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齐木2异域杀机》 一、总理消失谜团 蔚蓝色的星体,覆盖着百分之七十五的海洋面积,在浩渺宇宙中徐徐自转,当柔和的阳光洒入纬度东经80度时,亚洲大陆上那古老的国度印度迎来了又一天的早晨。简陋暗色的建筑群间,穿梭着黝黑的肤色,恒河寂静地流淌过这片大地。 难得假日,相熟的人们三五成群聚集在小吃店里,咖啡奇异的香气缠绕着充盈了整条街道。十点整。电视画面突然切到现场直播,吵嚷的街边顿时安静下来。声音如灰尘沉寂。 每一个印度人都在紧紧盯着电视机。此时,他们敬仰的总理阁下,出现在画面中。 “电视机前的印度人民,本人宣布从今天起,国家将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有证据表明,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边界囤积了重兵,甚至有部队越过了边界。据指示,国防部……” 电视里,总理一脸花白的胡须,正在国会进行演讲。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这个城市的上空,一双双眼睛关注着屏幕。 “国家领土不容侵犯!”总理再次重申,他站在台前,握紧拳头,脸上那坚决的战斗意志感染了在场的国会议员。大家纷纷起身鼓掌。随着震耳欲聋掌声出现的,却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白烟。 那团白烟犹如恶魔无声无息地出现,迅速笼罩住演讲台。总理的身影顷刻吞没其中。 “发生了什么事?”底下的议员们一阵骚动,纷纷掩鼻退后,生怕这烟有毒。而电视机前的民众亦面面相觑,不明就里。这番突发情况如一段舒缓曲中猛然插入的凌乱曲调,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不安的观望之中。 白烟中,不见总理的身影,亦不闻他发出任何声响。 很快,一个厚重的休止符结束了这段音乐——白烟渐渐消失,演讲台重现眼前。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吃咖喱的食客拿着汤匙静止;理发师理了一半光头静止;追逐的小孩仿佛都成了木头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 不见了!——在千万双眼皮子底下,在眨眼的工夫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可疑的东西出现,就在拍摄的镜头底下,总理不见了。 像化作那团白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的总理……凭空消失了!” 几分钟后,呆若木鸡的电视主持人才如梦初醒地惊呼,仿佛咚的巨钟一声敲响了混乱的序幕,电视机前的人们的神情方才由呆滞转向了无比的讶异。 镜头顿时摇晃起来,摄影师纷纷去抢拍那个讲台,而议员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进入了搜寻之中,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然而,最终一无所获。 “这是一次突发事件。”现场中,一个女记者进行陈述,镜头里,她的大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恐慌:“一个非常悲伤的消息,就在上一刻,我们的总理在一片白色的烟雾中,离奇消失了……神,怎么会这样……”她仰望天空念起了梵语,哀伤地双手合十,闭着眼做起了祷告。随之,广告插播进来,这次的现场直播被硬生生终止了。 电视机前,只剩一群瞠目结舌的印度民众。 谁也没有注意到,镜头中,在那个演讲台上,赫然出现了一只白色面具。 “演讲台上印度总理离奇消失,尚无任何组织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国会总脑无故失踪,毫无先兆时间诡异,”、“各国记者发来关于印总理失踪案的相关资料”……第二天,这个消息飞越了四个大洋,成为了各地报纸的头条。 几天后,新德里帕拉姆空军机场,一架湾流iv-sp安静停靠在一角。机舱里,一群身穿西服的人正紧锁眉头。这些人长着深邃的西方面孔,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当天的《纽约时报》。而他们的西装口袋里佩戴的证件,一致地烫印着三个字母,f,b,i。 印度总理消失的新闻,是这次纽约时报的头条。 