异空间。周玉相信，里面一定也存在了很多顶级机缘。 可惜，周玉亦知道，他的时间不够。 在进入这座世界之前，范梧便曾提醒过他，明言此番进入这座世界，既是他此生最大的一场机缘，同时也是他最大的一场劫数。最好的选择，便是得到传承之后，尽早出来。若是贪图其中机缘，逗留其中的话，恐怕会有大难临头。 对此，周玉算不上全信，但也不得不信。反正这方世界当中，最珍贵的便数这传承，既然已经拿到手，其他的便也无所谓了。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周玉的心境，瞬间觉得通畅了很多。冥冥之中，又有许多因果因此而变动。 穿过这条空间通道后，周玉终于离开了这方世界。在周玉脱离通道的刹那，身后这条通道瞬间消失。便是周玉有心寻觅，都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而按照之前范梧所说，这亦是姚老头生前的布置，周玉此生也再无进入那座世界的可能。 不过，还没等周玉来得及感到遗憾，当他感知到周围环境的时候，却瞬间脸色大变。 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岭。即便周玉神识全力张开，仍是没有感知到尽头。更让周玉惊讶的是，天地之间的大道法则，竟是五行俱全！ 中州！ 这里是中州修炼界！ 天地之间，只有中州修炼界，是以土之大道为主，但同时又五行俱全。 自己怎么会来到中州？ 还没等周玉想明白这个问题，随着他神识扫过周围环境，周玉却瞬间脸色大变。 下一刻，周玉身形拔地而起，冲向数百里外的某座小山村。 这是一座近乎隐世的村子。 虽是村子，但其实村里人数不少，恐怕得有上千户人家。十分诡异的是，虽然这村子不满万人，村里却有两位周天境修士坐镇。 而且，这两位周天境，周玉还都很熟悉。 一道遁光落下，周玉落在村口，心情有些忐忑。因为不曾遮掩身形，周玉很快便被周围的村民发现。村民们见到周玉这张陌生面孔之后，更是极为意外。因为这座村子，多少年来，就从不曾有过外人到来。 在周玉现身的刹那，村里的两位周天境，亦是感受到周玉的特殊威压，心头大震，急忙来到村口。只是当这两名周天境，看清周玉的相貌之后，皆是瞬间呆若木鸡。 “两百年不见，你们都老了……” 周玉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虽然眼前之人，相貌已是和当年截然不同。但其身上的那种灵力气息，还是和当年一样，根本做不得假。 眼前这两人，一个叫周良，一个叫周济。 很多年以前，他们是周家庄最优秀的年轻族人，是周玉的族弟，更曾在卫易的店里做过很长时间的伙计。 只是眼下，两人都已是中年面貌，与当初的少年模样，截然不同。 两百年，匆匆过。 岁月无情。 不入周天，两百年的时间，足够一般修士化为尘埃。便是入了周天境，以他们的年岁，相对周天境修士的五百年寿元来说，也等同于寻常修士的半百之年了。也就是周玉，在进阶返虚之后，寿元暴增到千年，二百多岁的寿命，也就相当于是寻常修士二十多岁罢了，自然容貌没有任何变化。 “你……你真是玉哥儿？” 两个已是中年容貌的男人，在确认了周玉的身份之后，竟是瞬间喜极而泣！ 接下来，周玉被两人接入村子。期间所有见到周玉的村民，都好奇的打量着周玉这个外人。周玉也是入村之后，听两人介绍后才知道，原来如今村里的人，大都是当年周玉所熟悉的那些周家庄族人的后裔。若是论起辈分来，这些村民，多半得管周玉叫点什么。 “当年云道大战之后，姚先生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听姚先生的意思，这里昔年曾是他的家乡。村里至今还有一座宅院，是姚先生的故居。不过姚先生似乎使了手段，谁都进不去。” “当年我们那一代人，大多逝去了。不过，姚先生当年离开之前，曾施展过神通，将你的几个近亲封印起来，竟是可以不再衰老。姚先生说，有朝一日，等你回来的时候，让你自己去解开他们的封印。” “这座村子，姚先生似乎也使了某种手段，外人很难发现。只有我二人，才能自由出入这座村子。至于其他人，姚先生说哪怕是纯阳，也未必找得到。” “当年姚先生离开之前，姚先生说让我们在这里好好等着你，不要去参与外面的争斗。这些年我二人也曾出去过很多次，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陌生。多亏了可以隐居于此，要不然以这两百年来修真界的混乱，大家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我们也曾试着找过你，可惜多年以来，一直没听到过你的消息，后来也就不得不放弃了。” “……” 周玉当年自云道一役后，独自在那座小世界中修行了百年。后来到了鱼龙岛之后，又是以客卿身份存在。天玄宗对于他的身份，一直有所保密。如此，身在中州的两个周天境，自然也就不可能听说周玉的任何消息了。 在周良周济的带领下，周玉来到村内一座十分隐蔽的宅院。这座宅院外，被布设了阵法，阻挡外人进入。但周玉一眼便看出，这阵法十分简陋，应该是周良和周济两人，为了保护宅院里面的人布置，只是为了挡住其他村民进入而已。 在这座宅院内，周玉终于见到了那几个他朝思暮想多年的人。他的爹娘，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家人…… 十余位周玉的近亲，原本都处于沉睡状态当中。然而在周玉踏足这座院落的瞬间，这十几人身上的禁制，像是同时消失了一样，纷纷从沉睡中醒来。 “爹！” “娘！” “……” 这场时隔两百年之后的重逢，对于几个陷入沉睡当中的周家人来说，不过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当年被带到这座村子之后，他们便被姚老头封印了起来。所以，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两百年以前的那场云道大战当中。至于周玉，却是已经历经了两百年的风风雨雨，历经世事变迁。 在得知周玉如今已是当世最巅峰的纯阳强者，而且还在东海有了家室的时候，周家二老难免就更加喜出望外，只说一定要去东海看看，或者让周玉把人带过来，一定要一家人团聚才是。 这一刻，周玉无比满足。 他知道，自己所求的，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长生不死，证道飞升。更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或是万万人之上的高位。 他想要的，仅仅只是一家人团聚的温暖而已。 人间世事，白云苍狗。许多为之追求一生的事情，临死之前回头去看，或许也就只是那么一回事罢了。 “云莽那边，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解决。待到此番事了，我便带着家眷返回，隐居于此，不问世事如何。” 最终，在离开这座小山村之前，周玉目光凝重。 天地再大，却只有爹娘所在，才是来处。 …… 娘娘岭一线，已成了尸山血海。 尽管天玄宗已经倾尽全力，对妖族进行阻击。李虎和曹若夫所辖的东西两线，更是主动出击，骚扰妖族的后方。然而妖族这一次，却选择了孤注一掷，直接以所有主力，强攻娘娘岭一线。打算直接冲破娘娘岭一线，以此破局。 双方的成败生死，都聚集在娘娘岭一线，战事之惨烈，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十六道隘口，已经全部被妖族主力军团阻塞。如潮水一般的兽群，发了疯一样的冲击要塞关卡。一支战部拉上去，连半日时间都撑不下来，便会损失大半。南字一脉的所有封号真人，更是全部被调去守那十六座隘口。封号真人，战力未必逊色普通返虚太多，却可以无视天道压胜，可以肆意对底层妖族出手。但这样的做法，也只能是扬汤止沸而已。 短短两日时间，南字一脉的十余位封号真人，全部战死于娘娘岭隘口外。 死前无一人退后。 封号真人死绝了，周天境后期跟上。 即便明知是送死，大家仍是拼命往战场上去冲。 至于南字一脉的返虚高手，则是全部坐镇于战部内，负责协调战部，固守隘口。仗打到这个份上，返虚高手以一己之力干掉对方的一两个高手，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唯有固守隘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即便如此，在经过三日的大战之后，娘娘岭一线，已是摇摇欲坠。 没有人知道，娘娘岭防线，是否还能撑到第四天黄昏。因为那四大顶阶战部，虽然被打退了数次，却无伤根本。一旦这四大顶阶战部，选择某座隘口进行集团猛攻的话。即便是作为主帅的徐崤，也没有任何守住的把握。 在这三天当中，卫易始终没有出手，甚至没有去统领战部。 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办法。 妖族方面，此战调动了六位纯阳，在暗中盯着他和韩宝芝。之前三日，这六位妖圣都不曾出手。一旦他和韩宝芝下场，这六位妖圣也会同时下场，到时候情况只会更糟。 真的到了绝境了吗？ 黑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第四天的黎明，已经近在眼前。天玄宗的所有返虚，皆已做好了准备。一旦某座隘口被攻破，他们当即会以己身引来天劫，尽可能的为宗门多争取一些时间。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由北向南，赶赴娘娘岭。 当这道流光落入娘娘岭一线的时候，卫易和韩宝芝，以及所有驻守在此地的返虚，皆是大惊失色。 纯阳！ 当此大战之际，竟有一位纯阳前来！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的感知当中，这名纯阳，恰是不久之前还是返虚中期修为的周玉！ “幸不辱命！” 在见到卫易的瞬间，周玉微微皱眉。他没有想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卫易竟然会伤的这么严重。周玉忽然恍然大悟，也许，范梧所说的大劫，便是指这个了。 若是他再晚回来半日，结果会如何，恐怕都难以想象。 与此同时，周玉轻轻抬手，将一道光团排入卫易体内，快到卫易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这道光团入体的刹那，卫易陡然气息大变，有黑白两色气息，围绕卫易周转不息！ 一道庞大灵压，冲天而起。 第61章 一夫当关 生与死。 亘古以来，便是相互对立，但又相互依存的两面。 自修者存在以来，生死便一直是无数修者，想要去堪破的至高难题。生与死，到底存在哪些意义？如何才能超脱于生死之外？生死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所有的这些，无数年来，曾有无数的天才人杰，穷尽一生，想要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最终真正有所得者，其实寥寥无几。 毕竟，整个修真界历史上，真正做到长生不死，超脱天外的，也就那么九人而已。 越是修为高深，卫易便越是觉得，生死之间蕴含了无穷的玄奥。昔年修为低弱时，在卫易眼中，生便是生，死便是死。可随着他修为日渐高深，到了今日天下绝巅的层次后，却反倒觉得越发难以看清其中的玄妙。 尤其是卫易自悟轮回一道后，更是产生了极多的困惑。在卫易的眼中，生与死是完全对立的两面，但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本是一体。这其中的联系越多，卫易的困惑也就越多。以他的能力和见识，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卫易曾想过，以死亡大道为基础，悟出了轮回之道后，再以轮回之道为桥梁，反向领悟生命之道。这些年在这条路上，卫易一直有所进步。然而这条路本身，却让卫易觉得根本看不到尽头。仿佛卫易穷尽一生，也根本无法真正走到尽头一样。 昔日曾有先贤直言：生死之间，一线之隔，天地之差，有大玄妙。卫易现在是真的明白，这其中到底有多么深奥了。 万年已降，从未有人真正同时参透过生死之道。而且，上古年间，生死之道也是分别由两位主神，分别掌控，并无一人可以真正同时悟通生死两种大道。 然而今日，生命之道的奥妙，却尽数被展现在卫易面前。 在周玉将那道生命主宰神位的光芒，打入卫易识海的刹那，生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似一瞬间开始自动推演。所有的一切，都直白展现在卫易面前。而那个最终的死之极尽，那条轮回之路尽头的结果，也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卫易面前。 刹那之间，生命之道，在卫易面前，已经再无任何秘密。 这便是生命。 这便是死亡。 昔年卫易得到死亡主神位的时候，见识太低。想要悟透死亡神位传承，卫易花了上百年的时间。但如今，卫易亦是悟透了死亡之道，以轮回之法，反向悟透生命之道，便显得轻而易举了。 更关键的是，卫易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他所缺失的，到底是什么了。 如果说，生死皆是结果，那么轮回便是其中的过程。 这便是卫易独特的大道。 轮回之道，从这一刻开始，在卫易面前，再无秘密可言。 与此同时，卫易也明悟了一件事：天地之间，万般大道，其实都可以归结为一。这一条真正的大道，其实才是大道本来的样子。真正的大道，只可意会，不可言明。世人所领悟的道，就好比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那巍峨坤卢，看到的结果也不尽相同。 而所谓的证道，便是以自己构造出来的体系，尽可能真实的去描述这座大道之山的相貌。因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看到的结果会截然不同。可能是刀，可能是剑，可能是五行，可能是生死，可能是轮回。这道所谓的大道，并无高下之分，只不过是从不同的角度，去以自己的方式，来描述那个‘一’罢了。 至于证道，便是以自己的这个体系，去接受老天爷的检验。只要过了老天爷这一关，以后老天爷便会将这种体系，当做是展示给后人的一个教科书。这便是以往历史上的九尊仙位，所做过的事情。 至于再往后，或许是要学会如何使用这个体系，也可能是让自己的这本书，更近似于那个真正的‘一’。不过，那是仙位之后的事情，到底如何，恐怕只有跻身仙位之后，才能真正窥得其中奥妙了。 等到卫易再次睁开眼睛，天边已浮现一抹鱼肚白。 夜尽，天明。 在卫易重新睁眼的这一刹那，卫易原本通天的灵压，迅速收敛。只是那象征着生死的黑白二气，却并未彻底散去。最终，卫易满头长发，一半乌黑，一半雪白，分明如此。 “如何？” 始终守候在一旁的周玉，连忙开口询问。此刻在卫易身边，再无他人。因为在刚刚卫易显露出庞大灵压的那一刻，妖族已经察觉到了这些变化，提前发动了攻势。四大顶阶妖族战部，已经开始合拢，开始冲击娘娘岭一线的防线。所以天玄宗的那些高手，也早就前去支援抵挡。至于周玉，则是留下来替卫易护道，以防不测。 “明白了很多东西。” 卫易目光重新恢复清明后，望向周玉，道：“之前不曾悟通生命之道，所以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但现在，倒是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了。” 卫易缓缓伸出手，一道混沌光芒浮现而出。在这一刻，周玉仿佛看到了一个世界的生灭。从诞生到毁灭，尽皆展现在他面前。 “若是我能证道，建立起真正完整的轮回体系，说不定可以为这些故去之人，建立庙宇。然后以众生愿力，重新聚回他们的真灵，让他们死而复生……” 这一刻，卫易的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不管是之前的生命主神之位的传承，还是轮回之道的彻底完善，都比不上这一点更让卫易感到兴奋。 素死了。 但若是卫易接下来可以证道，可以重定天道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帮素唤回真灵，让素重新再活一世！ 虽然不是真正的长生，但若是能再活一世的话，便可以弥补所有的遗憾了。 “走吧！我们去打赢这一仗！然后灭了妖族！待我证道之后，我将结束所有这一切！” 这一刻，卫易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念头。 他要证道！ 只要证道，便可挽回所有的遗憾！ …… 战场上，徐崤亲率刚刚恢复建制的十二万徐字部，死守苇蒲关。 先前猯安平原一战，原本战力完整的十四万徐字部，为了吃掉猿鞍山战部，并未全力以赴。以徐崤如今的统帅能力，最多可以统领十八万徐字部作战。不过，先前猯安平原那一战，若是徐崤真的带上满编的十八万徐字部，恐怕猿鞍山就绝不会和他正面交锋，更不会倾尽一切和他死战。若是那样的话，结果反倒是最差。 而在那一战当中，徐崤以十万徐字部精锐作为代价，最终吃掉了猿鞍山主力。战后徐崤手上虽然只剩下不到四万主力，但还有之前徐崤藏起来的四万精锐，迅速补充，所以一下子就又变成了八万兵力。 在接下来的几日，徐崤不断从后方抽调补给兵员，又抽了四万，补充到徐字部当中，如此才形成了今日的十二万徐字部。以徐崤的领兵能力，这当然没有达到极限。若是再补充六万兵力，才恰好够徐崤发挥出自己的极限战力来。但问题是，之前那四万补充兵员，已经严重拉低了徐字部的集体作战能力。若是再拉来六万，兵力是够了，但徐崤想要从容指挥这支战部，难度就大了太多，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做不到。 一支真正的顶阶战部，不光考验战将和下面战修的个人素质，更依赖于他们的配合。像这些补充兵员，他们没有接受过徐字部的训练，贸然加入，反倒会拖后腿。 所以最终，徐崤便只能率领这十二万徐字部，亲自镇守着苇蒲关。 娘娘岭十六座隘口当中，数这苇蒲关最为难守，因为关卡跨越太大，足有三百里之遥。整个娘娘岭，其实是由无数大大小小的峰峦汇集而成。七阶以上的大妖，想要翻越这些峰峦，其实并不是难事。而这次天玄宗以此阻截的，也不是这些高手，而是那些妖军主力兵团。 那些大规模的妖军，想要通过娘娘岭一线，去翻越那层层叠叠的山峦，显然是不现实的。便是那些天生会飞行的鸟类妖族，绝大多数也飞不过去，因为实在是太高了。想要让大规模兵团穿过这一线，便只能走十六道较为平缓的通道，也就是天玄宗这次重点防御的十六座隘口。 徐崤守得，是最难守得一座。 既是因为苇蒲关最宽，需要承受的压力最大。同时也是因为妖族方面，将苇蒲关当成了主攻方向！从妖族的角度来说，唯有攻破了苇蒲关，占据了数百里宽的通道，才好让后面的大规模妖军通过。 前来进攻苇蒲关的，是两支名将兵团。一个是之前被围的猿晔兵团，另一个是九清蝉一族的名将，九清芒所率领的主力战部。 以一支建制不全的残破战部，硬抗两大妖族名将的合力攻击，而且还不能放过任何一支大规模妖军过关，这便是徐崤面对的恶劣局面。 鲜血，染红了整座战场。 狂暴的灵气潮汐，席卷整座苇蒲关外。 但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都没有任何一方退后，都在拼了命的死战。 之前的几场接触战的当中，徐崤虽然已经做好了在苇蒲关这边，依仗防线硬抗妖族进攻的打算。但当妖族真正开始进攻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低估了妖族的决心。实际上，这一战妖族方面，也没有任何留手的打算。两大名将，更是已经做好了麾下战部战死大半的觉悟，宁死也要打通苇蒲关。 于是这座之前天玄宗拼命抢工建造的关隘，很快就被两位名将撕了个稀里哗啦。就连天玄宗在山顶制高点建造许多晶炮阵地，也被妖族以高手突围的形式，一座座拔掉。 从两大妖族名将开始进攻开始，短短两个时辰，苇蒲关便被摧毁的不成样子。于是接下来，徐崤便只能率领十二万徐字部残余，以血肉之躯，对抗妖族潮水般的进攻。 只有死战，没有后退。 等到苇蒲关的所有前沿禁制，已经被彻底摧毁的时候，天边终于大亮。然而徐崤的心头，却反倒变得更加沉重。 拥有他这位名将戍守的苇蒲关，都已打到这个惨状。那么，另外两大妖族顶阶兵团进攻的方向，又该是怎样一副局面？ 守不住了…… 徐崤很清楚，以眼下的战局来看，最多再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妖族就能全线撕破徐字部的防线，彻底打通苇蒲关通道。这不是徐字部想不想守的问题，更不是徐崤虎躯一震，大喊一声‘老子一定要守住’就能挡住妖族的事情！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些都是徒劳的。 一旦苇蒲关被打通，作为整个云莽战局的制定者，他徐崤就是真正的千古罪人！ 恰在此时，有一道虹光自天边而来，落入苇蒲关战场上。 是周玉。 在感知到周玉到来的刹那，徐崤猛然瞪大双眼，满是惊恐之色。 他不知道，为何之前原本是返虚中期修为的周玉，此刻会以纯阳修为，出现在这里。 但他知道，单凭一个纯阳，不管个人战力如何强横，都不可能改变整个战局。唯一的办法，或许便是周玉自己亲手杀戮大量妖族，自行引来天劫！ 面对两大顶阶战部的攻击，便是一般返虚引来的天劫，都未必挡得住他们。但若是一位纯阳以自身为饵，引来纯阳天劫的话，确实可以挡住妖族足够的时间。 战场上，当周玉抵达的刹那，他开始对普通妖族出手。在纯阳之威的震慑下，大片的妖族根本没有反击的勇气，刹那之间，便化作了齑粉。 徐崤痛苦的睁大眼睛，同时指挥战部，开始后撤。 可令他意外的是，随着周玉放开全部手脚，全力杀戮妖族，天上依然清清白白，根本没有半点劫云出现。 是幻觉吗？ 徐崤难以置信的看着远处战场上的周玉，露出了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不知道，周玉是如何做到这一点，如何才能以一己之力，屠杀妖族却不引来天道压胜。但他知道，这样的周玉，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战场上，攻守之势，瞬间调转。 一夫当关！ 第62章 兵 在徐崤的整个作战计划当中，卫易的存在，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之所以徐崤先前敢隐藏自身实力，宁愿拼掉十万徐字部主力，也要引妖族所有主力到娘娘岭一线，就是因为卫易的存在。 按照徐崤的布置，整个计划，有三个点最为关键。一是彻底封死丽水一线，截断妖族主力的退路。二是守住娘娘岭一线，让妖族无法殃及云莽内地。第三，便是由卫易亲自领兵，在战场上正面击溃所有妖族主力兵团！ 最后一步，便是整个娘娘岭攻防战的真正核心。 卫易的战将水平，其实相当有限。如果拿掉他的修为，单以他的战将水平而论，恐怕最多也就只相当于一个乙字头战部的统领。这种战将水平，若是放到徐字部当中，连统领一曲战修都不够格。 然而，抛却战将水平之外，卫易却拥有一个让徐崤这等名将，都觉得无比羡慕的巨大优势。 兵字诀。 卫易的九大天赋神通之一。 卫易昔年走上神力之路后，从一阶到九阶，每次进阶都会得到一种新的天赋神通。至于为何会如此，卫易至今其实也不太明白，只能归结于大道玄妙。九种天赋神通，分别被卫易命名为藤、爆、翼、生、音、毒、瞳、兵、祭九字诀。 越是修为高深，卫易便越是发现，这九种天赋神通的匪夷所思。 比如藤字诀，这是卫易昔年所得的第一种天赋神通。这种神通，便是以神力孕育藤蔓，借助藤蔓杀敌。在修真界，像这类的神通，其实并不在少数。以如今卫易的境界，更是可以随意创造出来。 但真实的藤字诀，其实并非如此简单。 卫易这些年其实花了不少时间，来钻研藤字诀的本质。随着卫易钻研越深，卫易渐渐发现，藤字诀和他所有已知的类似神通，都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其他神通，皆是以己身力量，去催发外物。比如当年卫易修行过的千丝炎火术，需要先以己身灵力去温养灵种，然后在战斗时瞬间激发。然而藤字诀，却是直接由卫易的神力所演化！ 更直白一点来说，就是以卫易自己的神力，直接显化成某种真实的物质。 这其实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其他几字诀，同样亦是如此。爆字诀仔细钻研下去，直指力量本质，卫易至今都弄不明白，为何爆字诀能够强行燃烧神力，提升战力。翼字诀则是直指速度本质，音字诀直指神魂本质，瞳字诀可窥视未来……总之，卫易的几种天赋神通，皆是匪夷所思的不像话！ 即便以卫易如今的境界，也难以真正堪破其中任意一门的玄机。 而在这其中，前面得到的六种天赋神通，都可以应用于战斗当中。但后面的三种，则相对隐蔽。瞳字诀每十年才能施展一次，自不用说。祭字诀主祭祀，卫易可以通过祭字诀，接受所有信徒的祭祀，反哺信徒，收集信仰，以及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用处，皆是妙不可言。 至于兵字诀，卫易这些年则从未真正在世人面前显露过。之前两族战场上的百年大战，偶尔由卫易亲自出手，卫易也从没用过这门手段。 这是卫易真正的底牌之一。 兵字诀的作用，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融合其他人的神力为己用。卫易的修为越高，能够调动的战修数量就越多。 在天玄宗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卫易掌有兵字诀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而在这极少数人当中，更是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卫易能够统领的战修数量的极限。 四十九万人！ 在卫易跻身纯阳之后，卫易能够同时统领的战修数量，达到了四十九万人的恐怖层次！ 四十九万人，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在咸安城仙战之前，天底下所有顶尖名将，能够统领的战部规模，也就是十万出头而已。后来随着天道压制减弱，战将可以跻身返虚，名将的领兵数量，也在迅速提升。但即便如此，当世所有名将，领兵数量也就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 像当年的叶朝归，才情逆天，自身修为达到了纯阳极限，也就只能统领三十万人而已。靠着这支三十万人的战部，叶朝归独自便打穿了整个东海妖盟。 那么，统领四十九万人的卫易，到底又该是何等威势呢？ 没有人知道。 在此之前，天玄宗也从未做过任何试验。不是不想，委实是动静太大，不可能不被注意到。一旦试验，肯定会闹出惊天的动静，这张底牌也势必要暴露，这样意义不大。 但毫无疑问，统领四十九万人的卫易，将会强大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三十万人，便可以打穿整个东海妖盟，轻松碾压东海妖盟的名将战部。那么四十九万人，在云莽战场上，正面碾压那四支妖族顶阶战部，自然也不成问题。 娘娘岭一线之后。 随着卫易打开那座准备好很久的大型洞天世界，早已在里面等候了很久的鱼龙岛精锐，瞬间走出了这座洞天。 四十九万神力精锐。 即便刚刚娘娘岭一线，已经摇摇欲坠，被打得接近崩溃，徐崤依然不曾动用他们半个人！ 一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是鱼龙岛一脉最后的一部分精锐，是徐崤留给鱼龙岛一脉的香火。二是因为这些人大多年纪不大，不曾接受过太多战部训练。再加上个人修为有限，就算拉到前线去，也是炮灰。第三，便是因为这些人藏在此地的根本原因，便是为了这一刻，由卫易来统领他们。 “结阵！” 在海量的战修走出这座洞天世界的同时，卫易轻轻开口，声音却传遍的方圆百里，让每一位神力修者，都听的清清楚楚。与此同时，卫易忽然双手捏出一个古怪的手印，一座无比巨大的法阵，以卫易为中心，瞬间出现在这百里大地之上。 这座无比巨大的法阵，全部是以卫易自身的神力勾勒而出。在这座巨大的法阵内部，四十九三千八百六十一个节点，浮现而出。这些节点之间，彼此皆有联系，当所有的节点联系在一起之后，这座巨大阵法的玄妙，便超出了想象的迹象。 在卫易刚刚进阶返虚之后，能够勾勒出的节点，也就只有数万而已。即便能够以这阵法，将数万战修完美统辖在一起，整体力量也就只相当于一位纯阳而已。战阵这东西，参与的战修越多，力量增长的振幅便越大。十万人看似比五万人多两倍，但真正在战场上，一支十万人的战部，至少要十支以上的五万人战部，才能正面抗衡。 随着这些节点显现而出，每一名战修，都瞬间感知到自己应该占据的节点。然后，随着这些战修一个个站在自己的战阵节点之上，并且将自己神力全力释放，融入这座战阵。一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压，骤然爆发出来。 不是返虚，不是纯阳。 而是一种专属于战部整体，才能散发出来的恐怖压力。 好强大啊…… 当最后一名战修，进入自己的节点之后，居于中央位置的卫易，可以轻易感知到，这座战阵到底有多么恐怖的力量。饶是卫易如今已经是纯阳极限，个人战力当世无匹，想要真正控制这股力量，仍是十分困难。 这一刻，卫易忽然产生一种明悟。 在卫易所知的有关上古年间的诸多事迹当中，一直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上古时代，十二位至高主神，每一位皆相当于是后世的仙位，举世无双。为何大离皇祖还能以一己之力，推翻众神的王座？以一敌十二，最终却依然成功开创了修真时代？ 或者，答案就在这里了。 量变，可以引起质变。 一两个化灵期修士，战力可以忽略不计。可若是几十位甚至上百位化灵，组成战阵，便有可能与周天境抗衡。若是数万化灵修士，在一位名将级战将的统领下，则可与返虚乃至纯阳抗衡。 若是战修的数量更多一些，比如百万甚至更多，然后再由一尊仙位统辖，又该是何等力量？ “起阵！” 随着卫易一声令下，所有入阵战修，开始不遗余力的释放自己的神力。依仗兵字诀，卫易可以轻易将所有信徒的神力，都凝聚起来。而且，每一个身处战阵之内的信徒，在卫易的感知当中，都可以如臂驱使。 此刻的卫易，就好像是多出了四十九万只手，可以随心而动。 这正是无数战将，追求的至高境界。 随着战阵开始运行，大地之上，一片光芒闪过，一座高逾千里的巨大战阵法相，凭空显现。这座巨大战阵的表象，竟是与卫易的本人一般无二。更让卫易匪夷所思的是，在这座战阵法相显化出来之后，卫易仿佛觉得，每一个战修所在的节点，都可以对应他体内的一处穴道。 且放手厮杀一番，如何？ 在卫易的控制下，这尊高逾千里的巨大法相，一步便可跨越数百里。百息之后，这尊恐怖的战阵巨人，便跨过了娘娘岭一线的层层山峦，来到战场当中。 “这……” “这不可能啊……” 在卫易出现的刹那，战场上所有见到这座战阵巨人的妖族，都陷入了呆滞。 不可力敌。 这种庞大，这种威压，这种仿佛来源于心灵最深处的恐惧，都在告诉他们，在这座巨人出现之后，整座战场的胜负，已经再没了任何悬念。他们能做的，便只有逃跑而已。 “轰隆隆！” 当这座战阵巨人，一脚落地之后。落足之处，数十里内的妖族，全部被一脚踩死，连逃都来不及。 “剑来！” 这尊战阵巨人，忽然一声怒吼，响彻整片大地。在这一声惊雷响起的刹那，在这尊巨人手边，有无数藤蔓凭空出现，迅速交织成一柄无比巨大的藤剑。 世间，怎会有如此大的剑？寻常山峰，在这一剑面前，简直就如同路边的小石头而已。 而当这战阵巨人，手持这柄大过无数山岳的巨剑，向前挥斩。一支强大的妖军战部，超过八万名妖族战修，连眨眼之间都没有支撑住，便瞬间灰飞烟灭。 然后，这尊巨人，也不再去管战场上剩下的妖族。直接迈动巨足，向远方走去。那些残余的妖族，就仿佛是路边蝼蚁，连让这尊巨人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胜负已分。 在那支主力妖军战部被消灭后，剩下的妖族，早已溃不成军。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其实只不过是修者这边的屠杀而已。 …… “撤吧……” 当猿晔最终下达这个艰难命令的时候，那股支撑他战斗多年的气，仿佛瞬间就泄掉了。 猿晔知道，这股心气泄掉之后，恐怕此生他都无法再克服这种恐惧。 但他没有办法。 近在眼前的苇蒲关，尽管所有禁制都已经被他撕的粉碎，脆弱如纸。只要再给他半个时辰，他便能强行打穿这条通道，让妖族直入云莽腹地。 可这一线之隔，终究会成为他过不去的天堑。 不得不撤。 再不撤，整个猿晔战部，说不定都会被就地消灭！ 对于那尊恐怖巨人，猿晔只是通过情报，便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他麾下的猿晔兵团，绝对无法扛住这股恐怖的力量。若是硬抗的话，整个猿晔战部，今日一定会就此从世间消失。 绝对不能力敌。 可这次若是退了，妖族当真还有机会，再攻破娘娘岭一线？ 这个问题，猿晔也不知道答案。 猿晔更不知道，天玄宗怎么就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这样一股足以决定整座战场走向的力量？在以往的历史上，两座天下，也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毁灭性的打击力量。就算是当年的叶朝归，统领三十万精锐战部，也绝没有这样的声势。 在猿晔兵团撤去的同时，同时进攻苇蒲关的九清芒兵团，也开始后撤。在这两大顶阶战部后撤的时候，已是杀到癫狂的周玉，并未再追击，而是退回苇蒲关一线，保护徐崤的安全。 红日当空。 望着妖军战部后撤的身影，徐崤缓缓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娘娘岭，终究还是守住了！ 第63章 尊我为妖皇 一尊堪称无敌的战争巨人，来回奔跑在娘娘岭一线。就好似一个壮汉，闯进了蚂蚁窝里，然后开始随意踩踏，踩死无数蚂蚁。 尽管这尊巨人，注定不可能出现在娘娘岭一线的每一处，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防住所有妖族进攻。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威慑。尤其是当妖族方面，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办法的时候，在这尊巨人面前，除了撤退，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只要无法解决这尊战争巨人，妖族便不可能再对娘娘岭一线，发起足够规模的进攻。 在妖族退去之后，卫易亦没有指挥大家，继续进攻，更没有去追击那四支顶阶战部。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这尊庞大的战争巨人，既需要卫易居中主持，同时更需要无数战修同时出力。对于卫易这样的顶尖存在来说，神力无尽，可以不计损耗进行战斗。但对于战阵中的其他战修来说，对于那些个人修为不过四阶五阶的修士来说，能够支撑完这场大战，便已经透支了他们所有的神力。 即便不计代价，玩了命的用丹药进行补充，同样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恢复。 不过，这场大战到了这里，其实已经无需卫易再多做什么了。丽水的口子封住了，娘娘岭一线守住了，那么整个妖族大军，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即便只是围而不攻，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妖族内部便一定会不战自溃。到那个时候天玄宗再出手，代价会小很多。 至于说，妖族的那些高手，会不会趁机救走其中的一些关键妖族，天玄宗则根本不在乎，甚至可以任由他们来救。反正妖族的主力兵团，都已经被围在这里了。就算那些妖族高手想救，仅凭少量高手，又能救走多少妖族？而若是他们真敢这么做的话，天玄宗这边，一样可以继续围点打援，截杀那些赶来救援的妖族高手，收获更大。 仗打到这个份上，天玄宗已经开始占据上风，甚至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就是娘娘岭一战的关键性。 胜，则全盘皆胜；败，则满盘皆输。 真正的治孤之局。 “后面的战事，只要守好娘娘岭一线便够了。至于那四大顶阶战部，不管他们向哪个方向进攻，只要由叔您率部将他们击退即可。一个月之后，妖族自然不战自溃。” 卫易没有过多插手接下来的防务调动，而是安心听从徐崤的调度。虽说依仗兵字诀，卫易可以正面战胜一支顶阶战部，但这并不意味着，卫易就是一位出色的战将。这一点卫易心知肚明，所以也不会乱插手。 “一个月？时间够吗？” 徐崤点头，自信回答道：“足够了。” “之前的连续大战，已经让妖族内部的补给，消耗了七七八八。这次他们深入云莽，本就不是主场作战。如今丽水一线又被封死，对于七阶以上的妖族来说，一个月或许并不长。但对那些四阶以下的妖族，最多十天，他们就得开始自相残杀。一个月之后，妖族依赖的炮灰兽潮，恐怕连两成都剩不下。” 这个道理，卫易自然是懂得。妖族虽然和修者不同，但双方却又有很多共同点。炼气期的修者，还无法做到完全辟谷。要么食用日常的食物果腹，要么就得用辟谷丹。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当然也有一些顶级的天材地宝，可以维持不吃不喝，但那些东西的成本，却要比日常饮食高太多了。 在妖族那边，其实也是一样的。那些四阶以下的妖族，他们也需要吃饭。以往妖族驱赶这些低阶妖兽，形成兽潮，赶赴前线和修者战斗。能够真正抵达前线的，其实最多也就一半。因为在漫长的路途上，妖族自己便会自相残杀，以同类为食，或者吃光沿路见到的一切。此番天玄宗在撤退之前，几乎已经毁掉了战场内部所有灵田之类的地方，这些低阶妖族没了吃的，便只有自相残杀一条路了。 至于四阶到六阶的精锐妖修，他们想撑一个月倒是不难。但四阶到六阶的妖族，其实同样没有完全辟谷，同样需要补给。补给耗光了，就算一个月之后他们活得下来，自身力量也势必衰弱许多。到时候天玄宗战部再出手，会容易很多。 只有七阶和七阶以上的妖族，虽然可以完全辟谷，无视围困。但这些妖族，终究只是少数。若是中下层妖族死绝了，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未来一个月内，还需要叔您带领大家，盯紧了妖族的四支顶阶战部。不管他们向哪个方向他，您只要去把他们击退就可以，无需直接歼灭，围一个月之后再打。若是他们敢四散进攻，同时向四个方向进攻，那也无所谓。若是妖族真敢这么干，那他们也就彻底没救了，只会加快自己的灭亡的速度而已。” “……” 卫易安静听完徐崤的安排之后，静静点头。然后，卫易望向南方，目光凝重。 打完这一仗，妖族前线的所有精锐，几乎就都被打光了。那么接下来，天玄宗就该组织反击，将战火引入妖族腹地了。 …… 短短几个月之内，妖族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白骨天灾再现，让妖族后方无力再向前方派遣更多的支援力量，只能先收拾那些白骨生物。不久之后，妖族便攻破了丽水防线，一路攻入云莽腹地。但紧接着，还没等这个消息在妖族内部完全传开，妖族几大顶阶战部之一的猿鞍山兵团，便被尽数歼灭，猿晔兵团亦是被彻底围困。 再后来，妖族另外三大主力，同时逼近娘娘岭一线，救下了猿晔战部。然而此后，太虚金睛猿族长猿啸琥，却突然战死在娘娘岭前线。整个太虚金睛猿一族内部，瞬间陷入了混乱。 还没等大家消化了这个消息，更为震撼的消息便同时传来：原本驻守在丽水一线的天玄宗战部，突然发动进攻，然后截断了妖族主力的归路。此后，天玄宗更是直接在娘娘岭一线，彻底击退了四大顶阶战部的联手进攻！将所有妖族主力，全部围了起来。 风云突变。 此时妖族内部，其实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那便是一定要倾尽全力，打破丽水一线的封锁。然而就在此时，妖族内部，却流传出来两个极为震惊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有关太虚金睛猿一族。据传，因为前族长猿啸琥战死的太过突然，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内部，围绕着下一任族长的位置，产生了剧烈的矛盾。为了争夺族长之位，太虚金睛猿一族，如今甚至俨然有了要分裂的迹象。 第二个消息，则是有关昔日妖族第一高手雁宝，同时也是有关妖族内另一大势力妖王殿。据传，雁宝之前和那位东海界主卫易一战之后，身负重伤，所以并未参加此次的战事。然而最近一段时间里，雁宝却开始对妖王殿麾下的众多族群出手，要求这些族群，认他为主。但凡不从，便直接杀掉这个族群的族长。 在雁宝的行动下，原本强大的妖王殿，一时间内部也出现了分裂的迹象。 在妖族目前的几大势力当中，妖王殿的整体势力，其实是最强的一个。因为当年妖族内部内战，几大皇族企图瓜分整个蛮荒。那些不愿屈服他们的族群，便自动汇聚到妖王殿麾下。所以妖王殿这边的族群，也是最多的，几乎超过了整个蛮荒所有族群数量的三分之一。 当然，这两个消息，目前都还只是处于谣言的状态，虽然传得有鼻子有眼，但各大族群却纷纷进行否认。 妖族圣城遗址。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雁宝一时间也有些心生感伤。 昔年的妖族第一圣城，屹立万年不倒的圣城，如今已经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只剩下那尊记载了妖族各族群排名的圣碑，还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像是这片废墟的墓碑。 原本在妖族内部，圣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几大族群组成了长老会，共同辖制了整个妖族。但后来，随着妖族内战的爆发，各族纷纷从圣城撤去自家的力量，导致圣城越来越衰落。再后来，顾飞鱼问剑于此，更是直接毁掉了圣城的诸多底蕴。 自那一战之后，圣城就更没了意义。几大势力更是直接放下伪装，瓜分了整座圣城内的一切。就连那座原本象征着妖族至高权力的圣殿，也被妖王殿直接搬走，搬到了自家地盘上。 经过多年的战乱之后，这座昔日恢宏的圣城，便只剩下眼前这样一片废墟。 对于这座圣城，雁宝有过很多记忆。当年他作为妖族第一圣子，曾在此城之内，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尤其是那位银月妖圣收他做弟子，更是直接改变了他的命运。 但如今，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像眼前这片废墟一样，随风而逝了。 经过大家多年的瓜分和搜索，整座圣城，几乎已经被刮地三尺。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大家抢走了。唯有圣碑所在的那一带，还算是完好，因为即便以雁宝如今的力量，也无法撼动这尊圣碑。 最终，雁宝在这尊圣碑前，缓缓坐了下来。 圣碑之上，第一行仍是模糊不可见。雁宝知道，那是专属于大离皇族的位置。可惜这是妖族五尊仙位，加持的封印，便是雁宝如今也解不开。所以这个秘密，注定不可能被公诸于世。再往下。还是白山玄树一族，上千年来，这一族一直占据了第二的位置，从未变过。 但是再往下，位置的变动就比较大了。 两百年前，第三是幽明圣象一族，后来这一族直接消失了。一年多以前，这个位置属于太虚金睛猿一族，但如今则是换成了吞海鲸一族。第四是九清蝉一族，太虚金睛猿一族则是跌落到了第五的位置。 雁宝的目光，从上往下，一个个看过去，最后落在了第十一名的位置上。 雷鸣雁一族。 这是雁宝的族群。 昔年连个九阶大妖都没有的弱小族群，如今却因为雁宝的存在，一跃成为妖族第十一。如果抛去那隐藏的第一不算，雷鸣雁或者说雷鸣王雁一族，如今已是妖族第十了！ 就在雁宝注视着这尊圣碑的时候，在他身后，几道身影缓缓浮现而出。 “既然是你们要找我，却让我等了你们半天，这是不是有点不像话了？” 雁宝缓缓转过身，望向身前的几道身影。 九清蝉一族族长九清桃夭，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妖王殿第一长老月鹿妖圣，再加上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吞海怀空。 “值此大战之际，雁宝你不去前线参战也就罢了。袭击各族族长，强行收各族族长为修奴，更插手太虚金睛猿一族，支持猿熙争夺族长之位，是和道理？” “难不成，你当真不顾大局，想搅乱整个妖族？若是再不收手，我等恐怕就要联手围杀你了！” 雁宝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然后，雁宝转回头，再次望向那尊妖族圣碑，道：“你们几个，若是真身来此，说这话还有意思。凭一缕化身威胁我，你们还真是……” 雁宝缓缓起身，望向身前几位妖圣，道：“你们几个，现在估计早就对我起了杀心。可惜啊！现在你们离不开前线。若是你们真从前线回来，顺便组织力量围杀我的话，几支顶阶战部，也就彻底没救了，你们有这个胆子？” 雁宝很快又摇了摇头，道：“所以啊，要想谈，就好好的谈，有诚意的谈。说这些空话大话有什么用呢？你们现在又奈何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为所欲为。” “那你想要什么？” 吞海鲸一族的老族长，吞海怀空，此刻缓缓开口道：“目前我们的共同敌人，是修者。相信你也不愿看到修者大胜，然后一路攻入我们的腹地，最终灭掉整个妖族吧？” 雁宝终于收敛起笑意，然后郑重看向面前几位妖圣。 “我要你们，尊我为妖皇，由我协理整个妖族，共同对付修者！” “大胆！” “妄想！” “好大的口气！” 几尊妖圣同时怒斥雁宝，但雁宝却没有任何犹豫。只是一挥手，随手打散了几位妖圣的神魂化身，然后再次转头望向那尊圣碑。 他没兴趣和他们争论什么。 “时至今日，你们还有别的选择？” 第64章 剑道魁首 太虚金睛猿一族，最近真可谓是流年不利。先是两大顶阶战部之一的猿鞍山兵团被打掉，紧接着族长猿啸琥战死，再之后仅剩的猿晔兵团，也被天玄宗围在了云莽腹地。更要命的是，就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太虚金睛猿一族内部又开始内乱。同为族长继承者的猿谭与猿熙，皆是只差一线便可跻身纯阳的返虚后期修为，各自在族群内部，都有很多支持者。 原本按照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制度，新任族长继位，可以有两种方式。第一种便是由前代族长任命，这也是历史上最常见的方法。毕竟作为妖族几大皇族之一，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族长，还不至于突然陨落，甚至连交代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在历史上，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于是便有了另一个制度：如果前代族长暴毙，还没来得及指定下一代继承者的话。那么这一族会召开一次长老会，所有返虚以上的长老，全部出席，然后大家投票，从所有仙器传承者当中，投票选出一位即可。 但这种方法，当下也不适用。 因为如今的妖族，正值战时，前方打得天崩地裂。太虚金睛猿一族所有的返虚高手，几乎都被调到前线，或者各处要地。即便是以化身降临，想要马上召开一次长老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一来，就出现了很尴尬的局面。强大的太虚金睛猿一族，竟是没了真正的族长！ 若是按照原本的规矩，倒也不是没有备用方案。这个时候，本该由作为第一传承序列的猿谭，暂代族长之位。等到日后可以召开长老会的时候，再进行选举。但是，就在猿谭刚刚宣布，暂时成为代族长之后，太虚金睛猿族内的很多长老，便同时发出了反对的声音。理由是当下战事复杂，猿谭性情不够果决，无法领导太虚金睛猿一族。而这些反对的长老，大多支持作为第二继承序列的猿熙。 分裂之势，自此出现。 更要命的是，如今太虚金睛猿一族在前线的战事，可谓是摇摇欲坠。猿晔兵团被围云莽，情况已经恶劣到了极致，极有可能会重蹈猿鞍山兵团的覆辙。与此同时，落霞岛方面，亦在天南前线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地盘，本就大半和天南接壤。以往百年大战，双方亦是交手甚多。但这一次，太虚金睛猿一族的两大顶阶战部，大半顶尖高手和精锐战部，都被派到了云莽战场上。所以当天南方向开始猛攻的时候，原本已是脆弱至极的妖族防线，被轻易撕了个稀里哗啦。 天南前线，谢弦歌与玄平剑圣两人，并肩而立，站在一片废墟之上。 这片废墟，原本是太虚金睛猿领地内的一座繁华妖城。只是如今随着战火绵延入妖族腹地，这座妖城也成了落霞岛首先要拔除的对象，被落霞岛的战部彻底打废。 “如今天南一线，没有顶阶战部和我们对峙。就连纯阳，也只有两个。太虚金睛猿一族，想凭这些力量，挡住我落霞岛，是不是有些太过狂妄了？” 对于谢弦歌的反问，玄平剑圣不置可否。此番天南战部主动进攻妖族，两剑山并未派遣战部主战。而是只派了足够多的高手，前来协助落霞岛。如此，既算是帮到了落霞岛，同时也算遵守了昔日和卫易的约定，相当于是在天南战场，牵制了大量妖族。 至于两剑山没有派战部进驻天南战场，这倒不是两剑山有意卖队友，而是两剑山的战部，需要驻守在炎州方向，防备大离的突然袭击。 大离能够突然袭击玉州，难道就不能再来一次，突然袭击炎州？ 即便如此，在天南战场上，落霞岛也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如今妖族的五支顶阶战部，全部被天玄宗牵制住。一支在星海战场，另外四支则是被困在了云莽腹地，随时可能被歼灭。高手方面，原本太虚金睛猿一族，有四位纯阳妖圣，再加上两位附属族群的纯阳，总计六位妖圣。可如今随着猿啸琥的陨落，便只剩下了五位妖圣。五位妖圣当中，又有四位被牵制在云莽战场，正在想办法救出被围的妖军主力。 所以，天南战场这边，太虚金睛猿一族，只有一位纯阳。除此之外，既无顶阶战部，也无名将。只有数量较多的次一等战部，用以牵制落霞岛。所以就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妖族方面的方向，被落霞岛名将司徒瑾，打成了筛子！那位纯阳妖圣，也被谢弦歌和玄平剑圣死死盯住，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 原本在猿鞍山战败之后，太虚金睛猿一族，想要派他来主持天南一线的战事。结果猿鞍山刚刚准备好，族长猿啸琥便陨落了，这使得猿鞍山不得不留在祖地，利用自己的威望和势力，帮助猿谭争夺族长之位。 玄平剑圣忽然开口道：“之前妖族准备进攻的时候，我们明明是占尽了劣势。怎么娘娘岭一仗打完之后，我们的牌就忽然变得这么好了？” 忽然变好了？ 谢弦歌亦有些恍然。到底算不算忽然变好，谢弦歌不知道。但她知道，为了这个结果，天玄宗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当年我师父在位的时候，落霞岛高层其实一直有难题。”谢弦歌缓缓说道：“当时落霞岛和天玄宗，同样和妖族接壤。但天玄宗却敢于和妖族死战，高手更是敢于深入妖族腹地，去猎杀妖族。” “当年的天玄宗，依靠狩妖业，积累下了雄厚的家底。这一点，便是我落霞岛，也羡慕的很。然而当时的落霞岛，虽然也和妖族接壤，但在狩妖业这一块，却并没有太多收益，甚至可以说是收不抵支。每年花在边境防务上的费用，就占据了宗门开销的一大部分。至于说像天玄宗那样以战养战，通过和妖族的战斗，非但抵消了整个边境开支，甚至还能有所盈余，那就完全做不到了。” “当时天南的修者，更愿意待在家里，醉心研究自家的符箓，很少有人愿意去前线靠狩妖发家。那会儿的天南，似乎也有一个共识：去前线狩妖再多，也比不上窝在家里钻研出一个新式的符箓。若是能研究出一种有用的符箓来，别说自己这一代，子孙后代都能安心吃老本了，谁还愿意去前线拼命？” “这个问题，曾困扰了落霞岛很久。后来，直到司徒瑾在军中异军突起之后，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 谢弦歌缓缓看向身旁的玄平剑圣，没有什么故作高深询问‘你猜是什么改动’之类的话，而是直接继续说道：“当时司徒瑾选择像天玄宗那边学习，实行一定程度上的轮战制度。当然，只是少部分化灵期以上的战修轮战。至于更多的底层战修，还是得从边境地区招募。毕竟那会儿没有云道，想向前线运兵，也挺难的，太过耗时耗力。” “在施行小范围的轮战制度同时，司徒瑾还做出了一个最重要的改变。以往前线战修，战死之后，都是由专人负责收尸。但在司徒瑾改革之后，这些专门负责收尸的任务，一律由新兵负责。所有到前线的新兵，不管是化灵期还是周天境，到了前线进入到战斗序列之后，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和当地守军配合训练战阵，而是学会收尸！” “到了边境之后，先给前线战死的战修收尸。” “收的尸体多了，自然就对那些妖族畜生充满了仇恨，自然就愿意更多地对妖族出手。见过自己的袍泽，死在战场上，被妖族啃噬的惨状后。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没谁会真的不动容。” “有了对妖族的仇恨，自然更愿意积极加入到狩妖的行列当中。所以，天南的整体大势，便因为收尸这个小小的改动，而彻底改变了。” “但在我们之前，天玄宗已经这样做过很多年了。” 玄平剑圣没有如何评价。对于此事，他其实比谢弦歌知道的更多。因为当年他曾与叶朝归结伴游历，其中便到过云莽边境，亲眼见过莽修收尸的惨状。很多刚到前线的战修，原本可能都没见过妖族。但给自己的袍泽收过几次尸体之后，对妖族的愤怒，也就强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在施行轮战制和收尸制度之前，天南界内，除了天南南部和边境较近的十几个府，或者那些亲自到过前线，杀过妖族的人。其他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前方的战事，不管再怎么激烈，都是远在天边，和他们没一个灵钱的关系。” 玄平剑圣忽然开口道：“现在的修真界，何尝不也是如此？各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很多大离修者，听说天玄宗在前面打仗，不光不会觉得担忧，反倒会趁机骂两句，恨不得妖族早日获胜，杀光天玄宗才好。”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两位掌门，皆是无言。 从大离的角度来说，天玄宗亦友亦敌。大离朝廷需要控制舆论，保证大离修士对天玄宗乃至其他几个圣地，都有足够的仇恨，将来战事若起，才好指挥战斗。可从修真界整体来说，这无疑是最为严重的内耗。 “如今的情况，其实已经比早些年好很多了。经过之前的百年大战之后，不管是大离还是北方四界，亦或是珈蓝寺和曹家，还有我们，都曾有很多人到过前线，和妖族拼死战斗过。这些人回到各自家乡，总归是会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会让那些人知道，在南方远在天边的地方，还有一群原本在他们口中，应该早早去死的人，正在为了整个修真界而战。” 玄平剑圣笑问道：“只一两句公道话？” 谢弦歌反问道：“还不够？” 玄平剑圣笑而不语。 这样的公道话，当然是多多益善。 可眼下，确实是不能更多了。 “既然天南这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接下来落霞岛只要尽可能的骚扰就好，最好是打穿整个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领地，那才痛快。”玄平剑圣忽然又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这确实有点难为司徒瑾了。” “既然已经无需我在此，那我接下来，就可以去一趟云莽那边了。” 谢弦歌忽然说道：“还请前辈多杀几尊妖王，把我那份也算上。” 玄平剑圣反问道：“前辈？” 谢弦歌点了点头：“这句话，不是以落霞岛掌门的身份，对两剑山的掌门说的。只是以我谢弦歌本人的身份，对当世剑道魁首所说。” “剑道魁首啊？” 玄平剑圣笑着想了想，然后忽然伸出大拇指，大笑道：“我觉得，这四个字我如今应该是当得起了！” “既如此，若是不多杀几个妖王，岂不是对不起这四个字了？” 最终，玄平剑圣化作一道虹光，向东方的云莽战场而去。 谢弦歌望了一眼之后，重新收回视线，看向战场前方。 她不能去。 因为她是落霞岛的掌门，她的战场，在天南前线。她还需要留在这里，盯紧了对面那位妖族纯阳。 “我不能去云莽参战，但我可以留在这里，趁着你牵制了大部分主力的时候，打穿整个太虚金睛猿一族！” …… 云莽战场上，妖族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 所有补给，已经彻底消耗干净。虽然高层妖族，极力进行弹压，不希望妖族内部混乱。但那些只能凭借本能行动的低阶妖族，还是开始逐渐陷入互相残杀当中。 这种相互残杀，一旦开始，便很难再停止了。而且，时间越长，妖族的力量便越弱。 在这种情况下，妖族终于决定，倾尽所有力量，再豪赌一次。 这一次，妖族兵分两路。一路由猿晔兵团和九清芒兵团组成，冲击李虎统辖的西侧防线。虽然这注定会暴露出巨大的破绽，很容易让徐崤从背后偷袭。但即便如此，代价也远小于继续停留在娘娘岭一线。 至于另外两支顶阶战部，则是迅速南撤，逼近丽水一线。与此同时，妖族亦是在丽水防线对岸，增派了大量高手，企图里应外合，再次打通留川河一线。 然而…… 当妖王殿和白山玄树两族的战部主力，终于抵达丽水河畔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尊高大的战争巨人，早已等在了他们面前多时。 第65章 背锅 自娘娘岭外第一次全力施展兵字诀之后，卫易意识到一个问题：拥有兵字诀傍身的他，或许无需像其他战将那样，非得对麾下战修有多么高的要求。 在卫易施展兵字诀后，每一个节点上的战修，其实都只是在重复这个节点最简单的动作而已。而且，可以随时换人。只要卫易还在，还能施展出兵字诀。那么同样一个节点，不管换谁过来，都是一样的。 这是卫易指挥战部，和其他顶阶战部最大的区别。 其他顶阶战部，对于战修的素质要求极高。不光个人修为和战斗素质，需要达到一定水平。对于战阵的配合，更是需要极为熟稔才行。但卫易不需要，当他施展兵字诀后，即便一个从来没接受过任何战阵训练的修者，只要进入节点，重复最简单的战斗动作，就能组成整个战阵！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即便从未接受过战阵训练的修者，也同样能够马上投入战场。只要卫易在，他们就能组成一尊无敌的战争巨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娘娘岭一线战事稍缓之后，卫易便紧急向鱼龙岛方向传讯，让范梧和唐渭负责，在最短时间内，将鱼龙岛一脉剩余的所有四阶以上的修者，全部调到前线来！不光是娘娘岭一线，更是其他三条防线。 如此，不管那四支顶阶战部，去进攻哪一条防线，卫易都能在最短时间内，之身赶到那里，然后重新组成一尊战争巨人，击退妖军主力。 即便如今卫易失去了仙器传承，仍是拥有返虚期的极速。相比之下，顶阶战部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和返虚期的速度相比。 这也就是说，几乎等同于卫易可以同时出现在四条防线上。只要妖族主力敢进攻突围，卫易马上就可以赶到那座战场，率领这条战线上的神力修者，击退妖族主力。 只是击退，而不是击杀。 仗打到这个地步，天玄宗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再去用自己的伤亡，来杀伤妖族了。只要别让包围圈里的妖族跑出去，时间会解决一切！卫易虽然可以正面击退妖族的顶阶战部，但若是非要全灭对方的话，还是要付出一些伤亡代价的。在娘娘岭一战之后，鱼龙岛一脉本就遭遇了重创。所以到了现在，再多死任何一个神力修者，卫易都会觉得肉疼。 仗打到这个份上，真的是大局已定了。妖族方面，已经彻底陷入绝望。一些有背景的妖族，已经开始脱离战部，向各自族群内部传讯，希望能够请妖王级高手渗透过来，接他们离开。在外围的层层包围之前，普通的大妖已经很难越过包围圈，只有妖王级高手才有这个能力。 对此，天玄宗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反倒是乐见于此。一方面，趁着这些妖王前来接应的时候，天玄宗同样可以派出高手，前去进行截杀。另一方面，若是这些有背景的妖族都撤了，那包围圈内的妖族，也就能崩溃的更快一些，天玄宗也可以更快的结束战事。 到了这会儿，天玄宗内部开始考虑的，已经不再是当下的战事，而是更遥远的未来。 …… 在这场大战当中，李虎可谓是既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地方在于，经此一役，天玄宗几乎全歼了妖族在两族战场上的主力。未来至少一年之内，两族战场上将会是一马平川的局面。天玄宗可以借此彻底接管整个两族战场，接收整个戍堡体系。而且，还能将战火引向妖族腹地，拥有了更大的胜算。 但同时，李虎也感到十分郁闷。 郁闷之处在于，这场大战，他几乎没有什么展露的机会。 徐崤和李虎二人，在修真界一直有着天玄双璧的美誉。从初入战将，到跻身名将，两人一直是齐头并进，不分伯仲。可如今，娘娘岭一战当中，徐崤大放异彩。不但正面全歼了猿鞍山战部，同时还指挥娘娘岭一线的战部，挡住了四支顶阶战部的进攻。 尽管这其中，充满了很多巧合，但不容否认，这一战对于天玄宗乃至整个修真界，到底有着多么大的意义。徐崤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修真界对妖族的大势，功德无量。 反观李虎，在这一战当中，除了指挥战部，对妖族进行一些袭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突出表现。好不容易等到妖族选择以他这边作为突破口，两大顶阶战部齐齐逼近。结果卫易统领神力战部出现之后，这两大顶阶战部直接不战而退，根本就没给李虎上场的机会。 于是便有人说，昔年的天玄双璧，如今或许已经彻底拉开了距离。如今的徐崤，已经远胜过李虎了。 这让李虎起了产生了强烈的胜负心。 所以，在两支妖族顶阶战部退去之后。当天玄宗的高层们，已经开始商讨接下来收复两族战场的时候，李虎坚决表示，后面应该让徐崤和自己的位置对调。至于理由，同样无法让人反驳。 徐崤的神力兵团，已经被近乎打废了，需要足够的时间休整。由他去守临兰江一线，最为合适。倒是李虎的李字部，这段时间一直驻守在临兰江一线，未曾参与这场云莽大战，没有任何折损，战意高昂，最适合参与两族战场那边的厮杀。 对此，天玄宗高层没有半点拒绝。在得到李虎的申请，直接给予通过。 当然，想要真正完成换防，还得等目前云莽战事彻底结束之后再说。等这个口袋里的妖族，被彻底消灭，徐崤的战部才能撤出娘娘岭一线。等到徐字部接手临兰江一线的防务之后，李虎的战部才能南下。 “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作为战将，有胜负心未必就是坏事。但你要明白，这次宗门准备调你南下，可不是为了让你去争强好胜，而是需要你拿下整个两族战场。” “趁着现在你主持的西线战事不多，十日之内，给我拿出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来。” 在那场决定后续大战的议事之后，天玄宗高层终于做出决定。决定将后面收复两族战场的任务，交给李虎来负责。如今的天玄宗内，徐崤的战部被打残了，王虎臣的战部也半残了。王垂志的战部，需要驻守星海。算来算去，其实也就只有李虎能够调动。 “作战方案，其实已经拟好了。不过，我的这个作战方案，有点……”李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作战计划，交给面前王虎臣的化身。天玄宗四位名将，便是以王虎臣作为统帅。其他三位名将，都要受王虎臣的调度。 “你这个作战方案，若是真的实施，恐怕……” 在看完李虎的作战方案之后，王虎臣眉头皱得更紧了。 天玄宗这两位年轻名将，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先前的徐崤，拟定了娘娘岭作战方案，便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虽说如今好不容易算是大局已定，天玄宗算是有惊无险的胜了。可在徐崤的作战方案当中，一旦天玄宗败了，那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徐崤的作战方案，比起眼下李虎的作战方案来说，却可以说得上是中规中矩了。 “娘娘岭一战，我天玄宗能够大胜，核心便是依仗岛主的特殊能力。但同样，岛主的这个能力，也不是真正无敌的。若非眼下战局特殊，而是双方正面在战场上进行鏖战的话，岛主的威慑力量，恐怕就没那么高了。光是我能想到的牵制办法，就能超过十种！” “虽说这一战我们赢了，但我们打掉的，仍是妖族布置于前线的先头部队。若是等到妖族后方扫平内乱，可以大规模向前方增兵的时候，那时候的战局，将会截然不同。” 王虎臣长叹一声。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 卫易的能力，强则强矣，甚至可以在这次大战当中，彻底改变人妖两族的战争走向。但实际上，在王虎臣这种名将级战将眼里，卫易的这种能力，其实并非不可破。比如打补给线，比如以高手进行袭扰，以及很多很多办法，都可以无视掉卫易的威胁。 战场之上，卫易的那尊战争巨人，正面交锋自是无敌。可在这种大规模战争当中，其实未必一定要正面硬碰硬，只要牵制住卫易，妖族其他部分的力量，一样可以随意调动。 就比如当下的玉州战场，离景原所统辖的原字部，根本无人可挡。但即便如此，玉州方面依然能够以各种方法，拖住大离主力的推进，就是这个道理。 “只要周供奉所言不假，真的能让我天玄宗的顶尖返虚，毫无顾忌的出手。那么，我的这个计划，就绝对是可行的。” 看着信心满满的李虎，王虎臣却是再次叹了口气。 “那你想没想过，不管这个战法最后是否能够成功，只要实施了，在以后史书上，你都会成为那个被后世人唾弃千年万年的人。” 李虎有些怔然，但随后只是咧嘴一笑。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他那位自愿赴死，甚至愿意拖着全家一起去死的爹。 李虎终于明白，为何当年他爹李砚山，宁愿遗臭万年，宁愿给全家送上一碗断头饭，也要担下所有的罪名。 原来是这种心情啊？ “我知道，但是我愿意。” 王虎臣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第三次叹气，随即摇头。 “你还年轻，这口锅太重，你背不起。”王虎臣抬手拍了拍李虎的肩膀，柔声道：“记住，从现在开始，这个作战方案，是我提的。” 李虎良久无言。 …… 当娘娘岭一战的最终消息，传回鱼龙岛的时候，范梧和唐渭两人，刚刚送走了最后一批鱼龙岛战修。从这一刻开始，神力一脉所有的家底，已经全部被搬到云莽战场上。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些刚刚被召入岛上，连四阶都还没到的少年罢了。 即便如此，范梧和唐渭两人，却是真的感到欢喜。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唐渭难掩喜色。以唐渭的性情，能够如此失态，实在是罕见。可这次前面传来的消息，实在是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了。 “我原本也不知道，为何冰雪神殿的返虚，可以完全遮掩自身气运。现在看来，只怕是一个道理。”范梧同样面有喜色：“只是，冰雪神殿并未掌握主神位格的传承，最多也就只能遮掩一众返虚的气运，却无法做到遮蔽天道压胜，让北地返虚如周玉这样，随意出手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周玉这个名字，在修真界还仅限于极少数人知道的话。那么娘娘岭一战，周玉就真的是名动天下了。 苇蒲关一战，原本两大妖族顶阶战部，已经近乎彻底撕破了苇蒲关一线的防御，即将彻底打穿娘娘岭防线的时候，却被周玉以一己之力挡了下来。 一个纯阳，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妖族战部出手，而且没有引来天道压胜。 这意味着什么？ 若不是如今妖族主力被围，即将全部被歼灭，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的话。周玉的这个战绩，其实才是最让大家侧目的。这种侧目，甚至比卫易的兵字诀，更让人觉得惊诧，甚至比卫易的战绩还让人匪夷所思。 到底是只有周玉一人，可以肆意对返虚之下出手？还是天玄宗已经掌握了某种未知方法，可以让天玄宗的所有返虚存在，全部可以无视天道压胜？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妖族就不光只是简单的头疼，而是会感到恐惧了。 “如何利用这个优势，这是王虎臣他们几个名将的事情，我们无需去考虑这个问题。” 唐渭轻轻蹲下身，然后从脚边捧起一抔海沙。潮水刚刚退去，此时这一抔沙子，还显得有些湿润。 若是干透了的沙子，很容易会从手边滑落。但若是渗透了水分，却反倒有可能被黏在一起。 “我们的布置，也可以发动了。” “这一战，天玄宗已经证明了战胜妖族的可能性。那么后面，就该由整个修真界，来共同出力了！” 第66章 南下 如今玉州正值战时，虽说目前战事还仅局限于玉州南部，但大离层层推荐的脚步，却从来没有停止。谁都看得出来，若是大离再这样稳步推进的话，兵临玉阳城下，或许也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也许，明天一觉醒来，玉阳城外便会出现大离的战部。 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大离真的兵临城下，到那时也不过是一场死战罢了。对于如今的玉州修士来说，当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时候，还真不怕死战。这一点，便是那些上了年纪，经历过当年玉州宗门联盟统治的那些老人，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同样一片土地，同样还是那些人，为何当年就会被大离打得丢盔弃甲，如今却能死战大离，一步不退呢？ 很多事情，真的是说不清楚。 玉阳城外，那座如今在整个修真界都声名鹊起的稷下学宫内。已经取得学宫正式教授的身份的张尧，和一名年轻人对面而坐。 在稷下学宫，教授是比夫子更高一等的先生，仅次于学宫祭酒。整个稷下学宫，也不过百余位教授，而且多半都是成名已久的宿老。只有张尧，最是年轻。继打破学宫惯例，成为学宫最年轻同时也是修为最弱的夫子之后，张尧如今又再次打破常规，成为学宫内最年轻的教授。 然而，相比当年成为夫子时候的吵闹，张尧被学宫授予教授身份的时候，却少有人质疑。 因为在几年之前的那场论道之中，张尧以一个新晋学宫夫子的身份，和禅修一脉鼎鼎大名的吉藏和尚，论道十日！最后，双方竟是以平局收场。虽然都不曾驳倒对方，但对于张尧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成绩。 吉藏和尚是谁？那可是西漠三论一脉的首座！当世最顶尖的几位大德高僧之一！能和吉藏和尚坐而论道，甚至能让吉藏和尚认可他的学问理论。这样的张尧，如何不让大家佩服？ 单凭那场论道，便足以让所有闭嘴了。自那之后，稷下学宫内许多学员，都主动拜张尧为师父。对此，张尧来者不拒，提出了一个‘有教无类’的说法。不管是强大的周天境修者，还是初入修行之道的炼气期修者，张尧都一概不惧。