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三百首》 前言 元曲又称词余、乐府，是中华民族灿烂文化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它在思想内容和艺术成就上都体现了独有的特色，和唐诗宋词鼎足并举，是我国文学史上三座重要的里程碑。 元代是元曲的鼎盛时期。一般来说，元杂剧和散曲合称为元曲，两者都采用北曲为演唱形式。散曲是元代文学的主体。元曲的组成，包括两类文体：一是包括小令、带过曲和套数的散曲；二是由套数组成的曲文，间杂以宾白和科范，专为舞台上演出的杂剧。从形式上看，散曲和词很相近，不过在语言上，词要典雅含蓄，而散曲要通俗活泼；在格律上，词要求得严格，而散曲就更自由些。 元曲虽有定格，但并不死板，允许在定格中加衬字，部分曲牌还可增句，押韵上允许平仄通押，与律诗绝句和宋词相比，有较大灵活性。所以读者可以发现，同一首“曲牌”的两首有时字数不一样，就是这个缘故。 元曲有着独特的魅力，一方面它继承了诗词的清丽婉转，另方面它放射出极为夺目的战斗光彩，透出反抗的情绪，其锋芒直指社会弊端，使元曲永葆其艺术魅力。元曲以其作品揭露现实的深刻以及题材的广泛、语言的通俗、形式的活泼、风格的清新、描绘的生动、手法的多变，在中国古代文学艺苑中放射出璀璨夺目的异彩。 元曲的发展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初期从元朝立国到灭南宋的阶段。此时元曲刚从民间的通俗俚语进入诗坛，具有鲜明的通俗化和口语化特点，情致犷放爽朗而质朴自然。此时作者多为北方人，其中关汉卿、马致远、王实甫、王小军、白朴等人的成就最高。比如关汉卿的杂剧写态摹世，曲尽其妙，风格多变，小令活泼深切，晶莹婉丽，套数豪辣灏烂，痛快淋漓。马致远创作题材宽广，意境高远，形象鲜明，语言优美，音韵和谐，被誉为元散曲中的第一大家。中期从元世祖至元年间到元顺帝后至元年间。此时的元曲创作开始向文化人、专业化全面过渡，散曲成为诗坛的主要体裁。重要作家有郑光祖、睢景臣、乔吉、张可久等。末期从元成宗至正年间到元末。此时的散曲作家以弄曲为专业，他们讲究格律词藻，艺术上刻意求工，崇尚婉约细腻、典雅秀丽，代表作家有张养浩、徐再思等。 总之，元曲的兴起与发展，有着复杂的原因。首先，是元朝疆域辽阔，城市经济繁荣，宏大的剧场、活跃的书会和日夜不绝的观众，为元曲的兴起奠定了基础；其次，元代各民族文化相互交流和融化，促进了元曲的形成；再次，元曲是诗歌本身的内在规律及文学传统继承并发展的必然结果。 元曲的兴起对于我国民族诗歌的发展和文化繁荣有着深远影响和卓越贡献，元曲一出现，就同其它艺术之花一样，便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它不仅是文人咏志抒怀并得心应手的工具，而且为反映元代社会生活提供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崭新的艺术形式。 为了让读者很好地欣赏元曲，本书遴选了具有代表性的曲目，比较全面地展示了元曲的风貌。每首元曲除了具备原文外，还附有注释、译文等栏目，将元曲清新的曲调、率真的内容、无穷的生机进行了完美地诠释。因此，本套图书非常适合广大读者阅读和珍藏，也非常适合各级图书馆收藏和陈列。 元好问 元好问（1190～1257年），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县）人。金元之际著名文学家。金宣宗兴定五年（1221年）进士。哀宗天兴元年（1232年）入翰林，知制诰。金亡后不愿入仕元朝。元初散曲家白朴、王恽等都曾受到他的启发和影响。现存小令九首。 〔双调〕 骤雨打新荷[1] 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 海榴初绽[2]，妖艳喷香罗。 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 骤雨过，珍珠乱糁[3]，打遍新荷。 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 穷通前定[4]，何用苦张罗。 命友邀宾玩赏[5]，对芳尊浅酌低歌[6]。 且酩酊[7]，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注解】 [1] 双调：宫调名。骤雨打新荷：曲牌名，一说为题目名，曲牌应作《小圣乐》，属小石调。原选仅录下片，现据《全元散曲》补。 [2] 海榴：即石榴。因从海外移植，故名。 [3] 糁（sǎn）：溅。一作“撒”。 [4] 穷通：指失意和得志。 [5] 命友：邀请朋友。 [6] 芳尊：美酒。尊，酒杯。 [7] 酩酊：醉得迷迷糊糊的样子。 人生能有多长时间，想想那良辰美景，好像刚刚做了一场梦一样。命运的好坏是由前生而定的，何必要自己苦苦操劳呢。邀请宾客朋友玩赏，喝酒唱歌，暂且喝个酩酊大醉，任凭它日月轮转，来往像穿梭。 〔喜春兰〕 春宴 梅残玉靥[8]香犹在，柳破金梢眼未开[9]。东风和气满楼台，桃杏拆[10]，宜唱喜春来。 【注解】 [8] 玉靥：似玉的脸颊，此处指梅花瓣。靥，面颊上的酒窝。 [9] 柳破金梢眼未开：破，指嫩芽刚出。金梢，嫩黄色的树梢。眼未开，指柳叶尚未长出，如睡眼没有睁开一样。 [10] 桃杏拆：拆，拆裂。指桃杏的花苞刚刚裂开。拆，原作折，误。 杨果 杨果（1195～1269年），字正卿，号西庵，祁州蒲阴（今河北安国县）人。金哀宗正大元年（1224年）进士，任河南偃师县令，以廉洁精干著称。入元后被荐为经历，元世祖中统元年（1260年）任北京宣抚使，次年为参知政事。卒谥文献。为人聪敏，诙谐风趣，是元初知名作家，著有《西庵集》。散曲传世不多，风格典雅，文辞华美。 〔越调·小桃红〕 采莲女 采莲人和采莲歌[1]，柳外兰舟过[2]。 不管鸳鸯梦惊破[3]。 夜如何？有人独上江楼卧。 伤心莫唱，南朝旧曲[4]，司马泪痕多[5]。 又 采莲湖上棹船回[6]，风约湘裙翠[7]。 一曲琵琶数行泪。 望君归，芙容开尽无消息[8]。 晚凉多少，红鸳白鹭，何处不双飞！ 【注解】 [1] 和：唱和。 [2] 兰舟：制的小船，常用作船的美称，这里指采莲船。 [3] 鸳鸯：鸟名，雌雄偶居不离，常用以比喻夫妇恩爱。 [4] 南朝旧曲：指南朝陈后主所作的《玉树后庭花》曲，它一向被认作亡国的靡靡之音，唐杜牧《泊秦淮》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5] “司马”句：唐代诗人白居易曾贬为江州司马，他在《琵琶行》一诗中，同情弹琵琶歌女的不幸身世，触发自己的迁谪之感，引起强烈的共鸣，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慨叹，诗的结句是“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杉湿”。司马，唐代协助刺史处理政务的州官。 [6] 棹（zhào）：桨。这里用作动词，即划桨。 [7] “风约”句：是说晚风缠住采莲姑娘的漂亮翠裙。约，缠住。湘裙：用湖南一带所产丝调做成的裙子。 [8] 芙容：荷花的别称。 荷花湖上，采莲女子掉转船头正要返回，晚风轻轻把那翠绿裙儿吹裹住身体，江上突然传来哀怨的琵琶声，引得采莲女伤心流泪。盼着远方的人快来，可是荷花都开过凋谢了，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傍晚时分有多少凄凉的心事涌上心头，看那鸳鸯、白鹭，时时处处哪有时候不在双飞！ 〔小桃红〕 满城烟水[9]月微茫[10]，人倚兰舟[11]唱，常记相逢若耶[12]上。隔三湘[13]，碧云望断空惆怅[14]。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15]长。 【注解】 [9] 烟水：指水上升起的如烟雾气。 [10] 微茫：若明若暗，模糊不清。 [11] 兰舟：木制的小船，后用作对船的美称。 [12] 若耶：溪名，在今浙江绍兴东南若耶山下。相传西施曾于此浣沙，又名“浣沙溪”。 [13] 三湘：湖南漓湘、蒸湘、潇湘三水的合称，也泛指湘江流域一带。 [14] 惆怅：失望伤感。 [15] 丝：谐为“思”。 〔仙吕·赏花时〕 “赏花时”[16]水到遄头[17]燕尾分[18]，樯[19]抵河梁[20]龙背[21]稳，流水绕孤村。残霞隐隐。天际褪残云。 “幺”[22]客况[23]凄凄又一春，十载[24]区区已四旬[25]。犹自在红尘。愁眉镇锁，白发又添新“煞尾”腹中愁，心间闷，九曲柔肠闷损。白日伤神犹自轻，到晚来更关情。唱到则听得玉漏声频，搭伏定鲛绢儿盹。客窗夜永，有谁人存问？二三更睡不得被儿温。 【注解】 [16] 赏花时：散曲有小令和套数两种体式。小令即是独立的一支曲子。套数则是联缀两支以上曲子而构成的组曲。本文即是最简单的套数曲式，仅以“赏花时”、“么篇”、“煞尾”组成。 [17] 湍头；湍急之处。 [18] 燕尾分：像燕尾似的分流。 [19] 樯：桅杆，代指船。 [20] 河梁：桥梁。 [21] 龙背：指船身。 [22] 么：“么篇”简称。 [23] 客况：客居他乡的情况。 [24] 十载：十年。 [25] 旬：十岁为一旬。 红尘：尘世。 镇：时常。 煞尾：曲牌，用于套曲中的末一曲。 九曲柔肠：指愁绪万千。 唱道：即“畅道”。 王漏：玉质漏壶，古代计时的工具。 搭伏定：爬伏在。 鲛绢：丝绢。 夜永：长夜。 存问：慰问。 “么”客居异乡的他，奔波劳累，凄凄惨惨；又度过了一年，十年光阴匆匆而过，如今已经四十岁了。还独自一人，流落尘世，漂泊不定。长年累日，愁眉紧锁，在不知不觉中又增添了许多新的白发。 “煞尾”腹中调怅，心间烦闷，愁绪万千，难以排遣。白日的忧伤失神尚觉自轻，到了晚间，漫漫地长夜更是孤寂难耐。夜深人静时，只听得那玉漏水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孤独的我，爬伏在那丝绢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客居异乡，在这寂寞孤独的慢慢长夜中，又有谁来安慰我呢？三更半夜，在这冰冷的被窝里怎能睡得安稳！ 刘秉忠 刘秉忠（1216～1274年），初名侃，字仲晦，号藏春散人，邢州（今河北邢台县）人。十七岁出仕金朝，曾任邢州节度使府令史。后隐居武安山为僧，法名子聪。元世祖忽必烈为亲王时，发现他博学多才，劝令还俗，更名秉忠。至元初任光禄大夫，位太保，参预中书省事，曾协助制订朝仪官制，为元代开国重臣。为人好学，至老不衰，为官后仍保持淡泊清静的斋居蔬食生活。常以吟咏自适，有《藏春散人集》。散曲现存小令十二首。 〔南吕〕 干荷叶[1] 干荷叶，色苍苍[2]，老柄风摇荡。 减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 寂寞在秋江上。 又 干荷叶，色无多，不耐风霜锉[3]。 贴秋波，倒枝柯，宫娃齐唱采莲歌[4]。 梦里繁华过。 又 南高峰，北高峰[5]，惨淡烟霞洞[6]。 宋高宗[7]，一场空，吴山依旧酒旗风[8]。 两度江南梦[9]。 【注解】 [1] 干荷叶：一名《翠盘秋》亦可入中吕官及商调。 [2] 苍苍：暗绿色。 [3] 锉：同“挫”，摧伤，摧折。 [4] 宫娃：宫女。 [5] 南高峰，北高峰：在杭州西湖，遥遥相对，称“双峰插云”，为“西湖十景”之一。 [6] 烟霞洞：在南高峰下的烟霞岭上，为西湖最古的石洞之一，洞壁有五代、北宋造像。惨淡：形容景物无光。 [7] 宋高宗：即赵构，公元1127～1162年在位。初封康王，徽、钦二帝被俘后，他在南京（今河南商丘县南）即位，摄于金人威势，南迁扬州，继又渡江而南，建都临安（今浙江杭州），史称南宋。 [8] 吴山：在西湖东南面，春秋时是吴国的南界，故名，俗称城隍山。宋、元时吴山酒肆林立，十分繁华。酒旗风：酒旗在风中飘扬。酒旗，也叫“酒帘”，旧时酒家的标识。杜牧《江南春绝句》：“水村山郭酒旗风。” [9] 两度江南梦：指五代吴越和南宋两个建都于杭州的王朝都相继灭亡。按：刘秉忠卒于元军攻陷临安的前两年，南宋虽未亡国，但灭亡之势已定。 枯干的荷叶，翠绿的颜色已经剩得不多了，它受不了寒风吹打严霜折磨。紧贴在秋天的水面上，枝茎已折断倒下，还听见那宫女还在齐声唱着采莲歌。可繁华盛景却像梦一样消逝了。 南高峰，北高峰，凄凉惨淡的烟霞洞。宋高宗到头来落得一场空，看如今吴山的酒旗依旧在飘动。可杭州已经做了吴越和南宋两朝的梦。 王和卿 王和卿，大都（今北京市）人。元钟嗣成《录鬼簿》列为前辈名公，称其为“大学士”。生卒年不详。元陶宗仪《辍耕录》载其与关汉卿同时，关汉卿曾前往吊其丧。现存散曲二十多首，大多为滑稽嘲讽的游戏之作，但也有较深刻的讽刺作品。按：原选署名王鼎。王鼎字和卿，曾任汴梁通许县令，卒于关汉卿之后，与关汉卿所吊王和卿年代不合，知两者并非一人。 〔仙吕·醉中天〕 咏大蝴蝶[1] 弹破庄周梦[2]，两翅驾东风。 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 难道是风流孽种[3]，吓杀寻芳的蜜蜂[4]。 轻轻扇动，把卖花人扇过桥东[5]。 【注解】 [1] 据元陶宗仪《辍耕录》记载：元代中统初年，大都（今北京市）出现过一只大得出奇的蝴蝶，王和卿便写此曲以咏其事。作者笔下的这只大蝴蝶，令人想起元代社会那些依仗权势、贪财好色的“花花太岁”形象。 [2] 弹破庄周梦：庄周，即庄子，战国时著名思想家。《庄子·齐物论》说庄周曾经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自由飞舞，觉得很愉快。一会儿醒来，仍然是一个庄周，不知是庄周在梦里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在梦里变成了庄周？这里是借庄周的梦境被蝴蝶弹破，形容蝴蝶之大。弹，一作“挣”。 [3] 风流孽种：指贪恋女色、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4] 寻芳：采蜜。 [5] “轻轻”二句：宋谢无逸咏蝴蝶名句：“江天春暖晚风细，相逐卖花人过桥。”此化用其句。 〔仙吕·一半儿〕 别来宽褪缕金衣[6]，粉悴烟憔减玉肌[7]。 泪点儿只除衫袖知。 盼佳期，一半儿才干一半儿湿[8]。 【注解】 [6] 缕金衣：用金线缝制的衣服。 [7] 粉悴烟憔：即烟粉憔悴，指女子面容憔悴。 [8] “泪点儿”三句：是说女子因苦苦相思而暗自伤心流泪，只有擦泪的衣袖才知道她的痛苦。她盼望着与情人团聚的佳期，却总是落空，那衣袖上的泪痕也才干又湿，永无全干之日了。 〔一半儿[9]〕 题情 书来和泪[10]怕开缄，又不归来空再三。这样病儿谁惯耽[11]越恁[12]瘦岩岩[13]，一半儿增添一半儿减。 【注解】 [9] 一半儿：曲牌名，即《忆王孙》，末句嵌入两个“一半儿”。原题四首，这是第二首。 [10] 和泪：带泪。 [11] 惯耽：拖延。 [12] 恁：这样。 [13] 岩岩：形容瘦的样子。 〔一半儿〕 题情 将来[14]书信手拈[15]着，灯下姿姿[16]观觑[17]了[18]。两三行字真带草。提起来越心焦，一半儿丝撏[19]一半儿烧。 【注解】 [14] 将来：拿过来。 [15] 拈：用手搓。 [16] 姿姿：“孜孜”的谐音，专心的样子。 [17] 觑：细看。 [18] 了：完毕。 [19] 丝撏：撕扯。 〔双调·拔不断〕 大鱼 胜神鳌[20]，夯[21]风涛，脊梁上轻负[22]着蓬莱岛。万里夕阳锦背高，翻身犹恨东洋小。太公怎钓？ 【注解】 [20] 神鳌：《列子·汤问》记载了在渤海之东有蓬莱等五座仙山，随波涛上下往还。天帝担心它们流失，遂命十五只巨鳌分班轮流顶住。此处喻力大。 [21] 夯：本意为砸地的意思，此处可理解为与风涛搏斗。 [22] 负：背，驮。 〔拔不断〕 自叹[23] 恰[24]春朝，又秋宵，春花秋月何时了。花到三春[25]颜色消[26]，月过十五[27]光明少。月残花落。 【注解】 [23] 自叹：本曲内容标题。 [24] 恰：才，刚刚。 [25] 三春：春季的三个月。农历正月叫孟春，二月叫仲春，三月叫季春。此处指季春时节。 [26] 消：消失，减退 [27] 十五：指农历每月十五。 盍志学 盍志学，《录鬼簿》列于“前辈已死名公”，称其为“学士”。今人以为即盍西村，盱眙（今属江苏）人。生卒年、事迹不详。现存小令十七首，套数一篇。风格清新自然，《太和正音谱》称其“如清风爽籁”。 〔越调·小桃红〕 江岸水灯[1] 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 舞凤翔鸾势绝妙[2]。 可怜宵[3]，波间涌出蓬莱岛[4]。 香烟乱飘，笙歌喧闹，飞上玉楼腰[5]。 【注解】 [1] 此言为咏“临川八景”的第三首，写元宵灯会情景。 [2] 舞凤翔鸾：指扎成凤凰和鸾鸟形状的花灯，姿态生动，盘旋飞舞。 [3] 可怜宵：美好的夜晚。可怜，可爱。 [4] “波间”句：指江岸灯月交辉，倒影映入波心，仿佛出现了蓬莱仙岛。蓬莱，传说中海上的仙山。 [5] 王楼：传说天上仙人的居所。腰：中部。这句是说笙歌喧闹声传到半天之高。 〔越调·小桃红〕 客船夜期[6] 绿云冉冉锁清湾，香彻东西岸[7]。 官课今年九分办[8]。 厮追攀[9]，渡头买得新鱼雁。 杯盘不干，欢欣无限，忘了大家难[10]。 【注解】 [6] 一作“客船晚烟”，为咏“临川八景”的第五首。 [7] “绿云”两句：是说一片碧绿的菱荷布满了江湾，清香四溢，传遍两岸。绿云：形容菱荷之类水生植物的绿叶。冉冉：迷漫的样子。 [8] 官课：指应上缴官府的租税。九分办：指绝大部分已完成。 [9] 厮追攀：相互邀约。厮，互相。 [10] “忘了”句：是说大家都难忘这个快乐的夜晚。 〔越调·小桃红〕 杂咏[11] 杏花开后不曾晴。败尽游人兴。 红雪飞来满芳径[12]。 问春莺，春莺无语风方定。 小蛮有情[13]，夜凉人静，唱彻醉翁亭[14]。 【注解】 [11] 《杂咏》共八首，这是第三首。 [12] 红雪：指纷纷谢落的红色花瓣。 [13] 小蛮：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侍女，善歌舞。这里借指歌姬。 [14] 醉翁亭：宋欧阳修谪守滁州时，曾游宴于琅琊山，山有亭，僧人智仙所建，欧阳修名之为醉翁亭，自号醉翁，并作《醉翁亭记》。太常博士沈遵为作琴曲《醉翁吟》（又名《醉翁操》）。这里说“唱彻醉翁亭”，是指歌姬有情，善解人意，能为主人的诗酒风流助兴。 〔小桃红〕 杂咏 绿杨堤畔蓼花洲[15]，可爱溪山秀，烟水茫茫晚凉后。捕鱼舟，冲开万顷玻璃皱[16]。乱云不收，残霞妆就，一片洞庭秋[17]。 【注解】 [15] 洲：水中的陆地。 [16] 玻璃皱：比喻水浪。 [17] 秋：指秋色。 〔小桃红〕 东城早春 暮云楼阁画桥东，渐觉花心动，兰麝[18]香中看鸾凤。笑融融[19]，半醒不醉相陪奉。佳宾兴浓，主人情重，合和[20]小桃红。 【注解】 [18] 兰麝：兰麝的香气。此处泛指高雅芬芳的香气。兰，香草。麝，那香獐，分泌的麝香可作药材或香料。 [19] 融融：和乐的样子。 [20] 合和：一起唱。和，跟着唱。 关汉卿 关汉卿，晚号已斋叟，大都（今北京市）人，一说祁州（今河北安国县）人。约生于十三世纪前期，卒于元灭南宋之后。《录鬼簿》说他做过太医院尹。作杂剧六十余种，大都散佚，现存十八种，以《窦娥冤》最为著名。与马致远、白朴、郑光祖合称“元曲四大家”。他接近下层人民，在作品中反映出封建残暴统治下人民遭受的痛苦和愿望，尤其是塑造了各种被压迫妇女的典型形象，同情她们的命运，歌颂她们的聪明才智和斗争精神。他精通音律，曾亲自参加舞台演出。曲词质朴而精练，戏剧性强，在当时享有盛名。所作散曲，气调清新刚劲，壮浪纵恣，独具一格。现存小令十余首，套数十多篇。 〔双调·沉醉东风〕 伴夜月银筝凤闲[1]，暖东风绣被常悭[2]。 信沉了鱼，书绝了雁[3]， 盼雕鞍万水千山[4]。 本利对相思若不还， 则告与那能索债愁眉泪眼[5]。 【注解】 [1] 银筝凤闲：让筝箫闲着。谓无心弹筝吹箫。凤，凤箫。 [2] 绣被常悭：锦绣的被铺却很少用它。指无心酣睡。悭（qiān），少。 [3] “信沉”二句：是说情人一去无消息。鱼、雁，指代书信。 [4] 雕鞍：装饰华美的马鞍。指代远行在外的情人。 [5] “本利”二句：意谓相思有如放债，到约定的日期连本带利一并计算，如果不还账，就只有让忧愁和眼泪来讨债了。索债，讨还相思债。 〔双调·碧玉箫〕 盼断归期，划损短金篦[6]。 一搦腰围，宽褪素罗衣[7]。 知他是甚病疾？好教人没理会[8]。 拣口儿食，陡恁的无滋味[9]！ 医，越恁的难调理[10]。 【注解】 [6] “划损”句：闺中少妇用篦梳在墙上划线来计算丈夫的归期，而丈夫迟迟不归，以致把金属的篦梳也磨损了。蓖（bi），梳头用具。 [7] “一搦”二句：形容少妇因相思而憔悴瘦损。一搦（nuo）：一握。宽褪（tui）：指衣带宽松，反衬身体消瘦。《古诗十九首》之一：“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8] 没理会：不明白。 [9] 陡：突然。恁的：如此，这样。 [10] 越：越发，更加。 〔正宫·白鹤子〕 鸟啼花影里，人立粉墙头。春意两相牵，秋水双波溜[11]。 香焚金鸭鼎[12]，闲傍小红楼。月在柳梢头，人约黄昏后[13]。 【注解】 [11] 秋水双波溜：形容双眼像含着一汪秋水似的流动，顾盼。 [12] 金鸭鼎：鎏金的鸭形香炉。 [13] “月在”两句：这是袭用欧阳修《生查子·元夕》：“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词句。欧词这两句描写的是初春元宵之夜青年男女偷偷约会的情景。 〔南吕·四块玉〕 闲适[14] 旧酒没，新醅泼[15]，老瓦盆边笑呵呵[16]。 共山僧野叟闲吟和。 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又 南亩耕[17]，东山卧[18]，世态人情经历多。 闲将往事思量过。 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 【注解】 [14] 题共四首，所选为第二首、第四首。 [15] 新醅（pèi）：新酒。醅，没有过滤的酒。泼：倾倒。这里指斟酒。 [16] 老瓦盆：粗陋的盛酒器。杜甫《少年行》：“莫笑回家老瓦盆，自从盛酒长儿孙。” [17] 南商：指农田。语本《诗经·小雅·大田》：“叔载南亩，播厥百谷。”这里暗用诸葛亮躬耕南阳事。 [18] 东山卧：指隐居。东晋谢安曾隐居东山（在今浙江上虞西南）。 在南边地里耕种，在东边山上仰卧。经历的世态人情那么多，闲暇时把往事一点点再想一遍。聪明的是他，愚蠢的是我，有什么可争的呢！ 〔南吕·四块玉〕 别情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 凭栏袖拂杨花雪[19]。 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注解】 [19] 杨花雪：形容柳絮飘飞如雪。宋苏轼《少年游》词：“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双调[20]·大德歌〕 春 子规啼[21]，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22]，则见双燕斗衔泥[23]。 夏 俏冤家，在天涯[24]。偏那里绿杨堪系马[25]。困坐南窗下，数对清风想念他[26]。蛾眉淡了教谁画[27]，瘦岩岩羞带石榴花[28]。 秋 风飘飘，雨潇潇，便做陈抟睡不着[29]。懊恼伤怀抱，扑簌簌泪点抛。秋蝉儿噪罢寒蛩儿叫，淅零零细雨打芭蕉。 冬 雪纷华，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密洒堪图画。看疏林噪晚鸦，黄芦掩映清江下，斜缆着钓鱼艖。 【注解】 [20] 双调：宫调名。大德歌：是这个调子的曲牌。 [21] 子规：即杜鹃。据说它的叫声有些像“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晁补之《满江红·寄内》：“归去来，莫教子规啼，芳菲歇。” [22] 鱼雁：书信的合称。《汉书·苏武传》：“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秦观《鹧鸪天》：“一春鱼鸟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 [23] 则见：只见。斗衔泥：争着衔泥营造巢穴。化用白居易《钱塘湖春行》“谁家新燕啄春泥”诗意，喻相思相爱。 [24] 天涯：指极远的地方。《古诗十九首》：“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25] “偏那”句，偏偏只有那里留得住。张耒《风流子》：“遇有系马，垂杨影下。” [26] 数对：屡次对着，频频地对着。 [27] 蛾眉：指女子弯弯的长眉毛。 [28] 瘦岩岩：瘦削的样子。石榴花：泛指红色的花。苏轼《贺新郎》：“石榴半吐红巾蹙”，则借作石榴花了。 [29] 陈抟高卧：陈抟（tuán）：五代末、北宋初的著名道士。字图南，自号扶摇子，曾修道于华山，宋太宗赐号“希夷先生”。每睡常百多天才起来。 扑簌簌：流泪的样子。 秋蝉、寒蛩（qiong）：秋天里容易唤起人们愁思的两种昆虫，诗人们往往用它们来形容和点染离人的秋思。蝉，又名知了。寒蛩：即蟋蟀。 “淅零零”句：形容下着蒙蒙的细雨。细雨打芭蕉，取李煜《长相思》：“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的语意。 雪纷华，舞梨花：形容雪花像梨花一样的洁白。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烟村：烟雾笼罩着的村庄。 堪图画：值得描绘。图画，这里是动词。《汉书·苏武传》：“图画其人于麒麟阁。” 掩映：半藏地露，或隐或现。 “斜缆”句：斜系着一条小小的钓鱼船。缆，本是系船的索子，这里作动词用。 〔双调[30]·沉醉东风〕 送别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31]。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32]。刚道得声保重将息[33]，痛煞煞教人舍不得[34]，好去者前程万里[35]。 忧则忧鸾孤凤单[36]，愁则愁月缺花残，为则为俏冤家[37]，害则害谁曾惯[38]，瘦则瘦不似今番，恨则恨孤帏绣衾寒[39]，怕则怕黄昏到晚。 【注解】 [30] 双调：宫调名，沉醉东风是这个调子的曲牌。 [31] 霎时间：一会儿。黄庭坚《两同心》：“霎时间，雨散云归，无处追雪。”花飞：花飘，花落。晁补之《行香子·梅》：“向未开时，愁花放，恐花飞。” [32] 阁着：噙着，含着。阁，同“搁”。 [33] 将息：调养、休息的意思。李清照《声声慢》：“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34] 痛煞煞：表示痛苦的样子，亦作“痛设设”。 [35] 好去者：安慰行者的套语，犹言“好走着”。马致远《要孩儿·借马》套：“道一声好去，早两泪双垂。” [36] “忧则”句：担忧的是夫妻分离。则、犹，现代汉语中的“只”。元曲中的“只”多作“则”。鸾凤，旧时用来比喻夫妇。卢绪《催妆》诗：“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37] 俏冤家：对所爱人的亲昵称呼。 [38] 害则害：病虽病。害，病。则，这里作“虽”讲，下句的“瘦则瘦”同。意即病虽病，也甘心被他折磨。 [39] 孤帏绣衾：孤单的罗帐，绣花的被子。 怕则怕黄昏到晚：李清照《声声慢》：“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句从其词意中点化出来。 〔南吕[40]·一枝花〕 不服老 ［一枝花］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凭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残柳败休[41]。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 ［梁州］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分茶攧竹[42]，打马藏阄[43]，通五音六律滑熟[44]，甚闲愁到我心头？伴的是银筝女[45]，银台前、理银筝、笑倚银屏；伴的是玉天仙[46]，携玉手、并玉肩、同登玉楼；伴的是金钗容[47]，歌金缕[48]、捧金樽、满泛金瓯[49]。你道我老也，暂休。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我是个锦阵花营都帅头，曾翫府游州。 ［隔尾］子弟每是个茅草岗、沙土窝、初生的兔羔儿，乍向围场上走；我是个经笼罩，受索网、苍瓴毛老野鸡，蹅踏得阵马儿熟。经了些窝弓冷箭鑞枪头，不曾落人后，恰不道人到中年万事休，我怎肯虚度了春秋。 ［尾］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翫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口燕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注解】 [40] 南吕：宫调名，一枝花和梁州等均属这一宫调的曲牌。把同一宫调的若干曲子连缀起来表达同一主题，就是所谓“套数”。 [41] 煞：拈、弄的意思。休：语助词。 [42] 分茶攧竹：两种古游戏名。分茶，指把茶均匀地分注在小杯里待客；攧竹，即画竹。 [43] 打马藏阄：两种古游戏名。打马，一种赌博游戏；藏阄，类似猜谜。 [44] 五音六律：五音，亦称“五声”，即中国五声音阶中的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六律，古代审定音乐高低的标准，把乐音分为六律各六吕，合称十二律。 [45] 银筝女：指乐妓。 [46] 玉天仙：指妓女。 [47] 金钗容：指歌妓。 [48] 金缕：即《金缕衣》，乐府曲名。 [49] 金瓯：盛酒器。 占排场：为首、第一。功名首：功名居第一。 都帅头：总头领。 翫（wán）：观赏。 每：们。 乍：初。围场：打猎场。 蹅（chǎ）踏：踩踏。 鑞（là）枪头：用鑞做的枪头，通常用以比喻好看而不实用的样子货。这里借指别人的中伤。鑞，锡与铅的合金，比银软得多。 匾：同“扁”。 铜豌豆：这里用来比喻作者的性格无比坚强。 恁（nèn）:那些。 斫（zhuo）：砍。 