在fbi团队的对面,坐着另一群来自印度警方的交涉员。 “怎么样,有头绪吗?”带头的高级主管是个高大孔武的男人。他黝黑的额上,带有几滴焦虑的汗水,手足无措的神情证明他对这件案件的头疼程度。而让他再次失望的是,这些世界上最顶尖的破案专家也纷纷无奈摇头。 “哎!”主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出机舱外,点燃一支烟。 这不是唯一一个破不了案的小组。这次突如其来的失踪案,比任何复杂难解的案件都让人焦头烂额,他们几乎请尽了世界上最顶尖的破案组织来协助此次案件。可,无论是他们,还是军情六处、fbi,国安局,都只能无奈地摇头。 “但是,我们发现一个线索。”忽然,fbi为首的探员从机舱里走出来。 “什么线索?”主管微微侧身,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神采。探员靠近他,拿出一组案发现场的照片,指出了那个被忽略的白面具。 “就是它,这个面具。” “这个面具是犯人留下的。”高级主管其实心里早就纠结,犯人为何要留下一只白面具?这是否有着特殊的意义?只不过他至今没想出里面的奥秘。 fbi探员盯着照片,表情凝重地说。“实不相瞒。这次的作案形式,我并不是头次见识。” “什么?”高级主管有些惊讶。 “我以前查案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例奇案。犯人作案速度快时间短,且手法诡谲,来无影去无踪,并喜欢在犯罪的现场,留下一只白面具。” “那个犯人是谁?!”高级主管用力掐灭烟头,迫不及待。 “根据往昔案例,常用这种伎俩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隐之犯罪师。” fbi探员说出了那如神一般存在的名字。 从没有人知道它的性别,年龄,名字。 亦没有人见过它的模样。 甚至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出现,又如何消失的。 它在犯罪师界是个传说。 人们只知道它的一点,那就是,它叫隐之犯罪师。 “日前,因各国对印度的总理失踪案持续高度密切的关注,这一离奇案件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人们发现绑架总理的犯人很可能是……” 这条消息很快便出现在各个国家媒体的头版。 “的确是有趣的失踪案。” 八月的广州繁市,暑热未退,一家闲静的咖啡店二楼露天阳台,穿着亚麻白衫的齐木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报纸。 晴好的天气,阳光铺满他的眉梢。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却带着金属般的冷光。手中,一颗苹果鲜红欲滴,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汁液在口腔里溢出清爽的香气。 “隐之犯罪师?” 他的目光被头条标题所吸引,吃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接下来的报道。 这个厉害的犯罪师他屡有所闻。 即便当初扑克牌首脑joker想招揽它也不得其法。它的存在,像空气一样神秘。 因此,报道里对这个犯罪师的描述寥寥无几,人们实在无法获得有关它的更多资料,只能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印度和巴基斯坦的紧张局势越演越烈。有鹰派倾向的在野党议员义愤填膺地指出幕后主使一定是巴基斯坦,为了救出总理,就必须发动战争,以此显威;而另一方面,鸽派的执政党以党副主席沙鲁克为首,呼吁大家一定要冷静对待,查出事实真相之后,再做商论。这个离奇的案件,成为压在弦上的最后一根羽毛,推进了矛盾的全面爆发。 一旦爆发战争,那必将生灵涂炭,家园尽毁,又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呢? 齐木眉头紧蹙,眼睛如石头般沉静。 他痛恨犯罪,战争是最严重却又最畸形的罪行。很多时候,它没有所谓的正义。那些强大的国家所主张的正义,只是侵略别人的土地,掠夺别人的资源,摧毁别人的家园。 战争中,正义只是武力。这既可笑又可悲。 而我的正义,是保护一切弱者。 风,从远方吹来,卷起报纸的一角,孤单地散发着油墨的味道。二楼的阳台上,等到咖啡馆的服务生过来时,看报纸的少年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吃剩一半的苹果,压在报纸之上。 