用张尧的道理来说，那便是天底下的学问，本来就是要传授他人的。能传授更多的人，启迪民智，本就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何必敝帚自珍？ 按照修真界的传统，夫子、教授与师父不同。前者可以拜很多个，甚至只要听对方一次讲道，都可以称对方为夫子，同时也可以自称为学生。但师父却只能拜一个，一生只能拜一个。另外，修真界向来有道不可轻传的说法。一旦做了人家的师父，那是要教真东西的。所以绝大多数强者，可能会收很多学生，但弟子往往就收几个而已，而这几个弟子，往往师父也会真正用心去教。 而像张尧这样，打破常规，收了一大堆人做弟子，这还真是少见。 有好事者算过，张尧目前公开收下的弟子，便已经超过一千人了。这在整个稷下学宫，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也有些看不惯张尧的好事者戏称，说张尧其实根本就不懂先生和师父的区别。 至于今日这个坐在张尧对面，和张尧讨论学问的年轻人，则同样是身份不凡。半月之前，当这名年轻人抵达玉阳城的时候，议长官邸那边甚至都亲自给他举行了欢迎议事。后来年轻人来到稷下学宫的时候，更是引来无数学宫弟子围观。 这个年轻人，名叫曹墨。 他爹叫曹慈，被誉为是有望成为下一代曹氏家主的人物。他家老祖宗，是如今原陵曹家两大纯阳之一的宝羽老祖。他姑姑是东海鱼龙岛岛主夫人，曹圻。姑父是当下正在娘娘岭大战，被整个修真界誉为四大宗师之一的卫易。 光凭这份家世，便足以让很多人为之侧目了。 而曹墨本人，更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年轻天才。在原陵那边，甚至有曹墨天赋尤胜乃父的说法。曹慈的天分，那可是有目共睹。尤其是在灵晶法宝一道上的造诣，更是堪称恐怖。但曹墨却是公认在这方面的天分，尤胜当年的曹慈，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位准灵晶法宝宗师！ 曹墨这次远来玉州，名义上是护卫商队，护送一批原陵到玉州这边的货物。但实际上，以曹墨的身份，如此大张旗鼓的来玉州，这背后的意义，可就十分复杂了。 只是，曹墨的那些事情，张尧并不太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口中的道理。 “先生说，我曹家的机巧之术，不过只是小道，我却不这样认为。”两人论道之时，曹墨亦没有任何以势压人，或是看轻张尧之类的做法，而是十分郑重的和张尧讨论双方的道理。 “先生所说的机巧之术，在我曹家看来，却是一条真正的大道。且不说我家始祖以此证道，只说先生的道理。敢问先生，先生可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曹家的这些所谓技巧之术，能够真正广泛应用于整个修真界，会给这天下带来多大的改变？” “所有的思想，都需要建立在适合的时代背景下。就比如先生如今的思想，若是拿到上古时代，人族和百族争锋，朝不保夕的时候，恐怕当时的人多半会觉得先生的学问，是在……” 曹墨说到这里，微微停滞，没有想好用什么词。张尧此时却是淡然一笑，道：“此处用放屁二字如何？” 曹墨哈哈大笑起来。 “这两个字，可是先生自己说的。” 两人皆是大笑。 笑过之后，张尧点了点头，道：“你刚刚的说法，有一点我十分赞同。当世思想，更有长短利弊，这是事实。我张尧也从来不认为，有任何一种思想，可以放之古今四方皆准。就如你刚刚所说，若是拿到上古年间，我辈人族朝不保夕的时候，我这学问确实没有一两件灵晶法宝来的实惠。” “但拿到如今这个世道，我觉得可能就很有必要了。” “而且，我倒是也很赞同你所说，任何一种思想，都需要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之上。上古时代，人族朝不保夕，需要一种杀伐果断的思想。后来大离垂拱以治天下，则需要讲究王道。而如今的这个大争之世，恐怕就需要一种与以往都截然不同的思想了。” 曹墨点了点头，道：“先生这话，倒是不差。其实，我曹家的灵晶法宝之道，也并非如世人所想，只是机巧之学。数千年来，我曹家一直恪守的祖训，在我看来，便是一种极具智慧的思想。” “我曹家的祖训当中，一直主张世人皆平等，严禁曹家子弟，依仗家世欺负百姓。再比如，我曹家祖训之中，亦主张曹氏子弟，不争天下，不争霸业，家业不出原陵，不对外征战，同时亦敢于和任何进犯原陵的敌人死战。” “还有，我曹氏祖训当中，更鼓励族人，敢于仗义执言。若见世间不平，当出手助之。”说到此处，曹墨忽然笑容更胜，道：“在我看过的一卷家族手札当中，当年始祖在世的时候，曾对曹家子弟说过这样一段话。” “在外面如果看到什么不平之事，我曹家子弟，出手便是，不必顾忌他们身后的任何背景。有理走遍天下，只要道理在我们这边，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为人一世，总该有些侠气才是。若是打了小的惹出了老的，家族给你兜底。若是和他们讲道理他们不听，那曹家长辈去和他们讲。再不行，我去和他们讲。” “若是我也讲不通的话，那我就抽他们，抽到让他们妈都不认识再说。” 张尧不由有些诧异，但随即更是笑的肆意。 像这种曹家内部的秘辛，若不是曹墨亲口讲出来，以张尧的身份，还真不大可能知道。 “曹家的家训，一直是享誉整个修真界的。但我觉得，曹家的很多想法，不成体系。若是你能整理一下这些思想，整理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倒是不差。” 曹墨顿时眼前一亮。 曹墨此来玉州，除了曹家家族的一些使命之外，对于曹墨自身而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曹墨试图外出游历，突破自己的瓶颈。 曹墨的瓶颈，不在修为，而在心境。 大概是因为个人修行天分，实在是太过逆天的缘故。自曹墨修行以来，不管多高明的曹家手段，曹墨都能学之即会，甚至还能触类旁通。如此顺利的修行过程中，曹墨反倒生出了一个心境上的瓶颈。 自己到底为何而修行？ 或者说，为何而努力学习灵晶法宝之道？ 刚刚张尧的这句话，带给了曹墨极大的启发。曹墨甚至觉得，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方向！ “曹兄，虽然你我只是初逢，但我如今倒是有件事，希望请曹兄帮忙。” 在这场并不算是论道的切磋谈论之后，当曹墨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尧却先行起身，对曹墨施以大礼。 “张兄不必如此。” 曹墨连忙还礼，同时扶起张尧，连称呼都由‘先生’变成了‘张兄’。 “你我虽是初逢，但甚是投缘。张兄不必多虑，若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只要合乎天理人心，不违背道义，曹墨自然竭尽全力。” 张尧点了点头，随即将一枚玉简，递给了曹墨。 “这是我的先生，前些日子给我的一封信。” 曹墨缓缓接过玉简，微微有些犹豫。像这种私人信件，本就是一个人的秘密。他和张尧不过是初见，如此冒昧，实在不智。不过，在看到张尧炙热的目光之后，曹墨最终还是以神识扫过了玉简。 玉简里，只有一句很简单的话。 “何不南下，至云莽论道？” 最后的落款，只有两个字。但那个两字名字，却让曹墨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范梧。 出身曹家核心主脉，又是曹慈的儿子，曹墨自然听说过许多有关范梧的事情。他万万不会想到，如今在玉州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声名鹊起的张尧，竟是范梧的学生？ “范先生……是你的先生？” 曹墨问了个很没意义的问题。明明刚才张尧都已经承认，范梧的先生身份，但曹墨还是想再确认一遍。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在我少年时代，范先生曾以蒙学先生的身份，教过我数年。我曾想拜先生为师，可惜先生却没有答应。”张尧难得有些羞赧，道：“这些年我一直希望能够再见到先生，但却始终不知先生所在，甚至连先生的身份也不知道。直到先生向我主动传讯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先生真的是来头甚大。” 曹墨不打算追问张尧昔日的经历，继续问道：“那张兄希望我做什么？” 张尧目光郑重道：“我想赴先生之邀，南下前往云莽论道。另外我还想带上我的许多学生，同时去南方游历。并且广邀各方，一同论道于云莽。” “如今的玉州，虽然战事紧急，但这却是修真界的内战，我不感兴趣。我辈的道理，到底是否符合这个时代，应该拿到前线战场上去验证！” 曹墨有些心潮澎湃。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能生于这个时代，与这些人同代而居。 “好，你放心！待我返回原陵的时候，我会带你们一起走。不管是玉州这边，还是沿途路上的安全，我都可以负责。到了原陵之后，你们可以取道东海，转而前往云莽前线战场。” 两个年轻人，抱拳拱手之后，就此分别。 生于这个大世，若是不能亲身参与，共赴人族之难，何其可惜？ …… 当一股股细小的暗流，自各大修炼界开始涌动，并且逐渐汇聚起来，无数注定在历史上无法留下性命的人，终于合流到一起，形成了一股南下洪流。 无数北方修士，纷纷南下，准备前往两族战场，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两族之战，岂可让天玄宗一家独战于前？” 当这个口号，被无数南下修士喊出的时候，便成了这个时代最洪亮的声音。 这股南下洪流，悄无声息之间，便彻底成型。 第67章 落幕 在这股南下洪流出现的时候，大离方面，其实早有察觉。不过，对于这些选择南下的修士，大离则是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只要不是那种身份过高，影响过大，或者直接带着整个家族整个门派南下的，大离都不会太过干预。 既是不想，也是不能。 大离经过这些年的内部清理之后，虽然比以往强了太多，但人心这东西，从来就不是靠单纯的蛮力能够凝聚起来的。大离当然可以选择关紧南方边境，不放一人南下。可大离若是真的那么做了，恐怕就要丢掉许多人心了。 再说，如今大离的地盘，可做不到彻底截断南北。就算大离封死了几界之地。难道那些南下修者，就不能绕由他界南下？再说，大离南方漫长的边境线，想要彻底锁死，所需的人力物力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以当下大离和北方倾国大战的局面，大离还真未必能拿得出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来。 所以，离景原索性直接下令，让大离边关直接放行。当然，在放行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些事情。比如要查证这些通关修士的身份，确定他们的家世背景。比如要检查他们身上携带的资源，人可以南下，但资源不能大规模带走。再比如那些选择由人迹稀少的险地过境的修士，边军战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只要发现，肯定是当场击杀。 离景原希望以此表示，大离并不在意这些修士南下抗敌。但大离不允许他们掏空中土，这是底线。不过，大离的这些表现，落在民众眼里，就成了大离对那位鱼龙岛主低头的表现了。 毕竟，之前卫易可以在临兰江对岸露过面，言称大离不得阻拦这些南下的修士。 只是，最近随着云莽战事的情报逐渐传来，原本很多处在观望状态当中的修士，也开始加入到南下的洪流当中。原本南方战事尚不明朗，这些准备南下抗击妖族的修士，也担心自己到了两族战场之后，会被天玄宗当做炮灰。或者就在他们刚刚南下的时候，天玄宗的防线已经崩了，根本挡不住妖族的主力。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南下就无异于送死，自然不会去。 可之前的几场大战，天玄宗不但正面击溃了妖族名将猿鞍山的主力兵团，更在娘娘岭一线挡下了妖族几大顶阶战部的联手冲击，同时还锁死了临兰江一线，让妖族主力成了瓮中之鳖！ 这场大战之后，天玄宗已经向整个修真界证明，天玄宗有能力挡住妖族的正面进攻。 所以，那些南下的修士，才有了足够的信心，才会加入到这股洪流当中。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不乏许多投机取巧之辈，想着去两族战场上赚取军功本钱的人。这样的人，或许心思并不单纯。但对天玄宗而言，同样也是值得拉拢的对象。当此大战之时，能多拉拢一份力量，都是难能可贵。 而在玉州帅部这边，离景原在军营内缓缓巡视游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军营边缘。 离景原忽然缓缓俯下身，伸手轻抚地上的野草。眼下已是入秋，玉州位置偏北，如今已是草木枯黄的时节。到了这个世界，每逢清晨，地面上的枯黄草木，便会附上一层白霜。 霜杀百草。 离景原曾听闻，两剑山的当代掌门，玄平剑圣的佩剑，便叫做杀百草，这亦是玄平剑圣正常情况下的最强一剑。 两剑山剑修，皆修行两剑。一剑为生剑，是自己毕生所修之剑。另一剑是死剑，是以己身性命为基，温养出来的必杀一剑。前者可以施展无数次，后者却只能施展一次，而且是真正的死后之剑。 大离在两剑山那边，亦埋伏有谍子。所以，离景原也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两剑山隐秘。比如玄平剑圣第二剑的名字，似乎是叫做临江仙。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离景原缓缓起身，视线望向北方。当下的玉州战场，恰似这片枯黄大地。只要给大离足够的时间，离景原自信绝对可以逐步蚕食整个玉州。不管玉州修士的信仰多么坚定，他其实仍是有手段解决，无非是更血腥一些罢了。 离景原从来都不怕死人。 但他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娘娘岭一战，天玄宗虽然损失不小，但收获却远大于损失。这就让离景原不得不去考虑，那个原本最不可能的可能。 原本大离只想过，天玄宗和妖族两败俱伤，或者天玄宗被妖族击溃，继而妖族长驱直入这两种可能。但现在看来，若是天玄宗反过来击溃了妖族呢？ 这种可能，现在来看，依然很小，但已经比之前大上无数倍了。 一旦天玄宗真的战败了整个妖族，凭着天玄宗大破妖族吞下的海量气运，卫易便有了证道的可能。 若是卫易真的先一步证道的话，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离景原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当世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秘密，他也注定不可能和其他人说明。所以，也就只有他知道，一旦卫易先行证道的话，那个结果将会多么恐怖。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缓缓从不远处的阴影处显露而出，正是如今影卫的二把手，温十七。 “有三个消息。” 温十七如今已是返虚中期修为，虽然比不得离景原这几个同代之中，最逆天的存在。但若是对比以往的时代，这其实已是最顶尖的层次了。当年号称一人可守整个咸安城的墨貂寺，年轻时其实也不过如此。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离景原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对于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温十七，他其实更愿意敞开心扉，露出一些自己最真实的性情。 温微微一愣，随即正色道：“恐怕都算是坏消息。” “说吧。” 离景原重新恢复了肃容。从这时开始，他不再是离景原自己，而是高高在上的大离之主。 “第一，妖族四大顶阶战部，已经彻底崩溃了。妖族方面，已经出动了顶尖高手进行救援。按照我们的情报，妖族一共救走了二百四十七位妖族战将。在营救过程中，九清蝉一族，又折损了一位纯阳。天玄宗已经开始合围，对战场内的残余妖族，进行绞杀。” “第二，徐崤在娘娘岭一线，堆了十六座巨大的京观，直接将娘娘岭那十六座隘口，以妖尸填满。” “第三，妖族后援已经放弃了继续进攻丽水一线，开始后撤。原本驻守在临兰江一线的李虎战部，开始不断经由云道，调往前线。据我们部署在天玄宗内部的谍子探听，天玄宗后面极有可能会让李虎主持收复两族战场的战斗。” 离景原目光凝重。 天玄宗的胜利，比他预料的来的更快。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更少了。 “传令，让所有兵团以上将领，来帅部开会。” “一个月之内，我们要兵临玉州城下。” …… 娘娘岭一线，十六座高如山岳般的巨大京观，在短短数日之内出现。 蔚为大观。 在修者和妖族的战斗历史当中，似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战例。娘娘岭一线的所有妖族，都已经被堆积在这里。巨大的京观，甚至拉平了娘娘岭山岭的高度，彻底将十六座隘口全部堵死了。 这是徐崤亲自下的命令，让天玄宗战部，把所有灭杀的妖族，统一带到娘娘岭这边来，以此来告慰那些战死的天玄宗修者。 几个月以前，银涛真君战死的时候，徐崤曾暗暗发誓，要堆出一座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京观，给银涛真君送行。如今，徐崤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诺言。十六座巨大京观之中，尤以苇蒲关那座最高，足可与娘娘岭主峰齐平。 “后面的战事，便是对包围圈内的残余妖族，进行绞杀。既然几支顶阶战部，都已经崩溃。所以后面也就再无任何危险，只需指挥普通战部，前去进行围剿就是了。” 在几支顶阶战部全部崩溃，几位妖族名将，也全部被救走之后。云莽战场上已经注定不可能再有大的战事。所以，天玄宗几位名将经过简单的商议之后，便直接将后面的战事指挥权，下放给其他战将。与此同时，徐崤麾下的徐字部主力，被调去临兰江一线换防。神力兵团也就此撤回东海。 此时的天玄宗，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两族战场，乃至是更南方。 “虎帅所提的战斗方案，想必你也看过了。虽说目前宗门高层对此还有争议，但我倒是更倾向于这种作战方案。成了，自然万事大吉。若是败了，我们也有后手。” 徐崤不置可否。那个刚刚被宗门高层讨论过的作战方案，他当然看过。而且他知道，这套作战方案，绝非出自王虎臣之手。王虎臣打仗向来刚猛至极，却从不行险。而这套方案，从始至终，都是在兵行险着。徐崤知道，这绝对是李虎提出来的。 他更知道，王虎臣以自己的身份提出，是在替李虎背锅。所以，他就更不可能去说破这件事。 “这套方案，是以天玄宗高手为主力，对妖族进行袭扰。高手数量，亦是我们目前唯一可以和妖族正面一争长短的地方。若是不利用好这个优势，确实不大合适。” 虽说之前娘娘岭一线大胜，但真正通晓前方战事的人都明白，这其实不过是天玄宗的一步险棋而已。妖族目前有白骨生物牵制，无法大规模送低阶兽潮到前线，所以才有了之前的战斗。但若是从整体来看，即便妖族这一战打输了，在整体军力上，仍是胜过天玄宗许多。 就算再加上落霞岛、两剑山，乃至原陵曹家，同样还是要胜过许多。 但在高手数量上，那就截然不同了。天玄宗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光是返虚级的战力，就超过百位。如果再加上两剑山、落霞岛、原陵曹家，甚至还有之前答应卫易的珈蓝寺。那么，天玄宗能够调集的顶尖高手，就能和整个妖族齐平，甚至反过来压制妖族！ 尤其是之前周玉的那件事情之后，若是天玄宗的返虚，真能肆无忌惮出手的话，那这个优势就太大了。 “叔，按照周供奉的法子，真能做到肆无忌惮的出手吗？” 在徐崤提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后，卫易微微皱眉。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目前天玄宗高层争论的焦点。因为其中一些隐秘，卫易注定不能将其中的细节，告诉所有返虚。至于徐崤，自然也不行。 “若说是肆无忌惮，恐怕不太合适。只能说是付出一些代价，让返虚以上的存在，可以更多的出手而已。”卫易想了想之后，又道：“这里面的门道，其实和大离可以撕破和约，突然袭击玉州差不多。我不能告诉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个代价，其实同样很大，甚至大到我们以往根本不能承受的地步。但在当下这个特殊的时代，这个代价倒是可以勉强承受。” “所以，虎帅的作战方案，完全是可行的。天玄宗的上百位返虚存在，再加上各派前来支援的百位返虚，足可以把整个妖族，搅得天翻地覆。这个过程当中，当然会有很多高手战死。但只要能够破坏他们的后方，为我们的主力争取足够的时间和机会，这个代价就是值得的。” “也唯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将战火引入妖族腹地。要不然，我们就算重新拿回两族战场，还是要在前线面对妖族的主力冲击，到时候胜算依然很小。” “可是……” 徐崤仍是有些迟疑。作为一个战将，对所有未知的事情进行怀疑，是他的本职工作。然而卫易却摇了摇头，示意徐崤不必想太多。 “娘娘岭一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后面，交给我。至于太虚金睛猿一族的事情，我们不插手，妖族内部也会插手。趁这个机会把水搅浑，对我们更有好处。” 徐崤终是点头。 一场大战才刚落幕，下一场大战，便已经即将开始。 事关两族生死，没有和离，只有看谁能更快将对方打垮！ 第68章 皇（上） 如果说，前线的战败，已经让整个妖族损失惨重，士气低落。那么最近几个月以来，妖族内部的一些暗流，则更是让整个妖族，越发雪上加霜。 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内部动荡，自不用说。据传目前太虚金睛猿族内，甚至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两位族长继承者，谁都不肯妥协。甚至宁可不顾前线战事，也要自家先分出个胜负。在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放任之下，落霞岛一路长驱直入，几乎把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北方领地，彻底打成了筛子。 但是，当太虚金睛猿一族内部在闹分裂的时候，其他几大妖族势力，却并没有趁虚而入。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目前的处境，同样是焦头烂额。 妖族其他几族目前的大麻烦，便是昔日被妖族视作第一高手的雁宝。 南海之滨。 暮色里，随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边。海上一艘巨舟，逐渐升起光辉，灯火通明。 今日在这艘巨舟之上，注定会有一场举世瞩目的谈判。不管谈不谈的拢，都将从根本上决定整个妖族，乃至两座天下的形势。 作为这次谈判的发起者，吞海鲸一族的族长，吞海怀空，早在一日之前便来到了巨舟之上。之所以这次由他来发起这次和谈，是因为目前妖族几大势力当中，吞海鲸一族是唯一一个没有和雁宝发生正面冲突的人。 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九清蝉一族，妖王殿以及白山玄树一族，出动了大量的高手，围杀雁宝。为了干掉雁宝，他们甚至不惜直接放弃云莽战场上已经被包围的妖族前线主力，直接将云莽战场上的高手，全部撤回来，围杀雁宝。 若不是雁宝在妖族内部，牵制了大量的妖族高手。天玄宗想要结束云莽战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从这一点来说，天玄宗其实应该感谢雁宝。 暮色当中，吞海怀空望向日落的方向，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吉利。虽说妖族不像修真界那边讲究那么多，但眼看日落西山，再想到如今妖族的整体处境，吞海怀空便越发感伤。于是这位妖族族长，当即回头，看向身旁的那名年轻妖族。 “在我年轻的时候，那个时代，还远不像当下这么激烈。若是你能活在我那个时代，无疑会横扫同代，绝无任何妖族能够胜过你。” “我年轻那会儿，修真界那边，顾飞鱼、郑当中、素满山这三人，都还刚刚开始行走天下，远没有到后来那种震惊两座天下的地步。妖族这边，银月当时其实还声名不显，没谁会想到那个老家伙竟然活出了第二世。若是当时这事便被大家所知的话，估计整个妖族就会去围攻这老家伙了。” “那个时候的妖族，公认的第一高手，是幽明圣象一族的一个老古董。那个老家伙，是当年幽明仙尊的嫡孙，天分好的吓死人。修真界那边当时最强的，是原陵曹家那边的一个老古董。不过那位曹家的老古董，我是没见过的。在我开始行走天下之后不久，他就坐化了。” 吞海怀空目光变得有些悠远，这一刻，这位老妖圣想起了很多陈年往事。 “好些事情啊！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可仔细算算，好些都已经是八九百年以前的事情了。若是你能生在我那个时代，必然是妖族最强的年轻天才之一，不可能有谁彻底盖过你的风头。至于修真界那边，基本上也是如此。” “可惜，当下这个时代，实在是太特娘的扯淡了！” 站在吞海怀空身后的那名年轻妖族，便是昔日的吞海鲸一族圣子，吞海阳云。很多年以前，在圣子榜上，雁宝排名第一，猿青滕排名第二，他排名第三。然而百年过去之后，如今的雁宝，却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妖族第一圣子。吞海阳云和猿青滕，却仅仅只是返虚中期。 若是放在以往大多数时代，能够在两百多岁，便跻身返虚中期，注定会是整个妖族，最具才情的几名妖族之一。然而这个时代，雁宝却以一己之力，压得所有同辈不得不低头。而且现在，恐怕更是压得整个妖族都不得不低头。 更可怕的是，妖族这边，只有雁宝一个。修真界那边，却有好几个！ 和这样的强者同代而居，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 吞海阳云忽然感慨道：“我觉得我的运气，其实还不错。若是和猿青滕比的话，那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已经活了九百多年的老妖圣，此刻只是淡淡一笑，却没多说什么。 但吞海阳云说的是事实。 如果抛却雁宝不算的话，目前在他们这一代，其实仍是吞海阳云、猿青滕等几个昔年排名最靠前的圣子，最为出彩，都已经进阶了返虚中期。可惜在不久之前，太虚金睛猿一族内乱之际，已是返虚中期的猿青滕，因为同样是仙器传承者，同样具有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所以便被两派联合打压，直接被废了修为，丢掉了大半条命。 和他相比，吞海阳云确实算好的。 就在吞海阳云和老族长交谈之际，这位吞海鲸族长忽然神情一凝，收起了玩笑之色。 “他们来了。” 吞海阳云知道，族长所说的他们，都包括谁。无非是妖族目前几大势力的代表，再加上雁宝。 “阳云，若是今日事有不成，没有谈妥的话，恐怕又是一场生死大战，我也无法置身事外。这场大战之后，我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我若死了，你就是吞海鲸一族的下一任族长！” “我已经布置好了所有身后之事。记住，万万不可让我族重蹈太虚金睛猿一族的覆辙！” “现在，你马上离开！你不能参加这场大战！” 吞海阳云顿时有些错愕。他今日被叫到这里，原本就是族长吞海怀空的意思。然而谁又能想到，当下族长会突然变卦？再说，吞海鲸一族的情况，要比其他几大势力稍好一些。因为独霸整个南海的关系，吞海鲸一族内部相对团结。另外，吞海阳云也并非第一顺位继承者。在他之前，还有好几个比他更加年长，修为更高的继承者。所以吞海阳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族长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选你，是因为你相比你前面的那几个，更有潜力。他们几个的潜力，多半都已经耗尽，会止步于当下的境界。另外，今日也未必就真打得起来，让你来便是想让你见证一下今日这个时刻。但现在，我改主意了，觉得还是更小心些为好。” “走吧！” 最终，吞海怀空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但同时，目光也变得严厉。于是吞海阳云便不得不离开这座巨舟，很快消失在天际。 望着吞海阳云消失的方向，这位已经活了九百多年的老妖，没来由的，忽然笑了起来。 “活了九百年了，够本了。” “今日若是能谈得拢，当然好。谈不拢，就把这把老骨头交代在这儿，也一定要除掉这个祸害！” 就在吞海阳云离开百息之后，天边终于有道道流光出现，随即落入巨舟之上。 这其中，有九清蝉一族的几位宿老，有妖王殿的几位实权长老，有白山玄树一族的老古董。更有几位隐居多年，即便两族战场打得天翻地覆，也不曾露面的妖族老前辈。甚至就连闹得正欢的太虚金睛猿一族，也派出了几位代表，分别代表这一族内部的几方势力。 一句话，今日这艘巨舟之上，已经聚集了整个蛮荒所有的高层。他们，就代表了整个蛮荒。 这个夜晚，所有妖族名宿，共同来到这艘巨舟之上，沉默等待着雁宝的到来。 几位妖王殿的实权长老，有些恍然。他们都是活了七八百年，甚至八九百年的老古董。所以两三百年的时间，在他们的生命当中，其实并不算特别长。在他们的印象当中，雁宝仿佛昨天还是一个刚刚加入妖王殿的年轻后辈。因为走投无路，被妖王殿收容。彼时的妖王殿，内部亦是派系极多，没谁会过多留意雁宝。然而眨眼之间，今日的雁宝，却已经能够让整个妖族，郑重对待了。 今日的议题，只有一个。 是否要尊雁宝为妖皇。 皇这个字，在人妖两族，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在修真界，历来只有大离皇帝，才能称皇称帝。至于妖族这边，按照以往的惯例，便只有几位证道仙尊，才有资格被尊为妖皇。所谓妖皇，便是妖族共同的皇，是蛮荒所有族群，都要共尊的至高无上的存在。而妖皇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则是难以想象的深意黄河权柄。 如今的雁宝，虽然已是妖族第一高手。但妖皇这两个字，他显然还当不起。若是以往的时代，只要他敢冒头自称妖皇，马上就会引来整个妖族的围攻。 但今日不同往日。 在如今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如果雁宝执意要在妖族内部捣乱，整个蛮荒都拿他没办法。到那个时候，前有修者进攻，后有雁宝捣乱。各族就等着灭族吧！ 今日的雁宝，正是看准了各族的顾忌，所以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出手。 临近子时，正当一众妖族名宿，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雁宝终于出现。 当雁宝一步踏在这艘巨舟之上的时候，在场所有妖族名宿，都瞬间寂静了下来。 十余位纯阳妖圣，数十位顶尖妖王，在这一刻，同时看向雁宝。 对于这些顶尖存在的注视，雁宝却只是如清风拂面，云淡风轻的缓缓走来。 独对整个蛮荒。 这一刻，一众妖族名宿，忽然在雁宝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霸气。就仿佛他真的是传说中的妖皇，是整个蛮荒共尊的皇者。 “你们倒是来得早，既然都来了，那就随意吧！” 虽是独自而来，但此刻的雁宝，却没有任何惧色，面对整个妖族的各族名宿，就这样大大方方走入船上早已准备好的会室。最终，雁宝直接走到了主位之上，缓缓坐下。 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由作为主人的吞海怀空所坐。可眼下，在雁宝的一举一动当中，这个位置仿佛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再之后，雁宝落座之后，随手做了一个落座的动作。就仿佛是真正的妖皇，落座之后，给自己的臣下赐座一般。 “好狂妄啊？”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不知是哪位妖王，忽然以秘法传声，传遍诸位名宿，却无法断定到底是谁所说。雁宝闻言，只是缓缓翘起腿，随即身后一座万妖之国缓缓浮现。在这其中，有一尊身影忽然猛地凝实。下一刻，在诸位妖族宿老当中，有一位顶尖妖王，忽然一个踉跄，竟是被雁宝压得跪服了下来！ 这是……血脉威压？ 这一刻，在场所有妖族名宿，都感到了一丝恐惧。刚刚这位跪倒的妖王，乃是一尊返虚后期的妖王。但雁宝刚刚所释放出的威压，却恰好是他们这一族的血脉威压，而且在血脉威压上，远胜这尊返虚后期的妖王。 这怎么可能呢？ 要想凭血脉威压，压倒一位返虚后期的妖王，便是他们这一族的纯阳始祖来了，也未必能做得到！既然如此，雁宝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在场诸多名宿，脸色越发难看。而白山玄树、九清蝉、吞海鲸等少数知晓其中隐秘的顶尖存在，此时则是忌惮之色更甚。 “既然大伙都到了，我也就懒得废话了。” 雁宝仿佛开玩笑一样，俾睨众妖王，笑道：“今天大家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此决定，尊我为妖皇。要么你们便联手，在此围杀我。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你们能成功杀掉我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一旦让我今日离开，接下来我会一个一个找上你们的族群，将你们灭族。” “其实嘛！尊我为妖皇，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坏……” 雁宝忽然看向最前方的几位妖圣，尤其是四大皇族的几个族长，道：“这些年你们各自为战，对敌修真界，可有进展？最近就连打一个天玄宗，都打不过，甚至还折损了妖族在前线的所有精锐！” “这个家，你们当的好啊！” 第69章 皇（中） 一方是几乎代表整个妖族的十余位妖圣，数十位妖王。 另一方，则是雁宝孑然一身。 可眼下，雁宝却好似单凭自己，便压制了所有妖王妖圣。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如今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存在，除了雁宝，哪一个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这几百年来的风风雨雨，他们可以说是完全见证了一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场每一位名宿，都知道雁宝说的是对的！ 如今妖族为何处于下风？ 这个问题，如果真要细究起来，恐怕没谁能说得清。但大家都知道，妖族其实从云莽天灾开始，就已经陷入了被动。这些年不管是胜是败，其实都在修真界那边的算计当中。 “我听说离景原已经下令，准备全力进攻玉阳城，先打下玉州再说。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离景原抢先证道的话，以后的时代，可还有妖族的存在？”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内部还在尔虞我诈，还在算计各自的得失。那好啊！你们算计吧！反正最后不过是大家一起玩完！那干脆我再加一把火，让大家更快的玩完好了！” 沉默无声。 雁宝的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事实。 所有妖族都知道，再这么下去的话，妖族恐怕很难攻破天玄宗的防线。攻不下天玄宗，和谈更北的大离？到那个时候，妖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离景原证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难道就是你残害各族，手刃同胞的理由？” 就在此时，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忽然开口质问道：“古之妖皇，除了修为高绝，威压当世之外，更需要一颗仁爱之心，视各族为同脉。和几位前辈妖皇相比，你觉得你是修为胜过他们？还是德行胜过他们？” 雁宝此刻面对质问，却罕见地收起了玩笑之色，正色道：“白山族长说的有道理，论修为，我确实比不得历史的几尊仙位前辈。论德行，这事倒是要两说。若是从你们的角度看，我自然不算。但若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未必就不算。” “如今的妖族，需要的是一个能以铁腕收拢所有力量，带领大家一起共抗修真界的角色。雁宝不才，自认为没这个资格。但放眼整个妖族，请问各位，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比我更有这个资格吗？” 再次沉寂。 若是以往雁宝说出这话来，大家完全可以无视他。怎么？整个妖族，难道就你雁宝最有资格，统领整个妖族？笑话！几大皇族的族长，还有那些妖族名宿，哪一个的声望是你能比的？可时至今日，再让大家说这样的话，就太为难了。 放眼整个妖族，还真没谁比雁宝更适合做这个领袖。 几大皇族的族长，或是妖王殿的几位名宿，或许在各自势力之内，极有威望。但若想让他们作为整个妖族的领袖，显然是不够格的。而且，经过先前云莽战场上一场大败，这几位的声望也严重折损。 至于几位皇族血脉的族长，以及妖王殿的几位名宿，此刻则是心思复杂。尤其是妖王殿这边，此时面对雁宝，更是有苦说不出。 雁宝本就是妖王殿的当家妖圣。然而之前那场内乱当中，雁宝却先是在妖王殿内部掀起了暗流，先以妖王殿麾下的各族下手。等到大家发现之后，雁宝干脆直接撕破了脸，宣布自己才是妖王殿的第一妖圣。 几位妖王殿的宿老，此刻都很后悔，后悔当年为何没在雁宝尚未成长起来之前，便直接扼杀了他？可那时的雁宝，对妖王殿而言，既是一块招牌，又是未来的一根栋梁之才，谁又能预料到今天呢？ 今日雁宝虽然只是孤身至此，但他代表的，其实并不是他自身。之前这段时间里，雁宝至少奴役了上百个族群的族长。这些族群，分别隶属于各大势力。但若是将他们都算在雁宝麾下的话，雁宝如今的势力，未必就逊色于几大联盟。更要命的是，直到现在，大家仍是不知道，雁宝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够将如此多的妖王，收做修奴？这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不合理的事情！ 不管多么厉害的高手，自身的神魂承载能力，都是有限的。收修奴的数量越多，修奴的修为越高，对神魂的压迫程度便越大。一位纯阳，最多也就收几位妖王为修奴，这已经是顶天大的事情了。而且，除了修奴之外，道阶以上的法宝，或是各种灵物，都会对强者的神魂产生压迫，这也是为何顶尖高手极少收修奴的表现。 放眼过往万年岁月，似乎也只有修真界的御灵宗，有超过这个规则的手段。但这种手段，也仅限于御灵宗掌门，可以依靠他们的镇派仙兵，无限制的收妖族为灵兽。但同时，御灵宗却不能收人族为修奴。反观雁宝，单论这种能力的话，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历代御灵宗掌门！ 雁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实际上，今日这场和谈，也是各族被逼出来的。雁宝实力强横，之前大家几次围杀他，都让他轻松遁走，根本就拦不住他。事后雁宝却可以偷袭各族的族长名宿，将他们收做修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雁宝便控制了上百个族群，其中不乏妖族内排名前二十的强大族群。 若是再给他时间，大家甚至怀疑，整个妖族恐怕都要被他控制了。 “我知道你们忌惮什么，无非是怕尊我为妖皇之后，我会彻底断绝你们的未来。既然如此，我可以先立下一个誓言。”雁宝忽然伸出五根手指。“我只做五年妖皇，五年之后，我自行退位，同时会交出所有属于妖皇位格的东西。但在这五年当中，各族需完全听我调遣，合力进攻修真界。” 只有五年吗？ 雁宝的这个提议，让很多妖王，都再次有些迟疑了。 若真的只是做五年妖皇的话，这倒也未必不能接受。 妖皇这个位置，不光意味着统领各族，更意味着汇聚各族气运。一旦雁宝坐上这个位置，待到妖族战败了修真界之后，海量的气运会直接将他推上仙位。到那个时候，雁宝便成了真正的妖皇，再无任何争议。 时至今日，妖族内除了极少数那几个族群之外，已经再没谁想着去争夺整个时代的仙位了，因为希望实在是太过渺茫。与其如此，大家还不如考虑一下，如何延续各自的传承。正是为了这个目标，各族是一定不可能让修真界那边先证道的。 至于妖族这边，雁宝若是先证道的话，肯定要强过离景原先证道。若是后者的话，那整个妖族估计也就没了。而前者的话，日后妖族内部，肯定会有一番大清洗。 可若是雁宝只做五年妖皇，五年之后，妖族应该能够打垮天玄宗，但绝不可能横扫整个修真界。到那个时候，雁宝退位之后，几大强族还有机会再争夺证道的机会。 所以，雁宝的这个提议，不光让那些相对弱小的族群心动。就连那些强大的族群，也有些心动了。 “我们都清楚，当下我们最大的敌人，绝不是我们内部。你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你们当中的某个敌对族群，而是修真界！”雁宝的话，如重锤一般，敲击在众多妖王心头，“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打垮修真界。等到战败了修真界之后，我们再去解决妖族内部，谁去证道的问题。” “现在，要么尊我做五年妖皇，先打垮修真界再说。要么我自己独自行动，看看是我先下手以蛮力统一妖族，还是你们先围杀了我。” 说罢，雁宝竟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起来。 是和？还是打？ 这是摆在整个妖族面前的巨大难题。 三大皇族的族长，以及妖王殿的几位宿老，开始迅速以秘法传音，商讨事情。其实今日真正能够拍板，决定是战是和的，就是这几位妖圣而已。只要他们不想和，任凭其他那些小族的妖王怎么想，都无济于事。 但即便这样，想要真正做出决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吞海怀空忽然叹了口气，有些神情萧索。 对于妖王殿的几位名宿来说，他们后悔自己一手将雁宝培养到纯阳之境。几大皇族的族长，何尝不是如此？若非他们带雁宝进入龙墓，想要把雁宝培养成一尊无敌的战争傀儡，何至于有今日？ 吞海怀空很清楚，雁宝能够控制各种族长做修奴的手段，绝对是来自于龙墓。如此一来，他们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尊雁宝为妖皇，也未尝不可。” 吞海怀空忽然以神识秘密传音给另外两大皇族的族长，道：“就算他做了妖皇，其实也无妨。我们手里，不是还有最后的那张底牌吗？” …… 当云莽战事已经彻底进入收官之局的时候，没人知道，卫易已经悄悄离开了娘娘岭一线。 不过，卫易离开娘娘岭一线之后，并未返回东海，反倒是直接混沌了天机，彻底遮掩了自身气数，然后进入了妖族那边。 而且，这次进入妖族的，不单单是卫易自己，还有玄平剑圣。 两位修真界最顶尖的存在，一路离开云莽战场，穿过丽水防线进入妖族之后，迅速折而向西，竟是直接向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地盘赶去。 最终，两位修真界的顶尖大宗师，悄悄隐藏了所有行迹，来到了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 包子山。 “妖族这边几大皇族血脉的祖地，真的是各有不凡之处。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原、白山玄树一族的白山、吞海鲸一族的水晶宫，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包子山，再加上已经灭掉的幽明圣象一族的幽明谷，都不寻常。” “现在仔细想来，这几个地方，似乎都隐藏了大秘密啊？” 卫易来到这座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之后，不禁心生感慨。现在仔细想来，卫易敢断定，这几族选择祖地背后，恐怕都有很深的原因。 比如幽明谷，曾布置了那座可以连通幽冥之海的阵法，可以放出无数白骨生物。比如吞海鲸一族的水晶宫海域，藏了那座祖地洞天，实际上是上古水神居住的小世界。这两个地方的秘密，卫易是亲身体验过的。至于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原，白山玄树一族的白山，在天玄宗的情报当中，也都各有奇异之处。 卫易如今甚至敢断定，这些地方，肯定都和上古年间的某位主神，或者说主神留下的世界，存在某些联系。 “几大圣地当中，我两剑山开派最早，所以可能也要比其他几家圣地，对上古时代知道的更多一些。” 玄平剑圣缓缓道：“我曾在我派前辈的一道手札当中，见过一段记述。那位前辈推论，包子山在上古的时候，曾有至高存在显化，气象非凡。但上古时代结束之后，包子山的诸多异象，却彻底消失了，再无任何异样。后来直到太虚仙尊证道之后，将此地作为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此地才再次变得不凡起来。” 卫易眼神微眯。 在修真界的历史当中，妖族的几大皇族，原本并不存在。后来仿佛是突然出世，凭空出现在这世上，卫易更知道，其实这几族在上古时代，就已经气象非凡，堪称当时最强的几族。这便是卫易之前在众神墓地当中，发现的秘密。 不过，从上古时代结束以后，到修真时代他们重新现世，中间的几千年，他们像是完全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 卫易更愿意相信，这几族的前辈，是藏了起来。至于为何藏起来，卫易现在还不好说原因。 或许，这次闯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能有一些收获？ “妖族这边，估计也不会想到……” 玄平剑圣摇了摇头，笑道：“听说妖族的各方宿老，如今都齐聚于南海之滨，不知道在商讨什么。他们估计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来闯太虚金睛猿一族。” “他们更不会想到，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救猿青滕这么一个小辈出来。” 第70章 皇（下） 自古人妖不两立。 万年已降，人族和妖族的关系，一直是处于敌对状态当中。虽然偶尔也会有例外，比如某个修者爱上了某个妖族女子，演绎出一段佳话。但这种事情，总归是极少的，而且往往也被世人所不容。 尤其是到了最近两百年，修真界和妖族整体开战，双方甚至斗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自然就更是不死不休了。如果说，以往大家对于那些人族和妖族的恋情，还只是当做一个故事。如今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就真的要人人喊打了。 妖族那边，差不多也是这样。 所以，今日卫易和玄平剑圣，两位修真界最顶尖的大宗师，联袂而至，秘密来到包子山，竟是为了救出猿青滕。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的话，注定会引起人妖两族的轩然大波。 至于两人为何今日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强闯包子山，自然不是因为，他们和猿青滕有什么私人情谊。卫易好歹还算见过猿青滕两面，但彼此之间肯定算不上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敌人。而玄平剑圣，就更是扯不上半个灵钱的关系了。 真正的原因在于，一旦救出了猿青滕，说不定便可以以猿青滕为突破口，趁机插手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内部事务。若是能够以此来牵制住太虚金睛猿一族，那这步棋可就下的妙到极致了！ “按照我们安插在太虚金睛猿一族内部的谍子搜集的情报，猿青滕应该是已经被彻底废掉了全部修为，被镇压在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当中。就算是能把他救出来，他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是一个难题，我们能不能帮他恢复些许修为，则是另一个大难题。” 卫易神情凝重，这个计划，是天玄宗方面提出来的。至于玄平剑圣，则是被他拉来做帮手的。此番要强闯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一般的返虚或是纯阳，还真未必帮得上忙。而且，这种事情，人多了未必就是好事，甚至还有可能提前暴露行迹。反倒是让卫易和玄平剑圣两人前来，最是合适。 “不过，按照我们的情报，包子山这边目前就只剩下一位纯阳妖圣，和寥寥三四位返虚。剩下的高手，要么在前线，要么正在参与内部的互斗。若非如此，我们恐怕也很难闯进去。” 一位纯阳，三四位返虚。 这等力量，面对一般高手，自然是稳操胜券，但在卫易和玄平剑圣两人面前，那就真不够看了。不过，若是再多一些高手，恐怕仍是可以暂时缠住两人。太虚金睛猿一族底蕴深厚，包子山又是他们的祖地。若是真的被暂时拖住的话，后面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动手吧！宜速不宜迟。” …… 包子山作为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一直是这一族最重要的地方。只是可惜，最近这一族内大战不止，以猿谭、猿熙两位继承者为首的两派，已经由暗斗转为明斗，甚至已经到了返虚期妖王下场参战的地步。 所以，包子山这边，便只剩下了几位寿元将尽，不愿参与这一族内斗的几位宿老。这其中，便以长空妖圣这位纯阳老祖为首。 长空妖圣在太虚金睛猿一族内，算是年岁最大的一位妖圣，早已不问世事。这次太虚金睛猿一族内战，长空妖圣并未选择站队，甚至没有过问双方的争斗。若是其他妖王妖圣，自然是没这个资格，否则便会引来两派的联手针对。可长空妖圣在族内声望极高，而且不愿参与这些事情，所以各方也都不敢逼迫这位老妖圣。 早在两派开始内斗之前，长空妖圣便放出话去，首先声明自己不参与这场内斗，其次要求双方不得在包子山圣地一带争斗。大家也都明白，这本就是一场族内的内斗，确实没必要伤了祖地，所以大家也就默契的遵守了这一条，任由长空妖圣和其他几位寿元将尽的老妖王，驻守此地了。 然而这一日，当长空妖圣正在静修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响，忽然传遍了整座包子山！ 敌袭！ 在这一刻，包子山上所有的妖族，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手握包子山禁断大阵的长空妖圣，更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大阵被破坏。 但相比其他妖族，长空妖圣此刻心中却担忧更甚。 到底还是来了！ 从太虚金睛猿一族开始内斗那天开始，长空妖圣便预感到今天会到来。其他大势力，不可能坐视这样的好机会，而什么都不做。虽说当下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来袭击包子山。但可以预料到的是，今日的事情，肯定是一场大劫就是了。 长空妖圣不知道，本就已经寿元将尽的自己，还能不能挺过今日这场大劫。 就在整个包子山的妖族，开始顺着这声巨响传来的方向，搜查入侵之敌的时候，长空妖圣却陡然脸色大变。眼下整个包子山禁断大阵的控制权，都在他手里。所以他也能感知的到，就刚刚这么几息的时间，入侵者便已经进入到包子山核心区域。 这意味着，入侵者的实力，比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长空妖圣很清楚，包子山的外围禁制，到底有多么强大。这可是当年太虚仙尊在世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东西，又经过了后世无数次的加固。可眼下，却连阻挡一下这次的入侵者都做不到。所有防御禁制，脆弱如纸，被迅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更要命的是，直到现在，他们甚至还没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诸位，今日我们恐怕要有陨落之危了。不过，就算我们几个老家伙战死，也绝不能让这些强敌，染指我族的圣地！” 长空妖圣一声暴喝，瞬间以神识向其他几尊妖王传音，召几位妖王前去助战。与此同时，整座包子山的禁断大战，瞬间全部开启到极致，封锁了万里地域。 “是你们？” 当长空妖圣，终于发现两名闯入者身份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虽然只有两名闯入者。 但这两人的到来，却比来千军万马，更让长空妖圣忌惮。 “滚！” 就在长空妖圣刚刚出现，想要试图挡下两人的时候，玄平剑圣已是一剑斩出，剑光霸绝天地。 真不愧是被誉为当世杀力最强的大宗师啊？ 这样的剑，卫易百来年以前见过一次，是当年的两剑山魁首顾飞鱼的剑。如今，玄平剑圣，再次走到了这个位置。 一剑之下，这名已经跻身纯阳数百年的老妖圣，却是根本不敢阻拦，连忙急退而去。可他这一退，也就彻底让开了前路，再也拦不住两人了。虽说前面陆续还有几位妖王前来阻截，但既然连他都拦不住，那么其他几名老妖王，自然连站在前面阻路的资格都没有了。 就在长空妖圣退去的刹那，卫易和玄平剑圣两人，已是飞速向前，快速冲过了老妖的阻拦，一路朝着包子山主峰飞去。 “好大胆！” 长空妖圣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后退，直接放过了这两位大敌入侵。于是这位已是寿元无多的老妖圣，当即一声怒喝。下一瞬，一尊千丈高的巨猿法相，凭空浮现而出，竟是直接施展出了拼命的手段。 长空妖圣很清楚，以他现在的状况，祭出本命法相御敌，今日恐怕必然要陨落于此。但面对卫易和玄平剑圣的联手进攻，长空妖圣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随着长空妖圣祭出本命法相，整个包子山的禁断大阵，威能再次有所提升。但即便这样，仍是只能暂时延缓卫易两人的前进速度，而无法真正挡住两人。 堂堂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圣地，就如同一片野草丛生的荒地，被人蛮横闯入。 仅仅盏茶功夫之后，卫易和玄平剑圣，便来到了整个包子山的核心区域。 在这里，一座并不算特别高大的山峰，也就百里方圆，突兀的立于此地，形似一个丢在地上的包子。 包子山之名，也自此而来。 “包子山的外围禁制，大多是历代太虚金睛猿一族逐渐修缮的手笔。唯有核心区域这边，是太虚仙尊当年亲手布置下来的，小心了。” 卫易和玄平剑圣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几乎同时点头。这座真正的包子山主峰，其实并不算太大。以两位纯阳巅峰存在的强横神识，完全可以轻易笼罩这片区域。然而当两人真的想要将神识探入其中，却仿佛泥牛入海，根本无法清晰感知其中的情况。 严格来说，这里其实才是太虚金睛猿一族，真正的祖地！ 就在卫易和玄平剑圣，两人稍稍停滞，开始琢磨如何冲入这座祖地的时候，身后长空妖圣带着几名妖王，早已赶到此处。 “今日想要凭我等，拦住他们两个，恐怕是很难了。” 眼见玄平剑圣和卫易两人，已经来到了祖地外围，长空妖圣叹了口气。在刚刚的短暂交手当中，他知道即便自己今日豁出性命去，也绝对不可能真正挡下这两人。 像这样的顶尖存在，整个妖族，也只有雁宝一个。但今日，太虚金睛猿一族，却来了两个。 “我会以我的性命，召唤先祖。能否杀掉他们，我也不知道，但拖住他们一段时间，不成问题。再之后的事情，就依仗你们了，一定要坚持到族内的高手回援！” 长空妖圣没有再施展任何神通，或者祭出任何法宝。作为目前太虚金睛猿族内，最老的一位妖圣，长空妖圣身上当然也有很多压箱底的东西。可这些东西，都不足以真正解决今日的问题。 “永恒的先祖啊！您的血脉在这里祈祷，召唤您的出现，扫平我族面前的一切大敌！” “归来吧！我们的皇！” 随着长空妖圣一阵低沉的怒吼，在其周身上下，隐隐有电光开始出现。这些电光，微不可查，却充斥了一种毁灭性的力量。 几乎眨眼之间，电光便席卷了长空妖圣整个灵体，同时覆盖了他的本命法相。下一瞬，长空妖圣开始自原地逐渐消泯，竟是就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好！” 卫易和玄平剑圣两人，亦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想要出手阻止。但就在两人出手的同时，包子山祖地范围内，一股无形的力量，陡然笼罩了两人，竟是直接挡住了两人的出手。 就是这一转眼的时间，长空妖圣，已是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但同时，一股浩大的威压，陡然出现在原地。长空妖圣自身消散之后，修行了几百年积攒下来的精纯灵力，并未就此消失，反倒是更加凝聚起来。而且，周遭万里天地的灵气，全部疯狂汇聚而来，随即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我曾听闻，太虚金睛猿一族，有无上秘法，可以通过燃烧一位妖圣的性命，接引太虚仙尊的力量临世，汇聚成一尊无敌战傀！这老妖虽然寿元无多，本事却是不弱，布置能够接引下多少力量了。” 玄平剑圣到底是多修行了数百年，一眼便看穿了眼前这个人形的跟脚。然而，从这尊人形开始出现的时候，任凭卫易和玄平剑圣如何攻击，天地间的大道都仿佛逆转一般，彻底抵挡住两人的杀伐之术。 “这种手段，本质上不过是以自身为引，依靠自身的血脉之力，接引太虚仙尊的大道降临此地。以一位纯阳献祭的话，恐怕已经拥有了一定的仙位级力量了！” 就在卫易和玄平剑圣短暂交流的刹那，这尊无敌战傀，已然成型！ 眼前这尊无敌战傀，与昔日卫易在画像中见到的那位太虚仙尊，一般无二。不过，眼前这尊战傀，只是纯粹大道和灵气的凝聚产物，并没有任何智慧。但即便这样，卫易仍是觉得十分棘手。因为眼前这尊战傀身上，已然有了很强的仙道威压，远远超出了纯阳级别的力量。如果非要比较的话，眼前这尊战傀，更像是一件拥有时限的极道仙兵。 这是真正的妖皇！ 在妖族，唯有真正证道的仙位，才可以被各族共尊为皇！ 第71章 包子山祖地 世间高手，仙位之下，不管多高，皆是蝼蚁。 这不是历史上某位成名高手的话，而是几乎所有强者的共识！ 就仿佛对于返虚来说，那些未曾入道的炼气期或是化灵期，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生命一样。对于仙位来说，所有仙位以下的存在，也都和蝼蚁没有任何区别。虽说有些才情逆天的人物，可以在化灵期战败周天境，亦或者是周天逆伐返虚。但即便是纯阳巅峰的存在，也不可能逆伐仙位！ 任何仙位，只要现世而居，便注定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以往的世道，就算没有仙位，也还有极道仙兵的存在。极道仙兵本身，便是由一尊仙位，留下一部分自己的仙道法则，从而拥有一部分仙位级的力量。一件极道仙兵，只有另一件极道仙兵才能抗衡，这是所有强者公认的事情。即便是像卫易和玄平剑圣这个级别的高手，足以在以往一个时代举世无敌的顶尖存在，同样无法正面抗衡一件极道仙兵，最多也就只能逃走而已。 眼前这尊以长空妖圣性命，汇聚出来的强横战傀，便是一尊拥有部分仙道法则的强大战傀。即便只是一丝，这尊战傀也可以视作一件暂时性的极道仙兵！ “对付这种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逃。时间一长，等到长空妖圣的力量消散之后，这尊战傀自然会崩解。可眼下，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一旦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高手返回，我们恐怕就再难得手了！” 面对这尊已经拥有部分仙位力量的强大战傀，卫易仍是不打算退去。 若是退了，这次冒险来包子山，就彻底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今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大多数高手，要么在南海之滨参与那场决定妖族走向的谈判，要么正在积极内斗。所以包子山才会如此空虚。但只要包子山遇袭的消息，被他们所得知的话，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返回包子山。 从时间上来推断，卫易和玄平剑圣，最多也就只有半个时辰。 而眼前这尊强大战傀，半个时辰内，恐怕很难自行消散。也就是说，若是采用最稳妥的办法，暂时退去，消耗干净这尊战傀的力量。等到这尊战傀消失的时候，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高手，也差不多就回来了。 所以，卫易和玄平剑圣，当下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不但要硬扛这尊战傀，甚至还要正面将其毁灭！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就在玄平剑圣和卫易下定决心的一刹那，眼前这尊形似太虚仙尊的无敌战傀，已经率先动了起来。手中长棍虚影横扫，直接砸落了下来。刹那之间，天地仿佛彻底倒转，就连天地间的原有大道，似乎都被这一棍扫除干净了一般。 这一瞬间，卫易心头陡然生出一种即将陨落的感觉，而且无比强烈。这种感觉，即便是他之前和雁宝生死一战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这就是仙位的力量吗？ 然而这一瞬，卫易和玄平剑圣，都没有后退，两人反倒是越发战意盎然。自卫易生死合一之后，轮回之道已经彻底完善，如今只欠天道重开，再辅以足够的气运，卫易便可以直接引来证道之劫。玄平剑圣亦是已至纯阳巅峰，自身剑道也已经彻底大成。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当世已经没有远胜过他们的对手，最多也就不过是和他们并肩而已。世间的芸芸众生，在他们眼里，都是那山脚下或者正在爬山的旅者，唯有他们几个，是已经站在高山之巅。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更高的存在，这如何能够不让他们战意昂然？ 两道剑光，几乎同时斩了出去，迎向那尊无敌战傀。 一剑仿似来自于天外，似乎锋锐到了极致，即将斩断整个世界。 另一剑则仿佛发自于无形，却蕴含了无尽的真意，生死之间，轮转不休。世间万物，似乎都被囊括其中，轮回不止。 这两剑，可以说是如今这个时代，整个剑道的最巅峰了。 一个是真正的道之极致，早已悟透了剑道的真意，所谓剑道，早已无任何秘密可言。另一个则更近似于剑术的极致，虽然用的是剑，但剑里蕴含的真意，却并非所谓的纯粹剑道，却囊括了诸般大道，以术成道。 截然不同的两剑，却都毫无疑问的成了当世的剑之巅峰。 在双方相击的刹那，整个包子山周遭数千里范围内的大道，开始彻底混乱起来。交战三方的大道，已经强到可以改变整个大天地的规则。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势。在包子山外围，很多未达返虚的妖族，以各种秘法去感知战场上的情况，却只能感知到一片混沌。偶尔有光芒闪过，如天地初开。战场当中，杀伐之音如滚滚天雷，却蕴含了各自大道的玄妙。 这一日，所有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强者，都沉默了。 在他们心中，他们的祖，他们的皇，是永远无敌的存在。即便只是一小部分仙道法则被凝聚而来，在仙位不出的情况下，也该是无敌于世才对！怎么可能被两个未达仙位的修者所阻？ 难道，如今的修真界，真的已经强到了这种程度吗？ 在这场战斗当中，一般的强者根本没资格插手其中。便是几位返虚妖王，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当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陡然发现，战场内的天地大道，都已经被打倒崩坏。原本返虚尚可控制周遭天地的灵气，以做到灵力无尽的程度。但在这座战场内，面对强横至极的三方，以他们的大道修为，根本无法争取到任何对周遭天地的控制权。灵力无尽的能力，会被瞬间剥夺，强行介入，也不过是找死。 相比那些不曾真正入道的普通妖族，这几位妖王，其实更加绝望。 纯阳，亦被称之为大乘，是仙位之下最强的境界。但从本质上来说，亦是返虚境界当中的一层而已。然而此刻，不管是玄平剑圣还是卫易，他们展现出来的战力，却似乎已经远远超过返虚层次。就仿佛是返虚看待周天境，或者周天境看待化灵期那样可笑！ 恐怖的大战，持续了数百息的时间。虽然在第一时间，太虚金睛猿一族，就尽可能的将核心地区的妖族撤走。但还是有很多妖族，在观看这场大战的时候受到了重创。这种重创，不是灵体上的重创。在包子山禁制的保护下，这场大战的灵气潮汐，并没有波及到太远。真正致命的，是他们观看这场大战，所受到的来源于大道层次的重创。 尤其是那些已经入道，但又未曾真正打牢根基的妖族，更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因为双方差距实在太大，此生恐怕再难有任何悟道精进。这就好比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突然看到了大离皇帝的奢华生活。以后再想让他上街乞讨，他也很难再接受这样的生活。 数百息之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响，两道流光自混沌之中倒飞了出来。 是卫易和玄平剑圣。 在看到这两道身影的时候，很多观战的妖族，再次生出希望。在他们眼中，既然卫易和玄平剑圣倒飞而出，自然是被先祖大道凝聚成的战傀给打了出来，自是不敌才对。但很快，他们就再次失望了。 因为在那片混沌之中，天地大道开始重新恢复正常，而且那尊无敌战傀，也不曾再冲出来。 先祖的大道……败了？ 这怎么可能？ 此刻的卫易和玄平剑圣，虽然周身灵压起伏不定，却显得战意高昂。两人立于星空之下，宛若是两尊真仙一般。 刚刚那片战场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许多未达返虚的妖族，自己无法感知清楚战场内部的情况。但当他们看到几名返虚妖王难看的表情时，就都知道大致结果了。 “我祖的大道战傀……被打爆了……” 一位已是寿元将尽的老妖王，艰难吐出这几个字后，仿佛支撑他的最后一口气，被彻底打散了一般，彻底颓唐了下去。 此刻卫易和玄平剑圣对视一眼之后，则是大笑了起来。 刚刚一战当中，两人倾尽全力，联手对敌，已经可以勉强支撑不败。但真正结束战斗的原因，却在于卫易。 双方交手之后，卫易才发现，他的轮回之道，竟是可以让这尊无敌战傀的力量，迅速流逝。让原本属于长空妖圣的大道核心，迅速消散，继而削弱这尊无敌战傀的力量。 也就是说，卫易和玄平剑圣，只要挡得住这尊无敌战傀的第一击，便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这应该是最棘手的阻碍了。” 玄平剑圣轻蔑的看了一眼身旁那些正打算扑上来，誓死拖住他们两人的妖族，并未理睬。在他眼里，这些妖族连让他出手的资格，都已经没有了。 下一瞬，卫易和玄平剑圣，再次向前一闪，已是彻底撕开了包子山这边的核心禁制，进入其中了。 “若是有纯阳老祖主持的话，这些禁制还真麻烦。”卫易身前不断有黑白二色光芒闪过，迅速泯灭无数缠绕上来的禁制光丝。玄平剑圣亦是以本命飞剑开道，硬是斩破了身前的强大禁制。 包子山核心处的禁制，乃是当年太虚仙尊亲手立下，自是不凡。 “可惜，没时间大肆劫掠一番。”卫易感知到周围的各种宝物，不由心生遗憾。此处乃是太虚金睛猿一族真正的圣地，布置了大量的顶级灵植园、藏宝地等诸多所在。若是能肆无忌惮的打劫一番，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可惜两人这次前来，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自然没空做这些，只能随手毁掉经过之处的各种宝藏。 既然得不到这些宝贝，那就彻底毁了就是了。 “果然如此啊？” 当两人真正接近包子山最中央地域的时候，卫易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在他的感知当中，这里也存在了一座巨大的小世界。这种布置，就如同吞海鲸一族的祖地一样！ “我们运气倒是不差，若是他们先将这座小世界的入口封死，我们想要打开，反倒是有些麻烦。”玄平剑圣感知到那座小世界大开的入口后，笑道：“我倒是也很好奇，这太虚金睛猿一族真正的底蕴，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座小千世界，极有可能是上古某位主神的遗留啊！ 卫易此刻也心头火热起来。虽说此次来包子山，最重要的目的，是救出猿青滕，但若是能够另有收获的话，倒也是一件好事。太虚金睛猿一族掌控的这座小世界，历史上恐怕还从未又修者进入过。 小世界入口的简单禁制，在两人面前，几乎无法形成任何压力，两人瞬间便穿过了空间通道，闯入到这座疑似镇压了猿青滕的小世界当中。 然而，就在两人刚刚闯入这座小世界之后，眼前的一幕，却让两位修真界最顶尖的存在，瞬间为之怔然。 …… 南海之滨，那艘巨舟之上。 当几位妖族巨头，分别代表妖族最大的几大连忙，各自沟通好之后，这次谈判的结果，其实已经没了任何悬念。 最终的结果，便是大家承认，尊雁宝为妖皇。 但同时，雁宝也需要先定下诸多规矩，发下大道誓言。比如，五年之后必须自行退位，比如身为妖皇不得残害他族，亦不能故意让某个族群送死，去打压某个族群等等。 诸如此类的条件，多如牛毛。在这些条件的限制下，雁宝得到的几乎就只是一个妖皇的虚名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实权。唯一的作用，便是作为一个名义上的领袖，主持后面对修真界的战事而已。而且，雁宝自身更需要冲锋在前，身先士卒。 除此之外，妖族的几位名宿，更是重新组成了一个新的长老会。若是长老会全票通过某个方案，完全可以驳斥雁宝这个妖皇的决定，甚至可以在关键时刻，废掉雁宝的妖皇之位。 然而即便如此，雁宝依然全部接受了这些条件。 