锦套头：锦缎制的套头，喻圈套、陷阱。 梁园：汉梁孝王所造的花园，也称兔园，又称梁苑，故址在今河南商丘东。梁孝王好宾客，司马相如、枚乘等辞赋家皆曾延居园中，因而有名。这里代指汴京。 东京：五代至北宋都以汴州（今河南开封市）为东京。 洛阳花：指牡丹。古时洛阳以产牡丹花著名。 章台柳：指妓女。唐代许尧佐传奇《柳氏传》载，韩翃与妓女柳氏有婚姻之约，后因离别阻隔三年，朝翃作《寄柳氏》词说：“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按，章台原为汉时长安中街名。 蹴鞠（cu ju）：古代一种踢球游戏。 打围：古代指打猎时合围，后泛称打猎。 插科：戏曲演员在表演中穿插的引人发笑的动作。常同“打诨”合用，称“插科打诨”。 口燕作：不详。可能是一种表演性的游戏。 双陆：一种类似下棋的游戏。 歹症候：恶习、坏毛病。 兀自：还的意思。 则除是：除非是。则，同“只”。 烟花路：指妓女聚居地。 〔梁州〕我是个全天下最有名气的花花公子。但愿那些红颜美色永不衰褪，光彩常驻。我在如云的美女中消遣时光，借酒忘忧消愁。品着茶，画着竹，沉醉于打马、藏阉这些赌博游戏之中，十分自在。精通五音，熟悉六律，太无聊了，使我心头发愁。整天以妓女为伴，她们或在银台前抚弄银筝，笑倚银屏；或者是携玉手、并玉肩，一起登上玉楼；或者是唱着《金缕衣》曲调，捧着盛满酒的金樽及华贵的酒器。你暂且不要以为我已老了。我可以说是风月场上最有名的头号老手，比所有的风流浪子更风流。我在姑娘群中还算是个总头领，曾游玩过许多州府。 〔隔尾〕那些嫖客们，个个都如同那些刚刚从茅草岗、沙土窝里蹦出来的小兔子，初次踏进妓院的门槛，我已经是个经笼罩、受索网、饱受磨难如同长着苍老羽毛的老野鸡，踏踩过妓院，狎妓经验丰富老到。经受了不少的暗算和中看不中用的妓女，虽然如此，也不曾甘落人后。所以不要说“人到中年万事休”，我怎能甘心这样虚度年华。 〔尾〕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那些纨绔子弟们，谁让你们钻进他那锄不断、砍不下、解不开、摆不脱、慢腾腾、好看又心狠的千层圈套中呢？我赏玩的是梁国之月，饮的是东京美酒，观赏的是洛阳名花，玩弄的是章台美女。我也会围棋、蹴鞠、狩猎、插科打诨，还会唱歌跳舞、吹拉弹奏、滑稽表演、双陆博戏。你即便是打落了我的牙、扭歪了我的口、打跛了我的腿、折了我的手，老天赐给我的这些恶习，还是不肯悔改。除非是阎王爷亲自传唤，神鬼自己来勾，三魂归入地府，七魄丧入黄泉，苍天啊，到那个时候，才有可能不往那妓女出没的场所去。 《不伏老》是一首带有自述心志性质的著名套曲，气韵深沉，语势狂放，在清澈见底的情感波流中极能见出诗人独特的个性，因而历来为人传颂，被视为关汉卿散曲的代表之作。 依照曲文看，这首套曲当作于中年以后，当其时，元蒙贵族对汉族士人歧视，战乱造成人们生活的颠簸，加之科举的废置，又堵塞了仕途，因而元初大部分知识分子都怀才不遇，“沉抑下僚”，落到了“八娼九儒十丐”的地步。在文人群体内部急遽分化之际，关汉卿却选择了自己独立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岁月沧桑的磨炼，勾栏生活的体验，使他养成了一种愈显成熟的个性，那就是能够突破“求仕”、“归隐”这两种传统文人生活模式的藩篱：那就是敢于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与整个封建规范相颉颃的凛然正气；那也就是体现了“天地开辟，亘古及今，自有不死之鬼在”（钟嗣成《录鬼簿序》）的一种新的人生意识。正是在这首套曲中，诗人的笔触将我们带进了这样意蕴深广的心灵世界。 在首曲〔一枝花〕中，诗人以浓烈的色彩渲染了“折柳攀花”、“眠花卧柳”的风流浪子和浪漫生活。“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句中的“出墙花”与“临路柳”均暗指妓女，“攀花折柳”，则是指为世俗所不齿的追欢狎妓，然而，诗人有意识地将它毫无遮掩地萦于笔端，恰恰是体现了他对封建规范的蔑视和对生活的玩世不恭。因此，诗人在首曲短短九句诗中，竟一口气连用了六个“花”、“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这是说：攀花折柳要攀嫩的红蕊、折柔的翠条。 “凭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残柳败休”。——这是显示他的风月手段。显然，勾栏妓院中浪漫放纵的生活情趣，其间不免流露了一些市井的不良习气，但我们更应看到，诗人的这种情调实质上是对世俗观念的嘲讽和自由生活的肯定。“浪子风流”，便是他对自我所作的评语。“浪子”，这种本是放荡不羁的形象，在此更带有一种不甘屈辱和我行我素的意味，因而结句写道：“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半生来”，是对诗人自己“偶倡优而不辞”（《元曲选序》）生涯的概括；“一世里”，则是表示了他将在一生中的着意追求。 随着曲牌的转换，“序曲”中低回的音调顿时变得清晰明朗，格调高昂：“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郎君”、“浪子”一般指混迹于娼妓间的花花公子。而世俗观念不正是以之为贬，对与歌妓为伍的书会才人视为非类吗？关汉卿却反贬为褒，背其道而行之，偏以“郎君领袖”、“浪子班头”自居。不难发现，在这貌似诙谐佻达中，也分明流露出一种对黑暗现实的嘲谑和对自我存在价值的高扬。然而现实中的非人遭遇，毕竟也曾产生过“十分酒十分悲怨”（〔双调·新水令〕），所以才“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但一旦陶醉在自由欢乐的生活气氛中时，“分茶扌颠竹（两种娱乐游戏），打马藏阄（两种博戏），五音六律滑熟”，顿时又感到“甚闲愁到我心头？”接着，诗人以三个连环句尽情地表现了风月场中的各种生活，以及由此而发的满足和自幸：我曾与歌女作伴，妆台前拔弄着筝弦，会意的欢笑，使我们舒心地倚在那屏风上；我曾与丽人作伴，携着那洁白的手真感到心甜，我们并肩登上高楼，那是多么喜气洋洋；我曾与舞女作伴，一曲《金镂衣》真动人心肠，我捧起了酒杯，杯中斟满了美酒佳酿。 诗中，作者有意选择了循环往复的叙述形式，热情洋溢地展示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情趣，从而显示出他那极其鲜明的人生态度。 正因此，当有人劝慰他“老也、暂休”时，诗人便断然予以否定：“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占排场”，这是宋元时对戏曲、技艺演出的特殊称谓。显然，关汉卿把“占排场”视作“风月功名”之首，已经不是指追欢狎妓之类过头话，而是严肃地将“编杂剧，撰词曲”作为自己的事业和理想。也正基于此，他才“更玲珑又剔透”，才表露出誓不伏（服）老、无比坚定的决心！ 但是，人不服老，毕竟渐老，因而〔隔尾〕中“子弟每”两句，就隐隐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感伤，“子弟每是个茅草冈、沙土窝初生的兔羔儿，乍向围场（打猎的地方，此指妓院）上走”，而“我”已是“经笼罩、受索网”的“苍翎毛（青苍的羽毛，足见毛色之老）老野鸡”。 然而，这瞬间的哀意又很快随着情感的冲动而烟消云散，这一切不过是些“窝弓冷箭鑞枪头”，诗人并“不曾落人后”，因而虽说道“人到中年万事休”，“我怎肯虚度了春秋？”——再次表达了诗人珍惜时光并甘愿为理想献身的坚定信念！ 如果说，前三支曲在情感的骚动中还只体现了诗人的外在心态，那么在〔尾〕曲中，那种桀骜不驯的情绪就达到了高潮，诗人内在的精神力量逼人而来：“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铜豌豆”原系元代妓院对老狎客的切口，但此处诗人巧妙地使用双关语，以五串形容植物之豆的衬字来修饰“铜豌豆”，从而赋予了它以坚韧不屈、与世抗争的特性。在这一气直下的五串衬字中，体现了一种为世不容而来的焦躁和不屈，喷射出一种与传统规范相撞击的愤怒与不满！当人在现实的摧残和压抑下，诗人对自身的憧憬又难免转为一种悲凉、无奈的意绪。 “谁教你”三字典型地表现了关汉卿对风流子弟也是对自己落入妓院“锦套头”（陷阱、圈套）的同情而催发出的一种痛苦的抽搐。这就不由得使我们想起被缚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鹰啄食着他的肝脏，他却昂首怒吼：“我宁肯被缚在岩石上，也不愿作宙斯的忠顺奴仆！”他对自由的执着，对人生的追求，甘愿以生命相交换！ 这里，关汉卿身上显示的也是同样的一种精神，他的愤怒，他的挣扎，他的嘻笑，也正是这种九死而不悔精神的回荡！正由于诗人对黑暗社会现实的强烈不满，正由于他对统治阶级的坚决不合作态度，关汉卿才用极端的语言来夸示他那完全市民化了书会才人的全部生活：“我也会围棋、会蹴鞠（踢球）、会打围（打也）、会插科（戏曲动作）、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一种棋艺）”。 在这大胆又略带夸饰的笔调中，在这才情、诸艺的铺陈中，实际上深蕴一种豪情，一种在封建观念压抑下对个人智慧和力量的自信。 至此，诗人的笔锋又一转，在豪情的基础上全曲的情感基调也达到了最强音：“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还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阴间）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既然他有了坚定的人生信念，就敢于藐视一切痛苦乃至死亡；既然生命属于人自身，那么就应该按自己的理想完成人生，坚定地“向烟花路儿上走”。这种对人生永恒价值的追求，对把死亡看作生命意义终结的否定，正是诗中诙谐乐观的精神力量所在。 在艺术上，这首散曲最大的特点就是大量地添加衬字，娴熟地运用排比句、连环句，造成一种气韵生动的艺术感染力。譬如〔尾〕曲中“你便是落了我牙”一句，那向前流泻的一组组衬字很自然地引起情感上激越的节奏，急促粗犷，铿锵有声，极为有力地表现出诗人向“烟花路儿上走”的坚韧决心。全曲一气直下，然又几见波折，三支曲牌中“暂休”、“万事休”等情绪沉思处，也往往是行文顿挫腾挪、劲气暗转处，读来如睹三峡击浪之状，浑有一种雄健豪宕、富于韵律的美感。 〔碧玉箫〕 膝上琴横，哀愁动离情;指下风生[50]，潇洒弄清声。锁窗[51]前月色明，雕阑外夜气清。指法，助起骚人兴。听，正漏断[52]人初静。 【注解】 [50] 风生：即生风，这里形容抚琴指法之快。 [51] 锁窗：即琐窗，窗棂记得的是连锁图案的窗，与下句“雕阑”对。 [52] 漏断：即尽，指夜已深。漏，即漏壶，是古代滴水计时的一种仪器。 王恽 王恽（1226～1304年），字仲谋，号秋涧，卫州汲县（今河南汲县）人。历任国史编修、监察御史，出判平阳路，迁燕南河北按察副使、福建按察使，官至翰林学士、知制诰。任职期间，弹劾贪官，平反冤狱，政绩昭著。一生好学，是当时著名的学者、词曲家和书法家。著有《秋涧先生大全文集》。散曲存小令四十一首。 〔正宫·黑漆弩〕[1] 游金山寺 苍波万顷孤岑矗[2]，是一片水面上天竺[3]。金鳌头[4]满咽三杯，吸尽江山浓绿。蛟龙虑恐下燃犀[5]，风起浪翻如屋。任夕阳归棹[6]纵横，待偿我平生不足。 【注解】 [1] 黑漆弩：正宫，宫调名，哀婉惆怅又较雄浑；黑漆弩，曲牌名，又叫鹦鹉曲。 [2] 岑矗：岑，本指小而高，因突兀矗立于水面而显很高。 [3] 天竺；指杭州天竺山，山上寺庙颇多有名，在此以它来比金山。 [4] 金鳌头：指金山最高处的金鳌峰。 [5] 燃犀：据《晋书·温峤传》载：温峤到牛渚矾（即采石矶），听到机下水深难测，并有异兽怪物，便点燃犀角照明，果然见到奇形怪状的“水族”。 [6] 棹；船桨，此指船只。 〔越调·小桃红〕[7] 采菱人语隔秋烟[8]，波静如横练[9]。 入手风光莫流转[10]。 共留连，画船一笑春风面[11]。 江山信美，终非吾土[12]，何日是归年？ 【注解】 [7] 小桃红：《秋涧乐府》作《平湖乐》，即《小林红》。系作者任平阳路总管时作，共十首，这是第五首。平湖，即平水，在今山西临汾县西南。 [8] 秋烟：秋天野外笼罩的雾气。 [9] 横练：横铺着的白绢。形容江水的清澄平静。南朝齐谢脁《晚登三山还望京邑》诗：“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10] 入手：到手。流转：流逝。这句是说应珍惜时光，及时行乐。 [11] 春风面：形容女子美丽的容颜。唐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三：“画图省识春风面。” [12] “江山”两句：用汉末王粲《登楼赋》“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句意。信美，确实美好。吾土，故乡。 〔越调·平湖乐〕 尧庙秋社[13] 社坛烟淡[14]散林鸦[15]，把酒观多稼[16]。霹雳弦声[17]斗高下[18]，笑喧哗，壤歌亭[19]外山如画。朝来致有，西山爽气，[20]不羡日夕佳。 【注解】 [13] 尧庙秋社：尧庙，在平阳境内的汾水之东（今山西临汾西）；秋社，秋日祭祀社神，社神，土地神。 [14] 烟淡：香火之烟变淡。 [15] 散林鸿：散，分散，离开，指乌鸦纷纷离去。 [16] 多稼：出自《诗经·小雅·大田》：“大田多稼，既种既减，既备乃事。”指广种、丰收。 [17] 霹雳弦：指霹雳琴上的弦。 [18] 斗高下：指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19] 壤歌亭：尧时老人引击壤而歌得名。 [20] 朝来致有，西山爽气：典出《世说新语·简傲》：“西山朝来致有爽气”一语。致：尽，极。爽气：清爽气息。 白朴 白朴（1226～1306年），字仁甫，一字太素，号兰谷，愿籍隩州（今山西曲沃县），移居真定（今河北正定县）。父亲白华为金代枢密院判官，与元好问有通家之谊。金亡后，饱经丧乱，曾随元好问避难山东，寓居聊城，在学问修养方面得到元好问的指点和帮助。入元以后，不愿出仕，移家金陵（今江苏南京）。常从诸遗老放情山水之间，日以诗酒为乐。工杂剧，为“元曲四大家”之一。所作杂剧十六种，现存《梧桐雨》、《墙头马上》、《东墙记》三种。散曲清丽婉约，间有旷放之作。现存小令三十七首，套数四篇。 〔双调·庆东原〕 忘忧草[1]，含笑花[2]，劝君闻早冠宜挂[3]， 那里也能言陆贾[4]，那里也良谋子牙[5]， 那里也豪气张华[6]？ 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7]。 【注解】 [1] 忘忧草：即荒草。古人以为可以使人忘却忧愁。 [2] 含笑花：木本植物，初夏开花，花如兰，开时常不满，如含笑的样子，故名。 [3] 闻早：趁早。冠宜挂：即宜辞官。《后汉书·逢萌传》：“时王莽杀其子宇，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遂解冠挂东都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后因以挂冠指辞官。 [4] 能言陆贾：陆贾是汉高宜刘邦的谋臣，为人很有辩才，从刘邦定天下并曾两次出使南越，说服南越王赵佗归汉。 [5] 良谋子牙：吕尚，又名姜尚，字子牙。为人足智多谋，辅佐周文王、周武王灭商，封于齐，人称姜太公。 [6] 豪气张华：张华，字茂先，西晋著名文学家。晋武帝时任中书令，曾力劝武帝排除众议，定灭吴之计。灭吴后，出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以文人而有武略，故称豪气。 [7] “千古”两句：是说历史上的英雄人物，是非功过，都已成为陈迹，到头来，不过供渔夫樵子晚间的谈资而已。 〔仙吕·寄生草〕 饮 长醉后方何碍[8]，不醒时有甚思？ 糟腌两个功名字，醅淹千古兴亡事， 曲埋万丈虹霓志[9]。 不达时皆笑屈原非[10]，但知音尽说陶潜是[11]。 【注解】 [8] 方何碍：却何碍。即无碍。方，却。 [9] “糟腌”三句：是说让酒把事业功名、千古兴亡、雄心壮志等统统都淹埋掉。糟腌：用酒糟浸渍。醅（pèi）：未过滤的酒。淹：淹没。曲：酒曲，指代酒。虹霓志：气贯长虹的壮志。 [10] 不达时：不识时务。屈原：战国时楚国大夫，爱国诗人，因救国救民的理想不能实现并屡遭迫害，却不愿同流合污，乃自投汩罗江而死。自汉代班固以来，即有人指责屈原“露才扬己”、“不识时务”。这里是一种貌似达观而其实愤世嫉俗的反语。 [11] 陶潜：即东晋诗人陶渊明，曾官彭泽县令，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辞官归隐。性喜饮酒，“造饮辄尽，或在必醉”（《五柳先生传》）。作者引陶潜为知己，是欣赏他的隐逸情怀和嗜酒习性，也正是紧扣题旨而发。 〔双调·沉醉东风〕 渔夫 黄芦岸白蘋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 虽无刎颈交[12]，却有忘机友[13]。 点秋江白鹭沙鸥。 傲杀人间万户侯[14]，不识字烟波钓叟。 【注解】 [12] 刎颈交：生死相交，愿以性命相许的朋友。 [13] 忘机友：彼此没有机诈之心的朋友。 [14] 万户侯：古代贵族的封邑以户口计算，汉时分封诸侯，最大的侯爵食邑万户。后以万户侯指代高官显贵。 〔仙吕·醉中天〕 佳人脸上黑痣 疑是杨妃在，怎脱马嵬灾[15]？ 曾与明皇捧砚来，美脸风流杀。 叵奈挥毫李白， 觑着娇态，洒松烟点破桃腮[16]。 【注解】 [15] “疑是”两句：杨妃，即唐玄宗宠爱的贵妃杨玉环。安史之乱时，玄宗奔蜀，至马嵬坡（在今陕西兴平县西），六军请杀丞相杨国忠，杨贵妃亦被迫缢死。这两句是说眼前这位佳人仿佛活脱脱的杨妃，怀疑她怎么能从马嵬坡的灾祸中脱身。 [16] “曾与”五句：传说诗人李白为唐玄宗撰写新词，命杨贵妃捧砚。作者设想李白在挥毫书写时，有意将墨水洒在杨贵妃的脸上，因而留下这颗黑痣。叵（po）奈：无奈，可恨。觑（qu）：看。松烟：指墨。古人以松木所烧的烟灰制墨。桃腮：形容脸颊如桃花般艳丽。 〔仙吕·一半儿〕 题情[17] 云鬟雾鬓胜堆鸦[18]，浅露金莲簌绛纱[19]， 不比等闲墙外花。 骂你个俏冤家[20]，一年儿难当一半儿耍[21]。 【注解】 [17] 此首诸本皆属关汉卿名下，原选归白朴，不知所据，现仍其旧。 [18] 云鬟雾鬓：形容女子头发浓密蓬松，绰有风致。堆鸦：形容女子头发乌黑而有光泽。 [19] 金莲：指女人的小脚。簌：指小步走动时衣裙发出的声音。绛纱：指红色的纱裙。 [20] 俏冤家：对情人的呢称。 [21] 难当：元代俗语，赌气。 〔中吕·阳春曲[22]〕 知几[23]（二首） 知荣知辱牢缄口[24]，谁是谁非暗点头，诗书丛里且淹留[25]。闲袖手，贫煞也风流[26]。 【注解】 [22] 中吕：十二宫调之一。阳春曲是它的曲牌。 [23] 知几：了解事物发生变化的关键和先兆。《易·系辞下》：“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几：隐微预兆。 [24] 知荣：就是要懂是“持盈保泰”的道理。知辱：就是要懂得“知足不辱”的道理。《老子》二十八章：“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这是老子明哲保身的哲学。缄（jiān）口：把嘴巴缝起来。《说苑·敬慎》：“孔子之周，观于太庙，右陛之前，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后因以缄口表示闭口不言。 [25] 淹留：停留。《离骚》：“时缤纷其变易兮，曾何足以淹留。” [26] “贫煞”句：即使贫穷到了极点也是荣幸的。风流，这里作荣幸、光彩讲。 〔中吕·阳春曲〕 题情 从来好事天生俭[27]，自古瓜儿苦后甜。你娘催逼紧拘钳[28]，甚是严，越间阻越情忺[29]。 【注解】 [27] 好事：指男女间的爱情。《琵琶记·几言谏父》：“谁知好事多磨起风波。”俭：约束，拘检。 [28] 你娘：即亲娘。紧拘钳，紧紧地加以拘束钳制。 [29] 间阻：从中阻拦。情忺（xiān）：情投意合。 〔越调·天净沙[30]〕 春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31]，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32]。 【注解】 [30] 越调：十二宫调之一，天净沙是它的曲牌之一。 [31] 帘栊：窗户上的帘子。李煜《捣练子》：“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32] 飞红：落花。 〔驻马听〕 吹 裂石穿云[33]，玉管[34]宜横[35]清更洁[36]。霜天沙漠，鹧鹕风里欲偏斜。凤凰台[37]上暮云遮，梅花惊作黄昏雪。人静也，一声吹落江楼月。 【注解】 [33] 裂石穿云：形容笛声高亢。 [34] 玉管：笛的美称。 [35] 横：横吹。 [36] 清更洁：形容格调清雅纯正。 [37] 凤凰台：故址在今南京西南角，六朝宋时所建。相传建前该处有凤凰飞集，故称。 胡祗 胡祗遹（1227～1293年），字绍开，号紫山，磁州武安（今河北磁县）人。元世祖至元年间曾任应奉翰林文字、太常傅士、左右司员外郎等职。为官刚直正派，因触犯权奸，被贬外任。晚年召拜翰林学士，托病不就。卒谥文靖，赠礼部尚书。有《紫山大全集》传世。现存小令十一首。《太和正音谱》评其曲风“如秋潭孤月”。 〔双调·沉醉东风〕 渔得鱼心满愿足，樵得樵眼笑眉舒[38]。 一个罢了钓竿，一个收了斤斧[39]， 林泉下偶然相遇。 是两个不识字渔樵士大夫[40]， 他两个笑加加的谈今论古[41]。 【注解】 [38] 舒：展开，伸展。 [39] 斤斧：斤,斫木也。《说文》段注：“凡斫物者皆曰斧,斫木之斧,则谓之斤。”就是说，凡是专门用来砍物的都可以叫做“斧”，而专门用来砍木头的斧就叫做“斤”。 [40] 士大夫：本来是指官吏或较有声望、地位的知识分子。这里指渔夫和樵夫。 [41] 谈今论古：从今到古无所不谈，无不评论。 〔中吕·快活三过朝天子〕 赏春 梨花白雪飘，杏艳紫霞消。柳丝舞困小蛮腰[42]，显得东风恶[43]。野桥，路迢，一弄儿[44]春光闹。夜来微雨洒芳郊，绿遍江南草。蹇驴[45]山翁[46]，轻衫乌帽。醉模糊归去好，杖藜[47]头酒挑。花梢上月高，任拍手儿童笑。 【注解】 [42] 小蛮：唐代白居易的家妓，善于舞蹈。白居易有诗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事见孟《本事诗》）。后以小蛮腰形容柔嫩柳枝的摆动。 [43] 东风恶：陆游《钗头凤》词：“东风恶，欢情薄”。这里指东风轻佻。 [44] 一弄儿：到处是、处处是。 [45] 蹇驴：跛足的驴。 [46] 山翁：作者自谓。 [47] 杖藜：藜杖，泛指手杖。 〔阳春曲〕 春景 几枝红雪[48]墙头杏，数点青山屋上屏。一春能得几晴明。三月景，宜醉不宜醒。 残花酝酿蜂儿蜜，细雨调和燕子泥。绿窗春睡觉来[49]迟。谁唤起，窗外晓莺啼。 一帘红雨[50]桃花谢，十里清阴柳影斜。洛阳花酒一时别。春去也，闲煞旧蜂蝶。 【注解】 [48] 红雪：形容初春盛开杏花的繁茂。 [49] 觉来：醒来。 [50] 红雨：比喻飘落的桃花。此出自唐李贺《将进酒》：“桃花乱落如红雨”。 花虽残了，蜂儿却把它酿成了蜜，雨虽来了，燕子却借它调好了筑窝的泥。绿荫窗下，浓睡的我醒来已经很晚了。是谁把我叫起，是那窗外早晨鸣叫的黄莺。 像一帘红雨飘下，那是凋谢了的桃花，十里长的柳阴，树影儿歪斜。一时间来洛阳赏花饮酒的人纷纷都告别了。春天归去了，闲坏了旧日里忙于采花的蜂蝶。 伯颜 伯颜（1236～1294年），姓巴邻氏，蒙古族人。元世宗时拜中书左丞邪，后迁同知枢密院事，元世祖至元十二年（1275年），任大元帅，领兵攻宋。宋亡后，进金紫光禄大夫，加食邑六千户。追封淮安王，谥宗武。 〔中吕·喜春来〕[1] 金鱼玉带罗阑扣[2]，皂盖朱幡列五侯[3]， 山河判断在俺笔尖头[4]。 得意秋，分破帝王忧[5]。 【注解】 [1] 喜春来：又名《阳春曲》。此曲一作姚燧作。 [2] 金鱼：金符，刻为鲤鱼形，故称。玉带：用玉装饰的腰带。罗阑（lán）：即紫罗阑，用紫色丝罗制成的官服。唐制，三品以上可穿紫色官服，佩饰金鱼符和玉带。这里指高级官员的服饰。 [3] 皂盖：黑色的车盖。朱幡，红色的旗帜。都是古代高级官员出行时的仪仗。五侯：指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后泛称权贵。 [4] 山河：指山河美景。判断；鉴赏，评定。这句是说山河美景任凭自己评赏。 [5] 得意秋：称心得意的时日。分破：分解。 张弘范 张弘范（1238～1279年），字仲畴，河内（今河南沁阳县）人。元世祖至元十一年（1274年），元军渡江南侵，任前锋。十五年，任蒙古汉军都元帅，率兵南下，与宋丞相文天祥交战。宋亡归朝不久，因暴病而卒。追封淮阳王，谥献武。因排行第九，时称“张九元帅”。原选即署“张九元帅”，今改署其名，以统一体例。 〔中吕·喜春来〕 金妆宝剑藏龙口[1]，玉带红绒挂虎头[2]， 绿杨影里骤骅骝[3]。 得志秋，名满凤凰楼[4]。 【注解】 [1] 金妆：用黄金作装饰。妆，一作“装”。龙口：指饰有龙形的剑鞘。 [2] 虎头：指虎头牌，元代皇帝颁发的得以便宜行事的金牌。 [3] 骤：马快跑。骅骝：骏马。绿杨：一作“旌旗”。 [4] 得志秋：得志的时日。凤凰楼：宫中的楼阁。这里指皇宫所在的京城。 严忠济 （？－1293）元代散曲作家。一名忠翰，字紫芝，长青（今山东长清县）人。其人仪表不凡，长于骑射，袭父职任东平路行军万户。元世祖忽必烈攻宋，忠济奉诏率兵进军，所战多捷。因有人上书言其威重一方，被召还京。他治理东平时，让当地豪绅代属下和百姓缴纳所欠赋税。卸职后，豪绅们向他讨债，忽必烈听后为他偿还。公元1286年（至元二十三年）特授资德大夫中书左丞行浙江省事。因年老，辞不就。能曲，《太和正音谱》列为“词林英杰”。现存小令二首。 〔越调·天净沙〕 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大丈夫时乖命蹇[1]。有朝一日天随人愿，赛田文养客三千[2]。 【注解】 [1] 时乖命蹇：时运不顺，命运不好。乖，相背；不合。蹇，不顺利。 [2] 田文：即孟尝君，战国时齐国贵族，以好客重人才著称，门下食客数千人。 姚燧 姚燧（1238～1313年），字端甫，号牧庵，河南洛阳人。三岁丧父，为伯父姚枢所抚养，后为国子祭酒许衡所赏识。元世祖至元年间入仕，历任奉议大夫、提刑按察司副使、江西行省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承旨等职。诗文刚劲宏肆，气势豪雄，一扫宋末弊习，为当时大家。时人比之韩愈、欧阳修。著有《牧庵文集》。散曲纵意而发，语言浅近，笔调流畅，与卢挚齐名。现存小令二十九首，套数一篇。 〔越调·凭栏人〕 寄征衣[1] 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 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2]。 【注解】 [1] 征衣：出门远行人的衣服。征，远行。 [2] 妾身：古时妇女自称。 〔中吕·阳春曲〕[3] 笔头风月时时过[4]，眼底儿曹渐渐多[5]。 有人问我事如何？ 人海阔，无日不风波[6]。 【注解】 [3] 阳春曲：又名《喜春来》。 [4] “笔头”句：是说笔下常常描绘自然风光。指从事文学创作多年。笔头风月：犹“批风抹月”。元弥吉《绿么遍·自述》曲：“烟霞状元，江湖醉仙，笑谈便是编修院。留连，批风抹月四十年。”时时过：兼指创作的勤奋和时间的流逝。 [5] “眼底”句：是说眼前年轻一代渐渐成长起来了。眼底：眼前。儿曹：儿女辈，指后一代。 [6] “人海”两句：喻人世险恶，风波时运。苏轼诗：“万人如海一身藏。” 〔中吕·满庭芳〕 天风海涛，昔人曾此，酒圣诗豪[7]。我到此闲登眺，日远天高[8]。山接水茫茫渺渺[9]，水连天隐隐迢迢[10]。供吟笑。功名事了，不待老僧招。 【注解】 [7] 酒圣：酒中的圣贤。此指刘伶之属，伶字伯伦，“竹林七贤”之一。性嗜酒，曾作《酒德颂》，对封建礼教采取蔑视的态度。诗豪：诗中的英豪。《唐书·刘禹锡传》：“（禹锡）素善诗，晚节尤精。与白居易酬复颇多，居易以诗名者，尝推为诗豪。”辛弃疾《念奴娇·双陆和陈和仁韵》：“少年横槊，酒圣诗豪余事。” [8] 日远天高：双关语，既是写登临所见，又是写仕途难通。 [9] 茫茫渺渺：形容山水相连，辽阔无边的样子。 [10] 隐隐迢迢：形容水天相接，看不清晰、望不到边的样子。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普天乐〕 浙江[11]秋，吴山[12]夜。愁随潮去，恨与山叠。寒雁[13]来，芙蓉谢。冷雨青灯[14]读书舍，怕离别又早离别。今宵醉也，明朝去也，宁奈[15]些些[16]。 【注解】 [11] 浙江：即钱塘江。为兰溪与新安江在建德会合后经杭州入海的一段。因为通海，秋天多潮，以壮观著称。 [12] 吴山：山名，也叫胥山，在今杭州市钱塘江北岸。 [13] 寒雁：秋分后从塞北飞到南方来过冬的大雁。 [14] 青灯：即油灯。因发光微青，故名。 [15] 宁奈：忍耐。 [16] 些些：即一些儿。后一个些字读（仨sa），语尾助词。 卢挚 卢挚（1242～1315年），字处道，一字莘老；号疏斋，又号嵩翁。涿郡（今河北涿县）人。元世祖至元五年（1268年）进士，官至翰林学士承旨。生平足迹遍及西北、两湖、江浙诸行省。诗文与刘因、姚燧齐名，世称“刘卢”、“姚卢”。散曲成就高于姚燧，影响也更大。内容多写闲情逸趣，风格清新婉丽，活泼天然。现存小令一百二十首，在前期作家中数量仅次于马致远。 〔黄钟·节节高〕 题洞庭鹿角庙璧[1] 雨晴云散，满江明月。 风微浪息，扁舟一叶[2]。 半夜心，三生梦[3]，万里别。 闷倚篷窗睡此[4]。 【注解】 [1] 洞庭鹿角庙：湖南岳阳市南五十里，洞庭湖畔有鹿角镇，鹿角庙当在其附近。 [2] 扁（piān）舟：小船。 [3] 三生梦：指人生如梦。三生，佛教语。指前生、今生、来生。唐牟融《送僧》诗：“三生尘梦醒，一锡衲衣轻。”三生，一作“三更”。 [4] 篷窗：船窗。 〔南吕·金字经〕 宿邯郸驿[5] 梦中邯郸道[6]，又来走这遭。 须不是山人索价高。 时自嘲，虚名无处逃[7]。 谁惊觉，晓霜侵鬓毛[8]。 【注解】 [5] 邯郸：今河北邯郸市。驿（yi）：驿馆，旅舍。 [6] “梦中”句：唐沈既济《枕中记》记载：唐开元年固有卢生在邯郸途中的旅店中遇见道士吕翁，吕翁给他一个枕头，卢生倚枕入梦，享尽数十年荣华富贵。