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色》 1.接小孩儿 夏日的太阳最烤人，现下正下着太阳雨，这场雨给整个村子都降了个温。 让快要被烤熟在地里的庄稼得以喘个气。 闻家那看着像是快要垮掉的屋前瓦下站着一高一矮，相聚半米远正大眼看小眼。 高的那个眉目清俊，通身气质温润，让人看着不由的心向往之。 照村里的人话来讲这就是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被山灵眷顾，祖上显见的积德深厚，才得了个这么灵的孩子。 哎。 不过也稍有些美中不足。 这般的相貌，若是个女子那真是极好。带着这么副相貌进宫去，定能够将圣上迷得个七荤八素，走出这村子去过上脚不沾地，手不刨地的好日子。 可惜却是个男的，白瞎这样貌了。 还要担心被那些个荤素不忌的看上捆了去，还好，还好。这孩子还小，听说是才十五，估摸再长长就能多些阳刚之气。 矮的这个身上穿着衣服全是补丁，鞋上身上全是泥点子，脸也沾着不知道那里来的灰，整个人看着灰扑扑的，只深下一双黑亮的小狗眼盯着对面的人。小脑袋瓜子里正哗啦哗啦的过着昨天从村子里那些人那儿听来的话，并不是能全部理解。 闻越声家里曾经有过一个妹妹，不过没这么文静，是个小疯子时刻不消停，两人在一起多半是她叽叽喳喳，他听着。 两人稍显沉默，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去与这个不过五岁大的孩子相处。 说来他们也才见第二次，昨日到村里她被带来见他，两人也没说上话。 正想着要不要开口，好与她熟悉熟悉。 那些个热情的奶奶婶婶们就拿着她们为闻央央准备的东西陆续到了。 “哎呀，央央一直盯着她兄长看呢！是不是很喜欢他呀。” “你别说啊，这亲生的就是不同。” “闻阵那狗东西，孩子抱回来也不管，天天的四处跑不见人，可怜我们小央央，也不怪央央不亲他。” “我就说闻阵那黑乎乎的狗熊样怎么可能生出央央这么漂亮的孩子，当初问他，他还不搭理人。” “行了，都消停点。在孩子面前乱说些什么。”七八个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位面带不悦道。 说话的是村中唯一会医的，大家都多多少少麻烦过她，也不敢得罪，也就都止了话。 “李奶奶。”闻央央听见熟悉的声，扭头叫道。 “央央。”李奶奶眼带湿意，伸出手抚上闻央央的头，来回轻抚着。“本还想着你爹走了，你以后该怎么办。哎……他不是你爹了。你兄长来接你了，也好，也好，我们央央也后有个家，也有人看顾了。” 闻央央看着面前这位神色悲伤的老妇人，心中一时有些沉闷，还没来得及去仔细体会，那种感觉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面前这人是她来到这里见过最多的人，时常来看她。 李奶奶说完后回过身去，把大家带来的东西收拢一番后一起递到了闻越声面前，“这些是我们这些个奶奶婶婶为央央准备的，不值当什么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替他收着罢。” “李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央央。”闻越声接过东西，保证道。 等来的人再七七八八的絮叨完，闻越声带着闻央央走出村中，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闻越声骑着马，把小姑娘和行李一齐放在了筐中，一左一右的挂在马背的两边。 五年了，那些人还是找上来了。 他四日前旧疾复发，久不见闻阵送药来，就寻了过来。可不知怎的，身上每月一次的全身血液灼烧之痛没用药也慢慢平息下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得了闻阵的死讯，说是中毒而亡，人早已经被村中人埋下。 