甚至对于很多细则条件，雁宝看都没看，直接就答应了。 这不禁让大家有些腹诽，担心雁宝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哦？包子山遇袭？” 恰在此时，就在大家即将商讨出结果的时候，几位妖圣忽然各自得到身后势力的传讯，得知了包子山遇袭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的雁宝，心中却只是冷笑。 “这把火，烧的正是时候啊！” 第72章 新仙道 随着离景原一声令下，整个大离前线主力战部，开始发了疯一样的进攻，兵锋直指玉阳城。 在正面战场上，玉州方面，其实根本挡不住大离主力的进攻。即便是北域名将东连呼邪，也无法在战场上正面对抗离景原的原字部，只能采取袭扰拖延的战术。然而最近，大离却仿佛抛开了所有顾忌一样，开始向玉阳城方面疯狂突进，任凭玉州方面袭扰他们的后方，也要执意向前。 若是这样的话，用不了多久，大离战部就会抵达玉阳城。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是真正的主力决战了。 然而在大离前线疯狂推进的同时，被朝野上下当做大离太子的离洛，却已经悄悄离开了前线，返回了咸安城。不过，离洛这次返回咸安城，却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且离洛返回咸安城之后，并未在众人面前现身，而是一头扎进了闻道院的典藏馆当中。 对于典藏馆，离洛自是十分熟悉。昔日他在闻道院求学的时候，多半就泡在典藏馆内，从不去管其他事情。当时离景原还只是一界将军，离洛那会儿还被看做是书呆子一般的人物。不过如今时过境迁，如今的现实证明，离洛的选择其实是对的。因为相比那些所谓的交友人脉，离洛从典藏馆里获得的知识，如今或许用处更大一些。 闻道院的典藏馆，几乎是整个修真界最大的典藏馆，就算是几大圣地也比不了。大离开国万年，积累了一万年的各类典籍，之前又是修真界的天下共主，自然要胜过几大圣地一筹。闻道院的典藏馆，亦分为好几个级别。级别越低的馆藏，内容越多，但涉及到的层次也相对较低。莫说是普通闻道院学子，便是一般的离都百姓，只要缴纳一些费用，一样能够进入其中观看。级别越高，涉及到的内容也同样越高，需要的权限也就越高。 当然，以离洛的身份，不管多么隐秘的内容，肯定都对他彻底敞开，任由他观看了。如果离洛愿意的话，便是影卫内的一些密档，或者各院不可公示的文牍，一样可以拿到手。 不过，离洛这次回到闻道院之后，却只是专门观看闻道院内所藏的各种功法。闻道院内包罗万象，在功法一项上，除了几大圣地注定不可传世的秘传功法之外，天底下所有的功法，基本上就没有闻道院找不到的。 于是，当离洛命人搬来所有的功法玉简时，闻道院的人还有些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他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一座数十丈高的玉简大山，便堆在了离洛面前，让离洛也瞬间目瞪口呆。 “功法，那是无数修真界前辈高人，耗费了不知多少精力，才最终创造出来的。每一门功法，都饱含了那些前辈高人的心血。你面前的这座山，几乎就可以代表了整个修真界万年以来的最高智慧了。” 苗夫子看到这座玉简大山之后，亦是不禁啧啧称奇。虽说苗夫子在个人修行上，并不算出彩，但在见识广博程度上，却少有人可及。这座玉简大山当中，很多功法，苗夫子未必说得清楚其中的玄奥，但对其背后的故事，却往往可以如数家珍。 “闻道院内，亦有不少毕生钻研各类功法的夫子，若是将他们一起请来帮忙，或许还有希望有所进展。不然的话，若是单凭我自己一人，恐怕这辈子都未必能将这座山看完啊？” 离洛此时也不禁发出感慨。他找来这些功法的目的，便是想要通过参悟历代先贤的智慧，有所领悟。离洛所求的，并不是这些功法本身。身为大离皇族，离洛天生便掌有六气天心诀，这是每一个大离皇族子弟，天生就有的能力，是铭刻在他们血脉深处的奥妙。至于其他功法，大离皇族子弟，不是不能修行，但却远比不上六气天心诀那样契合血脉。 在离洛的要求下，很快，闻道院招来了上千名各境夫子。其中一多半都是化灵期，少半则是周天境，还有两位寿元将近的离姓返虚老王爷。离洛对这些人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他们可以更多的观看功法，如果有所感悟的话，便将这些感悟交给离洛。 老实说，离洛自己，其实也没有太明确的方向。 离洛的目标，是想要建立起一个崭新的修行体系。虽然仍是以灵力为根基，但却与当下的修行境界，截然不同。一旦这个新的体系能够建立起来的话，离洛以后称之为道祖亦不为过。但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又谈何容易？便是纯阳老祖，也不大可能做到这种事情。所以，离洛也不知道如何做，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进行尝试。 不过，当他把这个目标，告诉给那些闻道院夫子的时候，这些夫子却显得格外感兴趣。这些被离洛找来的夫子，大多是穷尽一生花费在研究各种功法上面。如今听说离洛想要创造一个崭新的修行体系，虽然每个人都觉得狂妄，但却觉得充满了诱惑。 老天！这种事情若是真的能做到的话，那岂不是青史留名了？ 更让离洛感到意外的是，在他将这些人组织起来以后，很多人更是直接将自己毕生研究出来的结果，毫无保留的贡献了出来。这些夫子，修为未必很高，但他们在功法研究这条路上的建树，却未必就低了。很多化灵期夫子的研究结果，便是离洛和两位返虚，都产生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或许……想要完成这个目标，未必非要我一人来完成。集众之路，未尝也不是一个办法。” “以往的时代，大都是某些强者，凭着自身一生的修行经验，留下了宝贵的传承。但如今看来，修为弱未必智慧就不行。若是集合大家的力量，也未必就一定没机会！” 闻道院夫子们的表现，倒是让离洛多了几分信心。所以接下来，离洛更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从整个大离直辖几界内，募集这类对功法神通有所研究的修者。修为未必要高，但研究一定要做的深。 以往在闻道院当中，这些研究各类功法和神通的夫子，往往并不是太过重视。这倒不是闻道院有意如此，而是因为他们修为有限，研究出的结果，无法争取到更多的资源。资源不够，自然也就很难做更高等的研究。而如今这个项目，有离洛亲自主持，各种资源近乎是敞开了用，大家原本很多难以实现的想法，顿时开始转化为现实。 而当这些夫子们聚在一起之后，不同的思想迅速碰撞，很快也开始产生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是以灵力修行为基础，这一点是无可动摇的。” “不过，目前的修行划分方法，其实还是有些过于笼统。或许，我们可以进行更加详细的划分。” “炼气期前三重天，为修行之路的开始。这个境界，和炼气中期以及炼气后期，其实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这一段的修行，主要是以培养气感，培养对天地灵气的感知能力为主，应该单独拎出来，单独作为一境，可以称之为真正的炼气期。” “至于到了炼气期中期，气感已成，修士已经正式走上了修行之路。而在炼气期中期，绝大多数功法，都是以巩固基础为核心，这一段或许可以称之为筑基期。” “而炼气期后期，因为要准备凝璇，冲击化灵。基本上绝大多数功法，都开始以凝璇准备为主，这个境界，也可以称之为融合期。” “再之后的化灵期，对于妖族而言，是逐渐化形的过程，差别很大。但对我们修者来说，则一直都是以灵力化去血肉之躯，化生灵体的过程，差别倒是不大。” “哦！还有，到了封号真人层次，便要准备引来天劫，冲击返虚。以往一直是以周天境巅峰，来称呼此境界。但这未免太过笼统，不如称之为渡劫期如何？” “若是这么说的话，跻身周天境之后，孕育出本命金丹，可称之为金丹期。之后金丹化形，法相凝聚，则可称之为法相期。亦或者按照古之丹鼎派的称呼，称之为元婴期如何？” “……” 不同的思想，再相互碰撞，期间产生的火花，更是让离洛被震惊的逐渐麻木了。 这些夫子……看不出来，挺有货的嘛！ 这些夫子们提出的种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固然已是让人叹为观止。但更让离洛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夫子们最后整理出来的几个境界，竟然隐隐对应了他所修行的六气天心诀的某几个阶段！ 作为大离皇族的秘传功法，六气天心诀一直是大离皇族最大的秘密之一，从未流传于世。只有身具皇族血脉的人，才能天生修行。而在离洛的修心过程当中，六气天心诀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和当下的修行境界不太对应。反倒是和这些夫子们整理出来的境界，相互对应。 这倒是一个巧合了！ 离洛不知道，这到底真的是巧合，还是当年大离皇祖创造出这套功法的时候，便有意为之。若真是有意为之的话，又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未必就一定需要，创造出一条崭新的修行之路。若是能将现有的修行之路，加以调整，进行完善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至于返虚以上的境界，倒是不急着操心。这个大世结束之后，返虚以上的高手，未来会以何等形式存在，恐怕都还说不准。” 不管是离洛还是这些夫子，大概都不会想到，他们目前所做的事情，对于后世而言，会有着多么大的意义。 “这条崭新的道路，或许可以称之为……新仙道！” …… 进入包子山的祖地世界之后，眼前的一幕，让卫易和玄平剑圣，彻底惊呆了。 这是一座雷的世界。 整座世界内部，完全充斥了各种雷霆，宛若有人引来的灭世雷劫一般。对于卫易和玄平剑圣这等高手来说，世间所谓的大敌，他们未必放在眼里。但若是换做天劫的话，便是他们，同样要郑重对待。 天劫，代表的是天地规则。不成仙位，绝对没能力和天地规则相抗衡。至于仙位，本身既是规则。 “不对！” 玄平剑圣忽然摇了摇头，道：“这里的雷，与外界天地的雷霆不同，似乎少了某种神韵。” 卫易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玄平剑圣是当世剑道魁首，但在雷法方面，却并没有多少造诣，自然无法说清楚其中的根本。卫易掌有轮回之道，以轮回之道包罗万象，自然也对这雷霆之道，有所了解。 所以，相比玄平剑圣，卫易能够感觉到更多的东西。 这里的雷霆，看似强横，却只是单纯力量的堆积，少了许多规则方面的东西。就好像此处的雷霆，先天大道不全一样。卫易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对于这种情况，却还是第一次见过。就算在各种典籍之中，也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就好像……有人将此处的雷霆规则，抽走了一部分一样。” 缺乏大道规则支撑的恐怖雷霆，虽然在力量上与真正的天威一般无二，丝毫不逊色于真正的纯阳劫雷，甚至犹有过之。但没有大道支撑的劫雷，只是虚有其表，根本无法对卫易和玄平剑圣，造成真正的实质性伤害。所以，两人在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不再犹豫，当即向这座小世界的核心飞去。 在这座小世界的核心，不出所料，同样屹立着一座高大的神殿。 这座神殿，和卫易之前见过的几座神殿，同样高大。而且，卫易先前在坤卢山内部的时候，也曾见过这座神殿的虚影。卫易几乎可以断定，太虚金睛猿一族，绝对继承了当年上古那位主掌雷霆大道的主神的衣钵。 而且，相比幽冥之海的那座神殿，或者冰原最深处的那座神殿，卫易更感受到了某种不同。 似乎这座神殿的某种莫名之物，被抽离了似的。 就好像外面的那些毁灭雷霆一样。 第73章 帮你做族长 如今卫易仔细想来的话，就会发现，当年他在吞海鲸祖地见到过的那座神殿，其实也有类似的情况。 这两座神殿，就仿佛被抽掉了某种东西，自身的大道变得不完整了一样。 反倒是幽冥之海的那座，以及冰原最深处的那座，情况截然不同。这两座神殿，相比之下，显得更加的完整。只是卫易当年第一次进入吞海鲸祖地的时候，修为太弱，还察觉不到这种异样罢了。 “这座神殿……恐怕已经被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先祖，彻底破解了，里面应该没什么秘密了。亦或者……这本就是那位太虚仙尊破解的，只是将这座神殿和这座小世界，留了下来。” 这座雄伟的神殿内部，空空荡荡，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棘手。原本卫易还无比小心，担心这里面存在一些强力禁制，可能会阻挡两人。但现在看来，此处的一些禁制，都是后来布置的，并没有上古年间遗留下来的禁制，甚至连当年太虚仙尊布置的禁制都没有。 不过，神殿内部，还是被太虚金睛猿一族，后布置了一些手段，分割成了数个区域。比如已经被废掉修为的猿青滕，便被关在其中某处。神殿内部的禁制，对卫易和玄平剑圣这等存在，自然不算什么，挥手即可破除。但是对于一般的纯阳，或者纯阳之下的存在，那就太强了。再加上神殿本身极为牢固，便是卫易想要破坏，也十分困难，倒也算是个关押囚犯或者藏匿宝物的好地方。 “太虚金睛猿一族，应该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他们的祖地可能会被攻破，所以早已提前转移了这里的许多宝贝。就是不知道，他们把这些宝贝都转移到了哪里。若是能尽得这一族的底蕴，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卫易和玄平剑圣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太过在意。实际上，这件事其实和天玄宗还有关系。当年天玄宗突袭幽明圣象一族的祖地幽明谷，彻底将幽明谷洗劫一空，那可是让整个妖族都记忆犹新的。在妖族万年的历史上，之前还从未有过皇族祖地被攻破的先例。所以自幽明谷一战之后，其他四大皇族血脉，都开始有所准备。既然祖地不再安全，那么将祖地内部的宝藏分开，也就理所当然了。 “若是能毁掉这里，我倒是更愿意直接动手。” 玄平剑圣对于此处所藏的些许宝物，兴致缺缺。看得出来，最重要的一部分底蕴，都已经被太虚金睛猿一族转移走了。剩下的东西，在卫易和玄平剑圣这个级别的存在眼里，还真不算什么。 “虽说是上古神殿，但总归是有一部分大道残存下来。若是强行破坏这座神殿，说不定便会引来大道反噬，得不偿失。” 对于神殿这玩意儿，卫易明显知道的更多。任何一座神殿，都可以看作是一件另类的本命神兵，是与强者本身的大道相契合的。所以，任何一座神殿，其本身也蕴含了一部分强者本身的大道。若是卫易和玄平剑圣，真打算在此拆掉这座宏伟神殿，未必就一定做不到。毕竟，上古时代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但若是真那样做的话，就等于是他们要对敌那位上古时代主掌雷霆之道的至高主神的一部分大道，恐怕要比先前那尊无敌战傀，更加难对付。 “这禁制……倒是有些巧妙，竟是直接勾连了神魂内部？”卫易身形一闪，出现在神殿内某处。在他面前，正是昔日的妖族圣子猿青滕。只是眼下，这位昔日曾被卫易视作不可战胜对象的妖族，却显得极为凄惨。一身修为已经彻底被废，灵体早已泯灭，只剩下一具返虚法相，苟延残喘。而且，为了防止猿青滕逃脱，太虚金睛猿一族，更是以秘法在他身上设下了禁制，直接将他的神魂本源与神殿相连。不但彻底锁住了猿青滕的行动，而且若是他真敢逃的话，势必会落一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也是你运气好，若是换其他纯阳过来，还真未必能解得开这禁制。”卫易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直接以神力覆盖了周遭地域，彻底将此地从神殿内隔绝开来。数息之后，猿青滕背后那道无形的锁链，被彻底斩断。紧接着，猿青滕的返虚法相，亦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没想到，来救我的，竟会是你？”猿青滕有些迷茫，但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坚定。那尊已经只剩下巴掌大小的本命法相，冷冷道：“你来救我，无非是想借我的身份，搞乱我族。就算你能带走我，我也不会与你们修者合作，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卫易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随即道：“今日若非我过来，换其他纯阳，恐怕都难解开你这禁制。想要破坏你身上的禁制容易，但想要打开这禁制的同时，却不伤到你的神魂，这就难了。既要有神力在身，可以暂时隔绝这神殿的力量，又要精通神魂之道，修为还要超过给你布设禁制的强者，至少也得超过返虚后期。放眼两座天下，确实也就只有我能满足这些条件了。” 猿青滕有些错愕，他没料到卫易会说这些事情。不过，卫易说的倒也是事实。先前给他下禁制的高手，确实是返虚后期。当世能够满足卫易所说的这些条件的，确实也就只有卫易一人而已。 “懒得和你废话，先带你出去再说。” 卫易随即一挥手，直接将猿青滕彻底擒拿封禁，然后便和玄平剑圣远遁而去。至于这座神殿内的许多宝物，两人则只是顺手取了一些，或者尽可能的毁掉，倒也没更多因此而逗留。 从两人现身，到两人离开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总共也就小半个时辰而已。至于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高手，则是根本还来不及返回。 …… 离开包子山的过程，比想象的要顺利的多。 因为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几位纯阳，都还没来得及返回。当卫易和玄平剑圣出来的时候，也就只有几位返虚妖王，及时赶了回来，最强的也就是一位返虚后期而已。先前有长空妖圣这尊纯阳坐镇，都挡不住卫易和玄平剑圣联手闯入。如今两人想要离开，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加上玄平剑圣乃是昔日两剑山的仙器传承者，拥有真正的世间极速。所以，两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彻底甩掉了太虚金睛猿一族的追兵。 最终，两人停留在一片荒原。此处距离包子山祖地，已是相当遥远，倒是距离天南修炼界更近一些。在两人经过的区域，甚至已经可以发现许多落霞岛的战部，在沿途进攻。 在确认暂时摆脱了追兵之后，卫易将猿青滕从自己的控制当中，释放了出来。 “现在，你自由了。接下来，你愿意去哪里，随你。” 卫易解开了猿青滕的禁制之后，竟是没有任何要胁迫他的意思。甚至于在释放猿青滕之前，卫易还以自己特有的轮回之法，帮助猿青滕尽可能的修复了一下他的神魂和本命法相，尽可能的帮助他巩固法相。做完这些之后，卫易又随手丢给猿青滕一枚空间戒指，道：“这里面有我天玄宗的一门秘法，应该能帮你彻底恢复神魂伤势。另外，里面还有不少天材地宝，应该也足够你暂时恢复灵体。至于事后如何，那就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了。” 见到卫易如此大度，猿青滕反倒是有些诧异。猿青滕也算是见识广博，在接过卫易抛给他的储物戒指后，只是一扫其中的东西，就知道卫易并没有骗自己。当然，至于说卫易有没有在这里面动手脚，猿青滕就不好判断了。 “我的确有借助你的存在，搅乱太虚金睛猿一族的意思。不过，这需要建立在你自愿配合的基础之上。若是强迫的话，我虽然也能给你下禁制，将你收做修奴，收你为己用。但那种阴奉阳违的行动，意义不大。” “身为太虚金睛猿一族的血脉，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和你们合作，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猿青滕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低头，虽然接过了卫易递过来的空间戒指，却没有任何要和卫易合作的倾向。 “我说了，随你。” 卫易嘴角微微翘起，笑道：“你愿不愿意合作，那是你的事情。那枚储物戒指里面，有专门的通讯法宝，可以联系我天玄宗的高层。你愿不愿意用，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是给你了。至于今日之后，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卫易渐渐收敛起笑意，道：“之前你被废了修为，关押在你们这一族的祖地，罪名可是叛族。就算你现在大摇大摆的回去，还是要被他们镇压起来。而如果你选择逃走，去联系支持你的那些高手，自成一派，其实我同样等于是达到目的了。” 猿青滕脸色越发难看，因为他此时发现，事情确实就像卫易所说的一样。而且，这次卫易是强闯包子山救出了他，就算他敢回去，族群也可以给他扣一顶通敌的帽子，直接将他处死。先前之所以选择将他镇压，无非是族内有几位老祖惜才，联手为他求情。可如今卫易这一插手，不管是猿谭还是猿熙，都有足够的理由杀他。 只要他敢回去，几乎必死无疑。 而反抗的话，则无疑是在给天玄宗帮忙，给卫易帮忙！ 猿青滕忽然一阵苦笑。 他好歹也算是妖族这一代最顶尖的天才，如今看来，天地之大，却是难有他的容身之处。 “如果你选择反抗的话，力量不够，我可以借你。另外，你应该也发现了，猿熙的背后，其实隐隐有雁宝在背后支持。其实这次你们族群内乱，若非雁宝支持猿熙，猿熙未必敢如此大张旗鼓的争夺族长之位。我们双方虽然为敌，但我对于目前争夺族长之位的这两个，同样没什么好感。他们不光才能一般，而且还很蠢。” 猿青滕忽然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借助你们的力量，当上了族长，之后再反过来联合其他几大族群，继续大举进攻天玄宗？” 卫易摇了摇头，道：“话别说的那么满！就算你心智比那两个强一些，又能得到我派的支持。可你的整体力量，总归是不如他们。你一个返虚中期，想要当上族长，何其难也？再说，就算你当上了族长，在这场三方混战当中，你们族内可能也元气大伤。就算到时候反过头来咬我，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也就无所谓了。” 猿青滕不禁神色黯然。 因为事实确实正像卫易所说的这样。 只要他想活命，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一定等于是在给天玄宗帮忙。 “如果我当上了族长，可否和天玄宗签订盟约。我族彻底退出这个大世的争夺，自此不再参与任何战斗。就如同东海妖盟的那几大王族一样，自此封闭，独立于世。但同时，天玄宗需要和我们签订大道盟约，需要给我们划出祖地周围的一大片地盘，作为我们的保留地。” 卫易终于肆意的笑了起来。 这个结果，其实就是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 卫易当然知道，猿青滕返回之后，就算天玄宗全力支持他，也未必能够让他有多少胜算。但既然猿青滕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那天玄宗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果太虚金睛猿一族，真的能够退出这一战的话，那人妖两族大战，恐怕又将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了。 “我可以代表整个天玄宗，和你定下这个盟约。盟约定下之后，我们也将会全力支持你，争夺族长之位。我想，以我如今的身份，应该有资格代表天玄宗，签订这个盟约了。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卫易看了眼旁边的玄平剑圣，笑道：“两剑山也可以和你签订类似的协议。甚至就连落霞岛和原陵曹家，同样也能签订类似的协议。但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实力，让我们能够看到希望，认为你真的有希望能够夺得族长之位。” 猿青滕忽然长叹一声。 昔日的卫易，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继而有些小成绩的弄儿，不值一提。但如今双方再见面，卫易已经成了可以决定两座天下走势的关键人物，他却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好，我签！” 第74章 共伐修真 猿青滕的反应，其实都在卫易的预料之内。 其实以当下猿青滕的处境，除非他选择死，否则不管他怎么选，最后都等于是在帮助天玄宗。当然，猿青滕也可以选择找个地方躲起来，从此不问世事。但卫易扪心自问，若是把他放到猿青滕那个位置上，他能放得下族群吗？显然不可能！这其实就跟卫易放不下天玄宗，是一个道理。 以卫易的修为实力，若是只求一个逍遥自在，天地之大，哪里不可去？可这世上，总归还是有太多他不能放下的东西了。 在双方签订了盟约之后，卫易目送猿青滕离开。此后猿青滕要去哪里，要联系哪些妖族高手，卫易一概不知，甚至都不会主动联系猿青滕。天玄宗只要适时在猿青滕需要的时候，提供足够的帮助即可。从妖族的角度来看，猿青滕得到修者的支持，同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注定不能被外界得知。 “我之前确实想过，你们有可能同样支持一方，搅乱太虚金睛猿一族。不过，我可没想到，你们会选择猿青滕？猿青滕如今在他们族中的处境，可算不上好。比他更值得支持的，也不是没有。” 就在卫易和玄平剑圣，目送猿青滕离开，同时两人也准备返回的时候，一个悠远的声音忽然传来，让两人不禁眉头紧皱。 身为当世最巅峰的存在，卫易和玄平剑圣，事先都没有察觉到任何迹象，根本没发现有人或者妖族出现在他们周围。以他们两人的存在，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很快，两人心中的疑问，便得到了答案。 在他们面前，一道近乎虚幻的身影，缓缓出现。 是雁宝。 只不过，此刻的雁宝，自身状态却是有些特殊。 在卫易和玄平剑圣的感知当中，雁宝既非真身至此，也非以一缕神念化身降临此处，更像是依托于天地大道，将自己的意念显化在此处。 “不过是上古时代的一些小手段罢了。上古时代之后，应该是失传了。”雁宝此刻见到卫易和玄平剑圣两人的表情，便意识到问题，对卫易笑道：“这种小手段，算不得高明。不过，玄平剑圣不懂，倒是理所当然。卫岛主不会，我就确实是十分意外了。” “看来，你之前侥幸未死，甚至还能恢复继而更上一层楼，便是得到了某个上古传承。” 雁宝并未隐瞒，只是点了点头，道：“说起此事，我倒是要托你的福。若非之前你们令我险死还生，我恐怕还真没有如此造化，得到这样一场机缘。就冲这一条，先前你截杀我的事情，其实都可以就此揭过去了。” 卫易只是一声冷笑。 生死大敌，又是人妖对立两族，当真有和解的机会？ 雁宝见到这一幕，似乎想通了什么，道：“我明白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所得到的，应该是上古幽冥之海主人的传承？我说的没错吧？想来应该是当年幽明仙尊，从幽冥之海来到现世的时候，带走了那座主神殿内的很多信息，所以才会让你一无所知。”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卫易此刻不禁脸色大变。幽冥之海的传承，一直都是他最禁忌的秘密，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便是天玄宗内，也就只有寥寥数人知晓此人。而且，卫易从幽冥之海回归的时候，也受到了幽冥之海力量的限制，根本无法说出任何有关幽冥之海的情况。 至于玄平剑圣，在听到雁宝这番话的之后，亦是十分诧异。长久以来，玄平剑圣其实也怀疑卫易到底有何等惊人的机缘，才能走到今天。现在看来，确实十分惊人了。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你愿意与离景原联手，甚至对他毫无戒备。”雁宝摇了摇头，道：“其实，对你来说，我才是你真正的天然盟友啊！” “我们这些得到了上古某位至高存在传承的后世强者，注定利益一致，追求的东西也是一致的。至于离景原，他既然是大离皇祖的后代，那么他天生就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注定和我们天生为敌。” 卫易脸色越发难看。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容小觑。卫易敢断定，雁宝所说的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真的。他现在其实比谁都好奇，雁宝所知道的那部分他不知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卫易更好奇的是，当年幽明仙尊脱离幽冥之海的时候，到底又带走了什么样的信息。 “就像你无法说明有关幽冥之海的情况一样，我也无法说明我得到的信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若是你愿与我合作，结果才是最好的。若是你愿意和我联手的话，你未来注定可以成为至高的存在，永世长存，天玄宗也会因你而永垂不朽。至于你们担心的修真界灭亡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修真界不会就此断绝。准确来说，是天玄宗麾下几界，甚至你的盟友，都不会有半点损失。会灭亡的，只有大离。” “以后的世道，我们将像上古那些至高存在一样，永恒君临天下，主宰这世间的一切。至于大离，本就是你我的敌人，就算灭亡，有何不可？” 就在此时，玄平剑圣忽然开口道：“你今日出现在这里，就只为了说这些？” 雁宝看了一眼卫易，随即看向玄平剑圣，笑道：“我只是想见卫岛主一面，再确定一些东西。要说实际的，也不是没有。第一，你们支持猿青滕，这件事我不反对。我支持猿熙夺权，其实也只是为了搅乱太虚金睛猿一族而已，顺便增长一些势力。不过，猿熙目前的情况并不算好，或许我们可以联手。” “第二，则是和你们说明一件事。” 说到此处，雁宝忽然变得霸气绝伦，宛若真正的上古皇者一般，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度在身上，沉声道：“你们这次袭击包子山，倒是给我帮了一个忙，在关键的时候添了一把火。若无意外，三日之后，蛮荒几大族群，便会共同宣布，尊我为妖皇。自此之后，我将会成为整个蛮荒名义上的共主，各族也将尊我为领袖。我将指挥整个蛮荒，进攻修真界。”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让开一条路。” 雁宝此刻显得极为诚恳，道：“卫易，你现在只是还不知道有些东西而已。若是你知道真相，你一定会选择和我联手，直接灭了大离。不过，既然你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真相，也不能怪你。我不求你我联手，我只是希望，能够在云莽和天南边境，给我让开一条路，让我有能力进攻大离即可。事后灭了大离，我绝不踏足天玄宗治下的几界。这一点，待我成为妖皇之后，可以以整个蛮荒的气运为誓言押注，绝不会有任何异议。而且，你我可以同时证道，一起成为下一个时代的主宰！” 面对无比诚恳的雁宝，卫易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且不说我是否愿意如此，我只问你，仗你打，大离你来解决，最后却要和我平分天下。你觉得，这个道理说得通吗？” 雁宝哑然，但很快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既然如此，我说什么都是无用了。你不如自己去找一下真相，我虽然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泄露给你一些蛛丝马迹，但你肯定不愿相信我给你的信息。所以，我觉得你不妨在修真界那边找找答案。比如……冰雪神殿？” 说到这里，雁宝露出一抹诡异笑容，道：“去吧！只要你找到了答案，知道了真相的话，你会和我联手的……” 就在雁宝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天地间陡然有一道剑光闪过，横贯古今未来，直接将雁宝立身之处，斩成了一片虚无。 卫易陡然惊醒。 玄平剑圣随即收剑入鞘，在他出剑之处，原本雁宝立身所在，早已被搅成了一片混沌。就连此地的大道，都被玄平剑圣搅了个稀巴烂。 “多谢前辈。” 卫易忽然抱拳拱手，对玄平剑圣致意。卫易自己也不明白，在刚刚那一刻，雁宝说完之后，他竟是真的有些动摇了。 然而玄平剑圣却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刚刚他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关心。” “我只是知道，若是你真敢与雁宝结盟，与妖族结盟的话，我会亲自去杀你。到时候，天玄宗会如何选择，是否会和你一起与妖族结盟，是否会阻拦我杀你，我都不在意。我只知道，若是你真敢如此，我此生最强的一剑，一定会斩向你。” “别逼我到时候这样做。” 玄平剑圣短短的一番话，如一记重锤，彻底砸醒了卫易。让他原本有些动摇的心，也再次坚定了起来。 “我知道。” …… 当玄平剑圣斩出这一剑的时候，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身在南海之滨的雁宝真身，陡然气息一阵紊乱。不过很快，雁宝就再次压制下所有紊乱的气息，恢复如常。 “好厉害的陆玄平。竟然能直接斩断大道，隔着不知多少万里伤到我。” “两剑山一脉，向来追求世间最极致的杀力。历代的两剑山掌门，都是各自所处时代，杀力最盛者。便是拿到上古，这样的人物也可以冠绝一个时代了。” 压制下所有气息波动后，雁宝没有继续停留。当包子山遇袭的消息，传到南海之滨的时候，大家早已没了继续争论的心思。全都在第一时间散去，返回各族祖地，生怕自家族群也被修真界偷袭。 不过，虽说一众妖王妖圣已经散去，但大家在离去之前，却已经暂时达成了一致。 尊雁宝为妖皇！ 接下来，雁宝会前往妖族圣城，在圣城遗址等候。三日之后，各族会同时宣布，尊雁宝为妖皇。不过，雁宝这个妖皇，只是名义上的妖皇，需要受到重重限制。除了协同整个妖族，进攻修真界之外，几乎没有半点权力。比如当下，正打得昏天黑地的太虚金睛猿一族内部，雁宝便不能插手，最多只能暗中支持而已。至于说什么妖皇一出，号令天地，马上让太虚金睛猿一族内部停战，这种事情根本想都别想。 不过，即便这样，对于雁宝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雁宝所求的，便是指挥整个妖族，先灭了大离再说。只要大离亡了，那么以后的时代，大概也就是由雁宝说了算了。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吧？” 黎明之前，雁宝回到了妖族圣城的遗址，望着那尊孤零零的妖族圣碑，越发感慨。 “这个时代，我或许是整个妖族，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至于修真界那边，离景原大概也知道。冰原那位，最多算半个。可惜，到最后却是由卫易先行继承了神力之道。” 雁宝忽然脸色阴翳，恼怒道：“若是由我继承了神力一道，如今哪还有如此多的事情？早已扫平此方天地所有不服了！” 昏暗之中，雁宝的话，注定没谁能够听到。就算听到了，也注定没谁能够理解其中的真意。 “不过，我知道的，也未必就是全部的真相。”短暂的恼怒之后，雁宝恢复了镇静，“毕竟，龙墓乃是上古人族文明时代末期，便已经封闭了，未曾真正经历过那场封神之战。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位祖龙大概也不清楚。我虽然继承了整座龙墓，但对那几家皇族，最好还是小心为妙。” …… 数日之后，一个震惊两座天下的消息，陡然传出。 蛮荒各族，共尊雁宝为妖皇，以雁宝为蛮荒共主。而在这几日当中，一座无比雄伟的妖皇宫，已经在原妖族圣城的遗址上，凭空出现。 在简单的登位仪式之后，雁宝以各族共尊的妖皇身份，发布了第一道妖皇令。 “自今日起，蛮荒各族，当同仇敌忾，攻伐修真界！” 第75章 再履冰原 雁宝的出现，对于修真界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因为这意味着，此后的妖族，将会比以往更加团结，更加难以对付。 在雁宝登上妖皇大位之后，很快，便有一道道妖皇敕令，自妖皇宫发出，发往各族。而各族对于雁宝的敕令，基本上也都没有任何推诿。只要不伤及各自族群根本，基本上都会尽力而为。 没有内耗的妖族，那绝对是相当可怕的。 虽说目前太虚金睛猿一族内部，仍是斗得火热。甚至于最近还出现了以猿青滕为首的第三方势力，打着中立的旗号，凝聚了不少力量。眼下的太虚金睛猿一族，竟是有了一种三家混战的趋势。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场内斗当中，其他几大皇族，竟然罕见的没有过多插手，甚至都没有明确表示要支持谁。 鱼龙岛上。 融合了周玉带回来的上古生命主宰的主神位格传承，终于完成生死合一的卫易，发丝一半乌黑，一半雪白，泾渭分明。这其实让卫易心头有些压抑，因为早先在西漠那边，恒秀和尚以因果之道推演出来的那个未来当中，他便是这个形象。 而且，除了卫易之外，画面上的其他强者，这些年来也都一步步向着画面当中的形象逼近。比如周玉，原本只是返虚中期而已，但是在之前那场际遇当中，却一跃跻身纯阳层次。再比如曹慈，虽然尚未达到纯阳，如今却也已经跻身返虚后期。若是将来那场大战，真的发生的话，未必就无法跻身纯阳。 越是如此，卫易便越觉得可怕。 冥冥之中，仿佛真的有一种天数，在推动着这些。 更让卫易感到压抑的是，就在素战死在娘娘岭之外的时候，卫易曾动用过一次瞳字诀，想要看到一角未来。结果瞳字诀看到的那一抹未来，竟是与恒秀和尚展现给他的那一幕，一般无二！ 这也就意味着，那场大战，估计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 “这就是雁宝之前所说的全部，至于我这边，能告诉你们的，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你们觉得，雁宝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呢？” 回到鱼龙岛上之后，卫易便将此行的所有细节，都展现给了范梧和唐渭两人。卫易如今虽说战力至强，经验亦不是当年可比。但在谋略计谋方面，还是远不如唐渭和范梧两人。尤其是范梧，掌有天机术的范梧，在推演各种谋划方面，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们可以大胆推论一下。” 唐渭沉声道：“假如雁宝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们最大的困惑，就是为什么雁宝断定，只要你知道他所谓的真相，就一定会和他联手。” “在雁宝看来，大离才是你们共同的敌人。而你们的共同特点，在于你们都继承了某位上古至高存在的传承。而大离在这件事上，则是要扮演你们的敌人。上古的封神之战，正是大离皇祖主持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大离算是整个上古的敌人，倒也不算错。” “……” 在唐渭和范梧两人的分析之下，很多卫易不曾想到的细节，如抽丝剥茧一般，被缓缓推理了出来。不得不说，有唐渭和范梧这种顶级智者辅助，卫易确实可以将此类事情，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们，他们也从未让卫易失望。 “我倒是有个猜测。” 范梧突然说道：“这个猜测很大胆，但若是真的，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如果你证道的话，你所传承的上古大道，便会彻底复苏，继而可能会导致整个上古神力大道，全面重现于天地之间。但这样做，会带来很多为之的变化，也许，会让很多上古年间的至高存在重现世间，也未必不可能。” “所以，离景原才会把你和乐桓，镇压在坤卢山内，并且希望你们不要离开坤卢山。至于雁宝，他同样也传承了上古某位至高存在的大道，他若是证道的话，其实也和你完全相同。所以你们天生便是最好的盟友，大离则是注定与你们为敌。” 卫易沉默不语。 这个猜测，自然是十分大胆。 但从卫易所知的这一切来看，反倒是可能性极大！ 而且，若真是如范梧猜测的这样，那么，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解释。 “若真是如此，离景原为何背信弃义，囚禁我们，就可以解释了。当年大离皇祖，为何要放逐那些冰原修士，也同样可以解释……” 卫易忽然起身，目光凝重，道：“我要去一趟冰原。” “如果说，有谁真的知道全部的真相，那么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那位冰原之主了。” …… 上一次卫易深入冰原，是在乐桓的陪同之下进入，而且事先也和冰雪神殿方面，打好了招呼。 不过这一次，卫易没有去麻烦乐桓，甚至没有得到冰原方面的同意，便擅自穿过了那道冰壁的旧址，深入冰原修炼界。 尽管北方的这道冰壁，已经消失了近两百年。但在修真界，这道已经消失的冰壁，其实依然存在。他界修者想要进入冰原，必须先和冰原方面打招呼。得到冰原方面的认可之后，方才可以进入。否则的话，贸然闯入冰原，便会引来冰雪神殿的追杀。便是纯阳，亦不例外。 卫易这次来冰原之前，不是没有和冰原方面打招呼。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对于卫易来访的要求，冰原方面，却予以的坚决的拒绝，语气十分严厉。 这其实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卫易上次离开冰原的时候，原本相谈甚欢的东连，临别之前却忽然变了脸，并且言明不让卫易再来冰原。 直到今日，卫易依然想不明白，当时东连为何会如此。 不过，联系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卫易却似乎猜到了一些东西。 “岛主请止步！” 就在卫易一路极速飞遁，朝冰原最深处进发的时候，在他的前路上，一道身形忽然出现，恰是一位冰原的返虚后期强者。 “殿主有令，岛主不得进入冰原！若是岛主执意如此，我们就要对岛主不客气了！” 在这位冰原返虚强者现身之际，卫易瞬间停了下来，神情凝重道：“我此来是想面见殿主，求证一些事情，并无恶意。我们本是朋友，并非敌人，还请贵殿的强者，不要阻拦我。” “若真是想强行阻拦我的话，你们可以试试，除了你们殿主之外，整个冰雪神殿的高手，能不能拦得住我！” 卫易这话说的霸气，但却也是事实。 以他如今的战力，确实可以无视冰雪神殿的大多数高手。除了东连之外，整个冰原也再无其他强者，可以挡得住卫易。 “大胆！” 见卫易不肯退后，这位冰原返虚强者，亦是把心一横，随即竟是主动向卫易攻杀而来。 在冰原，东连的命令，便是天大的事情。就算明知不敌卫易，这位冰原返虚也必须要倾尽全力，挡住卫易。 “让开！” 冰原之上，无数以冰雪幻化而出的细小飞剑，骤然升起，如那泼天大雨一般，弥漫了数十里方圆的天地之内，将这位返虚后期的冰原强者，彻底覆盖其中。 冰原强者，皆是以冰雪神通见长，这位返虚亦是如此。然而在卫易的轮回之道，他的冰雪之道，却仿佛彻底失效了一般，完全被卫易压制住。 “镇！” 在这座冰雪飞剑组成的剑阵内，卫易抬手一压，无数冰雪飞剑，瞬间砸向这名冰原返虚。此刻在这名冰原返虚的感知当中，周围天地的大道，已经彻底变得扭曲，与他平时的感知决然不同，就仿佛是置身另外一族截然不同的天地当中。在那无数冰雪飞剑压来之际，这名冰原返虚不管如何征战，仍是被一剑一剑斩断了和周遭天地之间的联系。 返虚强者，之所以强大，便是强于对周围天地的控制。一旦这种控制被彻底割裂，原本强大的顶尖返虚，也不再强大。 “轰隆！” 宛若一座万年冰山砸落在地一般，无尽冰雪飞舞漫天。再之后，便只见到一座十余里高的巨大冰山，出现在原地。 这位返虚后期的强者，竟是被卫易抬手之间镇压了。 望着这位被镇压下来的冰原返虚，卫易没有如何跋扈作为，而是对他略表歉意之后，便继续朝冰原最深处进发。 对于卫易来说，冰原并非敌人，甚至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若非叶朝归临死前，严令天玄宗不得与北方四界结盟，恐怕如今双方早就是最亲密的盟友了。即便今日卫易强闯冰原，冰雪神殿的强者，也绝不是他的敌人。 因为卫易并未隐藏行迹，所以接下来，陆续又有多位冰原强者，前来联袂阻击。 冰原的强者，基本上都是修行的冰雪之道。冰原的返虚，对于外界强者来说，最棘手的其实是他们可以隐藏自己的气运，来去无踪，成为最好的杀手。但若真是正面战斗的话，除了东连这位殿主之外，其实冰原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强者。 “当年我已经说了，让你不要再来冰原？为何还要执意闯过来？” 一个悠远的声音传来，卫易瞬间止步。下一刻，有漫天风雪飘过，东连随这阵风雪，出现在卫易面前。 “晚辈也是心有疑惑，想要向前辈请教，所以才会有所得罪。至于先前遇到的冰原强者，晚辈也不曾伤了他们，还望前辈海涵。” 尽管百年未见，但如今的东连，和百年前却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完全看不出来，是和宝静和尚同一个时代的老辈人物。 而且，以卫易如今的境界，更能清晰感知到东连对这片天地的控制。在这冰原之上，东连就仿佛是整个冰原的主宰，可以自由调动整个冰原的力量，就如同卫易在东海一样。便是如今的卫易，自忖若是身处冰原的话，恐怕也未必是东连的对手。 “早些年我曾明言，告诉你不要再来冰原，其实是在保护你。既然你今日来了，说明你已经察觉到了许多东西。” 东连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声，缓缓道：“随我来吧，有些话，只能在神殿说……” 卫易抱拳拱手之后，随着东连直接向冰原最深处极掠而去。最终，卫易跟着东连，再次来到了那座冰原尽头的雄伟神殿，随即步入其中。 这是卫易第二次来到这里。 但这座神殿，带给卫易的感觉，却比上一次更加震撼。 刚刚闯过太虚金睛猿一族祖地的卫易，能够清晰感知到两者的差异。如果说，太虚金睛猿一族的那座神殿是死的，那么眼前的这座，则更像是活着的神殿。 这种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事实确实如此。 “这些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也超出了我的计算，超出了冰雪神殿的掌控。” 东连缓缓道：“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知道了真相，恐怕就再难有回头的机会了。” 卫易重重点了点头。在来冰原之前，他其实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于是卫易郑重说道：“我希望前辈能够把所有您知道的真相，都告诉我！”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我成功证道的话，到底都会带来哪些影响？是否会导致上古神道的整体复苏？甚至会导致上古某些至高存在，再次复生？” 东连看待卫易的目光，有些诧异，似是没想到卫易会直接问出这么核心的问题。沉默良久之后，东连终是点了点头。 “也对，也不对。” “若是你成功证道的话，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复苏上古神道。而且，也确实有几位上古存在，可能会依托各自的大道，就此复生。” “甚至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其中一位至高存在，正是我们东连一族的先祖，同时更是大离的初代皇后娘娘！” 卫易没有如何震惊，甚至没有感到意外。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些。 第76章 知晓一切的人（上） 空旷的神殿当中，卫易和东连二人，对面而坐。 卫易神情复杂。 从东连这里，他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却有些太过沉重了。 “依前辈所说，再加上这些年我自己探寻到的一些东西，我整理了一下。” “首先，无尽岁月之前，天地开辟，有无数强大先天生灵，自混沌之中孕育而出，与天地同生。此后，这些强大生灵，相互厮杀吞噬，最后出现了十二尊至高神灵，共治天下的局面。” “再之后，后天生灵涌现，逐渐繁衍生息。十二尊至高神灵，每隔三千年发动一场灭世之战，毁灭过往最强大的族群。每一个三千年，都被称之为一段文明史。” “上古时代后期，龙族文明史开始，孕育出了一尊无比强大的祖龙。这尊祖龙，完成了以往所有文明史，都不曾完成的一项壮举，那便是干掉了一尊主神，将其取而代之。” “不过，为了干掉这尊主神，整个龙族几乎全部死绝。所以，在这场大战之后，龙族文明时代，也就彻底结束了。龙族文明时代结束后，我们的先祖抛头颅洒热血，终于击败了无数族群，最后开辟了自己的文明时代。” 东连忽然开口道：“对于上古的事情，我们知之甚少。但据我们神殿一脉，多年来的探寻，基本上可以肯定，当年祖龙拼掉的那位主神，应该是一位执掌毁灭之道的主神。至于祖龙的大道，根据我们后来的一些发现，我们猜测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御灵宗的御灵之道，但又有所不同。” 卫易此刻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此刻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雁宝继承的，就是那位祖龙的遗产。至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虽然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雁宝所继承的，肯定和那位祖龙有关。 “到了人族文明时代，留存下来的信息，依然不多。不过，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从人族时代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前辈们，就已经知道了主神灭世的秘密，并且开始打算，留下许多后手。” “而当时我们的先祖，所采取的策略，便是和龙族一样，取代一尊主神！” 好大的气魄！ 卫易心情凝重，很难想象，面对那十二尊永恒存在的至高神灵，人族的先辈们，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来谋划布局反抗。 人族，从来不是一个愿意遵从命运的族群。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主神，也可以杀给你看！ “从后面的结果来看，我们可以确定，前辈们的这个计划，应该算是成功了。十二尊主神当中，我们干掉了那位执掌冰雪之道的主神，并且成功取而代之。后来，取代了冰雪之道的那位人族前辈，转世轮回到了我们东连部落，成了我东连部落的一名女子。” 说到这里，东连显得有些目光炽热。 对于东连一族来说，这是一种荣耀。 一种传承了万年的荣耀。 “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是后来的大离初代皇后。” 在东连说出那名女子身份的时候，卫易其实已经提前猜到了许多。只是在东连亲口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觉得匪夷所思。 “取代了冰雪女神之后，人族其实已经可以保证顺利传承下去。就如同龙族一样，只要祖龙还活着，未来龙族迟早有一天，会重现于世。” “不过，因为某些未知原因，我们的先辈们，似乎并没有就此而停止。我族前辈猜测，大概是仅凭冰雪主神自身的力量，无法阻挡其他主神，在未来那场灭世大劫当中，毁掉大多数的人族。” “所以，为了保护人族的后辈们，先辈们开始继续谋划布局。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先辈们，开始提出了所谓的封神计划。” 封神计划。 这四个字，在卫易看来，实在是重逾千钧。因为这不光是代表着一个计划，更是代表着一段尘封的古史。 “封神计划，便是除掉所有先天生灵主神，然后由我们人族去接替主神之位。十二尊至高主神，若都是人族的话，以后自然就没了什么灭世之劫，我人族文明史，也可以永远传承下去。” “封神计划开始之后，我们的先辈接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两位至高存在。一位是主掌狩猎和战斗之道的战神，另一位，则是那位幽冥之海的主人。” “这两位，其实你都不陌生。” 东连忽然轻笑道：“十二位至高主宰，都有各自的真名。你知道，这位主张狩猎和战斗之道的战神，他的真名是什么吗？” 卫易摇了摇头，他虽然此刻想到了很多，却想不到自己和这位上古年间，主掌战斗之道的至高存在，有过什么交集。 “上古时代的这位战神，真名为阿尔来斯。你应该记得，你当年所修行的功法，叫什么名字。” 阿尔来斯……来斯神谱？ 卫易恍然大悟。 “你所修行的来斯神谱，便是当年那位至高存在，创造出来的至强功法，同时也是整个上古时代，公认的最强战斗功法。这位战神，本就是十二主神当中，最擅杀伐战斗的主神。他创造出来的法门，自然不一般。” “后来，大离皇祖便修行了这门功法。而且在原版来斯神谱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动，让这套法门更适合人族修行，这也就是你如今修行的这个版本了。上古年间结束后，很多关于上古时代的东西，都就此失传。但这来斯神谱，却被大离皇祖留了下来，并且流传于世，后来亦被各大圣地所掌握，所以你才有机会修行。” “另外，在我人族先辈的谋划当中，取代战神的那位先辈，成功之后，同样转世重生，开启了第二世。” “第二世，他的名字，叫做临，也就是后来的大离皇祖。” 卫易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对上号了。 当初在众神埋骨之地，卫易在那名上古强者的遗留记忆当中，便看到了有关那个临的记忆。在那位名叫居的强者的记忆当中，他甚至还曾和临交过手，可惜却败给了临。当时卫易便怀疑，临便是大离皇祖。如今经东连一说，一切都对上号了。 不过，卫易也对那个名叫居的上古强者，有些同情。 居自从结识了临之后，一直都在拿临作为目标，想要超过临。然而他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临其实早已注定会成为超级强者。 上哪说理去？ 卫易忽然问道：“这么说来，当年那位冰雪主神的继承者，大离的初代皇后，应该叫兰吧？” 东连点了点头，笑道：“你是根据临兰江猜出来的？” 卫易笑着点头。 这一下，又对上号了。 临兰江相传是根据大离皇祖和其道侣的名字而来，既然临是大离皇祖，那么那位大离初代皇后，自然就该叫兰了。 “不过，在封神计划执行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东连继续说道：“取代那位战神的过程，十分顺利。但取代那位幽冥之海主人的过程，却不太顺利。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最后我们人族的前辈们，只是剥夺了幽冥之海主人部分的位格，并未真的杀死这位存在。” “另外，在这期间，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上古时代的那尊火神，同样也因此陨落，原因不详。” “至此，上古时代的十二尊至高神灵，已经有四位陨落。如果再加上被剥夺了部分位格的幽冥之海主人，那便是五尊至高存在了。” “如此大的变动，终于引来了其他主神的注意。” 卫易此刻再次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他忽然想起，先前被镇压在坤卢山内，脱身之时，见到的那一幕。 离开坤卢山的时候，卫易曾在那神殿虚影深处，见到有八位至高存在，似乎是在商讨什么东西。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在商讨有关人族的事情了。 “所以……这些变化，最后让这些主神决定，提前发动灭世之战？” “没错。” 东连继续道：“因为先后有数位主神陨落，所以，剩下的主神决定，提前发动灭世之战，结束人族文明时代。” “因为几位主神提前发动了这场灭世之战，我们的先辈们还未做好准备。所以，那场灭世之劫，几乎毁掉了十之八九的人族，几乎彻底结束了人族文明时代。” 卫易长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又对上号了。 在众神埋骨之地当中，居的记忆里，原本居作为人族天才，本来正在前线和异族战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被人族圣地火云宫调回，甚至躲入了某座秘境当中。直到多年之后，才再次出世，却发现外面的人族，几乎已经死绝。 而且，卫易更联想到了那座昔日他得到的邯苗洞天。 当年卫易得到那座邯苗洞天的时候，曾和那尊支撑万年的煞魂邯青，有过短暂的对话。据邯青所言，邯苗部落躲在洞天当中，便是为了蛰伏起来，等待号召参加最后一战。而当时邯青认卫易为主，便是因为卫易修行了来斯神谱，修行了和大离皇祖一样的功法。 这下子，真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对上号了。 当年的邯苗部落，大概正是在这一役当中，躲入了邯苗洞天，想要等到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出世大战。没想到却被某位强大的存在找到，继而灭掉了整个部落。 “那场灭世大劫，很惨，但我们的先辈没有选择。不曾做好所有的准备，贸然一战，只会让所有布置，付诸东流，让人族整体消亡。” 东连唏嘘不已，随即又道：“再之后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此后的数百年历史，便是历史上所谓的空白数百年。” “那段历史，已经被彻底抹去，不存于世。而且我们神殿一脉知道，抹去这一段历史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离皇祖临本人。” 空白的数百年。 竟是大离皇祖亲自所为？ 卫易此刻有些难以理解，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伟力，能够直接抹去此方天地数百年的历史？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事情，不同于所谓的神通或是大道，而是要抹去整个天地之间，所有有关于那数百年的烙印。这已经不单单是所谓神通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我们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我确实不曾骗你，也不曾隐瞒。我们更不知道，当年皇祖本人是如何做到这种事情的。” 东连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既然是皇祖所为，不管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也都不难理解。” “不过，从后来的历史，我们可以推断出许多东西。” “在那消失的数百年里，皇祖带领整个人族，推翻了众神王座，结束了众神的历史。与此同时，他还创造出了灵力修行之法，推行于世。所谓封神，既是敕封所有神灵，同时也是封绝所有上古主神。” “这就是封神计划的真意。” “但是……” 东连忽然一声长叹。 “然而在这场大战胜利之后，就如我们后来所知道的一样，皇祖他却背叛了所有人，背叛了所有支持他追随他的人族。此后，皇祖并未敕封诸神，甚至将我们这些追随者，封到了冰原。这固然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但也是一种囚禁。” “甚至，就连他的道侣，我们东连部落的先祖，兰，那位皇后娘娘，也因他而陨落。” 东连此刻笑容嘲讽，道：“皇后娘娘陨落之后，她的遗体被皇祖安放在上古生命主神的世界里。你如今已经生死合一，想必是已经去过那座世界了。不过，就算你进去了，想必也不会有任何发现。皇祖的布置，还不是你能堪破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祖施展了秘法，封禁了皇后娘娘的遗骸。这种力量波及到外界后，就导致了整条临兰江，万年以来，波澜不兴。” 第77章 知晓一切的人（下） “另外，在那空白的数百年里，还发生了几件事。” 东连几句话，便勾勒出一段空白的古史，让人越发心惊。 “照理来说，一场灭世大劫，会彻底灭掉原有的最强族群。但其他族群，虽然也会损失惨重，却并不会灭绝。所以，一场灭世大劫之后，接下来便是一场更加血腥的混战。这场混战，将会直接决定下一个文明时代的主角族群。” “而在人族消失后的那场混战当中，最后有五个族群，脱颖而出。如无意外的话，这五个族群当中，必将有一个是下一个文明时代的主角！” “至于这五大族群，到底是何来历，相信你已经猜到了。”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个大瓜啊！ “如今妖族的五大皇族，确实是从上古时代，便已经存在了。而且，在上古时代末期，他们本来有资格开辟出下一个文明时代。但就在那场混战的最后阶段，我们人族再次出现了。” “人族出现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大战，那就不知道了。” 东连似是有些遗憾，道：“不光我不知道，就连妖族那边的几大皇族，其实同样不知道。因为那段历史，已经被皇祖本人，彻底抹去了。” “不过，有两件事，我们知道。” “第一，这五大皇族，其实背后各自都有一位主神支持。听说你刚刚去闯过包子山，那你如今应该也能猜得到，太虚金睛猿一族背后的主神，便是上古雷神。” “幽明圣象一族的背后，是幽冥之海的主人。” “吞海鲸一族的背后，是上古水神。” “至于剩下的两族，白山玄树一族，背后是上古大地主宰。九清蝉一族，背后是上古秩序主宰。” “第二，人族再次出世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最后，很诡异的是，其他大多数族群，竟然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共同对抗剩下的几位主神。至于原因，虽然不曾流传下来，但其实我们如今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当时我们的先辈，许诺他们同样可以占据主神之位。相比永恒的主神之位，一个时代的文明主角位置，自然不算什么了。”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就都知道了。”东连苦笑道：“最后，那场大战之后，我们赢了，将众神拉下了王座。” “但就在最后封神之时，皇祖却背叛了所有人。不光背叛了和他结盟的那些妖族，同时还对他的朋友、师长、道侣，以及我们这些追随者下手。正是因为皇祖的这场背叛，所以，皇后娘娘被封印在临兰江尽头，我们这些上古后裔，被关押在冰原。” “还有与他结盟的几大妖族，同样被他杀绝。所以，才会有了后来万年当中，几位妖族仙尊从各自祖地走出，重新恢复往日荣耀的事情。因为那本就是昔日各族留下的后手！而且，你现在应该也猜到，为何妖族的五尊仙位，都不曾开辟出自己的大道？因为他们根本无需如此！他们本就拥有当年各自背后主神的一部分大道，只需沿着这条路证道即可。如此，不但大道早已被前代主神开辟出来，甚至还可以直接继承当年主神遗留下来的气运。既然可以轻易成就仙位，何须走上更加艰难的自行开道之路？” “在这一切都做完了之后，便有了大离皇祖的开国之事。大离，也是从这事开始，从此有了详细的历史记载。” 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一段不为人知的古史。 有关这段尘封的古史，当世知道此事的，放眼人妖两族，恐怕也屈指可数。今日之后，卫易也算是其中之一了。 好不容易将所有已知的历史，都顺利连起来以后，卫易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继续问道：“若是我率先证道的话，会带来哪些影响？在这件事上，我同样希望，前辈不要骗我。” 东连轻蔑一笑，似乎对卫易的说法，感到十分不屑。不过她紧接着说道：“这个问题，其实你不必问我。从你已知的这些事情当中，你大概已经可以推断出结果了，不是吗？” 卫易轻轻点头。 “若是我率先证道的话，上古神道，会彻底复苏，上古时代的很多至高存在，也会因此复活。但我想问的是，上古神道复苏之后，复活的到底是谁？” “比如，冰雪之道，复活的到底是那位最初的冰雪主神，还是大离初代皇后？” 东连没有如何犹豫，便直接回答道：“都是。” “既是那位最初的冰雪主神，亦是我们的先祖，大离的初代皇后。” 卫易微微皱眉。 这个说法，让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你觉得，主神或者说仙位，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东连缓缓解释道：“天玄宗也是出过仙位的圣地门派，对此应该有所了解。” “周天境以下，皆是肉体凡胎。周天便是一个分水岭，周天之上，皆是灵力生命。仙位之上，其实同样如此。到了仙位之后，仙位本身便是规则。如果说，周天境和返虚期的存在，可以视作是一种灵气生命的话，那么仙位，则可以视作一种规则。” “所以，当神道规则复苏之后，那些上古时代对应的主神，也会复活。但是，复活的那个存在，既是那位最初的主神，也是后来的大离初代皇后，因为她们本就可以看做是一体的。” 卫易默然。 此时的卫易，忽然想到如今的谢弦歌。 谢弦歌便是这样，既是谢弦歌，又是那位落霞岛前代掌门，两者可以看做是同一个生命。这种情况，倒是和东连所说的这个情况，十分类似了。 不过，话说到这里，卫易的很多疑问，也就统统都解开了。 之前坤卢山之变，离景原不惜囚禁了他与乐桓，不惜破坏整个修真界的大好局势，也要一意孤行。现在看来，恐怕也绝非只为了自己的仙位，实际上，直到今天，卫易也不愿相信，离景原是为了自己的仙位，而囚禁了他和乐桓。 若是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如果说，整个修真界除了东连之外，还有谁有可能知晓一切真相的话，那恐怕就是离景原了！如今的离景原，已经算是真正的大离皇帝了。那些上古的隐秘，恐怕他也全部知晓。 离景原之所以会在坤卢山上变脸，恐怕不是为了自己的仙位，而是一旦由卫易或者乐桓证道的话，上古神道复苏，便会有上古至尊复生。当年大离皇祖费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将众神拉下了王座，如今却反倒要在他们这些后人的手上，重新让这些至尊复生吗？ “可若是这样……你为何不说呢？” 卫易口中呢喃，但很快，他就苦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猜到答案。 卫易既然无法说明幽冥之海的事情，离景原自然也无法说明某些有关上古的事情了，因为这本就是一种规则。 “对于那些上古主神，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复生吗？”卫易皱眉道：“真的就没有办法，只复苏神道，而不复活这些至高存在吗？” 在卫易说完这些之后，东连陡然目光一变，变得十分困惑。 “为何要阻止这些上古存在复活？” 东连的这个问题，反倒是让卫易有些出乎意料，于是卫易试探着问道：“若是那些上古至尊存在复生，天地间岂不是又要恢复到上古时代？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让世间重演上古时代的悲剧，每隔三千年来一场灭世大劫，让我人族自寻死路？” 在卫易问过之后，东连陡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你说的这种情况，当然不会发生。” 东连笑道：“我说了，那些主神复生之后，既是他们，也是我人族的前辈。就比如冰雪主神复生之后，既是冰雪主神，也是皇后娘娘。再比如幽冥之海的主神，还有生命主宰，若是你证道的话，他们虽然会复生，但他们复生之后，本就是与你一体。你是他们，他们也是你。” “也就是说，这些至尊存在，即便复生，也已经不再是上古年间，会发动灭世大劫的那十二位主宰，而是我们人族。只要第一个证道的，是我们人族。那么神道复苏的同时，这位第一个证道的主神，完全可以将所有复生的主神，全部换成人族！” “如果说，上古时代结束后，十二个主神位格当中，还有一尊祖龙，和五大皇族血脉各占一个位置，我们人族只能占六个位置。那么如今这个时代，只要你率先证道，完全可以让我人族，占据十二个主神之位！” “自此之后，三界分离，十二至高至尊，皆出自人族。对我人族而言，这便是最完美的世界！” “以后的天地，十二位至高存在，俱是人族，如何会有灭世之劫？至尊位格不朽，你所心心念念的天玄宗，自然也会永垂不朽。” “这不好吗？” 卫易再次怔然。 同样的话，当年东连将那幽冥之海主人的位格，交给卫易的时候，东连便说过一次。但那时的卫易，却远不如今日这般理解深刻。 “我明白了……” 沉默良久之后，卫易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但很快，卫易又问道：“前辈能否再容我多问两个问题。” 东连点头。 “第一个问题，既然所有的这一切，都布置的如此完美，为何当年大离皇祖本可以实现这个计划，却在关键时刻，背弃了所有人，甚至完全舍弃了这个计划？这个问题，前辈有答案吗？” 在卫易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东连罕见了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我们冰雪神殿一脉，想了一万年，都没有想明白，为何会如此。”东连此刻同样有着不解之色，苦笑道：“我们也想不明白，为何当年皇祖带领我们，推翻了众神，却在最后关头，抛弃了这一切，彻底背弃了我们所有人。” “你不是我们这些先民遗脉，不会明白当年在我们这些部落的眼里，皇祖是何等伟岸的存在，那是我们的信仰！但最后，我们却被自己的信仰背叛和抛弃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卫易目光凝重。 这个问题，他既是在问东连，也是在问他自己。 不过，相比东连的茫然，相比冰原历代殿主的茫然，卫易此刻却想到了更多。 他其实隐隐有两个猜测，都能解释当年大离皇祖的真正用意。