孤身走在繁忙街头的齐木,完全不知道,一个可怕的阴谋,正如一张撒开的无形大网,罩在日光之下,逐渐收拢。而接下来,他的遭遇,将与那个古老的异国度产生交集。 他要寻找的那其中一份失落的笔记,此时正静静出现在新德里贫民区的一家屋顶上。 庞大的阳光倾泻而下,那个人穿着背心,安静地躺在摇椅上,云朵寂静地在头顶蔓延。四周是杂乱划破天空的电线,晾晒的衣服随风飘动,露出一大片向日葵盆栽。 这番宁静,这番舒适。 直到它突然举高双手,带着耶稣拯救世人的姿态,一本黑色的笔记出现在阳光中。 而它的手臂,露出一头狼的纹身。 狼,露出奸笑。 放置在墙角的木箱里,这时响起无力撞击的声音。 它回过头,笑着走过去。 它打开木箱。里面躺着一个身形略胖,五花大绑的男人。 “哦。差点把你忘了。来,今天的早饭。” 它从餐盘里拿出一个肉包,拔掉男人口中的布团。“今天的是咖喱肉包哦,希望能合你胃口。”它把肉包递过去,男人却不吃。 “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用英文问道。 由于蒙着双眼,他看不到狼的真面目。 “我是什么人,这个重要吗?”它冷笑。 “你竟敢绑架我?”男人怒斥:“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尊敬的总理阁下。” 它的话让男人有些震惊。他不可置信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总理,你怎么还敢……” “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因为,我是隐之犯罪师。” “隐之犯罪师?”总理对这个名词很陌生。但他记得他是在国会演讲的时候突然讲台弥漫起一团白雾,他就在那时候昏过去了。这么说,这个人是在国会绑架他的?!它竟能做到这么不可思议的犯罪? 总理定了定神,冷静问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绑架我?” “我也是听命于人。好了,乖乖吃饭吧。我们不会杀你的。” 说完,它便将包子硬塞到总理嘴里,逼着他咽下去。 包子里放了安眠药。 看着总理渐渐昏睡过去,它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它果然听到楼梯里响起脚步声。 接收货物的人来了。 “这种破地方……”一个男人从楼梯口走出来,叼着名贵的雪茄,一脸嫌恶地观察四周。 “不好意思,就是这种破地方,所以才不会有人想到总理藏在这里。”它对雪茄男的态度并不算好。雪茄男感到被冒犯,却忍着不发作,悻悻拿下雪茄,走到木箱看了看总理。 “他还好吧?” “能吃能喝,现在吃了药,睡着了。” “日子过得还真舒服。要不是留他的命有用,我早除掉他了。”男人啪嗒抽了口雪茄,挥挥手,身后的四个保镖立即走过来,将木箱连人一起抬下楼。 雪茄男跟在他们后面,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回头,盯着它问:“你真的不要一分钱报酬?” 它冷笑:“钱,对我没用。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 “你到底要什么。”雪茄男充满好奇地问。 它慢慢说出:“隐之犯罪师的名号。” 莫名其妙的家伙。雪茄男心里嘀咕这一句,走进了楼梯口。 稍后,它站在屋顶上看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将那个木箱和雪茄男等人一同带走了。 但,事情还没结束呢。它笑着说。 新德里富人区,一栋造型雄伟的豪华大楼不可一世地俯视着远处一大片落后的平民区。 它的主人是印度最有钱的男人。他叫艾曼,他的财富可以买得起半个城市。但他只在乎用金钱买不到的亲情。 “阿布,今天晚上,爸爸会回来跟你一起过生日的。” 这一天,艾曼从家门走出来,手中提着大容量的黑色fendi包,装着简约的服装及日用品。他叼着雪茄,卷曲的黑发下面一双深邃的眼。 “爸爸!”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孩,脚步匆忙地从门口跟出来唤他,光着脚丫子,脸上挂着几丝担忧。男孩继承了父亲的卷发和深邃的眼睛。这是他的儿子阿布。 “阿布,怎么了?”艾曼转过身,柔情看着儿子。“爸爸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回来跟你过生日。”他露出一丝俏皮的神情:“我已经给你准备好礼物了,猜猜看是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礼物都不能使阿布快乐起来。 “爸爸,你今天不要出去好吗?”他迫切地看着艾曼,声音微微颤抖起来:“隐之犯罪师可能会对你不利啊!” 听到这话,艾曼微微一怔,摸摸他那头卷发: “傻孩子,不会有事的。”艾曼轻声安慰他,“隐之犯罪师和我无冤无仇,他怎么会盯上我呢?而且,我今天和沙鲁克先生约过了有事情要谈,做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他看了看表,随即站起来“看,时间快要来不及了,爸爸先走了。” “可是,他昨天发来了犯罪预告……”阿布不死心地劝阻父亲。 “没事的。”艾曼说着,钻上停在门口的劳斯莱斯,从车窗里看着站在门口送行的阿布,突然意味深长说道:“阿布,过完今天晚上你就十六岁了,要像男子汉一样活下去,知道吗?” 然后,他关上了车门。 希望那个犯罪预告只是个恶作剧……艾曼想着并示意司机开车,他不再看儿子,目光坚定地落在前方,可是尽管如此,不得不承认内心依然有种隐隐的不安。 “爸爸……”阿布站在门口,久久望着那辆限量版劳斯莱斯车型缓缓行驶在富人区的道路,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远。直到身边的年轻管家唤他的名字:“阿布少爷,我们进屋吧。”阿布这才转身朝门口走去。 那辆还没驶出去多远的劳斯莱斯车上,安静的车中异常刺耳地响起了手机铃声。 【来电不明】 艾曼看着手中的手机,心中莫名有种不安,但他还是接了起来。 “喂哪位?” 听到的,却是一阵阵阴森森的冷笑: “嘿嘿嘿嘿……”诡谲的嗓音,犹如生锈的金属机器一样艰涩,一阵寒意悄然笼在艾曼的心头。 “你是谁?”他强装镇定地问着。对方的声线难掩变态般的剐杀尸体的快感:“我是隐之犯罪师……再见……哈哈哈哈……” 随着它放肆的奸笑声,一种无尽的绝望在电光火石之间来临,带着崩裂之势,瓢泼在艾曼的头顶…… “轰隆!” 爆炸的巨响一瞬间统治了整片天空。热量和火光疯狂地向四周迸射,车盖冲向半空,又重重砸下来。道路上的橡木长椅和环保垃圾桶被冲击波掀翻,附近房子的玻璃尖叫着碎裂,随之刺鼻的硝烟四散开来,伴随着难闻的焦味。车道上所有停泊的汽车都因为震动而发出疯狂的呜呜报警声。 阿布站在门口,扭头,看着那辆爆炸起火的汽车。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ii加长版。没有人能够比它更特别了。“不会的……”他一边颤声地说着一边逐渐瘫软在门口。绝望像一桶漆黑的墨,将他由头至脚,拖入黑暗之中。 那是他爸爸的车。 “爸爸!”他光着脚奔跑,脚底踩着滚烫的铁片和尖锐的玻璃,流出来的血把脚印烙在地上,那么鲜艳。要不是年轻管家跑过来抱住他,他已经冲进火里了。 “救救我爸爸!救救他!”阿布朝年轻管家哀求,可管家只是叹气。“少爷,太迟了。” 人已经死了。和几千万的轿车一起葬身火海中。阿布呆呆地坐在地上,脑海像一部故障的放映机,不断重播着刚才爸爸对他的笑。爸爸说:“阿布,要像男子汉一样坚强!” 可是,再坚强的人生,我也希望和你一起走下去啊。爸爸! 火还在燃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消防车从远方吵吵闹闹地开来。大火灭去,又来了许多的记者和警察,咔嚓咔嚓地拍着现场,人声鼎沸,震耳欲聋,那阵仗,似乎比湿婆的祭祀都还要热闹许多。 然而,阿布只感到被吵得头痛。 此时此刻,他失去了最亲爱的人。他流着泪,呆呆地望着车子在燃烧过后仅剩的焦黑躯壳,人们从里面搜寻到两具同样焦黑的尸骨,在犯罪现场,一切能认出原形的东西,仅剩一只烧焦的白色面具。 隐之犯罪师,是你干的! 阿布紧紧咬着牙,他的愤怒像一场永不熄的烈火,燃烧着身体。 黑夜淹没大地,从落地玻璃望出去,夜空披着寥寥数星。新德里这座城沉睡在一片静谧中。 “阿布,生日快乐。” 空荡的客厅里,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那是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却只是冰冷,机械,毫无感情。阿布怔怔地凝视着跟前一部巨大的变形金刚——汽车人领袖擎天柱。它手持激光炮,双眼闪烁着红光,眺望星际。放置在它体内的录音机会在按下按钮后重复播放着父亲事先录入的声音。“阿布,生日快乐。” 父亲知道他一直有收集变形金刚的哀嚎,所以特别请美国好莱坞的特技公司帮他制作了这只两米多高的擎天柱模型。 它制作得十分精致逼真,只是每一个细小的螺丝钉,都染满了哀意。 “少爷,该用膳了。”年轻管家推着餐车走进来。 阿布没理他,只是抱着身体在发呆。失去亲人后的安静独处,别人不适宜闯入。