这几日他隐藏于附近打探情况，他猜测是他们暴露了行踪，虽没寻到什么可以踪迹，他还是不敢大意，决定离开这里。 后面的那个孩子是闻阵五年前抱回来的，村中人说是闻阵在勾栏院的女人给他生下的，不过到底是不是还不一定呢，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闻越声想闻阵这个人，不像是个拎不清的，逃命的紧要关头去给别人养孩子。 想来是他最后的血脉。 闻阵为他们家出生入死，将他从阎王爷那儿抢了回来，被那些人视做眼中钉肉中刺，这个小姑娘若是被抓到，必然下场凄惨。 闻阵欠他们家的那点子恩情早就还清了，他应帮闻阵保下这个孩子。 他带着几封伪造的与闻阵来往信件，拜见了闻家族长。 他称，这个孩子生来带了些煞需要在外养五年，闻阵受他们家恩惠，于是帮他们照顾闻央央，现在五年期满他来接人了。 大姜朝的百姓皆信奉神灵，这种同姓寄养并不少见，且这个孩子，村中人原本也是有些头疼，不知该如何处置。 虽那李奶奶和孩子亲近，可她家中还有四个儿子和叁个媳妇，他们并不怎么待见这么个小丫头。 现在来了个自称是孩子兄长的，且还带着与闻阵来往的信件。族长在辨认一番后，发现确是闻阵的字，也就乐得让人把孩子带走。 说到底闻阵也不过是旁支，且离家多年，五年前才回来，与族里和村里的人关系并不怎么亲厚，没有那么足够的情分让人帮他养孩子。 2.跑路 “央央，渴吗？” “央央，饿吗？” “央央……” 闻越声温润的声音不时响起，走上一段时间，他就会回头看看乖巧安静坐在筐中的小姑娘，放低声音关心几句。 闻央央都是摇摇头，用水润润的双眼看着闻越声，很是专注认真，有点书呆子做学问看书的意思。 闻越声反复询问后见小姑娘也没什么要求，他害怕孩子小怕生，就算有要求也不敢提，于是翻身下马。 “央央，兄长抱你下来吃点东西。”闻越声看着这小小一团坐在筐里，花着个脸。家中的那个妹妹刚生下来时也是这般乖巧，他那时下学后时常抱她，是后来大了才成了个皮猴子。 若不是……他家妹妹现在也该出落成一位漂亮姑娘了。 想到此处，闻越声神色不由有些黯然。 闻央央眼看着面前的人一阵微风一阵雨天的，带着疑惑微微点头。 闻越声小心地将人抱了出来，弄出了块干净地方，又用身上带的水湿了帕子给闻央央和自己净手。 在路上也只好用饼子对付一下，饼子有些干硬，闻越声把饼子一块块掰小。闻央央慢吞吞的塞进去一块，闻越声就及时递过去一小块。 闻央央是真不饿，她很是讨厌这些干巴巴的饼子，此外她根本就不需要进食。 可面前这个人正在做的是她不曾体验过的，还算是新鲜。 无论是之前那个称是她爹的男人，还是时常来看她的李奶奶。 他们都没有这么漂亮的骨相与人皮，没有这么多的话，没有这么掰过硬饼块给她。 也还没有这么甜的味道。 她想人类的确很有意思，连她都有时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她原还以为是被那朵大紫菇骗了，什么甜的裹着酸的糖、开在空中的五色花、酸酸的果子、辣辣的水、五颜六色的衣服…… 这些她都没见着，那个带她回村的男人和村里的人都很无趣，白白浪费她整整五年的发呆时间，她正打算着回去烤了它。 不过现在遇到个有意思的了，她想烤蘑菇这件事可以暂缓。 “我吃饱了。”闻央央奶声奶气，小爪子把闻越声又递过来的饼子给推回去。 她很不习惯现在的声音，有些怪怪的，黏黏糊糊的。 好在她发现村子里的人说话声音都不好听，她也就心中好过了一些，不过她仍旧不怎么喜欢说话。 直到遇上闻越声，她很喜欢听他说话，他的声音就像是她最爱躺着发呆的那条流河发出的声音，不急不缓。她要是有这样的声音，她一定十分乐意多说些话，不过她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闻越声没有像是李奶奶那般，劝她再吃点，将那块小饼子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取过水壶。 “央央要水吗？”说着晃了晃水壶。 “要。”刚刚那些饼太干了些，闻央央伸手去接，可是接了个空。 闻越声把饼放了回去，把水壶打开才重新递过去，手不曾完全松开，一只手始终都托着水壶。 闻央央看了眼闻越声又看了眼嘴边的水壶，有些莫名其妙的就着闻越声的手喝完了水。 她也拿不准她该如何反应，她对人间的了解都是来自那朵紫蘑菇，不过那朵紫蘑菇废话太多太多，她有些不耐烦。总是在她滔滔不绝时发呆，只偶尔捡上一两句听，这捡来的一两句也都是些吃喝玩乐的，对眼下的情况完全不涉及丝毫。 怎么的喝水还给递嘴边呢？ 她想还是先闭嘴的好。 …… “小二，再来盆热水。”闻越声端着给央央洗漱的水站在门口道。 许是这会子店里人还不多，店小二来的很快。 “得嘞，这位小爷。”这店小二长得瘦瘦高高，面上带着谄媚之色，眼色不定的朝屋内飘去。 没多久，冒着热气的水就被换了上来。 闻越声端着水转身回房，床上正坐着个白嫩嫩的瓷娃娃，脸蛋先前让热水帕子给擦的有些泛红。 “央央，现在路上不方便，等到了地方我们再好好清洗一番，现在先将就擦拭一下。好吗？”闻越声拧了帕子，和闻央央温声商量。 闻央央照旧的乖乖点头。 等把孩子收拾干净，留下干净衣服，嘱咐该如何穿戴后闻越声就回房去收拾自己了。 等两个人洗洗涮涮的弄完，闻越声又带着闻央央到楼下吃了晚饭，将人塞进被窝里不由得有些松口气。 他没带过孩子，没有完全的看顾过一个孩衣食住行，这还是第一次，他难免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便大声唤我，我立刻就来。”再叁检查后，没发现其他的差错，闻越声轻声哄着。 “好……”闻央央有些困了，张着嘴弱弱应到。 他担心这小姑娘害怕，毕竟远离家乡，又和他这么个陌生人一起。虽说他现在顶着她兄长的名义，可这小姑娘并不怎么亲近他。 现在还要把人给单独扔在一间屋子里，可他也不好把人放自己屋里，实在说不过去啊。 好在小姑娘十分懂事。 3.偷小孩？ 不好一直都用个筐子来带着闻央央，第二日早随便吃了些东西闻越声就带着闻央央一起先去买了些路上所需的东西，又去弄了辆马车才继续上路。 就这么的白日顶着烈日赶路，夜里找客栈的走了两日。 就算是夜里，白日留下的余温仍旧有些恼人。 闻央央在闻越声把她收拾好裹在床上转身离去后，当即就是一脚，踹开了身上的被子。 将闻越声的那句，’夜里凉，要盖好被子抛到了脚后跟去。‘ 正琢磨着闻越声这个人有些像养崽子的母兽，和她们那儿有些像。原本还以为人类和她们那儿不同，都是闻阵一般，没想到是各式各样的都有。 闻央央还没有把闻越声想清楚，门边那儿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声。 又是飘烟，又是举刀的。 这又是在做什么？ 来的两人轻手轻脚地摸到了闻央央都床边上，其中一个拿手在她脸前晃悠了几下后确保万无一失后把人抱了过来。 后面跟着的那个打空手的许是见成功的太容易有些忘形，出门的时候在门上给磕巴了下，不大不小的声。 不过也足够了。 闻越声从床上一跃而起，赶到时那个磕门的那个正下楼梯下到一半。 “央央。” 这两人听见身后动静回头看去也不见慌张，磕门的那位只是压低了声问前面那个，“你今儿这药是不是没给够量？他娘的！咋不抠死你呢！” “少废话，你断后，我带着货先走。”抱着闻央央的那位不再轻手轻脚，速度瞬间提上来，脚底抹油溜了。 闻越声出来见了两人和睡过去被抱在怀里的闻央央立时明白了过来，当即一跃而起向闻央央越去。 被留下断后的老兄到也没有干看着，立刻拦了过去。 闻越声虽看着矜贵像位世家大少爷，对闻央央也始终都是温柔妥帖，可当下他的拳脚却是招招狠厉。 没和面前这位过多的纠缠，当胸一脚把人踹出去就匆匆追了出去。 这位磕门槛的老兄像是和门槛有仇似的，上次还好是脚绊了，这次是被踹飞出去后脑勺绊上了门槛，两眼一闭就晕死过去。 