一觉醒来，旅店主人煮的黄粱还没有熟。故事说明荣华富贵都属虚幻，转眼即空。 [7] “须不是”三句：是说并不是隐士抬高自己的身价，不愿出来做官，而是常常自嘲不能逃避世俗的虚名。即隐士虽能辞官逃身，却无处逃名。如南朝梁陶弘景虽然隐居，却有“山中宰相”之名。须不是：并非。须，却。 [8] “谁惊觉”两句：是说一旦有人从富贵浮名中惊醒过来，已年华老大，追悔莫及。晓霜：喻白发。 〔双调·殿前欢〕 酒杯浓，一葫芦春色醉疏翁[9]， 一葫芦酒压花梢重[10]。 随我奚童[11]，葫芦干，兴不穷。 谁人共？一带青山送。 乘风列子，列子乘风[12]。 【注解】 [9] 葫芦：盛酒器。春色：指酒。疏翁：作者自称。 [10] 酒压花梢重：是说酒香熏得花枝也醉了，沉沉地垂下头来。 [11] 奚童：奴仆。 [12] “乘风”两句：形容喝醉后，飘飘欲仙的感觉。列子：名御寇，战国时道家。《庄子·逍遥游》：“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列子·黄帝篇》：“列子师老商氏，友伯高氏，进二子之道，乘风而归。” 〔双调·落梅风〕 别珠帘秀[13] 才欢悦，早间别[14]，痛煞俺好难割舍[15]。 画船儿载将春去也[16]！空留下半江明月。 【注解】 [13] 珠帘秀：元代著名歌妓，很多元曲作家与她有交往。她对卢挚的这首赠曲，有酬答之作。见本书。 [14] 早：就，已经。间别：离别。 [15] 痛煞俺：一作“痛煞煞”。 [16] 载将：载着，载得。将，语助词。春：春色，比喻珠帘秀。 〔双调·沉醉东风〕 秋景 挂绝壁松枯倒倚[17]，落残霞孤鹜齐飞[18]。 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 散西风满天秋意。 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汀画里[19]。 【注解】 [17] “挂绝壁”句：化用唐李白《蜀道难》诗：“枯松倒挂价绝壁。” [18] “落残霞”句：化用唐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鹜（wu），生长在水边的野鸭子。 [19] 潇湘：潇水和湘水，在湖南零陵县北合流，沿岸景色秀丽，诗人画家每多取材。宋代名画家宋迹画有“潇湘八景”，马致远也曾以《寿阳曲》写过“潇湘八景”。 〔双调·沉醉东风〕 闲居[20] 恰离了绿水青山那搭[21]，早来到竹篱茅舍人家。 野花路畔开。村酒糟头榨[22]， 直吃的欠欠答答[23]。 醉了山童不劝咱，白发上黄花乱插[24]。 【注解】 [20] 此题共三首，这是第二首。 [21] 恰：刚刚。那搭：那边。 [22] 槽：酿酒器具，使酒缓缓流出。 [23] 欠欠答答：迷迷糊糊，糊里糊涂。亦作“虔虔答答”。元张国宾《合汗衫》第二折：“陈虎那厮奸奸诈诈，张孝友又虔虔答答。” [24] “白发”句：唐杜牧《九日齐山登高》诗：“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黄花：菊花。 〔双调·沉醉东风〕 重九[25] 题红叶清流御沟[26]，赏黄花人醉歌楼。 天长雁影稀，月落山容瘦， 冷清清暮秋时候。 衰柳寒蝉一片愁，谁肯教白衣送酒[27]？ 【注解】 [25] 重九：农历九月九日，如重阳节。 [26] “题红叶”句：唐宣宗时，卢渥到长安应考，偶然在御沟中流出的一片红叶上发现题着一首诗，他就珍藏起来。后来卢渥娶得宣宗所出宫女，正是当年红叶题诗之人，事见唐摅《云溪友议》。这里是从红叶联想而及的佳话。 [27] 白衣送酒：东晋诗人陶渊明于重阳节在宅边赏菊，无酒，坐了好一会，正好江州刺史王弘派了一个白衣仆人送酒来，他就喝了个痛快。见南朝宋檀道鸾著《续晋阳秋》。 〔蟾宫曲〕 扬州汪右丞席上即事 江城歌吹风流[28]，雨过平山[29]，月满西楼。几特年华[30]，三生[31]醉梦，六月凉秋。按锦瑟佳人劝酒，卷朱帘齐按凉州[32]。客去还留，云树萧萧，河汉[33]悠悠。 【注解】 [28] 江城歌吹风流：扬州的歌舞，音乐是超逸美妙的。江城，即扬州。歌咏，指歌舞音乐。风流，超逸，美妙。 [29] 平山：指平山堂，在扬州西北蜀岗法净寺内。北宋欧阳修为郡守时建，以其南望江南远山正与堂栏杆相平而得名。 [30] 年华：时光，年岁。 [31] 三生：本佛教用语，指前生、今生、来生。 [32] 凉州：指唐天宝年间的乐曲，多表现边塞题材，流传极广。 [33] 河汉：即银河。 〔蟾宫曲〕 沙三伴歌来嗏[34]，两腿青泥，只为捞虾。太公庄上，杨柳阴中，磕破西瓜。小二哥昔涎剌塔[35]，碌轴[36]上渰[37]着个琵琶。看荞麦开花，绿豆生芽，无是无非，快活煞庄家。 【注解】 [34] 沙三伴歌来嗏：沙三、伴哥是元曲中经常用来称呼农村少年的名字。嗏，语尾助词。 [35] 昔涎剌塔：形容水淋淋的样子。剌塔，肮脏。 [36] 碌轴：即碌碡，碾子。用来碾压土地或碾脱谷料的农具。 [37] 渰：即淹，浸泡。 〔蟾宫曲〕 箕山[38]感怀 巢由后隐者谁何，试屈指高人，却也无多。渔父严陵[39]，农夫陶令[40]，尽[41]会婆娑[42]。五柳庄[43]瓷瓯瓦钵[44]，七里滩[45]雨笠烟蓑。好处如何三径[46]秋香，万古苍波。 【注解】 [38] 箕山：在河南登封县东南，相传是唐尧时巢父，许由隐居的地方。见《高士传》。 [39] 严陵：即东汉时的严光，字子陵。曾与刘秀同学。刘秀即位后，他不肯应诏为官，改名隐居于富春山。 [40] 陶令：即东晋时的大诗人陶渊明，曾为彭泽令，因不满现实的黑暗而去职归隐。 [41] 尽：任凭，只管。 [42] 婆娑：原指舞姿的美好，此处引申为逍遥自在的意思。 [43] 五柳庄：指陶渊明的庄园。陶渊明的宅边有五棵柳树，因自号五柳先生，并作有《五柳先生传》，所以称他的住处为五柳庄。 [44] 瓷瓯瓦钵：瓯，钵都是盆盂类的容器。 [45] 七里滩：在富春江上游，相传是严子陵隐居垂钓的地方。 [46] 三径：指陶渊明的隐居之处。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有“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罇。”之句。 〔蟾宫曲〕 寒食[47]新野道中 柳蒙烟梨雪参差，犬吠柴荆[48]，燕语茅茨[49]。老瓦盆[50]边，田家翁媪，鬓发如丝。桑柘[51]外秋千女儿，髻双鸦[52]斜插花枝，转眄移时[53]，应叹行人，马上哦诗。 【注解】 [47] 寒食：我国古代的传统节日。在清明节的前一天（一说前两天）。新野：县名，今属河南省。 [48] 柴荆：柴门。用林木棍，荆条搭成的院门。 [49] 茅茨：茅屋的屋顶。这里指屋檐。 [50] 老瓦盆：指民间粗陋的酒器。杜甫诗《少年行》：“莫笑田家老瓦盆，自从盛酒长儿孙。” [51] 柘：桑树。 [52] 髻双鸦：即双丫形的发髻。 [53] 转眄移时：转眼斜视多时。眄，斜视。 珠帘秀 珠帘秀，姓朱，排行第四，人称朱四姐，元代著名女演员。主要活动时期在至元、大德（1264～1307年）年间。早年在大都（今北京市）演出，后南下江淮间。元夏庭芝《青楼集》说她“杂剧为当今独步，驾头、花旦、软末泥等，悉造其妙”。也善散曲，常与一些作家唱和。关汉卿、胡祗谲、卢挚、冯子振等都有赠曲。现存小令一首，套数一篇。 〔双调·寿阳曲〕[1] 答卢疏斋[2] 山无数，烟万缕，憔悴煞玉堂人物[3]。 倚篷窗一身儿活受苦，恨不得随大江东去[4]！ 【注解】 [1] 寿阳曲：一名《落梅风》。 [2] 卢疏斋：即卢挚。卢挚赠珠帘秀曲见前。 [3] 玉堂人物：指文学之士。宋太宗在淳化年间，曾赐给翰林院“玉堂之署”的匾额，后因称翰林院为“玉堂”。卢挚曾任翰林学士承旨，又才华过人，因而这样指称。 [4] “倚篷窗”两句：是说倚着船窗想念知友，活活忍受着离别的痛苦，恨不得纵身东流的江水，以冲刷深长的离愁别恨。大江东去：用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成句。 刘敏中 刘敏中（1243～1318年），字端甫，号中庵，章丘（今河南章丘县）人。幼年即有文才，为同乡前辈杜仁杰所赏识，元世祖至元年间任监察御史，因弹劾奸臣未遂，便辞职归家。后又起为御史台都事，升至翰林承旨。谥文宪。著有《中庵集》。今存小令二首。 〔正宫·黑漆弩〕 村居遣兴 高巾阔领深村住[1]，不识我唤作伧父[2]。 掩白沙翠竹柴门[3]，听彻秋来夜雨。 闲将得失思量，往事水流东去。 便直教画却凌烟[4]，甚是功名了处？ 又 吾庐恰近江鸥住，更几个好事农父。 对青山枕上许成，一阵沙头风雨。 酒旗只隔横塘，自过小桥沽去。 尽疏狂不怕人嫌[5]，是我生平喜处。 【注解】 [1] 高巾阔领：指平居便服。巾，头巾。古代平民戴的一种便帽。阔领，指阔领衣衫。 [2] 伧父：鄙贱的人。南北朝时，南方人讥骂北方人的话。这里指鄙野村夫。 [3] 白沙翠竹柴门：用唐杜甫《南邻》诗：“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门月色新。” [4] 便直教：亦作“便则道”、“便做到”。意谓即使，即便，多用于假设语气。画却凌烟：指功成名就。凌烟，即凌烟阁，古代帝王为表彰功臣而建筑的高阁，阁中绘有功臣图像。唐太宗、代宗时都有绘画功臣图像于凌烟阁的事。 [5] 尽：一任，听凭。 陈草庵 陈草庵（1245～1320年），字彦卿，号草庵，大都（今北京市）人。生平事迹不详。《录鬼簿》列为“前辈名公”，称其为“中丞”。孙楷第《元曲家考略》认为即陈英。元张养浩《归田类稿》说他曾任监察御史、诸道直抚、中丞等职。现存小令二十六首。 〔中吕·山坡羊〕 叹世[1] 晨鸡初叫，昏鸦争噪。 那个不去红尘闹[2]？ 路迢迢，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3]。 今日少年明日老。 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注解】 [1] 原选缺题，据《全元散曲》补。为同题组曲二十六首之十六。 [2] 红尘：飞扬的尘土。指繁华热闹之地。 [3] 长安：汉唐都城，暗指京城。 〔山坡羊〕 江山如画茅茨[4]凹。妻蚕女织儿耕稼。务桑麻，捕鱼虾，渔樵来访无别语。三国鼎分牛易马[5]。兴，也任他;亡，也任他。 【注解】 [4] 茨：用芦苇，茅草盖的屋顶。 [5] 三国鼎分牛易马：三国鼎分，指东汉王朝覆亡后出现的魏、蜀、吴三国的分立的局面。牛易马，据《晋书·元帝纪》司马氏建立的西晋王朝覆灭后，在南方建立东晋王朝的元帝，是他母亲私通牛姓的小吏所生。 奥敦周卿 奥敦周卿，亦作奥屯周卿，女真族人，生活于元初。至元六年（1269年），为怀孟路总管府判官，后历官侍御史、河北河南道提刑按察司佥事等。现存小令二首，套数一篇。 〔双调·折桂令〕[1] 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2]。 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浓妆[3]。 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4]。 春暖花香，岁稔时康[5]。 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6]。 【注解】 [1] 《乐府群珠》题作《咏西湖》，共两首，所选为第二首。 [2] “百顷风潭”两句：是说风吹过广阔的湖面，荷香传得很远。宋柳永《望海潮》词：“重湖叠山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百顷：一万亩，形容面积之大。 [3] “宜雨宜晴”两句：用宋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4] 尽：都是。笙簧：簧管乐器。这里泛指歌吹之声。 [5] 岁稔（rěn）时康：年成丰收，天下太平。稔，庄稼成熟。 [6]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俗谚。其流传定式最早见于本曲。南宋初范成大《吴郡志》有“天上天堂，地下苏杭”之语，似为此语之本。 马致远 马致远（1250～1324年），号东篱，大都（今北京市）人。曾参加大都的元贞书会，被推为“曲状元”。后曾出任浙江行省务提举官。晚年退出官场，隐居杭州郊外。著有杂剧十五种，今存《汉宫秋》、《青衫泪》等七种。散曲有今人辑录的《东篱乐府》一卷，计小令一百零四首，套数十七篇。内容大多感慨世情，抒写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在愤激不平中夹杂有消避进世的思想。他扩大了散曲的题材，提高了散曲的意境，对散曲的发展起了重要的影响。作品风格豪放俊逸，语言本色流畅而又兼具诗词的骚雅，为后世文人所推重。 〔双调·水仙子〕[1] 和卢疏斋西湖[2] 春风骄马五陵儿[3]，暖日西湖三月时， 管弦触水莺花市[4]，不知音不到此。 宜歌宜酒宜诗。 山过雨颦眉黛[5]，柳拖烟堆鬓丝[6]， 可喜杀睡足的西施！ 【注解】 [1] 水仙子：又名《湘妃怨》、《凌波曲》、《凌波仙》。 [2] 卢疏斋：即卢挚，号疏斋，详见本书作者介绍。按，卢挚有《水仙子·西湖》组曲，依次分咏西湖春夏秋冬四景，结句都以西湖比西施。马致远亦依次唱和四首，命意相似，但具体构思和风格有所不同。所选为第一首，写西湖春景。 [3] 五陵儿：指富贵官宦子弟。五陵，长安（今西安市）郊外五座汉代皇帝的陵墓，即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和平陵。向为豪富聚居之地。 [4] 管弦触水：音乐在湖上荡漾。管弦，管乐和弦乐，泛指音乐。莺花市：鸟语花香、春意繁闹的地方。 [5] 山过雨颦（pin）眉黛：形容雨后的青山，好像西施缓眉那样娇媚动人。据说西施害心痛病时，皱着眉头，双手抚着胸口，姿态格外美。颦，皱眉。 [6] 柳拖烟堆鬓丝：形容飘拂如烟的垂柳，好像美人蓬松的鬓发那样柔美。 〔双调·拨不断〕 叹寒儒，谩读书[7]。 读书须索题桥柱，题柱虽来驷马车， 乘车谁买《长门赋》[8]？ 且看了长安回去！ 【注解】 [7] 谩：徒然，空自。 [8] “读书”三句：汉司马相如贫贱时，从成都赴长安，路经城北升仙桥，在桥柱上题词说：“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此桥！”须索：应该。《长门赋》：司马相如为汉武帝的陈皇后所作。传说陈皇后失宠后，住在长门宫内，她为了感悟汉武帝，就奉黄金百斤，请司马相如为她写《长门赋》，汉武帝读后果然感动，陈皇后也重新得到宠幸。这里是反其意而用之，指出如今乘高车驷马的达官显贵无人欣赏司马相如的文才，读书人碰不到这样的好运气。 〔双调·拨不断〕 菊花开，正归来[9]。 伴虎溪僧[10]、鹤林友[11]、龙山客[12]； 似杜工部[13]、陶渊明、李太白； 有洞庭柑[14]、东阳酒[15]、西湖蟹。 哎，楚三闾休怪[16]！ 【注解】 [9] “菊花”两句：暗用陶渊明辞官归隐时“松菊犹存”的典故。见《归去来辞》。 [10] 虎溪僧：指晋代庐山东林寺的高僧慧远。虎溪在东林寺前；据说慧远送客从不过虎溪。一天他送诗人陶渊明、道士陆静修，边走边说，不觉过了虎溪，忽闻虎吼，三人便大笑而别。后人称为“虎溪三笑”。 [11] 鹤林友：指鹤林寺的高僧。鹤林寺在江苏丹徒县黄鹤山下。 [12] 龙山客：指晋代的孟嘉，曾为征西大将军桓温的参军。桓温在重阳节携宾客游龙山（在今湖北江陵县境内），忽然一阵风吹落孟嘉的帽子，他却不知道，桓温就令孙盛作文取笑他，孟嘉才思敏捷，即时作答，四座叹服。 [13] 杜工部：即唐代诗人杜甫，他曾为检校工部员外郎。 [14] 洞庭柑：指江苏太湖洞庭山所产的柑橘，皮薄味美，为当地名产。 [15] 东阳酒：又称金华酒，指浙江金华地区所产的酒，当时享有盛誉。 [16] 楚三闾：指楚国诗人屈原，他曾为三闾大夫。 〔双调·拨不断〕 酒杯深，故人心[17]，相逢且莫推辞饮。 君若歌时我慢斟，屈原清死由他恁[18]。 醉和醒争甚？ 【注解】 [17] “酒杯”两句：化用前蜀韦庄《菩萨蛮》词：“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酒杯深，指酒斟得很满。 [18] 清死：坚持清白的节操而死。由他恁：由他如此吧。恁，如此。 〔双调·落梅风〕 心间事，说与他，动不动早言两罢[19]。 罢字儿碜可可你道是在耍[20]， 我心里怕那不怕？ 【注解】 [19] 早言：就说。两罢：犹言双方拉倒。这里指断绝爱情关系。 [20] 碜（chěn）可可：形容凄惨可怕的样子。可可，语助词。 〔双调·落梅风〕 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玉梅斜映[21]。 梅花笑人偏弄影，月沉时一般孤另[22]。 【注解】 [21] 玉梅：白梅。 [22] 弄影：形容花影晃动的样子。弄，戏弄。宋张先《天仙子》词：“云破月来花弄影。”孤另：即孤零。 〔双调·落梅风〕 蔷薇露，荷叶雨，菊花霜冷香庭户。 梅梢月斜人影孤，恨薄情四时辜负[23]。 【注解】 [23] 薄情：指情人。因心有所怨，故称。四时辜负：辜负了四季美好的风光。按，前四句蔷薇、荷叶、菊花、梅梢，分别代表春夏秋冬四时景色。 〔双调·落梅风〕 因他害，染病症，相识每劝咱是好意[24]。 相识若知咱就里[25]，和相识也一般憔悴[26]。 【注解】 [24] 相识每：朋友们。每，即“们”字。元人俗语。 [25] 就里：内中情由。 [26] 和：连。一般：一样，同样。 〔越调·小桃红〕 春 画堂春暖绣帏重[27]，宝篆香微动[28]。 此外虚名要何用？ 醉乡中，东风唤醒梨花梦。 主人爱客，寻常迎送，鹦鹉在金笼。 【注解】 [27] 绣帏：绣花的帏幕。 [28] 宝篆香：指香烟缠绕有如篆形文字。 〔南吕·金字经〕 夜来西风里，九天雕鹗飞[29]。 困煞中原一布衣[30]。 悲，故人知未知？ 登楼意[31]，恨无上天梯。 【注解】 [29] 雕鹗：鹰类猛禽。比喻杰出人才。汉末孔融《荐弥衡表》：“鸷鸟累百，不如一鹗。” [30] 布衣：平民。 [31] 登楼意：指怀才不遇的感慨。汉末王粲遭乱流离，避难到荆州依刘表，久不受重视，于是作《登楼赋》，抒发去国离乡和抱负难展的悲愤。 〔双调·寿阳曲〕（二首） 云笼月，风弄铁[32]，两般儿助人凄切[33]。剔银灯欲将心事写[34]，长吁气一声吹灭。 一阵风，一阵雨，满城中落花飞絮。纱窗外蓦然闻杜宇，一声声唤回春去[35]。 【注解】 [32] 风弄铁：晚风吹动着挂在檐间的响铃。铁，铁马，悬挂在檐边的小铁片或小铃铛。 [33] 两般儿：指“云笼月，风弄铁。”凄切：十分伤感。 [34] 剔银灯：把银制的油灯挑亮。 [35] 蓦然：突然，忽然。杜宇：子规鸟，鸣声凄厉，引动游子乡思。 〔四块玉〕 天台路 采药童，乘鸾客。怨感[36]刘郎[37]下天台，春风再到人何在，桃花又不见开。命薄的穷秀才，谁都你回去来。 【注解】 [36] 怨感：感伤。 [37] 刘郎：即刘晨。 〔四块玉〕 马嵬坡 睡海棠[38]，春将晚，恨不得明皇掌中看。《霓裳》[39]便是中原患。不因这玉环[40]，引起那禄山，怎知蜀道难[41]。 【注解】 [38] 睡海棠：比喻杨贵妃。 [39] 《霓裳》：即《霓裳羽衣曲》，相传杨贵妃善舞此曲。 [40] 玉环：杨贵妃的名字叫杨玉环。 [41] 蜀道难：指安禄山攻入潼关，唐玄宗仓皇逃往四川之事。 〔四块玉〕 洞庭湖 画不成[42]，西施女，他本倾城却倾吴[43]。高哉范蠡乘舟去，哪里是泛五湖。若纶竿不钓鱼，便索[44]他学楚大夫[45]。 【注解】 [42] 成：像，似。 [43] 倾吴：使吴国灭亡。此处“倾”为倾覆。 [44] 便索：就得。 [45] 楚大夫：一说，指楚国屈原大夫;一说，指楚国人任越国大夫的文种。他们都曾受君王信任重用，而后遭抛弃致死。 〔四块玉〕 浔阳江 送客时，秋江冷[46]。商女琵琶[47]断肠声。可知道司马和[48]愁听。月又明，酒又酲[49]，客乍醒[50]。 【注解】 [46] 冷：凄冷，萧条。 [47] 商女琵琶：此处暗指白居易的《琵琶行》。 [48] 和：连，连同。 [49] 酲：喝醉了神志不清。喻指酒浓。 [50] 醒：醒悟，觉醒。 〔四块玉〕 恬退 酒旋沽[51]，鱼新买。满眼云山[52]画图开，清风明月还诗债。本是个懒散人，又无甚经济才[53]。归去来！ 【注解】 [51] 旋沽：刚刚买来。 [52] 云山：古代常用作隐士居处的代称。 [53] 经济才：经世济国之才干。 〔四块玉〕 叹世三首 带野花，携村酒，烦恼如何到心头。谁能跃马常食肉[54]。二顷田，一具牛[55]，饱后休。 佐国心，拿云手，命里无时莫刚求[56]。随时过遣[57]休生受[58]。几叶绵，一片绸，暖后休。 带月行，披星走，孤馆寒食[59]故乡秋。妻儿胖了咱消瘦。枕上忧，马上愁，死后休。 【注解】 [54] 跃马常食肉：指高官厚禄，富贵得志。 [55] 一具：一头。 [56] 刚求：硬去追求。刚，此指刚硬意，偏意。 [57] 过遣：消遣，过活。 [58] 生受：辛苦，为难。 [59] 寒食：节令名，清明的前一天或两天，古俗此日禁止生火。 辅佐国王安邦治国的心，能上天揽云的手，如果命里注定没有就不要强求。顺其自然地生活，不要辛苦地云追求。有几叶绵，一片绸，能够保暖就够了。 带着月光行，披着星星走，独自住旅店，过寒食日，离开家乡又到了凄凉的秋天。妻儿胖了我却瘦了。睡觉时在忧愁，出行时刀在忧愁，直到死了才算到头了。 〔拨不断〕 立峰峦，脱簪冠[60]。夕阳倒影松阴乱，太液[61]澄虚[62]月影宽，海风汗漫[63]云霞断。醉眠时小童休唤。 【注解】 [60] 簪冠：簪是古人用来固定发髻或冠帽的一种长针。此处簪冠指官帽。 [61] 太液：大液池，皇家宫院池名，汉武帝建于建章宫北，中有三山，象征蓬莱、瀛洲、方丈三神山。这里泛指一般的湖泊。 [62] 澄虚：澄澈空明。 [63] 汗漫：浩瀚，漫无边际。 〔拨不断〕 莫独狂[64]，祸难防。寻思乐毅[65]非良将，直待[66]齐邦扫地亡，火中一战几乎丧。赶人休赶上[67]。 【注解】 [64] 独狂：一味地骄狂，刚愎自用。 [65] 乐毅：战国时燕国上将，燕昭王在位时极受重用，他联合赵、楚、韩、魏四国攻齐，攻占齐国七十余城，并想灭亡齐国，但他十分娇狂，刚愎自用，不留余地。后燕惠王即位，齐国用反间计，使惠王派骑劫接替了乐毅的职务，乐毅只能出奔赵国。齐将田单用火牛阵攻破骑劫军，一举收复全部失地，使乐毅前功尽弃。 [66] 待：想要，打算。 [67] 休赶上：即不要穷追不舍，逼人太甚。赶，逼迫的意思。 〔拨不断〕 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68]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69]远近千官冢[70]。一场恶梦。 【注解】 [68] 王图霸业：成王的宏图，称霸的大业。 [69] 楸梧：墓地上的树木。 [70] 冢：坟墓。 〔落梅风〕 远浦归帆 夕阳下，酒旆[71]闲[72]。两三航[73]未曾着岸。落花水香茅舍晚，断桥头卖鱼人散。 【注解】 [71] 酒旆：酒旗，俗称“望子”，挂在酒店门前招俫顾客的幌子。 [72] 闲：安静。 [73] 航：船。 〔折桂令〕 叹世 咸阳百二山河[74]，两字功名，几阵干戈。项废东吴，刘兴西蜀，梦说南柯。韩信功兀的般[75]证果[76]，蒯通[77]言那里是风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醉了由他！ 【注解】 [74] 百二山河：谓秦地形势险要，利于攻守，两万兵力可抵百万，或说百万可抵两百万。 [75] 兀的般：如此，这般。 [76] 证果：佛家语。谓经过修行证得果位。此指下场，结果。 [77] 蒯通：即蒯彻，因避讳汉武帝名而改。曾劝韩信谋反自立，韩信不听。他害怕事发被牵连，就假装疯。后韩信果被害。 〔折桂令〕 叹世 东篱[78]半世蹉跎，竹里游亭，小宇[79]婆娑[80]。有个池塘，醒时渔笛，醉后渔歌。严子陵[81]他应笑我，孟光[82]台[83]我待学他。笑我如何？倒大[84]江湖，也避风波。 【注解】 [78] 东篱：作者自称。 [79] 小宇：小屋。 [80] 婆娑：枝叶茂盛貌。 [81] 严子陵：严光，字子陵，东汉人。少与刘秀同游学。刘秀即帝位后，屡召不就，隐居富春江，以耕渔为生。 [82] 孟光：汉代丑女，三十岁始与梁鸿成婚。后来一起逃到霸陵山中隐居，孟光举案齐眉以进食。全世以“举案齐眉”喻夫妻相敬相爱。 [83] 台：台盘，盛食物的器皿。此指孟光的食案。 [84] 倒大：大，绝大。 〔清江引〕 野兴 绿蓑衣[85]紫罗袍[86]谁为你，两件儿都无济[87]。便[88]作钓鱼人，也在风波里。则不如寻个稳便处闲坐地。 【注解】 [85] 绿蓑衣：渔樵隐士的象征。 [86] 紫罗袍：入仁贵官的象征。 [87] 无济：无用，无益，无济于事。 [88] 便：即使，纵使。 〔清江引〕 野兴 林泉隐居谁到此，有客清风至。会[89]作山中相[90]，不管人间事。争甚么半张名利纸！ 【注解】 [89] 会：善做，真正懂得做。 [90] 山中相：指南朝梁陶弘景。他隐居于勾曲山（即茅山，在今江苏西南部），梁武帝多次请他出山都不就，于是，每当有国家大事，皇帝就派人前去咨询，人称“山中宰相”。 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1]，小桥流水人家，古道[2]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3]在天涯[4]。 【注解】 [1] 昏鸦：黄昏时的乌鸦。 [2] 古道：古老荒凉的小道。 [3] 断肠人：指飘泊天涯，百无聊赖的游子。 [4] 天涯：天边，这里指异乡。 马致远的小令名作《天净沙·秋思》被称为“秋思之祖”。作品内容本身，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叙述羁旅漂泊人，时逢黄昏，感应突袭。感而发，发而思，思而悲，悲而泣，泣而痛。 望秋野之悲凉气氛、“枯藤老树昏鸦”，荒凉凋谢的蒿草，孤枯败落的藤枝，蔓缠在饱经沧桑的老树上，时不交运的“昏鸦”，呱呱呱，声声催人心魄，把秋日黄昏的氛围一下子卷入落魄流浪人的心里。 冷冷清清，坐落的小桥，似给旅人铺路，又似让旅人沉落。路漫漫其修远兮，官宦仕途又几何。零汀的人，纶巾青衫，满身风尘，踽踽独行。“流水”、“人家”，似喜似怨；万里原野，“流水”是意境，“人家”是夙愿，却难赋深情，一双哀淡的秋目，拂袖欲断水，愁绪任横流。驿站飘失了，残留的“古道”依然通向天际，功名利禄，仕途失意，难耐凄凉，是是非非，融进萧萧悲凉的“西风”。瘦弱羸马，驮着书卷，催着旅人，行吧行吧。人生失意常八九，文人的落魄，漂泊的流离，谁道世事不唯艰？ 上段三句十八字，九个名词连缀成不涂浓墨的书画，亦无一个虚造硬加的词，不同的景物天衣无缝地和谐地造化在一起，不得不令人拍案道奇。这种音节和谐、情景交融、妙含无垠的小令曲，故有“枯藤老树写秋思，不许旁人赘一词”之誉，的确委实不过。 倘若只有这九个名词，岂不是遭后人“怡其笑矣”？ 一组组巧妙的结合，伏着千万思绪惆怅，笔锋一转，漂泊者的坎坎坷坷，深层的意境，跃然跳出，一幅精美绝伦的古画浮在眼前！夕阳傍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萧萧凄凄，无声似有声：“断肠人在天涯”，顿时令人拊胸掩面哽咽，潸然泪下，泪悲情亦痛，化景为情，情从景出，勾勒出充满忧伤的旅人远离家乡，孤身漂泊的身影。 “悲落叶于劲秋”，秋古来触发深思。光阴如梦，往事堪嗟。马致远曾热衷于功名，但未得志，漂泊二十余载，五十入仕，看不惯黑暗的官场，退而隐居。《秋思》是他在漂泊旅途时的作品之一，现实的体验、愤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现实的不满。饱腹之学，无所用之。失意、痛苦、悲凉、孤独，一切衷肠，只能用枯秃的笔，痛吐出来，倾诉出来。 意深，含蓄无限，玩味无穷；调高，心驰物外，意溢于境。是境，是景，水乳交融，情景映衬；是意，是情；相辅相成，相济相生。怪不得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曰：“文章之妙，亦一言蔽之，有境界而已。精品，不可不读；美文，不可不品。一曲《秋思》，心中隐隐作痛，悲泪欲出。 王伯成 王伯成，琢州（今河北涿县）人。生卒年不详，与马致远为忘年交。著有《天定遗事诸宫调》，今存残篇；杂剧三种，今存《李太白贬夜郎》一种。散曲存小令二首，套数三篇。 〔中吕·喜春来〕 别情 多情去后香留枕[1]，好梦回时冷速衾[2]， 闷愁山重海来深。 独自寝，夜雨百年心[3]。 【注解】 [1] 多情：指情人。 [2] 衾（qin）：被子。 [3] “夜雨”句：是说听夜雨而引起对爱人的无穷思念。百年心：指终生刻骨的相思。百年，一生。唐杜甫《春日江村五首》之一：“乾坤万里眼，时序百年心。” 腾宾 元代散曲作家。一作滕斌，字玉霄，黄风（今属湖北）人。生卒年不详。至大（1308－1311）年间任翰林学士，出为江西儒学提举。后弃家入天台山为道士。有《玉霄集》。现存小令十五首。 〔中吕·普天乐〕 柳丝柔 柳丝柔，莎茵细[1]。数枝红杏，闹出墙围。院宇深，秋千系。好雨初晴东郊媚[2]。看儿孙月下扶梨。黄尘意外[3]，青山眼里，归去来兮[4]。 翠荷残，苍梧坠。千山应瘦，万木皆稀，蜗角名，蝇头利[5]。输与渊明陶陶醉，尽黄菊围绕东篱[6]。良田数顷，黄牛二只，归去来兮。 【注解】 [1] 莎茵：像毯子一样的草地。莎，即莎草。茵，垫子、席子、毯子之类的通称。 [2] 媚：娇美。 [3] 黄尘：暗用唐令孤楚《塞下曲》：“黄尘满面长须战，白发生头未得归。”指官场上的风尘。 [4] 来兮：为语气助词，相当于“吧”。 “数枝”二句：这是化用《玉楼春》“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和叶绍翁《游小园不值》“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等诗句。 院宇深，秋千系：这两句是从冯延巳《上行杯》“罗巾莫遮香，柳外秋千出画墙”和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乱红飞过秋千去“等诗句中脱胎出来的。 [5] 蜗角名，蝇头利：比喻极微小的名利。《庄子·则阳》：“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苏轼《满庭芳》：”蜗角虚名，蝇头微利。 [6] “输与”二句：陶渊明，性嗜酒，又爱菊。参看白朴［双调·寄生草］“但知音尽说陶潜是”注。陶陶，和乐的样子。 李致远 李致远，生平不详。疑为江苏溧阳人（孙楷第《元曲家考略》）。