管家深知这一点,轻叹一口气,又退了出去。 客厅里,悲伤像液体流动。“爸爸……”阿布望着这堆金属,泪水冲破囚笼,流过脸颊。就在不久之前,父亲还微笑着对他说:“等爸爸一起回来过生日,儿子。” 然而,父亲失信了。 现如今,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这部用冰冷铁块制造的模型。 世界,如瞬间进入冰河时期。突兀的寒冷,绵密地缠绕住每一寸空气。阿布紧紧抱住身体,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冷,冷到入心入肺,冷到血液和眼泪的沸点都改变。 阿布倾着脸,慢慢贴上擎天柱那冰冷的身体,伤心地哭了起来。 突然,一团墨一般的黑色隔绝了窗台照射进来的月光,包裹住他小小的身躯。那是一个巨大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铺天盖地压下来。阿布心里一惊,“是谁!”他猛然回头,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他的眼前漂浮着一只白色的面具。像鬼魅。 “初次见面,我是隐之犯罪师。”白面具后面,发出一个充满磁性却诡异十足的声音。 愤怒很快代替了震惊。阿布从地上跳起来,无所畏惧地朝隐之犯罪师冲过去。 “是你杀了我爸爸!” 他要为父亲报仇。即便对方是人们谈之色变的可怕魔鬼。 “真是幼稚。”白面具发出类似嘲讽的笑声,身影弯下,再站直时,阿布已经捂着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滚。该死!他痛得冷汗迭出,心里真悔恨当初没参加学校的拳击社。班里那些男生嘲笑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时,他真的有种让人刮目相看的冲动。但他站在拳击社门口很久也没把申请表递交上去。 他怕疼,一直很懦弱。父亲经常告诫他,要活得像个男人。 可是他做不到,他连替父亲报仇这样的事也做不到。 “可恶!”阿布悔恨地挥起拳头狠砸地面。他多么恨自己。 隐之犯罪师又走到了他面前。仍然是那张无法呈现任何表情的白面具。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布恨得牙痒痒。 隐之犯罪师冷笑:“我要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过了很久,客厅里都没有声响。安静得过于诡异了。 年轻的管家忍不住再次推开门,“少爷。你还好吧。”他走进客厅,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少爷!”管家急切叫唤,冲到了客厅中央。四周空空如也,只有一部冰冷的变形金刚擎天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单调的话:“阿布,生日快乐。” 而,阿布,消失了。 几天后,在新德里的贫民区,街道上充盈着印度传统音乐和美味的咖喱香气。 一排破落楼房其中一个房间里。 “噼里啪啦……”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电脑的荧幕白光,照亮了这所躲藏在城市角落里的阴暗房间。一个少年正盯着屏幕,头发柔软的卷曲着,皮肤显出常年阳光照晒的棕色。在他的身前,另一个人正坐在电脑椅上,双击鼠标,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面庞清秀的少年正拿着一张三好学生年级第一名的奖状,在镜头前笑得春暖花开。抓鼠标的人移动滚轮,随着图片的放大,少年的面容越发清晰。 “就是这个人。”手抓鼠标的人说。 “果然和你说的一样,那我们开始行动吧”卷发少年激动说道。 “好。”那个人也站了起来,与卷发少年四目相对。一张白色面具,挂在它的脸上。 照片里的那个少年,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二、勇闯犯罪师界 中国南方,珠江岸边的那座国际化都市。 数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泊在位于海珠区的一栋高尚住宅小区里。a座502号房,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形成一股停滞感,警戒线封锁的现场内,警方人员正忙碌地搜集证据,而客厅里躺着一具尸体。 死者是男性,二十多岁,穿着连帽运动服。胸口插着水果刀,这是致命伤。 “这件案子的诡异之处在于,位于走廊的监控录像显示,死者回家之后,便没有其他人进出这个房间。那么,凶手从何而来,又怎么离开的呢?”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官边介绍案情,边充满期待地看着面前一位书卷气十足的白衬衫少年。 “这个……”少年认真思考,抱着记事本,嘴里咬着圆珠笔。 警官对他期望很高。“米卡卡同学。拜托了,这件密室杀人案我实在束手无策。只有靠你了。你是最厉害的校园侦探米卡卡,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被人吹捧上天,米卡卡都不好意思了,他脸红得像草莓。“警官,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那么先让我咨询一下目击证人吧。” 目击证人a,大厦管理员。“陈先生晚上有跑步的习惯,九点钟他大概出去十五分钟就回来了。” 目击证人b,同一层楼的邻居:“陈先生回来的时候,我跟他打招呼他都没理我。” 证人c,死者朋友:“我在公司加班的时候,接到小陈的短信,约我明天去爬白云山。那时候大概是晚上10点15分左右。” 米卡卡拿着本子一一做着记录:本案要点,凶器是死者家里的水果刀,说明死者是在家里被杀的;朋友10点15分收到短信,证明死者当时还活着;楼道的监控器没拍下任何人进出房间的身影;死者房间位于五楼…… 这里面到底藏着何种诡计?米卡卡根据记录下来的证据,依然没理清头绪。 凶手是怎么进入房间又离开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警官表情越发失望。“还没想出来吗?”他心急如焚。听说这位校园侦探是省公安厅高层米杰的弟弟,推理功夫比那位号称中国福尔摩斯的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才特地跑去学校请来的。现在看来,名不副实啊……警官偷偷摇头叹息。 忽然,“那个!”米卡卡像回答课堂提问似的举起手,警官心里一阵惊喜:“你推理出来了?” “不是,我想问,我能去一下厕所吗?”米卡卡尴尬说道。 “请去……” 离开案发现场,米卡卡心里充满了失落感。他有负警官的重托啊。唉,没想到他堂堂校园侦探,居然要用借尿遁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米卡卡啊米卡卡,好歹你也跟爱迪生破了不少案子,耳濡目染之下,推理水平怎么也应该升级到2.0了吧,可为什么就是想不出来呢?米卡卡站在厕所的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怒其不争。 米卡卡拍了拍脸,又往脸上泼冷水,试图让大脑清醒一下。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鼓励道:“米卡卡,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加油!”带着坚定的信念,他打开厕所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刚回到客厅,那位警官竟迎上来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厉害厉害!名侦探果然名不虚传啊!撒泡尿就把案子给破了!” “啥?”米卡卡被抱得糊里糊涂。 警官则开怀大笑,心情高亢:“哎呀,还装傻!刚才你的助手都已经来传达你的推理结果了。跟你推理的一样,我们锁定犯罪嫌疑人了。” 我的助手?米卡卡这才明白——刚有人冒充他的助手,在他去厕所的短短时间内,便把案子给破了! 这逆天的速度,能做到的,只有一个人。 “警官。”米卡卡赶紧问:“那助手长什么样?” “啊?”警官愣了半秒,奇怪地看着米卡卡说:“那助手年纪跟你差不多呀,很帅气。对了,他还吃着苹果。” 是他!万年不变的苹果党! 米卡卡扶额,转身跑下楼,果然发现齐木正坐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坐姿优美,出场道具已经从苹果换成了百事可乐。氤氲的光线中,淡淡浮出少年一圈清冷的轮廓,米卡卡忍不住擦拭眼角,手指沾上泪水,湿湿的。 在漫长的人生路途中,有些人会半路下车,譬如那个名侦探爱迪生。可有些人还在,陪着我们一起前往终点。 靠着长椅的齐木转过那张冰冷的侧脸,“哟!”他朝米卡卡扬扬手,一罐百事乘着阳光抛了过来。米卡卡顺手接住,走过去。久别的话他憋了很久才问出最简单的一句:“你,有何贵干?” 齐木微微一笑,“只是来看看我昔日的跟班混得怎么样。现在看来,你混得不错,再添条红领巾,能升二年级了。” “呵呵。”