不过在这两个猜测当中，其中一个，大离皇祖为图自身得失，所以才如此作为的可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卫易不相信，大离皇祖可以为了自己的得失，抛弃所有站在他身后的人。 若是这样的话，答案似乎只剩下一个了。 “第二个问题，百年前我离开冰原之前，前辈曾明言，不许我再来冰原，请问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东连缓缓低下头，不由再次叹息。 “你这一路走来，各种机缘实在是太过顺风顺水。这其中，虽然也有我们冰原一脉，在背后推动，但同时，还有更多的机缘，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但这些机缘的背后，细究之下，其实都和大离有关。” “尤其是当年你曾明言，你渡天劫之时，皇祖曾从天外降临了一道分念与你相见，这就更是让我坐实了某些猜测。” 东连脸色越发阴郁，道：“或许，万年以来的很多事情，包括你的存在，都是当年皇祖留下的后手布局！” “若真是这样，你想没想过，皇祖布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卫易瞬间脸色大变。 若是按照东连的思路想下去的话，其实他可以想到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觉得最大的那种可能。 另一种，便是他觉得最小的那个可能。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希望你再和冰原这边，有任何联系，希望尽量斩断你的某些因果。可是……你到底还是来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自此之后，很多事情，恐怕便是你想脱身，都无法再脱离这个局了。” 卫易忽然眼中透露出一丝精芒。 “不对！” “前辈所知道的东西，或许并非所有的真相！” “或许……唯一知晓一切真相的人，只有离景原一人而已！” 第78章 强攻 随着大离战部开始疯狂推进，玉州方面，虽然不能说兵败如山倒，却也只能是步步后撤，根本抵挡不住。 没办法，谁让大离在正面战场上，有着如此大的优势？且不说大离拥有四大名将，玉州只有一位名将。光是离景原一人，其实就已经足以轻松正面碾压玉州战部了。名将之中，亦有差别。离景原如今被公认为是天下第一名将，战场上正面杀伐，当世恐怕无人是离景原的对手。 就算卫易也不行。 别看卫易依仗兵字诀，统率力要高过离景原。但双方若真是正面交锋的话，离景原有太多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卫易可不是什么顶尖战将，在这方面根本不可能和离景原正面抗衡。 一个离景原，玉州方面便已经极难对付，更别说还有同样难对付的韩药师和米晟。当三位大离名将，同时从三个方向，全面发力进行猛攻的时候，冰原名将赫连拔拔，也只能勉力支撑，不断指挥战部后撤。 玉州虽大，但若是不断后撤的话，又有多少战略纵深？ 在经过连续二十七天的突进之后，这一日，黄昏时分，离景原率领的原字部，终于暂时停了下来，暂时停止了进攻。 从原字部目前驻扎的位置，已经依稀可以看到玉阳城巍峨的城墙。 兵临城下！ 大离三大顶阶战部，离景原统领的原字部，是最快抵达玉阳城下的。至于韩药师和米晟两支战部，恐怕就要晚上一日。 虽然已经攻到了玉州城下，但离景原却并没有任何一丝放松，反倒是更加心情沉重。按照大离原本的战略规划，攻取玉州其实只是整个战局的第一阶段。后面还有林州、远东、冰原，以及半个云州需要攻克。而在这第一阶段当中，攻到玉阳城下，亦只是最开始的一部分。后面如何攻下这座玉阳城，然后又如何拿下剩余的玉州，都是难题。 开局已是如此艰难，后面的战事又该怎么打？ 当原字部抵达一日之后，韩药师和米晟统领的两大兵团，也终于抵达玉阳城下。至此，大离终于算是完成了对玉阳城的战略合围，开始步入玉州战事的中盘。 “玉阳城不同于当年的青苍城，很难打。” 黄昏里，以离景原为首的十数位大离顶级战将，齐聚于一座小山的山头上，远远望着远方的玉阳城，开始就此讨论后面的战术规划。 “相比当年的云州之战，如今玉州这边的情况，截然不同。” 韩药师首先正色分析道：“首先，当年打青苍城的时候，我们虽然战线拉得长，但后勤补给线几乎算是绝对的安全。但如今在玉州这边，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其次，当年的青苍城，不过是孤城一座。御灵宗收缩了绝大多数兵力，固守青苍城一带。至于云州其他地方，云州南部已经被我们彻底打穿，北部当时则是已经落入了冰雪神殿之手。所以，青苍城几乎没有任何外援可以指望，唯一的盟友天九宫，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可如今的玉阳城不同。” “林州、远东、冰原这几界，目前都牢牢掌握在乐桓手里，后续援军不成问题。我们虽然暂时完成了对玉阳城的包围，但后续援军对我们包围圈的进攻，同样会给我们造成极大的压力，弄不好我们反倒会被反包围在这座战场。虽说我们大离目前不惧这种战况，但到底还是小心为妙。” “另外，玉阳城也不是当年青苍城能比的。虽说玉阳城的护城禁制，不是仙位出手布置。但作为北方四界的核心，乐桓这些年在玉阳城布置不少。若是打消耗战的话，每隔三五年，恐怕很难耗光城内的补给。所以，围而不攻这个法子，是绝对不可行的。” 在场十几位顶尖战将，对当下的战事都不陌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以大离目前的战况，别说在这玉阳城下拖上个三五年。就算是拖上一年，都会出大问题。且不说南边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妖族会不会在这一年当中，攻破天玄宗，支撑一尊纯阳冲击仙位。只说玉州战场，大离的补给线绝对会被玉州方面，给打成筛子。到时候到底是谁耗光谁的补给，还说不定呢！ “围而不打，不可行。围城打援，亦不可行。” 韩药师继续说道：“玉州战场，我方始终是客场作战。单以兵力而论，始终处于劣势。若是采用围城打援的法子，乐桓完全可以阻止小股战部，频繁骚扰，让我们疲于奔命。这种战术，无异于加快我们自身的消耗，更加得不偿失。” “……” 望着远方依稀可见的玉阳城，离景原忽然有些感慨。 原来站在不同的位置上，看到的风景真的不一样。 对于普通战将，决定一场大战胜负的关键，往往在于战修的平均修为、法宝装备、是否掌握强大的战阵。而对于那些高层次的战将来说，这些方面，往往都已经做的尽量完美，所以就开始比拼战将的统率力、战部的配合程度…… 可这些东西，归根到底，还是只能影响局部战局，影响某一座战场的胜负走向。至于说像娘娘岭一战当中卫易的那种特殊情况，在整个修真界历史上也就这么一次而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就算是卫易那样的优势，在当下这种大战当中，影响其实同样有限。卫易可以正面击溃一支名将战部，但恐怕很难在正面攻破玉阳城的城防。攻和守，完全是两个概念。 在这种真正顶级的大战当中，真正可以决定胜负走向的，还是后勤补给、战部整体战力、后方势力的整体强弱。在这种动则牵扯到好几个界的顶级战事内，真正比拼的，还是双方的综合力量。一场局部的战事，可能打的是武器装备、人员素质、战术计谋之类的东西。但这种全面的整体战事，打得只能是人心和消耗。 看谁耗得过谁！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强攻。以命换命，对耗双方战部，这是我们唯一可以掌握主动权的作战方案。” 当韩药师说出最后的结论时，在场十几位顶级战将，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们很清楚，正面强攻玉阳城，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接下来在这座战场上，大离和北方四界，将会展开一场真正的对耗之战。双方没有任何技巧或是计谋可言，唯有以人命换人命，看谁耗得过谁。这样的战事，注定将会惨烈到了极点。唯有双方任何一方，耗光了所有有生力量，不得不放弃战斗的时候，才能真正分出胜负。 “以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实施强攻的作战计划，我们大概要会有多大的损失？” 在离景原开口询问之后，打了几百年仗的韩药师，破天荒的有些犹豫。但最后，这位在大离军中，以治军严苛指挥如风的老将，还是报出了一连串的恐怖数字。这个数字，包括大离需要折损多少战部，多少战修，多少后勤补给等等。 在韩药师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十几位顶级战将，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战损，足以将大离百年来辛苦积攒的家底，一战打得干干净净。而那个恐怖伤亡数字，更是代表了目前大离过半数的战力。 也就是说，大离若是真想强攻下玉阳城，大离自身目前的全部战力，至少会折损一半。 离景原深呼吸一口气。 这个代价，无疑大到谁都承受不起了。 就算能够拿下玉州，后面还有林州、冰原和远东。虽说那三界的战事，注定不可能像玉州这么惨烈，但也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松取胜就是了。 强攻，大离或许可以取胜。但胜利之后的大离，注定只能是惨胜。留下来的，将是一个残破至极的北方，已经被战事彻底拖垮的大离。更要命的是，未来大离统辖北方这几界之地，恐怕一样会牵扯极大的精力！ 离景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自我掌兵以来，最大的夙愿，从来不是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或者斩尽敌手，做到所谓的无敌。我所求的，不过是天下太平，守住一方的安稳罢了……” 这句话，离景原只是在心中默念，并未真的说出来。 因为离景原觉得，说出来反倒更加讽刺。 在世人眼里，他早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屠。从一个人屠口中，说出这种话，何其悲凉？ “立刻组织战部，完成对玉阳城的合围。但记住，暂时不要进攻，只要切断玉阳城和外界的补给线即可。” 离景原忽然再次睁开双眼，随即望向南方。 “接下来的半个月，玉州所有战事，由韩帅和米帅主持。” 在下达这个命令后，离景原没有去和那些一头雾水的战将们解释，自己到底有什么谋划，甚至没有说他本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只是遥遥望向南方。 那个方向，是坤卢山的方向。 …… 随着妖皇宫的出现，妖族内部，竟是出现了罕见的团结一致。 虽说雁宝上位的手段，一直被大家所不齿，也没谁会真的打心眼里，真正尊雁宝为妖皇。但既然这个名义上有了，那么当妖皇宫发布一些命令的时候，各方也就不能选择视而不见。就算出于应付的态度，也必须有所表示。 但就算这样，在妖皇宫出现之后，妖族仍是出现了很大的改观。 最明显的改观，便是原本牵扯妖族大量精力的白骨生物，彻底被压制下去了。 为了解决白骨生物，雁宝发布了一系列任务。凡是杀死白骨生物，都可以凭借着白骨生物的遗骸，向妖皇宫申请一定的赏赐。若是能够清空自家地盘内的所有白骨生物，更可以获得大量的奖励。 这些奖励，对于那些强大的王族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弱小族群，恐怕就极具诱惑了。这些奖励，足可以让一些弱小族群，瞬间翻身，境况瞬间好上太多。所以，在妖皇宫发布命令之后，很多弱小族群，竟是开始争先恐后的猎杀那些白骨生物，更愿意对这些白骨生物，斩尽杀绝。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妖族内部的白骨生物，便数量锐减，而且还在持续下降的地步。原本为祸整个妖族的白骨天灾，此时在很多弱小族群眼里，就成了行走的奖励。 妖皇宫的手段，其实并不算高超，那些大族其实也能做到这一点。但之前的妖族，各族之间都心存芥蒂，都想玩祸水东引的把戏，让那些白骨生物去袭击各自的敌对族群。所以，白骨生物才会那么难以被消灭。但如今风向变得，所有的一切，自然也都变得截然不同。 刚刚接任妖皇之位，就平息了白骨之祸，雁宝在妖族内部的威望，瞬间就树立了起来。 与此同时，妖皇宫亦发布了第二项命令，开始从各族内部，以各族强弱进行划分，按比例抽调大量的军力，组成联军，向修真界进攻。另外，妖皇宫还征召几位妖族名将，以及妖族内部一些成名战将，共同组成议会，共同辖制对修真界的进攻。 一支史无前例的妖族联军，开始渐渐成型。 几乎所有妖族都没想到，这支庞大联军的规模，会超过所有妖族的想象。而且，速度会如此之快。 不过这也难怪，以往进攻修真界的时候，那些弱小族群，都恨不得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实力，恨不得越少出兵越好。因为就算前线战事取胜，所得利益也大多被那些大族瓜分。能落到他们这些小族头上的利益，屈指可数。然而如今，妖皇宫明确颁布了一套清晰的奖惩制度。只要在前线战事当中取得足够的功勋，就可以瓜分更多的功劳。不管是小族还是大族，全部都是公平竞争。 如此，那些小族反倒更愿意倾尽全力，倾尽一切家底，全部赌在这场大战当中。 而当这支联军，开始逐渐成型之时，人妖两族尽皆失声。 虽然还未彻底成型，还有很多妖军战部，正在组建当中。还有很多兽群，也正在转移当中。 但仅目前的军力，便已是之前妖族投入云莽战场上的五倍之多！ 万年已降，从未有过如此规模的联军。 第79章 我死 再次回到坤卢山，离景原心情复杂。 上一次，他在这里囚禁了卫易和乐桓，注定会背上千古骂名。以后的史书上，他总要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不过，离景原原本并不在乎这些。他觉得只要能够天下太平，让卫易和乐桓活下来，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如今，他却因为玉州战事，不得不再次来到这里。 “我原本以为，凭我的智慧和能力，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既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也能彻底完成封神计划，解决无数年来的积弊。” “可如今看来，我连你主持的玉州都拿不下来。” 离景原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多年之前，他意气风发，自信将来总有一日，自己可以真正达到那个至高无上的顶点，完成前人不曾完成的壮举，解决所有前人不曾解决的积弊，成为历史上一尊永恒伟大的存在。 但随着他修为越高，知道的东西越多，就越有一种无力感。修为越高，他做不到的事情，反倒是越来越多。 人力终有穷尽时。 这句话，离景原如今算是真正明白了含义。 坤卢山抚仙顶上，离景原独自一人，静坐了许久，从日落坐到日出，再从日出坐到日落，就这样呆呆的望着远方的滔滔云海，如同一尊石像。 在得到了太元仙府内真正真正的传承之后，离景原得知了很多很多东西。比如当年大离皇祖，确实是从抚仙顶这里，飞升天外。可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夸耀自己的功绩。而是因为抚仙顶上的大道脉络最为特殊，唯有自此地飞升，可以在飞升前更好的凝聚天地大道，镇压上古神道。 知道的越多，就越无力。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离景原忽然有些怀念，怀念自己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如果能够选择，离景原其实宁愿选择做一个一无所知的大离宗室。天塌下来又如何？自然会有个高的顶上去！ 可如今，他就是那个个头最高的。所以天倾之时，他也必须站出来，挽狂澜于既倒。 第三天正午，离景原像是想通了什么，终于有所行动。在离景原的指挥下，一直驻守在此地的大离战部，开始迅速结阵。借助山下三十万戍守战部的力量，身处抚仙顶上的离景原，单手一挥，借来山下战部的力量，直接在抚仙顶上撕开了一个大窟窿。 “回去！” 就在离景原重新撕开坤卢山封禁空间的刹那，早已察觉到动静的乐桓，第一时间朝这道裂口处赶来，想要从此冲出去。然而早有准备的离景原，却同时一拳递出，将乐桓砸了回去。 就在乐桓退后的刹那，离景原同时身入其中，并且封死了入口。 坤卢山上，再次寂静无声。 但刚刚那一瞬间的交手，却将山下数十万大离精锐，全部震得吐出一口鲜血。 “老三，你不能出去，抱歉。” 离景原看着眼前杀意凛然的乐桓，心中不由莫名悲哀。但很快，他就勉强做出一个笑脸，道：“我这次进来之前，可是带了充足的补充灵体的东西。若是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倾力打一架。但打完之后，还是得请你坐下来，好好和我聊聊。” 乐桓只是冷冷看着离景原，不置可否。离景原只好再次无奈笑笑，随即取出一艘飞舟。 “说真的，这次过来，只是单纯想找你喝酒，想找你聊一些东西。我知道，你肯定记恨我把你关在这里，但我希望你相信，我把你关在这里，绝对不是为了我的私心，或者只是为了我自己证道那么简单。” “相信我，我这么做，既是不得已而为之，同时也是希望能够保住你和老二的性命。” 乐桓冷冷道：“你觉得，我会信？” 离景原只是摇了摇头，道：“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情，我无所谓。但既然今天我能厚着脸皮过来，自然就不怕你骂我背信弃义。而且我相信，以后的史书上，只会比你骂的更惨。” 乐桓脸色阴沉，但最终，终究还是一跃而起，落座于飞舟之上。 “酒呢？” 乐桓冷哼一声后，离景原这才尴尬笑笑，随即将早已准备好的灵酒取出。 “我知道，你喜欢远东的烈酒，所以特意给你带来了一些。可惜如今大离和你们那边，算是彻底断绝了来往，我想弄来远东的酒，也有点费劲。反正你还有一具化身在外面，想喝远东的烈酒也不难，我就不跟你矫情了。” 接下来，两人便只顾各自饮酒，皆是无语。 如今大离正在兵围玉阳城，两人就算开口，又能说什么？难道要讨论一下，玉阳城内到底是如何防守？亦或者是大离接下来要如何进攻？不可能的事情。 许久之后，离景原终是开口道：“老三，你是否愿意知道所有的真相。” “我不知道你从冰雪神殿那边，都了解到了哪些东西。但我确定，冰雪神殿那边所知道的，并不是特别完整。其实，整个天下，一直也就只有历代大离皇帝，有资格知道全部的真相而已。” “不过，今天我可以破个例，付出一些代价，把这真相分享给你。但你要知道，若是你选择了解这真相的话，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会远比我大得多。” 全部的真相？ 乐桓微微一愣，直觉告诉他，离景原并没有开玩笑，而是真的知道很重要的东西。 “就是因为这个真相，你才囚禁了我和二哥？” 离景原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又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倒是很好奇，老二是怎么脱离了坤卢山的封印？你别告诉我，是落霞岛的那位所为。我知道，这绝不可能，就算落霞祖师复生，也未必能打开坤卢山的封印。而且，若真的打开了封印，你也不可能留在这里。” 面对离景原的询问，乐桓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所说的真相，很重要吗？还有，若是我选择知晓这真相，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离景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忖良久之后，才终于说道：“可能会死。” “不是我杀你，而是天道规则要杀你，天地间的大道规则，不允许你知道这个真相。” 乐桓微微眯起眼，笑道：“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反倒是想知道这个所谓的真相了。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甚至可以做到天地不容的地步。” 离景原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身后一尊无面神祇浮现而出。而在这尊无面神祇的手上，多了一道光团。 “若是在外界，只要你知道这真相，肯定会立时引来天劫。不过在这坤卢山之内，倒是有回旋的余地。我帮你抵抗天道威压十日，这十日之内，你可以便知所有真相。不过，别想着以化身对外言明此事，这是不可能的。只要你敢这样做，马上就会引来天劫加身。至于十日之后，如何选择，决定权在你。若是你想活下去，也可以全部斩去这段记忆。到时候拼着修为跌落，倒也未必就一定活不下去。” 乐桓没有再搭理离景原，直接伸手接过了那道光团。 然后，乐桓直接以神魂探入其中。 望着乐桓整个神魂都沉浸在光团之中的样子，离景原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送你一场逍遥游，让你看看所谓的真相，到底有多么无奈。” “这个真相，请你帮我一起扛下来吧……” …… 尽管太虚金睛猿一族，还在内战，牵扯了不少精力。但妖族内部这次组织起来的军力，总体上来说，仍是堪称恐怖。 这是一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庞大联军，庞大到连妖族内部，都感到窒息。 但同时，几乎也是真正的倾力一战了。 很多小族，甚至已经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倾尽全族的财富，尽可能的增加己方的战力。族中所有能调动的力量，都被派上了战场，再也没有更多的力量可供调遣了。 丽水前线帅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所有天玄宗高层战将，共同注视着王虎臣演示出来的军力调动。当那密密麻麻的妖军战部，出现在这张沙盘上的时候，大家都感觉到了恐怖的压力。 “毫无疑问，这是决战，真正的决战。” 王虎臣正色道：“妖族这次可以称得上是押上了所有的家底，若是我们能够打掉这支联军的话，那妖族以后就再无抵抗之力。这一战之后，从丽水河畔到南海之滨，都将再无任何阻力，任我们驰骋。” 满庭肃然。 的确，事实就像王虎臣所说的这样，只要扛住了妖族这一波进攻，后面天玄宗便再无任何阻力，可以直接碾压过整个蛮荒。但问题是，当这一波集结了整个妖族全部力量的攻击，冲向天玄宗的时候，天玄宗是否能够挡得下来？ 在场众人，皆是精通战阵沙场之道的老将，自然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差距。 凭天玄宗目前的力量，想要挡住这一波进攻，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场仗我们会面对很大的压力，这确实也是事实。但相比以往我们遇到的几次最恶劣的状况，如今我们手里的牌，已经好上很多了！” 是啊！ 已经好上太多了！ 不管是当年的云莽天灾，还是后来困居东海，亦或是后来反攻云莽，以及后来的娘娘岭之战，困境都远超想象。但是，大家还是熬了过来，并且一步步熬到了今天。 眼下妖族倾力前来进攻，虽然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天玄宗这边，同样前所未有的强大。除了天玄宗自家直辖几界的力量之外，曹家、落霞岛、两剑山，甚至是珈蓝寺，都明确表示届时一定会派出足够的力量，进行支援。尤其是落霞岛，更是会直接在另外一座战场上，牵制大量的妖族主力。 压力很大，但天玄宗亦是今非昔比。 “这是决战！” “只要打赢了这一场，我们将赢得一切。” “这一战，我们也将堂堂正正，和整个妖族来一场全面的攻守战。” 说到这里，王虎臣在心里又默念了一句，却不曾真的说出口的话。 “谁赢了，谁就该坐拥整个天下！” …… 整整两日时间，离景原就那么一直坐在那艘飞舟的船头，不曾有任何动作。 一直看着乐桓，接受这光团内的信息。 和离景原不同，乐桓并非大离皇族血脉，接受这光团内的东西，自然也就要比离景原慢一些。当初离景原花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乐桓恐怕就需要两日的时间了。 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也快结束了。 离景原想起当初他得知这些真相的时候，起初也是匪夷所思，再到后来的感慨和释然，依然历历在目。但若是能够选择的话，离景原宁愿选择，自己从不知道其中的东西。 终于，乐桓从这道光团内抽出了神识，神情木然。 就如同当时的离景原一样。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这就是真相。” 离景原苦笑一声后，收回了光团，道：“你觉得如何？” 乐桓没有回答，依旧神情木然。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乐桓才终于有所反应，看向离景原。 “我忽然很怀念，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无法左右我们自己的命运，但却可以更随意的去做很多事情。” 离景原同样点头同意道：“无知也是一种快乐，这是实话。” 乐桓忽然皱起眉头，疑惑问道：“既然如此，也就是说，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我们自己？” 离景原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平静道：“以我的能力，已经不足以解决这个困局了。身为大离子孙，我必须完成这个封神计划的最后一环。但同时……我不想让你们死。” 乐桓忽然摇了摇头，笑容无比灿烂，一如很多年前，离景原第一次见到乐桓时一样。 “大哥不用想了。” “我选我死。” “我死，你证道，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第80章 新掌门 这次冰原之行，对卫易而言，既算是功德圆满，却又让他心情沉重。 虽然没能从东连这里，得到全部的答案，但对于那个最大的疑惑，卫易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答案。昔年大离皇祖，为何会在那场大战结束之后，背叛所有故人，放下一切，卫易隐约可以猜到一个真相。 正是这个真相，让卫易心情沉重。 卫易不知道，自己猜到的这个真相，和真正的真相，到底有多大不同。但他知道，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证明自己的猜测。 必须尽快证道！ 证道之后，或许便能够挽回所有遗憾！ 离开冰原之后，卫易没有任何停留，而是直接返回了云莽。因为就在他赶赴冰原探求真相的这段时间里，妖族内部，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支史无前例的妖族大军，已经开始北上，向丽水一线进逼而来。 当卫易返回天玄山的时候，天玄山上已经人迹稀少。大部分强者，都已经提前被宗门调去了前线，面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决战。 “妖族这次动员的力度，远超我们想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妖族主力兽潮想要抵达两族战场，至少还需要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的时间，也是我们最后的准备时间。” 卫易接过荣胖子递给他的情报玉简，心情越发压抑。虽说从目前来看，天玄宗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备战。最先锋的主力兽潮抵达前线需要一年，那么妖族后方靠近南海南边的兽群，想要抵达两族战场，恐怕就需要至少三年的时间才行。 但这并不意味着，天玄宗的情况就可以相对乐观。 “你真的确定，周玉的那个法子，可以让我们天玄宗的返虚，全力出手吗？” 尽管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了太多次，但事关重大，荣胖子还是不禁多问了很多次。 “我试过，没有问题，但消耗比想象的要大得多。关键问题是，我们时间太紧，建造庙宇的时间，推广信仰的时间，都远远不足啊？” 荣胖子脸色阴沉。 如今妖族北上在即，天玄宗虽然整体实力不弱，但却严重缺乏时间。若是能够再给天玄宗几年时间，天玄宗可以彻底将两族战场上密密麻麻的戍堡体系，修复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光是这强大的戍堡体系，就足以吃掉妖族半数以上的兽群。而且，若是能多出几年时间的话，天玄宗的某个秘密计划，也能彻底推行开来。 “想在短短一年之内，完成这些，确实不大可能。” 荣胖子猛地抬头，看向卫易，目光坚毅。 “若是由你来做掌门呢？” …… 鱼龙岛海域，最近多出了一座新建造的小岛。 在东海修炼界，以神通升腾地脉，营建岛屿，并不是什么难事。比如那座无涯岛，如今经过天玄宗修士的多年努力后，已逾万里方圆。很多大神通者，神通有成之后，往往也喜欢在东海之上，单独建造一座岛屿，以此来显示自己的神通。 然而这座新造的岛屿，却仍是有些与众不同。虽然只是刚刚建造出来，但其本身却已经引来了各方的注意。 第一，这座岛屿，岛上面积极大。虽然只是初成，却已经达到了七百里之广。一般周天境强者，即便能够在海上引导地脉走势，建造岛屿，也不过数里到数十里大小。能够一口气便凝聚出百里方圆的岛屿，便已是返虚强者的手段。 而像这种一口气凝聚出七百里岛屿的手段，恐怕就只有纯阳老祖才行了。 第二，当这座岛屿在短短三日之内出现后，在岛屿核心处，第一时间建造了一座庙宇。在东海，神庙可以说是极为常见的东西。几乎所有稍大一些的岛屿上，都会有神庙存在。 但这座庙宇，却和东海其他地区的神庙，截然不同。 东海其他所有的神庙，不论大小，不论地区，里面供奉的都是鱼龙岛岛主，卫易。 唯有这座庙宇，里面供奉的是一个很多普通修者，先前都不曾听说过的强大存在。 周玉。 绝大多数东海修者，知道周玉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在娘娘岭一战之后，才听说了周玉以一己之力，挡住两大妖族顶阶战部进攻，继而保护了整个娘娘岭防线的壮举。但在这之前，周玉这个名字，在整个东海，知道的人都极少极少。 对于这座崭新庙宇，天玄宗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周玉在娘娘岭一战当中，表现出色，做出了十分突出的贡献，所以应该得到大家的供奉和纪念，建了这座庙宇，塑了金身。 有官方做背书，再加上周玉先前在娘娘岭一线的战绩，确实不虚。所以这座新庙建造完成之后，倒也有不少人前来拜祭，也算是香火鼎盛。 “这信仰之法，倒是神奇。只可惜，想要积累起来，太难太难。” 在这座新庙面前，周玉和范梧、唐渭两人，并肩而立，显得有些无奈。 “之前在娘娘岭一线，酣畅大战，那才叫痛快。可若是按照当下这种积攒速度，恐怕积攒无数年，也不够一场大战挥霍的。” 对于周玉的抱怨，范梧只是轻轻一笑。 信仰之力，便是之前周玉可以放手厮杀的关键！ 先前周玉深入那座上古世界，除了获得了上古生命主宰的传承，将修为直接提升到了纯阳境界外，更同时得到了海量信仰之力。据周玉时候分析，这些信仰之力，多半是上古时代的遗留。上古生命主神，受万方敬仰，攒下多少信仰之力都不为过。 在继承这些信仰之力的同时，周玉亦得到了这些信仰之力的某种使用之法：原来这信仰之力，是可以帮助返虚强者，抵抗天道压胜，绕过天道规则的一大奇物！ 只要积攒的信仰足够，并且会使用这种信仰之力，便可以借助这种力量，绕开天道压制，随意对返虚之下出手。不过，这种出手，会迅速消耗信仰之力。一旦消耗干净了，那也就彻底没了底牌。 “想要积攒信仰，确实太难太难。我估算了一下，若是百万人诚心祈祷一个月的时间，所得的信仰之力，大概够我全力施展一次神通。若是想要用此法绕开天道规则，让天玄宗所有的返虚强者，全力出手，虽然可行。但要想积攒足够支撑所有返虚强者出手的信仰之力，太难了。” 如何积累足够的信仰，这确实是摆在大家面前的一个难题。 “如此说来，恐怕也就只剩下那一个办法了。” 唐渭遥遥望向远方鱼龙岛的方向，目光深沉。 想要让天玄宗的一众返虚强者，出手对敌，就势必要积累海量的信仰。然而如今大战在即，想要积累足够的信仰，从时间上来说，根本就来不及。 不过，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百年以来，卫易在各地的神庙，积累了海量的信仰之力。这信仰之力，颇为神奇，卫易这些年也一直在研究到底该如何使用。不过，却并没有太大进展。除了可以辅助自己修行之外，提升自己的悟道速度之外，再没悟出其他更多的用法。于是，经过百年的积累，卫易的那座神殿，其实早已汇聚了海量的愿力。 而按照周玉领悟的方法，若是卫易的信徒，其实可以分享卫易积攒的愿力！ 也就是说，只要天玄宗其他返虚强者，都成为卫易信徒的话，其实可以分享卫易百年来积攒出来的庞大信仰。如此，即便大家没时间搜集信仰，同样也可以有充足的信仰之力挥霍，可以随意出手了。 但这个办法，想要实行，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让天玄宗所有返虚强者，都成为卫易的信徒，那就等于是把整个天玄宗，都变成了一个大号的鱼龙岛。对于那些真正的强者来说，让他们信奉他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让他们去信奉供养自家宗门的一个晚辈了。 可除了这个办法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至少，目前天玄宗的高层们，确实想不出来。 在做出选择之前，天玄宗的一众高层，宁愿先在各地试着建立庙宇，尝试搜集信仰之力。但结果，却和周玉所说的基本一致。 “既然如此，似乎也就没别的选项了。” 范梧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有一种计划成功的得意。 “如此一来，除了让卫易做掌门之外，似乎也就没别的选择了。” …… 即便目前前线战事紧急，但是在荣多福的要求下，天玄宗还是召开了一场规格至高的宗门会议。 在这场宗门会议当中，所有天玄宗的返虚强者，无一缺席。而这场会议讨论的问题，也只有一个。 “所有能给大家大家说明的情报，都已经展现给大家了。若是还有不解之处，那便是各自的权限不够。有资格知道这个计划全部细节的，只有诸脉首席长老以上的人。” “现在，大家可以共同来做这个决定。” “按照宗门律令，如果天玄宗内所有返虚以上长老，全部通过的话，可以废黜当代掌门，另立新任掌门！” 寂静无声。 在场所有返虚以上的宗门长老，此刻无一人开口。在天玄宗历史上，掌门历来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虽然按照当年天玄祖师留下的几条铁律，长老们也可以反过来约束掌门。但在天玄宗的整个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屈指可数。 至于说罢免掌门，这种事情，更是自天玄宗开派一来，便从未发生过。 荣胖子此时不由自嘲一笑，虽然事急从权，但成为天玄宗历史上唯一一个被罢免的掌门，荣胖子还是觉得自己有些郁闷。当年天玄祖师留下这条律令，其实也是想着要给宗门留一个选择而已。很难想象，作为一家圣地门派的掌门，到底得混成什么样，才能让整个天玄宗所有的返虚长老，全都对他弃之不顾。 荣胖子少年时代，第一次听说这条铁律的时候，便觉得这条铁律是多余的。因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然而谁又能想到，时至今日，他竟然成了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我提醒大家，这个决议，不光是为了我们某一个人，而是为了整个宗门！” “只有卫易做掌门，我们才能做到真正随意出手。这对宗门未来和妖族的战斗来说，至关重要。如果没有这张底牌，我们恐怕很难对抗整个妖族的全力进攻。” 依然是寂静无声。 不管是几位纯阳老祖，还是宗门的新晋返虚。这一刻，没有任何人主动开口。 荣胖子忽然有些得意。 看来，自己做掌门这些年，好像还是很得人心的嘛？至少直到这会儿，大家依然还是很尊重他这个掌门。 荣胖子其实并不想做这个掌门，当年之所以会上位，也不过是因为叶朝归离世之后，整个天玄宗除了他之外，确实没人更适合做这个掌门而已。相比之下，卫易虽然年龄小资历浅，但其实反倒更适合做这个掌门。因为卫易当年曾是万劫塔的传承者，这才是天玄宗的正统传人。 “现在，开始表决吧！” “同意废黜我这个掌门，改尊卫易为掌门的，举手示意。” 荣胖子放眼扫过上百位宗门内的名宿，随即第一个举起了手。 掌门之位，既是权力的巅峰，但同时，也是一个真正的重担。 这个重担，还是交给年轻人去担，最好。 在荣胖子举手很久之后，终于再次有人第二个举起了手。 第二个举手的，竟是荣胖子的师姐，如今的宗门纯阳老祖，韩宝芝。 荣胖子忽然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师姐懂我啊！ 在韩宝芝举手之后，很快，其他返虚长老，便先后纷纷举手。但每个人在举手之前，都一定会对荣胖子报以一个歉意的目光。 最终，全员通过，无一人反对。 荣胖子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笑容更甚。 这个担子，终于是交出去了啊！ 一边笑着，荣胖子一边走下了那个象征着掌门之位的椅子，然后走到卫易面前，笑嘻嘻的对卫易抱拳拱手。 “见过掌门。” “见过掌门！” 第一声，是荣胖子所说。后面，则是天玄宗所有高层，一致所说！ 第81章 侠气 一家圣地更换掌门，尤其还是前代掌门未曾陨落，却直接让位给他人这种情况。若是换做以往的时代，势必要引来整个天下的震惊。 然而这次天玄宗临战换掌门，却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浪。 因为在很多人看来，卫易本就和天玄宗的掌门，相差不多。 天玄宗的掌门，历来都是天玄宗的最强者，少有例外。不管是当年的老掌门素满山，还是古来含有的叶朝归，都是如此。唯有到了这一代，荣胖子虽然也很强势，但天玄宗却出了卫易这么一个异类。 若是没有卫易存在，以荣胖子的实力，未必就不能冠绝整个天玄宗。可既然有了卫易的存在，荣胖子的这个掌门，就有些显得名不副实了。 当年荣胖子接替掌门之位，是因为叶朝归突然病故。当时卫易修为尚弱，即便强行把掌门之位传给他，恐怕也很难领导天玄宗走到今天的地步。一来卫易当时资历尚浅，各种经验也有所不足，想要以掌门身份掌控整个天玄宗，自是力有未逮。卫易从来都不是叶朝归那样的奇才，做不到尚未跻身返虚，便得到整个宗门的认可。二来，卫易当时最重要的任务，是努力提升修为。若是将掌门俗务加在他身上，难免就会拖延他修为进阶的时间。 但如今不同了。 如今的卫易，依然是纯阳巅峰。经过这百年历练之后，也已经成长到足以掌控整个宗门的程度。最关键的是，从目前几大圣地的态度来看，卫易做这个掌门，确实可以更好的联系其他几大圣地。卫易的这个优势，是荣胖子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 再加上事关信仰之力，事关整个天玄宗的生死存亡。所以这次投票，所有宗门返虚长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全部站在了赞同的这一边。 但同时，大家在同意卫易担任掌门之前，也事先商定：卫易这个掌门，只是为了应对这场妖族大战而做。一旦天玄宗挡住了妖族，卫易证道成仙的话，卫易必须让出这个掌门之位。而且，卫易之后，掌门之位在千年之内，都不能再由南字一脉的弟子担当。 对此，卫易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任何异议。 这个掌门之位，卫易本就没什么觊觎之心。再说，这场大战，天玄宗最后能不能取胜，尚且还是一个未知数。若是败了，天玄宗就将不复存在，所谓的掌门之位，自然也就没了用处。若是胜了，卫易证道之后，就算不是掌门，天玄宗还有谁能比他更加重要吗？ 所以，这本就是个意义不大的约束罢了。 不过，在接任天玄宗掌门的这一刻，卫易仍是有些心潮澎湃。曾几何时，在他眼里，一家圣地门派的掌门，那得是高到天上的大人物了。可如今，他自己也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却只能感受到无穷的压力。于公而言，卫易既然成了掌门，就必须扛起整个天玄宗来。一场战事打输了，要追究战部主将。前线战事败了，可以追究王虎臣他们几个名将。可若是天玄宗在这场大战当中输了，归根到底，都只能由卫易一个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于私来说，掌门之位，则更像是一种传承。 这是昔年叶朝归的位置。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如今由卫易这个弟子承担起来，理所应当。 因为正是战时，天玄山上也没有举行什么隆重的掌门登位仪式。只是简单的对外宣告的一下，便算是过去了。但同时，卫易接任掌门之位后，直接就发布了第一道掌门手谕，要求在天玄宗直辖五界之地，尽数建立卫易的神庙。天玄宗几乎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对各地下达命令，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足够多的庙宇。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动员各地百姓，前往神庙进行参拜。 几乎一夜之间，卫易的神庙，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出现在五大修炼界的每一个府！ …… 在得知卫易正式成为天玄宗掌门这个消息的时候，卫央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亲手干掉了一尊九阶中期的大妖，但自身亦是折损不小。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卫央错愕了好久，才终于接受了这个消息。 这也太突然了吧？ 事先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自己就这么轻易成为天玄宗掌门之子？不输大离太子的人物了？ 虽说在天玄宗，向来没有掌门之位父传子的说法。即便卫易当上了掌门，卫央将来也没可能接任掌门之位。不过，堂堂天玄宗掌门独子的这个身份，还是很要紧的。就比如说素，不管个人天分如何，作为天玄宗老掌门的独女，整个修真界就没谁敢不顾忌她的这层身份。卫央想了想之后，觉得自己未来大概应该是和素差不多的情况。 一想到素，卫央又有些心情低落。 在卫央小的时候，没少去素那里打秋风。在卫央的记忆里，素一直也都是那个顶和气的长辈，不管他闯了多大的祸，都愿意护着他。只是以后，注定再也见不到这位长辈了。 “我爹当上掌门这件事，背后肯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眼下大战在即，若非宗门确实有重大变化，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换掌门。” 短暂的错愕之后，卫央倒是对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更加好奇。不管是他还是叶成，在天玄宗内部的地位，都已经算很高了。然而即便是他们两个，也没有权限知道这件事的任何内幕。这也就意味着，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已经到了他们都不足以知晓详细情况的地步，显然是关乎宗门生死存亡的事情。 “师兄做掌门，我觉得很正常。他本就是宗门目前最强之人，由他做掌门，我觉得理所应当。” 叶成倒是对这件事并不太感兴趣。在得知素战死于娘娘岭之后，叶成越发沉默寡言。也就只有卫央这个挚友，能够让他多说几句话。 在素战死之后，原本就已经在战场上十分拼命的叶成，更是杀到疯魔，恨不得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在战场上。对此，卫央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唯有每次大战之际，都待在叶成身边，生怕叶成会出什么问题。 “宗门出现如此大的变故，妖族那边，也正是波澜壮阔。”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猜星海这边的主力决战，恐怕会比丽水战场那边更早，而且会提前到来了。” 卫央的这个判断，并非空穴来风。星海战场与丽水战场不同，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由吞海鲸一族全力负责。早在此次妖族动荡之前，吞海鲸一族就已经开始调动整个海域妖族，向星海这边涌来。所以，星海这边的决战提前，似乎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如果我战死在战场上，估计肯定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但我还是希望，若是我真的战死了，你能把我的遗物，带到我爹坐化的那片海域安葬。” 对于叶成仿佛遗言一样的嘱托，卫央却只是摇了摇头。 “战死很简单，但活下去很难。” “相比战死，活下去的价值更大。所以，想办法好好活下去，才是最大的道理。” …… 随着玉阳城外，大离几路大军开始围城，玉阳城和外界的联系，开始渐渐被切断。 但是，玉阳城内的强者们，却极少有人因此感到惧怕。 怕什么？ 玉阳城城防坚固，补给充足，坚守个两三年丝毫不成问题，而且外围更有海量战部，袭扰大离主力。大离若是真敢强攻，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然而就在玉阳城内的所有修士，开始积极准备迎战的时候。这一日，在玉州议长府邸，已经数日不曾露面的乐桓化身，终于难得走出了议长官邸，在众人面前露了次面，听取了军方关于城防布置的种种安排。 所有守城事宜，都已经被乐桓交给了北地名将东连呼邪。在指挥战争这件事上，乐桓虽然是北地共主，但也远不如东连呼邪这位名将更擅长。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这个道理乐桓还是懂得。 以乐桓的身份，只要他露个面，便足可以让人心安定。 不过，眼下大战在即，乐桓之前忽然闭门不出，这还是让很多人都感到意外。至于这次军事会议，乐桓虽然露了面，但却让许多参加这场军事会议的战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在这场军事会议上，乐桓似乎对大家关于后面一些大战的建议，兴趣缺缺。不管大家说什么，乐桓都只是点头称是。 大战在即，身为北地共主的乐桓，若是这个态度的话，可就着实让人有些着急了。 在这场军事会议之后，乐桓再次回到官邸。最终，他只是叫上了贴身侍女黄桃，独自走到官邸后方的那座小池塘边。 “之前一直许诺，等我从坤卢山回来以后，便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可惜，直到现在，我也没能从坤卢山回来。” 黄桃此刻并无羞赧之色。因为多年的相处下来，让她深知乐桓的性子。这次短暂的闭关之后，乐桓的种种表现，让黄桃觉得很不对劲。 “黄桃，你说等到这个乱世结束之后，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以后的天下，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黄桃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多说什么。乐桓也不见怪，只是自顾说道：“我猜，不管是什么样的世道，和当下比起来，肯定只会更好一些。” “有人和我说，以后的世道，虽然也有许多不如意，但天下却再无妖族之祸。天下之人，也再不是只有一种活法，可以各得其乐。修行者可以在山上修行，求那所谓的天人大长生。世间之人，则可自得其乐。贩夫走卒也好，庙堂栋梁也好，未必会百事无忧，但至少人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都有选择自己以何种方式，去度过这一生的能力。” “我觉得这样的世道，其实就很好了。” 黄桃此时只是点了点头，道：“是很好，但应该很难。” “是啊！很难！” 乐桓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在池塘上打了个水漂，道：“我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敬佩很久以前的那些前辈们，他们让我敬佩的，不是他们生前的那些丰功伟业。当然，那些事情，也很值得后人佩服。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他们做完绝大多数事情之后，还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后来人，而不是自己替后来人直接做出选择。” “光是这一条，就很好了。” 乐桓忽然看向黄桃，郑重问道：“黄桃，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黄桃似乎有些疑惑，没明白乐桓这话的深意，思忖良久之后，只是回答道：“好人。” 乐桓有些郁闷。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能够知道他的取舍，可以用些更华丽的词来赞颂一下他该多好？ 不过好人这个词，也很好了。 乐桓想了许久之后，终是说道：“我少年时想做一个仗剑走天下的大侠，后来虽然机缘巧合，没能成为什么狗屁大侠，但我始终觉得，我身上还是有些侠气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 “只是可惜，我觉得我有些对不起你。” 就在乐桓刚刚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在整座玉阳城的高空之上，忽然有七彩劫云开始浮现而出。劫云当中，更是隐隐有灭世威能闪现。 这一刻，整座玉阳城，都察觉到了异样，却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老天爷做买卖，就这点不好，太过公平，公平到多余哪怕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给你。” 最终，乐桓想要伸手去摸摸身前女子的脸颊，但手掌却只是一穿而过。原来就在天劫出现的这一刻，乐桓已经自行散去了自己的这道化身，消散于天地之间。 “黄桃，我这辈子，没觉得亏欠过谁。唯有你，真的很抱歉。” 当女子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在这座池塘边，已是空空如也。 这一日，在坤卢山上，有一场从未有过的天劫，凭空出现。 然后，天地间再无乐桓。 第82章 收官 当那场浩大天劫降临在坤卢山顶的时候，即便卫易远在天玄山，依然在第一时间有所感知。 这场浩大天劫，已经到了足以影响此方天地天道的程度。不光是卫易能够隐约察觉到，天地间所有返虚以上的存在，几乎都能察觉到这种变化。 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卫易刚刚感知到坤卢山方向，隐隐有这种变化的时候，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接下来，随着天玄宗布置在玉阳城和坤卢山附近的谍子，先后传递回情报。那个之前卫易最没有想到的可能，却终究成了现实。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易以最快速度，由天玄山向中州方向极速赶去。继不久前素陨落那一战之后，卫易再次痛恨自己的速度。 等到卫易真的横跨四界之地，来到中州边境的坤卢山时。那场浩大天劫，已经彻底消散。受坤卢山上禁灵禁制的影响，坤卢山周围没有掀起任何强大的灵气潮汐，就连山上那些被天劫毁坏的山石，也开始渐渐恢复。 这里，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与此同时，天地之间却渐渐有大雪飘落而下。 卫易知道，这是乐桓大道崩散的显像。 很快，在卫易的感知范围尽头，卫易感知到了离景原的存在。当卫易来到离景原身边的时候，只看到离景原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遥遥望着坤卢山峰顶。 准确来说，只是离景原的一具神魂化身。 “你来了。” 在卫易过来的时候，离景原并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开口，像是早已料到了卫易会过来。 “老三呢？” 卫易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已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尽管此刻，卫易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离景原能够说乐桓还活着。但之前天玄宗谍子陆续传递来的消息，再加上此刻笼罩了坤卢山万里范围的鹅毛大雪，却已经让卫易近乎绝望了。 “这场天劫，比之真正的证道之劫，也只差一线而已。你觉得若是换做你我二人，能在这场天劫当中活下来吗？” 沉默。 远方坤卢山上，此刻已经近乎彻底恢复，再也看不出任何之前天劫的痕迹。但越是这样，卫易杀意更甚。 “兄弟杀我兄弟者，必杀之……” 卫易周身灵压陡然暴涨，一股难以想象的威势，陡然冲天而起。 “你想杀我，随时可以来。只要你能穿过大离层层战部的围杀，或是以一己之力，攻破咸安城，然后再顺手杀掉我，随你。” “不过，在我拿下玉阳城之前，你肯定没这个机会了。” 离景原这具化身陡然随手一翻，有数件东西出现在卫易面前。 “你之前离开坤卢山的时候，丢在里面的东西，都被老三收了起来。老三临死之前，把这些东西交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希望这些东西，未来能帮你在应对妖族的这场大战当中，多出一份力。” 就在离景原刚刚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卫易已是单手一捏，直接捏爆了离景原的这缕化身。 几件东西，随即散落在地。 这几件东西，自然就是卫易先前失落在坤卢山内部的几件宝物。除了几件贴身神兵之外，甚至还有万劫塔的传承光球。以卫易现在的修为而言，这些外物的作用，其实已经不大。但总归是他使用的东西，能够失而复得，也算可以多增长一丝战力。 然而几样宝物的失而复得，却并没有让卫易感到如何喜悦。 乐桓死了。 死在了这场天劫之下。 卫易现在很想独自杀上咸安城，独自杀到玉州，去直接干掉离景原。可他知道，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如今这个时间点，如果他以新继任的天玄宗掌门的身份，去杀大离监国的话。那么结果，只会是修真界彻底就此覆灭，妖族大举北上。 卫易此刻很想高喊一声，去他娘的，然后转头杀到咸安城去。但他如今身上的担子，终究还是让他瘫坐了下来，放弃了这个念头。 雪越下越大。 卫易忽然抬头望向天空。 这场雪很大，仿似要将整座坤卢山，全部以大雪淹没。 坤卢山很多年不曾下过这样的大雪。 “兄弟……” “走好……” 大雪之中，卫易终是嚎啕大哭。 …… 咸安城内。 因为玉州战事的缘故，如今的咸安城，多少显得有些安静。京城中至少有一半的大离官员，都已经离开了咸安城，参与和玉州战事有关的工作。就连十二院中门口向来最热闹的吏师院，近来也显得有些门庭冷落。 不过，在十二院当中，唯一例外的，应该是钦天院了。随着大战开启，钦天院的门口反倒是人员来往频繁，成了京城内的热灶。这主要是因为前方战事开启之后，钦天院作为推测天机的部门，本就承担了很多任务。而且战事开启之后，很多有家族子弟在前线作战的京城豪族，也不免要求到钦天院，帮忙推算一下自家后辈的祸福吉凶。 已经执掌钦天院数百年，历经五朝的钦天院院首孙康，这几天一直待在院内，霸占着那座大离下了血本才建造出来的天机大阵。对此，院内的其他几位顶尖天机士都没有任何意见。当然，就算他们真的有意见，恐怕也不敢在这位执掌钦天院数百年的老院首面前提了。 在这座大离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建造出来的天机大阵内，已经推演数日的孙康，忽然停了下来，露出一抹微笑。 “既然乐桓已经死了，那后面的局，也就没什么变数了。” “我这个给大离实际上看了几百年门的老狗，也终于可以歇歇啦！” 说到这里，孙康陡然自嘲一笑。因为他想到很多年之前，那位被整个天下誉为大离真看门人的老宦官。世人皆知，墨貂寺是咸安城的看门之人。但却无人得知，大离真正的看门人，其实是他这个钦天院院首。 当然，他所看守的，不是那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整个大离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气数命脉。 “乐桓一死，北地四界便面临着群龙无首的困局。接下来，只要困死冰原，别让冰原的强者出来，然后再灭了宝静老和尚。北方四界的人心，也就被压住了。至于再往后，如何收复四界人心，如何引导四界气运汇入大离，这就是水磨工夫的事情。急不得，也缓不得。” 念叨了几句之后，老人重新望向这座天机大阵最核心处的那座沙盘。这座沙盘，虽然并不算大，却标注了两座天下的所有情况。 原本，在这沙盘之上，局面尚显复杂纠缠。北方几界，气运自成一系。中部大离，同样自成一系。这两家的气运，便已经占据了修真界的半数气运。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天玄宗占据了一小半，其他几家圣地门派共分剩下的一部分，如此而已。而妖族那边，之前则更是显得鱼龙混杂，气运纠葛难以厘清。 然而最近这几日来，这座沙盘却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妖族那边，随着雁宝被尊为妖皇，原本散乱的各方气运，竟是有了相互融合的迹象。如今妖族那边丝丝缕缕的纠缠气运，虽然仍是难以厘清，但却越发像一个整体靠拢。 孙康知道，这不光是雁宝登基所带来的影响，更是那几大皇族使出的手段。 孙康更知道，他们到底所图为何。 而修真界这边，在乐桓死后，原本凝聚的北地气运，亦有了溃散的迹象。孙康甚至都不用推算，便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 用不了多久，修真界将会出现截然不同的格局。原本已经辖制中州、丰州、波州、雷州、灵州以及半个云州的大离，将会吞下整个北方四界。这一次，就连极北冰原，都必然会被吞下。届时，大离将鲸吞玉州、林州、远东、冰原，以及剩下的那半个云州，直接占据十界之地！ 当初大离巅峰时期，也只是十界之地而已。而且，当年的大离十界，几乎是被群雄环伺，岌岌可危。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乐桓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整个修真界的安全啊？不管天玄宗这一仗能不能打的赢，大离如今都有了坐收渔利的机会。我们这一脉，一直袭承当年大离皇祖的暗手，暗中推波助澜，注定不会被后人所知晓。而且再之后的事情，即便我不再插手，也无关紧要了……” 孙康忽然视线微微偏离，看向属于妖族的那部分沙盘，轻轻笑了起来。 “这个大世，我一直隐于幕后。尤其是在老师坐化后，我更是接了老师的部分责任，坐镇咸安城多年。若只是这样，以后的史书上，孙康这个名字，岂不是随意就翻过去了？” 此刻在孙康的眼中，代表妖族的那部分沙盘上，其实正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在那丝丝缕缕的气运变化当中，有无数细若游丝的气运，正在逐渐汇聚成一条小蛇。 孙康知道，那不是什么小蛇，而是一条尚未成型的气运真龙。 不过，当下除了他之外，整个修真界，恐怕再无人有这个能力，能看穿这点。这倒不是孙康的天机术就高过他人，而是因为孙康当年曾从姚老头那里，得了大离天机士正统的一部分传承。 “这个大世，有书声朗朗，浩然常在；有丰神如玉，国士无双。有大风起兮，北雁南归；铁马冰河，写意风流！唯独少了只为和自家师门一争长短，敢以一己之力奠定人族胜机的一个人啊！” 孙康忽然笑着指向自己：“那么……我来？” 这一日之后，咸安城内忽然有一个传闻。已经执掌大离钦天院数百年的老院首孙康，竟然神秘消失了。 不知所踪。 …… 随着乐桓突然陨落，整个北方四界，骤然大变。 对于北方四界的无数修士来说，乐桓是他们的信仰，更是他们誓死效忠的对象。有无乐桓存在的北方四界，截然不同。 乐桓活着的时候，北方四界，人人敢战且愿死战。即便大离兵临玉阳城下，同样没有丝毫惧怕。 可当各地的乐桓神庙，香火愿力崩解的那一刻，整个北方四界的修士，都怕了。 而在玉州战场上，乐桓的死，更是带来了根本性的转变。在乐桓陨落之后，大离各个战部受到的袭扰，瞬间骤减。而且，各战部遇到的战斗，也远不及先前那么惨烈。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那么重要。在或不在，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通知所有大离战部，就地布防，不得擅自进攻。玉阳城周围的围攻战部，围而不打，违令者，杀！” 当离景原返回大离前线帅部的时候，面对所有正在积极等待作战命令的大离战将，却只是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 所有人都知道，眼下的玉阳城，因为乐桓的突然陨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同时也是人心最为浮动的时候。这个时候进攻，最容易拿下玉阳城。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离景原却选择了止战。 在所有大离战将退去之后，离景原只是瘫坐在帅帐当中，面容凄苦，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他身旁，洛飞飞一直陪在他身边，却始终不曾说话。 “这是老三临死之前的遗愿，不希望大离和北地四界，再染太多刀兵。到了这一步，北地四界的崩溃，已经成了定局。没了老三坐镇，四界各地迟早会支离破碎，再无抵抗的能力。只要花些时间，大离接管除冰原之外的三界，不会有任何难度。” 然后，离景原不再说话，呆呆的瘫坐在那里，如同一根朽木。 许久之后，离景原如同梦呓一般，喃喃自语道：“太久了，我累了，真的不想再打仗了。” 始终守在身边，一直陪着离景原不曾说话的洛飞飞，最能明白离景原的痛苦。 这一刻，洛飞飞知道，这柄大离最锋利的刀，终究还是钝了。 “待到整合四界气数之后，我将冲击证道，彻底解决一切问题。” “但我现在明白，当年皇祖功成之后，为何要抹去那数百年的历史……” 第83章 一个个传奇 越是钻研，离洛越觉得这套皇族祖传功法，深不可测。 大离皇族修行的这套六气天心诀，自古以来便是大离皇室成员秘传，不能对外示人，所以世上除了大离皇族成员之外，基本上也无人知道这套功法，最多也就只能知道个名字而已。 而历史上的皇族成员，似乎也无人像离洛这样，集合一群疯子和天才，一起钻研功法，顺便开始研究六气天心诀的本质。 随着研究越做越多，离洛越来越发现，似乎所有灵力功法，其实都可以看做是六气天心诀的某种变式。或者说，是这门功法的某一个分支而已。就仿佛昔年大离皇祖留下的这套功法，已经超出了时代的限制，囊括了所有的后世功法！ 或许……当年大离皇祖在创造这套功法的时候，便已经预想到了今天的一切？ 离洛也知道，这或许只是他的一个错觉而已。毕竟大离皇祖作为灵力大道的开创者，对于灵力的认识，本就已经臻至极致。后世强者创造的功法，不管如何惊才绝艳，始终都不可能在灵力一道上，超过大离皇祖。 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直接以六气天心诀为蓝本，创造出一种新的功法，然后以这种功法为基础，直接将六气天心诀中的境界，照搬出来，重新划定修行境界？ 按照这个思路，很快，离洛主持的这项超级工程，便有了眉目。 “炼气、筑基、融合、凝神、金丹、元婴、出窍、合体、渡劫！” 九大境界！ 这九大境界，和当世的修行境界，截然不同，但却和六气天心诀内划分的境界，完全一致。炼气、筑基、融合三境，对应当下修真界的炼气期；凝神，对应如今的化灵期；金丹对应周天境初期，元婴对应周天境中期，出窍对应周天境后期，合体对应周天境圆满。最后的渡劫一境，其实只是一个过渡阶段，对应周天境冲击返虚的阶段。 不过，在六气天心诀当中，这期间每一个境界，都十分重要。这也是大离皇族这套功法，和如今世上其他功法的不同之处。 “原来，先祖已经给我们留下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重新定下修行境界，找准了方向之后，离洛忽然发现，先前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一扫而空。所有的答案，似乎都可以从当年大离皇祖的遗产当中，找到答案。 “首先是划分新的修行境界。” “然后，要以六气天心诀为蓝本，创造出一套功法总纲。这套功法，可以作为世间其他功法的基础功法，人人可以修行。” “再之后，是神通。” “……” 离洛越是钻研，就越觉得可怕。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仿佛是注定了的一样，早已被前人设计好。除了功法之外，六气天心诀内，更同时记载有各类神通的修行之法。当年大离开国之后，大离皇祖便创造出三千种基础神通，流传于世。不过，在如今的修真界，但凡家世背景好一些的修者，都不会去修行基础神通。因为所有的基础神通，威能都十分有限。到了化灵期之后，就根本无用了。 但是，对于大离皇室成员来说，则恰恰相反。 大离皇族成员，向来是以基础神通为主。修为提高之后，可以凭借六气天心诀，将不同的基础神通进行融合！其他修者想要将基础神通组合起来，或许十分困难。但对于修行六气天心诀的大离皇室成员来说，却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融合之后的基础神通，不但威能倍增，同时也充满了无穷的变化。 三千种神通，彼此以不同的形式组合，会产生无穷的变化。 “有了这套崭新的基础功法做基础，以后世人想要融合修行神通，也会容易百倍。如此一来，世人想要修行，就不必再追求那些大门派大势力的传承。单凭公开的功法和神通，一样可以臻至巅峰！” 豁然开朗。 离洛研究新的修行体系，本意是为了解决北方四界根深蒂固的信仰之道。因为北方四界的修士，对乐桓的信仰强大到了极致，根本无从解决，所以离洛之前才想要以这个办法，来解决问题。然而如今，乐桓已死，北方四界的崩溃，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不过，离洛的这些成果，却并没有白费，甚至让他越发激动。 若是真的能够推行开来的话，这些东西，是足以改变整个天下的！ “或许……可以先以北方四界为基础，先推行这套新的修行体系。如此一来，既能加快北方四界的人心崩溃，也不至于伤到大离的根本！” …… 乐桓的死，注定会深深影响到两座天下。 妖族方面，在得知了乐桓的死讯之后，开始更加迅速的调遣力量，进攻修真界。所有妖族高层都知道，乐桓一死，大离吃掉北方四界，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要不了多久，一旦大离整合了北方四界之后，届时离景原便有了足够的气运，冲击仙位。对妖族而言，一旦离景原证道，所有的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在这个消息传到妖族之后，妖族内部的调动，开始越发频繁。甚至就连原本正处于内战状态当中的太虚金睛猿一族，也暂时停止了内斗，重新坐到了一起，商讨对修真界的战事。 这对天玄宗而言，无疑是更大的压力。 天玄山上。 “这就是我们天玄宗所有的家底了，从现在开始，都由你来掌控。” 胖子带着卫易，在天玄山上转了一天，才算彻底交接了掌门全部职权。身为天玄宗掌门，自然要知晓宗门的所有家底和秘密。卫易原本也是天玄宗的几位纯阳老祖之一，拥有极高的权限。但这一日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在天玄宗内，还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从今以后，你就是天玄宗的掌门了。师叔知道，这个担子很重。尤其是当下，更重。不过，这个担子，其实大家也从来都没指望过要你一个人来担着。既然是整个宗门乃至整个修真界的事情，自然要让所有人来承担责任才对。” 卫易不置可否。自他接任掌门之位以来，短短数日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发生了太多变化。即便是卫易这些年经历不少，也很难马上接受这些变化。 如今的卫易，总算能够真正明白，当年叶朝归身上的压力，到底有多大。凭心而论，如今卫易手上的牌，要比当年叶朝归手上的牌，好了太多太多。 “各地的神庙，建造的如何了？” 卫易询问向范梧，自从卫易接任掌门之后，唐渭和范梧也被他各自授予了重要职位。唐渭更让卫易信任，再加上唐渭早就曾执掌过天玄宗的一部分暗卫，所以如今，卫易直接将天玄宗的很多脏活累活，都一并交给了唐渭。至于范梧，这些年卫易虽然已经开始渐渐信任范梧，但始终无法对范梧彻底放心，所以也就只是将建造神庙的工作交给了他。 不过，范梧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反倒是尽全力开始执行卫易的命令。如今卫易成为掌门之后，整个天玄宗五界之地的资源，尽可由范梧随意支配，这倒是让范梧越发可以施展拳脚了。 “建造神庙，并不算难，难得是如何更快的让各界修士去神庙朝拜，贡献出足够的信仰之力。” 范梧随手打出一道幻光，标注了目前天玄宗五界之内，正在营建的神庙数量及情况。 “信仰这种东西，不是把人押送到神庙，去神像前面随口祷告几句就可以的。要想让各界修士，贡献出更多的信仰之力，需要的是让他们虔诚信仰。” 在信仰方面，卫易自然比范梧知道的更多，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信仰这种东西，不是单纯靠人数就能堆积起来的。一个狂信者能够贡献出来的信仰之力，足可以抵得上普通信徒千人万人。不过，像这种狂信者，百万人当中都未必能出一个。 “短期内想要达到北方四界那个层次，是不可能了。不过，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让云莽修士贡献的信仰之力，达到北方四界的三成，还是不成问题的。” “两个月？” 范梧的这个回答，让卫易颇感意外。实际上，在这个计划当中，如何积累更多的信仰之力，其实本就是最难的一部分。