元初仇远有《和李致远君深秀才》诗，谓“有才未遇政何损，知尔不荐终当羞。”（见《金渊集》卷二。据《元曲家考略》转引）倘即其人，则当名君深，致远为其字，生活于元初，有才而穷困不遇。著有杂剧《还牢末》。现存小令二十六首，套数四篇。《太和正音谱》称其词“如玉匣昆吾”，形容秀气内蕴，藏锋不露。 〔中吕·红绣鞋〕 晚秋 梦断陈王罗袜[1]，情伤学士琵琶[2]。 又见西风换年华。 数杯添泪酒[3]，几点送秋花。 行人天一涯[4]。 【注解】 [1] 陈王：指三国魏曹植，封陈王。罗袜：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生。”这里指代美人。 [2] 学士琵琶：用唐白居易《琵琶行》事。白居易曾为翰林学士，谪居浔阳时，因感琵琶女的弹奏技艺和飘零身世而作《琵琶行》，有句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故云“情伤”。 [3] 添泪酒：宋范仲淹《苏幕遮》词：“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4] 行人天一涯：《古诗十九首》之一：“行行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馀里，各在天一涯。” 〔越调·天净沙〕 春闺[5] 画楼徒倚栏杆[6]，粉云吹做修鬟[7]， 璧月低悬玉弯[8]。 落花懒慢[9]，罗衣特地春寒[10]。 【注解】 [5] 《乐府群玉》题作《春闺情》。 [6] 徒倚：站立，凭靠。 [7] 粉云：形容柳絮。这句写暮春纷飞的柳絮飘上楼头思妇的发鬟。 [8] 璧月：本指月圆如璧，这里作为月亮的美称。玉弯：指弯月。 [9] 懒慢：形容落花萎谢无力。 [10] 特地：特别，格外。 〔越调·小桃红〕 碧桃[11] 秾华[12]不喜污天真[13]，玉瘦东风困。 汉阙佳人[14]足风韵。 唾成痕[15]，翠裙剪剪[16]琼肌嫩[17]。 高情厌春，玉容含恨[18]，不赚[19]武陵人[20]。 【注解】 [11] 碧桃：即千叶桃，花重瓣，白色或粉色，不结实。 [12] 秾华：繁盛的花朵。 [13] 不喜污天真：暗喻所写的碧桃花为白色。 [14] 汉阙佳人：汉宫美人。指汉成帝皇后赵飞燕。这里借以比喻桃花的美丽风姿。阙，宫阙。 [15] 唾成痕：喻桃花似为美人的香唾所化。用赵飞燕唾花故事。汉伶玄《赵飞燕外传》：“后（指皇后赵飞燕）与其妹婕好坐，后误唾婕好袖。婕好曰：‘姐唾染人绀袖，正似石上花，假令尚方为之，未能如此衣之华（花）。’以为石华广袖。”宋苏轼《记梦回文二首》之一：“乱点馀花唾碧衫。” [16] 剪剪：整齐的样子。 [17] “翠裙”句：写翠绿的桃叶映衬得白玉似的桃花格外娇嫩。 [18] “高情”两句：写白色的碧桃花有高洁的情操，讨厌春天的繁华，不施脂粉，那美丽的花容蕴含着淡淡的哀怨。 [19] 赚：诱骗。 [20] 武陵人：陶渊明《桃花源记》中写武陵渔人因捕鱼迷路，无意中进入桃花源。唐宋诗词和元曲中常把武陵渔人入桃源事与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逢仙女事牵合在一起，用作冶游、艳遇的典故。这以武陵人指代冶游猎艳之徒。 不赚武陵人：指不想招惹浮浪轻薄之徒来寻花问柳。 冯子振 冯子振（1257～1314年），字海粟，号怪怪道人。攸州（今湖南攸县）人。曾任承事郎、集贤待制。行文敏捷，一挥万余言，为时辈所称。所作散曲豪放潇洒，多写闲适之情。现存小令四十四首，以《鹦鹉曲》最著名。 〔正宫·鹦鹉曲〕（序） 白无咎[1]有《鹦鹉曲》云：“侬家鹦鹉洲边住[2]，是个不识字渔父。浪花中一叶扁舟，睡煞江南烟雨。觉来时满眼青山，抖擞绿蓑归去。算从前错怨天公，甚也有安排我处。”余壬寅岁留上京[3]，有北京令妇御园秀之属[4]，相从风雪中，恨此曲无续之者，且谓前后多亲炙士大夫[5]，拘于韵度，如第一个“父”字便难下语；又“甚也有安排我处”，“甚”字必须去声字，“我”字必须上声字，音律始谐，不然不可歌，此一节又难下语。诸公举酒，索余和之。以汴、吴、上都、天京风景试续之。 〔正宫·鹦鹉曲〕 山亭逸兴 嵯峨峰顶移家住[6]，是个不唧口留樵父[7]。 烂柯[8]时树老无花，叶叶枝枝风雨。 故人曾唤我归来，却道不如休去。 指门前万叠云山，是不费青蚨买处[9]。 【注解】 [1] 白无咎：即白贲，号无咎，钱塘（今浙江杭州市）人，元代散曲作家。他的《鹦鹉曲》当时很有名。 [2] 鹦鹉洲：在今湖北汉阳西南长江中。 [3] 壬寅岁：指元成宗大德六年（1302年）。上京：即京城大都（今北京市）。下文“汴、吴、上都、天京”，汴指汴梁（今河南开封），吴指吴县（今江苏苏州），上都指开平（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天京即大都。 [4] 伶妇：女演员。御园秀：生平不详。 [5] 亲炙：亲近受教。 [6] 嵯峨：山势高峻的样子。 [7] 不唧口留：不伶俐、不粗细。此句一作“旦暮见上下樵父”。 [8] 烂柯：传说晋代王质入山砍柴，见二童子在下棋。童子给他一颗枣核大的东西，含在嘴里就不觉得饥饿。不一会儿，一局棋下完，王质回头一看，砍柴的斧柄已经腐烂了。他回到家，原来已经过了一百年。见南朝梁任昉《述异记》。树老无花：指百年老树，不会开花了。 [9] “指门前”两句：是说门前青山，不用花钱买，尽可供自己欣赏。云山：一作“青山”。青蚨，传说中的虫名，形如蝉，生子必依草叶。取其子，母即飞来。如果用青蚨母虫和子虫的血分别涂在钱上，到市上买东西时，或付母钱，或付子钱，各自都能飞回。见晋干宝《搜神记》。后因以“青蚨”指代钱。 刘致 刘致（1258～1335年），字时中，号逋斋，石州宁乡（今山西平阳）人。因父任广州怀集令，流寓长沙。元成宗大德二年（1298年）为翰林学士姚燧所赏识，荐为湖南宪府吏，后任永新州判，历翰林待制，出为浙江行省都事。卒，贫无以葬。钟嗣成《录鬼簿》称他为“前辈名公”。现存小令七十四首，套数四篇。按：另有一刘时中，与刘致字同，江西南昌人，为元后期散曲家。 〔中吕·山坡羊〕 燕城述怀[1] 云山有意，轩裳无计[2]， 被西风吹断功名泪。 去来兮[3]，再休提！ 青山尽解招人醉[4]，得失到头皆物理[5]。 得，他命里；失，咱命里。 【注解】 [1] 燕城：今北京城。 [2] 轩裳：古代卿大夫的车服。这里指功名利禄。 [3] 去来兮：即“归去来兮”，指辞官归家。 [4] 解：懂得。 [5] 物理：事物的常理。 张养浩 张养浩（1269～1329年），字希孟，号云庄，山东济南人。自幼聪明苦读，被荐为东平（今山东东平县）学正。武宗时，任监察御史，因直言敢谏，得罪权奸而罢官。仁宗即位，复起用，官至礼部尚书。英宗至治元年（1321年）参议中书省事，因感仕途险恶，弃官归隐。文宗天历二年（1329年），关中大旱，又被召为陕西行台中丞，全力治旱救灾，到官四月，即因劳累过度而死于任所。追封滨国公，谥文忠。著有《归田类稿》。散曲集名《云庄体居自适小乐府》，其中多为晚年归隐后所作，在抒写田园隐居生涯的同时，流露出对仕途风波的厌恶。此外还有一些关心民生疾苦之作，在元代散曲中较为难得。 〔中吕·山坡羊〕 潼关怀古[1]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2]。 望西都[3]，意踌躇[4]。 伤心秦汉经行处[5]，宫阙万间都做了土[6]。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注解】 [1] 潼关：旧址在今陕西潼关县东南，关隘在山腰，下临黄河，形势险要。为古都长安的门户，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2] “峰恋”三句：是说通向潼关的路上，群山聚集，波涛怒吼，关外有黄河，关内有华山，形势十分险要。表里：里外。 [3] 西都：指长安（今陕西西安市）。汉代以长安为西都，亦称西京。 [4] 意踌躇：内心思绪起伏。 [5] “伤心”句：是说一路上看到不少秦汉时代的遗迹，引起无限伤感。 [6] 宫阙（què）：宫殿。阙，宫门前两边供眺望的高楼。 〔双调·庆东原〕 鹤立花边玉，莺啼树杪弦[7]， 喜沙鸥也解相留恋[8]。 一个冲开锦川，一个啼残翠烟， 一个飞上青天[9] 诗句欲成时，满地云撩乱。 【注解】 [7] “鹤立”两句：是说白鹤站在花边好像玉石一样洁白美丽，黄莺在树梢歌唱好像弹琴一样美妙动听。杪（miǎo）：树梢。 [8] 解：懂得。 [9] “一个”三句：分别写沙鸥、黄莺、白鹤的动态。冲开锦川，指沙鸥在美丽的河川中游泳；啼残翠烟，指黄莺在绿阴翠雾中不停地歌唱；飞上青天，指白鹤冲天而飞。杜甫《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情景相似。 虞集 虞集（1272～1348年），字伯生，号道园，世称邵庵先生。祖籍四川仁寿，迁居江西崇仁。元成宗大德初年（1297年）荐授大都路儒学教授，官至翰林直学士兼国子祭酒，奎章阁侍书学士。为元中叶最负盛名的文学家，与杨载、揭傒斯、范梈并称“元诗四大家”。著有《道园学古录》、《道园遗稿》。散曲仅存一首。 〔双调·折桂令〕 席上偶谈蜀汉事，因赋短柱体[1] 鸾舆三顾茅庐[2]，汉祚难扶[3]。 日暮桑榆，深渡南泸[4]。 长驱西蜀，力拒东吴。 美乎周瑜妙术，悲夫关羽云殂[5]。 天数盈虚，造物乘除[6]。 问汝何如？早赋归欤[7]！ 【注解】 [1] 短柱体：词曲中俳体的一种，两字一韵，每句两韵至三韵。 [2] 鸾舆三顾茅庐：指刘备三次到襄阳（今属湖北）隆中去访聘诸葛亮事。鸾舆：皇帝车驾。指代皇帝。刘备三顾茅庐时还没有做皇帝，这里是以后来的地位称呼他。 [3] 汉祚难扶：指蜀汉政权难以维持。祚，皇位。 [4] “日暮”两句：指诸葛亮晚年率军南征，平息汉中诸郡叛乱事。桑榆：古人谓傍晚太阳沉落在桑树和榆树之间，因以桑榆比喻晚年。沪：沪水。今金沙江。 [5] “长驱”四句：概述魏、蜀、吴三国鼎立形势。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率军南下，诸葛亮说服孙权联合抗曹，以周瑜为统帅，在赤壁（今湖北武昌西赤矶山）用火攻大败曹军。嗣后，刘备留关羽守荆州。自己和诸葛亮带兵入蜀，取得益州、汉中等地，建立了蜀汉政权，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后因关羽骄傲自大，违背了诸葛亮联吴抗曹的策略，与东吴交战，结果兵败被杀，荆州也落入东吴手中。周瑜妙术：指周瑜火攻曹军之计。云殂：死亡。云，语助词。 [6] “天数”两句：指国运的兴亡都是命中注定的。天数：天命。造物：指创造万物的神灵。盈虚、乘除：都是指消长变化。 [7] 早赋归欤：指趁早归隐。陶渊明《归去来辞》序中说他做彭泽（今江西湖口）县令，到任几天，就“眷然有归欤之情”。归欤，归家吧，欤，语助词。 乔吉 乔吉（1280？～1345）元代杂剧家、散曲作家。一称乔吉甫，字梦符，号笙鹤翁，又号惺惺道人。太原人，流寓杭州。钟嗣成在《录鬼簿》中说他“美姿容，善词章，以威严自饬，人敬畏之”，又作吊词云：“平生湖海少知音，几曲宫商大用心。百年光景还争甚？空赢得，雪鬓侵，跨仙禽，路绕云深。”从中大略可见他的为人。剧作存目十一，有《杜牧之诗酒扬州梦》、《李太白匹配金钱记》、《玉箫女两世姻缘》三种传世。 〔水仙子〕 游越福王府 笙歌梦断蒺藜[1]沙，罗绮[2]香馀野菜花。乱云老树夕阳下，燕休寻王谢家[3]，恨兴亡怒煞些鸣哇。铺锦池[4]埋荒甃[5]，流杯亭[6]堆破瓦，何处也繁华？ 【注解】 [1] 蒺藜：草名，野生，果皮有刺。 [2] 罗绮：丝织品，此指丝绸衣服。 [3] 王谢家：指东晋时王导、谢安等高门望族。后用以指富贵豪门。 [4] 铺锦池：指铺满锦锈的池苑。 [5] 荒甃：断井颓垣。甃，井壁。 [6] 流杯亭：相传为春秋时吴王阖闾所建。 〔水仙子〕 寻梅 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履霜[7]，树头树底孤山[8]上。冷风来何处香？忽相逢缟袂绡裳[9]。酒醒寒惊梦，笛凄春断肠，淡月昏黄。 【注解】 [7] 两履霜：双脚踏冰霜。 [8] 孤山：在杭州西湖，多梅花。宋代诗人林逋曾隐居于此赏梅养鹤。 [9] 缟袂绡裳：白绢衣裳，薄绸裙子，都是喻梅花的冰晶玉洁。 〔水仙子〕 为友人作 搅柔肠离恨病相兼，重聚首佳期卦怎占？豫章城[10]开了座相思店。闷勾肆[11]儿逐日添，愁行货[12]顿塌[13]在眉尖。税钱比茶船上欠，斤两去等秤[14]上掂，吃紧的历册[15]般拘钤[16]。 【注解】 [10] 豫章城：故址在今江西南昌。此处用双渐与苏卿故事。宋元时期，妓女苏卿与双渐相爱，双渐进京求官不回，鸨母将苏卿卖给茶商冯魁。双渐追赶至豫章城，到处寻访，后来船至金山寺，见苏卿在寺壁留下的诗句，赶到临安，终于团聚。 [11] 勾肆：勾栏瓦肆，宋元时伎艺人卖世的场所。 [12] 愁行货：使人愁的货物。 [13] 顿塌：堆积。 [14] 等秤：即戥秤，用以称金银或药的秤。 [15] 历册：即历本、历书。 [16] 拘钤：拘束、约束。 〔水仙子〕 怨风情 眼前花怎得接连枝[17]，眉上锁[18]新教配钥匙，描笔[19]儿勾销了伤春事。闷葫芦铰断线儿，锦鸳鸯别对了个雄雌。野峰儿难寻觅，蝎虎[20]儿干害死，蚕蛹儿毕罢了相思。 【注解】 [17] 连枝：连理枝。 [18] 眉上锁：喻双眉紧皱如锁难开。 [19] 描笔：画笔。 [20] 蝎虎：即壁虎，又名守宫。传说用珠砂喂养壁虎，使其全身赤红，然后捣烂，涂在女子身上，如不与男人交接，则终身不灭。古代用以表示守贞。见张华《博物志》。 〔水仙子〕 嘲楚仪 顺毛儿扑撒翠鸾雏，暖水儿温存比目鱼[21]，碎奔忙儿垒就[22]阳台路。望朝云思暮雨，楚巫娥[23]偷取些工夫。殢[24]酒人归未，停歌月上初，今夜何如？ 【注解】 [21] 比目鱼：旧谓此鱼只有一目，必须两两相并才可游却。 [22] 碎奔忙儿垒就：喻不牢固。 [23] 楚巫娥：即巫山神女。这里指楚仪。 [24] 殢酒：醉酒。 〔水仙子〕 咏雪 冷无香[25]柳絮扑将来，冻成片梨花拂不开。大灰泥漫[26]不了三千界[27]，银棱了东大海，探梅的心噤[28]难捱。面瓮[29]儿里袁安[30]舍，盐罐儿里党尉[31]宅，粉缸儿里舞榭[32]歌台。 【注解】 [25] 冷无香：指雪花寒冷而无香气。 [26] 漫：洒遍。 [27] 三千界：佛家语，即三千大千世界，这里泛指全世界。 [28] 噤：牙齿打战。 [29] 面瓮：面缸。 [30] 袁安：东汉人，家贫身微，曾寄居洛阳，冬天大雪，别人外出讨饭，他仍旧自恃清高，躲在屋里睡觉。 [31] 党尉：即党进，北宋时人，官居太尉，他一到下雪，就在家里饮酒作乐。 [32] 榭：建在高土台上的敞屋，即亭子。 〔水仙子〕 乐清箫台 枕苍龙[33]云卧[34]品[35]清箫，跨白鹿[36]春酣醉碧桃，唤青猿夜拆烧丹灶[37]。二千年琼树[38]老，飞来海上仙鹤。纱巾岸[39]天风细，玉笙吹山月高，谁识王乔？ 【注解】 [33] 苍龙：指青松。 [34] 云卧：卧于云间。 [35] 品：吹奏。 [36] 白鹿：古人以鹿为长寿，满五百风即全身变白，称白鹿。 [37] 烧丹灶：炼丹的炉灶。 [38] 琼树：此神州中的仙树。 [39] 纱巾岸：推起头巾，露出前额。 〔折桂令〕 寄远 怎生[40]来宽掩了裙儿？为玉削肌肤[41]，香褪腰肢[42]。饭不沾匙，昨如翻饼，气若游丝[43]。得受用遮莫[44]害死，果诚实有甚推辞？干闹了多时，本是结发的欢娱，倒做了彻骨儿相思。 【注解】 [40] 怎生：为什么？ [41] 为玉削肌肤：因为玉体减少了肌肤，即人消瘦了。 [42] 香褪腰肢：腰肢瘦了。 [43] 游丝：空中飘飞的细珠丝，比喻气息微弱。 [44] 遮莫：即使。 〔折桂令〕 赠罗真真 罗浮梦[45]里真仙，双锁螺鬟，九晕珠钿[46]。晴柳纤柔，春葱细腻，秋藕匀圆。酒盏儿里央及出此腼腆，画帧[47]儿上唤下来的婵娟[48]。试问酋前。月落参横[49]，今夕何年？ 【注解】 [45] 罗浮梦：根据柳宗元《龙城录》：“赵是由雄迁罗浮，梦中遇见仙女，醒来，在大槐树下，当时月落参横。” [46] 九晕珠钿：形容所戴首饰光芒四射。九，言其多。晕，曰、月的外层光圈。 [47] 画帧：画卷。 [48] 婵娟：指美女。 [49] 参横：参为二十八宿星之一。参星横在一边，是天快要亮的时候。 〔折桂令〕 七夕赠歌者（一） 崔徽[50]休写[51]丹青，雨弱云娇，水秀山明。箸点[52]歌唇，葱枝纤手，好个卿卿[53]。水洒不着春妆[54]整整，风吹的倒玉立亭亭，浅醉微醒，谁伴云屏？今夜新凉，卧看双星[55]。 【注解】 [50] 崔徽：唐代歌妓，很美丽，善画自己的肖像送给恋人。 [51] 休写：不要画。 [52] 箸点：形容女子小嘴如筷子头。 [53] 卿卿：对恋人的昵称。 [54] 春妆：此指春日盛妆。 [55] 双星：指牛郎星、织女星。 〔折桂令〕 七夕赠歌者（二） 黄四娘[56]沽酒当垆[57]，一片青旗[58]，一曲骊珠[59]。滴露和云，添花补柳，梳洗工夫。无半点闲愁去处，问三生醉梦[60]何如。笑倩[61]谁扶，又被春纤[62]，搅住吟须[63]。 【注解】 [56] 黄四娘：美女的泛称。 [57] 当垆：古时酒店垒土为台，安放酒瓮，卖酒人在土台旁，叫当垆。 [58] 青旗：指酒招子、酒幌子。 [59] 骊珠：传说中的珍珠，出自骊龙颔下。此处用以形容歌声动人如珠圆玉润。 [60] 三生醉梦：指深深的进入沉醉的梦乡。 [61] 倩：请。 [62] 春纤：女子细长的手指。 [63] 吟须：新人的胡须。此作者自指。搅住吟须，指女子向作者索要赠诗。 〔折桂令〕 雨窗寄刘梦鸾赴宴以侑尊[64]云[65] 妒韶华[66]风雨潇潇，管月犯南箕[67]，水漏天瓢[68]。湿金缕莺裳[69]，红膏燕嘴，黄粉蜂腰。梨花梦龙绡[70]泪今春瘦了，海棠魂[71]羯鼓声[72]昨夜惊着。极目江皋[73]，锦涩行云，香暗归潮。 【注解】 [64] 侑尊：劝酒，陪侍。 [65] 云：语助词。 [66] 韶华：美好时光。 [67] 南箕：箕星，二十八宿之一。月到此处，天多风雨。 [68] 水漏天瓢：喻雨水如瓢泼从天而下。 [69] 金缕莺裳：指用金线织的舞衣。 [70] 龙绡：即鲛绡。 [71] 海棠魂：暗用唐玄宗比喻杨贵妃酒酣未醒为昨海棠典故。 [72] 羯鼓声：暗用唐玄宗击羯鼓催花典故。 [73] 江皋：江边。 〔折桂令〕 丙子[74]游越[75]怀古 蓬莱[76]老树苍云[77]，禾黍高低，孤兔纷纭。半折残碑。空馀故址，总是黄尘。东晋亡也再难寻个右军[78]，西施去也绝不见甚佳人。海气长昏，啼鳺[79]声干，天地无春。 【注解】 [74] 丙子：元顺帝至元二年（1336）。上一个丙子年（1276）为元兵攻破南宋都城临安（杭州）时。 [75] 越：指今浙江绍兴一带，古为越地。 [76] 蓬莱：指蓬莱阁。 [77] 老树苍云：指老树参天，苍茫萧森。 [78] 右军：指东晋王羲之，官至右军将军。 [79] 啼鳺：即杜鹃鸟。 〔殿前欢〕 登江山第一楼[80] 柏栏杆，雾花吹鬓海风寒，浩歌惊得浮云散。细数青山，指蓬莱一望间。纱巾岸[81]，鹤背骑[82]来惯。举头长啸，直上天坛[83]。 【注解】 [80] 江山第一楼：指江苏镇江北固山甘露寺内的多景楼，有“江山第一楼”之称。 [81] 纱巾岸：纱巾，即头巾。岸，此指露额。把纱巾掀起露出前额，表示态度洒脱。 [82] 鹤背骑：骑鹤背。此指骑鹤升仙。 [83] 天坛：王屋山主峰不天坛，相传为黄帝祈天求雨处，唐司马祯在此修行得道。 〔清江引〕 笑靥儿[84] 凤酥[85]不将腮斗儿匀，巧倩含娇俊。红镌玉有痕，暖嵌花生晕。旋窝[86]儿粉香都是春。 【注解】 [84] 笑靥儿：小圆窝。 [85] 凤酥：即凤膏。油脂化妆品。 [86] 旋窝：即酒窝。 〔朝天子[87]〕 小娃琵琶 暖烘，醉容，逼匝[88]的芳心动。雏莺声在小帘栊[89]，唤醒花前梦。指甲纤柔，眉儿轻纵，和相思曲未终。玉葱[90]，翠峰[91]，骄怯琵琶重。 【注解】 [87] 朝天子：中吕宫曲名。又名谒金门、朝天曲。句式：二二五、七五、四四五、二二五。 [88] 逼匝：出作“逼拶”，局促在狭窄之地，即逼迫意。 [89] 小帘栊：挂帘的小窗。 [90] 玉葱：形容手指细白。 [91] 翠峰：指发髻高耸。 〔卖花声[92]〕 悟世 肝肠百炼炉间铁，富贵三更枕上蝶[93]，功名两字酒中蛇[94]。尖风[95]薄雪，残杯冷炙[96]，掩清灯竹篱茅舍。 【注解】 [92] 卖花声：双调曲牌。定格句式：七七七、四四七。 [93] 枕上蝶：即庄周梦中化蝶的典故。 [94] 酒中蛇：即“杯弓蛇影”的典故。 [95] 尖风：刺骨的寒风。 [96] 残杯冷炙：剩酒和冷菜。指生活清贫、窘困。炙：烤、烹调。 〔山坡羊〕 寄兴 鹏抟[97]九万，腰缠十万，扬州鹤背骑来惯。事间关[98]，景阑珊，黄金不富英雄汉。一片世情[99]天地间。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注解】 [97] 抟：盘旋。 [98] 事间关：喻事情有曲折，不顺利。 [99] 世情：这里指世态炎凉，化用杜甫诗句“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山坡羊〕 冬日写怀（一） 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痴儿[100]不解荣枯事。攒家私，宠花枝[101]。黄金壮起荒淫志。千百锭买张招状纸[102]。身，已至此；心，犹未死。 【注解】 [100] 痴儿：指迷恋名利的人。 [101] 宠花枝：指好女色。 [102] 招状纸：指犯人招供认罪的供状文书。 〔山坡羊〕 冬日写怀（二） 冬寒雪后，雪晴时候，谁人相伴梅花瘦？钓鳌舟，缆汀舟[103]，绿蓑不耐风霜透，投至[104]有鱼来上钩。风，吹破头；霜，皴[105]破手。 【注解】 [103] 缆汀舟：系，拴在汀洲。 [104] 投至：待到。 [105] 皴：皮肤因受冻开裂。 〔小桃红〕 绍兴于侯[106]索赋 昼长无事簿书[107]闲，未午衙先散。一郡居民二十尤。报平安，秋粮夏税咄嗟[108]儿办。执花纹象简[109]，凭琴堂[110]书案，日日看青山[111]。 【注解】 [106] 于侯：一位姓于的地方官，侯为尊称。 [107] 簿书：官府文书。 [108] 咄嗟：呼吸之间，形容时间短暂。 [109] 花纹象简：刻花纹的象牙笏，官吏上朝或谒见上司时用。 [110] 琴堂：指县官的官署。 [111] 日日看青山：化用“拄笏看山”典故，喻做官而有闲情雅志。 〔小桃红〕 春闺怨 玉楼[112]风迕[113]杏花衫，娇怯春寒赚[114]。酒病[115]十朝九朝嵌[116]。瘦岩岩[117]，愁浓难补眉儿淡[118]。香消翠减，雨昏烟暗，芳草遍江南。 【注解】 [112] 玉楼：华贵的楼阁。 [113] 迕：风吹动。 [114] 春寒赚：为春寒所侵袭。 [115] 酒病：饮酒过多而病。 [116] 嵌：深陷。 [117] 岩岩：消瘦的样子。 [118] 眉儿淡：指懒梳妆，没有画眉。 〔小桃红〕 赠朱阿娇[119] 郁金香染海棠丝[120]，云腻[121]宫鸦翅[122]，翠靥[123]眉儿画心字[124]，喜孜孜。司空休作寻常事。樽前但得[125]，身边服侍，谁敢想那些儿。 【注解】 [119] 朱阿娇：元代歌妓。 [120] 海棠丝：即垂丝海棠，为海棠花的名贵品种。 [121] 云腻：比喻头发蓬松滑润。 [122] 宫鸦翅：古代妇女发髻的一种样式，即鸦髻。 [123] 翠靥：古代妇女一种化妆方式。 [124] 心字：指心形的花纹。 [125] 樽前但得：宴席上只应当。 〔小桃红〕 晓妆 绀云[126]分翠拢香丝，玉线[127]界[128]宫鸦翅。露冷蔷薇晓初试。淡匀脂，金篦腻点[129]兰烟纸[130]。含娇意思，殢人[131]须是，亲手画眉儿。 【注解】 [126] 绀云：青云，喻乌黑秀发。绀，深青色。 [127] 玉线：将头发分开的中分线，因露出白色的头皮如玉，故称。 [128] 界：划分开。 [129] 腻点：细腻点缀。 [130] 兰烟纸：一种润发香油。 [131] 殢人：缠人，招惹人。 〔凭栏人〕 金陵[132]道中 瘦马驮诗天一涯[133]，倦鸟呼愁村数家。扑头飞柳花，与人添鬓华[134]。 【注解】 [132] 金陵：今江苏南京市。 [133] 天一涯：天一方。 [134] 鬓华：花白头发。 〔天净沙〕 即事[135]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136]，事事风风韵韵[137]。娇娇嫩嫩，停停当当[138]人人。 【注解】 [135] 即事：作者以此题共写曲四首，此为第四首。 [136] 真真：暗用杜荀鹤《松窗杂记》故事：唐进十赵颜得到一位美人图，画家说画上美人各真真，为神女，只要呼其名，一百天就会应声，并可复活。后以“真真”代指美女。 [137] 风风韵韵：指美女富于风韵。 [138] 停停当当：指完美妥帖，恰到好处。 周文质 （1285—1344）元代散曲作家。字促彬，祖籍建德（今属浙江）人，后定居杭州。与钟嗣成交友二十余年，过从甚密。《录鬼簿》谓其“体貌清癯，学问渊博，资性工巧，文笔新奇。家世儒业，俯就路史。善丹青，能歌舞，明曲调，谐音律，性尚豪侠，好事敬客”。《太和正音谱》称其词“如平原隼”。散曲存小令四十三首，套数五套。 〔双调·落梅风〕[1] 楼台小 楼台小，风味佳，动新愁雨初风乍[2]。知不知对春思念他，倚栏杆海棠花下？ 【注解】 [1] 落梅风：曲牌名，入双调。 [2] 雨初风乍：谓风雨初起。乍，刚刚。 贯云石 贯云石（1286～1324年），本名小云石海涯，元功臣阿里海涯之孙，父名贯只歌，遂以贯为姓，号酸斋，又号芦花道人。畏吾儿（即维吾尔族）人。年轻时武力超人，善骑射。袭职为两淮万户府达鲁花赤，镇守永州（今湖南零陵县）。后弃武学文，从姚燧读书，接受汉族文化，诗文、书法均所擅长。元仁宗时任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等官。后称疾归隐行南，在杭州过诗酒悠游的生活。所作散曲豪放爽朗，间有俊逸之作，艺术成就较高。与徐再思（号甜斋）齐名，后人收辑两家散曲，合称《酸甜乐府》。现存小令七十九首，套数八篇。 〔正宫·小梁州〕 秋 芙蓉映水菊花黄，满目秋光。枯荷叶底鹭鸶[1]藏。金风[2]荡，飘动桂枝香。（幺）雷峰塔[3]畔登高望，见钱塘一派长江。湖水清，江潮漾。天边斜月，新雁两三行。 【注解】 [1] 鹭鸶：即白鹭，一种水鸟。 [2] 金风：即秋风。 [3] 雷峰塔：五代时吴越王钱俶妃黄氏建，遗址在停放西湖南夕照山上，于1924年9月倾塌。 〔中吕·红绣鞋〕 挨着靠着云窗同坐[4]，看着笑着月枕双歌[5]， 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6]。 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7]。 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8]！ 【注解】 [4] 云窗：雕刻着云形花纹的窗户。 [5] 月枕：月牙形的枕头。 [6] 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指听更鼓，数更声，愁天明，怕离别。 [7] 夜如梭：形容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如织布的飞梭一样。 [8] “更闰”句：希望再增加一更，延长与情人欢聚的时间。闰：历法名。农历年与回归年的时间误差，约每三年积累成一个月，加在一年里，称为闰。俗称三年一闰。这里借指增加。 〔双调·殿前欢〕 畅幽哉[9]，春风无处不楼台[10]。 一时怀抱俱无奈，总对天开[11]。 就渊明归去来，怕鹤怨山禽怪[12]。 问甚功名在！酸斋笑我，我笑酸斋。 又 怕西风，晚来吹上广寒宫[13]。 玉台不放香奁梦，正要情浓[14]。 此时心造物同[15]，听甚《霓裳弄》[16]。 酒后黄鹤送。山翁醉我，我醉山翁[17]。 【注解】 [9] 畅幽哉：犹言真美啊。畅，真正，十分。幽，幽静美丽。 [10] 春风无处不楼台：即“楼台无处不春风”，指春风吹遍楼台的每个角落。 [11] “一时”两句：是说面对美好的春景，心中触发出一种难以自抑的情怀，要尽情地向大自然抒发。无奈：指无法抑止。 [12] “就渊明”两句：是说要效法陶渊明归隐林泉，决不三心两意，以免被山林中的禽鸟所见怪。鹤怨山禽怪：南朝齐孔稚珪《北山移文》：“蕙帐空兮夜鹤怨，山人去兮晓猿惊。”指原来隐居林泉的周颙，后来又出山做官，惹得山林中与他相处的白鹤、猿猴都感到吃惊和怨愤。这里反其意而用之，表明归隐之志已决。 [13] 广寒宫：月宫。 [14] “玉台”两句：比喻月亮还沉睡在云层中，嫦娥正做着柔情缱绻的好梦，迟迟不肯起身。玉台：即玉镜台。香奁：古代妇女梳妆用的镜匣。 [15] 造物：指天。古人以为万物都由天所生成，故称天为造物。 [16] 霓裳弄：即《霓裳羽衣曲》。传说是唐玄宗随道士叶法善游月宫时偷记回来的仙曲。弄，乐曲。奏曲一遍为一弄。 [17] 山翁：指晋代襄阳太守山简， 〔正宫〕塞鸿秋 代人作 战西风遥天几点宾鸿至[18]， 感起我南朝千古伤心事[19]。 展花笺欲写几句知心事[20]， 空教我停霜毫半晌无才思[21]。 往常得兴时，一扫无暇疵[22]。 今日个病恹恹刚写下两个相思字[23]。 【注解】 [18] 宾鸿：鸿雁是候鸟，每年秋天南下过冬，春暖时又北归，好像宾客一样，故称。《礼记·月令》：“季秋之月，鸿雁来宾。” [19] 南朝：指南北朝时在南方建都的宋、齐、梁、陈四朝。这些朝代偏安一隅，兴亡更迭，常引起后人的感慨咏叹。 [20] 花笺：一种印有暗花图案的精美信笺。 [21] 霜毫：毛笔。多用秋后的兔毛或羊毛制成，故称。才思：才情，兴致。 [22] 一扫：指一挥而就。瑕疵：缺点，毛病。 [23] 病恹恹：形容精神萎靡不振。 〔南吕·金字经〕 泪贱描金袖[24]，不知心为谁。 芳草萋萋[25]人未归。 期，一春鱼雁稀[26]。 人憔悴，愁堆八字眉。 【注解】 [24] 描金袖：极精美的服饰。 [25] 萋萋：形容草长得茂盛的样子。 [26] 鱼雁：比喻书信。 〔双调·清江引〕[27] 惜别 玉人[28]泣别声渐杳[29]， 无语伤怀抱。 寂寞武陵源[30]，细雨连芳草， 都被他带将春去了。 【注解】 [27] 清江引：曲牌名，又叫“江儿水”。 [28] 玉人：容颜十分姣美的人。 [29] 杳：幽渺深远。 [30] 武陵源：指桃花源。东晋诗人陶潜有《桃花源记》。 〔双调·清江引〕 惜别 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31]：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32]！ 【注解】 [31] 传示：消息，情由。 [32] 天样纸：如天大的纸。 〔双调·清江引〕 竞功名有如车下坡，惊险谁参破[33]？