闻央央在听见闻越声隐约带着怒气的声音后，就没了看这两个奇怪的人在做些什么的兴趣，想要自己回去却也知道当着闻越声有些不合适。 现下就她和这个抱着她颠来颠去的，她也就没了顾虑。 闻央央眼中飞速闪过一缕绿芒，快的让人来不及去看就消失的没了踪迹。 抱着闻央央的这位正迈着大步跑的欢快，他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看出样貌非凡，等这个成功出手，他们这些兄弟下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是双腿一软没了力气跪在了地上向身后到了下去。 闻央央将就着身下的人肉电垫子躺着，正在想着该如何回去，就听见闻越声在寻她。 “央央，央央。” 声音喘的厉害，和平日里唤她问她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时的声完全不同。 “我在这儿。” 闻央央也没等自己琢磨清楚，嘴就已经先一步应声了。 闻越声这会又是打又是跑的，看上去有些狼狈。 没来得及束的发略显凌乱，脸颊两边出的汗将头发汗湿了贴在脸上，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 “央央。”闻越声疾步上前，把人捞到了怀里紧紧抱住。 闻央央听着耳边急促的喘息，不由得生出几分心虚。 于是试探的唤道。“阿兄。” “我没事。” 这个几日来对她说是千依百顺也不为过的人并没有应她，只在听见那声阿兄后，将手中的力量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闻越声现下脑中有些闹腾，夜中亮起的火把将夜照亮，带刀侍卫破门冲入……还有娘与妹妹的哭声。 这些与方才的一幕幕混在了一起，人影隐约似有重迭，哭着的妹妹与被抱走的闻央央两人的身影似是在他脑中合到了一起。 闻越声额间渗出冷汗，眉目都皱到了一起。 旧事在脑中的浮现，闻央央的失而复得，以及不久前闻阵的离世让这个不过十五的少年有些失态。 十岁那年家中突逢巨变，十五这年救了他的闻阵也离开了他，像是世间只留下了他一人。他要担着家族的一切活下去，活着只为洗刷冤屈与报仇。 他带走闻阵的女儿，是为保护她，也有些是为了自己。 可当闻央央的身影和他妹妹的身影重合到一处时，他知道闻央央对他而言不再只是这些了。 “央央、央央、央央……”缓过一阵闻越声低声唤着，一手抱着人，一手在闻央央头上轻抚着，眼里满是疼爱。 在今晚的一顿折腾后就有些毛躁的头发，在这一通的抚摸后更加蓬松凌乱。 一阵晚风刮来，将被顺毛顺的正舒坦的闻央央给刮了个激灵。 夜里的确凉，她下次会盖好被子的。 情绪渐渐平缓下来后的闻越声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感受到闻央央的那个冷颤后便把人抱着起身。看了眼地上那位晕死过去的，上前几步在其膝盖上一一碾去，原本晕过去的人痛的有了清醒的趋势，闻越声又是一脚把人给踹晕了。 做完这些后略做停顿才转声离去。 这些人只带走央央，对他视而不见，那么必然不是那些人。剩下的几种可能中，可能性最大的无非就是为财，卖了央央。 他不宜与官打交道，也要尽可能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现在要立刻离开这里。 4.上赶着当哥 回去时剩下那位倒霉老兄照旧被闻越声碎了膝盖骨，下半辈子再也不能蹦跶了。 其实让做这种勾当的人不能走，和直接要了他们的命也差不多，还更加让人绝望。 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大动静，整个客栈也没有人被闹醒，不知道是不是都被下了药。 这些也来不及去细查，收拾好行李后两人就趁着夜色离去了。 打这次起两人赶路的方式稍稍变了些，虽仍旧是白天顶着烈日赶路，不过不再晚上住客栈了，除非实在受不住了找个客栈洗漱一番，其余大多都是睡在马车上。 