然而范梧此刻却说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即便只能达到北方四界的三成水平，那也相当可观了，足够保证天玄宗的返虚强者们，可以随意出手无碍。 “怎么？不信？”范梧轻笑道：“要不，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能做到这些，你把天玄宗麾下的所有音圭门派，全部交给我，如何？” 卫易摇了摇头，在这几日当中，第一次轻笑起来，道：“那些音圭门派，可以交给你来负责，但需要在门派的监管之下。但这个赌，我不做。” 范梧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范梧重新正色起来，说道：“给我两个月时间，我绝对有这个把握，能够搜集足够的信仰之力。所以，现在可以开始让宗门的返虚，主动出击了。” …… 才至隆冬，在天玄宗的直辖几界上，很快就有大量神庙，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这些神庙，半数都属于天玄宗的新掌门卫易。另外一半，则是归属天玄宗的所有返虚强者。 尽管在这个乱世当中，返虚强者早已不再如以往那么神秘，经常出现在世人面前。但对于绝大多数修者来说，这些返虚强者，依然十分遥远。除了偶尔能够听说这些顶级强者的名字之外，这些强者的事迹，普通民众却往往一无所知。 然而，当那些庙宇被建造起来之后，这些返虚强者，以往都有过哪些战绩，为天玄宗为修真界做出过哪些贡献，都被刻在神庙当中。非但如此，在这些庙宇出现的同时，各地的音圭门派，也开始玩了命的宣传这些强者的故事。 于是，这些真正的顶级强者，第一次被拉近到普通修者身边。 “煌炎老祖实在是太厉害了！这可是修真界如今最顶级的炼丹大宗师，而且还是一位纯阳老祖！之前娘娘岭一战当中，以一己之力战败多位妖族返虚，女子也能强的如此不像话？” “我还是更崇拜武火老祖，天玄宗第一的炼器大宗师，太厉害了！别说炼器大宗师了，我将来能成为炼器大师，那就烧高香了。” “……” 随着这些返虚强者的事迹被公开，一股崇尚返虚强者的狂热浪潮，很快在天玄宗直辖五界之内，推广开来。无数修者，开始前往自己崇拜的强者的庙宇，进行祭拜。 而在这其中，卫易的故事，更是无数次的被人传颂。 出身底层苦力，却最终自强不息，拜入天玄宗…… 多年辛苦修行，为宗门南征北战，付出心血无数…… 独自开辟神力一脉，建立鱼龙岛一脉，培养了无数神力强者…… 多年苦修，终成修真界的顶级大宗师，战力逆天，一己之力横扫妖族…… 卫易的故事，比起其他返虚老祖，显然更具有传奇色彩。而且，卫易的底层出身，更是被大书而特书。当然，在天玄宗的有意加持下，卫易的故事被重新书写了一遍，加上了许多光环。在这些光环的加持下，卫易的一生，简直成了完美无瑕的一生，合该被人永世称颂。 自己这些年，真的是这么过来的？ 卫易看到天玄宗宣传的那些资料，不禁苦笑。尽管这些事情，确实都是他做的，可在这些事情的背后，却都有着种种更深层次的原因。但这些原因，却并未真的被公诸于世。 比如当年他以炼气期修为，前往沦陷区狩妖。明明是被逼无奈，却被描述成自愿去杀妖族，为人族立功。 比如当年他远遁云莽，明明是被费家逼迫，但眼下却被描述成勇敢历练自身。 再比如他拜入天玄宗后的种种事迹，很多都只是遵从师门谋划，却被描述成卫易个人的大智大勇。 卫易不禁哑然失笑。 历史，果然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不管真相如何，这种手段的效果，确实出奇的好。 在极短的时间内，卫易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开始疯狂暴涨。有了这些信仰之力的支持，再加上周玉的秘法，天玄宗的返虚强者们，终于可以开始无限制的出手厮杀。 一个个传奇故事，由此开始上演。 第84章 儿徒 在这场两座天下的真正决战开幕之际，有个如今已经鬓发泛白的男人，暂时悄悄离开两族战场，一路向北而行。 男人一路穿过云莽、两江、雷州、波州、中州，最后抵达了玉州。在当下这个时候，男人的这段路程，等于是横跨整个大离版图。以当下的时局而言，这自然是十分困难的。不过，以男人的纯阳修为而言，只要谨慎一些，倒也无妨。 反正大离如今正在全力解决北方四界的问题，估计也抽不出什么力量，来对付一个无关大局的他。就算派出一位纯阳来，男人自信也丝毫不惧，除非离景原亲至。可当下这个时候，离景原怎么可能来得了呢？ 这个男人，便是已经隐居东海上百年的白霜真君。 如今，或者应该叫做白霜老祖才对。 再次回到玉州，白霜真君不由百感交集。当年他出走玉州，便是因为看不惯玉州的乱象，不愿深陷其中。白霜真君自问，自己也不算是那凉薄之人。可当年的玉州，实在是乱象纷呈，再加上白霜真君的大多数亲友，皆已坐化陨落。仅有的四名弟子，又出了为了自身前程拉他下水的事情，让他更加不屑。所以在那之后不久，白霜真君便远遁东海，过起了避世隐居的日子。 到了东海之后，白霜真君当时作为一名返虚后期的顶级存在，自然不可能不引来天玄宗的注意。后来，叶朝归主动找了他一次，和他做了约定：天玄宗可以任由白霜真君隐居东海，而且尽可能的帮他隐藏行迹，也无需白霜真君加入天玄宗，帮助天玄宗争雄天下。不过，若是天玄宗真正陷入危难之时，白霜真君需出手三次，还了天玄宗的人情。 就这样，白霜真君开始了在东海隐居的生活。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当年叶朝归引兵夺取两江、潇湘两界，白霜真君曾暗中出手，帮卫易在东海击杀了大离的荒玉老祖外，一直藏于暗中，逍遥自在。 但最近，已是寿元无多的白霜真君，却脱离了隐居的状态，正式出现在人前…… 进入玉州之后，白霜真君隐藏了自己的全部气机，但却并未请天玄宗的天机士们帮忙，遮掩自身气数。如果大离有心推演他的位置，还是能够轻易算到。白霜真君此行，其实也没打算遮掩自身的位置，至于遮掩自身气机和灵压，也不过是想避免扰乱沿途的百姓，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而已。 最终，白霜真君来到玉州中部，一座名叫松涛城的大城。 入城之后，因为白霜真君彻底收敛了灵压，所以在路人眼中，白霜真君就只是一个炼气期的普通老人而已，没谁会多看他一眼。此时城内修为最高的，也就只有几名周天境后期而已，并无返虚以上高手，自然也就无人能感知到白霜真君的存在。白霜真君也乐得如此，干脆直接找了座临街的小茶馆，叫伙计来给他上了一壶普通的灵茶，然后就坐在临街的一张桌子边，看着过往的行人。 屈指算来，自当年白霜真君出走玉州算起，迄今已经快两百年了。 两百年的时间，在修真界的历史长河当中，不算什么。但过去这两百年，却堪称修真界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段时间。玉州更是如此，早些年因为玉州宗门联盟，大战不休。后来北方四界易主之后，又和大离打了几十年的血战。直到百年之前，那场坤卢山会议之后，才算重新安稳了下来。可如今，随着大离的入侵和乐桓的陨落，玉州恐怕又要面对一场浩劫。 当初离开玉州的时候，白霜真君寿元还很充足，如今却已是寿元所剩无多了。如今想起当年的种种，白霜真君也早已彻底放下。 “看老哥这意思，不是本地人吧？” 茶肆的主人是名老翁。说是老翁，但若是单以活了多少岁月而论的话，恐怕给白霜真君的孙子当孙子都不够。不过，若只论面貌，两人确实都是须发花白的模样，倒真像是同龄人了。 “算是吧。”白霜真君笑着平淡回答道：“以前是这儿的人，后来搬走了。” “那老哥这是回来省亲？” 对于老翁的自来熟，白霜真君并不反感，只是笑着回答道：“算是吧！当年有个弟子，和我闹得不太愉快，后来我干脆就不再认他。但如今时过境迁，回头想来，他也未必就全都做错了。对我而言是错，可对他而言，或许就是对的。” 老翁笑呵呵的说道：“是这个理！师徒如父子，哪有解不开的仇呢？” 白霜真君低头想了想之后，又道：“我年轻的时候，曾听一位说书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说天底下的徒弟，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儿徒，被师父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女看待，最是亲近。第二种是学徒，比儿徒要稍远一些，跟着师父学本事长能耐，有师徒之谊，但远到不了父子亲情的地步。第三种是叛徒……” 说到这里，白霜真君忽然飒然一笑，道：“那且不谈。” 老翁大概是心有所感，不由感慨道：“其实人活一辈子，仔细想想，也就那么点事而已。如今大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说不定这一面之后，也就再没下一次了。所以啊，生死面前，当初的那点小心结，真的不算什么。” 白霜真君重重点头。 生死面前，的确都是小事。 和老翁又聊了好一会儿之后，白霜真君付过了茶钱，就此离开。老翁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曾和一位纯阳老祖，对面而谈，甚至还无意间解开了对方的心结。不过白霜真君也没有因此就赠予老翁什么机缘，对于纯阳老祖这等存在来说，随手施为，的确可以改变他人气数命运，但对自身的折损，却同样巨大。 若是换做以往，白霜真君还真未必在乎这些。可当下，这个损耗，他不愿承担。 在这座松涛城的中央，有一座巍峨府邸，正是本地驻守修士，寒星真人的住处。寒星真人乃是如今玉州有名的封号真人，虽说一直没能进阶返虚，但在周天境当中，却无疑是最顶级的存在了。 今日，寒星真人的府邸内，有几位秘密访客前来。为首的是大离那边的一名周天境后期的影子，前来松涛城，也是希望和寒星真人接触，希望寒星真人能够直接带着这座大城，投降大离。 在入城之时，白霜真君神识扫过，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名影子的存在。甚至就连双方交谈的内容，白霜真君也都一并感知到了。刚刚在茶肆那边，白霜真君之所以驻足许久，其实就是没想好要如何现身。时至今日，他虽然想开了许多，但仍是不愿卷进这种事情当中。 不过，当白霜真君终于来到这座巍峨府邸外的时候，却反倒不再犹豫。在府邸外众目睽睽之下，一股冲天灵压，陡然爆发而起。 然而，白霜真君就这样蛮不讲理的闯入了这座府邸，直接来到了府邸内最核心的位置。 在那里，刚刚感受到这股冲天灵压的寒星真人，以及几名大离影子，都不禁感到错愕。而在白霜真君现身的刹那，便已经以自身的大道法域，笼罩了整座府邸。 “白霜真君？？” 因为白霜真君并未遮掩面目，所以几名大离的影子，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位最近在修真界声名鹊起，曾在前线战场斩杀了数位妖王的猛人。 “怎么？难道天玄宗打算插手玉州事务吗？” 面对几名影卫阴恻恻的言语，白霜真君只是冷冷瞥了一眼，随即淡然道：“玉州的事情，我没兴趣管。我此来玉州，也不是代表天玄宗。不过，你们既然想拉拢我这弟子，就该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别搞这些下三滥的事情。” 先前在茶肆的时候，白霜真君便已经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后来从双方的交谈当中，白霜真君才弄明白了真相。原来大离先前已经挟持寒星真人的家族后辈，以这些后辈为筹码，和寒星真人谈条件，希望寒星真人能够直接投降。 在白霜真君开口之后，尤其是提到‘弟子’那两个字的时候，同样亦是寿元将近的寒星真人，竟是有些热泪盈眶了。 白霜真君没有去管他，而是继续对几名影子说道：“我不管你们大离有什么谋划，也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既然我这个做师父的遇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我当然知道，你们大离自恃强横，未必会把我这个闲散纯阳放在眼里。但我提醒你们，只要离景原不亲自来杀我，换你们大离其他几位纯阳来，估计都留不下我。你们若是敢动我徒弟，我大不了直接不再参与两族战场那边的战事，直接跟你们耗上了。” 几名影子听到这话之后，心越发的沉了下去。 今日这个局，乃是影卫布置了许久之后，才完成了。原本按照影卫的布置，应该算是万无一失。但因为白霜真君突然出现，在一位纯阳老祖面前，之前所有的布置，都成了笑话。 白霜真君继续说道：“当然，你们来拉拢我的弟子，这我不管。只要你们能开得起足够的价码，他怎么选择，那是他的事情，我不会干预，更不会把他拉去天玄宗。但你们玩下三滥的绑票手段，这不行。” “给你们一天时间，把人送回来。我最多也就只能在这儿待一天。一天之后，若是我还没见到人，那就走着瞧。” 在白霜真君的威胁下，几名影子最终只能苦笑一声，转身离开。涉及到一位纯阳老祖，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事情，只有最高层的影首和几位副影首，才有资格做出决定。甚至，就连他们也不够资格，最后多半是要递到离景原的案头，由离景原来做出最终的决定。 在这几名影子离开的之后，寒星真人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对不起，师父！” “徒儿不孝！对不起！！” “……” 看着眼前跪倒在地上的寒星真人，白霜真君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并没有主动去扶起他，而是直接坐到了一旁。 很多年以前，当寒星真人还只是个流落街头的孤苦少年，白霜真君看他可怜，所以才将其收做弟子。然而如今几百年过去之后，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沿街乞讨的小乞儿，如今已是一方巨擘，膝下更有一个庞大的家族需要照顾？ “丑话先跟你说在前面，之前我和那几个影子所说的话，有真有假。为了你，我确实敢和大离硬碰硬掰掰腕子。但以你师父这点本事，能让大离忌惮几分，实在不好说。若是大离铁了心不愿低头，我也没办法。另外，先前我说大不了两族战场上的战事我不管了，这也是胡扯。我这次过来，就只是想看看你而已，时间有限。前线战场的战事，我肯定是脱不开身的。” 寒星真人擦了把眼泪，一如当年刚刚被白霜真君收入门下的那个小乞儿：“多谢师父。” 白霜真君摇了摇头，道：“你我师徒一场，这是应该的。至于说当年你的所作所为，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对错，只是你我师徒二人，各自看到的点不同罢了。” 寒星真人笑容凄苦。当年他作为白霜真君做疼爱的小徒弟，在玉州联盟风雨飘摇之际，估计将白霜真君接触了大离和冰雪神殿的消息，放给了玉州宗门联盟的几个长老。当时寒星真人其实也没想过太多，只是想着若是师父能够成为玉州的当家人，自己铁定也能更进一步，获得更多权势。但那件事之后，白霜真君却是丝毫不留情，直接将他逐出门墙。 但现在回头去想，寒星真人其实反倒可以理解师父当年的所作所为。 当年的白霜真君，不愿去做那个出头鸟，不愿去趟那摊浑水，既是为了他自己的逍遥自在，也是为了他们这些弟子后辈的安危。若是白霜真君当年选择趟了浑水，他这个做弟子的，绝对活不到今天。 可惜，当年的寒星真人，看不到这一点。直到很多年之后，他有了自己的家族，自己成了一方巨擘，成了家族后辈眼里的靠山，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起来吧……” 白霜真君终于难得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寒星真人的肩膀。 “不管过往如何，这辈子既然有做师徒的缘分，那就是命。这次见面，多半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以往那些事儿，不想了。” 第85章 以上 白霜真君这次选择故地重游，回玉州这边一趟，其实也是巧合。 自从隐居东海之后，白霜真君一直绝少现世。便是天玄宗内，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他的存在，连卫易都是跻身神位巅峰之后，才被正式告知。 所以，在过去的两百年里，白霜真君一直绝少和外界交流沟通。就连他的几个弟子，在当年玉州之别后，也被他各自遣散回家乡，这些年从未联系过。直到最近两年，因为妖族和天玄宗开始进入决战状态，白霜真君才再次出世，多次在战场上出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有关白霜真君的消息，开始逐渐传遍修真界。多年来一直没有师父消息的寒星真人，这才终于得知师父的下落。此后，寒星真人本想亲自前往东海，去面见白霜真君。然而玉州这边的烂摊子，又让他脱不开身。所以最后，寒星真人只能修书一封，寄往东海。本来寒星真人也没想过，自家师父能够亲自前来，信里也只是说了些思念之情。然而白霜真君收到这封信之后，却动了重回玉州的念头。 如此，才有了这一行。 其实，白霜真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来玉州的念头？为何会想来见见这个早已被他逐出门墙的弟子。但到了那座茶肆之后，茶肆老翁的一句话，却是彻底点醒了白霜真君。 人活一辈子，也就那么点事儿而已。 白霜真君自忖自己这辈子其实活得并不算差，作为当世少有的纯阳强者，仙位不出，纯阳其实已经是修行的顶点，足够了。如今大战在即，白霜真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场大战。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熬过去了，以白霜真君的寿元，也不剩几年了。 生死面前，昔日的那点所谓解不开的结，都是小事。 接下来的大半日时间里，白霜真君在自己这个小徒弟的陪同下，逛遍了这座松涛城。在一位纯阳老祖眼里，天底下再大的城，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罢了。咸安城如何？作为修真界最负盛名的天下首善之城，当年还不是让叶朝归一刀破开？那座妖族圣城又如何？整个蛮荒积累了万年的底蕴，还不是让顾飞鱼一剑又一剑斩出了所有底蕴。 白霜真君自然不如他们，但身为纯阳老祖，其实也相去无多。不过，有自己昔年最宠爱的小弟子陪在身边，白霜真君却反倒觉得这一日过的十分惬意。哪怕这名小弟子，如今也是几百岁的一方老祖，须发霜白。 日落之后，寒星真人便得到了消息，先前影卫绑走的他那几名后人，都已经回了家。白霜真君其实也有些庆幸，为了自己的弟子，他是真不惧和大离对上。尤其是当下展不开手脚的大离，他更不怕。可是能少费些力气，总归是好事。 大概是看在白霜真君的面子上，大离在送回那几名寒星真人的后辈时，还顺带派人传话，附带了极为丰厚的招揽条件。凭心而论，对于一位封号真人来说，条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大离甚至还承诺，可以帮提供一份冲击返虚的资源。虽然就算有了这份资源，寒星真人成功破境的可能性依然不大。但机缘这种东西，总是多多益善，有比没有更好。 临近子夜，白霜真君便打算离开。有了大离先前开的那些条件，白霜真君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至于以后如何，他不想去管。 “师父，我想和您一起去东海，可以吗？” 分别在即，寒星真人却是颇为不舍，然而白霜真君却摇了摇头。 “如今的东海和云莽，远比玉州这边更加凶险。这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你毕竟是我的弟子，所以我总归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但如果你去了东海那边，就算我有心，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当年我将你逐出门下，既是不满你做的那些事情，但其实也是希望，你不必被我牵连，不必卷入自己趟不起的浑水。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东海那边，便是你趟不起的浑水。” “再说，如今你又不是孤身一人，家大业大，有那么多后辈需要靠着你。”白霜真君笑道：“东海那边，接下来可能比大家想的更加残酷。若你是纯阳强者，说不定还能多发挥些作用。但一个周天境，说实话，作用有限，去不去没多大影响。” 寒星真人不由低下了头，羞愧道：“可惜我不是卫易或者离景原那样的人物。若我也能有那样的修为，便可以和师父并肩作战了，对不起。” 白霜真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遥遥望向南方，望向天玄山的方向。而后，白霜真君笑着转回头，重新看向寒星真人，道：“天底下的师父，只要不是那种别有用心的，几乎都会对自己的弟子报以厚望，巴不得自己的弟子成就高到天上去才好。这就好比为人父母，几乎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可到最后，几乎所有父母，都会觉得自家的孩子最好。” 最终，白霜真君鼓励一笑，拍了拍寒星真人的肩膀，道：“你的几个师兄，如今都已寿元耗尽，彻底坐化，我的弟子当中，你是唯一一个还在世的。” “好好活下去吧。” …… 星海前线。 这一日，当叶成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回到防线后方的洞府时，却发现韩宝芝竟然来了。 “最后给你一个选择，可以选择撤回东海，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前线。不过，这次选择之后，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再给你选择的机会。大战开始之后，你便只能留在前线，直到这场战事结束。” 说到这里，韩宝芝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又道：“我希望你能撤回去。” 叶成只有沉默。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股气，想要对妖族释放。但既然我还活着，这个仇就轮不到你来报。而且你要明白，你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你死了，你爹也就没后人了。” 依然沉默。 韩宝芝此刻也不再多说。作为宗门纯阳长老，她当然希望人人敢战且愿死战。如今天玄宗面对的这场战事，比以往任何一场大战，都更为凶险。唯有人人敢战，天玄宗或许还有些许胜算。但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韩宝芝却希望叶成能够活下去，不希望他涉险。 “不撤。” 最终，叶成仍是摇头。这个答案，不算出乎意料。既让韩宝芝感到遗憾，但同时又让她十分欣慰。 也对。 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孬种？ 得到叶成的准确答复之后，韩宝芝也不再强求什么。各种保命的宝物，叶成并不缺少，韩宝芝也不能给更多。以叶成身上那些手段，一般的妖王想要留下他，也确实不大可能。于是韩宝芝不再去想这些东西，而是如一般的母亲一般，洗手作羹汤。 待到大战真正开始之后，韩宝芝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后，更不知道叶成能不能真的活下来。也许，这顿饭就是母子二人最后一面。 最终，韩宝芝在离开之前，给叶成整理了一下衣领。 “娘这辈子没强求过你什么，你也从来没让娘失望过。不过这次，娘得要求你一次。” “这场仗打完之后，娘得给你选个道侣，省的你老是乱跑。” …… 同样还是在星海战场前线，这一日，杨际和谷梁丰两人，刚刚联手斩杀了一名返虚妖王，然后被一名返虚后期的吞海鲸名宿，追杀万里。两人联手之下，终于好不容易逃回了天玄宗控制的海域。等到几位前来接应他们的天玄宗强者，终于与他们汇合，那位吞海鲸一族的老牌妖王，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击杀这两名后辈，只能遗憾退去。 被一名返虚后期追杀。 总算是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两人，降落在一座荒岛之上，而后几乎同时瘫倒在岸边的沙滩上。 被一位接近纯阳之境的老妖王追杀，饶是两人手段不弱，这场逃亡也绝非易事。最后，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之后，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卫易座下三名弟子，杨际和谷梁丰二人，一直视对方为劲敌。杨际要比谷梁丰小上几岁，也要晚修行几年，所以之前一直被谷梁丰压制。但最近这几十年来，杨际却渐渐追上了谷梁丰的脚步，两人齐头并进。数年之前，两人更是前后脚进阶返虚，成为一段佳话。 反倒是卫易的大弟子杜万里，虽然入门更早，而且修行时间更长，如今却依然还是周天境巅峰的修为，落后于两位师弟。不过，杜万里在修真界的名声，却要比两位师弟大了太多。 提起杏花岛药王，如今那可是在整个修真界都大名鼎鼎的人物。因为过往百年当中，杜万里一直活跃在两族战场上，救治了无数伤员。不管宗门，不管派别，不管和天玄宗有无仇怨或是敌对，杜万里一律全力出手救治。百年以来，活命无数。 更重要的是，杜万里近年来搜集了各家医道要术，而后整理编撰了《要方》一书。虽然直到现在，这部书尚且只完成了一小部分，距离杜万里所期望的‘囊括世间要方’的层次，还差了不知道多远。但就是已经被杜万里整理出来的这部分，已经被杜万里彻底公开，面向整个修真界公开。无数医家从中受益，更有无数修者，因此而受益。 对于修真界的诸多名医而言，每个人都有各自师门秘传的医方药方，堪称是他们立足的根本，自然不能轻易示人。然而杜万里搜集到这些秘传手段之后，却将其全部收入自己的《要方》一册，并且公之于众。如此作为，简直是与整个修真界的医师们为敌。所以当初杜万里第一次公开的时候，也曾遭到的很大非议和抵制。 但那又如何？ 对于这些抵制和谩骂，杜万里并不放在心上。至于他的个人安全，堂堂鱼龙岛岛主大弟子，谁敢轻易动他？真不怕动了他之后，惹得那位大宗师找上门来，屠了满门？ 在这些谩骂声当中，杜万里的声望，也越来越大。毕竟，相比那些抵制他的医师们，还是有更多的修者，因为他的《要方》一书而受益。如此，杏花岛药王的名声，自然也就彻底传开了。 和杜万里相比，杨际和谷梁丰二人，只是单纯的高手，自然名气要小一些，不过二人如今亦是返虚高手，在东海多地都立有庙宇，也非一般人可比。 “这场仗，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谷梁丰忽然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对大师兄很服气，但对我不大服气。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以这场大战做赌注，看看谁在这场大战当中，杀敌更多？若是你杀敌比我更多，回头我叫你师兄如何？” 杨际猛地坐了起来，意外道：“说准了？可不许改！” 谷梁丰露出一抹坏笑，道：“既然说出来了，当然作数。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不能死了。若是你杀敌数量超过了我，但却死在大战之中，那可就不算了。” “你死，我都不会死了。” 杨际冷笑一声。 …… 在这个冬春之交的时节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有人趁着前线战事尚未真正开始，暂时回到了后方，和自己的家人把酒言欢，拜访自己的故友，畅谈无忌，然后再次返回前线。 有人从其他修真界，不远万里奔赴战场，将生死置之度外，扬言要让整个妖族知晓自己的威名。 有人身在后方，散尽家财，动用一切手段，从各界搜集各种战争资源，送去前线，送到自家至亲手里，只求能够熬过这场战事。 在这个冬春之交，有很多人，有很多故事……当他们汇聚在一起，便组成了后世史书上最为壮丽的一股洪流，由北向南而去。 世间风流，莫过于此。 以上。 第86章 朝歌 十二座雄伟巨城，在极短时间内，出现在了两族战场南方的边境上。 这十六座巨城，一字排开，组成了一条超长的阵线，直接将整个两族战场的南境，囊括其中。 在天玄宗的作战方案当中，这十二座巨城，将成为这场大战最坚实的基础，更是直接决定天玄宗能否挡住妖族的关键所在。 两族战场上，修者之所以能够压制妖族，靠的就是那密密麻麻的戍堡体系。在这戍堡体系的牵制下，妖族想要进攻修真界腹地，会无比难受。如果一个一个去拔除前方的戍堡，妖族的损失会大的惊人。能够以十换一，都已经是极好的战绩了。而如果绕过那些戍堡，直接进攻后方修者的话，那些躲藏在戍堡当中的修者，又会在第一时间出来袭扰妖族大军的后方。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过去百年当中，修者平均建造十座戍堡，便能有七座直接彻底站住脚，不断蚕食妖族的地盘。最后更是将昔日整个幽明圣象一族的地盘，都蚕食殆尽。 但是，这场战争当中，这个办法恐怕就不太管用了。 因为这场战争，妖族是倾尽了所有力量，几乎发动了整个蛮荒所有的有生力量。所以，战争开始之后，妖族大军只会一路稳扎稳打，不会玩任何花哨的战术，只会一路平推。所有遇到的戍堡，都注定会被他们直接推平，一个个碾碎。 这也是唯一能够破开戍堡战法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却最是有效。 而对于修者来说，若是不利用好这片戍堡，直接让妖族推进到丽水一线的话，明显更加不利。所以，如何利用这片戍堡体系，就成了最关键的一步。 天玄宗的方案，便是建造这十二座巨城。 这十二座巨城的意义，就是要面对整个妖族主力的围攻，依然可以坚守较长的时间。只要这十二座巨城守得住，妖族就被迫只能走取巧的路子，分出一部分力量来围住这十二座巨城，然后再让剩余的力量，绕过这十二座巨城，去拔掉这十二座巨城之后的一座座戍堡。但这样一来，就势必会让天玄宗掌握战斗的节奏，丢失了主动权。 从天玄宗的角度来说，只要能够掌握这场大战的主动权，战损再大，都是值得的。 这个方案，其实是源自于李虎所提的作战方案的一部分。起初刚提出来的时候，天玄宗内部的绝大多数战将，都持反对意见。因为战事开启后，这十二座巨城的所有后勤补给，都会被彻底切断，无异于十二座孤城。到那个时候，这十二座巨城，就是十二个靶子。不管天玄宗投入多少力量，都不可能守得住。 但最后，天玄宗的几位名将，还有最顶尖的十几位距离名将只有一步之遥的顶级战将，经过讨论之后，还是决定采纳了这个方案。因为他们那时就已经被透露了消息，知道天玄宗的返虚强者，极有可能可以随意出手。 战事开启后，面对妖族大军的围城，返虚之下，肯定是突不进去，也不出来的。但返虚以上的存在，若是可以肆无忌惮出手的话，却能够勉强出入。如此一来，就算十二座巨城的补给线全部被切断，一样存在一定的机动性。守住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而在这个方案被确定下来之后，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如何将这十二座巨城，建造的更加坚固了！ 所有人都明白，一旦战争开启，这十二座巨城，到时候不光要面对海量妖族的围攻，甚至有可能要直接面对纯阳妖圣级别的正面轰击。而且，大战开启之后，极有可能会出现某位妖王不惜以性命为代价，直接引来天劫的情况。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天玄宗就需要布置出十分复杂的阵法禁制才行…… 简单来说，这十二座巨城，天玄宗必须全都按照各界界城的标准来建造才行。虽说是只有在战斗防御功能方面相同，不必考虑其他生活设施。但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建造起十二座界城，那也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工程了！ 妖族留给天玄宗的建城时间，最多只有八个月。 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建造出这十二座巨城，天玄宗几乎是不遗余力的砸钱。所有能够用钱来解决的，根本就不叫事。只要涉及到建城所需，各种资源更是敞开了供应。而且，天玄宗还从麾下直辖五界当中，征调了海量的炼器师、阵法师等所有建城需要的修者，一股脑的送往前线。 除此之外，天玄宗的返虚强者们，也开始陆续出动，袭扰正在汇聚的妖族主力。这个情报，无疑才是让两座天下，更为重视和恐怖的。要知道，如果返虚以上强者，真的可以肆无忌惮的随意出手，而不用考虑天道压胜的话，那对当世所有战争，都将有着本质性的改变。 靠着天玄宗的全力支持，在极短时间内，十二座庞大的巨城，拔地而起，出现在两族战场最南端的边境上。如同十二尊巨人，守护身后的所有人。不过，建造这十二座巨城，其实只是第一步而已。后面还有在城内布置各种大威力的防御阵法，以及向城内运输各种物资，补充兵源……这些事情，同样十分重要。 而在这十二座巨城建造完成之际，有关这十二座巨城名字的讨论，也开始热烈起来。最终，在听取了多方建议后，新任天玄宗掌门卫易，将这十二座巨城，分别名为朝歌、满山、九烈、盘山、峨眉、玄甲、南天、春江、明月、飞鱼、十界、金身。 朝歌，是纪念叶朝归。叶朝归一生波澜壮阔，岁月如歌，即便逝去，依然是后世绕不过去的一座高山。 九烈、盘山，纪念的是当年早已逝去的九烈真君和盘山真君。两位老祖在天玄宗最危难的时候，扛起了整个宗门，扶持天玄宗一步步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没有他们，便没有今日的天玄宗。 峨眉，则是卫易为了纪念那个战死在娘娘岭外，被他视作母亲一般的女子。素一生多苦，却不曾退后半步。女子如此，敢让世间男子汗颜。 玄甲，是天玄宗之前为那些白骨铠甲取的名字。那些白骨铠甲，曾在大战当中，保护了无数天玄宗战修的性命。卫易希望，以后的这座大城，同样也能保护无数修者的性命。 南天，为南字一脉和天字一脉的合称。作为天玄宗最强两脉，卫易很希望在接下来的战事当中，两脉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战力。 春江与明月，出自当年天玄祖师飞升之前的一句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据说当年天玄祖师感慨东海无尽，人生有崖，感慨人生之须臾，聚散离合，多为常事。 飞鱼，是卫易想到当年那位独自问剑妖族圣城的男人，即便面对整个妖族，亦死战不退。临终一剑，展现了这位剑道强者对于自由的向往。 十界，则是当下天玄宗联合其他几大门派，共战十界之地。几大圣地若是能联手抗敌，即便妖族倾巢而动，又有何惧？ 金身，则是很多年前珈蓝寺的那位主持，好好和尚。三丈金身，先天不败，当世无人能一击破开那位老和尚的防御。卫易希望，这座大城，也能如那老和尚的金色佛国一样，防御力天下无双。 十二座城，代表了卫易和天玄宗的十二个期望。 在这十二座城被命名的同时，有大量战部，开始入驻城内。 尽管他们知道，进了这座城，这辈子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 当朝歌城建造完成的时候，一场特殊的论道盛会，忽然被发起。 这场论道盛会，到底是由谁发起的，已经不可考证，便是天玄宗也说不清楚。不过，有许多近年来在修真界声名鹊起的名士，纷纷为此来到了朝歌城，并且向更多自己熟悉的朋友，发出了邀请。 比如曾在玉州稷下学宫，以周天境修为担任祭酒的张尧；比如之前曾搜集百家医术，整理成《要方》一书的杏花岛药王，杜万里；比如大名鼎鼎的鱼龙岛客卿，整理制定了整个神力一脉法令的唐渭；比如西漠那边的某些得道高僧…… 除了这些人之外，更有许多修真界成名已久的高手，纷至而来。 这场论道盛会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修者到底应该如何活着。 这个问题，看起来十分宽泛。但若是细想的话，却又充满了各种可能性。只是如今大战在即，以两族前线最前方的朝歌城，作为这场论道盛会的地点，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天玄宗对此非但没有阻止，反倒是十分支持。天玄宗的新任掌门卫易，甚至公开宣称，只要各界修士不扰乱朝歌城的治安，不影响朝歌城的建造工作，在城内一律自由活动，不会受到任何管束。 在天玄宗如此大度的表示过以后，许多外来修士，也不由心生敬佩。而后不知是谁提议，所有外来修士想要入城，需以和自己同等修为妖族的头颅，作为入城参与这场论道盛会的门派。这个规则，竟然迅速在这些外来修士当中扩散开来。 虽然并没有谁真的要求去执行，但所有外来修士，几乎都不约而同的尊重了这个规则。每一个外来修士，都会先去妖族那边，斩杀一尊同境修为的妖族，或者获得同等的军功。然后所有外来修士在入城之时，都会将他们猎杀的妖族，直接丢在朝歌城的正门之外。 短短一个月后，朝歌城外，就堆起了一座巨大的妖兽尸山。 朝歌城内。 卫易和范梧并肩而立，两人为了不引起骚动，都各自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和面目，甚至直接隐藏了行迹。以卫易如今的修为，想要做到这点自然不难。只要他不想，哪怕走在一名封号真人身边，对方也绝对不可能发现他。 “你是怎么想到，要推动这么一场论道盛会的？” 卫易好奇的看向范梧，凭心而论，若是换做卫易，还真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让如此多的他界高手，都汇聚到最前线来。 “只是随意选了一个，并没有太多别的念头。”范梧轻笑道：“如果这个法子不行，其实还有很多别的办法。想让他们来前线，容易的很。” 卫易冷笑一声，此刻他严重怀疑，范梧是在嘲讽他谋局能力不行。 朝歌城的这场论道盛会，背后正是范梧亲手推动。若非范梧通过各地的流沙阁放出风声，让各地的修者都听说这个消息，这些人哪会有这么自觉？ 事实证明，绝大多数看似自发的行为，背后往往都有某些人在暗中推动。 “老唐都去参加这场论道了，你怎么不去？” 对于卫易的问题，范梧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去干嘛？老唐是想和其他人论一论自己的道理，印证自己法令思想的优缺点，我去有什么可印证的？再说，那个张尧细算起来的话，当年还曾是我的弟子。去跟自己的弟子论道，你真以为我不怕丢人？” 卫易微微皱眉，随即再次问道：“其实我这些年一直想问你，不管是谷梁丰还是这个张尧，亦或是其他很多人，你好像都是早就已经知道他们未来会这样？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你以天机术做到这一步的。可我现在对天机术的了解也不算少，好像除了你们这一脉之外，再无人能做到这种事情了。” 范梧郑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师父当年教我的时候，和我说了很多人的名字。比如这个张尧，我师父说，原本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应该是由我来做。但因为我师父篡改了我的命数，我注定不能再去做这些事情，所以天地间便会有另外一个人，来做这些事。至于是谁，我师父当时给我留下了许多谶语，让我自己去找。” “再比如谷梁丰，我师父曾跟我说，不管他有什么际遇，其实他未来都会是天地间的最强者。我师父说，这个结果，同样也是注定的。” “说实话，直到今天，我依然不知道，我师父到底是怎么算出来这些东西的。但我宁愿相信，或许冥冥之中，很多东西真的是自有定数。我师父只不过是看到了这些定数，所以才能提前做出很多布局。” 第87章 妖皇宣言 卫易这次来朝歌城，既是恰逢其会，同时也是为了坐镇此地，以防不测。 范梧策划的这场论道，影响了整个修真界，规模之大，再加上又是当下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和地点。这场论道，注定会载入史册。所以，妖族那边不可能不知道此事，自然也能推测出这场论道的影响。 如果卫易是妖族那边的主事者，多半会趁着这个机会，偷袭朝歌城。若是能毁掉这座大城，同时震慑住这群他界修者的话，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卫易就需要暂时坐镇这里，以防不测。 只有极少数天玄宗高层知道，早在十二座大城开始建造之前，天玄宗就已经在这十二座巨城周围，偷偷藏了洞天世界过去，并且在里面藏了大量的神力修者。一旦真的有妖族高手前来偷袭，卫易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赶到，而且可以同时组成一尊无敌的战争巨人，镇压一切大敌。 如此，可保万全。 参与朝歌城论道的那些外来修士，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就在他们来朝歌城期间，妖族就已经有过数次截杀的行径。甚至就连纯阳妖圣级别的战力，都有出手。可惜在卫易的保护下，这些来自妖族的偷袭，无一例外，都被打了回去，而且基本上都没影响到朝歌城这边。这就导致之前虽然连续发生了几场大战，但朝歌城的外地修者，对此却都一无所知。 天玄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有让大家感觉到，妖族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他们可以轻易杀戮的对象，才会有更多的后方强者，愿意来前线战斗。这种做法，虽然有些阴诡，但当下也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卫易今日不曾出城，也不曾去见今日来到朝歌城这边的各路高手。 其实卫易公开坐镇于朝歌城，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以他的存在，吸引各路高手过来。这段时间，不乏他界返虚以上的高手，陆续抵达了前线，其中至少有一半都直接冲着卫易的名声，来到了朝歌城。 对于这些外来高手，卫易也是尽可能的礼贤下士。只要是返虚以上的强者，或者其他修炼界某个大家族的族长，某个大门派的掌门，卫易一律都会见一面。毕竟，人家的地盘远在千里之外，不论大小，既然来到前线，帮天玄宗一起拼命，那么天玄宗这个地主，就该进一进自己的义务，好好招待一下这些客人。 这段时间来前线的返虚高手，其实多半都是散修，或者和修真界几家顶级大势力，没那么深瓜葛的强者。至于说几大圣地的返虚高手，他们想要来，首先得经过各自身后圣地的同意才行。 明媚春光之中，卫易来到城外一座刚刚建造不久的小镇。这次来朝歌城的外来修士，数量不少。而朝歌城又是为了战争修建，城内并无多余的住处，更无任何生活设施。所以这些外来修士，便自发在城外结庐而居。反正都是至少周天境以上的高手，化灵期估计也没几个敢来前线凑这个热闹。对这些高手而言，建造一所简陋房屋，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所以天玄宗也就没去管他们，只是明令不管多高修为，每个人都只能占据相同大小的一块地方，而且此地不许打斗。 在这座小镇当中，卫易来到一座刚刚造好的小院。 小院门口，有个早就感知到卫易气息的男人，早已等在那里许久。 卫易见到男人之后，对这位只有周天境八重天的男人，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男人则是笑着接受。 这一幕，让周围许多能够感知到此地情形的人，都不由大吃一惊。 要知道，如今的卫易，不光是修真界最强的三人之一，更是整个天玄宗的掌门。以卫易的身份，得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让他以晚辈礼相拜？ 人群之中，总归是有那消息灵通之辈，最终叫破了男人的身份，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男人便是早些年曾在咸安城做官，被大离官场戏称为‘许老九’的许鸣川。 但至于卫易为何会对他执晚辈之礼，两人又有过怎样的交际，大家就一无所知了。不过显然，今日之后，恐怕大伙都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垂暮老人，想着是不是能借此和卫易拉近一些关系？ 不提院外那些人如何去想，卫易随着许鸣川走进小院之后，随手打出一道禁制，封绝了小院周围，禁止外部窥伺。许鸣川见此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随手烧了壶茶，请卫易对饮。 如今的许鸣川，已是须发霜白，垂垂老矣。 多年之后再次见到自己这位便宜师父，卫易不由有些感慨岁月无常。许鸣川未达返虚，寿元大限也就只有五百年而已，如今已是寿元将尽。遥想当年，两人初见之时，许鸣川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然而时至今日，却只是一个寿元将尽的老人而已。 有关许鸣川这些年的经历，卫易听说过很多，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老师您其实该来找我，若是能早百年的话，以老师的资质，再加上天玄宗的全力辅助，未必无望返虚之位。” 对于卫易的话，许鸣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找你做什么？再说，直到今天，我虽然人在这里，但却还是认为自己是大离的臣子。只是对如今大离的政策，心有不甘，所以宁愿留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至于你所说的东西，我其实不大感兴趣。” 见许鸣川这样说，卫易也有些释怀，不再纠结于此。 而后，这对其实不曾有过太多交际的师徒，畅谈了起来，卫易也得以知晓更多许鸣川这些年来的经历。 许鸣川当年入京之后，虽然在京城内有那位果然翁余福照拂，但却因为自身性情过于耿直，一直无法融入京城官场，自然也就一直升不上去。后来，在那场坤卢山和谈之后，两族战场被开辟出来，许鸣川便自请外调，调到了两族战场上任职。 在两族战场上，许鸣川一直兢兢业业。百年以来，为大离和人族立下了汗马功劳。照理来说，以许鸣川的功劳和资历，早就该调回大离，担任某院的副院首，或是外调某地做一个辖制数十府的封疆大吏。但是，许鸣川却选择了一直留在两族战场上，谢绝了返回京城的机会。 再后来，坤卢山事变发生后，大离在第一时间撤去了前线的高级官员。许鸣川其实也有撤退的机会，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回去干嘛？继续被塞到某一院当中，去坐冷板凳？”被问及此事时，许鸣川轻蔑一笑，道：“咸安城的那些官老爷们，把他们塞回娘胎再生一遍，他们也不明白前线到底有多苦。不过也对，那些老爷们，多半都是有家世背景需要顾忌，需要给自家后辈争取利益，自然比不得我。” 卫易此来之前，本想以弟子的身份，邀请许鸣川，加入天玄宗。这不光是出于门派的考虑，希望许鸣川加入天玄宗之后，宗门能够以许鸣川为一面旗帜，招募更多的大离修士。但许鸣川说完之后，卫易反倒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许，让那些如许鸣川一样的人，以大离修士的身份，战死在前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师当真要留在这朝歌城吗？我可以明确告诉老师，大战开始之前，我们会全力向城内运输各种物资。但一旦大战开始，朝歌城以及其他十一座大城，都势必要被切断，成为十二座孤城。而且，如无意外……” 卫易略微犹豫了一下，仍是实言相告，道：“十二座大城，肯定会死伤极其惨重。最后有几座大城能守住，我也说不好。也许，一座都守不住。我也不瞒老师，这次负责坐镇朝歌城，指挥全城战事的，其实正是你们大离名将韩药师的儿子，韩桂。而且，韩桂守这座城，也不是我们要求的，而是他自己请战。韩桂早已做好了战死在这里的准备，他来守这座城，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许鸣川忽然眼前一亮，道：“我只是知道，韩桂似乎假死脱身，来了天玄宗这边，却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是他守朝歌城？若是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走了！” “大战之中，各界修者皆有，若是唯独少了大离修士，千百年后的史书上，岂不是会让后人觉得可惜？” 卫易不再多言。 再多说，反倒是一种侮辱。 接下来，卫易还是交给了许鸣川几件护身的法宝，还在许鸣川识海深处，留下了一道自己的轮回剑意。如此，就算面对返虚妖王级的存在，许鸣川也足可以自保。卫易这样做，也算是尽了弟子的情谊，许鸣川也没有拒绝，直接全盘笑纳。 “作为师父，我其实没教过你多少东西。不过，我这辈子除了你之外，好像也确实没再收过别的弟子。”临别之际，许鸣川忽然有些赧颜，道：“以你现在的成就，要说你继承我的衣钵什么的，那就真的是太不要脸了。不过我还是得说，这辈子能做你的师父，能有你这么个弟子，真的是很让我骄傲的事情。” “最后问个问题，这场大战，天玄宗有几成把握，能够守得住？” 在许鸣川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卫易越发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稍微哄骗一下自己这位便宜师父，还是应该实话实说。不过最后，看着许鸣川的期待目光，卫易还是说了实话：“即便我们的准备已经十分充足，所有的战况都如我们预料的一样，我们能够把妖族完全挡在丽水以南的概率，依然不到一成。而后，云莽集体沦陷，星海修炼界被攻破。我们以留川河和东海这第二道防线，挡住妖族的可能，同样只有三成而已。” 不到一成啊？ 许鸣川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既然是整个修真界的事情，就没理由让你一个人扛着。一成也好，十成也罢，总归是要打了之后才知道的。” “我这个做师父的，不敢说帮你分担多少压力。但留在前线，和你并肩死战的决心，还是有的。” 师徒二人，就此分别。 …… 春秋历210年，盛夏之际，妖族开始全线进攻。位于两族战场最南端的十二座巨城，尽皆被困，遭遇生死大战。 在这一年盛夏的尾巴，许鸣川站在朝歌城的城头上，力尽而死。 在许鸣川战死之前，许鸣川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那时他还是苍灵府的府主，他的便宜徒弟还是个刚入化灵期的小修。那一天，当他的那个便宜徒弟离开后，他这个做师父的，自己无意间念叨了一句话。 “有些事情，不是只用运气两个字就能解释的，但我始终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这句话。” 临死之前，许鸣川竟是笑了起来。 “所谓天数，大概就是天底下绝大多数人都想这样，便是天地间的定数吧？” 含笑而逝。 …… 卫易虽然留在朝歌城坐镇，震慑妖族，同时保护着十二座巨城的建造。但天玄宗的其他返虚强者，这段时间却已经杀到癫狂！ 在海量信仰之力的支撑下，天玄宗的返虚强者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随意击杀妖族。在天玄宗整体的战略规划下，袭击妖族的各个要隘，拖延妖族主力的行军速度。 对此，妖族虽然头疼，却想不出任何好办法。 天玄宗的高手，可以倾力大战。但妖族的返虚妖王，却要束手束脚，不可能随意对返虚以下的修者出手。 然而对此，妖皇宫方面，却发出了正面声明。准确来说，是那位刚刚被整个妖族尊为妖皇的年轻妖族，对蛮荒各族的宣告。 “在妖族主力大军，抵达两族战场之前，我不会对任何修者强者出手。” “能与我一战的，只有卫易一人！” 第88章 敢否 原本被两座天下，视作至少可以挡住大离三年围攻的玉阳城，到底还是降了。 开城的，是昔日被乐桓委以重任的议长官邸长史，晋攸。 在乐桓突然坐化后，玉阳城内以老帅义子袁良为首的主战派，一度战意高昂，十分团结。即便乐桓突然坐化，他们依然想要抵抗到底，不给大离任何一丝机会。然而，就在玉阳城内积极进行备战，准备和大离殊死一搏的时候，身为议长官邸的晋攸，却突然关闭了玉阳城的护城大阵，并且直接派人引领大离战部入城。 于是，大离就这样轻松的进了玉阳城内。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在大离战部入城之后，城内的主战派，还想坚决抵抗，企图将大离战部再打出城去。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失去护城大阵庇佑的玉州战修，哪里还是大离一方的对手？很快，城内的顽固派，便被韩药师指挥大离战部，清理干净。以袁良为首的主战派，眼见玉阳城陷落已成定局，只好组织人手撤退。但因为这场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主战派也没有任何准备。所以最后，能够撤退离开玉阳城的，依然只是极少数高手而已。 离景原入城之时，大离战部已经基本控制了整座玉阳城。在离景原入城时经过的那条主道上，以晋攸为首的玉州投降派官员，沿路跪倒在地，一个个屁股撅的比头还高，甚为壮观。 见到这一幕，离景原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世事无常，说的大概就是眼下这样的光景了。 离景原转头瞥向跪在最前方的晋攸，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晋三郎，离景原今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对于他的名字，却是早有耳闻。 这位早年曾在大离闻道院，写下过‘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的大才子，先是被李砚山弃之不用，又被离祚厌恶，远远扔到了玉州。在玉州做官的时候，曾被某位世家子如拖死狗一般，拖了三十里地。后来远东易帜，乐家接管了玉州之后，这位大才子却靠着自己的脸皮扶摇而上，成了乐桓麾下最重要的文官。 晋攸代表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这个乱世当中的很多人。他们或许也曾拥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只能随波逐流，任凭世事抹去自己的棱角，最后也许就成了他人眼里的败类。 对于这样的人，离景原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应该说这种人个人的悲哀，还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离景原知道，以乐桓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喜欢晋攸这种人。但是，以乐桓当时的身份，对晋攸这样的人，却是不得不用。 真是讽刺。 “诸位快快请起。” 离景原虽然对这位晋三郎的人品感到恶心，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大离若想迅速接管玉阳城乃至整个玉州，还真离不开晋攸这样的人从旁协助。 “此番玉阳城能免遭生灵涂炭，都是诸位的功劳。诸位此番的贡献，应该被后人所铭记。孤要在这玉阳城外，选一处风景绝佳之地，为诸位留下刻像，为后世观瞻纪念！” 离景原的这番话，其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可作为大离的无冕之主，他必须这样做。因为他需要以此来向整个玉州乃至整个北方四界来证明，大离并非弑杀。凡是归降大离的，都有高官厚禄赠予。 “晋卿此番更是居功至伟。”离景原重新看向身前满脸期待的晋攸，并未让他失望，开口道：“我大离尚缺一位玉州界主，这玉州界主之位，还请晋卿不要推辞。” “多谢陛下！” 在离景原开口之后，晋攸再次跪伏在地，对离景原以大礼参拜。不得不说，这位出身大离闻道院的才子，在礼仪方面，真的是不曾有半点错误。这让离景原不禁在想，这些年是不是给闻道院的约束太少了，难道经费都花在这上面了？ 可是，紧接着，这位连离景原都感到十分不齿的晋大才子，却是破天荒的说出了一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十分震惊的话。 “陛下，臣请奏，为前议长乐桓举行国葬。乐桓虽割据四界，称雄百年，抗拒王命。但百年之中，四界修士亦仰仗乐桓多矣！保境安民，实为有功。臣以为，功过不可相抵，过当贬之，可其功却当颂之！臣请以国葬之礼，追葬乐桓，以彰陛下之明！” 沉寂！ 在晋攸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场面一度陷入寂静。 这位晋三郎……疯了吗？大离刚刚入城，他却请求以国葬之力，安葬乐桓？ 离景原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望向晋攸，表情玩味。 这位晋三郎，果真是个妙人啊？ 离景原此刻倒是很好奇，这位晋三郎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在当下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是算准了他对乐桓有旧情，肯定会借此机会同意此事，而他又可以借此博取自己的认可？还是说晋攸害怕事后被那些死忠于乐桓的修士报复，想要借此来平息他们的怒火？或者是想以此来凝聚玉州派的人心，为自己未来增加几分话语权？ 亦或者是……都有？ 离景原此时不禁感慨，人性之复杂，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所以离景原想了想之后，说了句后世史书上极具争议的话。 “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有。但太多了，恐怕未必是好事。” “准奏。” “多谢陛下隆恩！” 在得到离景原肯定答案的时候，晋攸再次以大礼参拜，而且笑容真诚。 因为他知道，自己以后在大离的位置，肯定是稳了。 …… 有两位纯阳强者，先后抵达了朝歌城。当卫易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卫易就知道，当年恒秀和尚给他看的那幅画面，恐怕又近了一步。 两位纯阳，一位是林州的散修纯阳，圆木老祖；另一位，则是来自于云州的三宵老祖。 这两位纯阳老祖，正是昔年卫易在那副幻光当中，见到的两位不认识的纯阳老祖。 两位纯阳，其实严格来说的话，都算是冰雪神殿麾下的纯阳。不过，这两位纯阳老祖，都是在远东易帜，拿下玉州和半个云州之前，便已经跻身纯阳的存在。不过，圆木老祖是散修出身，不愿插手早年的林州动荡。后来乐家拿下林州之后，也没有对这位纯阳老祖有太多要求，只是希望他继续留在林州修行，为林州增加一些气数，却又无需直接听从乐家的调遣。 至于三宵老祖，身份则更为特殊。早年云州是御灵宗的地盘，云州有两位纯阳老祖，但御灵宗却只有掌门一人是纯阳。这听起来是一个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事实确实如此。当年御灵宗虽然是名义上的云州之主，但其实并未控制住整个云州。在云州很多地方，还存在着一些强大的地方门派，进行自治，只是名义上尊御灵宗为主。 这也是当年御灵宗为何被称作几大圣地当中，最弱圣地的原因之一了。 而作为云州那边的纯阳散修，三宵老祖并无门派拖累，但却是一位修真界有名的阵道大家。据传三宵老祖早年曾走了大运，得到了数千年前某位修真界首屈一指的阵道大宗师的墓葬衣钵，所以后来靠着墓葬当中的遗留，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天玄宗并非没有阵法宗师。但那几位阵法宗师，却都自称在阵法一道上，不及三宵老祖。 两位纯阳老祖的先后到来，也曾引起了一番轰动，卫易更是当众现身，以天玄宗掌门的身份，对两人的到来表示欢迎。 卫易其实知道，这两位纯阳老祖，之所以眼下愿意来两族战场这边拼命，不是因为他们本意如此，而是因为如今北地动荡，两位纯阳都不愿再卷入这场动荡之中，不愿因自己的存在而牵连了各自的家族后辈。反倒是两人身在前线，为修真界而抗敌，不管未来大离和冰雪神殿谁输谁赢，都得善待他们的后人。 但既然人家来了，愿意帮天玄宗出一份力，卫易就自然要表示欢迎。而且，对于这两位纯阳老祖的到来，卫易其实得感谢白霜真君。因为这两位老祖，都是白霜真君的故友。也正是因为白霜真君，主动写信邀请他们前来，所以这两位纯阳才会下定决心，最后来到这座朝歌城。 两位纯阳老祖的到来，无疑为这场论道盛会，更添了几分传奇色彩。哪怕这两位纯阳，并非为此而来，但在天玄宗的宣传当中，仍是对其大加推崇。 就是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关注之下，这场论道盛会，如期开始。 整个论道盛会，总计持续四十九天，规则亦是十分简单。先以一人为擂主，面对所有人的论道邀战。只要论败，便自行下台，由胜者继续上台。败者亦可继续上台论道，只要能驳倒台上之人，皆算是成功。 这种法子，自然无法分出谁是真正的胜者。 但道理这东西，本来也就说不好谁真的比谁更高。 这场持续了四十九日的论道大战，引来了整个修真界的瞩目。以往的论道，都是强者比拼自身修行之道。但这一次，却是真的比拼各自的做人道理。起初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一群低阶修士自吹自擂的举动罢了。但等到那些修真界真正的顶级大能们，对此纷纷表示关注之后，大家也就转变了态度。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不明白，这种辩论，到底有什么意义。 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大战在即的时候。 “所谓论道，其实论的不是道理，而是人心。” 范梧对此是这样的解释。 “我苦心策划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论道盛会，除了想给那些南下修士，一个汇集此地的理由。更是希望以此来告诉大家，大家来前线到底是为何而战？” “人心的统一，远比个人高手的强大，或是一两支战部的强横，更加重要。” 在接下来的四十九天当中，卫易算是彻底明白，范梧的深意了。 一位来自西漠的大德高僧，曾在台上放言：“两座天下，皆是芸芸众生。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皆是此方天地的生灵，皆有智慧。为何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谈出一个化干戈为玉帛？” 而他得到的答案是：“想要一个化干戈为玉帛，首先要有降妖之力。妖族所求，若是覆灭修真界，修者如何能接受？” 又比如，有人曾问：“天玄宗目前的战略方法，是否可行？是否有更好的战略方案？这场大战，既是修真界与妖族的大战，为何不联合大离与冰原，共同战斗？” “……” 诸如此类的问题，五花八门，让卫易都不由感慨：原来这些人，还真有这么多不同的心思。 这场论道，也让卫易见识到不同修者的心中所想。投降派、激进派、改良派……即便是到了当下，前线与妖族大战在即，竟是仍有如此多的人，怀抱着如此多的念头。 直到此时，卫易才算明白，范梧发起这场论道盛会的必要性。 真理越辩越明。 只有让他们自己去辩论，自己去寻找答案，他们最后才会发现，原来天玄宗目前所做的，到底是一件多么正确，又多么伟大的事情。 在这场论道盛会的最后一日，台上接受各方问道的，是曾经在玉州大放异彩的稷下学宫夫子，张尧。临近黄昏，当最后一位论道之人，依然败给了张尧，走下台去的时候，张尧站在那座论道高台之上，对所有人躬身行礼，向整个修真界提出了一个问题。 “君子，直道而行。” “所谓直道，既是心中之道，亦是做人之道。所谓论道，终是口舌之争，而非实际。” 张尧忽然转身，指向南方，朗声道：“如今妖族就在那里，随时可能踏破我们的防线，惊扰我们祖先留下的土地，灭绝我们的子孙！” “那么，我们的道理，是不是要在他们身上，好好验证一下？” 然后，张尧忽然轻蔑一笑，望向所有人。 “还是说，我们的道理，真的只是嘴上说说？” “我，张尧，会在此地战至最后一刻。以妖族之血，证明我的道理！” “诸位，敢否？” 第89章 春来杀气心犹壮 一场春雨之后，朝歌城以南的大地上，绿意更甚。 可相比往年，今年的绿意，却多出了几分血色。 天玄宗的上百位返虚强者，纷纷潜伏深入蛮荒，几乎将整个蛮荒打成了筛子。蛮荒内部，各族要地几乎都没能幸免。 对此，各族除了感到焦头烂额之外，几乎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好办法。 直到现在，妖族内部依然找不出天玄宗返虚可以随意出手的原因，自然也就谈不上应对。在这种被动局面下，妖族若是想要守住各处要地，恐怕唯有在所有要地，都驻守返虚才行。但这种法子，注定治标不治本。因为若真是这样的话，非但会被牵制住大量的高端战力，同时也给了天玄宗各个击破的可能。 所以最终，妖族这边便只能达成了共识，放弃大多数的所谓要地，将所有高端力量，全部投入到这场战争当中，和妖军战部待在一起，防止天玄宗返虚，联手突袭妖族战部。相比那些要地，若是这些精锐妖军战部被骚扰歼灭，麻烦显然更大。因为前者就算被打烂了，未来还有机会再建。可后者若是被歼灭了，却直接关系到一年之后这场大决战的胜负走向，决定了整个蛮荒各族的生死存亡。 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为了战争。 当然，妖族方面，也不是没对此作出反应。比如给天玄宗的高手设局，诱使天玄宗的高手前来，然后再进行埋伏围杀。在这段时间的交手当中，妖族也得手了数次，干掉了数位天玄宗返虚。但从整体上来说，妖族这边的损失，依然要比天玄宗大数倍。 在一片已经被打成废墟的群山之间，荣胖子目光凝重，死死盯着下方的废墟。在其身旁，韩宝芝、武火老祖、囚蒙老祖，与他并肩而立。 这一战，天玄宗出动了四位顶尖纯阳高手！而且还是天玄宗内，战力仅次于卫易的四位纯阳。 “刚刚宗门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雁宝依然没出妖皇宫，回去吧……” 荣胖子再次望了一眼下方的废墟，显得有些遗憾。 这里，曾是雁宝出身的雷鸣雁一族的祖地，葬了雷鸣雁一族历代的先祖。随着雁宝的崛起，雷鸣雁一族，已经跻身蛮荒十大族群之列。但有趣的是，除了雁宝之外，这一族目前的高手极其有限，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而已。不过，这倒也算正常，毕竟雁宝的崛起速度太快，雷鸣王雁一族的发展，跟不上他的步伐，也是正常的。但如果再等几百年的话，想必这一族肯定会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但是，今日之后，情况恐怕会截然不同。 今日一战，荣胖子他们四位纯阳，联手突袭了这里，袭杀了这一族除雁宝之外，唯一的一位返虚妖王。而且，四人还随手毁掉了这一族的祖地。用修真界的话来说，那就是直接把雁宝他们家祖坟给刨了！ 但即便这样，这位新任妖皇，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老死在妖皇宫一样。 “雁宝看来是铁了心不想出来了，这对我们来说，恐怕是个坏消息。” 韩宝芝忽然询问道：“当真有那么严重吗？” 荣胖子点了点头，道：“延棺师叔已经推算出来，妖族的四大皇族，似乎有意要某种气运之物。然后，让雁宝与此物相合，暂时跻身仙位。” “他们若真是成功了的话，最好的结果，雁宝可能会比师兄渡证道之劫的时候，稍逊一丝。” 最好的结果，已是如此。 最坏的结果，已经卸去掌门之位的荣胖子，连提都觉得晦气。 最坏的结果，雁宝会比肩当年咸安城一战时的银月妖圣，甚至犹有过之！ 一旦出现那个情况，对天玄宗而言，无疑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延棺师叔没办法以天机术化解这一劫吗？”韩宝芝继续问道：“若是实在无法引出雁宝，难道就不能直接从气运角度下手，解决这个问题？” 荣胖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基本不可能。” “当年师兄借天玄山开启一役，提前引爆了整个妖族的气运，导致妖族这一代的年轻妖族，一个个强横的过分。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如今妖族这边，除了雁宝之外，再无其他真正拿得出手的绝顶高手了。” 韩宝芝微微皱眉。这个问题，她确实也曾想过，早些年的妖族，虽然略逊色于修真界，但顶级高手阵容方面，却是丝毫不逊色于修真界。然而最近这两百年，修真界和妖族双方的老辈顶级强者，比如银月妖圣、顾飞鱼、郑当中他们那一代强者，几乎都已经陨落。修真界这边，不乏后继之人，甚至可以说是犹有过之。如今的卫易、离景原、玄平剑圣，还有直接死在坤卢山上的乐桓，几乎都是这种放在其他时代，堪称真正无敌的人物。 然而妖族这边，除了雁宝之外，其他几大皇族的族长，却都要逊色一筹。虽然也是纯阳强者，却称不上是镇压当世的这个级别。 若只是顶级强者如此，或许还可以用修真界这边的几人，才情过于逆天，机缘过于匪夷所思来解释。但实际情况是，除了这些顶级强者之外，普通的返虚高手，也是如此！两百年来，妖族这边的返虚高手，整体数量不增反降！虽说有之前东海妖盟和幽明圣象两族覆灭的原因，再加上妖族内部之前混战不止。但从整体上来说，绝不该少了这么多返虚妖王才对！ “猜到答案了？” 荣胖子缓缓道：“这个答案，我和延棺师叔之前也不敢肯定。但知道他们养出了那个气运之物以后，我才敢断定，妖族绝对是早就有了这个计划。” “只怕在师兄引爆了妖族气运之后，妖族便已经有所布置。” “从那时开始，妖族便已经有意识的隐藏部分气运。这种选择，看似很蠢，在这个大争之世依然藏拙，简直是自寻死路。但仔细想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如果真的毫无保留，全力一争的话，那么在这个大世之后，只要妖族不胜，那就必然是再无新苗发芽的世道。反倒是留下一部分气运，未来可以留下些许香火。” “而且，妖族的这个后手，如今不就给我们造成天大的麻烦了吗？这个麻烦，可比妖族多出几尊无敌高手，还要更加致命！” 几位纯阳老祖，此刻尽是沉默。他们都知道，一旦雁宝真的达到银月妖圣最巅峰时期的那个层次，卫易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拦下他。甚至就算再加上天玄宗所有纯阳，一样不行。 那是本质的差别。 “四大皇族，将自家积攒了两百年的气运，都交给了雁宝，这不合理啊？”韩宝芝忽然皱眉道：“难道，他们真的想辅佐雁宝证道？甘心给雁宝做踏脚石？这不合理啊？” 荣胖子眼神微眯，冷笑道：“是啊！不合理啊？可就算不合理，他们偏偏就这样做了。” “我猜，或许直到那一步，他们仍是有办法制衡雁宝。但这只是猜测，我们也没有证据。而且不管真相如何，眼下事实就是如此。”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 拂晓时分，一支十四万人规模的修者战部，如一线大潮，缓缓向前逼近。 这支战部，看似行动缓慢，但实际上却一直在稳步推进。 这支战部的帅旗上，写有一个巨大的‘李’字。在晨曦的照耀下，映照出夺目光辉。 李虎战部。 随着这一线大潮，逼近这座妖城，守城妖族已是如同惊弓之鸟。很多早已得到消息的妖族，早就已经提前撤走。