昨日玉堂臣[34]，今日遭残祸。争如[35]我避风波走在安乐窝！ 【注解】 [33] 参破：看破，识破。 [34] 玉堂臣：玉堂，指宫廷、朝廷。中央官署的臣僚，指在朝廷任职。 [35] 争如：忽如。 〔双调·蟾宫曲〕 送春 问东君[36]何处天涯。落日啼鹃，流水桃花。淡淡遥山，萋萋芳草，隐隐残霞。随柳絮吹归那答[37]，趁游丝惹在谁家。倦理琵琶，人倚秋千，月照窗纱。 【注解】 [36] 东君：《楚辞》中—为日神，后指神话中的仙人东王公，或。春神东君，此处即指着神。 [37] 那答：哪里。 阿鲁威 阿鲁威，一作阿鲁灰、阿鲁羽军，盖译音之异。字叔重，号东泉，时人亦称鲁东泉。蒙古族人，至治、泰定年间（1321～1328年），曾任延平路总管、泉州路总管、翰林学士兼经筵讲官。晚年退居杭州。工散曲，与虞集、张雨等人时有唱和。《太和正音谱》称其词“如鹤唳青霄”。现存小令十九首。 〔双调·落海风〕 千年调[1]，一旦空，惟有纸钱灰晚风吹送[2]， 尽蜀鹃啼血烟树中[3]，唤不回一场春梦[4]。 【注解】 [1] 千年调（diào）：唐王梵志诗：“世无百年人，拟作千年调。打铁作门限，鬼见拍手笑。”见唐范摅《云溪友议》卷十一所引。后以“千年调”喻苦心经营的长远之计。元秦简夫《东堂老》第一折：“想着这半世勤劳，也枉做下千年调。” [2] 纸钱：旧俗祭祀时焚化给死人或鬼神当钱用的钱制品。 [3] 蜀鹃啼血：蜀鹃，即杜鹃，相传为古代蜀国君主杜宇之精魂所化。常在暮春啼鸣，啼声凄苦，据说直啼到口中流血还不休。 [4] 一场春梦：比喻人生的短暂和虚幻之感。相传苏轼贬官昌化，遇一老妇，对苏轼说：“内翰昔日富贵，一场春梦！”见宋赵令田寺《侯鲭录》卷七。又，宋苏轼《西江月》词：“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薛昂夫 薛昂夫，名超吾，号九皋，回鹘（今新疆）人，维吾尔族作家。汉姓马，故亦称马昂夫或马九皋。其祖官御史大夫，始居龙兴（今江西南昌市）。父官御史中丞。昂夫早年曾问学于宋末诗人刘辰翁。初为江西行中书省令史，后入京，由秘书监郎官累官佥典瑞院事，又任太平路总管，元统间（1333～1335年）为衢州路总管。晚年隐居杭州皋亭山一带。擅篆书，有诗名。与虞集、萨都剌相唱和。有《九皋诗集》。散曲亦卓然成家。《南曲九宫正始序》说：“昂夫词句潇洒，自命千古一人。”《太和正音谱》说：“薛昂夫之词如雪窗翠竹。”可想见其风格。时人比之马致远，故有“二马”之称。现存小令六十五首，套数三篇。按，本书选者误以马九皋与薛昂夫为二人，分别选九首和二首，今并而为一。 〔双调·殿前欢〕[1] 捻冰髭，绕孤山枉了费寻思[2]。 自逋仙去后无高士，冷落幽姿， 道梅花不要诗[3]。 休说推敲字，效杀颦难似[4]。 知他是西施笑我，我笑西施？ 【注解】 [1] 作者以此调写了《春》、《夏》、《秋》、《冬》四曲，分咏杭州西湖四时游赏情景。所选为第四首，咏西湖冬景。 [2] “捻冰髭”两句：是说风雪中徘徊于孤山梅树下，空自苦吟。捻冰髭：形容苦吟。唐卢延让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句。孤山：见乔吉《水仙子·寻梅》注2。 [3] “自逋仙”三句：慨叹自从林逋去世后，就没有咏梅的高人了。梅花也遭到了冷落，与诗绝缘。逋仙：指林逋。详见曾瑞《醉太平》注6。 [4] “休说”两句：是说不管怎样费心苦吟，也难以刻划西湖雪景之美。推敲：相传唐代诗人贾岛骑驴做诗，得“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两句，“敲”字又想改用“推”字，犹豫不决，无意中遇韩愈，经韩指点，确定用“敲”（见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引《刘公嘉话》）。后指反复斟酌字句为推敲。效杀颦难似：传说西施有心痛病，发作时难受得皱眉抚胸，东邻有位丑女人以为这姿态很美，也学着皱眉抚胸，结果显得更丑了。见《庄子·天运》。后人称之为效颦。颦，皱眉。这里是以西施喻西湖，以效颦喻为西湖写照。 吴弘道 元曲作家。生卒年不详，约公元1310年前后在世。字仁卿（一说名仁卿，字弘道），号克斋先生。蒲阴（今河北安国）人。曾任江西省检校掾史。曾汇编中州诸老书牍为一编，名《中州启札》。又著《金缕新声》，今佚。所作杂剧《楚大夫屈原投江》五种，今亦不存。现存散曲小令三十四首，套数四套。 〔双调·拨不断〕 闲居 泛浮槎[1]，寄生涯，长江万里秋风驾。稚子和烟煮嫩茶[2]，老妻带月炰新鮓[3]。醉时闲话。 利名无，宦情疏，彭泽升头微官禄[4]。蠹鱼食残架上书[5]，晓霜荒尽篱边菊。罢官归去！ 【注解】 [1] 泛浮槎：指泛舟漫游。典出《论语》。 [2] 和烟：置身炊烟之中。 [3] 炰：蒸煮。鮓：腌渍的鱼。 [4] 彭泽：县名，在今江西省。陶渊明曾任彭泽令，以不为五斗米折腰回乡隐居。 [5] 蠹鱼：指蛀书虫。 名和利全不求，官宦情早疏远，不为县令的几升几斗官禄把腰折。蠹鱼正残食架上的书，拂晓的寒霜正荒芜尽篱边的菊。赶快辞官回乡去。 赵善庆 （？—1345后）元曲作家。一作赵孟庆，字文贤，一作文宝，饶州乐平（今江西乐平县）人。《录鬼簿》说他“善卜术，任阴阳学正”。著杂剧《教女兵》、《村学堂》等八种，均佚。词散曲俱工，散曲存小令二十九首。《太和正音谱》称其曲“如蓝田美玉”。 〔双调·沉醉东风〕 秋日湘阴道中[1] 山对面蓝堆翠岫[2]，草齐腰绿染沙洲。傲霜橘柚青，濯雨蒹葭秀。[3]，隔沧波隐隐江楼[4]。点破潇湘万顷秋[5]，是几叶儿传黄败柳[6]。 【注解】 [1] 湘阴：湖南省湘阴县，在湘江下游，洞庭湖南岸。 [2] 蓝堆翠岫：谓青翠山峰弥漫一层蓝色烟霭。 [3] 濯雨：雨水冲洗。蒹葭：芦苇。 [4] 沧波：苍青色的水。此指秋水。 [5] 潇湘：潇水和湘水。湖南的两条大江，注入洞庭湖。 [6] 传黄败柳：枯黄凋残的柳叶飘飞。传，指到处飞飘。 马谦斋 元代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详，约与张可久为同时代人。曾在大都、上都等地为官，后辞官归隐，到杭州过富裕的优游生活。张可久说他是“簪缨席上团栾，杖藜松下盘桓”。他自己也说：“辞却公衙，别了京华，甘分老农家。”现存小令十七首。 〔越调·寨儿令〕 叹世 手自搓，剑频磨[1]，古来丈夫天下多。青镜[2]摩挲[3]，白首蹉跎，失志困衡窝[4]。有声名谁识廉颇，广才学有用萧何。忙忙的逃海滨，急急的隐山阿[5]。今日个，平地起风波[6]。 【注解】 [1] 剑频磨：即所谓“十年磨一剑”。 [2] 青镜：青铜镜。 [3] 摩挲：抚摸。 [4] 衡窝：简陋的房舍。 [5] 山阿：山丘，山谷。 [6] 风波：喻仕途的险恶情状。 王元鼎 元代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详，与阿鲁威同时代人。曾任翰林学士。孙楷第《元曲家考略》说他为西域人。天一阁本《录鬼簿》在“前辈名公”中列有其名称为“王元鼎学士”。《太和正音谱》把他列入“词林英杰”中。现存散曲小令七首、套数二套。 〔正宫·醉太平〕 寒食[1] 声声啼乳鸦[2]，生叫破韶华[3]。夜深微雨润堤沙，香风万家。画楼洗净鸳鸯瓦[4]，彩绳半湿秋千架。觉来红日上窗纱，听街头卖杏花。 【注解】 [1] 寒食：清明节前一日为寒食节，为纪念介之推而禁火三日。 [2] 乳鸦：雏鸦。 [3] 生：偏偏，硬是。韶华：美好时光，引指春光。 [4] 鸳鸯瓦：成对的瓦。 吴西逸 元代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详，大致与贯云石同时。《太平乐府》、《乐府群珠》、《北词广正谱》都收录了他的作品。《太和正音谱》称其作品“如空谷流泉”。存世散曲有小令四十七首。 〔双调·殿前欢〕 懒云巢[1]，碧天无际雁行高。玉箫鹤背青松道[2]，乐笑逍遥。溪翁解冷淡嘲[3]，山鬼放揶揄笑[4]，村妇唱糊涂调。风涛险我，我险风涛[5]。 【注解】 [1] 懒云巢：即懒云窝。 [2] 玉箫鹤背：暗用王子晋吹箫骑鹤升天的典故。 [3] 溪翁：即指隐士。 [4] 山鬼放揶揄笑：语本《世说新语·任诞》。晋代罗友为桓温幕僚，桓温虽器重其才学，却认为他放荡不羁，不宜做官。一次桓温为一人升官设宴送行，罗友迟到了，桓温问他原因，他说：“我早就出来了，在路上碰见一个鬼，他嘲笑我说：‘我只看见你送别人去做官，却为何不见有人送你上任做官？’我自感惭愧，对他作了一番解释，就迟到了。”此化用其意。揶揄，嘲笑。 [5] 风涛：此指宦海。 张可久 （约1270～1348以后）字小山（一说名伯远，字可久，号小山）（《尧山堂外纪》）；一说名张可久肖像（林晋生作）可久，字伯远，号小山（《词综》）；又一说字仲远，号小山（《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庆元（治所在今浙江宁波鄞县）人，元朝重要散曲家，剧作家，与乔吉并称“双壁”，与张养浩合为“二张”。 〔清江引〕 老王将军 纶巾紫髯风满把[1]，老向辕门[2]下。霜明宝剑花，尘暗银鞍帕[3]。江边青草闲战马。 【注解】 [1] 把：束（后起意义），量词。杜甫《园官送菜》：“清晨送菜把”。 [2] 辕门：将帅领兵作战时的营门。 [3] 帕：巾，这里指马鞍上的垫子。 〔卖花声[4]〕 怀古 美人[5]自刎乌江[6]岸，战火曾烧赤壁山[7]，将军[8]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9]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注解】 [4] 卖花声：中宫曲牌。句式：七七七、四四七。 [5] 美人：指虞姬，项羽的宠姬。 [6] 乌江：在今安徽和县东。据《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在垓下（今安徽灵璧东南）被汉军围困。夜里，在帐中百万歌痛饮，与美人虞姬诀别，然后乘夜突出重围。在乌江又被汉军追及，自刎而死。此言“美人自刎”，是活用典故。 [7] 赤壁山：在今湖北蒲圻县乌林对岸。东汉建安十三年（公元二o八年），孙权与刘备联军在此以火攻大败曹军。 [8] 将军：指东汉名将班超。 [9] 生民：即百姓人民。 〔金字经〕 乐闲 百年浑似醉，满怀都是春，高卧东山[10]一片云。嗔[11]，是非拂面尘。消磨尽，古今无限人。 【注解】 [10] 高卧东山：用东晋谢安（安石）不仁隐居东山典故。后遂用以比喻隐居或隐居行径。东山，在浙江上虞县西南。 [11] 嗔：恼怒，怪怨。 〔金字经〕 感兴 野唱敲牛角，大功悬虎头[12]，一剑能成万户侯。愁，黄沙白骷髅。成名后，五湖寻多谢舟。 【注解】 [12] 虎头：指虎头金牌，皇帝授予大臣的令牌。 〔塞鸿鸿秋〕 春情 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伤情燕足留红线[13]，恼人鸾影闲闭扇。兽炉[14]沉水烟[15]，翠沼残花片。一行[16]写入相思传。 【注解】 [13] 燕足留红线：曲出宋曾慥类说引《丽情集.燕女坟》：宋末妓女姚玉京后夫敬瑜，敬瑜死后，玉京守志奉养公婆。常有双燕筑巢于梁间。一日，其中一只被鸷鹰捉去，另一只孤飞悲鸣，停在玉京臂上，似要与她告别。玉京以红线系燕尾，嘱咐明年再来作伴，明年燕子果然来到，此后相伴六、七年。到玉京病死那年，燕子也飞到坟地悲鸣而死。 鸾影：据《异苑》，罽宾国王买得一鸾，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其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王从其言，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 [14] 兽炉：兽形的金属香炉。 [15] 沉水烟：即沉水香，俗名沉香。一种名贵香料。 [16] 一行：当即。 〔庆宣和[17]〕 毛氏池亭 云影天光[18]乍有无[19]，老树扶疏[20]。万柄高荷小西湖。听雨，听雨。 【注解】 [17] 庆宣和：双调曲牌。句式：七四、七二二。 [18] 天光：日光。 [19] 乍有无：忽有忽无。 [20] 老树扶疏：老树枝叶分披的样子。扶疏，枝叶繁茂分披的样子。 〔落梅风〕 春晓 东风景，西子湖[21]。湿冥冥[22]柳烟花雾，黄莺乱啼胡蝶舞。几秋千打将春去[23]。 【注解】 [21] 西子湖：即杭州西湖。 [22] 湿冥冥：很潮湿，形容湿气很浓的样子。 [23] 打将春去：将春打去。 〔一半儿〕 秋日宫词 花边娇月静妆楼，叶底沧波冷悴沟，池上好风闲御舟。可怜[24]秋，一半儿芙蓉一半儿柳。 【注解】 [24] 可怜：可爱。 〔凭栏人〕 暮春即事 小玉栏杆月半掐[25]，嫩绿池塘春几家。乌啼芳树丫，燕衔黄柳花。 【注解】 [25] 月半掐：形容农历月初或月尾的一弯眉月，掐：用拇指与别的指尖对握为一掐。 〔迎仙客[26]〕 括山[27]道中 云冉冉，草纤纤[28]，谁家隐居山半崦[29]。水烟寒，溪路险。半幅青帘[30]，五里桃花店。 【注解】 [26] 迎仙客：中吕宫曲牌。句式：三三七、三三、四五。 [27] 括山：指括苍山，在浙江省东南部。 [28] 纤纤：草林木茂盛的样子。 [29] 崦：山坳。 [30] 青帘：酒旗。 〔梧叶儿[31]〕 感旧 肘后黄金印[32]，樽前白玉卮[33]，跃马少年时。巧手穿杨叶[34]，新声付柳枝[35]，信笔和梅诗[36]。谁换却何郎[37]鬓丝？ 【注解】 [31] 梧叶儿：商调曲牌。又名碧梧秋、知秋令。 [32] 黄金印：这里比喻官位显赫。 [33] 白玉卮：白玉制的酒杯。 [34] 穿杨叶：即百步穿杨。在百步之外射穿选定的某一片叶子。 [35] 柳枝：即《杨柳枝》曲，本为汉代乐府横吹曲，唐白居易翻作新歌。此处指谱新曲。 [36] 和梅诗：指南朝梁诗人何逊的咏梅诗，对后世影响很大。 [37] 何郎：即何逊。 〔小梁州[38]〕 失题[39] 篷窗风急雨丝丝，闷捻吟髭[40]。淮阳西望路何之[41]？无一个鳞鸿[42]至，把酒问篙师[43]。迎头便说兵戈事。风流再莫追思，塌了酒楼，焚了茶肆，柳营花市[44]，更呼甚燕子莺儿[45]！ 【注解】 [38] 小梁州：正宫曲牌。分上、下片，在散曲中较少见。句式：上片七四、七三四，下片七六、三三、四五。 [39] 失题：古诗词曲中的“失题”、“无题”，多是不便言明真意，故隐其题。 [40] 闷捻吟髭：因为愁闷难遣，而捻着胡须思索吟诗。 [41] 路何之：路怎样走。 [42] 鳞鸿：即鱼雁传书，代书信。 [43] 篙师：船夫。 [44] 柳营花市：喻指歌楼妓院，妓妇女居住。 [45] 燕子莺儿：比喻歌妓。 任昱 元代散曲作家。字则明，四明（今浙江宁波鄞州）人。生卒年不详，大致与散曲作家张可久、曹德同时。年轻时好狎游，所作小曲流传于歌妓之口。中年功名不获，晚年锐志读书，工七言诗，与杨维祯等名士相唱和。晚期的散曲作品和前期相比有变化，俚谣色调减弱，由华丽转为沉郁，多唱叹人情淡薄，仕途险恶。今存散曲小令五十九首，套数一套。 〔中吕·红绣鞋〕 春情 暗朱箔雨寒风峭[1]，试罗衣玉减香销[2]。落花时节怨良宵。银台灯影淡，绣枕泪痕交。团圆春梦少。 【注解】 [1] 暗朱箔：使朱箔暗。朱箔，朱红色的帘子。风峭：风急。 [2] 玉减：身体消瘦。玉，指玉肌，比喻女子润泽莹洁玉白的肌肤。 张子坚 元代散曲作家。名风。生卒年不详，与张可久为同时代人。做过转运判官。《太和正音谱》列为“词林英杰”。张可久《新乐府》有《清江引》三首，乃系在张子坚席上所作。张宪《玉笥集》卷八有《挽张子坚》诗曰：“文仅典州郡，武徒经乱离。异书肥白蠹，雄剑吼苍螭。身冷家人散，门荒过客悲。忠魂倘为厉，犹可捍城危。”今仅存小令一首。 〔双调·得胜令〕 宴罢恰初更 宴罢恰初更，摆列着玉娉婷[1]。锦衣搭白马，纱笼照道行[2]。齐声，唱的是阿纳忽[3]时行令。酒且休斟，俺待据银鞍马上听。 【注解】 [1] 玉娉婷：指美女婷婷玉立。 [2] 纱笼：以纱作灯衣的灯笼。 [3] 阿纳忽：小令曲调名，属双调。时行令：流行曲调。 钱霖 元代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详），字子云，世居松江（今属上海市）南城。博学，工文章，不为世用，弃俗为道士，更名抱素，号素庵。初营庵于松江东郭，建二斋曰“封云”、“可月”。后迁居湖州（今属浙江省）。晚居嘉兴（今属浙江省），筑室于鸳湖之上，名曰“藏六窝”，自号泰窝道人。擅长词曲。著有词集《渔樵谱》，杨维桢序之，称有寄闲父子之风。编有散曲集《江湖清思集》，著有《醉边余兴》。所著集均佚亡。朱权《太和正音谱》将其列于“词林英杰”一百五十人之中。现存散曲小令四首。套数一套。 〔双调·清江引〕 梦回昼长帘半卷 梦回昼长帘半卷。 门掩荼縻院[1]，蛛丝挂柳棉[2]， 燕嘴粘花片，啼莺一声春去远。 【注解】 [1] 荼縻：即酴醿（tumi）。初夏开花，花草生，大型，白色重瓣。 [2] 柳绵：亦作“柳棉”。柳絮。 顾德润 元代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详，约与钟嗣成同时。字君泽（一作均泽），道号九山（一作九仙），松江（今属上海）人。曾任杭州路吏，后迁平江（今江苏苏州市）首领官。朱晞颜《顾君泽真赞》称其为“漫仕犹隐”的隐吏，“谑浪笑傲睨世而不废啸歌者”。工散曲，曾自自刊《九山乐府》、《诗隐》二集，皆佚。《太和正音谱》称其词“如雪中乔木”，列入上品。现存套数一二套、小令八首。 〔中吕·醉高歌过摊破喜春来[1]〕 旅中 长江远映青山，回首难穷望眼[2]。扁舟来往蒹葭岸[3]，人憔悴云林又晚。篱边黄菊经霜暗，囊底青蚨逐日悭[4]。破清思晚砧鸣[5]，断愁肠檐马韵[6]，惊客梦晓钟寒，归去难！修一缄[7]，回首字寄平安。 【注解】 [1] 醉高歌过摊破喜春来：由同属中吕宫的“醉高歌”和“摊破喜春来”两支曲子组成。原缺题，据《全元散曲》补。 [2] 穷：尽。 [3] 蒹葭：芦苇。 [4] 囊底青蚨逐日悭：意为口袋里的钱一天比一少。青蚨：传说中虫名。钱的代称。干宝《搜神记》：“南方有虫，名青蚨，大如蚕子。取其子，母即飞来，不以远近，虽潜取其子，母必知处。以母血涂钱八十一文，以子血涂钱八十一文。每市物，或先用母钱，或先用子钱，皆复飞归，轮转无已，故《淮南子·万毕术》以之还钱，名曰青蚨。”因称钱为“青蚨”。悭：吝啬。此是“少”的意思。 [5] 晚砧：黄昏时的捣衣声。 [6] 檐马韵：檐间铁马有节奏的响声。檐马：即檐间的铁马（风铃）。 [7] 修一缄：写一封信。缄，将信封口，此代指信件。 徐再思 字德可，嘉兴（今属浙江）人。生卒年不详。平生好吃糖，故号“甜齐”。曾做过嘉兴路吏，与贯云石、张可久同时。现存散曲有小令一百零三首，内容多是即景抒情和闺情艳情之作。后人把他的作品与贯云石合辑，称《酸甜乐府》，风格以清丽为主。 〔黄钟·人月圆〕 甘露[1]怀古 江皋楼观前朝寺[2]，秋色入秦淮[3]。败坦芳草，空廊落叶，深砌苍苔[4]。远入南去，夕阴西下，江水东来。木兰花在，山僧试问[5]：知为谁开？ 【注解】 [1] 甘露：指甘露寺，在今江苏丹徒县北北固山第一峰，相传为三国孙吴时所建。 [2] 江皋（gāo）：江边。楼观（guàn）：寺庙建筑。 [3] 秦淮：即秦淮河，经南京流入长江。这里借指江南地区。 [4] 深砌苍苔：高高的台阶下长满青苔。 [5] 山僧试问：意即“试问山僧”。 〔双调·折桂令〕 春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6]。证候来时[7]，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注解】 [6] 千金：喻珍贵。何之：到哪儿去了呢？ [7] 证候：发病的症状。 〔双调·水仙子〕 夜雨 一声梧叶一声秋[8]，一点芭蕉一点愁[9]，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10]，叹新丰孤馆人留[11]。枕上十年事[12]，江南二老忧[13]，都到心头。 【注解】 [8] “一声”句：温庭筠《更漏子》：“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这是概括其词意。 [9] “一点芭蕉”句：杜牧《芭蕉》诗：“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种。怜渠点滴声，留得归乡梦；梦远莫归乡，觉来一翻动。”此取其意境。 [10] 落灯花，棋未收：越师秀《有约》：“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11] 新丰：故址在今陕西省临潼县北。汉刘邦定都关中，因其父太公思归故思，乃仿丰地街苍筑城，徙诸故旧于此，让太公居之，乃大悦。见《史记·高祖本纪》“更命郦邑曰新丰”注引《括地志》。这里暗用马周在新丰被店主冷落的故事。 [12] 枕上十年事：此用黄庭坚《虞美人·宜州见梅作》：“平生个里愿深怀，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的词意。 [13] 江南：因作者家在江南，故云。二老：双亲。 〔双调·清江引〕 相思 相思有如少债的[14]，每日相催逼。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15]，这本钱见他是才算得。 【注解】 [14] 少债的：欠债的。 [15] 准不了：折不了，抵不得。 〔中吕·喜春来〕 闺怨 妾身悔作商人妇，妾命当逢薄幸夫[16]，别时只说到东吴，三载余，却得广州书[17]。 【注解】 [16] 薄幸夫：负心的丈夫。 [17] 书：书信。 曹德 字明善。曾任衢州路吏。顺帝时曾作《清江引》二首以讽伯颜。遂遭缉捕，出避吴中。数年后伯颜事败，方返大都。与薛昂夫，任昱有唱和。所作散曲华丽自然。《金元散曲》录存其小令十八首。 〔三棒鼓声频[1]〕 题渊明醉归图 先生醉也，童子扶者[2]。有诗便写，无酒重赊，山声野调欲唱些。俗事[3]休说。问青天借得松间月，陪伴今夜。长安此时春梦热。多少豪杰，明朝镜中头似雪，乌帽难遮。星般大县儿难弃舍，晚入庐山社[4]。比及[5]眉未攒[6]，腰已折[7]。迟[8]了也，去官陶靖节！ 【注解】 [1] 三棒鼓声频：元代的时令小调。 [2] 扶者：即扶着。者为语助词。 [3] 俗事：尘俗之事，指追求功名富贵等。 [4] 庐山社：晋代高僧慧远在庐山东林寺组织的净土宗白莲社。陶并未入社，但后世诗文常误认为他是白莲社的人。 [5] 比及：待到。 [6] 眉未攒：晋，阙名《莲社离贤传.不入庄诸贤传》：“时远法师与诸贤结莲社，以书扣渊明，渊明……遂造焉，忽攒眉而去。”陶渊明“攒眉而去”，即未入社；眉未攒，则谓入了莲社，遁入了空门。 [7] 腰已折：化用李白“摧眉折腰事权贵”意。 [8] 迟：久。 〔喜春来〕 和则明韵二首其二 春来南国[9]花如秀，雨过西湖水似油[10]。小瀛洲[11]外小红楼[12]，人病酒[13]，料[14]自下帘沟。 【注解】 [9] 南国：南方。 [10] 水似油：写西湖水光亮平滑如油。 [11] 瀛洲：古代传说中的仙山，与蓬莱、方丈并称。 [12] 红楼：多为贵妇所居华贵楼房。 [13] 病酒：西装酒害病。 [14] 料：料想。 高克礼 字敬臣，号秋泉，济南（今属山东）人，一云河间（今属河北）人。至正八年（1348）任庆元理官。与乔吉、萨都剌等友善。现存小令四首。 〔黄蔷薇带过庆元贞〕 天宝[1]遗事 又不曾看生见长，便这般割肚牵肠。唤奶奶[2]酪子里[3]赐赏，撮醋醋[4]孩儿也弄璋[5]。断送他潇潇鞍马出咸阳[6]，只因他重重恩爱在昭阳，引惹得纷纷戈戟闹渔阳[7]。哎，三郎[8]！睡海棠[9]，都只为一曲舞《霓裳》[10]。 【注解】 [1] 天宝：唐玄宗李隆基年号（742－755）。 [2] 奶奶：母亲。 [3] 酪子里：暗地里。 [4] 撮醋醋：打扮收拾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样子。撮，收拾。醋醋，即楚楚，鲜明整洁的样子。 [5] 弄璋：中国古代生男孩称为弄璋。 [6] 咸阳：战国时秦孝公所建都城，故址在今陕西长安县西之渭城故城。 [7] 渔阳：唐代郡名，郡治在今河北蓟县。 [8] 三郎：唐玄宗李隆基是睿宗李旦的第三个儿子，故称三郎。 [9] 睡海棠：指杨玉环。 [10] 霓裳：即《霓裳羽衣曲》。杨贵妃善舞此曲。 〔雁儿落带过得胜令[11]〕 寻致争不致争[12]，既言定先言定。论至诚俺至诚，你薄幸谁薄幸？岂不闻举头三尺有神明，忘义多应当罪名[13]！海神庙见有他为证。似王魁负桂英，碜可可海誓山盟。绣带里难逃命，裙刀上更自刑，活取了个年少书生。 【注解】 [11] 雁儿落带过得胜令：双调带过曲。又名《鸿门凯歌》。 [12] 致争：争气。 [13] 当罪名：担罪名，承当罪责。 李伯瞻 元代词人、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详。号熙怡。据孙楷第《元曲家考略》，他就是李屺，其祖父李恒，元初为蒙古汉军都元帅，曾打败文天祥，攻破张世杰、陈秀夫，累立战功。其曾祖父曾为西夏国主。李伯瞻自己曾官至翰林直学士、阶中义大夫。善书画，能词曲。《太和正音谱》把他列为“词林英杰”，《太平乐府》录存其小令八首。 〔双调·殿前欢〕 省悟 去来兮[1]，黄鸡啄黍正秋肥。寻常老瓦盆边醉[2]，不记东西[3]。教山童替说知[4]，权休罪[5]，老弟兄行都申意[6]。今朝溷扰[7]，来日回席[8]。 【注解】 [1] 去来兮：回去吧。陶渊明《归去来辞》：“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2] 寻常：常常。 [3] 不记东西：辨不清回去的方向。 [4] 教：叫。 [5] 权：姑且，暂且。休罪：不要怪罪。 [6] 行：辈。 [7] 溷扰：即混扰，打扰。 [8] 回席：设宴回请。 吕止庵 元代散曲作家。生卒、经历不详。元人曲书中另有吕止轩，疑即一人。散曲作品内容感时悲秋，自伤落拓不遇，间有兴亡之感，可能是一宋亡不仕的遗民。明·朱权《太和正音谱》评其作品“如晴霞结绮”。今存散曲小令三十三首，套数一套。 〔仙吕·醉扶归[1]〕 频去教人讲 频去教人讲[2]，不去自家忙[3]。若得相思海上方[4]，不道得害这些闲魔障[5]。你笑我眠思梦想，则不打到[6]你头直上。 【注解】 [1] 醉扶归：仙吕宫曲牌。句式：五五、七五、七五。 [2] 频：频繁、急迫、紧急。 [3] 忙：此处指内心忙乱、急迫不安。 [4] 海上方：指有奇效的仙方。秦始皇曾派方士到海上去寻求长生不老的药方，故名。 [5] 不道得：意为不见得，不至于，不一定。闲魔障：此指相思病。 [6] 打到：俗语，碰到。头直上：即头上、直上、上面。 查德卿 查德卿，生平不详，大约元仁宗时（1311—1320）前后在世。现存小令22首。元·钟嗣成《录鬼簿》失载。明·朱权《太和正音谱》将其列于“词林英杰”一百五十人之中。明·李开先评元人散曲，首推张可久、乔吉，次则举及查德卿（见《闲居集》卷五《碎乡小稿序》），可见其曲名较高。其散曲作品内容有吊古、抒怀、咏美人伤离情之类，风格典雅。 〔仙吕·寄生草〕 感叹 姜太公[1]贱卖了磻溪[2]岸，韩元帅[3]命博得[4]拜将坛，羡傅说[5]守定岩前版，叹灵辄[6]吃了桑间饭，劝豫让[7]吐出喉中炭。如今凌烟阁[8]一层一个鬼门关，长安道[9]一步一个连云栈[10]。 【注解】 [1] 姜太公：即吕尚。 [2] 磻溪：一名璜河，在陕西宝鸡县东南。相传溪上有兹泉，为姜太公垂钓遇文王处。 [3] 韩元帅：即韩信。汉高祖拜为大将，后被吕后杀害。 [4] 命博得：用生命换取得。 [5] 傅说：傅说隐居傅岩（今山西平陆）时，曾为人版筑（用框架筑土墙）。高宗“夜梦得圣人，名曰说”（《史记·殷本纪》） [6] 灵辄：春秋时晋人。据《左传·宣公二年》载：晋灵公的大夫赵宣子曾于首阳山打猎，在桑阴中休息，看到饿人灵辄，便拿饭给他吃，并给了他母亲饭和肉。后晋灵公想刺杀宣子，派灵辄作伏兵，他却倒戈相救，以报一饭之恩。 [7] 豫让：战国晋人。据《史记·刺客列传》载：豫让为晋国大夫智伯家臣，备受尊宠。后智伯为赵襄子所灭，他便“漆身为癞，吞炭为哑”，企图行刺赵襄子，为智伯报仇。后事败为襄子所杀。 [8] 凌烟阁：唐太宗图画功臣的殿阁。此借指高官显位。 [9] 长安道：指仕途。 [10] 连云栈：陕西褒谷与斜谷间的栈道。在今陕西褒城一带，是由陕入蜀要道。此喻危险的仕途。 【译文】 姜太公辅佐周文王、周武王，伐纣灭商，建立周朝；韩信虽立功拜将，却牺牲了性命，这两者，不管功名事业的成与败，出仕作官，都不值得。商代傅说坚守岩版筑的营生而不求仕为官，令人羡慕；灵辄为了报一饭之恩而豁出性命，使人叹惜！豫让毁身报恩的愚蠢行为应当劝戒。其实这些人的举措，统统都是不上算的买卖。如今看来，追求功名，通往凌烟阁的道路，实在是“一层一个鬼门关！”仕途路上如同连云栈道，凶险难测，令人恐怖。 〔仙吕·寄生草〕 间别[11] 姻缘簿剪做鞋样[12]，比翼鸟搏了翅翰[13]，火烧残连理枝成炭[14]，针签瞎比目鱼儿眼[15]，手揉碎并头莲花瓣[16]，掷金钗攧断凤凰头[17]，绕池塘挼碎鸳鸯弹[18]。 【注解】 [11] 间别：隔别、分离。 [12] 姻缘簿：旧谓月下老人注定男女姻缘的簿册。 [13] 比翼鸟：《尔雅·释地》：“南方有比翼鸟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喻爱侣。搏：通“膊”，肢体分裂。翅翰：即翅羽毛。 [14] 连理枝：传说韩凭妻为宋王所夺，夫妇以死反抗。宋王不让他们合葬，可两个坟上的树枝连在了一起。喻夫妻恩爱，生死与共。白居易《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15] 签：刺。比目鱼：鱼名，双眼均生于身体一侧。 [16] 并头莲：即“并蒂莲”，并排长在一根茎上的两朵莲花。 [17] 攧断：摘断、掐断。攧：摔、跌。 [18] 挼：揉、搓。鸳鸯弹：即鸳鸯蛋，指禽鸟的蛋。 赵显宏 元代散曲作家。号学村。约1320年前后在世，与孙周卿同时。生平、里籍均无考。长于散曲，作品中有自写其行迹者，如《行乐》云：“十年将黄卷习，半世把红妆赡。”《叹世》云：“功名不恋我，因此上落落魄魄。”《闲居》云：“林泉疏散无拘系，茶药琴棋。”可见其为一终身布素之文人。散曲风格清新朴实，语言通俗流畅。明·朱权《太和正音谱》将其列于“词林英杰”一百五十人之中。现存小令二十一首。 〔黄钟·昼夜乐〕 冬 风送梅花过小桥，飘飘。飘飘地乱舞琼瑶[1]，水面上流将去了。觑绝似落英无消耗[2]，似那人水远山遥，怎不焦？今日明朝，今日明朝，又不见他来到！ 佳人，佳人多命薄！今遭，难逃。难逃他粉悴烟憔[3]，直恁般[4]鱼沉雁杳！谁承望拆散了鸾凤交[5]，空教人梦断魂劳。心痒难揉，心痒难揉。盼不得鸡儿叫。 【注解】 [1] 琼瑶：形容雪花白如美玉。 [2] 觑艳：望断，极目望去。落英：落花。消耗：消息，音讯。 [3] 粉悴烟憔：意为懒施粉脂，形容憔悴。 [4] 直恁般：就这样。 [5] 鸾凤交：比喻夫妇、情侣的友谊。 景元启 其姓一作杲、粟，疑误。生平事迹无考。散曲多写男女情事及隐居生活。明·朱权《太和正音谱》将其列于“词林英杰”一百五十人之中。现存小令十五首，套数一首。 〔双调·殿前欢〕 梅花 月如牙[1]，早庭前疏影印窗纱[2]。逃禅老笔应难画[3]，别样清佳。据胡床[4]再看咱[5]，山妻骂：“为甚情牵挂？”“大都来[6]梅花是我[7]，我是梅花。” 【注解】 [1] 月如牙：指新月。 [2] 早：已经是。疏影：指梅花在月光照射下的投影。 [3] 逃禅老笔：一说指南宋画家杨无咎，号“逃禅老人”，以善画梅著称，时常对家中老梅写生。一说指北宋僧人华光长老（名仲仁，因住衡州华光山而称华光长老），擅画梅，常在月夜，就窗间梅花疏影用水墨晕写，称墨梅，传有《华光梅谱》。 [4] 胡床：交椅。 [5] 看咱：即“看啊”。咱：语助词。 [6] 大都来：只不过。 [7] 梅花是我，我是梅花：意为作者在画梅的艺术构思中，不觉已成了梅花的化身。 杨朝英 元代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详。号澹斋，青城（今山东高青县西青城镇，一说即四川青城）人。曾任郡守、郎中，后归隐。与贯云石、阿里西瑛等交往甚密，相互酬唱。时人赞为高士。他选辑元人小令、套数，编成《阳春白雪》、《太平乐府》，人称《杨氏二选》，元人散曲多赖此二书保存和流传。亦工散曲，《太和正音谱》评其曲“如碧海珊瑚”，杨维桢将他与关汉卿、卢疏斋等并提，赞其“奇巧莫如”。现存小令二十七首。 〔双调·水仙子〕 自足 杏花村里旧生涯，瘦竹疏梅处士家[1]。深耕浅种收成罢。酒新刍[2]鱼旋打[3]，有鸡豚[4]竹笋藤花。客到家常饭，僧来谷雨茶[5]，闲时节自炼丹砂[6]。 【注解】 [1] 处士：没有做官的读书人。此指隐士。 [2] 酒新篘：酒刚刚滤出。篘，过滤。 [3] 鱼旋打：鱼刚刚打起。旋，旋即，刚刚。 [4] 豚：小猪。 [5] 谷雨茶：谷雨节前采摘的春茶。 [6] 炼丹砂：古代道教提倡炼丹服食，以延年益寿。丹砂，即朱砂，矿物名，水银和硫磺的化物，道家炼丹多用。 〔双调·清江引〕 秋深最好是枫树叶 秋深最好是枫树叶，染透猩猩血[7]。风酿楚天秋[8]，霜浸吴江月[9]。明日落红多去也[10]。 【注解】 [7] 猩猩血：形容鲜红色。 [8] 楚天：泛指南方的天空。 [9] 吴江：泛指江南的河流。 [10] 落红：此处指枫叶凋落。 〔商调·梧叶儿〕 客中闻雨 檐头溜[11]，窗外声，直响到天明。滴得人心碎，刮得人梦怎成？夜雨好无情，不道我愁人怕听[12]。 【注解】 [11] 檐头溜：檐下滴水的地方。 [12] 不道：不管，不顾。温庭筠《更漏子》：“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这支小令比之温词。内容略同、意境稍逊。 【译文】 钟嗣成 字继先，号丑斋，大梁（今河南开封）人。久居杭州。屡试不中。顺帝时编著《录鬼簿》二卷，有至顺元年（1330）自序，载元代杂剧、散曲作家小传和作品名目。所作杂剧今知有《章台柳》《钱神论》《蟠桃会》等七种，皆不传。所作散曲今存小令五十九首，套数一套。 〔骂玉郎带过感皇恩〕 采茶歌·恨别 风流得遇鸾凤配，恰比翼便分飞，彩云易散玻璃脆。没揣[1]地钗股折，厮琅地[2]宝镜亏，扑通地[3]银瓶坠。 香冷金猊，烛暗罗帏。支剌地搅断离肠，扑速地淹残泪眼，吃答地[4]锁定愁眉。天高雁杳，月皎乌飞[5]。暂别离，且宁耐[6]，好将息[7]。你心知，我诚实，有情谁怕隔年期。去后须凭[8]灯报喜[9]，来时长听马频嘶。 【注解】 [1] 没揣：不料、突然、猛然。 [2] 厮琅地：表象声，物体破碎声。 [3] 扑通地：即“扑簌地”，象声词，表落泪。 [4] 吃答地：象声词。形容落锁。 [5] 月皎乌飞：化用宋周邦彦《蝶恋花.早行》词中“月皎惊乌栖不定”句意。 [6] 宁耐：忍耐。 [7] 将息：休息、调养。 [8] 须凭：当要凭依。 [9] 灯报喜：旧谓灯心爆结灯花，预兆喜事临门，远行亲人当回来。 金猊香炉的香早已熄灭，锦绣罗帐里的红烛光也暗晦。支喇地一声响搅得离肠寸断，扑簌簌泪珠儿流得满脸满腮，吃答答离愁使人紧锁柳眉。天穹高远雁阵南行，月光皎洁乌鸦独飞。暂时的别离，先耐心地等待，等待传来好消息。你心中定知道，我对爱情忠诚专一，有情人真心相许就不怕隔年不见的别离。你去后会从那跳动的灯花千知你有喜，你归来时会听到骏马欢快地鸣嘶。 〔凌波仙〕 吊乔梦符[10] 平生湖海少知音，几曲宫商[11]大用心。百年光景还争甚[12]？空赢得雪鬓侵。跨仙禽路绕云深。欲挂坟前剑[13]，重听膝上琴[14]。漫[15]携琴载酒相寻。 【注解】 [10] 乔梦符：名吉，元曲作家。一生潦倒，寄情诗酒。 [11] 宫商：中国历代称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为七声。宫商即指音乐歌曲。 [12] 还争甚：争，差之意。还差什么。 [13] 欲挂坟剑：《史记.吴太伯世家》：“季札之初使，北遇徐君。徐君好季札之剑，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还至徐，徐君已死，于是乃解其宝剑，系之徐君冢树而去。” [14] 重听膝上琴：《世说新语.伤逝》记载，王子猷为弟子敬吊丧，坐在灵床，弹子敬生前所爱之琴，不成曲调，为人琴俱亡而大为感伤。 [15] 漫：聊且之意。 〔凌波仙〕 中陈以仁 钱塘[16]人物尽飘零，赖有斯人[17]尚老成。为朝元[18]恐负虚皇[19]命。凤箫寒，鹤梦惊，驾天风直上蓬瀛。芝堂[20]静，蕙帐[21]清，照虚梁落月空明。 【注解】 [16] 钱塘：即杭州。 [17] 斯人：此人，指陈以仁。 [18] 朝元：道教徒礼拜神仙，称道元。 [19] 虚皇：道教天虚之神。 [20] 芝堂：指道教居室。 [21] 蕙帐：指道教居室。 汪元亨 字协贞，号云林，别号临川佚老，饶州（今江西波阳）人。曾任浙江省掾，后迁居常熟。他生在元末乱世，厌世情绪极浓。所作杂剧有三种，今皆不传。《录鬼簿续篇》说他有“《归田录》一百篇行世，见重于人”。现存小令恰一百首，中题名“警世”者二十首，题作“归田”者八十首。 〔醉太平〕 归隐[1]（一） 辞龙楼凤阙[2]，纳[3]象简乌靴[4]。栋梁材取次[5]尽摧折，况竹头林木屑。结知心朋友着疼热[6]，遇忘怀[7]诗酒追欢悦，见伤情光景放痴呆[8]。老先生醉也！ 【注解】 [1] 归隐：归隐为作者一百首《归田录》中的一部分。其中《警世》二十首。另以归隐、归田为题作《中吕.朝天子》、《双调.沉醉东风》、《双调.折桂令》、《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各二十首。总题《归田录》。本书选归隐共四首。 [2] 龙楼凤阙：即指帝王宫殿。 [3] 纳：交还、退回。 [4] 乌靴：乌皮鞋。高官的服饰之一。 [5] 取次：任意、随便、逐渐。 [6] 着疼热：关切、体贴。 [7] 忘怀：此指难以忘怀的好朋友。 [8] 放痴呆：同痴呆人相匹称。放：摆出、显露意。 〔醉太平〕 归隐（二） 憎苍蝇竞血[9]，恶黑蚁争穴[10]。急流中勇退是豪杰，不因循[11]苟且。叹乌衣[12]一旦非王谢，怕青山两岸分吴越[13]，厌红尘[14]万丈混龙蛇[15]。老先生去也！ 【注解】 [9] 苍蝇竞血：苍蝇争着舔血腥之物。 [10] 黑蚁争穴：比喻人间自相摧残。 [11] 因循：沿袭旧时的作法。 [12] 乌衣：即乌衣巷。在今南京市秦淮河西，东晋时豪族王导、谢安两大贵族住地。 [13] 分吴越：指春秋末吴越两国对立争斗，多次用兵。 [14] 红尘：人世、尘俗。 [15] 混龙蛇：鱼龙混杂，真伪不辨。 〔醉太平〕 归隐（三） 源流头[16]俊杰，骨髓里骄奢[17]。折垂杨几度赠离别，少年心未歇。吞绣鞋[18]撑的咽喉裂，掷金钱[19]踅[20]的身躯趄[21]，骗[22]粉墙掂[23]的腿脡折。老先生害[24]也！ 【注解】 [16] 源流头：水发源处泛指事物的源头根底。 [17] 骄奢：骄横、奢侈、荒淫、放纵。 [18] 吞绣鞋：把酒杯放在女子绣鞋中行酒，旧时风流场中放荡行为。 [19] 掷金钱：把钓鱼抛掷在地上，众人争抢，是旧时妓院盛行的游戏。 [20] 踅：来回乱转。 [21] 趄：倾斜，此指快走时身躯向前倾。 [22] 骗：跨越。 [23] 掂：与“踮”通，提起脚跟，脚尖着地。 [24] 害：自取祸害。 〔醉太平〕 归隐（四） 度流光电掣[25]，转浮世风车[26]。不归来到大[27]是痴呆，添镜中白雪。天时凉捻指[28]天时热，花枝开回首花枝谢，日头高眨眼日头斜。老先生悟也！ 【注解】 [25] 流光电掣：喻光阴迅逝如闪电。流光：光阴。电掣：如闪电般一闪而过。 [26] 浮世风车：喻世事无常如旋转不停的风车。浮世：指人间、人世、因世事飘浮不定，故称。 [27] 到大：亦作“倒大”或“到大来”，意为绝大、非常、十分、多么。 [28] 捻指：犹弹指，形容时间短暂。 〔沉醉东风〕 归田 籴陈稻舂细米，采生蔬熟做酸齑[29]。凤栖杀凰莫飞，龙卧死虎休起，不为官那场伶俐[30]，槿树[31]花攒绣[32]短篱，到[33]胜似门排画戟[34]。 【注解】 [29] 齑：细碎的腌菜。 [30] 伶俐：干净、清净、闲逸。 [31] 槿树：木槿，落叶灌木，可做笆篱。 [32] 绣：将细小之物缠联成一片。 [33] 到：即“倒”，反倒；反而。 [34] 门排画戟：为古宫殿、官府门第的仪仗。画戟：加彩饰、作仪仗的戟。 〔朝天子〕 归隐 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是非海波千丈，马蹄踏碎禁街[35]霜，听几度头鸡唱。尘土衣冠，江湖心量。出皇家麟凤[36]网，慕夷齐首阳，叹韩彭[37]未央。早纳纸风魔状[38]。 【注解】 [35] 禁街：宫庭中的道路、皇城的街道。 [36] 麟凤：一作“麟凤网”，唐代曾改秘书省为麟台，改中书省为凤阁，为朝廷权力机构。 [37] 韩彭：指韩信、彭越，二人均为辅佐刘邦夺天下的大功臣，汉初封为诸侯王，后去被吕后以谋反罪名赐死。未央：未央宫，韩、彭即被杀于此宫。 [38] 风魔状：疯魔，本指精神失常症，此外指装疯佯狂，汉代蒯通有厅谋、善辩，曾劝韩信叛汉，韩信事发，他佯狂遁去。状：文书。 〔折桂令〕 二十年尘土征衫，铁马金戈，火鼠冰蚕[39]。心不狂谋，言无妄发，事已多谙。黑似漆前程黯黯，白如霜衰鬓斑斑。气化相参[40]，谲诈难甘[41]。笑取琴书，高访图南[42]。 【注解】 [39] 火鼠冰蚕：古代传说中两种珍奇动物。用火鼠毛织成的布火烧不坏。用冰吞织物制衣，入水不湿，入火不炼。见旧题晋王嘉《拾遗记》。宋苏轼《徐大正闲轩》：“冰蚕不知寒，火鼠不知暑。”此处谓久经夏暑冬寒。 [40] 气化相参：谓阴阳二气参互变化。 [41] 谲诈难甘：意谓奸诈的官场难以甘受。 [42] 图南：即陈抟。 张鸣善 张鸣善（生卒年不详），名择，号顽老子，平阳（今山西临汾）人。后迁居湖南，流寓扬州。曾官宣慰司令史，江浙提学。元灭后称病辞官，隐居吴江。散曲存套数两套，小令十三首。 讥时 铺眉苫眼[1]早三公[2]，裸袖揎拳[3]享万钟[4]，胡言乱语成时用[5]。大纲来[6]都是烘[7]。说英雄是英雄，五眼鸡[8]岐山鸣凤[9]，两头蛇南阳卧龙[10]，三脚猫渭水飞熊！ 【注解】 [1] 铺眉苫眼：意为装模做样，装腔作势，目中无人。 [2] 三公：封建朝代最高的官吏，历代所指称不一，周代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 [3] 裸袖揎拳：捋起袖子露出胳膊握紧拳头，指恶狠好斗之徒。 [4] 万钟：指极高极优厚的俸禄。钟为古代计量单位，六斛四斗为一钟。 [5] 成时用：吃得开。 [6] 大纲来：总而言之，元人口语。 [7] 烘：同“哄”，欺骗。 [8] 五眼鸡：也作忤眼鸡，指好斗的公鸡。 [9] 岐山鸣凤：传说周文王兴周时有凤凰鸣于岐山（在今陕西省岐山县东北）。 [10] 南阳卧龙：指诸葛亮。 三脚猫：缺一脚的猫。喻指徒有其表实不中用的人。 渭水飞熊：指吕尚，即姜子牙，姜太公。传说周文王梦见飞熊，而后在渭水滨遇见姜太公。 〔普天乐〕 咏世 洛阳花[11]，梁园月[12]，好花须买，皓月须赊。花倚栏干看烂熳开，月曾把酒问团圆夜[13]。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了三春[14]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注解】 [11] 洛阳花：即洛阳的牡丹花。欧阳修《洛阳牡丹记》称洛阳牡丹天下第一。 [12] 梁园月：即梁园的月色。梁园，西汉梁孝王所建。孝王曾邀请司马相如，枚乘等辞赋家在园中看花赏月吟诗。 [13] 月曾把酒问团圆夜：化用苏轼《水调歌头》词逾：“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14] 三春：孟春，仲春，季春。 孟昉 孟昉（生卒年不详），本西域人，寓居大都（今北京）。元顺帝至正十二年为翰林待制，官至江南行台监察御史。入明后不知所终。《金元散曲》录存其小令十三首。 〔天净沙〕 七月 星依云渚[1]溅溅[2]，露零[3]玉液涓涓，宝砌[4]哀兰剪剪[5]。碧天如练，光摇北斗阑干[6]。 【注解】 [1] 云渚：银河。 [2] 溅溅：指急速奔流的流水声。 [3] 零：落下。 [4] 宝砌：同玉砌，指玉石砌成的台阶。 [5] 剪剪：整齐的样子。 [6] 阑干：纵横交错的样子。 倪瓒 倪瓒（1301～1374年），字元稹，自号云林子，风月主人等，无锡（今属江苏）人。元至正初，弃家浪游五湖。著有《清閟阁全集》。散曲现存小令十二首。 〔人月圆〕 伤心莫问前朝[1]事，重上越王台[2]。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开。 怅然孤啸，青山故国，乔木苍苔。当时明月，依依素曩[3]，何处飞来。 【注解】 [1] 前朝：此指宋朝。 [2] 越王台：春秋时期越王勾践所建，为驻兵处。 [3] 素曩：皎洁银白的月光。 我惆怅地独自仰天长啸，青崇山峻岭依旧，故国已不在，满目尽是乔木布满苍苔，一片悲凉。头上的明月，柔和皎洁，仍是照耀过前朝的那轮，可是它又是从哪里飞来的呢！ 〔折桂令〕 拟张鸣善 草茫茫秦汉陵阙[4]。世代兴亡，却便似月影圆缺。山人家[5]堆案图书[6]，当窗松桂，满地薇蕨[7]。侯门[8]深何须刺谒[9]，白云自可怡悦。到如今世事难说。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 【注解】 [4] 陵阙：指帝王的坟墓。 [5] 山人家：山居的人，作者自称。 [6] 堆案图书：形容藏书丰富。案，桌子。 [7] 薇蕨：皆草本植物。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隐居首阳山，采薇而食。后世以“薇蕨”为隐者之粮。 [8] 侯门：泛指官宦显贵人家。 [9] 刺谒：求见，拜访。刺，类似后来的名片。 〔凭栏人〕 赠吴国良 客有吴吹洞箫，明月沉江人雾晓。湘灵[10]不可招，水云中环佩[11]摇。 【注解】 [10] 湘灵：传说中舜的妃子，死后成为湘水女神，号湘夫人。屈原《九歌·湘君》写湘君期待夫人不至，吹箫以寄托哀思。 [11] 环佩：古代女子身上的玉饰。 〔醉太平〕 泥金小简[12]，白玉连环[13]，牵恨惹恨两三番。好光阴等闲。景阑珊[14]绣帘风软杨花散，泪阑干[15]绿窗雨洒梨花绽，锦斓斑[16]香闺春老杏花残。奈薄情未还。 【注解】 [12] 泥金小简：用金屑涂饰的信笺。 [13] 白玉连环：白玉制的手饰，此指爱情信物。 [14] 景阑珊：意谓好景已尽。阑珊衰败状。 [15] 泪阑干：泪水纵横。阑干，纵横貌。 [16] 锦斓斑：形容落花缤纷。 〔塞鸿秋〕 悔悟 苏卿写下金山恨，双生得个风流信。亚仙不是夫人分，元和终受十年困。冯魁到底村[17]，双渐从来嫩，思量惟有五魁俊[18]。 【注解】 [17] 村：愚蠢、粗俗、土气。 [18] 五魁俊：此为正话反说，即王魁俊，是说当时的社会是非不分。 〔寨儿令〕 戒嫖荡[19]二首 没算当[20]，不斟量[21]，舒着乐心钻套项[22]。今日东墙[23]，明日西厢[24]，着你当不过连珠箭急三枪[25]。鼻凹里抹上些砂糖，舌尖上送与些丁香。假若你便铜脊梁，者莫你是针肩膀，也擦磨成风月担儿疮。搭扶定，推磨杆，寻思了两三番。把郎君几曾是人也似看？只争不背上驮鞍，口内衔环，脖项上把套头拴。咫尺的月缺花残[26]，滴溜[27]着枕冷衾寒。早回头寻个破绽，没忽的得些空闲，荒撇[28]下风月担儿赸。 【注解】 [19] 戒嫖荡：作者所写此题小令共十五首，这里所选为第二、第五首。 [20] 算当：计算。 [21] 斟量：思量。 [22] 套项：圈套。 [23] 东墙：用《东墙记》典故。书生马文辅与董秀英幼有婚约。文辅所居与董家花园仅隔东墙，马父死后，文辅访董家，与秀英相见后有情，侍女梅香代传书信，约在花园海棠亭相会，为董母撞见，因二人旧有婚约，董母命文辅赴京应试得中状元才成婚。白朴《董秀英花月东墙记》据此写成。 [24] 西厢：用张生与莺莺相爱故事。唐元稹《莺莺传》写两人欲相会，莺莺命侍婢红娘传诗笺与张生，诗写：“待月西厢下，迎风半户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张生赴约与莺莺欢会。王实甫据此故事写成名杂剧《西厢记》。散曲中常用“东墙”、“西厢”，指私下幽会。此处指逛妓院。 [25] 急三枪：急速地连刺三枪。指妓女拉客的手段。 [26] 月缺花残：喻欢情破灭。 [27] 滴溜：快速旋转，指转眼之间。 [28] 荒撇：抛弃。 赸：离去，走开。 〔折桂令〕 忆别 想人生最苦离别。雁杳鱼沉[29]，信断音绝。娇模样其实丢抹[30]，好时光谁曾[31]受用，穷家活逐日绷曳[32]。才过了一百五日[33]上坟的日月，早来到二十上夜祭灶[34]的时节。笃笃寞寞[35]终岁巴结，孤孤另另彻夜咨嗟[36]。欢欢喜喜盼的他回来，凄凄凉凉老了人也！ 【注解】 [29] 雁杳鱼沉：指音讯渺茫。 [30] 丢抹：即丢丢抹抹，梳妆打扮之意。 [31] 谁曾：何曾。 [32] 绷曳：勉强支持。 [33] 一百五日：即寒食日。清明节前一（或二）日距上一年冬至日，刚好一百零五天。 [34] 二十四夜祭灶：旧俗，每年农历腊月二十四（或二十三）日夜间祭“灶王爷”。 [35] 笃笃寞寞：周旋、徘徊。 [36] 咨嗟：叹息。 〔雁儿落过得胜令〕 懒栽潘岳花[37]，学种樊迟稼[38]。心闲梦寝安，志满忧愁大。无福享荣华，有分受贫乏。燕度春秋社[39]，蜂喧早晚衙[40]。茶瓜，林下渔樵话。桑麻，山中宰相家[41]。 【注解】 [37] 潘岳花：亚代潘岳为河阳令，令全县种遍桃李花，庚信《春赋》：“河阳一县并是花”，李白《赠崔秋浦》诗：“河阳花作县”。 [38] 樊迟稼：樊迟是孔门弟子，曾向孔子求教种庄稼的事，被孔子斥为“小人”。 [39] 春秋社：立春后第一个戊日为春社，祈祷丰年；立秋后第五个戊日为秋社，设祭酬神。 [40] 蜂喧早晚衙：排列有序之物称为衙，蜂房排列整齐，故称为蜂衙。 [41] 山中宰相家：南朝梁陶弘隐居句曲山，梁武帝请他出山作官，他不肯，朝廷遇有大事，便来人到山中向他求教，故有“山中宰相”之称。 〔一枝花〕 春日送别 丝丝杨柳风，点点梨花雨。雨随花瓣落，风趁柳条疏。春事成虚，无奈春归去。春归何太速，试问东君[42]，谁肯与莺花[43]做主？ 【注解】 [42] 东君：传说中的司春之神。 [43] 莺花：莺啼花开，泛指春天景物。 刘燕歌 生平不详。《青楼集》说她“善歌舞”，可知她大概是一位歌妓。能词曲。齐参议还山东，刘燕歌写小令《太常引·饯齐参议回山东》为其饯行。这是她仅存至今的一首小令。 〔仙吕·太常引〕 饯齐参议回山东 故人别我出阳关，无计锁雕鞍[1]。今古别离难，兀谁画蛾眉远山[2]。一尊别酒，一声杜宇，寂寞又春残。明月小楼间，第一夜相思泪弹。 【注解】 [1] 锁雕鞍：锁住鞍马，意为留住离人。雕鞍：借指坐骑。 [2] 蛾眉远山：指美女的秀眉。远山：以山比喻女子美丽的眉毛。 王实甫 王实甫（1260～1324年），名德信，大都（今北京）人。其生活时代约略和白元咎、冯子振相当。写过杂剧十四种，著名的为《西厢记》，被认为是北曲最好的作品之一。散曲仅存两套，小令一首。 〔中吕·十二月过尧民歌〕[1] 别情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2]。 见杨柳飞绵[3]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 透内阁[4]香风阵阵，掩重门[5]暮雨纷纷。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6]！ 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今春，香肌瘦几分，搂带[7]宽三寸。 【注解】 [1] 这是一首带过曲，属于小令的变体。散曲作者写完一曲之后，意犹未尽，还可以把官调相同而音律恰能衔接的两三个曲调连结起来写（最多只能填三调），称之为“带过曲”，或称“合调”。元人使用的带过曲调式约有三四十种，最常见的有：〔正宫〕《脱布衫》过《小梁州》，〔中吕〕《醉高歌》过《过绣鞋》，《十二月》过《尧民歌》，〔南吕〕《骂玉郎》过（《感皇恩》《采茶歌》，〔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等。这首带过曲的两个曲调都不能单独用作小令。 [2] 粼粼：水波清澈的样子。 [3] 飞绵：指飘飞的杨花柳絮。 [4] 内阁：深闺，内室。 [5] 重门：庭院深处的门。 [6] 销魂：神思茫然仿佛魂消魄散的样子。 [7] 缕带：用丝纺织的衣带。 怕黄昏到来黄昏偏偏匆匆来临，不想失魂落魄又叫人怎能不失魂伤心，旧的泪痕没干又添了新的泪痕，断肠人常挂记着断肠人。要知道今年春天，我的身体瘦了多少，看衣带都宽出了三寸。 郑光祖 郑光祖，字德辉，平阳襄陵（今山西临汾附近）人。曾任杭州路吏。病卒，葬于西湖灵芝寺。他是元代后期著名的杂剧作家，“元曲四大家”之一。《录鬼簿》说他“名闻天下，声振闺阁”。艺人们都尊称他为“郑老先生”。他写过杂剧18种，现存《倩女离魂》等8种。《全元散曲》录存其小令6首，套数2套。 〔双调·蟾宫曲〕 梦中作 半窗幽梦微茫，歌罢钱塘[1]，赋罢高唐[2]。风入罗帏，爽入疏棂[3]，月照纱窗。 缥缈[4]见梨花淡妆[5]，依稀闻兰麝[6]余香。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注解】 [1] ：钱塘：杭州，曾为南宋都城，为歌舞繁华之地，这里用南刘钱塘名妓苏小小的故事。 [2] ：高唐：战国时楚国台馆名，在古云梦泽中。宋玉曾写《高唐赋》，叙述楚襄王游高唐，梦中与巫山神女欢会。 [3] ：疏棂：大格子窗户。 [4] ：缥缈：隐约。 [5] ：梨花淡妆：形容女子装束素雅，像梨花一样清淡。 [6] ：兰麝：兰香与麝香，均为名贵的香料。 李德载 生平事迹不详。现存小令十首，均为赠茶肆的《阳春曲》。 〔阳春曲〕 赠茶肆 茶烟一缕轻轻飏，搅动兰膏[1]四座香，烹前妙手赛维扬[2]。非是谎，下马试来尝。 【注解】 [1] 兰膏：泽兰炼成的油，可点灯。此借指茶的水色。 [2] 维扬：扬州的别称。 杜仁杰 杜仁杰（约1201—1282年），原名之元，又名征，字仲梁，号善夫（“夫”也作“甫”），又号止轩。济南长清（今属山东济南市）人。元代散曲家。《录鬼簿》把他列入“前辈已死名公。”他由金入元，金朝正大中与麻革、张澄隐居内乡山中。元初，屡被征召不出。性善谑，才学宏博。平生与元好问相契，有诗文相酬。元好问曾两次向耶律楚材推荐，但他都“表谢不起，”没有出仕。其子杜元素，任福建闽海道廉访使，由于子贵，他死后得赠翰林承旨、资善大夫，谥号文穆。 〔般涉调·耍孩儿[1]〕 庄家不识构阑[2] “耍孩儿”风调雨顺民安乐，都不似[3]俺庄家快活。桑蚕五谷十分收，官司无甚差科[4]。当村许下还心愿，来到城中买些纸火[5]。正打街头过，见吊个花碌碌纸榜[6]，不似那答儿[7]闹穰穰人多。 “六煞”[8]见一个手撑着椽做的门[9]，高声的叫“请请”，道“迟来的满了无处停坐”。说道“前截儿，院本《调风月》[10]；背后幺末敷演《刘耍和》”。高声叫：“赶散易得。难得的妆哈”。 “五煞”要了二百钱放过咱，入得门上个木坡，见层层叠叠团圞坐。抬头觑是个钟楼模样，住下觑却是人旋窝。见几个妇女向台儿上坐。又不是迎神赛社，不住的擂鼓筛锣。 “四煞”一个女孩子转了几遭，不多时引出一伙。中间里一个央人货，裹着枚皂头巾顶门上插一管笔，满脸石灰更着些黑道儿抹。知他待是如何过？浑身上下，则穿领花布直裰。 “三煞”念了会诗共词，说了会赋与歌，无差错。唇天口地无高下，巧语花言记许多。临绝末，道了低头撮脚，爨罢将幺拨。 “二煞”一个妆做张太公，他改做小二哥，行行行说向城中过。见个年少的妇女向帘儿下立，那老子用意铺谋待取做老婆。教小二哥相说合，但要的豆谷米麦，问甚布绢纱罗。 “一煞”教太公往前挪不敢往后挪，抬左脚不敢抬右脚，翻来覆去由他一个。太公心下实焦躁，把一个皮棒槌则一下打做两半个。我则道脑袋天灵破，则道兴词告状，刬地大笑呵呵。 “尾”则被一胞尿，爆的我没奈何。刚捱刚忍更待看些儿个，枉被这驴颓笑杀我。 【注解】 [1] 耍孩儿：元曲联套曲式的一种，即在“耍孩儿”曲后，连接使用数只一煞曲”最后以“尾声”结束。“耍孩儿”：曲牌，又名“磨合罗”，只用于套数中。 [2] 构阑；即勾栏，宋元时戏剧或使艺表演的场所，相当于今日的剧场。 [3] 不似：不如.不像。 [4] 差科：差役和税捐。 [5] 纸火：纸钱与香火等祭祀用品。 [6] 纸榜：张贴的告示。 [7] 那答儿：即那里。 [8] 六煞；“煞”指套数里煞尾的曲调，由于曲意的增多，而调数也要相应增加。调数常常倒数，由大而小排列。如本套曲子即由“六煞”倒到“一煞”，直至“尾声”。 [9] 椽做的门；入口处立木为门。 [10] 《调风月》：当时经常上演的滑稽小剧。 《刘耍和》：元代杂剧的一种。 妆哈；即装呵，指勾栏里的演出。 木坡：观众坐的看台。 团圞：形容月圆，这里指圆形的圈子。 钟楼模样：指戏台的样子。 人旋窝：拥挤的观众。 迎种赛社：敲锣打鼓，迎接社神。 央人货：害人精。 如何过：怎么过。花布直裰：花色长袍。 低头撮脚；低着头，并拢着脚，指演员道谢。 爨罢将幺拨：爨，即艳段，爨段；罢，结束，完了；么，即幺末，指杂剧；拨，拨弄，指演出。 但要的；只要。 问甚：管什么。 刬地：平白无故的。 爆的：胀得，憋得。 驴颓；驴的雄性生殖器，骂人之语。 “五煞”要了二百钱的门票把。自们放了进去，进了门后，上了观众坐的看台前，只见里面的观众，层层叠叠，围了个团团坐。抬头细看，演出的台子，样子像个钟楼，往下再看，台下的观众拥挤不堪。看到几个女艺人坐在台上，又只听见不停地敲锣打鼓，仿佛农村中迎神赛社般热闹非凡。 “四煞”一个女孩儿转了几圈，不多一会儿，带出一帮人来。其中里边有一个是害人精：头裹黑色头巾，插着一管毛笔似的东西。满脸画得黑一块白一块，不知他是怎么过的？全身上下，还穿着一件花布长袍。 “三煞”演员们又念诗词，又唱歌曲，插科打浑，没有差错。谈天说地没有高低，花言巧语背了许多。临近结束。演员低头并脚，向观众道谢，艳段结束后，下来将要开演杂剧。 “二煞”一个妆扮成张太公，另一个改扮为小二哥，两个。边走边说，经过街市时，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审下，那位张太公心中盘算着娶她做老婆。就让小二哥前去说媒撮合、答应的条件是：只要豆谷米麦，管什么布绢和纱罗。 “一煞”小二哥捉弄张太公，让他往前挪他不敢往后挪，让他抬左脚他不敢抬右脚，翻来倒去任他摆布。张太公的心情急躁不安，急得他把一个皮棒槌都打成了两半截，在家人以为是打破了谁的天灵盖，都准备着诉讼告状，谁知台上的人反而无端地呵呵大笑。 “尾”庄家人看得正高兴时，突然感到尿憋得没办法。想着再勉强忍耐看一会，但因台上那一笑，再也无法强忍下去，这可真被那混帐白白地笑杀了。 商挺 商挺，字孟卿，曹州济阴人。其先本姓殷氏，避宋讳改名。宋仁宗时为太子中舍人。 〔双调·潘妃曲〕 带月披星担惊怕，久立纱窗下，等候他。蓦[1]听得门外地皮儿踏，则道是[2]冤家[3]，原来风动荼縻[4]架。 【注解】 [1] 蓦：突然。 [2] 则道是：只因为是。 [3] 冤家：对意中人的昵称。 [4] 茶縻：多年常生的草木植物。 〔双调·潘妃曲〕 一点青灯[5]人千里。锦字[6]凭谁寄？雁来稀[7]，花落东君[8]也憔悴。投止[9]望君回，滴尽多少关山[10]泪。 【注解】 [5] 青灯：油灯。 [6] 锦字：指女子所写书信；也代称妻寄夫函为“锦字”。 [7] 雁来稀：鸿雁来往稀少，指无人传递书信。 [8] 东君：指春神。 [9] 投止：投到。 [10] 关山：关口，指遥远的路途。 〔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11] 从他绿鬓斑 从他[12]绿鬓斑，欹[13]枕白石烂。回头红日晚，满目青山矸[14]。翠立数峰寒，碧锁暮云间。媚景春前赏，晴岚雨后看开颜，玉盏金波满。狼山，人生相会难。 【注解】 [11] 雁儿落过得胜令：曲牌名。 [12] 从他：任他。 [13] 欹（qi）：通“攲”，倾斜。 [14] 矸（gan）：山石洁白的样子。 〔双调·蟾宫曲〕[15] 拟醉翁亭记[16] 环滁[17]秀列诸峰。山有名泉，泻出其中，泉上危亭[18]，僧仙[19]好事，缔构[20]成功。四景朝暮不同，宴酣[21]之乐无穷，酒饮千锺[22]。能醉能文，太守欧翁。 【注解】 [15] 蟾宫曲：曲牌名。 [16] 拟醉翁亭记：《醉翁亭记》，是北宋词人欧阳修的一篇著名散文。作者在此仿而成为一支小令。 [17] 环滁：环绕滁州（今安徽境内），指滁州周围。 [18] 危亭：高耸的亭子。 [19] 僧仙：指僧智仙。 [20] 缔构：修建。 [21] 酣：钦酒尽兴。 [22] 钟：通“盅”，酒杯。 赵孟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松雪道人，又号水精宫道人、鸥波，中年曾作孟俯,汉族，吴兴（今浙江湖州）人。元代著名画家，楷书四大家（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之一。赵孟頫博学多才，能诗善文，懂经济，工书法，精绘艺，擅金石，通律吕，解鉴赏。特别是书法和绘画成就最高，开创元代新画风，被称为“元人冠冕”。他也善篆、隶、真、行、草书，尤以楷、行书著称于世。 〔仙吕·后庭花[23]〕 清溪一叶舟，芙蓉[24]两岸秋。采菱谁家女，歌声起暮鸥[25]。乱云愁，满头风雨，戴荷叶归去休[26]。 【注解】 [23] 后庭花：曲牌名。 [24] 芙蓉：荷花另称。 [25] 暮鸥：向暮栖息的白鸥。 [26] 休：语气助词。 邓玉宾 邓玉宾，生卒、字里不详。元·钟嗣成《录鬼簿》称其为“前辈名公乐章传于世者”，主要活动或为元世祖至元末（一二九四）--元文宗天历（一三三o）之间。