闻越声不愿再横生枝节，加快了赶路的速度，想要早日赶到棘城。 如此这般，也就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讲究，晚上闻越声就带着央央一起睡在马车内。 自从那日后闻越声对闻央央的态度微不可查的变了些，虽说从前也是顶着兄妹的名义，可却始终有些浮于表面，不亲。 总是有些客气与生疏，现在则是实打实的当作亲妹妹疼爱。 每日无所事事，将大半的心思都花在了观察闻越声的闻央央自然也发现了，这股子劲儿都有些赶上她这黏黏糊糊的说话声了。 且经过这些日子的试探，她发现若是她有求于他，只要多叫几次阿兄再认真地看着他以表决心，最后他一定会答应她所求。 闻央央这算是无师自通了撒娇这一技能，不过也多是仗着她自己年纪小，长的也软糯可爱，才有了效果。 若是换张面孔来，又没了奶呼呼的身声儿，就直愣愣的叫几声阿兄，完了还一脸严肃认真地盯着人看，换谁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直接就扭头离去。 两人从夏走到了秋，渐渐的气候转凉不再那么热。这一路上闻越声是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奶孩子，入了棘城后就算是闻越声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 棘城，姜朝的第一道防线，是阻挡他族来犯最坚实的壁垒。虽这里战争时有发生，可也处处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此外这里受武安王楚节管辖，那些个肮脏臭虫也没能耐染指此处。 “羊奶子，现挤的羊奶子。” “来看看啦！完整的鹿皮，完整的鹿皮。” “上京来的上好绸缎，滑不溜手的哟——” 闻越声下车行在马车边，拉着马车穿行在热闹的大街上，闻央央爬在窗边四处张望着，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她之前一直是待在村子里，这些日子赶路也十分匆忙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热闹。 这边闻央央二人在看街边各色来往行人与景物，殊不知他们也正被打量着。棘城里很少见到这般白净漂亮的人，就像是白纸上滴上了墨，十分的显眼。 “小公子是来投奔亲戚的？这儿地我熟，在下吴失，或许可以给指指路。”一个胡子拉碴，身形略有些高壮，但是声音却满是少年之意的人笑嘻嘻的凑到了闻越声的边上。 闻越声一路上也遇见许多这样的，他们被叫做耳报，口耳传递些消息。这些人见外地来人就会凑上前去帮着打听消息或是寻找住处等，来换取一些报酬。 不需要这些的人多是一走了之，不去理会就好，凑上来的耳报也会识趣的离开。 闻越声却是停下步伐，看着面前的声音与外形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人道了声，“多谢，不必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传来一阵喧哗，“快让开，都让开，马惊了，都小心些。”一匹马正撒丫子狂奔在热闹的大街上，许多人来不及收拾带来售卖的货物被留在原地，踢的到处都是，人也是挤做一团惊叫不断。 前面还热闹非凡的一条街，现在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马跑地极快，眼见越来越近，闻越声几步轻踏几步跃上了马背，勒住缰绳很快就将躁动的马安抚了下来。 “你……你个畜生，是疯了……不成竟跑到这里来闹事。”等马终于被制住了，先前追着马跑大喊大叫的人才气喘吁吁的赶到。 