留在城内的，都只是一些出身小族的妖族而已。 从拂晓时分开始进攻，半盏茶之后破城，一炷香之后控制全城，继而开始屠城…… 等到太阳彻底的时候，这座妖城，已经被李虎战部，彻底从地图上抹去了。 满城妖族，无一活口。 望着眼前已经被彻底踏平的废墟，李虎只是冷笑了一声。 这场战事当中，他们不需要俘虏，甚至不需要妖族尸体去领军功。 唯有屠杀而已。 因为之前的娘娘岭大捷，妖族的几大精锐兵团，无一例外，全都折在了云莽腹地。这就导致目前妖族几大名将虽然都还健在，但手下却没有能够发挥出他们战力的完整建制兵团，和修者进行抗衡。 如果贸然率领尚未熟悉的战部，和修者名将进行正面对决的话，显然不可能打赢，只是在给修者的功劳簿上，增添一笔罢了。所以，妖族的几位名将，目前都在后方积极备战，从各自身后抽调最精锐的妖族，组成各自的顶阶战部。 这就使得妖族前线，根本没有能够挡住修者名将的兵团。如果说，那上百位随意出手的修真界返虚高手，如同暗影中的刺客，一刀一刀去给妖族放血的话。那么几位修者名将率领的战部，就是从正面直接将妖族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在妖族主力增援抵达之前，尽可能的杀掉更多的妖族，毁掉更多的妖族城池，这就是李虎兵团目前唯一的作战任务。 至于军功和战利品？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算那玩意儿干什么？有什么需求，直接向上面要就是了。 “可惜最近这十来天，已经没有妖王级高手，敢来袭营了，这倒是个可惜的事情。” 虽然踏平了这座妖城，但李虎并没有感到任何喜悦。因为在当下的战斗当中，如何歼灭妖族更多的有生力量，才是真正的关键。至于毁城，反倒没有太大的意义。之前李虎兵团进攻的时候，妖族还会出几名妖王，对他们进行袭扰阻击。但很快，只要这些妖王敢露面，肯定会被躲藏在附近的天玄宗高手给伏杀了。所以后来，妖族也就彻底放弃，任由李虎袭击了。 “在妖族主力抵达之前，如何引诱更多的妖族出来，然后歼灭他们，这是关键。” 李虎随意坐在已经被战部轰击的只剩墙根的城墙上，将战部内的所有高阶统领，都叫了过来，进行临战会议。 “现在妖族这也学精明了。之前我们刚开打的时候，他们还敢抵抗一下。可现在，他们只要听到我们来了，马上就把主力调走，城内高手全部逃走，让我们疲于奔命，这不行。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不能把时间花在跑路上面。毁几座妖城，杀少量中下层妖族，意义不大。都帮我想想，怎么才能把更多的妖族给引出来，怎么才能杀更多的妖族？” 在李虎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大家很快热烈讨论起来。有人提出，可以大范围用毒；有人说，可以直接冒险攻入妖族腹地；也有人说，可以从几个方向同时进行驱赶，将这些妖族赶到一起，然后再聚而歼之…… 听到这些，李虎只是不住的叹气。 因为这些法子，他早就想到了。 其实在之前几位名将的讨论当中，目前的情况，早已被他们预料到了。然而就算是几位名将，此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至于说刚刚提出的几种战法，都各自有其弊端，注定不能推行。 李虎不禁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确实是想多了。连王虎臣、徐崤这种当世名将，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更何况他的这些下属呢？ 此次进攻蛮荒的计划，是李虎提出来的，李虎自然也对此早有准备。只是，他的计策实在是过于狠毒，甚至到了有伤天和的地步。所以，之前提出作战计划的时候，王虎臣才会以他的名义提出，给李虎顶下这个锅。 在李虎的作战计划当中，不光是让天玄宗的高手，冒险突袭妖族这么简单。同时他也有一些办法，应对眼下的问题。 短暂的临战会议同时，战部就地休整。半个时辰之后，随着李虎一声令下，这支已经杀到妖族胆寒的顶阶战部，再次开拔。 在这支大军离开之后，很快陆续有天玄宗修者，陆续赶来。然后，这些人开始在这片地区，迅速布置下诸多隐秘毒物，然后撤去。 李虎的办法，便是将所有修者大军横扫过的地方，尽数以毒侵之。将整个战场，变成一块绝地！ 可这样一来，就算未来修者打下了蛮荒，这块地方，没有数千年的恢复，都只能是寸草不生的惨淡光景。 第90章 一定要打赢 自打去年那场注定名留青史的娘娘岭之战结束之后，娘娘岭之战的指挥者，天玄宗名将徐崤，便被调到了两江北部的临兰江一线，负责天玄宗北方的边境安全。 谁都知道，虽说目前天玄宗几乎所有的力量，都被牵扯在南线。但北线的安全，目前却并不用太过担心。因为大离那边，如今同样也是焦头烂额，根本无力骚扰两江这边。所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徐崤和他的神力兵团被调到北线，其实是为了休整。 之前的娘娘岭一战当中，徐崤的神力兵团，虽然创造出了一个奇迹，但自身却也被彻底打残。非但如此，这一战之后，之前蒸蒸日上的鱼龙岛一脉，也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鱼龙岛一脉的神力修者，至少有接近一半，都战死在娘娘岭之外。 被调到了临兰江这边之后，徐崤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除了日常的战部驻防任务之外，几乎不过问任何军务。反倒是一直坐镇于淮圩城，把守在云道这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崤这是在替天玄宗，把守一条命脉。同时这也足以说明，在如今天玄宗的高层眼里，这条云道是何等的重要！ 如今天玄宗和整个妖族进行生死大战，大战打得是什么？是强者，是人心，是士气，但同时，更是资源！ 天玄宗坐拥五界之地，在资源方面已是堪称恐怖。但即便这样，当这场大战真正开启之后，很多资源自然是捉襟见肘。所以，不管天玄宗明面上和大离闹得多狠，但双方之间的贸易往来，却从未停止过。 不光是天玄宗如此，大离那边，其实也是一样的情况。 所以，这条云道，就成了天玄宗和大离贸易的关键，同时也是很多北地修士南下的必经之路。在目前这种局面下，称之为天玄宗的一条生命线也不为过。 像这样的生命线，目前天玄宗一共有三条。一条是这条连接大离的云道，一条是东海连接林州的那条商道，还有一条，则是云莽横向连接天南的那条云道。这三条云道，几乎就是目前天玄宗和整个修真界的联系命脉。 徐崤坐镇淮圩城之后，还是有很大的震慑作用的。虽说神力兵团已经残了，但一位名将的威慑力，显然是足够的。再加上徐崤刚刚才打完那场娘娘岭之战，正是凶名滔天的时候。所以，当徐崤来到淮圩城以后，至少在明面上，各方的小动作要少了很多，没人敢触怒徐崤。 事实证明，当杀戮足够多的时候，确实会让很多声音消失。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却逐渐发现，徐崤似乎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可怕。很多人之前都不曾和徐崤打过交道，所知更多的也只是先前娘娘岭一战当中，徐崤是何等的弑杀。不光对妖族狠，对自己麾下的神力战修更狠。但自徐崤入驻淮圩城以来，只要不扰乱云道秩序，干扰大离向天玄宗这边的物资输送和人员往来，徐崤基本连过问都懒得过问。 这无疑是在向各方表明一种态度，同时也是表现天玄宗的底线。 于是，在搞清楚徐崤的态度之后，各方势力开始明里暗里接触徐崤。这里面不光是人妖两族各方的谍子，希望能够从徐崤这边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更多的其实还是天玄宗直辖五界内部的势力。 徐崤如今可是天玄宗炙手可热的名将，注定会名留青史。若是能够和这样一位名将拉下一些交情，这显然会有天大的好处。所以，淮圩城将军府的大门外，再次开始变得车水马龙起来，门房拜帖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可惜，对于这些通过各种渠道，想要拜见徐崤的人，徐崤却一律选择闭门不见。除了公事之外，便再没有走出过那座将军府。 然而这一日，让很多人有些意外的是，将军府一大早便在门口准备了一套奢华车驾。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绝对是徐崤要出门的迹象。而一些熟悉徐崤的军中高层，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更是对此颇为惊奇。因为徐崤向来生活简朴，不管是在军中还是日常生活，皆是如此。像这种乘坐豪华车驾出门的事情，还真是极为罕见。 临近正午，徐崤终于出了府，车驾缓缓离开。只是让人更加意外的是，徐崤并未出城，而是向城西而去。 直到最后，当徐崤的车驾停在一座门口匾额写有‘齐府’二字的府邸外时，众人才终于恍然大悟。 而在徐崤车驾到来的同时，早已经有人通知这座齐府的主人。面对徐崤的到来，这位主人亦是亲自出府门迎接。 “见过徐帅。” 齐府的主人，是个秃头老人。头发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掉得干干净净，但依稀可以看出，老人年岁绝对已经不小了。 “齐先生，多礼了。”见到老人要对他执礼，徐崤连忙上前，扶起老人，道：“齐先生和掌门是旧识，当年更是对宗门贡献极大。若是细算下来，齐先生还得算作我的长辈，所以这礼我可担不起，倒是我该向先生施礼才是。” “掌门如今身在前线，先前特意叮嘱我，要过来看看先生。我之前也一直是军务繁忙，不曾来拜见先生。今日听说恰好先生做寿，特来讨两杯酒喝。” “不敢不敢……” 秃头老人连忙摆手，但嘴上笑意却是怎么都收敛不住，道：“我这一礼，既是拜将军的身居高位，更是拜将军在娘娘岭一战的功绩。将军的功业，当永垂青史，自然当得起我这一礼。” 徐崤和这名秃头老人的话，都是直接站在齐府门外，直接说出来的，并未有任何遮掩，所以街上的很多修士，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位齐先生……到底什么来头？ 听这意思，还是掌门的旧交？ 之前淮圩城内，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啊？ 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徐崤和这名秃头老人，已经并肩进入府内。后面的事情，外人自然也就看不到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日之后，这座齐府肯定会引起各方的重视就是了。 府内。 今日正是这名秃头老人的寿辰，不过齐府内却并未大操大办，只是府内的一些后辈在一起聚聚，给老人做寿而已。而徐崤的到来，无疑是给了齐府一个天大的面子。齐府很多晚辈也没想到，自家老祖宗竟然还能和这位凶名滔天的当世名将，有所交集？ 老祖宗深藏不露啊？ 在徐崤面前，反倒是这名秃头老人有些拘束。毕竟，如今徐崤声望太高，高到两座天下都要深深忌惮他的名字。对此，徐崤也没有多做什么，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说的再多，同样也改变不了老人的敬畏感。 这就是身份的差距。 如今在淮圩城内，几乎没多少人知道老人的名头。老人是周天境修为，这不假，但仅仅只是周天境中期修为而已。在槐序城这边，一个周天境中期的修者，实在算不上什么。勉强可以算高手，但称不上让大家注意。再加上老人行事低调，家族也素来谨慎，和淮圩城内的其他地头蛇，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也就没谁会多注意这个齐家。 但如果是在两百年前的苍灵府，就不是这样了。 很多年以前，老人是苍灵府首屈一指的地下势力血狼帮的掌舵人，人送外号秃头齐四，但当面则是多叫他一声齐四爷。后来，卫易在苍灵城期间，两人曾有一段不算深的交情，但勉强能谈得上是朋友。 后来，天玄宗收复云莽的时候，血狼帮还曾发挥过很重要的作用。曾帮助天玄宗，秘密运送许多修士，绕过了各方势力的探查。不过，从那时开始，齐四其实就已经对血狼帮失去了控制，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帮主而已。后来，血狼帮在天玄宗的支持下，成了两江南部的第一大地下势力，齐四修为低弱，自然也就无法再掌控血狼帮，只能交出了帮主之位。而天玄宗对此也给了他很大的好处，不但帮他跻身周天境，提供了许多资源，同时还帮他建立家族，也算弥补了他的损失。 如今，在两江南部，血狼帮的名声，依然很大，很多地下势力都谈之色变。但几乎无人还记得，很多年以前，这个如今在淮圩城内名声不显的齐先生，竟是血狼帮的缔造者之一。 “想不到，掌门还记得我，真是……真是……” 秃头齐四说到此处，竟是有些热泪盈眶的意思，连徐崤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故作姿态，还是真情流露。 “我叔其实一直都记得先生，可惜我叔如今实在事务繁忙，想再来见先生，实在是很困难。不过，我叔先前倒是曾让我捎话：先生为何这些年不去找他？” 齐四摇了摇头，苦笑道：“掌门的时间，最是金贵，日理万机，如今更是一肩担起整个修真界的存亡。我这个无用之人，去找掌门，无非是浪费掌门的时间而已，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再说，宗门这些年对我补偿甚多，不但辅助我突破到了周天境中期，如今齐家也算是兴旺，好几个家族后辈，都被宗门收做弟子，我知足了。” 徐崤点了点头。他之前最担心的，其实是老人顺杆往上爬，索要更多。但显然，以老人的城府和心思，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不智之举。 “我之前听说，这淮圩城内，有人熊你们家？” 秃头齐四微微一怔，随即再次苦笑道：“都是些小辈们的打闹而已，谈不上什么欺负……” 就在齐四话音未落之际，一直站在其身后的侍女小丫头，忽然鼓起勇气道：“才不是呢！冯家的那个小子，仗着他们家有位周天境后期，又派了宗门一位返虚长老做师父。之前曾当众打了老祖……” “闭嘴！” 小丫头还未说完，秃头齐四便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吓得小姑娘一个激灵，还未说完的话也彻底咽了回去。 “没规矩，出去！” 在老人开口之后，包括小丫头在内的几个齐家后辈，连忙逃也似的离开。 所有的这一切，徐崤都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 待到几名后辈离开之后，徐崤轻笑道：“先生其实不必忌讳什么，这些我其实都知道。若非如此，我今日也不会登门。” “有些事情，我不大好插手，但今日我主动登门，还在门外提到掌门，其实就是想为先生壮壮声势。只要那个什么冯家，脑子没问题的话，想必很快就会上门道歉。但再多的，我和掌门，确实也无法做的更多。” 在徐崤如此说完之后，齐四连连点头，惶恐道：“多谢将军了！够了，足够了！” 在这之后，徐崤再未多说什么，随意与老人喝了几杯酒之后，便起身告辞离去。只是在走出齐府大门的时候，徐崤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我刚刚入府，为何没见到贵府的化灵期后辈？怎么府内的后辈，尽是些尚未达到化灵期的稚童？” 徐崤这话，依然没有任何掩饰，足以让街上很多修行过秘术神通的修者，听的清清楚楚。而在徐崤开口之后，老人则是面有难色，但最终还是开口回答道：“府内化灵期以上的后辈，都已经去前线了。之前娘娘岭一战的时候，死了不少，不知道这场大战之后，还能回来几个人？” “知道了。” 徐崤再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大踏步离去。 …… 在徐崤离开之后，齐府一家老小，回到了府内，继续庆贺齐四寿辰。很快，还没过半个时辰之后，府外便有人递上礼物前来拜访。然后，前来拜访之人，便络绎不绝。 等到这日黄昏的时候，有个在淮圩城内名气极大的年轻人，之前曾当众羞辱过齐四，甚至直接当众给过齐四一巴掌的年轻天才。忽然自缚修为，跪倒在齐府门口请罪…… 这一天，因为徐崤的到来，齐府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直到深夜之后，才算暂时消停了一些。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之后，齐四转身回府，然后忽然看向身边的那个白天曾被他训斥的小丫头，笑眯眯道：“还生老祖的气呢？” 小丫头只是噘着嘴，道：“才不敢呢……” 齐四没有对自家晚辈的这点小脾气而不悦，到了他这个岁数，反倒是对此颇为喜欢。不过紧接着，齐四便笑眯眯的说道：“今天的事情，你大概能看懂一些，但肯定不可能全都看懂。不过，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若干年之后，老祖不在了，你或许能从这件事悟出很多道理来。” 小丫头想了想之后，忽然好奇问道：“老祖，您既然连掌门都认识，还有不浅的交情，那为啥之前您不去找掌门啊？要是有掌门帮忙撑腰，我们家之前哪还用受那么多气啊？” 齐四破天荒的收敛起笑脸，对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后辈正色道：“那你是不是觉得，老祖既然认识掌门，就能始终抱着掌门的大腿，无所顾忌？” 小丫头先是点了点头，但见到老人的严肃表情后，很快又摇了摇头。 “你要记住，不管是一个家族，还是一个大门派，亦或者是整个天玄宗。真正想要壮大，想要存活下去，从来不是靠别人。能依靠的，只有四个字而已。” “自强不息！” “不然你以为，老祖之前为何要将你的那些叔叔大爷，爷爷奶奶们，都送到前线去？爷爷难道真的就那么狠心，想让自己的后辈去送死？” “当然不是！” “一个家族或者一个门派，想要崛起，只能靠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共同努力，才能真正崛起！” “爷爷这一代，认识掌门，若是肆无忌惮的使用这点香火情，或许确实能给我们齐家带来不少厚待。但等到这点香火情用完了呢？等到老祖我死了，或者哪天掌门不愿再帮我们家了呢？” “我们齐家想要真正能够站稳脚跟，并且发扬光大，单靠老祖我自己肯定不行，得靠齐家所有人，去战场上赚军功，去前线奋勇杀敌，这才行！” 对于老人的话，小姑娘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其实并未真的理解。 直到很多年之后，小姑娘成长为一方巨擘，老人也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老人的话。 在这个深夜，齐四最终遥遥望向南方。 “一定要打赢啊！” 第91章 挂匾 入冬之后，朝歌城这边显得有些阴冷。 朝歌城这边的冷，和北地冰原那边的冷不同。虽然终年不见霜雪，却更加让人觉得刺骨。 然而今日，这种阴冷却被朝歌城内的热闹逐渐冲淡。随着朝歌城的整体完工，大量天玄宗精锐战部，开始入驻城内布防。 十二座巨城，几乎是同时竣工。在未来的数年之内，这十二座巨城，将成为扎入妖族骨头里的十二根尖刺，战火滔天。 今日，正是朝歌城的挂匾之日。 十二座巨城，同时完工，所以也是同时挂匾。日子是天玄宗内最为精通天机运法的延棺真君，亲自敲定的，大吉。 韩桂盯着匾额上‘朝歌’那两个大字，总是觉得不太满意。先前他被告知将由他亲手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起初是错愕，然后便有些感动。这次十二座巨城同时挂匾，匾额上的字，原本大家觉得应该由新掌门卫易来亲手书写。但最后，卫易却以自己写字难看为由，拒绝了这个建议，然后便改由十二座巨城的各自守将，分别书写各自匾额。 韩桂的字，其实已经算是极好了。早年韩桂在闻道院求学的时候，更是曾被咸安城那边的某位书道大家，亲自授予真传。可是这一次，韩桂私底下写了上千次，才勉强从里面找出自己觉得最好的一副，制成匾额。可现在，韩桂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总觉得自己写的还不够好。 这两个字，那可是要让整个妖族，都远远看到的。也许，用不了多久之后，妖族那边看到这两个字，就会觉得深深胆寒。可韩桂却觉得，自己所写的这两个字，始终是少了些气势，无法达到他理想的那个状态，能够让妖族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要不……托人向离都那边找找关系，请某位书道大家替自己代笔？ 这个念头，韩桂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打消了。离都的那些书道大家，写下的字或许可以传世，但肯定还是没有那种铁血杀伐的气度。再说，作为朝歌城的主将，大战在即，若是写两个字都让人代笔的话，实在是让人笑话。 “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我的字是好太多了。” 在看到韩桂写下的这两个字的时候，卫易倒是颇为满意。 面对卫易的夸奖，韩桂倒是难得有些羞赧，道：“其实……这字还是应该掌门亲自来写，更为妥当。” “别！千万别！” 卫易顿时连连摇头道：“就我那瞎扒拉的字，要真挂到城头上去，回头妖族来了，估计得先笑死一半。好些年以前，我家春联都是请邻居代笔的。” 韩桂打趣道：“若真是能笑死一半妖族，那掌门这两个字，可比千军万马更厉害了。” 卫易哈哈一笑。 但同时，他的思绪却不由飘得极远，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永子巷里冷清的年祭时，他家门口对联上那娟秀的字体，还有那个故意写的很大的福字。 临近吉时，朝歌城观礼城楼上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挂匾，并未禁绝外人观瞻，所以在那城墙之外，便有海量修者来凑这个热闹，想要见证这一历史时刻。不过，有资格登上观礼城楼的修者，依然是屈指可数。 “别有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韩桂不知卫易所指的，到底是今日挂匾，还是不久之后的那场大战。于是韩桂试探着问道：“要不……挂匾之事，还是掌门亲自来吧？” 卫易摇了摇头，笑道：“既然是你写的，当然还是由你来。今日，我就是个赞。” 韩桂会心一笑。 今日十二座巨城同时挂匾，自然不可能让所有天玄宗高手，都齐聚于一处，那就未免太显得厚此薄彼了。天玄宗公开的几位纯阳老祖，几乎是一人一座城。再加上几位名将，同样也是如此。朝歌城这边，便是由卫易亲自见证唱礼，担任今天挂匾仪式的赞。 这个面子，可以说是给的天大了。但韩桂也知道，这个面子其实不是给他的。朝歌城位置十分特殊，几乎位于十二座巨城的最中央。所以，大战开始之后，朝歌城受到的压力，也将是最大的，这才是卫易来此城的真正原因。 除了卫易之外，此时在朝歌城观礼的还有天玄宗十多位各境返虚，这个阵容，绝对算得上是很符合朝歌城的意义。 就在距离吉时还有一柱香的时间，忽然有天玄宗暗卫过来，对卫易说了什么。然后，韩桂便看到卫易脸色微变，似乎在纠结什么。 “掌门，有什么意外吗？” 在韩桂开口之后，卫易只是摇了摇头，很快笑道：“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客人来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按时间算，他们应该正好能在挂匾仪典开始之前赶到，见证今日。” 韩桂有些觉得没头没尾，但既然卫易没再多说什么，韩桂也就不曾多问。但很快，大半柱香时间后，韩桂便有了答案。 有百位光头禅修，联袂而至。 让人觉得可怕的是，这上百位位禅修。最差也是周天境八九重天，其中更有十数人，乃是返虚之上的菩萨！ 上百位绝强的禅修，联袂而至，又不曾收敛各自的灵压。聚在一起，这压迫感简直大的没边了。但就在这些禅修出现的同时，卫易身上同时亦是灵压暴涨，冲天而起。竟是以一己之力，和这上百位禅修强者，平分秋色，彻底分去了那些城下观礼修士的压力。 为首的禅修，十分年轻，甚至可以说年轻的有些过分。但包括韩桂在内的许多强者，却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年轻禅修。 珈蓝寺当代主持，恒秀和尚。 如果说，曾经的修真界，卫易和离景原、乐桓、玄平剑圣，并称为四大宗师，远超其他纯阳的话。那么除去这四人之外，修真界第五强者的位置，恐怕就很难服众了。对此，修真界也有很多争论，有人说应该是落霞岛的掌门谢弦歌，也有人说是北地的那位宝静和尚……但在这其中，呼声最高的，还是这位年轻的恒秀和尚。 恒秀和尚，虽然不曾在两族战场上，正面杀过全盛纯阳，但却曾有过一场以一敌三的战绩。以一己之力，抗住三位纯阳围攻，依然能够勉强保持不败。 论战力，恒秀和尚未必比得上四大宗师。但若论挨打的本事，恒秀和尚只怕就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了。 “我来赴约了。”恒秀和尚带着百余位禅修高手，落在城楼之上。 “要不是早就说好了，光今日这架势，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卫易嗤笑一声后，还是对恒秀和尚还礼，同时也对恒秀和尚身后那上百位禅修还礼。 以如今珈蓝寺的家底，这上百位强者，就算不是倾巢出动，也绝对是所有可以调动的战力了。西漠那边，就算还剩下几位高手，恐怕也就勉强够镇守各脉祖地罢了。 “能带来的高手，我基本上都已经带来了。至于战部，西漠距离云莽这边，实在太远，意义不大。不过，我倒是把宝云禅师，还有我西漠的几位顶阶战将，都一并带来了。至于说接下来如何参与到你们天玄宗的战事当中，我不管，但他们不能死了。” 恒秀和尚的这句话，是以神识传音，并未让外人得知。但即便这样，卫易仍是喜色更甚。 宝云和尚，乃是如今西漠禅修一脉，唯一的一位名将战将。在接下来这场大战当中，多一位名将，那可比多出一两位纯阳，还要更有意义。至于其他几位禅修战将，虽然未达名将，但也都是韩桂这个层次的顶级战将。若是用得好的话，确实能发挥出相当大的战力了。 “多谢了。”卫易抱拳拱手，以天玄宗掌门的身份，对恒秀和尚深深致谢，随即道：“请先于城头观礼。” 在和恒秀和尚短暂的交流之后，吉时已经到了。在观礼城楼周围，开始有阵阵仙音响起。身为朝歌城守城主将的韩桂，亲手扶匾额走下城头，来到城门外。 “吉时到！” “挂匾！” 卫易的声音，同时传遍了整座朝歌城，如同滚滚天雷。 掌门亲自作赞。 随着卫易的声音传来，韩桂以灵力控制着那道匾额，缓缓向城头悬浮而去。随着匾额悬挂于城头之上，整座朝歌城，顿时一阵轻鸣，城内的护城大阵，同时被激发而起。 从这一刻开始，这座朝歌城，算是彻底建造完毕，只等不久之后的那场滔天大战。 …… 在这场简单而不失隆重的仪典之后，很快便有专人过来，将那上百位禅修高手，各自引领接待。而以宝云和尚为首的几名战将，亦是有军方的人过来接洽。接下来怎么用这几位战将，天玄宗也需要认真考量，而且还需要天玄宗这边的几位名将进行商量，之后才能有结果。 唯有恒秀和尚，暂时留了下来，与卫易一起站在城楼上，远眺南方。 “我不算精于炼器，但也看得出来，这朝歌城城楼上的每一块砖，都应该是出自大师级炼器师之手。每一块砖，都是一件强力法宝。而不同的宝砖之间，又彼此勾连禁制，威能彼此叠加，好大的手笔啊？” 恒秀和尚转头看向卫易，道：“是只有城头这边如此，还是整座城都是这样？还是十二座城都这样？” “十二座城，皆是如此。”卫易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又道：“不过，城外要正面接受进攻的部分，城砖品质要稍高一些。” 恒秀不断覆摸着城墙，啧啧称奇道：“好大的手笔。都说这些年天玄宗蒸蒸日上，攒下了好大的家底。这样的巨城，若是想在短短一年之内建造起来，珈蓝寺或许也可以。但最多也就只能造三座，十二座肯定没这个能力。” “天玄宗这是真的把所有家底，都搬空了？” 卫易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好些年以前，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话：天底下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人死了，但钱没花完。” “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要什么家底或者底蕴之说？打赢了这一仗，什么都有了。打不赢，再多的底蕴也是白费。” 恒秀和尚对此颇为赞同，但很快又道：“按照目前妖族主力的推进速度，最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推进到朝歌城这一线了。对于雁宝，你有把握能解决吗？” 卫易摇了摇头，道：“这大半年我一直守在朝歌城这边，没有去妖族圣城那边袭扰。一来是为了保证这十二座大城，能够顺利完工。二来也是因为，就算我去了也没用。” “妖族那边，守得很稳。别说我独自去，就算我和玄平前辈一起，估计也无可奈何。若是带上天玄宗所有的纯阳高手，来一次集体突进，或许可以逼雁宝出来。但若真的那样做，估计天玄宗的这些高手，马上就会落入妖族的包围圈，被妖族包了饺子。” “要么找出妖族凝聚的气运跟脚，从根本上破坏他们的打算。要么……就只能在战场上，正面和雁宝交手。” 恒秀和尚对此并不意外，所以很快便继续追问道：“若是最坏的结果出现，雁宝达到了当年银月妖圣最巅峰的状态，你撑得住吗？” 卫易忽然嗤笑一声。 “撑得住怎么说？撑不住又怎么说？不管是什么结果，最后不都得我去扛？” 恒秀和尚撇了撇嘴，显然对于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我们天玄宗垮了，又没能给妖族重创，甚至还让雁宝顺利证道，最后祸及整个修真界。” 恒秀和尚等了半天，依然没等到卫易的下文，不禁有些恼怒，随后正色道：“施主，以前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性子其实挺不讨喜的？” 卫易郑重点了点头，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在这之后，卫易缓缓张开双臂，依然没有给恒秀任何答案，却说了一番让恒秀和尚感到稍微安心的话。 “我只知道，那个最坏的结果若是真的出现了，一定是我们天玄宗全部死绝的时候。” “我师父还在世的时候，曾和我说，真正的无敌强者，不光是修为要强绝一个时代，更要有一种无敌的心态。哪怕面对整个妖族，我只有孤身一人，我也敢正面去杀，而且自信绝对能够赢！” 恒秀和尚反问道：“那你觉得，你是这种人了？” 卫易望向南方，笑容玩味。 “以前未必是，但以后必须是。” 第92章 决战 隆冬之时，在两族战场的南方边境上，有五支名将战部，一字排开。如那东海大潮当中的礁石，任凭妖族的风浪吹打。 王虎臣战部，李虎战部，再加上前来增援的禅修名将宝云和尚，曹家名将曹若夫，各领一支战部。另外，在天南前线那边，还有一位落霞岛女子名将，司徒瑾。 如果再加上镇守星海的王垂志，以及如今已经和落霞岛接洽，随时可能率部进驻天南的两剑山名将，百贯真君养大河，还有暂时守在临兰江南岸的徐崤。修真界这边入场厮杀的名将数量，已经达到了八位之多！ 如果单以名将数量而论，修真界这边，其实已经压过了妖族。 须知，如今整个妖族，也才只有六位名将而已。吞海鲸一族的名将，吞海良才，注定只能被王垂志牵制在东海。而在天南战场那边，则同样会牵制住妖王殿的名将金螯。也就是说，在天玄宗这边，接下来极有可能会形成五打四的局面！ 王虎臣、李虎、宝云和尚、曹若夫，再加上徐崤，对敌妖族的四位名将猿啸琥、猿晔、九清芒、白山暖。这四位名将，恰恰也是之前娘娘岭大战当中，被天玄宗打去麾下直属战部的四位名将。 天玄宗这边，双方阵容几乎和之前娘娘岭一战，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多了一个宝云和尚而已。至于徐崤，以目前神力兵团的恢复情况，至少还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再投入战斗。 虽说在双方整体实力上，妖族占优。可至少在名将数量方面，天玄宗第一次赢过了一局。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不过，刨去战事当中，妖族那边有可能会有妖族临战跻身名将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变数。这个变数，便是妖王殿的名将金螯。 一位返虚中期的名将。 之前娘娘岭大战期间，金螯其实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因为在雁宝崛起之后，这位妖王殿的名将，竟然直接倒向了雁宝。这就使得之前妖王殿内部纷争期间，金螯虽然执掌了一支民将兵团，却始终出工不出力，只是勉强守住妖王殿的那部分地盘而已。所以，才会出现太虚金睛猿那边的防线彻底崩溃，被落霞岛打成筛子的情况出现。 但凡金螯使出半分力气，落霞岛都不会如此轻松。 不过，就算金螯接下来全力出手，修真界这边仍是有足够的后手来应对。因为不久之后，两剑山的百贯真君养大河，即将率领麾下的亲卫兵团，进入落霞岛负责的战场。两位名将，联手对付金螯，到时候恐怕会是这位妖族名将，更加觉得头疼，更别提去插手天玄宗那边的战事了。 早在这个隆冬时节之前，星海前线那边，王垂志和吞海良才的战斗，便已经近乎白热化。而随着雁宝即位妖皇，金螯也开始全力作战，给落霞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而到了这个隆冬时节来临，当妖族的第一波主力，终于抵达两族战场南线的时候，修者的四位名将，和妖族的四位名将，始一接触，双方便直接陷入了正面决战的状态。 春秋历210年，隆冬时节，决战开启。 …… 即便是之前百年的两族大战期间，修真界几大势力，合力进攻妖族，逼得妖族节节败退。但像这种名将级的全面大混战，依然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次都没有。 这倒不是说，双方都有意克制战事的规模，或者不愿意顶阶战部下场参战。而是因为像这种全面大混战，不管谁输谁赢，双方最后肯定会两败俱伤，而且都损失极大。过往百年，修真界这边已经取得了足够的优势，全面压制了妖族。只要再给修真界足够的时间，自然就能取得足够的战果，也不用死海量的人。而妖族那边，在处于劣势的状态下，自然更不可能主动掀起一场全面混战了。 实际上，在过往百年当中，人妖两族的名将，亲自下场正面对决的战例，都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其实还是居于幕后，从整体上布局战事。名将和返虚一样，都是属于威慑级的战力，是不可能轻易下场参战的。 最锋利的剑，往往都是未曾出鞘的剑，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如今这一战，显然是个例外。 既然双方已经到了最后的决战，哪还需要藏拙？只求能够杀伤对方更多的有生力量就是了。 “猿啸琥这家伙，估计是之前被打怕了，根本不敢和我正面决战，一直在用各种手段进行袭扰，真是特娘的烦人！” 李虎一拳砸在地上，虽然并未全力，却仍是砸的整片大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让远处正在安静恢复灵力的战修，都吓了一跳。 真是郁闷啊…… 如今在前线战场上，八位名将各自捉对厮杀，李虎对上的，正是之前被徐崤彻底打残的猿啸琥。然而大概是因为之前娘娘岭大战当中，猿啸琥吃亏太大。所以当下，这位妖族名将，根本就不给李虎主力决战的机会。一直仗着妖族兽潮的优势，进行游走袭扰。 如果单以兵团战力而论，李虎自信不弱于徐崤。若是正面决战的话，未必就不能一战放倒猿啸琥。可问题是，如果猿啸琥始终游走闭而不战，那李虎反倒会觉得头疼。 目前天玄宗这边的战场，是以十二座巨城南方，那片纵深达到万里的无人区，作为第一道防线。过去大半年的时间里，天玄宗除了派遣战部，横扫这片区域内的妖族之外，更是毁掉了这片区域内所有的灵脉灵矿，投下了无数的毒药，将这片区域，化作一片寸草不生的区域。 妖族作为依仗的兽潮，想要通过这片区域，不是不行，但肯定会遭遇大幅减员。那些四阶以上的妖族，或许可以无视这片无人区当中的毒气，也可以无需进食便通过这段距离。但那些四阶以下的普通妖族，肯定不行。 四支名将战部，和那十二座巨城，则是组成了第二道防线，负责挡住妖族的几支名将级兵团，放那些稍弱的妖族战部，以及海量兽潮过去。然后，以后方整个两族战场的戍堡体系，作为第三道防线，对那些兽潮和普通妖军战部，进行绞杀。再之后，以丽水防线为第四道防线，彻底挡住所有妖族。 如果前四道防线都崩了，那么云莽北边的那条留川河，将成为第五道防线。 从整体上来说，目前妖族确实是在按照天玄宗的引导方向去打。但只要猿啸琥不进行主力决战，李虎就会被周围无边无际的兽潮，或者那些普通妖族战部袭扰，战部整体实力持续跌落，持续减员。 “今天又有多少重伤员？” 李虎很快问过了下属，很快，几位战部统领，陆续过来进行汇报。 “截止到现在，今天战部死一百二十七人，重伤一千九百八十四人。” 当李虎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狠狠一阵抽搐。 整个李虎兵团，总人数超过八十万人。不到两千人的伤亡，听上去不算什么。但这却只是一天的战损！而且还是妖族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只是以普通兽潮和低阶妖族战部袭扰的结果。 如果每天都损失两千人的话，百日之后，李虎兵团就会减员超过二十万人。两百天之后，就会减员四十万人。到那个时候再进行决战，别说击败猿啸琥，李虎兵团能不能逃走，都是个问题。 在这座战场上，补给线几乎完全被切断。伤员送不出去，后方的兵员也运不上来。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兵团自身。 “再这么拖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放血放干净了。” 李虎再次朝地面狠狠打了一拳，怒道：“既然他不来找我们，那我们就主动贴上去打！” 在这场决战当中，李虎战部目前的情况，其实已经算好的了。 另外三支名将战部，随着与妖族主力开始进行正面厮杀，战损已经大的可怕了。 “也许，这一战之后，这座战场上的血迹，再过一万年，都无法干涸！” “既然我们这一代人，能够打完这场战争，那就没理由留给子孙后代去打！” …… 相比前线大战的白热化，大离在玉州这边的战事，则要相对顺利的多。 随着玉阳城的陷落，还有乐桓的突然陨落，大离在玉州的战事，开始变得无比顺利。如今，大离更是已经近乎完全占领了整个玉州，并且将战火蔓延到了林州、云州这两界。甚至于最激进的大离战部，已经逐渐接近冰原修炼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吧？ 除了战场上大离的迅速推进之外，在大离已经打下来的玉州地区，一股不易察觉的隐势，也开始逐渐成型。 一部名为‘兵伐诀’的功法，忽然流传于世，然后迅速在民众当中，流行开来。但凡识货的修者，都能一眼看出，这部兵伐诀是真的好东西，绝对是那种大门派不传之秘级别的顶级功法。甚至就连那些一等门派，也未必能够拥有。 但就是这样一部顶级功法，却突然大范围出现在民间，没有半点征兆。而且，相比很多所谓的优秀功法，这套‘兵伐诀’还有一个特别大的优势。 几乎不需要任何外物，而且，外物对于兵伐诀的修行，也基本无用。而且，至少在达到周天境以前，兵伐诀对于资质的要求，也远没有其他功法那么高。 唯一的要求，就是毅力。 想要修行兵伐诀，最大的要求，就是有足够的毅力，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打坐修行。甚至有高手看过这套功法之后曾明言：修行这套功法，无需任何外物和天分。只要足够有毅力，傻子都能修成化灵期！ 这无疑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评价。 要知道，即便是在这个乱世，连返虚期都开始在战场上频繁陨落的年代。从修真界整体上来看，化灵期依然是相对稀少的群体。在绝大多数地方，只要能够达到化灵期，依然可以做所谓的人上人！ 然而这套功法，却明确告诉所有人，只要努力修行，肯花功夫，就一定能够达到化灵期。甚至，就连周天境，也不是不可能！ 最关键的是，几乎不需要任何资源。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尤其是对于那些出身底层，背景资源有限的普通人来说，更是如此。即便是之前乐桓推行的神力体系，依然无法做到这个地步。至少，对于天分的要求，依然很高。 在这套功法出现之后，渐渐地，很多修为低弱的修者，开始专修这套功法。而很多神力一道的修者，在乐桓坐化之后，却忽然发现，任凭他们怎么努力修行，修为都无法再增长哪怕半分！于是，很多神力修者，也开始纷纷想办法转修这套功法。甚至不惜废掉自己过去的修为，从头再来。 一两个人如此，不算什么。但若是整个玉州无数修者，都做出这样的选择时，一股大风暴，也就此成型了。 而在这套兵伐诀推行于世，大离战部在战场上也是节节胜利的时候。不知何时，作为大离监国的离景原，却已经悄悄回到了咸安城。 黄昏中，在那座太元殿门口，离景原随意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在他身边，站着离洛。 “好些年以前，我曾和前朝的弘武帝一起，坐在这里，说了很多有趣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位顶尖名将，却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离景原很少和自家儿子谈心，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在离洛眼里，离景原始终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严父。 “今日之后，我会闭关，凝聚北方四界的气运，准备冲击仙位。” “前方的战事，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冰原或许暂时未必攻得进去，但林州、云州和远东这三界，用不了多久之后，就会拿下来。” “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我应该就能凝聚起足够的气运，冲击仙位。以我目前的情况，只要凝聚出足够的气运，仙位应该是唾手可得。” 离景原忽然缓缓起身，转头看向离洛，难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做的比我想象的要好，而且好很多。单凭兵伐诀一事，只要我能证道，以后万年，所有修者都会记得你的名字，功德无量。” “从今天开始，你来监国。” “我曾发誓，此生不会称帝。但将来换成你，你不必忌讳这个。” “你可以成为大离未来万年当中，第一位大离皇帝。” 离洛呆若木鸡。 第93章 纸上谈兵 随着妖族主力的抵达，人妖两族的这场大决战，瞬间陷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当中。 短短一个月之内，春江、盘山两城，先后被破。 在后世史书上，对此只有十个字记载：城破，举城皆战死，无生还。 十个字，便已道尽了这场大战的艰难和血腥。 在此之前，天玄宗已经做出了无数的努力，不但调集名将兵团，前去支援。就连卫易，都亲自出马，以兵字诀统辖神力兵团，进行协防。但遗憾的是，面对那无边无际的兽潮，就算是卫易再怎么强大，依然来不及支援。 在这种规模的战事当中，个人武力，乃至一两支精锐兵团的力量，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春江、盘山两城城破之时，卫易曾想要以神力兵团为核心，替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撤退到后方。但是，面对那些妖族高手和妖族战部的袭扰，就算是卫易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最后，卫易也只是带着当地协防的神力战修撤走。至于那城内当地戍防战部，卫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和妖族占尽最后一滴血。 没有人流泪，没有人惋惜。 在这场大战之前，泪已流干，如今唯有死战而已。 相比春江、盘山两城，朝歌城承受的压力，其实更大。朝歌城这边的妖族力量，恐怕要比春江、盘山两城，多上一倍不止。但因为之前天玄宗在这里部署了更强的力量，所以暂时还算安全。 当卫易再次见到韩桂的时候，这位从大离出走云莽的名将之子，战甲上的血迹都还不曾干涸，周身灵力起伏不定。但目光深处，却有一种名为狂热的东西在闪烁。 “我爹曾说，我和名将层次，只差一线。这一线，我之前一直摸不着。现在，我终于知道这一线是什么了。” 韩桂兴奋异常，道：“真正的名将，都有那种在战场上舍我其谁的勇气。所谓的统率力，所谓的智谋和调度，都不过只是辅助条件而已。没有这种勇气，就算统率力达到了标准，一样算不上是真正的名将！” “若是能给我半年时间闭关，我有七成把握，能够冲破这层真正的桎梏，成为真正的名将！” 面对狂热的韩桂，卫易破天荒的郑重道：“既然如此，我可以以天玄宗掌门的身份，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现在想撤下去，去找地方闭关静修，冲破名将层次，我可以准许，天玄宗也可以准许。一来修真界多一位名将，始终是好事。二来，若是你始终心念于此，对守城也极是不利。你若有了退意，我也不敢将这满城修士的性命，都教到你手上。” 在卫易给出了选择的机会之后，韩桂却是果断摇了摇头，谢绝了卫易的好意。 “撤退做什么？我自第一次上战场开始，我爹就教过我。真正的战将，从不会抛弃自己的袍泽，独自求活。我若是撤了，就算能够成为名将，那又如何？以后说破大天去，不过是妖族那边的那几个货色，没有任何意义。” “虽说我确实很想成就名将之位，但你可以放心，只要我还活着，这座朝歌城，就绝不会被妖族踏入半步。” 得到韩桂的保证之后，卫易选择了相信他。以韩桂的品性，确实不大可能做出什么背叛之举。既然他如今在朝歌城内，只求战死，卫易自然也不会多勉强什么。 在盘山城陷落之后的第二天，一场加急的军事会议，在天玄山上召开。 参与这场军机会议的，只有八人。 天玄宗当代掌门，卫易；前任掌门，荣多福；六位名将，王虎臣、李虎、徐崤、王垂志，再加上宝云和尚和曹若夫。 八人皆是以神魂分身，降临天玄山。至于这八人的真身，此刻自然全都在第一线奋勇拼杀。 虽然只有八人，但这八人，却可以决定天玄宗的所有作战情况了。 “妖族现在就是仗着兽潮的优势，和我们进行对耗。剩下的十座前哨城，甚至包括前面的四支顶阶战部，都不是不可以被打光，但必须要有足够的意义！” 李虎首先抛出了一个相对惊人的观点，但在这场军机会议上，却没谁觉得奇怪。 仗打到这个份上，顶阶战部又如何？只要能够取得胜利，再大的战损都是值得的。 “妖族的策略，是以目前海量的兽潮，消耗我们四支顶阶战部，同时保存他们那边四支顶阶战部的实力。再这样耗下去，我们或许可以杀伤足够多的低阶妖兽，以及大量普通妖族战部。但对妖族那边的四支顶阶战部，却是无损。” 李虎随即指向沙盘，朗声道：“这么打，我们等于是在给自己放血！而且是持续性的放血！我们的精锐战修，不能死在和这些低阶兽潮的对耗上！” “我提议，兵对兵，王对王！” “妖族那边的四支顶阶战部，配置虽然都是满编，但有之前娘娘岭一战做铺垫，他们所有的战修，都是新手。就算战部平均修为不差，可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却还比较陌生。妖族那边，也是想以这场前哨战，作为这四支全新顶阶战部的磨刀石。” “我们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李虎一手划过沙盘上的大片区域，道：“如果未来两个月当中，我们四支顶阶战部，因为兽潮消耗而折损过半，而妖族那边的四支顶阶战部无损。那么接下来，我们最前面的两道防线，将会再无任何意义。这四支顶阶战部，将会一个个拔掉十座前哨城，和通往丽水一线的所有戍堡，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守得住！” “所以，我提议，趁着目前我们尚有优势，直接以命换命！以我们的四支顶阶战部，对换他们的四支顶阶战部！这样，未来半年之内，前方战场上，将会没有任何顶阶战部。就算有，也会是我们天玄宗的顶阶战部！” 说到最后，李虎下意识的看向徐崤。显然，他最后所说的，就是指徐崤的神力兵团。 如果四支顶阶战部，都和妖族的顶阶战部对换。那么徐崤的神力兵团，一旦出现在天玄宗前线，就会是唯一一支名将战部！ “不行，这个代价太大了。” 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王虎臣。这位号称打仗勇猛如虎，最擅打硬仗的天玄宗名将，而且还是李虎的师父，竟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不是说这个方案不可取，而是风险我们承担不了。” 王虎臣正色道：“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导致我们四支顶阶战部，全军覆没，而妖族那边还留有余力。到时候前方就会直接崩溃！别说剩下的那十座前哨城和后面的戍堡，就算是丽水一线，没了顶阶战部策应，到时候都未必能守得住！” “神力兵团，现在战力至少已经恢复了八成。就算真的有意外出现，我们随时可以作为预备队顶上去，足可以抵消这个风险！”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在王虎臣开口反对之后，竟是徐崤发声支持了他。在天玄宗军中，几乎无人不知，徐崤和李虎二人，多年视对方为对手。但今日，徐崤却主动站在了李虎这边。 “我也不赞成这个对耗计划。” 在徐崤之后，负责星海战事的王垂志，最后说道：“这场战事，我们输不起，也不能输。如此大的风险，我们确实担不起。打仗不可能不冒险，但当风险大过收益的时候，就成了亏本的买卖。就算我们对耗掉妖族的四支顶阶战部，同样也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而且，云莽战线这边，只要出现一丝问题，一定会导致整个前线全部崩溃。星海这边，到时候会被妖族迅速入侵，我们连撤退的时间都没有。一旦那个局面出现，想以东海和丽水再次抵抗妖族的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 二对二。 四位名将，谁也无法说服谁。 至于宝云和尚和曹若夫，这次则是都没有开口。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天玄宗的家事。他们虽然参与这场战事，但终究只是客人。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天玄宗手上。 当所有人看向卫易的时候，卫易只有沉默。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当年叶朝归做掌门的时候，到底有多大压力了。 当宗门某些重大决策，出现争论不下的局面时，掌门就有了一言决定一切的决策权。但同样，这一言背后的责任，简直大到无法承受。 比如此刻，不管卫易点头还是摇头，都将决定前线无数战修的生死。如果他的决定错了，不但前线很多战修会死，天玄宗的整个前线，都会彻底崩盘。 卫易忽然长叹一声。 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一个普通小修的时候，觉得只要智慧足够，修为够高，天底下就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但如今才知道，任何所谓的高，其实都是相对的高而已。很多时候，如何学会取舍抉择，是所有人都需要不得不做的事情。 “打！” 最终，卫易艰难挤出了一个字，给这场争论一锤定音。 “现在打，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两个月之后，主动权就在妖族手里了。” “现在打，我们实力占优，再加上我以神力兵团进行突袭，优势更大。就算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我们还有许多后手。比如徐崤的神力兵团，比如妖族那边我们布置的一些暗棋，足可以应对大多数的意外。” “如果有些仗注定要打，早打还是要比晚打好的。” 既然决定了要打，那接下来，就是战术问题了。 有关如何作战的细节，卫易没有参与讨论。以他那点战将方面的素养，乱掺和无疑是添乱。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但可想而知，既然决定要打，那么最近几日之内，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肯定是在所难免了。 而那四支顶阶战部的绝大多数人，恐怕注定都会死在这场大战当中。 制定作战方案的会议，卫易没有再参加，直接散去那道神魂化身。当天玄山那边在紧张讨论作战方案的时候，卫易真身正在朝歌城这边。几个时辰前，还刚刚和两名妖族纯阳大战，击退了这两位妖族纯阳的袭扰。 然后，卫易再次走上城头，看向城外黑压压一片的妖族兽潮。 比起当年的留川河一战，这一战，规模实在是大了太多太多。和眼下这场战事比起来，当年留川河河畔的战斗，简直就像是在过家家。 “我记得你，你是不是当年曾在天玄山的战将府里学习过？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第三批学员。” 在卫易登上城头之后，随意和城头上正在负责防御的那名周天境战将攀谈。后者显得有些拘谨，除了对卫易的掌门身份有些敬畏之外，更是因为这些天大战当中，卫易展现出来的无敌威势。 “报告掌门，是！” 这名年轻战将，显得有些拘谨。卫易随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年天玄山上战将府重开，前五批招收的数量都不多，每一批也就几百人。直到第六批之后，才开始扩招，但之后也就相对没那么……” 卫易本想用‘值钱’二字来形容，但话到嘴边之后，却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用值钱这两个字，来形容天玄宗的战将，实在是一种侮辱。 “在我同期的战将学员当中，我算是最没出息的。” 这名战将摇了摇头，道：“徐帅和李帅那样的天纵奇才，我们不敢比。可就是跟我们同期的很多同学比，我还是差了太多。” 卫易摇了摇头，正色道：“有些事情，虽然一定要争取，但未必肯定有结果。你们那一批人，不管天赋如何，每一个都是我们天玄宗的骄傲，都是好样的，也包括你。” 天玄山战将府第三批学员。 入府之时，总计五百四十一人。 如今还活着的，只有八十七人。 其余四百五十四人，全部战死于这些年的大战当中，全部为天玄宗而战死。 无一例外。 卫易本想再多继续勉励这名年轻战将几句，因为这次见面之后，下次就没了再见面的机会，或者再见面已是死人。 但就在这一刻，卫易陡然望向城头另一个方向，面露惊骇之色！ 不远处，有人孑然一身，傲然立于城头之上，就那么忽然出现在那里。 “好一场纸上谈兵啊。” “上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第94章 逍遥游 朝歌城城头上，那个人影亦真亦幻，介乎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哪怕此刻雁宝站在这里，或者离景原以一身仙位修为站在这里，卫易都不会如此震惊。但眼前这人的出现，却让卫易震惊到了极点。 这是个有些邋遢的老头，穿着一身破旧道袍，如同街边最落魄的算命先生。 老人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 卫易知道，老人瞎的那只眼睛，是因为当年违逆天道，算计那位前朝的大离太子。而瘸了的那条腿，则是帮上一代落霞岛掌门逆天改命，活出第二世的代价。 老人姓姚，名源。 曾是两座天下，最被人忌惮的妖孽存在！ 时至今日，卫易已经站在了此方天地的最巅峰。仙位不出，卫易便是当之无愧的绝顶，放眼历代皆是如此。然而即便如此，卫易依然觉得，难以看清这个老人，对老人有着深深的戒备之心。 可老人分明应该死了才对！ 早在咸安城仙战之前，就已经死了！ 更为诡异的是，姚老头此刻站在城头上，身形如梦似幻，连卫易都无法捕捉到他的真实形体。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很难想象，当世还有能够让卫易都捕捉不到痕迹的存在？ 难道……姚老头已经证道？已经成就了仙位？ 可他两百年之前，分明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别费劲了，你找不到我的。” 身形如幻影一般的姚老头，缓缓来到卫易身边。卫易这才发现，除了他之外，此刻城头上所有人，包括城内的返虚高手，似乎都无法感知到姚老头的存在。 “准确来说，两百年前，我就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一个梦？ 姚老头的话，细想之下，卫易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姚老头呵呵一笑，随即道：“世人皆说我前后俯首皆千年，这话其实对也不对。我们这一脉，可以凭秘术一梦千古，在梦中游历古往今来。大多数时候，我们在梦中不过只是看客。至于说像眼下这样，显化于过去未来的时间长河当中，可以和过去未来的人交流，那也是很罕见的事情。过去，只可以有一次；未来，也只可以有一次。” 卫易越发沉默。 他宁愿相信，姚老头是还没有死，此刻正潜藏在某地装神弄鬼。以姚老头的寿元，确实该在两百年前便寿元耗尽坐化。但既然他能够帮那位落霞岛岛主，活出所谓的第二世。那他本人能延命的话，自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但若真如姚老头所说的这样，那可就真的恐怖了。 “这些年我发现，很多事情的背后，都有你的影子。”卫易沉声道：“你到底有什么图谋？到底要做什么？” 被卫易质问之后，姚老头依然只是笑笑。 “你问我想要什么？” “大概是想要一个最好的世道，一个我在世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好世道吧？” “那个世道里，人人皆知自己为何而活，百家争鸣，民智开启。天下从此再无妖族之祸，人间自有天道轮回……” “至于我嘛……” 姚老头缓缓指向了自己，笑道：“我，或者说我们这一脉，其实就是个送信的。说什么布局者谋天下之类的事情，我自己都觉得受不起。我们这一脉，不过是可以游历古今，将真正布局之人的手段，送到这个时代，让其成为现实而已。” “还不懂？” 姚老头无奈摇了摇头，咧嘴道：“当初咋就选了你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你要是能赶得上叶朝归十分之一聪明，老头子我得多轻松？” 一言及此，姚老头忽然身形猛地一动，向卫易冲了过来。卫易虽然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而且想要阻拦。但不管他是以什么神通阻挡，都无法接触到姚老头的身形，就仿佛身前的姚老头，真的不存在一样！ 然后，姚老头从卫易身边，一穿而过。 随手又从卫易的身体内，拎出了一个和姚老头一样虚幻的卫易。 在这一刻，卫易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却又无法言明。 “当今世上，只有离景原一人，知道所有的真相。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发动之前的坤卢山之变，囚禁了你们二人的原因。至于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们真相，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真的不能。” “不过今日，我可以送你一场真正的逍遥游，带你游遍古今，让你见识到真正的真相！” 然后，卫易只见到姚老头将那个如梦似幻的他，使劲向前一丢。然后，姚老头就拉着那个卫易的手，彻底消失不见。 说是消失不见，似乎也不太准确。 在这一刻，卫易分明能够感觉的到，他虽然此刻真身在此，却又有经历着一场红尘大梦！ 一梦千古。 刚刚出现的姚老头，除了卫易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人能够感觉的到。所以，卫易刚刚的一举一动，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好似在自言自语，甚为奇怪。 “掌门，出了什么事情吗？” 城头上，很快便有人前来问询。然而最终，卫易却只是摇了摇头。 “好好守城吧。” …… 当四支由名将统领的顶级兵团，毫无花哨的开始向前推进时。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弱小如尘埃。 名将兵团，放眼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真正的最顶级战力。尤其是在这个时代，随着顶级名将，可以纷纷破境入返虚。这个时代的顶阶战部，更是远超以往，强大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当这四支名将战部，开始行动起来的同时，妖族显然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 “天玄宗到底想干嘛？” “难不成，他们想在这无边无际的兽潮当中，和我们这边的四大主力兵团决战？” 很快，妖族的这个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四支修者名将兵团，合兵一处，然后，同进同退，共同向九清蝉一族名将，九清芒兵团的方向逼近。 所到之处，无可阻挡。 一支顶阶兵团，在战场上已经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四支顶阶兵团，联合进攻，更是堪称碾压。 除非对面也有四支顶阶兵团！ “天玄宗这是在逼我们进行主力决战。” 天玄宗的意图，自然不难分析，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摆在纸面上。但当这个意图，堂而皇之的摆在妖族决策者们面前的时候，大家却有些迟疑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无非是两个。 要么让妖族这边的四大主力，同时与之决战，后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要么让四大主力闭而不战，但这样打下去，只会让天玄宗守得更久。守得越久，对妖族就越不利。 妖族之前的策略，是希望通过兽潮，耗光四大顶阶兵团的补给，然后再一举压上去。如此，既可以保证灭掉修者的有生力量，还能保存妖族的实力。只要灭掉了天玄宗的四支顶阶战部，同时保留下来妖族这边的主力，那后面直到丽水之前的仗，就都是一马平川。 但现在，修真界提前寻求主力决战，却将整个妖族逼到了角落里。 通过修真界那边的一些暗线，如今妖族这边已经得知，离景原早已返回咸安城，准备闭关开始冲击仙位。一旦离景原成功证道，那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打！” “大战之后，我们的四支顶阶战部，固然全灭，他们也同样没了顶阶兵团。” “没了顶阶兵团的游走牵制，剩下的十座前哨城，无异于是孤城！” “如今的我们，最缺的还是时间。” 最终，在妖皇宫方面发出声音之后，这件事算是彻底一锤定音。 尽管几大联盟，还有心藏拙。但受限于先前的誓言，他们却不得不遵守妖皇宫方面的命令。 春秋历211年，才过年祭。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决战，在两族前线，骤然爆发！ 八支顶阶兵团，毫无花哨的对撞在一起。 这场决战，规模之大，战力之强，战事之惨烈，在过去万年当中，都是前无古人。 以后万年，恐怕也是后无来者。 ……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这个梦里，卫易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在一条湍急河水里嬉戏。仿佛脚下一滑，就会被湍急的河水冲走，冲向远方。 逆时光长河而上！ 所谓的时光长河，更像是一种概念或者比喻，但身处其中逆流而上，卫易却能真实感知到其中的压力。 最终，当这种阻力渐渐消失，始终站在卫易身边，带着卫易逆流而上的姚老头，咧着嘴露出透风的门牙，笑了起来。 “这是我们已知历史的起点。” “再往前，因为大离皇祖以莫大神通，斩断了上古的一切，后世便不可能再逆流而上，窥视上古的许多真相。不过，你不必担心，这场旅途的最后，你会看到一切。” 随着周围那种逆流而上的阻力逐渐消失，卫易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条官道上。 抬头望去，远处天际横亘着一座仿佛齐天一般高的巨山。 这座山，卫易很熟悉。 坤卢山。 “在我们出现在这里的前一瞬，大离皇祖刚刚破开此方天地的束缚，与坤卢山上证道飞升。同时，上古神道也被彻底封禁，灵力大道，由此成为天地间真正至高无上的大道。” 卫易缓缓俯下身，想要拾起脚下的一颗石子，却发现自己只是一穿而过。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我们只是岁月长河当中的过客，不可能显化而出。除了仙位可以隐约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其他人都不会感知到我们。” “所以，我们必须绕着历史上那些仙位走。若是被他们察觉，不小心搅乱了时光长河，别说回去，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受到波及，甚至直接烟消云散。” 就在姚老头刚刚说完的时候，远方那座坤卢山上，隐隐有阵阵仙音传来。 卫易知道，这应该是大离在庆祝大离皇祖飞升天外，奏乐恭贺。 “所谓的天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万年以来的十四尊仙位，当真不能再回来了吗？” 对于卫易的这个答案，姚老头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这一脉，只是这条长河上的信使，你还真以为老头子我什么都知道？既然未达仙位，天外如何，我如何知道？这一趟走下来之后，我所知道的一切，你都能看到。” “另外……” 姚老头忽然诡异一笑，问道：“从刚才立身于此地的时候，你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或者说，没察觉到可以感知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卫易被姚老头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随着他仔细感知周围，表情便逐渐变得骇然。 “我为何可以收拢天地间的些许气运？虽然微不足道，却能主动聚集而来？” 姚老头点了点头，道：“行走于时光长河当中，你本身有位格却无半点气数，到了这里，你自身的气数就如同一张白纸，自然可以接引些许气数。” “除了所谓的真相之外，这些气运，其实才是我真正想给你的机缘。” “一万年的气运，足可以支持你暂时跻身仙位！” 暂时跻身仙位！ 这几个字的分量，卫易不是不知道。 如今妖族以几大皇族积攒万年的气数，凝聚出一条气运之物，支持雁宝短暂跻身仙位层次，这正是天玄宗最忌惮的地方，也是如今这场大战，唯一的变数。 可若是卫易也能收拢来足够的气运，同样达到昔年银月妖圣那个层次呢？ “来吧！这气运说到底，不过只是你这趟游历古今的附带赠品，这万年以来的历史，或许对你更加重要，可以解答你所有的疑惑。” 在姚老头的带领下，卫易随意游荡于天地之间，一步便可迈出千万里。所谓的距离，在两人面前，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随着两人一步迈出，下一刻，两人便来到了坤卢山顶，见到一个身着明黄色皇袍的年轻人，独自站在抚仙顶上，仰望苍穹。 大离皇祖之后，第一代的大离皇帝。 第95章 陌上花开 随着前线那场注定前无古人，以后想必也是后无来者的大决战，拉开序幕。以徐崤为首的神力兵团，连夜自云道一线南下，星夜奔赴南线。 因为那八支顶阶战部，战斗之惨烈，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短短两日之内，八支名将兵团，两大主力战线，先后碰撞四十六次！尤其是到了最后，当天玄宗老将王虎臣，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率兵终于冲破了妖族的防御阵型，将修者和妖族双方，彻底搅在一起之后，更是如此！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不顾及战阵，不顾及战法，所有的一切，全部抛之不顾，直接来一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肉搏战。 就好像天底下两位最顶尖的剑道魁首，在连续交手上百个回合之后，发现彼此谁都奈何不了谁。然后，两人同时扔掉了手里的剑，光着膀子骂骂咧咧冲上去，如同那乡间村夫私下斗殴一般，直接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不再讲究什么剑道剑法，就看谁更抗揍，谁揍人更疼！ 这种打法，注定混战开始之后，便再无分开的可能。 唯有其中一方倒地之后，才算结束。而剩下的一方，即便侥幸胜利，也注定只吊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是同归于尽。 当这八大兵团陷入混战的状态后，人妖两族的返虚高手，亦是同时开始出手，下场参与混战。这场大战之中，人妖两族到底都有哪些高手下场参战，战后已是难以统计。但据后世史家计算，这场大战之中，人妖两族参战的高手，合计总数绝对超过了两百人！ 八大顶尖兵团，超过两百位返虚以上高手的大混战！ 这场仗，已是乱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只看双方谁士气更强，能够拼命撑住最后一口气，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七天！ 最终，倾尽全力的天玄宗，终是撑住了最后一口气！ 妖族四大顶阶兵团，全灭！阵斩二十二位返虚妖王，还有一位纯阳妖圣！ 妖王殿昔日的第一妖王，月鹿妖圣，被卫易亲自出手灭杀。一代无敌妖圣，终是死在了卫易手里。也正是因为月鹿妖圣的战死，继而导致妖族的返虚强者们，开始向后撤退，继而导致了妖族一方的全面崩盘！ 修者一方，终是惨胜。 但同时，修者四大顶阶战部，也尽数被完全打光。与此同时，修真界亦战死二十五位返虚老祖！虽无纯阳陨落，却伤者甚多。 战后，四大名将兵团，情况最好的王虎臣部，也仅仅只剩下了不足千人。当卫易在战场上一路拼杀，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找到这位历经无数大战的天玄宗老将时。