曾官至同知，后“急流中弃官修道”（邓玉宾〔中吕·粉蝶儿〕），远俗离尘，独善苟全，于林泉丘壑间，修心养性，学道求仙。元代诸多文人词家始于仕而终于道，信道慕仙，是为时尚，邓玉宾亦然。自谓“不如将万古烟霞赴一簪，俯仰无惭”。（邓玉宾〔南昌·一枝花套〕）明·朱权《太和正音谱》评其词“如幽谷芳兰”。其曲格调清丽雅致，耐人咀嚼。 〔正宫·叨叨令〕[1] 道情[2] 白云深处青山下，茅庵草舍无冬夏，闲来几句渔樵[3]话，困来一枕葫芦架。你省的也么哥[4]，你省的也么哥，煞强如风波[5]千丈[6]担惊怕。 【注解】 [1] 叨叨令：曲牌名。 [2] 道情：是散曲的一种体式。 [3] 渔樵：渔民和樵夫。 [4] 你省的也么哥：这两句是说，你知道，巴，你能领会这种生活的好处和乐趣吗？省，省悟；也么哥，语尾助词。 [5] 风波：指政治风波、宦海波涛。 [6] 千丈：形容狂涛巨浪，万分险恶。 〔正宫·叨叨令〕 道情 一个空皮囊包[7]裹着千重气；一个干骷髅[8]顶戴着十分罪。为儿女使尽些拖刀计[9]，为家私[10]费尽些担山力。你省的也么哥，你省的也么哥，这一个长道理何人会？ 【注解】 [7] 空皮囊：比喻人的肉体、躯壳。 [8] 干骷髅：形容人干瘪的骨架。十分罪：承受着百般折磨。 [9] 拖刀计：挖空心思，使尽机关。 [10] 家私：家产。 邓玉宾子 邓玉宾子，同知邓玉宾的儿子，名字、籍贯、生平、事迹均不可考。其散曲仅存小令〔雁儿落过得胜令〕。作品表现了他对社会黑暗以及为官的危险的深刻认识，因“识破抱官囚”而不愿再“事王侯”，所以走上了“尘世不同群”、“心远山林近”的隐居道路。他深受老庄道家思想的影响，认为人生如梦，祸福无常，看破红尘之后“惟与道相亲”，持一种消极避世的人生态度。虽然不满于现实，却只在山光水色以及道家教义中寻求解脱。其曲作韵律和谐，用典自如，既有自我感情的抒发，又有深刻的人生哲理的传达，堪称是元人散曲中的艺术珍品。 〔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 闲适 乾坤[1]一转丸[2]，日月双飞箭。浮生梦一场，世事云千变。万里玉门关[3]，七里钓鱼滩[4]。晓日长安近[5]，秋风蜀道难。休干[6]，误杀英雄汉；看看，星星[7]两鬓斑。 【注解】 [1] 乾坤：代指天地空间。 [2] 转丸：旋转的圆球。 [3] 万里玉门关：东汉名将班超，任西域都护，封定远侯。后因久在绝域，垂老思乡心切.便上疏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后汉书·班超传》） [4] 七里钓鱼滩：在此指东汉隐士严先，“少有高名，及光武即位，乃变名姓，隐身不见。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后汉书·严光传》）。 [5] 晓日长安近：指运气好，可以得到君主的信任。 [6] 干：“干禄”之干，意为求取。 [7] 星星：形容鬓发斑白。 〔双调·折桂令〕 棋 烂樵柯[8]石室忘归。足智神谋，妙理仙机。险似隋唐，胜如楚汉，败若梁齐。消日月闲中是非[9]，傲乾坤忙里轻肥。不曳旌旗，寸纸关河，万里安危。 【注解】 [8] 粒樵柯：浙江衢县南有烂柯山，又名石室山，相传樵夫王质遇仙，即在处。柯，斧柄。后世以“烂柯”作为围棋的别称。 [9] 消日月闲中是非；唐代李远写有“长日惟消一局棋”之句。又有宋代程颢《象戏》句：“雄如刘项亦闲争。” 〔中吕·普天乐〕 平沙落雁 稻粱收，菰蒲[10]秀，山光凝暮[11]，江影涵秋[12]。潮平[13]远水宽，天阔孤帆瘦。雁阵惊寒埋云岫[14]，下长空飞满沧州[15]。西风渡头，斜阳岸口，不尽诗愁。 【注解】 [10] 菰蒲：菰，多年生草木植物，生于池沼，花单性，紫红色、嫩茎基部经某种菌寄生后，胀大可吃，叫茭白。蒲，水草，可制席。 [11] 凝暮：凝聚看暮色。 [12] 涵秋：涵蕴着秋景。 [13] 潮平：潮落。 [14] 云岫：岫，山洞；古人认为云是从山洞中出来，故叫云岫。 [15] 沧洲：江岸，水边陆地。 白贲 白贲（约1270－1330前）字无咎，元代文学家。先世为太原元水人，后迁钱塘（今杭州）。四十岁左右出仕。是元散曲史上最早的南籍散曲家之一。 〔正宫·鹦鹉曲〕 侬家鹦鹉洲边住 侬家[1]鹦鹉洲[2]边住，是个不识字渔父。浪花中一叶扁舟，睡煞[3]江南烟雨[4]。［么］觉来时满眼青山暮，抖擞[5]着好蓑归去。算从前错怨天公，甚也有[6]安排[7]我处。 【注解】 [1] 侬家：我家。吴地方言。 [2] 鹦鹉洲：在汉阳西南长江中，后被江水冲没。崔颜《黄鹤楼》诗：“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3] 煞：尽情，极。 [4] 烟雨：烟雾般地蒙蒙细雨。 [5] 抖擞：抖动，振动。 [6] 甚也有：真也有，正也有。在词、曲中、“甚”多有“真”、“正”之意思。 [7] 安排：安置。 曾瑞 曾瑞（？～1330前）元代散曲作家。字瑞卿，自号褐夫。大兴人（今属北京）。因喜江浙人才风物而移家南方。《录鬼簿》记他“临终之日，诣门吊者以千数”，可知他当时已有盛名。由于志不屈物，不解趋附奉承，所以终身不仕，优游市井，赖江淮一带熟人馈赠为生。善绘画，能作隐语小曲，散曲集有《诗酒馀音》行于当世，今佚。 〔正宫·醉太平〕[1] 相邀士夫 相邀士夫[2]，笑引奚奴[3]，涌金门[4]外过西湖。写新诗吊古。苏堤[5]堤上寻芳树，断桥[6]桥畔沽醽醁[7]，孤山[8]山下醉林逋[9]。洒梨花暮雨。 【注解】 [1] 醉太平：曲牌名。 [2] 士夫：自金元以来对男子通称，不是专指士大夫。 [3] 奚奴：本指女奴，宋以后男女奴仆之通称，即仆从。 [4] 涌金门：杭州城门之一，旧名丰豫门，有涌金河通西门。 [5] 苏堤：西湖堤名。 [6] 断桥：在西湖白堤东端。 [7] 醽醁（ling lu）：美酒。 [8] 孤山：在西湖中，一屿耸立.周无联附.故名。 [9] 林逋：字君复，北宋诗人。长期隐居孤山，喜梅养鹤，有“梅妻鹤子”之称。 〔子调·骂玉郎过感皇恩采茶喝〕[10] 闺中闻杜鹃 无情杜宇[11]闲淘气，头直上耳根底，声声聒[12]得人心碎。你怎知，我就里[13]，愁无际？帘幕低垂，重门[14]深闭。曲阑边，雕檐外，画楼西。把春酲[15]唤起，将晓梦惊回。无明夜[16]，闲聒噪[17]，厮禁持[18]。我几曾离，这绣罗帏[19]？没来由劝我道不如归！狂客江南正着迷，这声儿好去对俺那人啼。 【注解】 [10] 骂玉郎过感皇恩采茶歌：南吕宫带过曲牌名，属北曲，由骂玉郎、感皇恩、采茶歌三支曲子组成。它们都不能独立作小令。 [11] 杜宇：杜鹃别称。杜字是古蜀国国王，号望帝，后归隐。因思其子民而魂化为鹃，夜夜泣血。 [12] 聒：吵闹。 [13] 就里：心里、内情。 [14] 重门：院门重重，指深宅大院。 [15] 酲（cheng）：酒后困倦的样子。 [16] 无明夜：不分白天黑夜。 [17] 闲聒噪：乱嚷嚷。 [18] 厮禁持：相折磨，捉弄人。 [19] 绣罗帷：绣花罗帐。 狂客：指外出的丈夫。 〔商调·集资宾〕[20] 宫词[21] ［集贤宾］闷登楼倚阑干[22]看暮景，天阔水云平。浸池面楼台倒影[23]，书去笺雁字斜横。衰柳拂月户云窗，残荷临水阁凉亭。景凄凉助人愁越逞[24]，下妆楼步月空庭。鸟惊环佩响，鹤吹铎铃[25]鸣。 ［逍遥乐］对景如青鸾舞镜[26]，天隔羊车[27]，人囚凤城。好姻缘辜负了今生，痛伤悲雨泪如倾。心如醉满怀何日醒，西风传玉漏丁宁[28]。恰过半夜，胜似三秋，才交四更。 ［金菊香］秋虫夜语不堪听，啼树宫鸦不住声。入孤帏强眠寻梦境，被相思鬼绰[29]了魂灵，纵有梦也难成。 ［醋葫芦］睡不着，坐不宁，又不疼不痛病萦萦。待不思量霎儿心未肯，没乱到更阑人静。 ［高平煞］照愁人残蜡碧荧荧，沉水烟消金兽鼎。败叶走庭除，修竹扫苍楹。唱道是人和闷可难争，则我瘦身躯怎敢共愁肠竞。伤心情脉脉，病体困腾腾。画屋风轻，翠被寒增，也温不过早来袜儿冷。 ［尾］睡魔盼不来，丫鬟叫不应，香消烛灭冷清清。唯嫦娥与人无世情，可怜咱孤另，透疏帘斜照月偏明。 【注解】 [20] 集贤宾：套曲名称。 [21] 宫词：以宫中生活为题材的诗题，以写宫女的抑郁法怨居多。但在词、曲作品中很少见到，曾瑞这个套曲算是个特例。 [22] 阑干：即栏干。 [23] 浸池面楼台倒影.书云笺雁字斜横：这二句是“楼台倒影浸池面，雁字斜横书云笺”的倒装句。 [24] 愁越逞：愁更愁。越逞，越加厉害。 [25] 锋铃：风铃。 [26] 对景如青鸾舞镜：顾影自怜的意思。范泰《驾马涛序》：“连宾（古代西域一国名）王获彩驾乌，欲其鸣而不能致。夫人曰：‘尝谓乌见其类而后鸣，可悬镜以映之。’王从其言，驾睹影悲鸣，哀响中宵，一奋而绝。” [27] 天隔羊车，人囚凤城：得不到充幸，人却被困京城。天隔，天悬地隔，喻相距很远。羊车，《晋书·胡贵嫔传》载晋武帝常来单车，随意在宫中行走，在羊车上处宴寝。这里用单车代指皇帝。凤城，京城。 [28] 西风传玉漏丁宁：西风传来玉漏滴水的“丁宁’声。玉漏，古代的计时器。 [29] 绰：同攫，此为抓住的意思。 霎儿：即一霎儿，指非常短暂的时间。 没乱：即没乱煞，指心绪撩乱、着急。 沉水烟消金兽鼎：兽形金鼎内的沉香燃完了。沉水.即沉香，一种名贵的香。 庭除：宫庭前的台阶。 楹：庭前的柱子。 唱道是：真正是。 唯嫦娥与人无世情：只有明月与人没有什么世俗之情。 孤另：即孤零，孤苦零下。 ［逍遥乐］夜深了，宫人对这秋夜之暴犹如驾对镜影一样地悲痛。与皇帝如天洲之隔，永无见期，自己似罪人一样，被囚禁在京城而无自由之身。青春美丽的一段美好姻缘，都因国于宫内而全被灭了，悲痛伤神，泪雨如倾。满怀。醉，不知何时才能到头？秋风传来了玉漏的“叮咛”声。刚过半夜，都好像过了三个秋天似的，夜如长岁，实难熬过。到四更时已过半夜了。 ［金菊香］宫人准备入睡，但秋虫唧唧的鸣声不堪入耳，宫树栖鸦的夜啼声叫个不停，使人更增悲愁。独自一人，进入帷帐，强迫自己入睡，在梦境里实现自己的愿望，可她的魂灵却像被相思鬼抓去了似的，由不得自己，纵使有梦，也难成全。 ［醋葫芦］夜长难眠，坐卧不宁，不疼不痛却恹恹成病，即使一霎那的时间也不可能无痛苦地思念自己的心上人。心绪撩乱，着急不堪，直到五更已过，曙光临近。 ［高平煞］蜡烛已经烧残，冥冥灭灭的烛光映照在她满腹惆怅的脸旁，兽形香炉内的沉香已焚烧燃尽，屋内散发的香气也慢慢消失殆尽。屋外的落叶与竹枝因为秋风的吹拂而在庭楹间发出破碎的细声。的确是应验了人们常所说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与自己的愁闷抗争的。所以像我这样病弱的身子是不敢再与自己的愁闷相斗了。暗自伤心，含情脉脉；病体缠绕，乏国无力。轻风吹指着华丽的房屋，屋内寒气阵阵袭人翠被下更觉冷瑟，一阵晓寒，更觉袜儿冷凉，没有丝毫的暖意。 ［尾］辗转返偶难入眠，宫女声声叫不应，香消烛灭，冷冷清清。西斜的月光，透过疏帘，宫人觉得只有嫦娥不具世俗的偏见，总是将清光洒满人间，也可怜和同情着孤苦伶什、冷落寂寞的（她）。除此而外，还能将此身寄托于谁呢？ 〔南吕·四块玉〕 叹世 罗网施[30]，权豪使。石火[31]光阴不多时，劼[32]活若比吴蚕似。皮作锦，茧做丝，蛹烫死。 【注解】 [30] 罗网施：即施罗网。 [31] 石火：敲石击火，比喻时间短暂。 [32] 劼：努力、拼命，此处指费尽心机。 〔正宫·金殿喜重重（南北合）〕[33] 秋思 ［金殿喜重重（南）］风雨秋堂，孤枕无眠，愁听雁南翔，风也凄凉，雨也凄凉，节序已过重阳。盼归期、何事归未得？料天教暂尔参商[34]。昼思乡，夜思乡，此情常独悒怏[35]。 ［赛鸿秋（北）］想那人妒青山、愁蹙在眉峰上，泣丹枫、泪滴在香腮上，拔金钗、划损在雕阑上[36]，托瑶琴、哀诉在冰弦上。无事不思量，总为咱身上。争知我懒看书，羞金酒，也只为他身上。 ［金殿喜重重（南）］凄怆，望美人兮天一方。谩想[37]象赋《高唐》[38]。梦到他行[39]，身到他行，甫能得一霎成双，是谁将好梦都惊破，被西风吹起啼螿[40]。恼刘郎，害潘郎[41]，折倒[42]尽旧日豪放。 ［货郎儿（北）］想着和他相偎厮俯视，知他是千场万场。我怎比司空见惯当寻常？才离了一时半刻，恰便似三暑十霜。 ［醉太平（北）］恨程途渺茫，更风波零瀼。我这里千回百转自徬徨。撇不下多情数桩。半真半假乔模样，宜嗔宜喜娇情况，知疼知热俏心肠。但提来暗伤。 ［赚南］终日悬望，恰原来捣虚撇抗。误我一向，到此才知言是谎。把当初花前宴乐，星前誓约，真个崔张不让。命该周彡丧，险些病染膏肓，此言非妄。 ［怕春归北］白发陡然千丈，非关明镜无情，缘愁似个长。相别时多，相见时难，天公自主张。若能够相见，我和他对着灯儿深讲。 ［春归犯南］自想，但只愁年华老，容颜改，添惆怅。蓦然平地，反生波浪。最莫把青春弃掷，他时难算风流帐，怎辜负银屏绣褥朱幌。才色相当，两情契合非强，怎割舍眉南面北成撇漾。 ［尾声南］动止幸然俱无恙，画堂内别是风光，散却离忧重欢畅。 【注解】 [33] 南北合套：曲有南之分。南曲用五音阶，用韵以南方（主要为江浙一带）语音为标准，有平上去八四声，宋元南戏和明清传奇都以南曲为主。北曲用七音阶，无入声，用韵以元代周德清忡原音韵》为准。元杂剧主要用北曲。南曲曲牌不用。元散曲一般指北曲，也有作南曲的。但无论是单独的南肉还是南北合会，在元代都还很少见，只有到了明代，才蔚为大观。范居中这个南北合套曲是较早的南北合套之一。 [34] 暂尔参商：即暂时分别。参商。天上星宿名，两星东西相对，此出彼没，互不相见。 [35] 悒怏：忧闷不快，闷闷不乐。 [36] 拔金钗，划损在雕闸上：拔下金钗，在雕阑（有雕饰的栏杆）上刻划计算日期。 [37] 谩：空泛，随意。 [38] 赋《高唐》：宋玉在《高唐赋》里写楚怀王和神女欢会，这里借指主人公与思念的情人在梦中欢会。 [39] 行：处；他行，他处，他那里。 [40] 螀：寒蝉。上句问：“是谁将好梦都惊破（醒）？”这句回答；“是因为西风吹得寒蝉鸣叫”。 [41] “恼刘郎”二句：刘郎本指东汉刘晨。传说他与阮肇二人入天台山采药，误入仙境，偶遇仙女，留宿。潘郎：本指晋潘岳。据说他容貌很美，在路上行走，妇女们都向他抛水果。但这里都只是借用来写主人公因梦被惊醒，感到相思之情难以排遣的烦恼。 [42] 折倒：摧残。 寒瀼：零落，沦落。 乔模样：乔，宋元时口语，本指装模作样，这里转而指可爱的样子。 捣虚撇抗：即批亢捣虚，乘虚而入的意思，语出《史记·孙武列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 把：这里是“把似”，即譬如的意思。 崔张：指《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和张生（君瑞）。16这里几句是借用李白《秋浦歌》“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诗意。 强：勉强。 撇漾：抛撇、扔弃、离异等意，也写作“撇样”。 ［赛鸿秋（北）］想着那远在家乡的情人更加忧郁：她满怀的忧愁都积聚在眉峰而愁容不展；面对红叶，相思的粉泪悄悄地滴落；拔下金钗在闹干上刻划计日；用琴声寄托愁闷与哀怨。她无事不思量，一心牵挂在我身上。可她是否知道我又懒于读书、无心饮酒，也正在苦苦地思念着她呢？ ［金殿喜重重（南）］凄凉悲怆，遥望美人却天各一方。随意地想像着，真的就像宋玉在《高唐赋》里所写的楚怀王与神女的欢会那样，在梦中为云为雨，一霎成双。是谁将好梦惊醒？都是因为被西风吹得寒蝉的啼叫之声。使人无比烦恼和痛苦，相思之情难以排遣，似乎往日的豪放性格又被摧残得消磨尽净了。 ［货郎儿（北）］想着和他相偎相傍的欢爱，在往日的许多年中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为何现在还如此向往地这般强烈？刚刚才离开了一时半刻，。却感觉好像相隔已有三年十载似的。 ［醉太平（北）］只恨那前程渺茫，而又路途充满艰险。我在这里千四百转，困难重重，彷徨不定，实在丢不下、摆不脱那桩桩多情：她半真半假、装模作样，忽儿嗔怒、忽儿欣喜，撒娇作态，但总是知疼知热，百般温存，一片好心肠。可想到这些，更加使人黯然伤神了。 ［赚（南）］终日急切盼望，两地相思，很有可能会被某种情感乘虚而入，误我一往情深。到如今才知道说的全是谎言。就譬如当初的崔莺莺和张君瑞，虽然花前宴乐，星前誓约，可最后还不是崔、张互不相让，关系弄僵，弄得张君瑞命该凋丧，险些病入膏盲，这话并非夸张妄说。 ［怕春归（北）］突然白发千丈，情缘愁绪猛增，相别时多，相见更难，身不由己，天意所安。若能同她有相见之日，我要和她对着灯儿深深地讲述。 ［春归犯（南）］自己思来想去，又愁那时光易逝，容颜已改，增添了许多惆怅。这一段分离犹如平地突生波浪。最不该把那青春虚度，任何时候都难把那欠下的“风流账”清还了。又怎能辜负了那华美的银屏、绣褥和朱幌以及那相配的郎才女貌的情笃意深呢？并非勉强，一切都是美满幸福，而当前却像一个人的眉在南、面在北似的活活生分。 ［尾声（南）］那人容颜依旧，一举一动都安然无恙，画堂内另有一番风光，双双团聚，离忧消散，重又欢畅。索罗御史生卒年及生平事迹不详，蒙白族人。散曲作吊仅存套数1套。 孛罗御史 孛罗御史，蒙古族，先为山北辽阳等路蒙古军万户。延？三年（一三一六）为周王和世？束（即后来的元明宗）常侍。天历二年（一三二九）和世？束称帝于和宁之北，封孛罗为御史大夫，授开府仪同三司典四番宿卫。不久和世？至大都暴卒，孛罗被迫辞官。其曲作《辞官》就是他亲身经历的写照。后因锁住一案牵连被诛。事见《元史》卷三十四《文宗本纪》。 〔南吕·一枝花〕 辞官 ［一枝花］懒簪獬豸冠，不入麒麟画[1]。旋栽陶令菊，学种邵平瓜[2]。觑不的闹穰穰蚁阵蜂衙[3]，卖了青骢马，换耕牛度岁华。利名场再不行踏，风波海其实怕他[4]。 ［梁州］尽燕雀喧檐聒耳[5]，任豺狼当道磨牙[6]。无官守无言责相牵挂[7]。春风桃李，夏月桑麻，秋天禾黍，冬月梅茶。四时景物清佳，一门和气欢洽。叹子牙渭水垂钓[8]，胜潘岳河阳种花[9]，笑张骞河汉乘槎[10]。这家，那家，黄鸡白酒安排下，撒会顽放会耍。拚着老瓦盆边醉后扶，一任他风落了乌纱。 ［牧羊关］王大户相邀请，赵乡司扶下马，则听得扑冬冬社鼓频挝。有几个不求仕的官员，更有那东庄里措大，他每都拍手歌丰稔，俺再不想巡案去奸猾。御史台开除我，尧民图添上咱。 ［贺新郎］奴耕婢织足生涯，随分村疃人情，赛强如宪台风化。趁一溪流水浮鸥鸭，小桥掩映蒹葭。芦花千顷雪，红树一川霞，长江落日牛羊下。山中闲宰相，林外野人家。 ［隔尾］诵诗书稚子无闲暇，奉甘旨萱堂到白发，伴辘轳村翁说一会挺膊子话。闲时节笑咱，醉时节睡咱，今日里无是无非快活煞！ 【注解】 [1] “懒簮”句：即不愿再做官。獬豸冠：獬豸，为神羊，能辨别曲直和邪佞，故獬豸冠为古代御史戴的法冠，相传是仿奇兽獬豸头形状的皮冠，戴此冠者即可正直无私。麒麟画：指麒麟阁上功臣画像。汉宣帝曾将功臣像绘于麒麟阁上。 [2] “旋栽”句：意为辞官归隐。陶令菊：陶渊明辞去彭泽令后，在家宅周围种满菊花。邵平瓜：秦东陵候邵平，于秦亡后隐居长安城东，种瓜自给。 [3] 蚁阵蜂衙：指官场的明争暗斗。与马致远《秋思》：“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之意相同。 [4] 风波海：指官场争斗如风波不止的苦海。 [5] “尽燕雀”句：任凭燕雀在房檐下唧喳乱叫。燕雀：喻小人、庸人，语出《史记·陈涉世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聒耳：嘈杂刺耳。 [6] “任豺狼”句：哪管豺狼张牙舞爪，喻凶残的权贵。 [7] “无官守”句：即无职无责，无官一身轻之意。 [8] 子牙渭水垂钓：丢子牙年八十在渭水钓鱼，得遇周文王，后助武王伐纣兴周。 [9] 潘岳河阳种花：西晋文学家潘岳曾任河阳（今河南孟县）县令，遍种桃花。 [10] 张骞河汉乘搓：传说汉代张骞，曾乘木槎直达天河。河汉：天河。木搓：木筏。 撒会顽：放肆、恣意玩乐。 拚（pan）：舍弃不顾。 乡司：村长一类职务。 措大：当时对读书人的一种称呼，有轻慢之意。 丰稔：丰收。庄稼成熟为稳。 御史台开除我，尧民图添上咱：御史台，指官衙；尧民图，据《帝王世纪》载，尧帝时天下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后人据此给成图画，表现隐居躬耕的思想。 随分村疃人情：随分，随便；村疃，村庄。这句是入乡随俗的意思。 宪台风化：指官场风气。宪台，即御史台。 “奉甘旨”句：以美味奉养双亲到老。登堂：本意指母亲居室，后代指母亲。 辘轳村翁：在井边汲水的村翁。辘轳：汲水器。挺膊子话：椎心置腹的话，直率坦白的话。 笑咱：笑啊。咱：语助词，无义。 ［梁州］任凭那小人们如燕雀在房檐下哪喳乱叫，搬弄是非。休管那执政者如豺狼当道、横行险恶，无官职和责任再来牵挂缠绕。春季桃李、夏日桑麻、秋天禾黍、冬日梅茶，四时景物清新秀丽，一家和气欢喜融洽。西周时姜子牙垂钓渭水，等待遇知文王；晋人潘岳任河阳县令时在全县这种桃花，传为佳话；西汉时张骞通西域有功，传说他竞乘木筏到了天河。回想起这些，都可叹可笑。不管这家，还是那家，黄鸡白酒随意安排。醉后恣意玩乐、放浪形骸，即使醉倒在老瓦盆或被风吹帽落也不计较。 ［牧羊关］大户王家邀约我，乡司老赵扶我下马，只听得社鼓吟吟敲个不停，有几个不求仕的乡里头面人物，他们都在拍手歌唱，庆祝丰收，一片欢乐气氛。谁还再想着要去巡查案子，剔除奸猾呢？御史台把我开除了，而现在也能同乡绅们同庆丰收，伊然成了古时的尧民。 ［贺新郎］男耕女织，自食其力，满足生活。入乡随俗也给某家送上一份薄礼。这些传统的淳朴民风，竟胜似那任究台时所推行的教化。一条溪水之上，鸥鸭相戏，小桥掩映着似雪的芦花，红树如霞光布满山川，长江落日下，牛羊成群。家就在这如画般的江村秋景之中。真是山中宰相，闲适悠哉，家居丛林山野之中！ ［隔尾］吟诗读书，教育子女，没有空闲，用美味甘食奉养双亲到白头，同井边的村翁说说推心置腹的贴心话。有闲时说说笑笑，醉酒时安然入睡，如今无是无非，多么快活呢！ 睢景臣 睢景臣（约一二七五～约一三二○）。天一阁本《录鬼簿》云：景臣名舜臣，后字嘉贤。后字景贤，又字嘉宾。江苏扬州人，后来移居杭州。元代钟嗣成在《录鬼簿》中，将其名列在“方今已亡名公才人，余相知者”之列。还“为之作传”。其《传》云：“大德七年（一三○三），公自维扬来杭州，余与之识。”又说其“自幼读书，以水沃面，双眸红赤。不能远视”。然而，“心性聪明，酷爱音律”。由此可以看出一些睢景臣的个性和爱好。联系钟嗣成的吊词“半生才”来看，睢景臣大约只活了五十岁左右，可见应是中年夭亡。与钟嗣成也基本是年辈相当，睢景臣可能稍长。 〔般涉调·哨遍〕[1] 高祖还乡[2] ［哨遍］社长排门告示[3]，但有的差使无推故[4]，这差使不寻俗[5]。一壁厢纳草也根[6]，一边又要差夫，索应付[7]。又是言车驾，都说是銮舆，今日还乡故[8]。王乡老执定瓦台盘[9]，赵忙郎抱着酒胡芦[10]。新刷来的头巾，恰糨来的绸衫，畅好是妆么大户。 ［耍孩儿］瞎王留引定火乔男女，胡踢蹬吹笛擂鼓。见一彪人马到庄门，匹头里几面旗舒。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一面旗红曲连打着个毕月乌。一面旗鸡学舞，一面旗狗生双翅，一面旗蛇缠葫芦。 ［五煞］红漆了叉，银铮了斧，甜瓜苦瓜黄金镀，明晃晃马镫枪尖上挑，白雪雪鹅毛扇上铺。这些个乔人物，拿着些不曾见的器仗，穿着些大作怪的衣服。 ［四煞］辕条上都是马，套顶上不见驴，黄罗伞柄天生曲，车前八个天曹判，车后若干递送夫。更几个多娇女，一般穿着，一样妆梳。 ［三煞］那大汉下的车，众人施礼数，那大汉觑得人如无物。众乡老展脚舒腰拜，那大汉挪身着手扶。猛可里抬头觑，觑多时认得，险气破我胸脯。 ［二煞］你身须姓刘，三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你本身做亭长耽几杯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坝扶锄。 ［一煞］春采了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换田契强秤了麻三秆，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有甚糊突处。明标着册历，见放着文书。 ［尾声］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只通刘三谁肯把你揪扯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注解】 [1] 哨遍：或称“稍遍”，曲牌；北曲入般涉调，南曲入小石调。 [2] 高祖还乡：高祖，即汉高祖刘邦。刘邦在他登基后的第十二年（公元前195年）10月，平定了淮南王英布的反叛凯旋回朝时，曾回到他的老家沛县。此事在《史记·汉高祖本记》和《汉书·高帝纪》里都有详细记载。至于本首散曲，则借题发挥，虚构故事，写他刚回乡时的一个场面。 [3] 社长排门告示：社长，元代以50家为一社，社长大致相当于后来的村长；排门告示，挨家通告。 [4] 但有的差使无推故：但，只要，凡；推故，不得推辞。 [5] 不寻俗：不寻常，不一般。 [6] “一壁厢”句；一边要供给马饲料。一壁厢：一边。除根：去掉草根。 [7] 应付：须认真对待。索：须。 [8] 车驾、銮舆句：都是帝王乘的车子，因而作为皇帝的代称。乡故：即故乡。 [9] 乡老：乡村中的头面人物。瓦台盘：盛献礼用的大盘。 [10] 忙郎：一般乡民的称谓。 恰征来：恰，刚刚；糨，浆好，刷洗。用米汁给洗净的衣服上浆叫“糨”。 “杨好”句：正好摆出大户身分的架子。畅好是：又作“常好是”、“畅是”、“唱道”，作“真是”、“正是”讲。扶么，装模作样，大户，充作大户。 “瞎工留”句：爱出风头的青年率领一伙不三不四的坏家伙。瞎：此言坏，胡来。王留：元曲中常用以指好出风头的农村青年。火：同“伙”、“夥”。乔男女；坏家伙，丑东西。 胡踢蹬：瞎折腾，胡闹。 一彪人马：一大队人马。周密《癸辛杂识》别集下“一飐”条：“虏中谓一聚马为飐。或三百匹，或五百匹。” 劈头里：“打头”、“当头”。舒：舒展。 “白胡阑”句；指月旗。胡阑：合音为“环’，即圆圈。迎霜兔：玉兔，古代神话谓月中有玉兔捣药。这句说一面旗上画的是白环里套住只白玉免。 “红曲连”：一面旗上画着一只乌鸦，指日旗。曲连：合音为“圈”，即红圈，像日的形状。毕月乌：古代传说日中有三足乌。后来的星历家又以七曜（日、月、大、水、木、金、土）及各种鸟兽配。十。宿，如“昂日鸡”、“毕月乌”等。 鸡学舞：这是指舞凤旗。 狗生双翅：指飞虎旗。 蛇缠葫芦；这是指蟠龙戏珠旗。以上这些旗帜都是乡下人没有看到过的，于是便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随意加以解释。 “红漆”二句：指画戟和斧钺，帝王仪仗。银铮：镀银。 “甜瓜”句：这是说金瓜锤，帝王仪仗。 “明晃晃”句；这是说帝王的仪仗中的朝天镫。 “白雪雪”句：这是写鹅毛宫扇。 乔人物：怪模怪样的人物。 套顶：牲口脖子上的套图。这两句是写乡民对车驾全部用马表示吃惊，因为当时农村里多用骡驾辕，用驴拉靷。 “黄罗今”句：此指帝王仪仗中的“曲盖”。曲差像个，柄是曲的。 天曾判：天上的判官。形容威风凛凛、表情呆板的侍从人员。 递送夫：随时给皇帝传送物品的侍从。 多娇女：指美丽的宫娥。 觑：看。此有“斜视”意。 猛可里：猛然间，忽然间。觑：此有“偷看”意。 “你身”句：你这个人本姓刘。须：本。 根脚：根基，犹今言出身。 亭长：刘邦曾经做过泗上事长。秦制，十里为亭，十车为乡。耽：沉溺，迷恋。 拽找坝扶锄：扶犁耙使锄头之类，即干家活。“坝”通“耙”。 国麻三秤：麻三十斤。乡间以十斤为一秤。 斛：量器名，古以十斗为一斛。 有甚胡突处：有什么糊涂的地方，意即十分清楚。胡突：即糊涂，含混不清。 “明标着”句：明白地记载在帐簿上。标：记载。册历：帐簿。 “见放着”句：现在还放着借据在那几。见：现。文书：契约，借条。 “差发”句：在官差内立即偿还。差发：差拨，官家派的差役和钱粮。旋：立刻，马上。 私准除：暗地里扣除。准除；抵偿，折算。 刘三：刘邦，排行当为第三、因为他有一个哥哥排行第二、揪捽：揪住，抓着。 白甚么：凭什么，无故的。 ［耍孩儿］爱出风头的青年率领一伙不三不四的坏家伙，吹笛敲鼓胡折腾。看见一大队人马来到了村口上，前面打头的是几面飘动的旗子：一面旗上画的是白环里套住白玉兔（日旗）；一面旗上画的是红圈里套了个三足乌（月旗）；一面是凤凰旗；一面是飞虎旗；一面是幡龙旗。 ［五煞］漆了红的画戟和镀银的斧钺，金瓜锤、朝天蹬以及鹅毛宫扇，这些仪仗，浩浩荡荡，仪仗中的这些怪模怪样的人物，拿着未曾见过的器仗，穿着奇怪不堪的衣服，招摇过市。 ［四煞］车辕里套的都是马，看不见驴拉车，车上撑着曲柄的黄罗伞盖。车前面是八个威风凛凛的侍从，车后面有许多随时等着侍候皇帝的仆从。还有不少的漂亮宫女，穿着和妆梳一模一样。 ［三煞］那“大汉”（皇帝）下了銮驾，众人慌忙向那“大汉”跪拜行礼，那“大汉’竟傲气十足，十分拿大。猛然抬头一细看，看了多时才认出，险些气破了我的胸膛。 ［二煞］你本人姓刘，你的妻子姓吕氏，从头到脚把你两家的老底来历数：你本身做过亭长，好酒贪杯，你的丈人教过村里的学童念了几年书，曾经住在我们村东，也曾经和我一起喂过牛、切过草、扶犁使锄干农活。 ［一煞］春天偷采过我的桑，冬天借过我的粮，零零碎碎支付了你无数次的米和麦。换地契你强行秤了三秤麻，还酒债你又偷量了几斛主。有什么糊涂的地方呢？明明白白地记在帐簿上，清清楚楚的写在契约中。 ［尾声］你如今阔起来了，少了我的钱从官差中马上拨还，欠我的粟从税粮中私下扣除。谁还能把你刘三揪住不肯放？却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更名改姓，叫成了汉高祖呢！ 赵禹圭 赵禹圭（生卒年不详），字天赐，汴梁（今河南开封）人。（1330-1332）曾出任过镇江府判。散曲作品现存小令7首。 〔双调·折桂令题〕 金山寺[1] 长江浩浩西来，水面云山[2]，山上楼台。山水相辉，楼台相映，天地安排[3]。诗句就云山动色[4]，酒杯倾天地忘怀。醉眼睁开，遥望蓬莱[5]。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注解】 [1] 金山寺：金山为江南胜景，在今。苏镇。西北，本在长江中，清末江沙淤积，始与南岸相连，山上有洞、泉、寺、塔，其中金山寺最为壮观。 [2] 云山：云雾缭绕的高山。 [3] 天与安排：是上天安排。 [4] 诗句成风烟动色；成，写成；动色，为之改变颜色。 [5] 蓬莱：传说中的仙山。 苏彦文 苏彦文，约公元1302年前后在世，字里，生卒年不详。金华（今属浙江省）人，与钟嗣成同辈。元·李祁《云阳集》卷二《送苏彦文归金华序》载其：“以才学掾江西行省，声誉翕然。进入中书，摧引进之职。为掾时廉洁平恕，未尝以一毫势力施于人，而又本之以诗书，缘之以词翰，崇论闳议，倾动一时。”元·钟嗣成《录鬼簿》说他“有地冷天寒越调及诸乐府，极佳。”今仅存套数一套，写雪中寒士的贫苦生活，风格灏烂泼辣。约元成宗大德中前后在世。工曲著有调及诺乐府《录鬼簿》传于世。 