米卡卡不生气。反正被对方腹黑多了,他早熟悉流程。“这些天果然是你在跟踪我吧。”他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可乐。 “我跟踪你?”齐木轻轻皱眉,“图财还是图色?这两样你都没有啊。” “难道不是你?”米卡卡悻悻然。 这就奇怪了。这几天他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如果跟踪者不是齐木,那又会是谁呢?他一直有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个巨大的阴谋正在身边悄然展开,稍有不慎,他就会掉入万丈深渊。但米卡卡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他郁闷地喝着可乐。而齐木不说话,望着别处,目光深邃,那张冷漠的侧脸如一面陡峭的断崖。没人能猜透这人此刻的心思。两个人沉默片刻,米卡卡捏了捏喝剩一半的可乐,问道:“刚才的案子真相是怎么样的?” “很简单。”齐木一脸的轻描淡写,待他说出谜底后,米卡卡大呼坑爹。原来死者是在外面跑步的时候被杀死的。之后回到家的是凶手。凶手是住对面四楼的住户。凶手先把杀死死者,然后从对面楼顶用绳索运回到死者房间内,之后它再假装死者回到家,用死者家里的水果刀在原先的伤口位置再捅一刀,造成凶器是这把水果刀的假象,误导警方第一案发现场是在死者家里。之后它再用同样的方法,沿绳索回到对面四楼自己的家中,之后回收绳索就行。 凶手用的诡计并不高明,米卡卡只能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之情。他所做的记录居然对案情毫无帮助,而齐木只是根据两栋楼间地上的滴血就判断出了尸体是经过空中运输回到家中,从而识破了凶手所用的诡计。 我怎么就看漏了这些细节呢!输给其他人不要紧,偏偏输给齐木……米卡卡郁闷得想挠墙。而齐木从长椅上站起来,一副胜者为王的姿态,藐视着米卡卡:“喂,还有没有兴趣再当我的跟屁虫?” “谁要当你的跟屁虫!就不能叫好听点吗?叫助手!”米卡卡对这种小细节还是十分在意的。 齐木耸耸肩:“so?yes or no?” 这小子居然还飙english了。“no!”米卡卡挺直腰板,骨气四射。 “ok。”齐木迈步就走。走出不远,他回过头,寂然无声地绽出一抹诡笑。 笑得米卡卡惊心动魄,尿意澎湃。 “当不当是你的自由。我只能提醒你,这次的对手是隐之犯罪师。你应该知道吧,在印度发生的那一连串恐怖案件。这种案子绝非你现在这种小case所能相提并论的。” “噢!难道你说的是印度总理凭空消失案?!”米卡卡情不自禁叫道,怦然心动。这是目前全球最轰动的大案,各国的警方和名侦探趋之若鹜。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不过可惜,真可惜啊!”齐木作势要走,米卡卡赶紧追上去。 “好好!我做!”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中国好男儿的气节,米卡卡就差没抱人家大腿喊亲爹了。 “这才乖。”齐木竟伸出手摸他的头。 等一下,这举动怎么跟哄宠物狗一样!“去去去!”米卡卡拍开齐木的手,以人类的尊严目视对方,突然想到似地问:“你怎么想到要破这个案子的?” “这件事,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齐木娓娓道来。 这一切的起因,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明媚的夏日,耀眼的光线在树荫下汇出明亮的阴影。齐木站在斜坡之上,咬着红苹果。在他前方是一个牌坊路口。斜坡下那一片低矮的楼群,与这座华丽的城市格格不入,隐约可感受到渗出来的颓靡与破落。 这就是传说中的犯罪师之城啊。 其实这儿就是一个城中村,隔着铁丝网,对面便是香港新界北地界。由于临近边境,这里龙蛇混杂,街上时不时走过赤膊的纹身汉,即便路口等客的摩的司机,也鼠目寸光。 齐木站在路口踌躇不前。那个黑色骑士只告诉他犯罪师之城所在地,却未告知接待处。他又不是来这里观光的。齐木本想找个人问路,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最直接的办法是把那黑色骑士骑马的衰样给画出来,这么招摇的目标肯定有人见过。但齐木一想到自己画猫似狗的美术水平那么渣,惟有悻悻作罢。就在此时,忽然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走了过来,目光在齐木的身上来回打量。 “喂!你系边度嚟嘅!”