这位号称东海病虎的猛将，已是气若游丝，灵体崩灭，仅剩下最后一丝生机吊着的惨淡光景。 若是卫易再晚来半柱香，王虎臣铁定要陨落于战场之上，绝无生还之理。 好在卫易如今精通生命之道，终是帮王虎臣稳住了伤势，不至于丧命。但经此一战之后，王虎臣的返虚修为，恐怕再难保全，多半是要跌落会周天修为。 不过，能活下来，已是最好的结果。 活下来的王虎臣，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嚎啕大哭。 那些陪伴他多年征战的袍泽，许多人自当年云莽天灾之前，便开始追随王虎臣，一路血战至今。然而他们，却全部战死于今日，长眠于这片土地。 正如大家预料的一样，在这场大战之后，鲜血染红了整片战场。此后万年，煞气冲天，绝难化解。 后世人间绝地之一的春秋杀场，由此诞生。 春秋历211年，早春之时。 星海、东海、云莽、两江、潇湘。 五界之内，十户必有一家，披麻戴孝，遥望南方，遥祭亲人故友。 后世史书唯有十一字评价。 古今之战，未有如此惨烈者。 …… 当卫易在这座战场之上，刚刚亲手将那位月鹿妖圣，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远在数千年前的一片麦田上，卫易和姚老头两人并肩而立，远远望着远方田埂上，一个手持木剑的少年。 少年也就刚满十岁，还未开始修行。 但手中的那柄木剑，却握得极其的紧。 这柄木剑，卫易不曾见过，但却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曾听说过。 在两剑山的剑林之中，历代名剑何止千万柄？但那无数柄名剑当中，却唯有这柄平淡无奇的木剑，被供奉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 眼前的少年，在后来的修真界，很少有人会称呼他的名字，而是会尊称他为太白仙尊。 修真界历史上，第一位证道仙位！剑修一脉的始祖！ 可眼下，在卫易和姚老头面前，他却仅仅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世人皆知，天下剑道，也源自于太白仙尊。但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太白仙尊最初习剑之时，其实连一柄最便宜的低阶法剑也买不起。只能自己雕琢一柄木剑，以此修习剑法。 想想历史上那位被无数剑修，奉为至高信仰的剑仙，再看看眼前这个持木剑的少年，卫易总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卫易忽然问向身旁的姚老头，道：“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忽然现身于此，和此时的太白仙尊交谈，甚至我直接传他一道高深神通。是不是以后的历史，就彻底改了？” “你觉得呢？” 姚老头摇了摇头，道：“我们于这个时代，不过是翻书之人。只有在属于我们的时代，我们才是真正的写书之人！天机士所谓的逝者可定而不可测，来者可测而不可定，你真以为是说着玩的？我们这一脉大梦千古的秘术，已是有违天道。就算看过这史书上的一页页故事，回到我们自己的时代，有些事情，我们仍是不能直接说出来，最多只能以谶语示人。若是直接说明，势必要引来天道反噬，引天劫加身。” “至于说当下，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做到，真的迈出光阴长河，和眼前尚在幼年的太白仙尊对话。就算真有这个能力，当我们迈出那一步的瞬间，自然就会被天道反噬，绝无影响此方历史的可能。” “唯一的可能，便是靠近历代仙位。在仙位的感知当中，我们的存在，或许可以被察觉到些许。但不管能否真的影响到过去，在我们被感知到的那一瞬间，我们都势必会被天道反噬殆尽！” “送你这趟逍遥游，之所以不让你靠近那些仙位，既是想不对过去产生任何影响，同时也是在保全我们自己！” 卫易点了点头，但很快就又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能在未来显化而出？而且，你自己也说过，过去曾有一个时间点，你曾可以显化。” 姚老头笑道：“这个问题，我且先卖个关子。等到这一趟游历光阴长河最后，你自然会知晓一切答案。” 见到姚老头不再开口，卫易也不再多问什么。既然姚老头说了，答案在最后。那么，这个答案就留到最后好了。 在两人对话期间，尚在幼年的太白仙尊，依然持剑不动。始终保持着一个挥剑向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亦是后世所有剑修，真正修习剑道之前，必要的功课。 有人称之为听劲，也有人称之为和剑。 “这一路走过来，我倒也是见到了不少东西，亦是更佩服那位大离皇祖。”卫易忽然感慨道：“上古结束之后，大离皇祖本来有机会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永远成为天顶之上的那个一。比之上古十二位主神，只高不低。而且，有这位绝世人杰镇压天地，世间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乱。我之前一直在想，上古时代结束之后，大离皇祖为何没有这样做。但现在……我倒是有些懂了。” 姚老头很快笑问道：“说说，都懂了什么？” 卫易没有故作高深，自顾说道：“若是大离皇祖做了那个永恒的一，以后的天地，虽然注定没了纷争，但也会如同一潭死水，再无任何波澜。更别说后世又有太白仙尊、天九仙尊这样的绝世人杰，另行开道，让修真大道不再只有一条宽阔的独木桥，而是多出了其他别开生面的选择。” 说到这里，卫易忽然恍然道：“难道……这就是当年大离皇祖，背弃所有故人，独自斩断上古时代的原因？” 姚老头不置可否，只是继续笑道：“猜对了一部分。对，但是不全对。” “等你看完整个万年的历史之后，会对这点感受的更加深刻。亲眼见到，那几尊后世仙位，凭着自己的智慧，于虚无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到底有多么艰难和可贵的时候，自然会理解的更深。但这其实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 说到这里，姚老头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不妨假设一下，若是昔年大离皇祖证道之后，做了那个‘一’的话，那么这样后来的万年，将会是一段怎样的历史？” 卫易眉头紧锁，望着远处那个如石雕一样的少年，沉思良久，而后说道：“首先，若是大离皇祖一直高居天顶，世人将会永远将他视作至高的存在。也许会有后人，想要达到和他一样的位置。但绝不会有人想要去别开生面，另开其他修行之道！那么，后来的万年，就会是一潭死水。” “还有呢？” 在姚老头再次开口询问之后，卫易有些错愕。姚老头没有再给卫易思索的时间，直接说道：“你啊，脑子是不太好使，比不得你师父。你师父不曾有这样游历光阴长河的机会，也不曾有你那样逆天的机缘，都可以凭着自己已知的事情，猜出一个大概。可你眼下站在这光阴长河当中，俯瞰整个历史，怎么还是想不到？” “人是会变得！” “即便是大离皇祖那样的伟大存在，也不敢保证，自己永恒不变，永保初心。这些年你靠着那些机缘，对上古时代也有了不少了解。我问你，那十二位至高主神，为何要每隔三千年，便灭世一次？” 卫易皱眉道：“是怕有后天生灵，强到可以和他们比肩的地步？威胁他们至高无上的地位？” 姚老头点了点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只要他们身处此方天地之内，便需要受到天地规则的影响。另外，每隔三千年，他们需要灭杀天地间绝大多数的生灵，以此来采集足够的生机，以此来为自己延寿。不然，就算是他们那样的伟大存在，只要不离开这方世界，同样会老死于天地之间。” 卫易骇然。 这个可能，他不是没想过，但之前却没有被证实，如今却是从姚老头口中被准确印证了。 “既然如此，若是大离皇祖也成了那个一，你如何保证，他以后不会成为和过往主神一样的存在？当年大离皇祖，秉承人类无数先贤的智慧和努力，好不容易才将众神拉下了王座，封印了神道。然后，你让他自己成为这样的存在？让他的故人成为这样的存在？” “上古时代，曾有这样一句话，叫做‘屠龙之人，终成恶龙’。大离皇祖心系人族，自然不忍对人族下手，以保自己的长生。另外，若是他不去坐那个位置，同样也会有其他人去坐那个位置！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彻底飞升天外，离开这个世界，同时给予后世无限的可能。允许后世天才，自行开道，开辟一个更加精彩的修真界！” 听到这里，卫易已是满脸骇然之色。 这一刻，他想到了更多。 “这会儿倒是不傻了，知道老头子，和你说这些的意思了？” 姚老头此刻露出满意笑容，道：“你和离景原、乐桓定下的那个世道，自然不差，比过往万年的世道要更好。但若是你们三个，永远高居天顶。你们当真能保证，自己就永恒不变？三千年之后，你们是否也会如历代主神那样，屠杀世间生灵，将世间生灵视作家养刍狗？随意决定其生死？” “这样的时代，你觉得如何？再过很多年之后，会不会又有其他后世之人站出来，如同当年的大离皇祖一样，将你们三个也拉下王座？” 卫易脱口而出道：“那我该如何做？” 姚老头此刻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我说了，我只是翻书之人。在如今你真身所在的时代，你才是写书之人，我只是翻书之人。要怎么写，自然是要你自己去决定答案？” 卫易不禁怅然。 远处，少年时代的太白仙尊，依然持剑而立。 在其脚下的田埂上，却有一抹绿意生长而出，偶有春风拂面。 陌上花开，可缓缓而归矣…… 第96章 奈何当年人未识 尽管每日音圭之中，报道的都是前线如何大胜，斩敌多少，前线又打了多少胜仗。但这段时间以来，天玄宗直辖五界之内的普通民众，还是能够感受到前方战事的紧急。 而且，这种紧急，正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加剧。 从娘娘岭一战开始之前，五界范围内几乎所有地方，便已经进入了半军管状态。所有物资，一律优先供应前方，保证前线战事所需。许多法宝店和丹药店，都已经被彻底搬空，而且也再无新货补入。因为这些店铺背后的炼器师和炼丹师，大多已经被征调，负责炼制前线所需之物。 对此，大家虽然偶有怨言，但总体上来说，舆论还算是稳定。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前线防御被妖族攻破，那么接下来，妖族的铁蹄便会横扫整个修真界，所有人都会死！ 两百年那场云莽天灾，虽然如今大多数人都不曾经历过，能够经历那场浩劫，如今又还活着的，肯定已是周天境以上的存在。但经过天玄宗的官方宣传后，几乎所有五界修士，都对此知之甚多。 然而，即便是所有物资，都已经优先供给前线。很多普通修者，身边都已经有亲人或者朋友故旧，被派往前线征战。到了今年年祭之后，随着前线那场大战打完，五大修炼界，已经全部进入了军管状态。而且，几乎到处都能看到有人，为自家战死在前线的亲人或者朋友，而以礼祭奠。 前线……真的已经恶化到了这个地步吗？ 有好事者，曾简单做过计算。如今天玄宗五界之内，各府人口数量皆是不同。少则千万，多则数以亿计。就算那些人口在千万左右的小府，已经战死在前线的修者数量，恐怕也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这意味着，仗打到今天，云莽五界之内，平均每五十个修者，便有一人战死！ 而且，战死的这个人，往往还是这五十个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因为只有修为够高，才有资格被征调到前线战斗！ 当这个计算结果，被大家熟知以后，很快就掀起了极大的恐慌。如今的绝大多数修者，都不曾经历过云莽天灾，不曾亲身经历过当年那种尸山血海的场面。再加上百年以来，天玄宗五界之内，一直都是长治久安。除了极少数可以参加前线轮战的修士之外，大多数人几乎就没见过战火！ 后来，这个恐慌，不得不让天玄宗官方出面，予以辟谣。声称前线虽然战死了很多人，但并没有那么多。而且，相比战损，前方取得的战果，要大上太多太多。 恐慌在蔓延。 但同时，仇恨则更是在疯涨！ 以往大多数修者，对于南方的妖族，只是听其凶名，并未真正得知其厉害。但如今，随着身边真的不断有人战死在和妖族对抗的前线，所有人都开始愤怒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发加入到天玄宗官方组织的建造工作当中。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但凡有一点技术的生产修者，都自发被征召，为前线生产各种补给。 以五界之力，全力供给前线补给。 当徐崤率部沿着云道，一路南下的时候，徐崤发现，整条云道，都已经暂时被征用。云道内部的所有云梭，都被官方征召，玩了命的往前方运送补给或者兵员！而当徐崤带着这支刚刚恢复六成战力的神力战部，终于抵达前线战场的时候。饶是徐崤见惯了杀场，之前的娘娘岭一战更是杀戮盈天，最前线战场的惨烈，仍是让徐崤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当中！ 徐崤战部最先抵达的，是剩余十座前哨城当中，最危险的南天城。当徐崤抵达南天城的时候，亲眼见到一位周天境天玄宗弟子，拼死将自己同门师兄的遗骸，从城墙上抢了回来。然后，这位堂堂周天境的高手，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亲自动手，让自己同门师兄的遗骸，彻底消散，重新化为精纯的天地灵气，继而用给城内一些化灵修士恢复灵力。 补给，已经全部耗尽。在徐崤战部抵达之前，南天城已是危如累卵，靠着最后一口气，强行撑着不曾陷落。 “徐崤此生，不杀绝妖族，誓不为人！” 站在已经残破的城墙上，徐崤一声怒吼，心中却只觉得悲凉。 而当徐崤再次见到了李虎的时候，这位昔日曾和他并称为天玄双壁的天玄宗名将，已是受了严重的道伤，神魂衰落到让徐崤觉得，随时都可能法相崩碎，彻底陨落的地步。 对于任何一支战部来说，战将都是他们保护的核心。尤其是顶阶战部，更是如此。能让一位名将受伤至此，可想而知，战事该惨烈到何种地步。 “还行，侥幸还活着。” 对于自己的伤势，李虎似乎并不在意。反倒是说道：“你先在前面撑两个月，可别上来就被打趴下了！如今你对面连名将战部都没有，要是这样你还撑不住，那你还是别上来丢人了。” 徐崤并未再斗气讥讽，只是郑重回答道：“放心，既然没了同级别名将战部的牵制，那么未来两个月，妖族就只能在我手底下，被我游走屠戮！” 李虎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的他，已经连嘲笑徐崤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终，当李虎被天玄宗高手带走，返回后方养伤的时候，徐崤看向身后的神力兵团。 他手上的这支神力兵团，如今还并未从之前娘娘岭大战当中，恢复过来，最多也就恢复了六成战力。而且，这已经是鱼龙岛一脉，最后的家底了。 “走吧！” “我们去屠杀妖族！” …… 在先后见过的大离皇祖证道飞升，太白仙尊逆天崛起开创剑道，妖族的白山仙尊走出祖地，成为第一尊妖仙……数千年的历史，已经在卫易面前匆匆而过。 卫易现在确定，妖族那边的五尊仙位，绝对都是上古某位主神的遗留后手。妖族那边的五尊仙位，之所以不用开道，便可直接成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几位妖族仙尊，确实是上古那些主神的后手，他们属于是命定可以证道。不像我们这边的几尊仙位，除了冰雪女神之外，没谁是真的命定成仙，都是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自行开路，为自己争来的仙位。” 卫易点了点头，看过这一路之后，很多昔日的疑惑，也都是迎刃而解。他缓缓道：“妖族那边的五尊仙位，虽是命定成仙，看似占了便宜。毕竟，古来能够让人直接证道的机缘，其实也就是屈指可数而已。不过，这个便宜，仅仅是对他们那几尊仙位个体而言。若是对妖族整体来说，可并不是好事！” 妖族，历史上虽然也有五尊仙位，却从来没有谁，是走的开道路子成就的仙位！ 这也就使得妖族那边，修行体系十分单一，远不如修真界这边这么百花齐放。所以在过往万年当中，原本占据优势的妖族整体，也开始逐渐被修者蚕食压制。 “可当年那些主神，为何要留下这样的后手，帮助妖族成就仙位？难道……” 卫易忽然猜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道：“难道……若是妖族那边，取得这个大世最后的胜利，上古神道依然会复苏？那些上古主神，也会陆续复活？” 姚老头会心一笑，道：“总算不笨了，猜到了？正是如此……” “上古封神大战，这五大皇族其实一度是我们的战友，和我们一起推翻了众神的王座。但为何还是有主神，留下自己的遗泽，想要帮他们在后世成就仙位？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阳谋罢了。上古主神将自己的遗泽留了下来，直接证道的诱惑，有谁能够拒绝？谁都拒绝不了！只要这个大世，妖族凭借他们的遗泽证道，上古的神道规则，便会在一定程度上复苏。” “就算他们几族的先辈，明知这是一个坑，也不得不往里跳。一来若是他们不跳，同时代的修真界仙位，便可大肆磨灭妖族的整体气数。若是多来几次的话，都不用如今的这场大劫，早在过去的万年当中，妖族就已经被磨损了全部气数，自行消亡了。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明知是个套，也只能往里钻！” 卫易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为何妖族那边的几大皇族，手握当初祖龙的传承，却不自行使用，而是交给了雁宝。他们是想让雁宝去趟这个雷，然后……他们再解决雁宝？” 姚老头笑道：“正是如此。” “可惜他们未达仙位，永远不会明白，他们的这些算计，到底有多可笑。只要雁宝成功跻身仙位层次，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上古神道复苏，就成了一个定数。任凭他们怎么算计，其实都是徒劳。在他们决定动用那些上古主神遗泽的时候，其实他们就已经输了。” 越是了解，便越是觉得恐怖，同时也越是觉得那些上古存在，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此刻卫易已经和姚老头，直面当年大离‘化界改府’的那段历史。不得不说，当年大离的那段历史，真的是堪称波澜壮阔。身为天下共主的大离，那时并无几大圣地制衡，却有勇气自行进行改革。 所谓改革，就是自己对自己下手。 这是一种后人无法想象的勇气。单单看史书上的记载，是无法明白当时那种情况的。 在卫易眼前，咸安城那座春兴湖畔，有上百位名留青史的名臣，在湖畔对酒当歌。他们修为不高，没有任何一个人，寿命超过五百岁。但他们的一生，却深刻改变了后来的整个大离，也改变了整个修真界。 卫易忽然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妖族那边，雁宝一旦证道，势必会导致神道复苏。修真界这边，我和乐桓若是证道，神道同样会复苏。那岂不是说，只有离景原证道，才能扭转这个结局？” 姚老头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 卫易脸色越发难看，但很快，卫易就摇了摇头，道：“也不对啊！过往万年，我是第二个修成神力了，第一个修成神力的，正是当年那位嘉裕年间的大离皇子啊？” 说到这里，卫易猛地抬头，看向姚老头，道：“所以，历代大离皇帝，只知道一部分真相而已，并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只有离景原，才知道所有真相？所以，当年知道真相的你，才会密谋联系几大圣地，最后搞死了那位裕王殿下？” 姚老头再次点了点头，笑道：“聪明！” 卫易再次无言。 这个结果，对他而言，或许过于沉重了。 姚老头继续说道：“其实，包括当年大离那位皇子，能够修成神力，其实也都是上古那些主神的布置。要不然，你觉得嘉裕一朝怎么就忽然会生出这个念头，要培养一尊神力高手，收拢神道气运呢？你现在也应该看出来了，若是没有我们这一脉的插手，这个大世最后不管谁胜出，最后都会导致神道复苏，没有其他可能。” “但我们最后还是破了这个局，甚至……反过来利用了上古的那些主神的遗泽。” 卫易不由苦笑了起来。他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哪怕自己修为已是当世至强，距离仙位也只差一线之隔。但和这些可以拿人妖两族万年历史做棋局的变态，还是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卫易此刻缓缓叹了口气。照他目前所知的这些，不管由谁成道，都会导致神道复苏，只有离景原是个例外。 而神道复苏的结果，便是天地会重新变成上古那样。那样的时代，谈不上什么好坏。但就像姚老头说的那样，那样的世界，会如同一池死水。而且，他们这些证道的至尊存在，迟早也会变成上古主神那样，收割信仰与生命。 不谈好与坏，仅从卫易如今的角度来看，卫易不喜欢那样的未来。 想必以后的人们，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未来 而且，若干年之后，大概又会有人重复当年大离皇祖的所作所为，再次将他们拉下那个至尊之位。 姚老头忽然感慨道：“在我看到的很多未来当中，有一个未来，我那个关门弟子范梧，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他生前并无太高建树，到死也就是个周天境而已。但他留下的学说，却被后世很多修道之人，倍加推崇，甚至引为道祖。” “很多年之后，在他的墓前，铭刻了一句话，我觉得最有意思。” “千秋功名身死后，奈何当年人未识。” “但如今的他，死后墓碑上，大概是不会有这样的话了。” 第97章 好 正如离景原判断的一样，玉州大战结束后，虽然北地兵团，仍是在努力防御。但大离还是轻而易举的将战事推进到了林州，以及剩下的那半个云州境内。 事实证明，没有乐桓的北方四界，真的是天壤之别。 尽管北地冰原的高手，依然在努力战斗。但他们的努力，却根本挡不住大离的推进步伐。最近一段时间，大离甚至已经开始准备直接进攻野夫关，然后把战火直接燃烧到远东修炼界。 北方四界被吞并，恐怕已经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结局了。 当大离在北方战场上，层层推进的时候。咸安城这边，表面上只是风平浪静。但若是有精通于天机术的厉害天机士，或者返虚以上的强大存在，便不难发现：在咸安城上空，一尊气运巨人，已经开始缓缓成型了。 几乎每一日，每一个时辰，每一个呼吸，都有海量气运，从大离直辖几界之内，向此处汇聚而来，滋补这尊气运巨人。 当这尊冥冥之中的气运巨人，成长到足够强大的时候，便是离景原证道的时候了。 咸安城宫内。 已经被离景原推到前台，开始试着执掌大离朝政的离洛，看着眼前一堆奏报玉简，面有难色。 离洛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说‘天底下最不好干的工作，就是大离皇帝’了。世人皆觉得大离皇帝作为天下共主，可以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但只有真的坐到这个位置上，才会明白大离皇帝的很多无奈和可悲。 既是大离之主，就要以一人之肩膀，担起整个大离的重担。 就在离洛面有难色，面对眼前这些玉简，一筹莫展之际，周围忽然陡然变暗。门外原本明媚的阳光，很快被一片阴影遮盖。 在见到这片阴影袭来的时候，离洛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 当离洛起身的同时，阴影当中，亦有人现身而出。 自然便是如今大离影卫的执掌者，大离的无冕皇后，洛飞飞。 “我猜到娘今日大概会来找我了。”离洛只是苦笑，但表情却异常坚定，道：“不过，即便娘您要责怪我，我还是坚持我的政令。父亲闭关之前，既然将监国之权交给了我，所以我真的希望，母亲能够尊重我的决定。即便是母亲真的觉得我错了，也希望等父亲出关之后，一并决定我是否错了。” 在离洛说完这番话的同时，洛飞飞只是微微皱眉，随即更是直接坐到了原本属于离洛的那个座位上，一言不发。对此，离洛似乎早有预料，只是苦笑。 “别不说话啊？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洛飞飞只是白了一眼，冷冷望向自己这名独子。如今的洛飞飞，执掌影卫多年，又是大离的无冕皇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可比。一言一行，皆有若天威，让人心生敬畏。平时在离洛面前，洛飞飞少有此态，如今罕见冷下脸来，便是离洛也有些发憷。 但就算再发憷，有些问题，还是要面对的。 “不是孩儿不知体恤洛家，实在是洛家这次做的太过分了！” 离洛此时脸色也逐渐转冷，道：“儿知道，洛家是您的娘家，也是我的亲族。当年我爹能够一路在军中崛起，洛家便资助甚多。后来我的修行，洛家亦是鼎力相助，这些……我都知道。” 洛飞飞忽然笑容玩味，道：“既然你都知道，这次还敢下手这么狠？一个封号真人，三个周天境后期，二十多个普通周天境，还有七千多个化灵期。就让你轻飘飘的一句话，都给砍了？这些人里面，有你娘我的堂哥！七千多人里面，那些依附洛家的客卿我不管。可这里面姓洛的，就有一千多人啊？洛家主脉也有六十一人！” “就这么轻飘飘的都砍了？” 面对洛飞飞的质问，离洛缓缓闭上眼睛。但很快，离洛就再次睁开眼睛。只是这一次，离洛的目光当中，却充满了某种名为坚毅的东西。 “对，必须都砍了。” “不是我让他们去死，是他们自己造的孽！自己给自己送的这碗断头酒！” 离洛忽然快步上前，将案前的一堆玉简，向前一推，道：“娘，您自己看看，这些洛家人在林州都干了什么？杀平民！强抢军资！当街杀戮大离甲士！修行邪道法门，强抢当地女修采补，搞得当地民怨沸腾，然后再直接调战部去杀人！” “光是我算出来的，死在他们手上的林州无辜平民，就有九万一千四百二十七人！” 说到这里，离洛忽然凭空生出一阵怒火，道：“我爹以前常和我说，做人要懂得惜福，有福要珍惜着用，不要一下子都享尽了。好些年以前，我在鱼龙岛做质子的时候，我二叔也和我说，做人享福当然可以。但如果自己享福，就让别人遭罪，甚至要祸害别人，这不行！” “娘，大离在北方战场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才要打赢了。南边两族战场那边，现在也和绞肉机没什么两样，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拼了命的去战斗，就是为了让洛家这些人，去祸害其他人吗？” 洛飞飞忽然起身，怒目而视道：“怎么？不行？！大离在战场上死了很多人，这里面难道就没有洛家人吗？！他们是犯了错！难道就非得杀这么多人？！你这是把洛家的脸，扔到地上用脚踩！” 听到洛飞飞这番话之后，离洛仿佛像是听到了某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露出了无比惊骇的表情。但很快，离洛就越发笑容悲苦。 “娘，以前的您，不是这样的啊？” 洛飞飞冷冷道：“以前如何？现在又如何？洛家这些年为你爹付出了多少，你不是不清楚。光是冲着这份香火情，你也该善待洛家！” 离洛摇了摇头，坚定道：“善待是一回事，可国法是另一回事。洛家的情分，我知道，也记得。但这不意味着洛家人就能胡作非为！以前不能，以后也不能！如果任由洛家靠着所谓的香火情，胡作非为！就算我爹能够证道，以后的大离，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母子二人，一时寂静无声。 洛飞飞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她的印象当中，离洛一直极为孝顺恭敬。从小到大，从未与她这个母亲有过任何争执。但今日，离洛的坚持，却让她看到了自己儿子身上，之前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所以，洛飞飞终于欣慰一笑。 这才是我儿子嘛！ 这样的离洛，才有资格做以后的大离皇帝嘛！ “你做的是对的。” 洛飞飞的忽然转变，让离洛有些发懵。不过很快，洛飞飞就掏出了几枚新的玉简，摆在离洛面前。 “如今大离的影卫，都是你娘我执掌的。你觉得，既然这些情报，能够明明白白摆在你面前，你娘我会不知？” “还行，你爹总算不是所托非人。原本我还觉得，以你的资历，还无法用好这份权力。但现在看来，是我这个当娘的多虑了。”洛飞飞摇了摇头，再次笑道：“也对，你爹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靠着自己的本事，成了大离监国，确实也该有这个本事了。” 洛飞飞的这番话，总算让离洛意识到，刚刚的那些，不过只是洛飞飞这位大离国母，对他的考验罢了。只是很快，洛飞飞就指了指刚刚掏出的那几枚玉简，道：“不过，你的表现，只能算是合格，却绝不会让我和你爹满意。” “这次处理洛家，你下的手，太轻了。” 说到此处，洛飞飞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想到那些洛家子孙，在林州奸淫掳掠的行为，恨不得亲手撕了他们！ 这些洛家后辈，凭什么敢这样？还不是因为，洛家觉得如今的大离监国，都是他们一手扶上去的？ 实际上，这些年来，离景原对洛家一直大力扶持，甚至可以说是忍让。洛飞飞知道，离景原这是在报恩，同时也是看着她的面子。可她不知道，一旦当年那些香火情都用光了之后，离景原真的开始和洛家讲道理，洛家到时又该是何等处境！ “我又加了六千多人，这里面，有的该杀，有的该关，一律从严。” “是！” 离洛重重点头。 …… 走出离洛的那座宫殿后，洛飞飞并未遁入阴影之中，而是直接走在那条御道上，让冬日阳光可以直接照在她身上，暖人而不烤人。 洛家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洛飞飞忽然就生出了这样一个疑惑，但仔细想想，却又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许，是当年离景原兵围咸安城，坐上了大离监国的位置？也许，是她渐渐成了大离的无冕之后，而离景原又严令大臣们，不得重申纳妃之事…… 在洛飞飞的印象当中，很多年以前的洛家，她未必喜欢，但至少不讨厌。然而今日，洛家的所作所为，却让她觉得恶心，觉得想要亲手捏死那帮畜生。 洛飞飞忽然呢喃道：“等你证道之后，扫平了天下，我们彻底归隐，再不要管这些烂事了，好不好？” 空旷的御道上，只有洛飞飞一人独行，显得有些孤单。 但此刻，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有若春风。 “好。” …… 数千年历史，在卫易眼前匆匆而过。对于历史上的那些人而言，他只是一个看客。那一页页史书，翻过了也就翻过了。 可对于那一代代古人来说，往往后人随意翻过的那一页历史，就穷尽了他们一生的精力和智慧。 在姚老头的带领下，卫易已经看到了当年冰雪女神证道的那段岁月。 那是一个很有趣年代。 修真界这边，随着太白仙尊、天九仙尊和御灵仙尊，这三位仙尊先后开辟了圣地。世人大多已经知道，修真界似乎每隔千年，便可以诞生一尊仙位。所以，在冰雪女神证道前的近两百年里，一个璀璨的大世，再度到来。无数天才人物，如过江之鲫，穷尽自己的智慧，想要单开一道，冲击仙位。 在这个年代，卫易见过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大道。比如某位前辈，以城池为道，将自己一身大道所学，皆凝聚于一座城池之中；还有一位前辈，开辟了计算之道，号称天下神通，皆无法超出他的推演计算……诸如此类，很多有趣的强者，卫易以往只是在史书上见过。但真的来到他们的时代，去亲眼见证他们的故事，则是另有一番体会。 这些强者，虽然最后都未曾证道，但却都让修者的修行之道，变得更加精彩。 然而，就在这个大世最后的关键时刻，即将分出最后的胜负之时，北地冰原却忽然出现了一尊无敌存在。在那尊存在显露出气息的同时，直接冲击证道之劫，而后一举迈过了仙位门槛。 根本不给其他人机会。 在那之后，很多临近仙位的强者，在此后的十年当中，都陆续去强行冲击证道天劫。但最后，因为已经有仙位证道，所以最终，他们只能先后陨落于天劫当中。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何自冰雪女神之后，后来的几尊仙位，为何不再以州字命名自己开辟的修炼界了。” 卫易虽然当年早就听东连说起过这个问题，但当年东连解释的时候，却远没有他此刻身临其境，感受的更加清晰。 “冰雪女神这一证道，后世仙位便会觉得，大离皇祖或许并不像想象的那么无私，而是有着某种更大的野心。或许，他们这些后世仙位，也都在大离皇祖的算计当中。所以，他们证道之后，势必会竭力防备这种可能。自然也不会再以州字命名自己开辟的修真界。至于大离那边，恐怕是同样不知真相，只是猜到了几大圣地可能发现了什么，于是便跟着延续了下来。” 当冰雪女神证道的时候，妖族那边，正是太虚仙尊在世之时。 卫易曾亲眼见到，这位太虚仙尊在证道之前，是如何以一己之力，一棍扫平妖族，最后登临仙位。 再想想如今的太虚金睛猿一族，内斗不止，江河日下，卫易不禁越发觉得悲凉。 “天底下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不朽。” “不管是圣地门派，还是大离，亦或是妖族那边的几个皇族。就算能够度过这个大世，很久很久以后，终究还是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他们是我们的历史，我们又何尝不是后人的历史？” 第98章 无解 继之前的春江、盘山两城被破之后，开春之后，峨眉、玄甲、十界三城，也陆续失守。 原本十二座前哨巨城，如今只剩下了七座。 虽然每一座巨城的陷落，都势必会给妖族造成巨大的杀伤。但在五座前哨城陷落之后，妖族长驱直入，进入两族战场，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到了这个之后，天玄宗之前以巨大代价，打掉云莽战场上的几支名将战部，意义就瞬间凸显了出来。因为没有顶阶战部做先锋。妖族进入两族战场，进入那层层戍堡组成的防线后，想要拔掉那一座座戍堡，就需要花费更大的代价才行，伤亡陡增一倍！ 即便如此，当暮春时节到来的时候，妖族的先锋兵团，还是抵达了丽水河畔，开始正面冲击丽水防线。所有人都明白，仗打到这个份上，最多还有一年，就能彻底分出胜负了。因为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双方此时都已经是竭尽全力，拿出了所有可用的家底。如今双方拼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谁的那口气先泄了，谁就必输无疑。 朝歌城前方，卫易和刚刚赶来救援的玄平剑圣，一场大战之后，终是再次击退了妖族的强者。之前一战，妖族出动了六位纯阳，以及十二位返虚，完全拖住了他们，然后对朝歌城发起了猛攻。这场仗，打得已经不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而是几乎玉石俱焚。妖族的尸体，几乎堆得与朝歌城的城墙齐高。后续的妖族，根本就是直接踩在同族的身上，向朝歌城发起进攻。而朝歌城守军这边，亦是以巨大的伤亡，勉强守住了这座城。但比起开战之前，如今朝歌城内的修者，已是十不存一。就算侥幸还活着的，也是人人带伤。 “妖族那边，继续凝聚气运，最多三个月，便可以支持雁宝，勉强跻身伪仙层次。或许，三个月之后，就是最后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伪仙。 这是最近这两百年来，新出现的一个说法。 以往的时代里，纯阳便是真正的巅峰。但在这个时代，却偏偏出现了银月妖圣、叶朝归这样的怪胎。虽然未曾真正证道，却暂时获得了仙位的力量。 “哪怕雁宝只有一个时辰，可以拥有一定的仙位力量。那我们组织的防线，就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一个时辰内，雁宝完全可以轻易带着妖族大军，杀穿整个云莽，甚至让妖族大军出现在天玄宗五界之内的每一寸土地上。到那个时候，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仙位。 哪怕卫易现在距离那个境界，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一线之隔，便是天地之差。当年顾飞鱼号称天下杀力第一，也只不过能够做到死后一剑，达到真正的仙位层次。 但这样的剑，真正的仙位，可以施展出一千次，一万次。 卫易和玄平剑圣，并肩而立，望向城外的妖族大军。作为如今修真界最强的两大高手，同时也是两大圣地的掌门人。如果雁宝真正短暂跻身证道层次，那么他们两人，将会毫无疑问的冲在最前方，联手挡下雁宝。 可那样的战斗，最后只怕是必死无疑。 “或许……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卫易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是太过着急，道：“若是时间真的足够，我未必也就一定不能达到同样的伪仙层次。” “哦？” 玄平剑圣诧异看向卫易。在玄平剑圣这等存在眼里，伪仙境界其实未必有多么玄妙，无非是以足够的气数，暂时支撑的挥霍之举。只要有足够的气数，玄平剑圣未必就不能试着跻身这个境界。 但用如此多的气数，只为短暂拥有仙位战力，未免太过奢侈。而且，就算把两剑山全都折进去，也不可能积攒出如此多的气数。 难道……天玄宗还有什么后手？ “如果……我是说如果。” 卫易目光凝重，沉声道：“如果我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暂时跻身所谓的伪仙之境，和雁宝倾力一战的话。那么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去帮忙，对付另外一个敌人。” 玄平剑圣疑惑道：“是妖族那边某个皇族的族长？还是妖族那边，还有隐藏的高手？” 卫易摇了摇头。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当年恒秀和尚给他看到的那副画面，越来越接近现实了。 在那副画面当中，卫易确实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纯阳层次，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而在那个战场上，每一个纯阳强者，都在全力拼杀。唯有玄平剑圣，似乎在另外一座战场。 如今，卫易大概猜到，玄平剑圣需要对付的那个敌人，到底是谁了。 “你需要对付的，多半是几大皇族的历代先祖。” …… 春秋时代，这场大战已经临近了尾声。而在卫易的这场逍遥游当中，卫易也已经走到了距今三千多年前。 见过了西漠那位不空祖师，手托佛钵行走两座天下，教化众生；也见过了当年曹家那位先祖，是如何从最底层崛起，一步步走到了绝巅。 如今，卫易已经见到了三千多年前，尚未证道的天玄祖师。 那是一个丰神俊朗，生如谪仙人一般的奇伟男子。 见到这位祖师爷的时候，卫易仿佛见到了三千年前的叶朝归。不知为何，这两位天玄宗历史上至关重要的人物，让卫易觉得总有许多相似之处。 “自冰雪女神证道之后，西漠的那位，是真的有大慈悲，立志以一己之力，建立一方净土，开辟一个完整的轮回天地。可惜，即便是这位禅修祖师，也只能将此当做是一个梦想。时机未到，便是仙位也无力逆转天数。” 卫易之前亲眼见过，那位不空祖师一生的传奇。对那位传奇禅修祖师的了解，恐怕比禅修一脉自己了解的还多。这位禅修祖师，确实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而且，不空祖师证道之后，曾亲临极北冰原，发现了很多东西，而后才有了建立轮回天地的野望。 可惜，当时这位禅修祖师，已经证道，在此方天地停留的时间，相当有限，所以最后只能遗憾离开这方天地。 “至于曹家的那位……老实说，就算我看过了他的一生，仍是觉得看不懂这位奇人。我只能说，天地之间，或许真的是有生而知之者？” 相比那位不空祖师，接下来证道的曹家先祖，那位吉祥仙尊，则更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卫易和姚老头看过这位曹家先祖大半生的经历，见证了这位曹家始祖，是如何从东海之滨一个小渔村的贫寒少年，一步步崛起于天地之间。然而即便如此，卫易仍是想不明白，这位曹家始祖，到底是怎么崛起的。 这种说法，听上去很扯淡，但确实是如此。 在吉祥仙尊崛起的过程当中，曹家曾有多次遭逢大难，但结果，都被这位吉祥仙尊，以各种精巧的灵晶法宝，化解了劫难。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吉祥仙尊，之前似乎从未研究过此类东西，仿佛是生来便知道如何设计那些灵晶法宝一样。 相比历史上其他几位证道仙尊，包括后来的天玄祖师和落霞祖师，修真界的几位证道仙尊当中，曹家这位吉祥仙尊，修行时间最短，崛起也最为迅速。但哪怕卫易亲眼见证了这位曹家始祖，整个崛起过程，仍是弄不明白这位曹家始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其他证道仙尊，好歹还有各自的因缘际遇。唯有这位吉祥仙尊，自少年时代崛起开始，一路横推到了仙位，根本没用上任何所谓的机缘。 或许……真的是像曹家的那些手札当中所说，这位曹家始祖，真的是在梦中得道？ 在见过了曹家崛起的这段历史之后，接下来，便是天玄宗的这位天玄祖师的传奇故事。 天玄祖师，诸葛明。 在天玄祖师证道之后，世人大多称其为天玄祖师。对于这位祖师爷的真名，反倒是因为避讳之故，极少有人知道。实际上，诸葛家直到今天，也一直都存在于天玄宗内。不过，诸葛家向来单传，每一代不过也就一两人而已。所以在天玄宗内，也是名声不显。 如今‘四’字一脉的首席长老，便是诸葛家的当代传人，诸葛逽。 “神魂一道，古来便有。但在这一道上，无疑是你们天玄宗的这位祖师爷，走的最远。” 在见证天玄祖师崛起的这段岁月时，姚老头亦是由衷的敬佩。 “古来多少强者，无敌一个时代者有之，证道长生者亦有之。但真正让我能够觉得敬佩的，却相当稀少。大离皇祖算一个，不空祖师算一个，你们天玄宗的这位祖师爷，也能算一个。再之外，就不太好找了。” “天玄祖师，与其称其为以神魂一道证道，倒不如说是以智证道！” 作为天玄宗的当代掌门，卫易自然知晓自家祖师爷，到底有多牛。在天玄宗创派到跻身圣地的那段岁月里，也并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大战连连，坎坷颇多。但最终，这些阻碍却全都被这位天玄祖师，以自己的智慧给化解了。 虽是当世至强，但天玄祖师一生亲自出手的次数，却屈指可数。甚至直到那个时代的末期，即将决出最后胜者的时候，大家都没想过会是天玄祖师证道。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天玄祖师从来不是以战力著称，而是以智慧谋略著称。 “我听说，你们天玄宗有祖师留下的十六卷《心书》，内有将才、将兵、奇正、谋略等诸多内容，唯有历代掌门可以参悟，不知道你看过了多少？” 被问到这个问题后，卫易不禁脸一红，讪讪一笑。 这可就等于是在揭他的老底了。 有关《心书》之名，照理来说，其实只有历代掌门和天玄宗纯阳老祖，才有资格知道。姚老头知道显然不稀奇，毕竟，他是亲眼见过天玄祖师整个崛起过程的。十六卷《心书》，并非讲述什么神通功法，而是讲的如何做好天玄宗的掌门，讲了各种谋略思虑。可惜卫易是临战成为掌门，还没来得及参悟这十六卷《心书》。 “看来，你是没看过多少了。”姚老头摇了摇头，惋惜道：“这世上我能求而不得的东西，屈指可数。你们天玄宗这十六卷《心书》，算是其中之一了。可惜我生前得不到，死后也得不到。” 姚老头这话倒也不算妄自菲薄。毕竟，以他的能力，只要不是历史上那几位证道仙尊，其他人对他都没秘密。哪怕是历代大离皇帝，一样可以被姚老头看过一生。就连最隐秘的宫闱之事，在姚老头面前都没秘密。 卫易忽然好奇，姚老头以前会不会真的偷窥过某位大离皇帝？他那只瞎了的眼睛，当真是因为暗算那位大皇子所伤？ 在这光阴长河当中，时间这个概念，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卫易只能感觉到是很快，天玄祖师便如长虹一般崛起，建立了天玄宗，而后证道飞仙，飞升天外。 而在天玄祖师之后，妖族那边的最后一尊仙位，幽明仙尊，也终于出世。卫易终于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见证了这位幽明仙尊，从幽冥之海那边来到修真界的一幕。 “再之后，便是落霞祖师证道。” “落霞祖师证道之后，便临近了我们的时代。大概也就是在落霞祖师飞升之后，修真界这边原本太平的景象，开始逐渐变得暗流涌动。临近我们的时代，你可以再看一看我们这个时代的前因后果，同时也可以审视一下，自己这一生。” “这是你这场逍遥游的最后一段旅程。再之后，你只怕就需要对你的时代，做出一个最后的选择了。” 经姚老头提醒之后，卫易的心情开始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的确，对于如今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而言，落霞祖师飞升，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间点。 在那之后，修真界的几大势力，开始彼此筹谋逼算，最后导致了卫易当下所面对的局面。 卫易已是无话可说。 若是他打赢了雁宝，证道成仙，上古神道的复苏，便在所难免。如今的天下，也会再次恢复到上古的模样。若是他打输了，由雁宝证道，上古神道同样复苏在即。 若是离景原先行证道，或许可以避免那个最坏的结果。但离景原证道之后，为了斩断所有的因果，天玄宗和几大圣地，势必会被清理干净。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第99章 不朽 在这个暮春时节里，整个妖皇宫周围，一直隐隐有一种仙音萦绕左右。但若是仔细倾听的话，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这个异象，不禁让很多妖族强者，觉得匪夷所思。但那些传承多年，曾见证过以往几位妖族仙位证道的族群，则是很快明白，这绝对是雁宝即将证道的迹象。 最近这一年来，在所有顶尖天机士眼里，世间出现了一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奇特景象：修真界那边，以咸安城为中心，大离直属几界之内，有无穷气运，向咸安城汇聚而来。而妖族这边，则是以妖皇宫为中心，开始从整个妖族的范围内，吸取海量气运。 两个中心，如两个漩涡，搅乱了两座天下。 不过，不同于咸安城那边，已经凝聚出一尊气运巨人。妖皇宫这边，虽然谁都能感知到，整个妖族的气运，在向这边汇聚而来。但这些气运汇聚到妖皇宫这边之后，却再无丝毫动静，就仿佛是泥牛入海一样。如此庞大的气数，仿佛是彻底消失了一样，根本不曾凝聚出任何东西。 这就很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了。 但同时，妖皇宫周围那阵阵仙音，却又在明确告诉大家：如今的雁宝，恐怕已经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地步。或许，只差一线之隔，便能真正触及到证道的领域了。 这一日，妖皇宫内，十余位妖族纯阳妖圣，齐聚于此。 “最多再有一个月，便可收拢几大皇族的气运，暂时跻身仙位了。” 雁宝的话，让十多位纯阳妖圣，不由松了一口气。 以整个妖族之力，供给雁宝一人，为的就是雁宝可以暂时达到昔日银月妖圣的那个层次。 “我出关之日，便是我带领整个妖族，踏破天玄宗之时！” 得到雁宝的保证之后，几大皇族的纯阳妖圣，纷纷离去。此刻，他们只是化身降临此处，各自真身都正在两族战场上，和修者进行生死搏杀。 雁宝这次冲击仙位，相当于是整个妖族，在为其争取时间。但同时，一旦雁宝顺利出关的话，那前线的那些战事，也就彻底落下了帷幕，再没有任何争议了。 随着十几位纯阳妖圣，先后退去，雁宝忽然露出一抹冷笑。 与此同时，在雁宝身后的虚无之处，忽然有个浑身金黄的秃头大汉，从虚无中走了出来。 若是刚刚那十几位纯阳妖圣还在，肯定会瞬间认出。这个秃头，正是如今妖族六大名将之一的金螯！ 可眼下，金螯本应在前线指挥战斗才对，为何却会出现在这里？ “我很好奇，一个月之后，这些老家伙发现，他们的所有算计，都落了空，都只能为我做嫁衣的时候，他们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金螯面无表情道：“他们未必有这个机会。” 雁宝会心一笑，道：“也对，最后这一个月，说不定修真界那边，就会拼死反扑，试着阻止我。一个月之后，他们还能有谁活下来，确实不好说。不过……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慨然赴死，不过只是在为我而死，估计会觉得很遗憾吧？” 见到金螯不打算再开口，雁宝撇了撇嘴，道：“你这性子，真是无趣，就不能顺着我说两句？” 金螯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最终，雁宝只能自言自语道：“就差这么一线啊！若不是我在龙墓当中，得到的更多，恐怕这一遭还真过不去，只能成为他们的棋子。可就是这一线之差，他们就都成了我的棋子。” 胜负，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按照几大皇族的计划，他们会倾尽自己族群的气数，支撑雁宝暂时成就仙位。只不过，仅凭他们凝聚的气数，并不足以完全支撑雁宝证道。 如此一来，当雁宝这次出关之后，就只有一个选择。 直接带领整个妖族，冲击天玄宗防线，靠着屠戮天玄宗五界之地，积累足够的血色气数。如此，两者相加之后，大概就足以支持雁宝证道了。 当然，那几大皇族，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雁宝这样轻易证道。所以，一旦雁宝真的打赢了卫易，并且以仙位之资，将天玄宗的高手全部屠戮殆尽之后。接下来，几大皇族会同时以秘法撤去原属于自己族群的气运，让雁宝瞬间从仙位层次，跌落下来。 而且，因为雁宝曾短暂跻身仙位，最后却又未曾证道。就如同之前银月妖圣的情况一样，以后两百年之内，天道都会再次封闭，不会再有证道的可能。大离那边，就算离景原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此时也必定功亏一篑，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天道。 如此，妖族便又争取到了两百年时间。而且，在这两百年开始的时候，他们面对的，将会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天玄宗。在极短时间内，妖族便能轻易攻破天玄宗的五界之地，瞬间扭转妖族和修真界的强弱之势。另外，到了这一步之后，除大离之外的几大圣地，各自为政以后，也绝不可能再挡住妖族的铁蹄。 只要这一局赢了，未来除了大离之外，便再没谁能够和几大妖族皇族，一决胜负。 这便是几大皇族的谋划了。 然而遗憾的是，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雁宝从龙墓之中得到的，比想象的更多。所以，当雁宝屠戮了天玄宗的众多高手，几大皇族准备撤去自家气数的时候，他们就会惊愕发现，自家的气数，已经被雁宝彻底融为己用，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如此，雁宝便可以顺利证道，执宰两座天下。 “其实，不光是我，如今离景原那边，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雁宝忽然再次开口道：“如今大离既然未曾拿下冰原，那么单凭大离目前所属几界之地，能够凝聚出来的气运，最多够离景原暂时跻身仙位，却不足以支撑他彻底证道。所以，离景原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他跻身仙位的那半个时辰内，扫平冰原，收拢整个冰原的气数。” “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不管是天玄宗还是我们，就算他侥幸胜出，也无法在最短时间内证道。” “所以啊……” 雁宝望向身旁的金螯，双方对视一眼之后，一切尽在不言中。 金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无他。 一旦离景原率先来袭，或者妖族几位纯阳反水，在最关键的时候围攻雁宝。金螯的存在，可以为雁宝争取足够的时间。 实际上，从几大皇族按照约定，帮雁宝凝聚气运的时候，雁宝的目光，就已经跳过了天玄宗，投向了天玄宗更北的地方。在雁宝看来，天玄宗不管当下如何强大，都已经不配再做他的对手。 “一个月之后……” “我的时代，将会真正开始。” …… 在亲眼见证了落霞祖师飞升之后，卫易开始亲眼见证，过往千年的传奇。 自落霞祖师飞升之后，修真界近两千年的时间，都不曾再诞生过任何一尊仙位。以往卫易认为，是因为人妖两族自那时开始，就已经积攒气运。但如今回头来看，卫易觉得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除了气运之外，似乎天道也开始有所压制。仿佛九五之数，便是两座天下的极致。既然修真界已经出了九位仙尊，那么后面就不可能再出第十位。同理，妖族那边出了五尊仙位之后，也不可能再出第六位，这便是两座天下的极限了。 同时，也正是从落霞祖师飞升之后，两座天下，开始逐渐为后来的这个大世做准备。在落霞祖师飞升数百年之后，天玄宗开始大力进军东海。原本东海之内，遍布了几大圣地和大离安插的势力。但天玄宗发力之后，却开始不断扩大在东海的地盘。最终花了上千年的时间，将东海逐渐纳为己有。 这些，卫易都亲眼见证到了。 上千年的岁月，在卫易面前匆匆而过。很快，卫易便看到了当年嘉裕帝登基的那一幕。 同时，在大离文武百官当中，卫易也见到了当时还显得有些书生意气，并未如后来那样瞎了只眼瘸了条腿的姚老头。 那一年的姚老头，也曾是离都无数女修，梦寐以求的道侣对象，被万千女修痴狂，不输后来的叶朝归。那一年的姚老头，还不是大离钦天院的院首，老院首也就是姚老头的师父，当时还在世。所以此时的姚老头，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 “岁月真特娘的是一把杀猪刀……” 姚老头似乎也是心有感慨，不过也并未再有更多异动。 再之后随着大离开始暗中筹划，培养那位裕王走上神力之道，几大圣地开始各有图谋。两座天下的水，开始变得越来越浑。姚老头也已经离开了咸安城，奔走两座天下，筹谋布局。 与此同时，卫易还分别见到了年轻的顾飞鱼、郑当中、好好和尚、墨貂寺等许多前辈，年轻时代的风采。卫易亲眼见到，顾飞鱼是如何在那座剑林当中，枯坐百年；墨貂寺是如何从一个普通大离宦官，一步步成为大离最强的看门老狗；郑当中是如何一步一拳，从西北打到东海；见到了当年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是如何身化万千，威压当世；还有数百年前，西漠的那场八脉辩佛，宝静和尚当年又是何等的轻狂…… 这些人，都是他的前辈。 而且，是他认识的前辈。 历史，终于来到了他的熟悉的时代。 最终，在姚老头的安排下，卫易和姚老头来到了两江潇湘东南部的一座客栈。客栈所在的地方，便是留川河汇入东海的入海口。 在这座客栈当中，卫易见到了四个年轻人。 四个年轻人，皆有所伪装。 其中一人，修为最高，已经达到了周天境后期。而且，若论岁数，也比另外三人大上许多。另外三人，一人佩刀，一人佩剑，还有一个让人看一眼便会觉得是某个大家族的纨绔子弟。佩刀和佩剑的两人，虽是化灵巅峰，但却都是那种可以反杀周天境的天才。而那个纨绔子弟，就真的只是个化灵期的普通纨绔而已。 尽管有所伪装，但卫易还是一眼便猜到了他们的跟脚。 修为最高的那个，应该是大离前朝的那位裕王。 而另外三人，则应该分别是年轻时的叶朝归、玄平剑圣，以及大离的那位乾安帝。 “这是他们几个，第一次相遇。他们几个的这次相遇，自然也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我老师的布置。” 望着眼前相谈甚欢的四人，姚老头忽然显得有些落寞。 “其实，在我布下很多后手之前，我老师其实也留下了很多后手，想要更改这个血腥的时代。比如他们这次见面，便是如此。” “若是他们几人，愿意联手的话，妖族又有何惧？这个时代，也就不会如此血腥了。” 卫易不禁皱眉。眼前的这一幕，和当初他与离景原、乐桓等人相识，有太多相似之处了。若是这四人愿意联手的话，后面的数百年，确实也不会再那么血腥。 “那为什么……” 姚老头叹了口气，道：“你想问我，那为何后来他们却并未走到一起，甚至彼此不知对方的真实身份？” “因为人心。” “我曾三次试探过这位裕王，后来终于发现，这位裕王的野心，比我想象的更大。一旦所有布置，尽皆顺利的话，他会在最短时间内，达到神位巅峰。再之后，即便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依然会执拗的选择以己为尊，以神力之道证道。” “所以，我后来布局，杀了他。” 卫易沉默无言。 世间很多事情，真的谈不上什么对错。 从大离的角度来看，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裕王顺利证道，成为以后天下的那个‘一’。大离可以轻易再演万年国祚，而且可以彻底解决妖族之祸，更可以完全解决几大圣地。以后的时代，大离将会永存。天地之间，再无杀戮。 可问题是……再之后呢？ 这位裕王，或许自信自己会扫平一切强敌，永恒不朽。 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不朽？ “因为裕王证道之后的那个世道，会和上古完全一致，所以，才会有了后来你的布局，间接导致了云莽天灾，对吗？” 第100章 唯一 “是。” 尽管卫易很多年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此刻当姚老头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卫易还是不自觉的涌现了一股杀意。 “你当然可以把我当做是你的杀父仇人，事后想怎么找我寻仇，随你，反正老头子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姚老头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却让卫易的杀心更重。 “我这辈子，说是三寸舌杀天下人也不为过。不光是那些死在云莽天灾里的人，可以算在我的头上，后来这两百年，整个修真界的血腥战事，其实也大多可以归咎于我。想找我寻仇的，实在是茫茫多。” 姚老头忽然话锋一转，又道：“但看过了这一万年的历史之后，你觉得若是没有云莽天灾，没有后来这两百年的血腥战事，结果会变得更好吗？这两百年不死人，以后会死很多很多人，甚至整个修真界说不定都会死绝。” 卫易此刻坚定摇了摇头，道：“有些账，不是这么算的。”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算？” 卫易一时语滞。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对于死在这个乱世当中的修者而言，如果他们知道，这个血腥乱世的始作俑者，是这个瘸腿老头的话，估计生吞了姚老头的心都有。可对于以后的时代来说，确实不好说。 “以裕王那个性子，证道之后，大离只会变得更加糜烂，几大圣地也不可能存在。正所谓不破不立，经过过往万年的发展，大离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已是病入膏肓。不下狠手切掉那些烂肉，怎么行？” “至于云莽天灾……”姚老头微微皱了皱眉，道：“你如今好歹也是天玄宗的掌门，在你看来，若是没有云莽天灾的话，天玄宗是否还有今日的强盛？会不会在万年之期已满的时候，在妖族的第一波冲击当中，就彻底消亡了？” 卫易再次无言。 因为他知道，姚老头说的是对的。 在这场注定不可能被史书记录下来的见面之后，四人曾有一场短暂的同游。然后，裕王带着当时还只是个纨绔王爷的信王离祯，也就是后来的那位乾安帝，北游而去。至于叶朝归和陆玄平两人，则是沿留川河一路顺流而上，同游大江南北，相互砥砺各自大道。 此时的叶朝归和玄平剑圣，还不知道的对面两人的身份。但当时的裕王，却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两人的真实身份。 “这场见面之后，再过些年，便是云莽天灾了。趁着云莽天灾还没到来，我们不妨去天玄山看看。你也不妨看看当时的天玄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而后再来评判我的所作所为。” 随着姚老头的指引，卫易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天玄山。相比后来的天玄山，此时的天玄山依然高大，但却多了某种东西。卫易知道，那是属于极道仙兵的力量。那时的天玄山，还有万劫塔这件极道仙兵镇压，是绝对不可能被攻破的圣地。 但随着那场咸安城仙战之后，天底下已经没有绝对不可能被攻破的地方了。 在这座天玄山上，卫易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除了当年还在世的老掌门素满山之外，卫易还见到了当时尚在化灵期的荣胖子和韩宝芝，还有素。天玄宗后来的许多当家强者，比如九烈、盘山这两位老祖，以及再后来的武火、囚蒙等老祖，都不经常在天玄山上出现。 卫易知道，这是因为当时他们都被派到了东海那边，负责镇守东海的缘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云莽天灾之后，他们才能最后活下来。 在这里，卫易见到了当时还不曾跻身纯阳的九烈真君。老人当时身上衣服便破破烂烂，如同一个老乞丐。但目光当中，却有某种卫易认识他之后，不曾有过的东西。 在这里，卫易见到了年轻时代的素和韩宝芝。卫易总算明白，为何后来两人会争斗了一辈子。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两人就是天玄宗那一代最优秀的两名女弟子，争斗自然在所难免。 在这里，卫易见到了少年时代的荣胖子。荣胖子当时还没那么胖，甚至远远称不上是丰腴。只不过，少年时代的荣胖子，就已经是名动整个天玄山的‘大人物’了。比如炼制出某种吃完会拉肚子的丹药，扔到了天玄山内的那座天水潭里，结果搞得天水潭内臭气熏天。再比如为了能多吃两口饭，自己闭关半个月，琢磨出一种可以迅速消化食物的神通…… 卫易忽然有点心疼老掌门素满山。 当年老掌门收了这么三个妖孽？不易啊？！ 但同时，在这座天玄山上，卫易还见到了更多前辈们不愿与他提起的东西。 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同门相残…… 那是一段卫易不曾了解的阴暗面。 “看到了吧？和其他几大圣地，甚至是大离相比，天玄宗其实没什么不同的，人心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天玄宗，就算没有云莽天灾，你当真觉得，能够扛过整个蛮荒的冲击？” 姚老头说道：“虽然你们那位天玄祖师，是连我都觉得佩服的人物。可他的这些徒子徒孙，又能有多少先辈的遗德？不光是你们天玄宗，其他几大圣地，还有大离，建立之初的那群人，哪一个不是风姿绝代？可他们一样无法改变后世徒子徒孙的德行。” “寻常百姓，所谓‘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未尝不是这个道理。时间长了，人都是会变得。” 卫易此刻不禁有些迷茫。 姚老头说的道理，他当然知道。但他思来想去之后，却发现自己好像完全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并非就无解，无非是八个字而已。”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卫易忽然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这世间的诸多圣地，到了一定岁月之后，就该如流水一般逝去吗？” 姚老头点了点头，道：“不光是几大圣地，其实就连大离，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世间其实从无真正的永恒，唯有不断更新替代，清理积弊，才能保持相对的纯粹。就比如最近这两百年的大战，两百年当中，不管是大离还是几大圣地，都割去了太多的积弊，看似已是浴火重生。但你仔细想想，这场大劫之后，再过几千年，那时候的几大圣地，乃至大离，会不会又像昔日那样，成了人人痛恨的存在？” 会吗？ 这个问题，卫易甚至都无需问姚老头，也无需问任何人。扪心自问，卫易知道，一定会如此。 人心，从来都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东西。 卫易突然想起当年的那位云桥真君，作为天玄宗下属宗门的掌舵人，卫易现在回头去看，已经看不到什么对错，只是会看到人心之复杂。那位云桥真君，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嫉恶如仇。但后来被天玄宗主脉的高手排挤，终是渐渐心生他念。在天玄宗败退东海之际，这位返虚老祖能够依然不背叛天玄宗，卫易现在便觉得，已是颇为难得。 至于他的徒子徒孙所做的那些恶……正如姚老头所说，人心，从来都是深不见底。 可就是那样的云桥真君，半年之前，依然会在前线拼死一战。最后甚至不惜以最后一口气招来天劫，和一位返虚中期的老妖王同归于尽。 “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讲利益。这话说的当然有失偏颇，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不算错。” 姚老头这时继续说道：“为何大人就不能单以对错看待世界？因为这天底下，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用对错二字来划分了。不同的角度，看出来的对错结果，最后多半也不尽相同。” 此后，姚老头和卫易又沉默许久，静看天玄山上的人来人往。再之后，姚老头轻轻起身。 “算算时间，那位裕王该死了，去看看？” 卫易点了点头后，随即在姚老头的带领下，一步迈出千万里，来到了留川河畔。 一场大战，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作为这场大战的幕后推手，姚老头其实只是将裕王修行神力的消息，告诉了几大圣地。同时又将自己推算出来的位置，泄露给几大圣地。然后，几大圣地便几乎心照不宣的派出各自高手，对这位裕王进行截杀。 这一战，几大圣地，几乎都派出了返虚级的高手。 有关这一战，卫易曾在天玄宗的一份密档上，看到过一些详细记载。但此刻他真正身临其境，观察这一战的时候，却发现这一战的水远比那份密档上记载的更深。 表面上，几大圣地都只是各自派出了返虚初期的战力，围杀这位裕王殿下。 但实际上，在极远之外，其实几大圣地的掌门，都在时刻注视着这边。他们所求的，也不是当场干掉这个裕王。只要废掉裕王的修为，让裕王无法再踏足神力之路就好。 这一战，打得荡气回肠。 八大圣地，除了当时尚且不能走出冰原的冰雪神殿，已及西漠的珈蓝寺之外。其他六大圣地，都派出了返虚高手，各自隐匿身份。六位返虚，围杀一个当时尚且只是周天境巅峰的裕王，竟然都拿不下。而且，随着战斗时间越来越长，裕王甚至还有要直接脱困的迹象。 “若是我未曾跻身神位，以九阶巅峰修为迎战，没办法比他做的更好。” 卫易此刻只觉得有些落寞。眼前的裕王，称之为万年以来最强的周天境，名至实归。可最终，他还是陨落在这一战当中。 除了生死大战当中的裕王之外，卫易还看到了他的几名贴身护卫，同样在进行生死搏杀。其中有一对男女，联手之下，更曾短暂牵制住御灵宗的那位返虚。可最后，这对男女，仍是被这位御灵宗返虚全力一击，打得灰飞烟灭。 在那位御灵宗出手之前，卫易曾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跨过时光长河出手，改写历史。 这对男女，是离景原的爹娘。 如果他们不曾陨落于这一战当中，后面的很多事情，会截然不同。 可惜最终，卫易还是没有出手。既是不能，也是不敢。 被六位返虚围攻的裕王，手段尽出，竟是有了脱困的迹象。但就在他即将冲出包围，逃出生天之际，无穷遥远处，有人一指点出，以无上神通干扰了裕王的神魂，让他僵硬了一刹那。 是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 就是这一刹那的机会，六位返虚同时出手，将裕王的神体打得灰飞烟灭，并且在他的神魂上留下了严重的道伤。 这一击之后，六位返虚强者，心有灵犀的暂时停手，放裕王最后一点残魂遁去。 不是不能杀，而是不想杀。 再之后的事情，卫易没兴趣去看了。因为他知道，就算裕王离开了这座战场，同样也无法最后生还。没逃出多远，就被远处隐匿的姚老头发现，一击毙命。 随着裕王死在了这场大战当中，云莽天灾，也就近在眼前了。 卫易忽然开口道：“我应该快出生了吧？” 姚老头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抬手之后，带着卫易再次远渡千万里。最终，两人来到了一座小院。 小院不大，而且卫易也是第一次见到。但看得出来，小院应该有些年头，应该是祖上遗留。而且，卫易瞬间就发现，这应该是个小家族。甚至在不远处，还有一名化灵期修士，生活于此。 小院中，有个已经显怀的女子，正坐在院内的椅子上，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 在看到这个女子的瞬间，卫易便泪流不止。 临近黄昏，小院的门扉终于有了动静。有个在外劳作一天的男人，终于回到了家。男人在家族内的炼器坊做事，虽然还只是普通的炼器学徒，无法独立炼制法宝。但从炼器坊拿到的工钱，还是足以让这个小家，过得有滋有味。 男人女人相视一笑。 “我今天做了个梦。” 女人忽然开口笑道：“我梦见，我们的孩子，以后是个能飞天遁地的大英雄。所有人都说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强者，独一无二的厉害人物。” 男人憨笑着走了过来，道：“我们的孩子，将来会不会是顶厉害的强者，其实都好。反正都是我们的孩子，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说到这里，男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独一无二，唯一……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既然是天底下唯一的一个，我们的孩子，叫卫易好不好？” “好呢！” 第101章 烧饼 一座小院，几座小屋。一对恩爱夫妇，和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是卫易不曾有过的温情记忆。 亦是他最为渴求的东西。 那个卫易没有半点印象的男人，卫易以往只是小时候曾在娘亲口中听说，仿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男人其实性子有些窝囊，在家族的炼器坊做事，常被炼器坊的大师傅克扣工钱。