他先是冲着马骂骂咧咧了几句，等气顺匀了才作势理了理衣袖向已近翻身下马的闻越声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小兄弟，小兄弟好身手啊。” “举手之劳。” “小兄弟好俊的身手……” 那人抓着闻越声好一阵的聊，直到被马冲撞的商贩找上索要赔偿才离去。 “阿兄，阿兄，我想要那个烤肉串，好香啊！”一路上总是会遇上些‘占山为王’的，都是被闻越声处理了，闻央央对他的能耐还是知道一二的，她对闻越声有信心的很。见他们那边结束了，就指着她唾涎已久的肉串开始唤阿兄。 这肉串也就差那么一点就和其它的摊子一样被撞翻在地，还好还好，闻央央在心中舒了口气，老远她就闻见股香味了。 吴失眼见着闻越声几下子就收拾住了受惊的马，一双眼睛瞪的溜圆，配上他胡子拉碴的脸很是滑稽。 吴失自闻越声入了城就盯上了他们，看着他周身气质与举止就像是个不缺钱的，想来是那家的小公子，没想到啊！有几下子啊！吴失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吴失一听这边要肉串呢，立马精神十足的凑上去，“小妹妹真有眼光，这老王家的烤羊肉串啊可不得了，那是又香又嫩，关键是没一点膻味儿。我去帮你带两串来，等着啊！” 说完，呲溜一声就奔着羊肉串去了。 闻越声来不及说些什么，无奈摇了摇头，准备好钱打算一会给他。 “央央可还有什么想要的，阿兄去给你买。”闻越声满眼宠溺的看着盘着小短腿坐在马车上，车帘被双胖乎乎的小手拽在手里，双眼正四处看着的妹妹。 “阿兄我都想要，这些我都没见过呢！不过今天就先算了，我有些累了。”全是些有趣的玩意儿，可惜今天有些困了，她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好。那就等我们央央休息好阿兄再陪你来。”闻越声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没过一会儿，吴失拿了肉串回来，正向闻央央走去时闻越声上前几步，正好把闻央央挡在身后。 吴失不是个没眼色的，没再往闻央央跟前凑，将肉串递到闻越声手中，还故作大方的拒绝了烤肉串的钱。“太客气了，这短短一会功夫我们就见了两面，真是天大的缘分，就当是我请妹妹吃的，钱就算了。” 闻越声没再和吴失推拒，只想着托这耳报打听消息到时候把钱一起算进去即可。他原本是想去正规的房屋租赁处问问的，不过刚刚央央说她有些累了，那还是尽快找好地方让她休息的好。 “多谢吴兄，你可知那里有合适我兄妹两人居住的宅院租赁?” “你们两人住的，我想想啊……嗯，有了，你们随我来。”吴失琢磨了一阵，眼睛一亮招呼两人后在前面带路。 * 吴失带他们来看的房子虽然两人住着有些偏大，但仍旧十分不错，地段好房子还干净，于是当场就定下了。 在送走了吴失后，闻越声先将闻央央的房间给收拾了出来。 闻央央前一天知道他们终于要到地方了，高兴于再也不用天天窝在马车上了，晚上很晚才睡下。虽说她不缺这点觉，可现在这个五岁小孩却是顶不住，觉多的很。 在闻越声收拾床铺时，闻央央就眯瞪着眼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小一只歪歪斜斜的。 让人看着有些害怕她什么时候一脚没踏稳给摔了。 闻越声俯身整理好被褥后起身出来，闻央央却正好晃晃悠悠的向前撞到了闻越声的腿上，好在闻越声有准备似的，弯腰伸手一捞就把人给抱住了。 这段时间闻央央被养的出了些肉，白软的脸蛋上还沾着吃烤羊肉串留下的孜然粉，闻越声眼中蕴着笑意，抽出帕子轻轻擦着。 把人放在床上安置好才去继续归纳行李。 5.睡一起 “谁。”闻越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 自从经历过闻央央差点被劫走的事情后，闻越声的觉就一直很浅，门边传来的细微声响惊动了闻越声。 “阿兄，是我。”仔细听可以发现闻央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委屈。 