〔越调·斗鹌鹑〕[1] ［斗鹌鹑］地冷天寒，阴风乱刮；岁久冬深，严霜遍撒；夜永更长[2]，寒浸卧榻。梦不成，愁转加。杳杳冥冥，潇潇洒洒。 ［紫花儿序］早是我衣服破碎，铺盖单薄，冻的我手脚酸麻。冷弯做一块，听鼓打三挝[3]。天那，几时捱的鸡儿叫更儿尽点儿煞[4]！晓钟打罢，巴[5]到天明，划地[6]波查。 ［秃厮儿］这天晴不得一时半霎，寒凛冽走石飞沙、阴云黯淡闭日华[7]，布四野.满长空，无涯。 ［圣药王］脚又滑，手又麻，乱纷纷瑞雪舞梨花。情绪杂，囊箧乏[8]。若老天全不可怜咱，冻钦钦怎行踏？ ［紫花儿序］这雪袁安难卧[9]，蒙正回窑[10]，买臣还家，退之不爱，浩然休夸。真佳，江上渔翁罢了钓槎。便休题晚来堪画，休强呵映雪读书，且免了这扫雪烹茶。 ［尾声］最怕的是檐前头倒把冰锥挂，喜端午愁逢腊八。巧手匠雪狮儿一千般成，我盼的是泥牛儿四九里打。 【注解】 [1] 斗鹌鹑：曲牌，属北曲。紫花儿序、秃厮儿、圣药王均属。 [2] 夜永更长：夜永，即夜长；更长，即夜深。 [3] 挝：敲打，这里作量词用。鼓打三挝，就是更鼓打了三下，即已三更。 [4] 更儿尽点儿煞：指夜尽天明。古代一夜分为五更，一更分为五点。 [5] 巴：巴望。 [6] 划地：平白无故地。波查：磨折，受苦。 [7] 日华：日光。 [8] 囊篮乏：口袋里没有钱。囊区：口袋和小箱子。 [9] 袁安难卧：典见本书《水仙子·咏雪》注。意思是说，雪这么大，天这么冷，袁安怕也睡卧不能安稳了。 [10] 蒙正回窑：吕蒙正，北宋初年人，曾三次做宰相。他少年时家境贫寒，住在洛阳城南破瓦窑中，靠进城替人写字作文过活。这句是说，下那么大的雪，吕蒙正也该回到破窑中去了。 买臣还家：朱买臣，西汉人，做过丞相长史等官。他少年时家贫，靠卖柴度日。这句是说下那么大的雪，朱买臣也该回家去了。 退之不爱：韩愈，字退之，唐代大文学家。困谏阳唐宪宗迎佛骨，被贬为潮州刺入侄孙韩湘来送行，韩念写了一首诗给他，诗中有“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句子。句意说雪档住了他的去路，所以退之不爱雪。 浩然休夸：故事传说，唐代诗人孟浩然爱雪，曾说诗思在灞桥风雪中的驴子背上，所以雪天骑驴到灞桥欣赏梅花。这句说，雪这样大，孟浩然也不要再夺有诗意了。 钓搓：鱼船。这句是因柳宗元著名绝句《江雪》而来。《江雪》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句，这里说，雪这么大，天这么冷，就是这位渔翁也不钓鱼了。 便休题晚来堪画：晚唐诗人郑谷有诗：“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差归。”这里是说。雪这样大，天这样冷，就不要说什么晚来堪画了吧。 映雪读书：相传晋朝的孙康好学而家贫，没有钱买灯油，冬夜利用雪的反光读书。这句是说天气太冷，不要勉强映雪读书了。 扫雪烹茶：用的是宋人笔记《绿窗新话·党家婢不识雪景》的典故。内容是说大尉党进是个粗人，不懂得用雪水煮（烹）茶的雅事。这里是反其意而用之，意思说，就免了什么扫雪烹茶的雅事了吧。 喜端午愁腊八：端午代指夏天，腊八代指冬天。 泥牛儿：即上牛或春牛。据《东京梦华录》记载：“立春前一日，开封府进春牛入禁中鞭春。”表示春天来到，农事即将开始。四九：农历把冬至以后的八十一天分为九九，认为“九尽寒冬’。四九约在主春前几天，阴历春节前后。这句连同上句说，尽管能工巧匠能在冬天做出上千种雪狮子来，但我盼望的还是立春。 ［紫花儿序］我衣服早就破碎不堪，铺盖单薄，冻的我手脚又酸疼又麻木。冻的我全身缩成一团，听见更鼓之声，已到三更半夜。天哪，什么时候才能熬到那鸡叫更声完！晓钟打完，盼望着天明早亮，以免平白无故地受此折磨。 ［秃厮儿］这天晴不得一时半会儿，寒风凛冽，狂风吹得沙走石飞，阴云密布，遮天蔽日，满天遍野。 ［圣药王］脚底滑，手脚麻，瑞雪纷纷如梨花飞舞。情绪烦杂，囊空如洗，饥寒交迫。只盼望老天能可怜可怜我，要不冻得人怎能出门去谋生！ ［紫花儿序］如此大雪，就连那东汉的贫士袁安也难僵卧挨饿，像北宋的吕蒙正也该回到破窑里去，如西汉的朱买臣也难卖柴而回归了，像唐时的韩退之也不喜爱这样的大雪而挡住他的行程，孟浩然也不要再夸耀说它太美了。大雪冷天，江上的渔翁也不钓鱼了，更不要说什么晚来堪画了吧，也不再要勉强映雪去读书。暂且也免了什么扫雪烹茶的雅事吧。 ［尾声］最怕的是冰椎倒挂屋檐时的酷寒，喜的是暖融融的端午节，愁的是岁末腊八节的到来。当那些巧手能匠们推出各种美妙的雪狮子作乐时，我只盼望的还是立春。 刘时中 刘时中，洪都（今江西南昌）人。元代散曲家，约元成宗大德中前后在世，官学士。时中工作曲，今存小令六十余支，套数三四首，以水仙子西湖四时渔歌最著名。 〔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 送别 和风闹燕莺[1]，丽日明桃杏。长江一线平，暮雨[2]千山静。载酒送君行，折柳系离情。梦里思梁宛[3]，花时别渭城[4]。长亭[5]，咫尺人孤零，愁听，阳[6]关第四声。 【注解】 [1] 闹燕莺：指莺啼燕语之声。 [2] 暮雨：指昨暮的雨。 [3] 梁宛：又称梁园、兔园，是汉梁孝王修建的园林。故址在今河南商丘东。 [4] 渭城：即今咸阳，是古时长安人送别的地方。 [5] 长亭：古时大路上的亭子，人们常在此送别。 [6] 阳关：即《阳关曲》，又称《阳关三叠人第四声，应为第四遍、第四叠之意。 〔仙吕·醉中天〕 花木相思树[7]，禽鸟折枝图[8]。水底双双比目鱼，岸上鸳鸯户。一步步金厢[9]翠铺。世间好处，休没寻思，典卖了西湖[10]。 【注解】 [7] 相思树：即连理树。 [8] 折枝图：“折枝”是中国画花卉画法的一种，指弃根和主干而单绘上部的花叶，形同折枝。 [9] 厢：通“镶”。 [10] 典卖了西湖：《乐府群玉》此句下载作者自注道：“宋谚有‘典卖西湖’之语：台谏谓之‘卖了西湖’，即卖则不可复；省院谓之‘典了西湖’，典犹可践也。无官守言责，则无往不可，此古人所以轻视轩冕者钦？”比喻鄙视权贵。 〔中吕·朝天子〕 邸万户[11]席上（二首） 其一 柳营[12]，月明，听传过将军令。高楼鼓角戒严[13]更，卧护[14]得边声静[15]。横槊吟情[16]，投壶[17]歌兴，有前人旧典型[18]。战争，惯经，草木也知名姓。 其二 虎韬，豹韬[19]，一览胸中了。时时佛拭旧弓刀，却恨封侯早。夜月铙歌[20]，春风牙纛，看团花锦战袍。鬓毛，木雕，谁便道冯唐老。 【注解】 [11] 万户：是元代所置的三品世袭军职。 [12] 柳营；即细柳营，汉将周亚夫屯军细柳（今陕西成阳西南），连汉文帝也因无军令而被挡驾在外，后以“细柳营”表军纪严明，战斗力强。 [13] 戒严更：警戒夜行的更鼓。 [14] 卧护：扶病护卫。 [15] 边声静：指边事安息，烽烟不起。 [16] 横槊吟情：惜三国曹操、曹丕作比，形容文武双全的儒将风度。赞主人像曹氏一样，“横槊（长矛）赋诗，固一世之雄”（苏轼《前赤壁赋》）。 [17] 投壶：古代宴会时的一种娱乐。以壶口为目标，用矢投入，以投中多少决胜负。 [18] 典型：模范、样板。这里指岳飞、曹操。 [19] 《虎韬》、《豹韬》：古代兵书，相传姜太公所作，与文、武、龙、犬合称《六韬》。 [20] 饶歌：乐府鼓吹曲的一部，用于鼓励士气，宴享功臣。 牙纛：也称“牙旗”，将军的大旗。 木雕：未雕，指两鬓未白。 冯唐老：西汉时的冯唐，知人善任又敢犯颜直上，汉文帝时被升为车骑都尉，到景帝时被罢免官职，等到武帝时想起这位旧臣时，他已九十余岁，不能复出，从此就成了功名磋驼的同义语。 军营里明月高照，将军命令已经传过。戍楼鼓角，警戒着夜行的更鼓，主将们扶病护卫，劳苦功高，边事安宁，烽烟不起。横持长矛，吟诗抒情，文武双全，儒雅风流，如前代曹操、岳飞，已成楷模。历经百战，威名远扬，连草木都知姓名。 其二 《虎韬》《豹韬》一类的兵书，早已明白在心，牢牢掌握。时时拂拭着旧时的弓刀，只恨封侯太早，没有继续建功立业的机会。想昔日，月夜下党歌声声，摧士奋进；春风里牙旗飘飘，将军跃跃。看如今，只能闲看这锦绣团花战袍了。鬓毛未衰，谁能说“冯唐易老”、功名磋跎呢？ 〔中吕·朝天子〕[21] 同文予方邓永年泛洞庭湖宿凤凰台下 有钱，有权，把断[22]风流选。朝来街子[23]几人传，书记还平善[24]。[25]兔[26]走如梭，乌[27]飞如箭，早秋霜两鬓边。暮年，可怜，乞食在歌姬院。 【注解】 [21] 朝天子：曲牌名。 [22] 把断：把持垄断。 [23] 朝来街子：朝来，每天清早；街子，巡街的士卒。 [24] 平善：平安无事。 [25] “书记”句：借用唐代杜牧扬州押妓的典故，杜牧当时是淮南节度使牛僧孺幕府掌书记，这里喻纨绔子弟。 [26] 兔：指玉兔，代指月亮。 [27] 乌：即全乌，代指大阳。 〔双调·清江引〕 春光荏苒如梦蝶[28] 春光荏苒如梦蝶，春去繁华歇。 风雨两无情，庭院三更夜。 明日落红多去也。 【注解】 [28] 梦蝶：用庄生化蝶典故，喻指人生如幻。 大食惟寅 大食惟寅，生平不详，元代后朝人。古称阿拉伯为大食，或许系阿拉伯人，惟寅是他的名字。从其仅存的小令看，他具有深厚的汉文化素养。明代天一阁抄本《小山乐府》附其〔双调·燕引雏〕《奉寄小山先辈》小令一首，知曾与散曲家张可久相识。 〔双调·燕引雏〕[1] 奉寄小山先辈[2] 气横秋[3]，心驰八表快神游[4]。词林[5]谁出先生右？独占鳌头。诗成神鬼愁，笔落龙蛇走，才展山川秀。声传南国，名播中州。 【注解】 [1] 燕引雏：曲牌名，即殿前欢，又名凤将雏、小凤孙儿、小妇孩儿等。 [2] 小山先辈：即张可久，字小山。 [3] 气横秋：指张小山作品气势强横。 [4] “心驰”句：指张小山才思敏捷高远，风神超俗；李白《大鹏赋序》：“今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极之表。”又陆机《文赋》有“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之说。 [5] 词林：指词曲行当。 真氏 真氏：生卒年不详，福建建宁人，歌妓。现存小令一首。 〔解三酲·奴本是明珠擎掌〕[1] 奴[2]本是明珠擎掌，怎生的流落平康[3]。对人前乔[4]做作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三春[5]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6]没主张，添悲怆。那里有珍珠十斛[7]，来赎云娘[8]。 【注解】 [1] 解三酲：仙吕宫曲牌名。 [2] 奴：古代女子自称。 [3] 平康：本是唐代长安平康坊，官妓聚居之地，此处代指官办妓院。 [4] 乔：假。 [5] 三春：指春季三个月，也可指三年，此处取后义为宜。 [6] 东风：喻青春年华，又隐含李贺《南园》：“可怜日暮嫣备落，嫁与东风不与媒”以花的零落飘荡喻己的任人摆布。 [7] 珍珠十斛：此喻赎身价高。用石崇买绿珠事、乔知之《绿珠篇》：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七条婷。 [8] 云娘：本是唐代澧州官妓崔云娘，形貌瘦瘠，此处真氏以云娘自喻，除代指官妓身份外，还兼取消瘦憔悴之意。 唐毅夫 ［约公元一三一七年前后在世］字、里、生卒年及生平均无考，约元仁宗延佑中前后在世。工作散曲，有怨雪一套，今存。明·朱权《太和正音谱》将其列于“词林英杰”。 〔双调·殿前欢〕 大都西山[1] 冷云间，夕阳楼外数峰闲。等闲不许俗人看，雨髻烟鬟[2]。倚西风十二阑，休长叹。不多时暮霭风吹散，西山看我，我看西山。 【注解】 [1] 大都西山：大都，今北京，元时的都城。西山指西郊外香山、翠微山等地。 [2] 雨售烟鬟：形容西山诸峰像烟雨中笼罩着的少女的髻鬟。 〔南吕·一枝花〕 怨雪 ［一枝花］不呈六出[3]祥，岂应三白瑞[4]？易添身上冷，能使腹中饥，有甚稀奇？无主向沿街坠，不着人到处飞。暗敲窗有影无形，偷入户潜踪蹑迹。 ［梁州］才苫[5]上茅庵草舍，又钻入破壁疏篱。似杨花滚滚轻狂势。你几曾见贵公子锦茵绣褥？你多曾伴老渔翁箬笠蓑衣？为飘风胡做胡为，怕腾云相趁相随。只着你冻的个孟浩然挣挣痴痴[6]，只着你逼的个林和靖钦钦历历[7]，只着你阻的[8]个韩退之哭哭啼啼。更长[9]，漏迟，被窝中无半点儿阳和气[10]。恼人眠，搅人睡。你那冷燥皮肤似铁石，着我怎敢相偎？ ［尾］一冬酒债因他累，千里关山被你迷。似这等浪蕊闲花[11]，也不是久长计。尽飘零数日，扫除一堆，我将你温不热薄情儿化做了水。 【注解】 [3] 六出：出，花瓣，雪花六角，因别名六出。 [4] 三白瑞：三白，指雪；三白瑞，谓农历正月降雪可保来春庄稼茂盛。 [5] 苫：覆盖。 [6] 挣挣痴痴：指冻得发呆，这里用孟浩然骑驴冒雪寻梅典故，说明大雪把他冻得都发呆了。 [7] 钦钦历历：指冻得发抖。林和靖，即林逋。 [8] “阻的个”句：韩退之，即韩愈。他在被贬为潮州刺史时，途中吟诗自伤口：“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因此这里说大雪把他阻得个哭哭啼啼。 [9] 更长，漏迟：指漫漫长夜。 [10] 阳和气：暖和气。 [11] 浪蕊闲花：不结果的花，这里指对雪花的鄙视。 ［梁州］它轻狂猖獗，气势汹汹，似扬花滚滚，遮天盖地，刚刚覆盖了茅草庵舍，又迅速侵入破壁院宇。你欺贫凌弱，攀富附责。富贵人家锦捆绣褥，不愁温饱，却未曾见你对他奈何？隐逸之士箬笠蓑衣，垂钓寒江，却不曾见你成全而添雅趣？你依仗风势胡作乱为，相趁相随，缠住贫寒之士百般作恶。孟浩然被你冻得痴痴发呆，林和靖被你逼得瑟瑟发抖，韩退之让你挡住了去路而哭哭啼啼，这一切都是你雪造成的罪孽。漫漫长夜，难熬到天明，被窝里没有半点暖和的气息，搅得人睡眠不宁，使人憎恶。你皮肤似铁如石、冰冷无情，叫我怎敢贴近呢？ ［尾］一冬的酒债都因为你这无情的寒雪而欠钱累累，千里关山被你阻隔，因你迷路而有家难归。像你这样的闲花浪蕊不会长久，不管你飘零有多久，最终要将你这“薄情儿”清扫成堆化为水。 程景初 程景初，生平、里藉均不详。 〔正宫·醉太平〕 恨绵绵[1]深宫怨女，情默默[2]梦断羊车[3]，冷清清长门[4]寂寞长青芜，日迟迟[5]春风院宇。泪漫漫介破琅玕玉[6]，闷淹淹[7]散心出户闲凝伫，昏惨惨[8]晚烟妆点雪模糊，淅零零洒梨花暮雨[9]。 【注解】 [1] 绵绵：指忧愁绵绵不断。 [2] 默默：写宫女冥思凝神的神态。 [3] 梦断单车：指宫妃渴望皇帝临幸。典出《晋书·胡贵嫔传》，据载普武帝司马炎好色，后宫美女无法选择，常随拉车之羊任意行止以定临幸之所。嫔妃因此多将竹叶插在门前，以引羊来。 [4] 长门：即汉代冷宫，汉武帝时，陈皇后失宠，幽居于此。这里代指宫妃们的住所。 [5] 日迟迟：缓慢悠长的样子。语出《诗经·的风·七月》：“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6] 介破琅歼玉：介破，隔开；琅歼玉，竹的美称。 [7] 闷淹淹：闷闷不乐。 [8] 昏惨惨：暮蔼沉沉。 [9] 梨花幕雨：霏霏细雨。白居易《长恨歌》：“梨花一枝春带雨。” 宋方壶 宋方壶，名子正，华亭（今上海松江县）人。至正（一三四一～一三六八）初年，曾客居钱塘（今浙江杭州市），来往湖山之间。后来，由于“海内兵变，西北州郡毒于侵暴屠烧，而编民于死者十九”。便移居华亭，住在莺湖之西，“辟室若干楹，方疏四启，昼夜长明，如洞天状。有石焉崭然而献秀，有木焉郁然而交阴。盖不待驭冷风度弱水而坐致‘方壶’之胜，因揭二字以名之”。尤其是“甲第连云，膏腴接壤，所欲既足而无求于外，日坐‘方壶’中，或觞或弈”。又，传说有座仙山名‘方壶’，而宋子正“不择地而有其乐，则非‘方壶’而‘方壶’也”。可见他多年正是过着一种隐居生活。（参见《清江贝先生集》中《方壶记》）其曲作之中，倾吐了对元代社会的不满，对官场的鄙弃，对奸党的恨恶，对下层妓女的同情，以及对大明王朝的拥护。明·朱权《太和正音谱》将其列于“词林英杰”一百五十人之中。 〔中吕·红绣鞋〕 阅世 短命的[1]偏逢薄幸[2]，老成的偏遇真成，无情的休想遇多情。懵懂的[3]怜瞌睡，鹘伶的[4]惜惺惺[5]，若要轻别人还自轻。客况雨潇潇一帘风劲，昏惨惨半点灯明，地炉无火拨残星。薄设设衾剩铁，孤另另枕如冰，我却是怎支吾今夜冷？ 【注解】 [1] 短命的：对无德之人的骂词。 [2] 薄幸：无情的、负心的。 [3] 懵懂的：不晓事的糊涂之人。 [4] 鹘伶的：机灵人。 [5] 惺惺：机警的、聪明的。 〔中吕·山坡羊〕 道情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6]。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家败，陋巷箪瓢亦乐哉[7]！贫，志不改；达，志不改。 【注解】 [6] 紫罗袍共黄金带：指做大官。语出《北齐书·杨愔传》：“愔自尚公主后，衣紫罗袍，金缕大带。” [7] “陋巷箪瓢”甸：语出《论语·雍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表现了安贫乐道的志趣。 〔双调·清江引〕 托咏 剔秃圞[8]一轮天外月，拜了低低说：是必常团圆，休着[9]些儿缺，愿天下有情底[10]都似你者[11]。 【注解】 [8] 剔秃圞：特别圆。剔，语助词，有音无义；秃圞，是团字的分读，写成“团圞”、“团团”，其义亦同。 [9] 着：使、让。 [10] 底：同“的”。 [11] 者：语尾助词，表示一种肯定的语气。 〔双调·水仙子〕 居庸关[12]中秋对月 一天蟾影[13]映婆娑，万古谁将此镜[14]磨？年年到今宵不缺些儿个，广寒宫[15]好快活，碧天遥难问姮娥[16]。我独对清光[17]坐，闲将白雪歌[18]，月儿你团圆我却如何！ 【注解】 [12] 居庸关：长城主要关口之一，崽北京昌平。 [13] 蟾影：月影。传说月中有蟾蜍，故惜称月为蟾，月影为檐影。 [14] 此镜：指月亮。 [15] 广寒宫：传说中的月中仙宫之名。 [16] 姮娥：即嫦娥，相传是月宫中的仙女。 [17] 清光：月光。 [18] 白雪歌：歌唱《白雪》。白雪，古代高雅的歌曲名。《文选》宋玉《对楚王问》：“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 〔双调·水仙子〕 叹世 时人个个望高官，位至三公不若闲[19]。老妻顽子无忧患，一家儿得自安。破柴门对绿水青山。沽村酒三杯醉，理瑶琴[20]数曲弹，都回避了胆战心寒。 【注解】 [19] 位至三公不若闲：三公，指高官。是朝廷最高长官，各代不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若闲，不如闲居野处。 [20] 瑶琴：以关玉装饰的琴。 王举之 王举之，元末人，著有元曲、诗作，现有少量流传于世。 〔双调·析桂令〕 赠胡存善[1] 问蛤蜊[2]风致何如？秀出乾坤，功在诗书。云叶轻盈，灵华纤腻，人物清癯。采燕赵天然丽语，拾姚卢肘后明珠。[3]绝妙功夫，家住西湖，名播东都[4]。 【注解】 [1] 胡存善：杭州人，胡正臣之子，曾将元人散曲编辑成集。 [2] “问蛤蜊”句：蛤蜊，浅海中的一种软体动物，壳卵圆形，肉味鲜美。此处“蛤蜊风致”即喻指胡存善散曲的风格。 [3] “采燕赵”、“拾姚卢”两句：燕、赵，春秋战国时的国名，故址在今河北、山西一带，元曲大家如关、王、马、白等都是这一带人，散曲也首先在那里兴起。姚卢，指姚燧和卢挚。指胡存善博采众长，师法前贤。 [4] 东都：原指洛阳。作者在此借“东都”之名而暗用“洛阳纸贵”的典故推许胡存善。 柴野愚 柴野愚，生平、里藉均不详。 〔双调·河西六娘子〕[1] 骏马双翻[2]碧玉蹄，青丝鞚[3]、黄金羁[4]，入秦楼[5]将在垂杨下系。花压帽檐低，风透绣罗衣，袅吟鞭[6]月下归。 【注解】 [1] 河西六娘子：双调宫曲牌名。 [2] 双翻：指马在急速奔跑时，前面两蹄和后面两蹄都双双翻动。 [3] 鞚：有嚼口的控马络头。 [4] 羁：马络头。 [5] 入秦楼：指去会关女。《陌上桑》云：“日出东南偶，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成了美女代称，秦楼也就借指关女的住处。 [6] 袅吟鞭：意谓摔着响鞭。 贾固 贾固，元（约公元一三六八年前后在世）字伯坚，山东沂州人。生卒年均不详，约明太祖洪武初前后在世。工散曲。官至中书左参政事。 〔中吕·醉高歌过红绣鞋〕[1] 寄金莺儿 乐心儿比目连枝[2]，肯意儿新婚燕尔。画船开抛闪[3]的人独自，遥望关西[4]店儿。黄河水流不尽心事，中条山[5]隔不断相思。当记得夜深沉，人静情，自来时。来时节三两句话，去时节一篇诗，记在人心窝儿里直到死。 【注解】 [1] 醉高歌过红绣鞋：中吕宫带过曲，由“醉高歌”和“红绣鞋”组成。 [2] 比目连枝：即比目鱼和连理技，古人常以之比喻男女间的真挚情意。 [3] 抛闪：抛弃。 [4] 关西：指阳关以西。 [5] 中条山：在山西西南部。 汤式 汤式，生卒年不详，字舜民，号菊庄，宁波（今属浙江）人，一说象山人，元末曾补本县吏，后落魄江湖间。元亡后流寓北方，明成祖朱棣时曾为文学侍从，永乐年间尚健在，工散曲，《太和正音谱》评其词“如锦屏春风”。有散曲集《笔花集》传世。现存套数68套，小令170首。 〔正宫·小梁州〕[1] 九日渡江 秋风江上棹孤舟，烟水悠悠，伤心无句赋登楼。山容瘦，老树替人愁。［幺］樽前醉把茱萸嗅[2]，问相知几个白头。乐可酬，人非旧。黄花时候[3]，难比旧风流[4]。 【注解】 [1] 小梁州：曲牌名，也入中吕、商调。中间有“幺篇”换头。 [2] 茱萸：是一名越椒，是一种带香气的植物。《续齐谐记》载：重九日佩茱萸登高饮菊花酒，可以消灾。 [3] 黄花时候：即菊花盛开的时候，此处指九月九日。 [4] 旧风流：指过去的风流人物。 〔双调·庆东原〕 京口[5]夜泊 故园一千里，孤帆数日程，倚逢窗自叹飘泊命。城头鼓声，江心浪声，山顶钟声。一夜梦难成，三处[6]愁相并。 【注解】 [5] 京口：即今江苏镇江，与汤式故乡宁波相隔遥远。 [6] 三处：即指城头、江心和山顶上。 〔双调·蟾宫曲〕 冷清清人在西厢，叫一声张郎[7]，骂一声张郎。乱纷纷花落东墙，问一会红娘，絮一会红娘[8]，枕儿余衾儿剩，温一半绣床，闲一半绣床。月儿斜风儿细，开一扇纱窗，掩一扇纱窗。荡悠悠绕高墙[9]，萦一寸柔肠，断一寸柔肠。 【注解】 [7] 张郎：指王实甫《西厢记》中的男。角张君瑞。 [8] 红娘：指《西厢记》中的女主角崔莺莺的使女。她替张君瑞和崔莺莺中间牵线搭桥。 [9] 梦绕高唐：宋玉《神女赋》中写楚襄王游高唐，梦见巫山神女愿荐枕席，临去致辞，自谓“旦为行云，暮为行雨”，后人把男女欢合之所称作高唐。 〔双调·天香引〕[10] 西湖感旧 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11]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12]，暮也干戈。昔日也[13]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光景嗟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注解】 [10] 天香引：双调宫曲牌名。 [11] “嘲也”、“暮也”二句：是说朝朝暮暮都在演奏音乐。 [12] 干戈：指战争。 [13] “昔日也’三句：形客西湖昔日的繁华景象。 〔双调·天争沙〕 闲居杂兴 近山近水人家，带烟带雨桑麻，当役当差县衙[14]。一犁两耙，自耕自种生涯。 【注解】 [14] 当役当差县衙：指当初曾在县衙当过差役，补本县县吏，后落魄江湖。 〔南吕·四块玉〕 风情 我事事村[15]，他般般丑。丑则[16]丑村则村意相投。则[17]为他丑心儿真，博得我村情儿厚。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 【注解】 [15] 村：愚蠢。 [16] 则：就。 [17] 则：只。 〔南吕·四块玉〕 风情 意思儿真，心肠儿顺。只争[18]个口角头不囫囵，怕人知羞人说嗔[19]人问。不见后又嗔，得见后又忖[20]，多敢[21]死后肯。 【注解】 [18] 只争：只差。 [19] 嗔：责怪嗔怒。 [20] 忖：犹豫不决。 [21] 多敢：大概。 杨讷 杨讷，蒙古族人，生卒年不详，善弹琵琶，好戏谑，原名暹（后改名讷），字景贤（一作景言），号汝斋。从姐夫姓杨，家居钱塘（今杭州），是元末明初杂剧作家。杨讷的另一所好，即擅长猜谜索隐之乐府隐语，为元代文人一代风尚。杨讷与贾仲明相交五十年，作有杂剧18种，今存《刘行首》、《西游记》两种。明永乐初，杨讷与贾仲明、汤式同受宠遇，约在永乐年间卒于金陵，曲作有特色。另有北京大学教授与其同名。 〔中吕·红绣鞋〕 咏蛇蚤[1] 小则[2]小偏能走跳，咬一口一似[3]针挑。领儿上走到裤儿腰。眼睁睁拿不住，身材儿怎生捞？翻个筋斗不见了。 【注解】 [1] 蛇蚤：跳蚤。 [2] 则：当“虽”讲。 [3] 一似：好像。 无名氏 无名氏，在元散曲中，保存了许多无名氏的作品，它们颇有影响，内容多为揭露和讽谕之作，辛辣质朴，较为生动。 〔正宫·叨叨令〕 溪边小径舟横渡，门前流水清如玉。青山隔断红尘路，白云满地无寻处。说与你寻不得也么哥[1]，寻不得也么哥，却原来侬[2]家鹦鹉洲边住。 【注解】 [1] 也么哥：感叹词，无实义。 [2] 侬：我。 〔正宫·醉太平〕 堂堂[3]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4]祸根源，惹红巾[5]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贤愚。哀哉可怜！ 【注解】 [3] 堂堂：正大、强大。 [4] 开河变钞：开河，是指借治理黄河以扰民。变钞，元代实行钞法，发行纸币，至元二十四年（1287）正式颁行“至元钞”，强迫百姓使用，到至正十年重新更定钞法，发行“至正钞”。弄得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5] 惹红巾：指韩山童、刘福通领导的红巾农民起义军。 〔正宫·醉太平〕 讥贪小利者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6]里寻豌豆，鹭鸶[7]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8]脂油。亏老先生[9]下手！ 【注解】 [6] 嗉：即嗉子，鸟类的消化器官的一部分，在食道下部，像个袋子，用来储存食物。 [7] 鹭鸶：即白鹭。 [8] 刳：挖。 [9] 老先生；元代称京官为老先生。这里泛指贪官污吏。 〔中吕·朝天子〕 志感 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10]倒有人夸荐[11]。老天只恁忒[12]心偏，贤和愚无分辨。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越聪明越运蹇[13]。志高如鲁连[14]，德过如闵骞[15]，依本分只落的人轻贱。 【注解】 [10] 不晓事：指的是不读书不懂国计民生的道理。 [11] 夸荐：夸奖和推荐。 [12] 只恁忒：只这样大、忒，太、过分。 [13] 运蹇：时运不好。 [14] 鲁连：即鲁仲连，战国高士，以排难解纷，功成无所取闻名。 [15] 闵骞：即闵子骞，春秋时孔子七十二贤弟子之一，以天性孝友，德行过人著称。 〔双调·水仙子〕 退毛鸾凤[16]不如鸡，虎[17]离岩前被兔欺，龙[18]居浅水虾蟆戏。一时间遭困危。有一日起一阵风雷[19]，虎一扑十硕力[20]，凤凰展翅飞，那其间别辨高低。 【注解】 [16] 鸾凤：相传为禽鸟之类。 [17] 虎：百兽之王。 [18] 龙：为鳞虫之长。 [19] 一阵风雷：指对社会变革的渴望。 [20] 十硕力：形容力量极大。硕，通“石”，古代容量单位。 〔商调·梧叶儿〕 嘲贪汉 一粒米针穿着吃，一文钱剪截充[21]，但开口昧神灵[22]。看儿女如衔泥燕，[23]爱钱财似竞血蝇。无明夜[24]攒金银，都做充饥画饼[25]。 【注解】 [21] 剪截充：剪成几截用。 [22] 昧神灵：欺骗良心。 [23] “看儿女”句：对待自己的几女就像衔泥筑巢的燕子，辛辛苦苦。 [24] 无明夜；不分昼夜。 [25] 充饥画饼：比喻钱财再多也是身外之物，到头来只能画饼充饥。 〔商调·梧叶儿〕 嘲谎人 东村里鸡生凤，南庄上马变牛。六月里裹皮裘。瓦垄[26]上宜栽树，阳沟[27]里好驾舟。瓮来大肉馒头，俺家的茄子大如斗。 【注解】 [26] 瓦垄：即房顶上的瓦楞。 [27] 阳沟：旧时房檐下的浅沟，用于雨天排水。 〔中吕·红绣鞋〕 一两句别人闲话，三四日不把门踏，五六日不来呵在谁家？七八遍买龟儿卦[28]。久[29]已后见他么，十分的憔悴煞。 【注解】 [28] 龟儿卦：用龟占卦，以卜问凶吉。 [29] 久：通九，两字谐音。 〔双调·水仙子〕 嘲谎人 青山隐隐水茫茫。时节登高却异乡。[30]孤城顾客孤舟上。铁石人也断肠。泪涟涟断送了秋光。黄花梦[31]，一夜想，过了重阳。 【注解】 [30] “时节”句：时节，即重阳节。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遥只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古时有插茱萸、饮菊酒、登高避邪的习俗。 [31] 黄花：即菊花。 〔失宫调牌名〕 大雨[32] 城中黑潦[33]，村中黄潦，人都道天瓢翻了。出门溅我一身泥，这污秽如何可扫？东家壁倒，西家壁倒，窥见室家之好[34]。问天公还有几时晴？天也道阴晴难保。 【注解】 [32] 这一首失宫调牌名的散曲，被隋树森收入《全元散曲》内。 [33] 黑潦、黄潦；形容积水泥泞的情景。 [34] 窥见室家之好：看到人家的室内情况。室家，指内室。 孙周卿 孙周卿［元］（约公元一三二〇年前后在世）名不详，古邠人。生卒年均不详，约元仁宗延祐末前后在世。生平不详。有女蕙兰，工诗，嫁诗人傅若金，早卒。周卿工曲，所作以小令为多，今散见各家曲选中。 〔双调·水仙子〕 舟中 孤舟夜泊洞庭边，灯火青荧对客船。朔风吹老[1]梅花片，推开篷雪满天，诗豪[2]与风雪争先。雪片与风鏖战，诗和雪缴缠[3]，一笑琅然[4]。 【注解】 [1] 朔风吹老：北风吹落。 [2] 诗豪：写诗的豪兴。 [3] 缴缠：纠缠。 [4] 琅然：笑声爽朗的样子。 〔双调·蟾宫曲〕 自乐 草团标[5]正对山凹，山竹炊粳，山水煎茶。山芋山薯，山葱山北，山果山花。山溜响冰敲月牙[6]，扫山云[7]惊散林鸦。山色元佳，山景堪夸，山外晴霞，山下人家。 【注解】 [5] 草团标：指圆形的茅草屋。 [6] “山溜响”句：描写。问泉水叮咚作响，犹如冰敲月牙一般。 [7] “扫山云”：指清扫石蹬，因云气氤氳，故扫蹬犹如扫云一般。唐权德典诗有“石蹬扫春云”，刘乙诗有“扫石云随帚”。 追-更：xt510.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