偶尔还会有些族人，看男人老实可欺，便多少会在炼器坊占些便宜。比如去让男人做更累的工作，或者去完成那些注定会被大师傅责骂的活计。但总得来说，也还算过得去，甚至还称得上是朋友。 对此，男人似乎从不感到恼怒，也不觉得人家是在欺负自己。只是唯有一次，这个向来老实巴交的男人，见到有个附近出名的无赖，欺负自家媳妇。于是这个在常人眼里，仿佛不会生气的男人，难得暴怒了一次，即便打不过那无赖，还是冲上去玩命，硬是打折了此人一条腿。后来还经常在那个无赖家门口转悠，颇有些不弄死他不罢休的意思。后来还是那位化灵期族长出面，进行说和，无赖也当面赔礼道歉之后，男人这才罢休。 有些男人，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但不好说话的时候，是真的不好说话。 这个男人，虽然修为不高，也没什么天分。但在男人和那个无赖玩命的时候，卫易却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有这样的一个爹，真的很好很好啊！ 卫易曾不止一次，想要直接出手，将未来云莽天灾的消息，告诉男人，甚至是直接出手将两人带离云莽，带到东海那边去。但当卫易刚刚想要出手的时候，时光长河的反噬之力，便硬生生挡住了他。 若是他真这样做了，以后自然不会再有那些际遇，更不会有今日的修为战力。 这就是个死结。 即便证道仙位，卫易依然不可能改变过去。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卫易没有去看几大圣地如何勾心斗角，人妖两族又是如何推演谋划，酿成了最后那场云莽天灾。这些事情，如果能够当面见证，自然是很好的。可卫易现在只想守在这个小院里，静静的陪着爹娘，走完最后的那段岁月。 明明隔着一条时光长河，卫易却仿佛感受到了那种从未有过的温情。那一家三口，可以团聚在一起，每逢雪夜围坐于火炉旁，谈笑无忌的美好。 卫易很珍惜。 转眼，小院里春去秋来，卫易也终于降生。在卫易降生的时候，音圭当中，已经渐渐提到了南方战事的惨烈，并且提到妖族已经踏过丽水，进入云莽。 最初的时候，男人还曾信誓旦旦的笑着说，用不了多久，天玄宗便一定会击退妖族，无需担心。但很快，随着市面上消息越来越多，而且开始有云莽南部的修者，逃难到北方，并且开始向更北逃窜的时候，男人坐不住了。 没过多久，这个小家族便开始举族北迁，走的颇为匆忙。男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家族即将撤退的时候了。所以，男人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只来得及带上妻儿，便加入了南逃的大军当中。 刚开始的时候，夫妻二人尚且还能跟着家族的大部队。可后来，随着身后的妖兽逐渐赶上，兵荒马乱当中，夫妻二人也彻底和家族走散了。 所有的这一切，卫易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那些追逐夫妻二人的妖族，卫易如今吹口气就能让它们灰飞烟灭。可在两百多年以前，卫易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对年轻夫妇，被妖族逐渐赶上。 最后，卫易亲眼看着兽潮来临的时候，男人自告奋勇，加入了临时组织起来的抵抗队伍，给自己的妻儿，争取了一个登上驼车，继续南逃的机会。 那是一场注定后世无人得知的战斗。在汹涌的兽潮面前，这支抵抗队伍，很快就被淹没。 只是在战死之前，男人遥遥望向北方，眼神当中，尽是忧虑。 男人临死之前，仍是挂念自己的妻儿。 卫易嚎啕大哭。 此刻的他，已经称得上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但对于两百多年前的这场战斗，卫易仍是只能亲眼目睹，亲眼看着男人战死。 “逝者不可追，来者尤可待！” “欲有铸剑为犁之心，须有平复刀剑之力。” 姚老头轻轻拍了拍卫易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卫易。但最终，卫易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滚’字。 然后，卫易缓缓俯下身。在男人战死的这片土地上，想要捧起一抔浸染了男人热血的故土。可最终，卫易的手却只能轻轻穿过，什么都碰不到。 “爹。” “我娘那个梦，真的没错。” “现在的我，真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了。” 当卫易再次起身之时，他的身上，仿佛多了某种难言的东西。 “这场万年游历，何时才是终点？” 在卫易开口询问之后，姚老头回答道：“弘武七十一年，那一年，有你最后想要的所有答案。” 卫易微微一怔。他当然记得，弘武七十一年，正是他跻身神位的那一年，同时也是叶朝归率军大破东海妖盟，取得名欢岛大捷的那一年。 不过，卫易没有再问更多，只是沉声道：“我们去天玄山吧！” …… 当卫易再次来到天玄山外的时候，这座自三千年前天玄祖师证道之后，便从未被外敌接近过的修行圣地，已是被妖族层层围困的景象了。 尽管卫易知道，天玄山的陷落，已是不可逆转的事实，而且将来还注定会被天玄宗夺回来。但即便如此。卫易还是感到难过。 讽刺的是，当年在天玄宗极盛之时，那些曾为了各自利益，纷纷明争暗斗的天玄宗强者们，如今却再次并肩作战，甚至为了天玄宗的存亡，而心甘情愿的战死。 时穷节乃现。 人心的复杂，实在是难以言喻。 随着妖族主力，将天玄山周围彻底围困起来。天玄山和外界的联系，已经被彻底切断。这在天玄宗的历史上，此后一直被大家视作是最大的耻辱。凭心而论，这场让天玄宗永远无法忘记的云莽天灾，比起如今天玄宗前线面对的压力，最多也就能到一成而已。但当年的天玄宗，却连整个妖族的一成战力，都扛不下来。 毕竟，当时的天玄宗，只有一界之地。东海当时还未曾被真正开辟出来，只能算是半个修炼界。而且，当年因为种种原因，从一开始，天玄宗也没想过全力死战，而是事先将很多有生力量，撤到了东海那边。 仅凭一界之力，又没有拼尽全力抵抗，甚至还要被大离牵制。如此一来，自然是扛不住妖族进攻的。 就算是一成力量，一样不行。 在亲眼目睹的妖族围困天玄山三月之后，卫易终于见到了那场最后的战斗。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率领最后坚守在天玄山上的高手，和妖族展开决战。最终，这位当年可以轻易跻身天下前三的天玄宗前掌门，被妖族围殴陨落。但同时，素满山也是以自己的性命，开启了天玄山的禁断大战，保证了妖族直到数十年之后，依然没能打开天玄山的禁断大战，没能真正攻破天玄山。 在这场大战之后，天玄宗也是瞬间跌落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谷。连圣地之位，都暂时丢掉了。 “接下来，是去东海，看看天玄宗如何重新崛起？还是去看看妖族那边的许多谋划？亦或是回苍灵城，重新看看你当年的那些经历？” 在看过了这场大战之后，姚老头主动询问卫易。然而最终，卫易却摇了摇头。 “我想去大离那边，看看他的少年时代。” “我想知道，这些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或许，我就能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姚老头微微一怔，但很快笑着点头。姚老头知道，卫易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正是离景原。 “算算时间，如今的离景原，应该已经得知父母陨落的消息，正在闻道院的战将学院内求学，并且忍受着其他大离宗室的白眼。” 在姚老头的带领下，下一刻，两人一步迈出，直接出现在咸安城内。两人随后来到了大离的那座闻道院，在姚老头的帮助下，卫易很快就找到了当时的离景原。 这一年，离景原还在闻道院求学。 但在见到离景原的时候，卫易却已经从他的目光当中，见到了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偏执。 在闻道院求学的离景原，面对同为大离宗室子弟的年轻人的欺辱，从来不放在心上。离景原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快速提升修为，更快完成闻道院的学业。 此时的离景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完成闻道院的学业，早日离开咸安城，争取外调的越远越好。 “接下来这些年，我就一直看着他就好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在卫易这样说完之后，姚老头却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拍了下脑袋，道：“这没问题，不过，再过十年之后，我们得去一趟苍灵府。那是你和我第一次见面，也是我选了你的原因所在。” 卫易没有多问什么。在这条时光长河当中，十年时间不过转瞬即逝。就算有些问题，待会儿自己看就是了。 然后，卫易就这样一直跟在离景原身边，静静看着他此后十年的人生经历。 这十年当中，卫易见到了离景原是何等的刻苦修行，又是如何忍受那些大离宗室子弟的欺凌。没有依靠，没有陪伴，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向前。 背负着罪人之子的名号，忍受着周围所有人的白眼，这样的日子，离景原过了整整十年！ “我忽然觉得，离景原的人生，或许比我更坎坷……” 卫易自嘲一笑。凭心而论，离景原的少年时代，或许比他过的更加艰难，而且更没有希望。 很快，十年时间，匆匆而过。姚老头再次一挥手，两人已是出现在苍灵城内。 眼前的苍灵城，是一个十分熟悉的苍灵城。 这是卫易记忆中的模样。 不远处，有个尚未开始真正修行的少年，穿着一身满是尘土的衣衫，跌跌撞撞回到了永子巷的那座小院。卫易瞬间便想起，那一天，自己应该是和学堂的同学打了一架。虽然以一敌众，被狠狠揍了一顿。但最后，卫易还是逮住其中一个，玩了命的只揍这一个，最后让那个比他强壮很多的孩子，脸上开了花。 当然，相比之下，卫易肯定是被揍的更惨。 当卫易回到永子巷后，在巷子口的墙根那边，有个挑着担子的男人，恰好路过，正靠着墙根休息。男人似乎是个卖烧饼的小贩，见到灰头土脸的卫易跑过来之后，男人会心一笑，从担子里掏出几个烧饼来，冲当时满身尘土的卫易挥了挥手。 “今天就剩这几个烧饼了，懒得卖了，送你了。” 年少的卫易，有些错愕。卫易记得，这个汉子确实经常来小巷这边买烧饼，但双方并无交集。以当时卫易娘亲恨不得一个灵钱掰成两半花的性子，确实也舍不得去买这东西。有这灵钱，宁愿还是自己做更省钱。 在男人递给少年卫易几个烧饼后，卫易抿了抿嘴唇。对于那时的卫易来说，这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了。只是最终，卫易看了两眼之后，下意识的摸了下空空如也的衣兜，最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跑回了家。 然后，这个卖烧饼的男人，会心一笑，瞬间自原地消失。 在卫易的记忆里，此后确实也没有再见过这个男人。 卫易错愕看向姚老头。 “这就是你给我的考验？” 姚老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笑道：“觉得很可笑？但确实就是这样。如果当时你接过了我给你的烧饼，我或许会送你一场所谓的富贵，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却不会让你有后来的那些际遇。但既然你拒绝了我的烧饼，所以我送了你一个真正的未来。” “你可能会觉得，这说明不了什么。但若干年之后，今日的你回头再看，会不会觉得，一个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而且能够拒绝那些诱惑的人，会不会才是我真正需要的人呢？” “无法拒绝一个烧饼的诱惑，可能会拒绝最后两座天下的诱惑吗？” 第102章 横跨万年的相会 站在永子巷里，看着记忆里熟悉的那些邻家面孔，卫易有些怅然。 卫易知道，姚老头的意思。 如今的他，确实堪称手握两座天下，决定人间未来走向。只要他愿意一声令下，从云莽、两江西线，给妖族让开一条道路。天玄宗便无需再有任何伤亡，而且，可以坐山观虎斗，坐看大离和妖族玩命。 更重要的是，当卫易踏出这条时光长河的时候，他将真正临仙。不光是两座天下的命运，尽在他的手中。就连以后很多个时代的命运，都被他握在了手里。 很多年以前，一个烧饼和尊严之间，卫易可以轻易做出选择。但今日，他背负了太多太多东西，不管怎么选择，都无比艰难。 “是留在这里，看看你过去的那些经历？还是去咸安城那边，继续跟着离景原？” 当姚老头再次询问之后，卫易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道：“去离景原那边。” 下一刻，卫易便再次出现在了咸安城。 此后的多年里，卫易亲眼看着离景原是如何从闻道院毕业，只身远赴两江。很难想象，当年云道尚未修成的时候，一个化灵期的年轻人，带着一个还未达化灵期的妹妹，横跨四界抵达人妖两族的最前线，该是一种怎样的艰难？而后，离景原又凭着自己的智慧，于重重困境中开辟一条道路，在前线带出了一支铁打的战部。 再之后，又过了几年，离景原结识了卫易，开始很多很多故事。 卫易以往以为，出身大离皇室的离景原，人生要比自己容易太多太多。但如今从离景原的视角来看，卫易只觉得，离景原其实比他过的还难。抛开做苦力的那几年不谈，卫易崛起的过程当中，一直有素陪在身边，后来又有叶朝归这个师父在身边。可离景原呢？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在奋斗。 卫易和离景原相识之后的故事，卫易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只是如今从离景原的视角来看，却别有一番感触。以离景原当时的身份地位，其实根本不需要在乎卫易。可他还是愿意用心与卫易结交，留下了一份厚重的香火情。其实不光是卫易，离景原身边的其他人，他也都在用心去相处。 正是因为这样，后来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离景原，出生入死。 再后来留川河畔的那场分别，如今从离景原的视角去看，卫易更觉得截然不同。凭心而论，如果是现在的卫易，拿到当年去，肯定能发现更多的事情，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就算暗杀那个费家公子，也无需搞得那么大动静。可惜对于当初的卫易和素来说，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卫易那时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修，素其实也并未经历过太多世事，以她天玄宗掌门之女的身份，确实无需懂太多。 留川河的那场分别之后，卫易看着离景原，被远调潇湘，得到了那位毅王爷的关注。而那位毅王爷之所以愿意关注离景原，其实也不过是姚老头和当年的乾安帝，说了句‘离景原会成为未来大离仙器传承者’的预言而已。姚老头的这句话，大概就是离景原的全部依仗。而后的很多年里，离景原靠着这一句话，一步步崛起于潇湘，成为潇湘修炼界最有前途的年轻战将。此后又被调到雷州，升任雷州将军。一步步艰难走来，离景原克服了太多的困难，终成一代名将。 在卫易看来，离景原的故事，远比他传奇的多。 一路走来，卫易自忖大多是师友扶持，才能走到今天。可离景原这一路走来，却大多都是敌人。 与大离官场斗、与前线妖族斗、与世家大族斗、与御灵宗斗、与大离皇帝斗……斗了两百年之后，等到离景原身前已无敌人，自然便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抛去所有立场不谈，如果天底下真的只有一人，能成为所谓的天下共主，离景原真的比我更合适。” 姚老头只是微微一笑，道：“离景原当然有很多比你更强的地方，可你身上，自然也有胜过离景原的地方。” “比如？” 卫易冷笑一声后，姚老头依然十分不在意，继续道：“比如若是当下，离景原手握两座天下的未来，他恐怕会做出和当年裕王同样的选择。但你不一样，你一路走来，见到的东西与离景原截然不同。有时候，知道自己不如别人，也是一种好事。” 姚老头没有给卫易再说什么的机会，继续道：“时间差不多了，东海那边，你该准备渡劫了。” 卫易微微皱眉之后，重重点头。姚老头曾说，他想要的最重要的答案，就在此时，这亦是这场万年旅程的最后一部分。 卫易此刻也很好奇，姚老头指的，到底是什么。 东海之上。 灭世雷霆，已然降下，当年卫易跻身返虚神位的那场大劫，已然开始。 “当年我是渡劫之人，如今旁观，倒是觉得当年确实异常凶险啊？” 在卫易的这场天劫当中，幽明圣象一族，以三位纯阳十二位返虚的阵容，前来袭杀。以当年天玄宗的力量，想要防住这股力量，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 看着眼前汹涌的雷劫，卫易忽然想到了什么，意识到姚老头所说的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就在卫易和姚老头旁观之际，当年卫易的天劫，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过往十四尊仙位的大道烙印，浮现而出。与此同时，幽明圣象一族，亦是突然出现，前来袭杀卫易。 随着幽明圣象一族，打出了那道乌光，袭向那些大道烙印的时候，此刻卫易终于明白，那道乌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当年幽明仙尊，证道之后留下来的类似大道本源一样的东西。 妖族五尊仙位，都没有开辟自己的大道，所以也无法凝聚出真正的大道本源。但他们各自证道之后，其实同样可以凝聚大道，留下一些类似大道本源的东西。 这一刻，卫易终于知道，当年幽明圣象一族的真正用意。 他们不光想杀卫易，更想直接以此抢夺整个东海！ 一旦那道乌光，顺利融入东海大道的话，那么未来的东海，将极为适合幽明圣象一族修行，等于是幽明圣象一族特有的修炼界。如此一来，天玄这不光守不住东海，反倒会给幽明圣象一族做了嫁衣。而且，占据东海修炼界以后，幽明圣象一族的情况，将会截然不同，不但可以轻易灭掉天玄宗，有了自己的一块根基之地。接下来灭东海妖盟，和修真界这边南方的几大圣地，也是易如反掌！ 只要这次成功了，幽明圣象一族，注定会直接成长为不输大离的极强势力，一跃超过其他几大妖族皇族。 但最终，他们的算计，却因为一丝意外，而变得截然不同。 随着那道乌光，打入过往仙位的大道烙印内。所有大道烙印，都有了将要复苏的迹象。但就在此时，大离皇祖的那尊大道烙印，却陡然气息暴涨，不但压制了其他所有的大道烙印，而且还仿佛彻底活过来了一样！ 与此同时，身在时光长河当中的卫易，体内瞬间有一道流光飞出，仿佛是和大离皇祖的那尊烙印，彻底呼应在了一起！ 然后，有个男人从万丈光芒当中，走了出来。 卫易第一次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男人其实是个很普通的容貌，并未穿着历代大离皇帝穿着的皇袍，而且一身鸦青色衣衫宛若邻家大叔一般。 “拜见陛下！” 在男人现身的同时，姚老头竟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竟是带了几分崇敬之意。男人只是轻轻笑了笑，示意姚老头不必多礼，道：“先生做了如此多的事情，辛苦了。” “不敢。”姚老头此时竟是有了几分狂热之意，道：“能成为陛下的一枚棋子，是我们这一脉无上的荣光。” 男人此时却摇了摇头，道：“我从未将你们视作棋子。若真是世事如棋，我们都是执棋之人。” 说到这里，男人笑着望向卫易，道：“当然，你也一样。” 姚老头此时再次向男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陛下慢聊，我去了。” 在男人点头之后，姚老头身形慢慢自时光长河中消失不见。 卫易知道，直到这时，姚老头其实才算是真的死了。 “我既然已经飞升天外，所以也无法违背此方天地的规则，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你。”男人重新看向卫易，道：“你跻身神位的时候，我便说了，等你证道之时，所有的一切你自然知晓。现在，我来了。” 卫易不禁神情肃穆，然后同样向男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见过陛下。” 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亲手掀翻了上古众神的王座，开辟了过往万年历史的存在啊！ 大离皇祖。 在卫易施礼之后，男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虽然算是你的前辈，但你迟早也会走到和我一样的位置，所以我们互称道友即可。我只是一个比你早生了一万多年的人而已，不必拘礼。你不必叫我什么陛下，叫我名字就好。” “我叫娄语临。” “我已亲身至此，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当然，别问我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该怎么做，那是你们这一代人的选择。万年之前，我其实有能力替你们做出选择。但我知道，不管我怎么选，都不如由你们这些后世之人，自己来为自己的未来做选择，更有道理。” 卫易再次点了点头。此刻面对这位开辟了整个修真界历史的男人，卫易真的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真正的古史。卫易知道，自己所有的问题，都一定能从男人这里得到答案。 不过，此刻的卫易，却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大概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问。既然这样，那就先由我来说。” 男人此刻竟是直接盘膝而坐，坐在苍茫的东海之上，然后示意卫易也坐下。两人对面而坐之后，男人略微思忖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我的故事，很长。如果要是写本小说的话，估计写个三四百万字，不成问题。” “所有的这一切，都开始于上古。准确的来说，是从上古时代，那个封神计划开始。” “就从那个早上开始说吧……” …… 妖族的兵锋，终于还是抵达了丽水之畔，开始直接对历史防线，发起了猛攻。 满山遍野，皆是妖族。 十二座前哨巨城，如今只剩下了朝歌城一座，还依然勉强坚守，吸引了大量的妖族，总算是是为身后防线，分摊了很大压力。至于天玄宗和几大圣地前来支援的返虚强者们，更是已经竭尽全力，拼死大战，尽可能的拖住更多的妖族高手。 兵对兵，王对王。返虚对返虚，战部对战部。 十一座前哨巨城，以及两族战场上密密麻麻的戍堡防线，虽然都已经被妖族碾碎，但陷落的同时，也给妖族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战损。如果说，双方开战之前，妖族有十成战力的话，经过连续的大战之后，如今的妖族，最多还能剩下五成战力。 至少五成兽潮和妖族战部，都已经被连番的大战，消耗的干干净净。 至于剩下的这一半战力，就只能由丽水防线去硬抗了。 扛得住，天玄宗就将大获全胜。扛不住，所有的牺牲，都没了任何价值。 在人妖两族战场的最前线，那座朝歌城内，卫易依然坚守在此。 作为天玄宗的掌门，卫易将一直守在这里，死战不退。 至于那条丽水防线，卫易相信，以几位名将联手之力，只要朝歌城还存在，他们就绝不可能让妖族踏过丽水半步。 “刚刚收到消息，曹慈出关了，已跻身纯阳。曹慈出关之后，目前已经抵达丽水，协助虎帅进行防守。”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易只是会心一笑。 距离恒秀和尚给他展现的那副画面，越来越近了啊？那副画面，卫易也曾以瞳字诀见到过。 想到时光长河那一头，自己此刻所经历的一切，卫易笑容更盛。 “这次，我真的要来一次天下无敌了。” 第103章 龙啸 星海战场上，天玄宗和吞海鲸一族，都已经拼到了极限。双方交战区域的海水，已经变得一片通红，分不清到底是妖族之血，还是修者之血。 在后世史书上，人们往往会十分注意云莽前线的大战，将其视作人妖两族真正输赢的关键。但星海前线，则相对容易被人忽视。仿佛在这场春秋历史上最惨烈的血战当中，星海那边的战事，似乎并不激烈。 但实际上，星海这边的血腥，比之云莽前线，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在云莽前线的大决战开始之前，星海这边的决战，就已经提前开始。当年在星海成界之后，天玄宗就已经将那条千岛防线，逐步搬到了星海前线。经过百年的加固之后，成了天玄宗的重要依仗。但是，即便天玄宗再怎么强大，面对吞海鲸一族的全力进攻，此时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星海前线战场，与其说是天玄宗和吞海鲸一族战斗，不如说是星海一界在进行战斗。因为天玄宗的其他四界，此时都只能全力支持云莽战场，根本无暇顾及星海前线，或者说无力支援星海前线。 在战事开始之前，王垂志就已经开始全权负责这座战场上的一切事务。星海修炼界的所有资源，都由他自行调取。但如今，王垂志面对那无边无际的兽潮，也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星海，只怕是守不住。 千岛防线，早已被拉扯的支离破碎。尽管王垂志已经竭尽全力，在正面战场上压制了吞海鲸一族。但在底层战力上，天玄宗差的太远了。 海里，本就是海族的地盘。只要拔掉千岛防线的一些重要岛屿，妖族完全可以悄悄绕过一些重要防守点，不断对星海内部进行渗透。妖族甚至不需要将高端战力，派遣到星海界内。只需要让低阶海兽，进入星海腹地，对星海内部的普通修者进行袭扰，整个星海便再无安全的地方。 不是王垂志无能，只能说双方的整体实力，差的太远了。 “大人，急报。” 就在王垂志盯着身前的海图，思索接下来如何对敌的时候，一位军机郎忽然走了进来，交给了王垂志一枚红色玉简。 橙色玉简军报？ 王垂志猛地心头一阵抽搐。按照天玄宗内部的军报制度，所有军报玉简，均以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标注，红色最高，紫色最低。最高等级的红色军报，唯有纯阳陨落这个级别的军报，才有资格使用。便是如今前线已经打得天翻地覆，王垂志身为星海前线统帅，也没见过几次这个级别的军报。 橙色，仅次于红色。 意味着有返虚级别的强者陨落，或者十万人以上的精锐兵团，被打得全军覆没。 在当下这个重要时刻，橙色军报，大多意味着坏消息。 不过，王垂志接过这份军报之后，却发现玉简当中，只有寥寥十二个字而已。 “田意真人，战死于芦花岛海域。” 虽然只有十二个字，王垂志却看了许久。此时的王垂志，多年打磨出来的战阵素养，让他不会有任何表情。但这十二个字，还是让他呆滞了好一会儿。 “大人，这位田意真人，到底是谁啊？没有真实身份，我们不好归档啊？” 在这名军机郎离开帅帐后，王垂志的副将，忽然开口询问。在整个星海，身为王垂志的副手之一，在整个星海前线，这位副将无疑是除王垂志之外，最具指挥权的一个人。在天玄宗内部，此人更是资格极老，声望极高。 但就是这位星海前线的副帅，依然不知道半点有关这位‘田意’真人的事情。而且，这位副帅忽然想起，他似乎从未见过任何有关这位‘田意’真人的资料，帅部这边也没有此人的档案。但同时，这位副帅曾见过几次有关此人的档案，权限皆是极高，完全不输返虚级的宗门长老。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田意真人，之前曾有过数次大战返虚妖王的战绩，显然已经是封号真人中极强的存在。但此人却没有任何封号，就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所以，这位副帅知道，这恐怕恰恰是此人极为重要的证据。重要到连他这位星海前线的副帅，都没资格知道此人真实身份的地步。 然而最终，在这位副将询问过之后，王垂志却只是沉声道：“他就叫田意，就以田意真人这个名字归档即可。” “芦花岛那边的其他情况呢？把这段防线的其他情报，马上汇总给我。少了一位封号真人，我们需要快速对这边进行增援。” “妖族西线的主力，现在到哪儿了？” “……” 从始至终，王垂志没有任何要提及此人身份的意思。 既是不想提，也是不愿提，更是不能提。 田字拆开，便是一个叶字。 在那份橙色军报玉简当中，并未记载更多的东西。 芦花岛上，叶成和卫央两人，被一位返虚中期的妖王盯上。最终，叶成把活命的机会给了卫央，替卫央争取了那么一瞬间逃命的机会。 侥幸活下来的卫央，亦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被打得修为崩碎。虽然活了下来，但以后注定无望返虚。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妖族大举攻入星海腹地，似乎已是近在眼前。 …… 有个老人，最近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几乎走遍了整个妖族，足迹遍及妖族各大族群的祖地。只是，每多走过一座祖地，老人的鬓角就注定要多上一丝白发。 不过，这位老人的出现，却并未引起任何妖族的注意。偌大的妖族，竟是没有任何强者，能够发现他的到来。 等到老人来到那座妖皇宫所在的地域时，老人已是如同风中的蜡烛，随时可能耗尽最后一丝寿元，陨落在此。不过，在望到那座妖皇宫的时候，老人只是会心一笑。 在寻常强者眼里，只会看到这座妖皇宫的雄伟壮丽。但在这个即将寿元耗尽，彻底陨落于此的老人眼中，在这座妖皇宫上方，却只有一条无形的巨龙，凝聚而生。 这条巨龙，似乎只差一双眼睛，还没有凝聚而成。老人丝毫不怀疑，一旦这双眼睛凝聚出来的话，这条气运之龙便会彻底冲天而起，化为天地之间的至尊存在。 画龙，点睛。 “可惜啊！你这条龙，遇到我，真的是不太走运，成龙之日，便是陨落之时，可惜了。” 老人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有些惋惜，但很快又笑道：“若是你不死，我修真界又岂会有将来？所以……你死得好啊！” 如果有人将过去一年里，老人走过的路线，全都连起来看的话。就不难发现，这些路线交织在一起后，宛若形成了一张大网，将整个妖族都一网打尽。 老人名叫孙康。 曾是大离的钦天院院首。 但自他离开咸安城之后，已经不再是了。 比起离开咸安城时的模样，如今孙康虽然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景象，却似乎有些狂热。然后，孙康虚空一握，冥冥之中便从妖族各地，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汇聚而来。最终，孙康手中多了一支笔，一支看似存在但其实又不存在的笔。 “以后的人，都只知道我孙康是大离钦天院的院首，最后不知所踪。可我这一生真正做过的我所在意的一些事情，却反倒没人知道，可惜啊……” 孙康很快又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可惜的？大多数的苦和累，都是我孙康的前辈们经历的。我不过是个最后的点睛之人，就该这样默默无名啊！” 如今的两座天下，几乎所有知晓隐秘之人，都以为范梧是姚老头的关门弟子，得到了姚老头的真传。只有孙康自己知道，其实他才是那个真正得到姚老头认可的传承之人。 只是，这一脉到了他这一代，恐怕就要彻底断绝了。 因为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我师父亲手翻开了这本名叫春秋的书，那么，由我这个弟子，来为这本书收尾，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最终，孙康抬手向天，举起那支笔，虚空勾勒，为此刻妖皇宫上空这条无形的气运之龙，点上了最后一笔。 在这一笔完成之前，孙康已是形神俱灭，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可当这一笔落下的时候，这一瞬间，两座天下似乎都失去了声音。 同时，仿佛有一尊无比恐怖又无比尊贵的存在，自沉睡当中醒来，向天发出了一声怒吼，响彻此方天地。 此刻正盘坐在妖皇宫内，凝聚气运的雁宝，在这一声咆哮响彻天地的时候，曾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雁宝便大笑起来。 “成了！” …… 当那个无声的咆哮声，响彻天地之间的时候，此方天地几乎所有顶尖强者，都感受到了。 “这不可能！” “明明应该还有十日时间，才会完成最后的凝聚，为何会提前十日？” “难道，雁宝留下了什么后手？”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四大皇族之间，第一时间开始进行了交流。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十日之后，雁宝才能彻底凝聚出最后的气运，冲击证道。十日之差，看似不算什么。但几大皇族的负责人都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在修真界这边，当那一声咆哮声传来的时候，几大圣地乃至咸安城的强者们，同样为之失声。尤其是大离这边，几乎所有强者，都生出了一股胆寒之意。 “要输了吗？” 咸安城皇宫内，已经闭关许久的离景原，更是心神激荡。他的气运凝聚之功，同样到了最后一步。虽然还不曾攻入冰原深处，但仅靠目前大离能够凝聚的气运，已经足以让离景原暂时拥有仙位级别的战力。离景原原本计划，自己出关之日，直接杀向妖族，斩断雁宝的证道机会，夺了雁宝的气运。如此一来，两者相加之后，便足以让离景原真正证道。 可眼下，雁宝却比他更快了一步。 此时咸安城上空的那尊气运巨人，距离彻底成型，其实只差一线之隔。按照离景原的估计，再给他五日时间，他便能彻底成功。 可这五日时间，当下却成了一场死劫。 而且，恐怕也是整个修真界的死劫。 …… 朝歌城内，当这个咆哮声传来的时候，卫易虽然有些意外，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恐惧之色。 “打完这一架之后，这个乱世，恐怕就真的要落幕了。” 当卫易喃喃自语的时候，在他身旁，周玉询问道：“你还需要多久？” “随时都可以。” 卫易淡然道：“你随时可以杀我，你杀我之时，既是过去的那个我归来的时候。归来之时，我便可以同时跻身临仙的层次。” “你确定真的要让我杀你？” 直到此时，周玉仍是有些狐疑。他实在想不明白，卫易为何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让他帮忙证道。之前卫易提出的时候，周玉起初是百般拒绝。直到后来，卫易直接言明，这是帮他证道之举，他才勉强答应。但即便如此，周玉仍是无法理解此举。 “准确来说，你不是杀我，是杀过去的我。” “杀了过去的那个我之后，我才能有足够的气数，暂时冲击仙位。” 周玉忽然问道：“若真像你所说的这样，为何我不现在便下手？你若可以短暂跻身仙位，不就可以直接去干掉雁宝，同时解决那些妖族纯阳，彻底解决后患了？” 对于周玉的疑惑，卫易却是摇了摇头。 “我现在去杀他，最多能拼个两败俱伤。” “可若他敢来找我，我便有把握直接杀了他，然后真正证道。” …… 在那一声咆哮之后，整个妖皇宫附近，重新归于寂静。但同时，妖皇宫周围所有的妖族，不管是顶尖返虚，还是尚未开启灵智的妖兽，皆是朝雁宝的方向跪拜了下来。 最终，雁宝缓缓走出了妖皇宫。同时，有浩大天音，响彻整个前线战场。 “三日之后，我将亲临前线，扫平一切不服。” “给你们三天时间，投降。” “降者，不杀。” 第104章 朝歌城内 之前好不容易才打掉的四支妖族顶阶战部，就如同那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样，割之不尽。 娘娘岭一战，已经将四支顶阶战部，打掉了一次。之前两族战场对峙，又对拼了一次。可如今，妖族那边，很快又组织起了四支顶阶战部。虽然配合有限，战修素质也远不如之前，完全就是一支七拼八凑的杂牌军。但既然有顶阶名将坐镇，而且战部本身的规模也超过了十万，自然也就称得上是顶阶战部了。 一支战部，主将永远是真正的灵魂。只要战将还在，哪怕整个战部都打光了，一样可以恢复起来。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击杀战将。可到了名将这个层次，哪是那么容易击杀的？ 天玄宗这边，虽然也仓促组织起几支顶阶战部，让四位名将继续指挥。但出乎意料的是，当妖族最后的这一波总攻，如同潮水一般向朝歌城一线压来的时候。几支名将战部，却同时得到命令，被调回了丽水之后。 仿佛就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一座朝歌城，静静的等待着妖族的总攻。 在雁宝的那个声音传来之后，妖族这边，忽然停下了所有的进攻。就连朝歌城外的那些妖族，都暂时后撤了三百里。这对于朝歌城的守城战部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可以让他们趁机修复防御工事，为接下来的大战多做些准备。 可是自从那个声音响起之后，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就算把城墙修得再厚，当真就能挡得住那样的绝顶存在吗？ 在妖族暂时停止攻击之后，本来一直在朝歌城杀敌的玄平剑圣，忽然暂时离开了朝歌城，抽空去了一趟天南前线战场。两剑山的高手，其实大多都在这座战场上坚守。只有玄平剑圣和少数返虚，才会到云莽前线这边来战斗。 “师父。” 玄平剑圣这次不远万里，从云莽前线赶到天南这边，主要就是为了来找自己的关门弟子韦希。 韦希，如今亦是早已跻身返虚。 见到韦希的时候，这位两剑山女子剑修，刚刚在前线结束了一场大战。如今的韦希，齐头短发，英武似男子，杀伐之气极重，虽是女子，却让人望而生畏。 “你的剑，是杀伐之剑，谈不上好或者不好。但若是一味只知杀伐，多半会落了下乘。” “这两日，就不必再参与前线厮杀了，陪师父回蜀州走走……” 作为两剑山这一代最优秀的女子剑修，韦希除了杀伐果断的剑道之外，同样也有女子的心思细腻。她自然知道，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玄平剑圣这样做的深意。 “我这一生，极情于剑，所以不曾有过婚娶，也不曾有子嗣。对我来说，你们几个弟子，就算是我的孩子了。不过，你的几个师兄师姐，多半才情有限，最多也就只能止步于返虚中期。也就只有你，将来若是能跳出藩篱，说不定成就可以比我更高。” “这两日，我会将我此生所有的剑道感悟，全部传授给你。你不必继承，只需进行对照就好。如今的你，已经走出了自己的剑道。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你不妨以我的剑道，来作为你的剑道对比，看看有何可以增进之处。” 玄平剑圣的这番话，已经无异于是在交代后事了。 显然，这位当世最强的剑道魁首，也不敢保证，接下来朝歌城外的那场大战，他就一定能活下来。 韦希心情越发沉重。 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接下来的两日里，玄平剑圣便带着韦希，游历于蜀州界内。一界之地虽大，但对于师徒二人来说，却如同自家后院一般。师徒二人，一起看过了蜀山之上的云海滔滔，看过了剑林深处的冲天剑气，看过了留川河源头有黄鹤翱翔于天际…… 每到一地，玄平剑圣便以此地景色为例，展现自己的剑道。当年玄平剑圣，可以截断自己返虚之前的所有剑道感悟，赠予卫易。但到了纯阳境界，玄平剑圣却反倒没办法这样做了。倒不是玄平剑圣做不到这点，而是对于返虚以上的强者来说，道重于法。若是将自身大道，完全毫无保留的传给了韦希，韦希日后最多也就是另一个玄平剑圣而已。唯有观之而不尽学之，才会真正开创出适合自己的道路来。 最后，黄昏之中，师徒二人来到一座小城。 玄平剑圣兴之所至，竟是提出要给韦希打造一柄剑。于是，师徒二人便直接在城内找了座普通的炼器铺子，付给了铺子主人几颗下品灵晶后，铺子主人立刻眉开眼笑的同意了下来。 再之后，玄平剑圣挽起袖子，拎起铺子里那柄低阶锻造锤子，无比熟稔的在炉边锻造了一柄普通至极的铁剑。 “真正的剑修，手中有剑无剑，其实都无妨。只要心中有剑意，便胜过世间所有飞剑。” “有人说，剑乃杀人之器，不可轻动，动则见血。这点我以前很赞同，但如今倒是觉得不太对。如今我倒是觉得，剑既是杀人之器，也是止戈之物。剑本身并无差别，区别只在于用它的人。” “修剑修到最后，其实还是在修心修己。你的剑道，不必和其他人一样，但总归是殊途同归。就好像天地下的道理，或许各有不同，但总有共通之处。” “……” 几乎每砸下一锤子，玄平剑圣就要念叨一句道理，这让旁边一直守着的铺子老板不禁多次暗自撇嘴表示不屑。先前师徒二人随意扔给他几颗灵晶，还让他以为这师徒二人是什么大人物，所以才请求在旁边观摩，最后玄平剑圣也没拒绝。可眼下，玄平剑圣这一句句大道理，却让老板反倒觉得他是在装神弄鬼。 道理人人都会说，但能够融会贯通，真正把道理贯彻下去的人，世上又有多少？ 这位铺子老板，大概此生永远都不会知道，今日他到底遇到了一场多大的机缘。玄平剑圣每次落锤，都会引起一次天地大道的共鸣。这种共鸣，直接砸在这个铺子老板的神魂上，将他的神魂锻造的越发澄明清澈，资质一下子不知道上了多少台阶。很多年之后，老板已经成了一名周天境剑修，但对这场此生最大的际遇，仍是一无所知。 世人多半如此。 整日求神拜佛，真有神佛来到眼前，却往往不识。 最终，在玄平剑圣敲打了上千锤之后，一柄铁剑终于成型。这是这柄铁剑，落在铺子老板眼里，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不但剑身表面被敲打的坑坑洼洼，毫无任何美感。而且，剑上也没布置任何宝禁，完全就是一件死物。 只是对于这柄看似普通的铁剑，韦希确实郑重的接了过来，反复覆没。 虽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却蕴含了玄平剑圣一生的剑道。 很多年之后，当韦希已经成为天下所有剑修当中，真正的剑道魁首之时，这柄铁剑一直跟着她，作为她的佩剑。 世人只知这位女子剑仙，佩剑是一柄普通铁剑。 却无人能说清此剑的来历。 临别之际，玄平剑圣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道：“那门秘法，不可再修行，这也算是我这个师父，临别之际对你最后的要求。” 韦希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师父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最终，韦希轻轻点头，却不曾主动多解释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若是男儿身，可以做的更好。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天底下的剑，从来没有对错，区别只在于用剑之人。女子又如何？就算你身为女子，难道就不能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女子剑仙？难道就不能成为我陆玄平最得意的弟子了？” 这一刻，韦希终是目光一亮。 “是。” …… 在玄平剑圣来到天南前线的同时，身为落霞岛掌门的谢弦歌，同样已经布置好一切。然后，这位当世女子最强之人，没有马上赶往朝歌城，而是趁着这两天的时间，回了趟苍灵府。 最终，谢弦歌回到了那条熟悉的永子巷，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小院。 因为谢弦歌和卫易的缘故，永子巷一直被保存的极好。不管之前苍灵府是在大离的控制之下，还是后来被天玄宗掌控，永子巷一直都是无人打扰的状态，维持了当年的样子。院门上张贴的春联，颜色依然鲜艳，就仿佛是不久之前，刚刚张贴上去的一样。 在那座熟悉的小院门外，谢弦歌竟是有些难得的迟疑。但片刻之后，她还是轻轻取出钥匙，而后轻轻开门，走入小院。 因为阵法禁制保护的关系，小院内部，如同两百年前一样。这让谢弦歌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仿佛只是外出了一次，然后终于回了家。 两百年大梦一场。 人间过往，不过白云苍狗。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谢弦歌就仿佛当年生活在永子巷的时候一样，随意绘制了几道符篆，作为自己的工作。而后，临近黄昏之时，谢弦歌亲自出去买了些时令蔬菜，然后返回小院，如寻常女子一般，生火做饭，一气呵成。 再之后，谢弦歌在小院里，难得睡了一觉。这一觉，仿佛是她两百年来，睡的最好的一次。 睡梦之中，仿佛有人轻轻走过来，给她悄悄盖上了被子。谢弦歌觉得，自己仿佛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刚刚做好了晚饭，就那么坐在小院门口的台阶上，似乎在等着谁回家。 但等她醒来之后，却发现院里再无他人。旁边的那座小院，也一样空空荡荡。 于是谢弦歌知道，两百年来的这场大梦，终是真实不虚。 这一日清晨，谢弦歌在小院内吃过了早饭，然后走出小院。临走之前，谢弦歌很用心的将院门锁好。然后，谢弦歌觉得自己或许以后还会回来，所以便将钥匙珍而又重的收了起来。 最后，直奔那座朝歌城而去。 …… 朝歌城内，白霜真君和被他邀请前来的三宵老祖、圆木老祖两人，对面而坐。因为城内用以生活的建筑，所以三人便直接从虚空中开辟出一座小空间，作为三人喝酒的地方。三位纯阳老祖，难得畅饮了一番，竟是喝得有些微醺。直到第三天黎明，三位纯阳老祖，才几乎同时醒来，随后一起登上了城头。 朝歌城内，刚刚得知叶成已经战死于星海战场上的韩宝芝，这几日一直不曾说话。直到最后那一日的黎明之时，韩宝芝同样走上城头。但大家很快注意到，这一日的韩宝芝，竟是穿了一身战甲。这身战甲，是当年叶朝归的遗物。 朝歌城内，曹家的三位纯阳，先后抵达。一位曹家家主曹本熹，一位已经跻身纯阳多年的宝羽老祖，还有最近刚刚跻身纯阳的曹慈。 朝歌城内，天玄宗的云霞老祖，早已抵达。两日之后，落霞岛掌门谢弦歌，同样亲身至此，一身红衣如血海。 朝歌城内，武火、延棺、囚蒙、荣胖子、镜花等几位老祖，也陆续抵达。几人没有多做什么，抵达朝歌城之后，只是静静调息。 朝歌城内，早已抵达的珈蓝寺主持恒秀和尚，以及珈蓝寺的另一位纯阳老祖，法时禅师，这几日来一直在默默为那些战死在朝歌城外的人，诵念经文。 朝歌城内，周玉这几日一直忧心忡忡。虽然已经事先知道卫易的许多布置，但还是为接下来的这场大战而担忧。 朝歌城内，玄平剑圣在那一日之前，已经抵达。但很快，玄平剑圣和卫易见了一面之后，却又很快离开了朝歌城，随后不知所踪。 转眼，三日匆匆而过。 第三日黎明之时，卫易缓缓走上城头。 在卫易出现在城头上的那一刻，城内十七位纯阳，同时有所感应，然后陆续也登上了朝歌城残破的城头， 卫易、荣多福、韩宝芝、武火老祖、囚蒙老祖、延棺老祖、镜花老祖、周玉。 曹家家主曹本熹，宝羽老祖，曹慈。 落霞岛掌门谢弦歌，云霞老祖。 珈蓝寺主持恒秀和尚，法时禅师。 白霜老祖、三宵老祖、圆木老祖。 总计十八位纯阳老祖。 十八位纯阳，几乎就代表了目前修真界最强的战力。 然后，这十八位纯阳，几乎同时跃下城头，出现在城外战场上，就那么一步步走向妖族的千军万马。 “杀！” 第105章 江山如画 当那十八位纯阳，一齐落下城头，向妖族大军这边逼来的时候。妖族这边，两位名将白山暖和九清芒面面相觑，呆滞了好一会儿。 此番妖族对朝歌城发起总攻，便是由他们这两位名将，协同负责。至于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猿晔和猿啸琥两人，则是已经步步推进，朝丽水防线一路碾压了过去。 在今日这场最终决战开始之前，两位妖族名将，做了很多种预案，自信足可以覆盖战场上出现的所有可能性。可眼下，当这十八位纯阳，打算单独走下城头一战的时候，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修真界……到底要干嘛？ “他们疯了？” 九清芒怔怔道：“这不可能啊？明知处于弱势，还跑出来送死？这不合理啊？这十八人若是死了，别说丽水防线，在进攻到大离腹地之前，我们都不会再遇到任何阻力啊？” 白山暖此刻亦是怔然，不过很快，这位妖族老将就摇了摇头，郑重道：“不可能！就算有一两个纯阳，发现雁宝证道之后感到绝望，打算送死。但绝不可能出现几个圣地的掌门，同时前来赴死的局面。” “我们一定是漏算了什么！” 在这一刻两位妖族名将，相视一眼之后，都从对方的目光当中，看出了一丝怀疑和恐惧。 对于他们这种名将层次的战将来说，敌人强并不是最可怕的。在这种大战当中，最可怕的，其实是未知。未知的存在，超出了可控范围的影响，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十八位纯阳啊？”白山暖忽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道：“以我们这边目前集结出来的战力，也未必就怕了他们。哪怕只有一线机会，能够直接吃掉他们，我们都应该试试。这个局若是赌赢了，一战灭掉这十八位纯阳，我们后面硬仗就不多了。” 然而就在此时，在妖族帅帐内，有三道身影，忽然同时出现。 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 九清蝉族长，九清桃夭。 吞海鲸族长，吞海怀空。 如今妖族有四大皇族，但太虚金睛猿一族，至今还没有族长。这三位族长出现，也就等于是族长都到齐了。至于妖王殿那边，原本作为妖王殿代表的月鹿妖圣，之前已经被卫易亲手击毙，如今则是以雁宝为首。 但此时的雁宝，却并不在这座战场上。而且，雁宝早已离开了妖皇宫。就连三大族长，眼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有的这些迹象表明，如今这座战场，恐怕正在逐渐脱离他们的布局控制。 三位族长当中，吞海怀空作为吞海鲸一族的族长，本应出现在星海战场上才对。尤其是如今的星海前线那边，已经没了纯阳级的战力。这本该是吞海鲸一族最好的机会，趁机突破天玄宗的防线，将战场扩展到整个星海，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可不知为何，这位吞海鲸一族的族长，却偏偏来到了云莽前线这边，甚至还带来了另外一位吞海鲸一族的纯阳老祖。 “我们这边，现在有十位纯阳。我们吞海鲸一族有两位，你们两族各三位，太虚金睛猿一族一位，妖王殿一位。另外，你们应该还能调动至少三十位以上的返虚。再加上战部，这场仗，我们更占优势！” “不管修真界那边，到底是什么打算。只要我们能在这座战场上吃掉这十八位纯阳，我们就赢了。” “你们两个，负责居中指挥战部。” 短暂的下达命令之后，三位纯阳族长，同时消失在帅部内，迎向此刻正步步逼近的那十八人。 这注定是一场前无古人，以后恐怕也后无来者的大战。 光是现在已经出现在战场上的纯阳高手，就已经多达二十八位！除此之外，妖族这边还有三十多位各境返虚。不过，在朝歌城那边，除了这十二位纯阳之外，其他的各境返虚，却不知道是何原因，都已经撤的干干净净。 显然，修真界这边，绝对是有什么大手笔的布置才对。 所有的这一切，看似很多，但其实也就只是转眼之间而已。再加上这十八位纯阳高手，似乎也不急于对妖族大军发起突袭。所以很快，在妖族最前方，同样出现了八位纯阳，以及超过二十位返虚妖王。与此同时，后方的妖族战部，也开始如同一尊醒来的荒古巨兽，迅速行动起来。 十八位修真界最顶尖的纯阳高手，一字排开，恰似一线大潮。 这一幕，和当初恒秀和尚展现出来，还有卫易后来以瞳字诀看到的景象，完全一致。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战场上，一时寂静。 然后，十八位纯阳高手，几乎同时向前冲刺，杀向前往的妖族。 战斗瞬间爆发！ 白霜、三宵、圆木这三位老祖，首先杀向妖族那几位纯阳妖圣。这三位纯阳老祖，如今名义上是天玄宗的纯阳，但其实都仅仅只是天玄宗的客卿高手而已，算不上天玄宗的嫡系。而且，三宵、圆木两位老祖，之所以会来云莽战场，也不过是因为白霜老祖的邀请而已。 三位早有旧交的纯阳老祖，此刻同进同退，暗合三才之阵，攻守皆游刃有余。在这三位纯阳杀来的时候，妖族那边，九清蝉一族、白山玄树一族，再加上妖王殿，各出阵一位纯阳，迎战这三位纯阳老祖。 “我们三个，今日算不得顶尖。但我倒是好奇，我们联手，能不能杀掉一尊纯阳妖圣？” 见到三位妖圣杀来，白霜老祖反倒是哈哈大笑，道：“三宵，你平日里号称是当世阵法大家，无人能够在阵法一道上胜过你。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阵法到底有多大能耐。” 出身云州散修的三宵老祖，此时只是嗤笑一声，道：“当世阵法一道，能和我并驾齐驱的有，但能明确胜过我的，还没生出来呢！我这阵法，好歹也是琢磨了上百年的，今日用它来杀一位妖族纯阳怎么行？至少要杀三位！” “好！” 这一刻，三位纯阳老祖，同时全力出手。在这六位纯阳的战场上，瞬间霜雪盈天，又有无数木灵自虚空中浮现而出，杀向三位纯阳妖圣。 既是纯阳，便意味着在某方面一定是当世最巅峰的存在。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一定是当世真正的无敌。白霜真君无敌的地方，便是在于他的霜雪之道。三宵老祖，则是以阵道独步天下。至于圆木老祖，则是乙木之道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 更让人震惊的是，在三霄老祖主持的阵法当中，三人不但攻守一体，进退自如。就连三人的大道法域，都有了某种相容共振的迹象，威能倍增。 这三位纯阳故友，竟是直接联手压制了三位妖族纯阳。 在这白霜真君这座战场开始交手的同时，另外一侧，以曹家家主曹本熹为首的三位曹家纯阳，同样也主动上前，抢下了另外三位妖族纯阳。 一门三纯阳。 放眼整个修真界，除了大离皇族之外，再无任何可以比拟曹家的世家。 “这场大战，若无我曹家怎么行？既然来了，不杀几个纯阳妖圣，岂不是遗憾？” 曹家家主曹本熹率先出手，一支灵晶傀儡大军，瞬间出现在战场上。宝羽老祖身后同时显化出六对羽翼，宝羽老祖走的是独战一路，并无太多的灵晶法宝。但身后那六对羽翼，却皆是道阶以上的法宝。六件道阶法宝组合在一起，更是千变万化，妙用无穷。 至于新晋纯阳的曹慈，则是更为令人震惊。出身曹家的曹慈，除了头顶一座微型宫殿之外，竟然再无任何灵晶法宝。但同时，曹慈走的是自炼之道，将自己修炼成了一件极强的人形战兵。在近战方面，比之纯阳级别的体修亦不逊色，同时又兼备灵晶法宝一道的诸多妙处。头顶那尊微型宫殿，仿佛蕴藏了无穷的法宝，直接形成了一道法宝洪流，杀向敌手。 三位曹家纯阳，各自对战一位妖族纯阳，打得天崩地裂一般。 在曹家旁边的那座战场上，身穿战甲的韩宝芝，同样拦下另一位妖族纯阳。这位在修真界向来以炼丹术闻名的炼丹大家，这些年在两族战场上，亦是留下了赫赫凶名。而今日这一战当中，韩宝芝更是一反常态，没有任何留手和谨慎，上来便是和吞海鲸一族的这位纯阳妖圣，来了一场以命搏命的死战，起手便是玩命的搏杀。 吞海鲸一族的这位纯阳妖圣，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捡了个软柿子，心中还在窃喜。但双方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遇上的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强敌。这位以炼丹著称的修真界大宗师，上来便打到癫狂。 “你们这一族敢杀我儿，我要你们一族拉去陪葬！” 在韩宝芝旁边，则是落霞岛的两位纯阳，谢弦歌和云霞真君。只不过，这两位纯阳都再没有纯阳级的对手可以对付，阻拦她们的，是多位妖族返虚妖王，同时联手顶阶战部，对两人进行阻截。但双交手之后，妖族这边却发现，终是低估了两人的战力。 两位纯阳当中，云霞老祖稍弱，负责两人身后的攻击。而作为落霞岛当代掌门的谢弦歌，一袭红裙掠过之处，无数妖族强者都被她迅速镇压。这位强的不像话的女子，之前曾拔起那座坤卢山的恐怖女修，只顾埋头冲阵，丝毫不管身后，将身后的一切都交给了云霞老祖。 两人的目标，只有妖族的那座帅部。 除此之外，天玄宗的其他几位纯阳，武火、囚蒙、延棺、镜花，以及天玄宗的前掌门荣多福，则是各自分开作战，同时向前凿阵。这几位纯阳，皆是天玄宗的纯阳高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对普通妖族出手。于是，在他们各自的战场上，战事就变得无比血腥，每一瞬间，都有无数妖族死在他们的出手之下。 如果说，其他纯阳还只是捉对厮杀，和自己同级别的纯阳高手对战。那么这几位纯阳，则完全是在进行屠杀。那些纯阳之下的妖王，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屠戮普通妖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入妖族大军当中，肆无忌惮的进行收割。 所达之处，就如同秋收的镰刀拂过麦田。那妖族大军便恰似麦田中的禾苗，成片倒下。 在所有高手的最后方，珈蓝寺的当代主持，恒秀和尚，还有另一位禅修大宗师法时禅师，联手挡住了所有趁机进攻朝歌城的妖族。两座璀璨佛国，如同禅修典籍当中的佛国临世一般，挡住了所有妖族的去路。 世人只知菩萨低眉，却少见金刚怒目。 但今日，在这座战场上，两位禅修大宗师却告诉世人：佛门不杀生，只是不忍，而非不会。佛门怒目降妖之时，一样有天崩地裂之危。 在战场最中央，卫易则是和三位妖族纯阳族长相对峙。 在他身旁，周玉一直持剑而立，随时准备出手。 不过，看卫易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让周玉此时动手，似是有意以一己之力，同战三大族长。 可当卫易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紧张的，反倒是妖族那边的三位族长。 就算他们三个联手，一样未必能够在卫易手底下，讨得半点便宜啊？ “我们很好奇，你们这一战，为何会垂死挣扎？” 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只是开口询问道：“我若是你，绝不会如此孤注一掷。若是能够多拖延一段时间，拖到雁宝气运耗尽，说不定还有一丝胜算。可若是当下这样，你们所有纯阳，都已经出现在这座战场上，雁宝到了之后，你们便是被屠戮殆尽的下场，再无任何胜算。” 卫易此时似乎同样不急于动手，轻笑一声，随即道：“我等他来。” “你们若是有各自手段的话，也不妨马上去联系雁宝。我可以等雁宝来了之后，同时打你们四个。” “狂妄……” 三位族长皆是冷笑一声，但同时亦是不再等候，直接同时对卫易出手。 “就凭你们三个，也配和我生死一战？” 第106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三大族长，围攻卫易一人，最多也就只能勉强压制卫易。但别忘了，此刻卫易身边，还站着一个新晋纯阳的周玉。 在两座天下的纯阳当中，周玉算是资历最浅的一个，而且也没多少战绩。但不管他如何籍籍无名，眼下却始终是一位纯阳高手。若是三位族长全力和卫易鏖战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一位纯阳高手从旁偷袭，那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所以，周玉的存在，注定三位族长出手之时，不可能真正全力以赴。 “你们可以等雁宝来，也可以现在就出手。但我得提醒你们的是，如果雁宝赶到这里的时候，恰好正是我们鏖战之时，雁宝同时暂时跻身仙位层次。只要战场上这十多位纯阳，都被他一战杀光。那么他所积攒的气数，多半是够他顺利成道的。”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在这之前，先试试能不能杀掉我。” 卫易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三大族长的心头。 这亦是他们最担心的。 虽然之前的很多事情，都是三位族长布局引导出来的。但今日这一战，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如此，尽快解决掉所有变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能够马上在这里杀掉卫易，甚至是直接杀光这十八位修真界纯阳的话。那么接下来，三大族长完全可以直接撤掉雁宝身上的部分气运，让其无法冲击伪仙领域。如此一来，所有的变数就都在掌控当中了。 此时的三大族长，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阳谋当中。 到底要不要倾尽全力，去杀掉这十八位纯阳？ 若是能够杀掉这十八位纯阳，好处固然是极大的。但同时，妖族自身也势必会受到极大的重创，接下来便很容易被雁宝摘了桃子。但若是不杀，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又不太现实。 修真界……到底所图为何？ 就在三大族长犹豫的时候，卫易冷笑一声，随即竟是主动向三位族长杀了过去。 大战瞬间爆发。 面对卫易的强横战力，三大族长也不得全力应战。尽管此时周玉一直留在旁边，始终不曾出手。但有这样一位纯阳在旁牵制，三大族长只能稍微留手，以防周玉偷袭。 若只是两位族长上前，势必挡不住卫易。三位族长联手，又得小心旁边的周玉。 更重要的是，三位族长此时除了需要防备周玉之外，还要留心两个更强的大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一个是雁宝。 对于此时的三位族长来说，雁宝到底是敌是友，其实并不好说。若真是雁宝忽然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反倒要有所防备。 另一个，则是玄平剑圣。 在这座战场上，几大圣地的纯阳，尽皆出现！唯有两剑山的玄平剑圣，不见踪影。而这位与卫易并驾齐驱的绝顶高手，若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很容易便会轻易改变如何一座战场的结局。 眼见三位族长束手束脚，卫易反倒是大开大合，竟是以一己之力，暂时压制了三位族长。 一座灰蒙蒙轮回剑界，以卫易为中心，覆盖了这片战场。三位族长都已是纯阳极限层次的高手，各自祖传的神通秘法，也都已经修行到了极致。但在此刻的卫易面前，他们仍是只能被压制。他们的神通，甚至都攻不进卫易周身三尺范围之内！所有神通近身之后，都直接会被这座轮回剑界，彻底消泯转化，化作最精纯的灵气。 自从炼化了周玉赠予的生命主神传承后，生死合一的卫易，已经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在这座灰蒙蒙的轮回剑界当中，不断有各种有形之物出现，而且仿佛有生命一般，向三大族长杀去。 如此手段，比之真正仙位的虚空造物，或许还有一定差距。但这种强大，已经是三位族长难以理解的高度了。 “杀！” 三位族长被压制下来之后，终是开始拼命，各自显化出本命法相。若是不能尽快击败卫易，这场战斗的变数将会更多。 在白山玄树族长身后，一座通体雪白的高山，浮现而出。在那座高山之上，只有一株古树，傲然挺拔，伫立其上。在这尊本命法相出现的同时，整片大地的控制权，似乎都被这位白山玄树族长夺走。与此同时，几截颜色截然不同的残存树枝，亦是被祭了出来，与这尊本命法相融合，威能倍增。 而那位九清蝉族长身后，亦是浮现出了一尊巨蝉虚影。同时在这尊巨蝉身后，则是浮现出了一座巍峨巨城的影子。在那位吞海鲸族长身后，一尊巨鲸法相顶着一枚令牌出现。而且，这两位族长，也都各自动用了仅存的仙器残片的。 这一瞬间，卫易仿佛感觉大地、天下之水，以及世上所有规则，都开始与他割离了一般。 “你们这几族的先祖，也都是有大智慧大毅力之辈。可他们当年崛起之时，面对成仙的诱惑，一样无法拒绝。” 见到三位族长，同时现出本命法相的之后，卫易忽然朗声道：“当年的他们，本来也有机会如修真界这边的几位前辈仙尊一样，独自开道。可他们最终却仍是选择了更容易的一条路，选择继承了上古某位主神的大道。” “大地主宰，上古水神，还有上古秩序主宰。这三位在上古时代，曾一度是你们拼死也想推翻的存在。可最后，你们的祖先还是决定要继承他们的道。” 卫易的话，对于一般人来说，恐怕会觉得匪夷所思，不明白卫易到底是在说什么。但这一刻，三名族长却脸色剧变。 “你知道许多上古秘辛，这一点，我们不奇怪。不过，以你的身份，来说这个，是不是太讽刺了一些？” 白山玄树族长嗤笑道：“若说继承，你才是继承最多的一个吧？你继承了上古幽冥之海的传承，而且是直接连主神之位都继承了下来，你也配说我们？” 卫易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我不止继承了幽冥之海，还继承了生命主宰的传承。” 三位族长再次脸色剧变。 这一刻，他们总算明白，自己到底疏漏了什么。为何如今的卫易，比起之前刚刚达到纯阳的时候，会再次提升那么多！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卫易一边与三位族长交手，一边说道：“你们自以为自己知道许多真相，但你们却不知道，你们知道的真相，也就只是一部分罢了，少的可怜。” “你们妄图以雁宝替你们攻破修真界，然后再伸手摘桃子，真是可笑！” 被卫易彻底揭穿了所有布局的三位族长，此刻没有惊惧，只是有些心寒。 既然卫易能够点破这一切，那也就意味着，今日这一战，已经全在卫易的掌控当中了。 不知不觉之间，自己这些强者，竟然都成了他人眼中的棋子？ 这一瞬，三位族长终于开始倾尽全力。 直觉告诉他们，如果不马上杀掉卫易，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 当卫易和三位族长鏖战之际，远在数万里之外，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而出。 雁宝。 如今妖族名义上的妖皇。 更是接下来有望直接证道成仙的存在。 “你想诱我出手，这我可以理解，但为何会是在此时呢？” 雁宝其实早已赶到了这座战场。只是随着他身合妖族气数，又多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能力，可以彻底遮掩自己的存在，导致人妖两族的天机士，都不曾捕捉到他的存在。 雁宝此刻虽然位于战场之外，却仍是可以感受到那座战场上庞大的气机流转。雁宝确定，若是这座战场，此时真的如同表面上看起来的一样，当他下场之时，便是修真界溃败之时。 一尊伪仙，就算带了一个伪字，仍是仙位层次。哪怕没有妖族这边的众多高手，仅凭一尊伪仙，恐怕同样能够杀光此刻战场上的十八位纯阳强者，区别只是他要折损气运而已。不过，折损过多的气数之后，雁宝再想冲击证道层次，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既然你选择先出手，那我就等着好了，等你们拼的两败俱伤。” 在这座战场上，若说此时有谁最不着急，恐怕就是雁宝了。因为不管此刻战场上的双方，各留有怎样的后手，都注定会两败俱伤。而雁宝这边，一旦证道，可以直接扫平双方。 然而，就在此时，天地间一种冥冥之中的变化，却瞬间让雁宝脸色大变。 这种变化，源自于天地间大道的变化。不达返虚，绝难察觉。 可是在返虚以上存在的感知当中，这种变化，就堪称是天翻地覆了。 “这不可能！” 在察觉到这一抹变化的同时，雁宝瞬间脸色剧变，随即望向北方。 有人正在此时，冲击伪仙层次！ 是离景原。 “这不可能！”雁宝此刻瞬间大惊失色，在这座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数界之外的大离，离景原的存在，却会超出了他的控制。 雁宝陡然转头，望向此刻战场上鏖战的卫易。 这一刻，他瞬间明白了卫易的布局。 …… 战场上，当那一阵大道波动传来的时候，三位族长亦是极为错愕。 他们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个结果。 离景原为何会在此刻冲击伪仙领域？ 如今的离景原，不是正在凝聚气数最后的关键时刻，还有数日时间才会成功吗？ 虽然只是几日的差别，但这其中的差别，对于眼下这个战局来说，无疑会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若是这座战场上，交战上方两败俱伤，却由离景原领衔的大离最后摘了果子。那他们苦心布置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卫易，停手！” 在这一刻，三位族长忽然向卫易传音，纷纷选择退后，不想再和卫易缠斗下去。然而卫易此时却只是冷笑，反倒是继续猛攻！ “你疯了吗！”白山玄树族长疯狂传音道：“再打下去，我们必然两败俱伤！而且，还会眼睁睁让离景原摘了果子！你们天玄宗，难道甘心为大离做嫁衣？！” 然而对于三位族长的咆哮，卫易却没有一丝回应，只是继续抓紧时间，继续猛攻。如此一来，三位族长便是想要脱身，一样求而不得。 就在三位族长急于摆脱卫易的时候，在这座战场上，再次生出异变。 数万里之外，一尊伟大的存在，正在诞生。 在这一刻，整座战场上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有一种朝那个方向顶礼膜拜的冲动。 雁宝终是跨过了最后那道门槛，跻身伪仙层次。 随着雁宝气息暴涨，卫易总算停止出手，不再与三位纯阳妖圣纠缠，暂时退后。 “你们天玄宗摆出了如此大的阵仗，最后却只是徒为他人做嫁衣，真是可笑。” 在这一刻，三位族长都浮现出了笑意，仿佛已是胜券在握，一切都尽在他们的掌控当中。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战局发展到了这一步，一切确实都再次回到了他们的控制范围内。离景原虽然已经冲击伪仙层次，但雁宝也同时进阶。接下来，雁宝会屠戮掉整座战场，而且会和离景原大战一场。双方最后的结果，注定只能是两败俱伤，纷纷跌落境界。 一旦这个结果出现，未来势必会再次出现天道两百年不开的局面。而天玄宗和几大圣地的纯阳，都已经死在了这座战场上。那么后面等待他们的，将是轻易推平半个修真界的残局！ “你们真的很天真。” 然而卫易此刻却摇了摇头，笑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离景原会提前数日，凝聚出足够的气运，提前冲击仙位层次？我又为何要坚持在此时与你们大战？” “离景原的那部分多出来的气数，是我给的。至于和你们大战，不过是为了将雁宝牵制在此地罢了！” 不对！ 三位族长何其老辣，在卫易点明答案的瞬间，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三位族长同时出手，而且这次出手，每一个都用上了自己真正拼命的手段。 但最终，他们还是晚了。 在他们出手之前，早有一道剑光，仿佛凭空出现一般，贯穿了卫易的识海法相。 卫易所有生机，瞬间被灭绝，一剑毙命。 这一剑，是从卫易背后而来。 是周玉。 这一幕，让三位族长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一直守护在一旁的周玉，为何会在此时从背后给了卫易必杀的一剑？难道，周玉是雁宝布置的后手？ 可下一瞬，他们就知道了自己的错误所在。 在卫易陨落的刹那之间，一座恢宏天门，陡然自无穷高处浮现而出。一个恢宏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 “苍茫东海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