闻央央迈着小短腿，顶着乱糟糟的两颗丸子头挪到闻越声床前。 闻央央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去了。 她短的几十年，长的几百年一觉都睡过，怎么睡都觉得差不多。可现下她发现，这么多觉睡过来，抱着闻越声睡的觉是最舒服的。 既然舒服就要接着舒服。 “央央，是饿了吗？” 闻越声晚上见她睡得香就没叫醒她，猜想她也许是饿了才找过来，正要起身给她找吃的就听见闻央央问他。“阿兄今日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了，是不喜欢我了？” 闻越声正要起身掀着被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赶路都是睡在马车上，两人就睡在一处，可现在也不用将就自然是要分开的。 “怎么会，这世上阿兄最喜欢的便是央央了。”少年嘴角含笑，坐到床边，将闻央央抱到怀中坐着。“只是男女有别，央央是姑娘不能和阿兄一起睡。” “可之前就是一起的。”闻央央不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小脸皱成一团，只觉得有些不畅快。 什么些乱七八糟的，不过就是一起睡个觉，怎么这么麻烦。 “央央一个人睡着不觉得宽敞些吗？”闻越声低声哄人。 “不觉得，不能抱着阿兄睡反而睡不香了。”闻央央低头思索了一番，回道。 “那……” 闻越声还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闻央央打断了。 “阿兄，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睡。”这次的撒娇和之前干巴巴的不同，闻央央十分真情实感，带着些鼻腔。整个人趴到了闻越声怀里，头埋到了他的颈边，两只手抱着他的脖子，正一下一下地轻蹭着。 对着闻央央，闻越声向来是心软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她。 一声无奈低笑后，闻越声伺候着把闻央央鞋脱了，再将这小小的一团塞进了被子里。 等闻越声躺下，这一小团很快就黏了上来，紧跟着没一会就传来一阵均匀地呼吸声。 * “谁啊！”闻央央站在门边问。 阿兄说了白日里他不在，不能给别人开门。 在某些不大不小的事上，她还是很听话的。 “是我呀，吴失。小妹妹忘了，我还请你吃过羊肉串呢！别几日不见就将我忘了呀！”吴失站在门口，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朝着门晃着，就像是里面的人能看见似的。 “你想干嘛？”这人她记得，倒也不是记住他这号人，而是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给帮着买过的烤羊肉串很好吃。这之后她阿兄再带她去，总像是差点什么了。 “小妹妹你兄长呢，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要不你先开门，我们慢慢说……咳，妹妹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不行，要说什么就这么说，你要是找阿兄那就先在门口等着，这个时候他也快回来了。” “妹妹吃糖吗，我带着……” 闻央央没再继续听门口这人啰嗦，转身回屋去了。 她可不缺糖吃，阿兄前几天就带太去买了许多，之前那朵紫蘑菇说的那些凡事能够在街上见到的，阿兄都给她买了个遍。 果然没过多久，闻越声就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高个少年，瞧这倒也是端正，只不过笑着追在闻越声边上时，笑容看起来有点傻气。 闻央央接过今日阿兄给她带的枣糕，一手抓住阿兄的手指，一手拿着枣糕正吃的高兴，完全无视了吴失。 “闻兄多日不见啊，近来可好！前几日正忙着脱不开身，耽误这么多天才来看你们啊！”说着晃了晃手中提的东西，“这是我给你们带的，当地小吃，你们一定喜欢。” “多谢吴兄，坐。”闻越声接过东西，引着吴失入座，给倒了杯温水。 “不谢，不谢。嘿嘿。” “你之前脸上的胡子去哪儿了？还……白了许多。”闻央央被阿兄抱着坐在怀里，瞅着吴失脸问道。 “这个啊，洗了。那时之前弄了些东西在脸上，让自己看着凶些，才好不让人欺负了去。”吴失摸了把自己的脸，仍旧有些嬉皮笑脸。 “哦。”她还以为是这人也会些什么容貌变幻之术呢，不过是画的，顿时就没了兴趣。 闻越声微微笑着，看了眼有些扫兴的妹妹。等她问完话，才开口。“还没来得及谢你那日帮忙，我们兄妹二人才有可落脚的地方。吴兄若不嫌弃，留下一起用饭？”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那咱们晚上吃些什么，我来一起帮忙收拾。”说着就开始撸袖子，一副说干就干的样子。 看的一旁的兄妹二人不由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可真是，真是…… 闻越声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展了展身上的衣服。道，“怎么好让你动手，你是客，还是我来吧。” 虽说君子远庖厨，闻越声虽看着还是个不大的少年郎，可看起其俊朗之姿与周身气度赞其一声，公子如玉。没人能挑出一个不字。 等叁菜一汤上了桌，吴失笑眯眯的用着，还时不时抽空称赞。 原本那日看闻越声那一身俊俏的功夫，他起了点好奇才凑上前去，没想到一番接触下来发现，就是对会点功夫又长大过于好看了的普通兄妹罢了。无趣。 本不打算再理这二人，可昨日又瞧见了闻越声一身银色山纹甲，佩长剑，面上不见了初见那日的温润，像是换了个人般，骑马跟在大将军身后。 不过几日没瞧见，这兄妹二人中的兄长竟然站到了大将军木边城的身边。真是一点都不普通，一点也不无趣啊。早就听烦了棘城乱七八糟，鸡毛蒜皮消息的吴失就狗闻包子般，黏了上来。 “闻兄手艺虽是极好，不过家中怎么不请个会做饭的厨娘？你若是不在家，妹妹可怎么办。”吴失吃饱后放下碗筷，与二人闲聊。 “还在寻，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 “你早说，闻兄若不嫌弃，我帮你寻一个如何，包你满意。”吴失随不算什么大好人却向来不白占人便宜，眼下吃了人家的，有机会还回去十分乐意。接着道，“这赵大娘住我就隔壁，看着我长大，只一个出嫁的女儿，正在找活干，要是你愿意可以叫她来试试。” 闻越声并没有答话，而是看向还没停嘴的闻央央。 闻央央手没停，却像是知道闻越声在看她，问道，“赵大娘会做红烧肉、糖醋排骨、剁椒鱼头……”闻央央报了大段菜名看向吴失。 “当然会，前面忘了说她以前是个厨娘，手艺一绝。” “那就让她来试试吧。”闻央央道。 她之前被阿兄带着去了趟逢酒楼，里面的菜让她心心恋恋许久。原本闻越声做什么她就吃什么，可眼下闻越声在军营谋了职位不能照顾她叁餐，说要请厨娘，在她看来既然要请那就请个好的。 此后，吴失就时常来蹭吃蹭喝，不过也不会空着手来，都会稍带着些东西。 闻越声，他是个翩翩公子，教养是一等一的好，不会干那种当面给人没脸的事，不会直接把人拒之门外。 这吴失就凭着罕见的厚脸皮，成了闻家小宅的常客。 说吴失是厚脸皮真是有些客气了，该说他是个狗皮膏药才对。 时常蹭吃蹭喝不算完，从闻越声口中得知他在军中谋了职位时，也巴巴的跟着去了。不过没赶上当时的入军考，只好先混了个普通士卒干着。 闻央央不怎么待见吴失，没别的理由，就是看他老粘着闻越声，烦。 不过到底没对他动手，否则九条命都不够他造的。 追-更：po18me.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