领头的黄毛哥盛气凌人,操着一口纯正的粤语问他从哪来,并故意露出胳膊的蝎子纹身示威。齐木没理他,冷峻的目光望向别处。那位黄毛哥有些不爽,以为他没听懂,又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了一次,但仍被齐木华丽丽地忽视掉了。 “王八蛋!找死是吧!”黄毛哥自持人多势众,根本不把齐木放在眼里。哪知对方气势更强,冷淡的眼神犹如罩着一层寒霜,依旧慢条斯理地啃着苹果。“惹我可是会死的哦。”齐木平静地说,却蕴含肃杀之气,小流氓们的心头纷纷掠过一丝恐惧。 从未见过敢跑到他们地盘放肆的家伙。黄毛哥对手下打了个眼色,众人欲一冲而上,而齐木衣袖里的麻醉针也蓄势待发。 却在这时——“住手!”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旋即疾驰的马蹄声撕裂了街道的宁静。 “哪里有正义,哪里就有我的存在!” 随着这一句土得掉渣的台词闪亮登场,一匹骏马跃空而落,比电视广告还要飘柔的一头鬃发缓缓落定。人们纷纷侧目。阳光如同被泼墨一块,现出一个高傲的身影。 “大家好!又是我!黑色骑士!” 这家伙用的台词简直跟tvb的搞笑主持人曾志伟一模一样! 齐木差点没被吃在嘴里的苹果给噎死。 “黑色骑士三袋长老!”见到领导,黄毛哥立即换上阿谀奉承的嘴脸。“快帮我教训这个臭小子!” 黑色骑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齐木,缓缓举起剑。黄毛哥得意奸笑,就等着说:“小样,看你还敢拽不”这句话了。哪料剑光乱闪,齐木毫发无损,反倒是黄毛哥的哈伦裤被切断了裤带,华丽脱落,露出hellokitty的四角内裤。 “大哥,你居然穿这么可爱的内裤!” 众小弟纷纷做喷血状。黄毛哥急了,“不准看!不准看!谁敢说出去,看我揍他!”他一边提裤子,一边可怜巴巴地看向黑色骑士。 “三袋长老,你怎么……” 揭穿了他内裤的秘密,他以后还怎么混?!哪知黑色骑士对他冷目怒视。 “放肆,这位可是我们的贵客,红色犯罪师,岂容你们挑衅生事。” “什……什么?!!红……红色犯罪师?!!!”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众人目瞪口呆,黄毛哥的裤子吓得又滑到了膝盖上。 “你……你就是红色犯罪师大人?!” 黄毛哥顾不上尊严了,连裤子都不提,忙着找笔,“大人,请给我签个名吧!” “……” 齐木笑得很僵硬。很好,现在他已经是犯罪师界的天王巨星了。 于是乎,齐木不得不为这个热情的粉丝留下了亲笔大名,而且还是签在那条可爱的hellokitty内裤上。黄毛哥顺便把齐木吃剩的苹果核也收藏了。这样一来,拥有巨星签名的他,可以完美地消除卖萌内裤带来的消极影响了。 看到更多的粉丝围过来,齐木忙不迭跳上了黑色骑士的马。他算是领略到当名人的痛苦了。 “快走!”他催促道,生怕走慢半刻会被人分尸收藏。 “你可真受欢迎哪。”黑色骑士看到自己风头被压过有些不爽。齐木却高兴不起来。低调不张扬,可是他做人的风格,跟某人正好相反。 随着黑色骑士策马大喊:“马龙白兰度,go!”黄毛哥那群粉丝立即被甩在了身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伴随着马背上呼啸的风声,齐木问道。 “我的名字跟本人一样帅气。”黑色骑士又恢复了自恋的本色。 齐木稍作思考,说了一句差点让黑色骑士从马上摔下来的话:“所以你叫王宝强?” 黑色骑士紧紧抱住马头才没让自己跌下去。 “谁叫王宝强!我怎么也比那农民工帅气十倍,不,一百倍好吗!” “那么请问帅哥尊姓大名?” “我叫李昊儒!”黑色骑士翘起鼻子。 “这名字真帅……”帅得让人无法直视啊。齐木又问:“帅哥,刚才那位黄毛兄弟为啥叫你三袋长老。” “这是我们组织的等级。我属于第三等。最高是第八等。” 似乎是类似扑克牌组织的等级划分,只是这个等级称呼……“这好像是丐帮的等级吧。你们首领是个起名废吗?这抄袭得太明显了。” “我哪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的。” “等一下。”齐木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你们不会把丐帮的入帮仪式也抄袭了吧。” 听说每个丐帮弟子入帮前都要被组团吐口水。这么不讲卫生的仪式,令齐木很有理由相信坐在他身前的这个李昊儒身染各种皮肤病。他立即往马屁股后面坐远一些。 “别担心,我们这儿每年都得全国文明卫生街道奖状呢。吐口水那么不讲卫生的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干的!”李昊儒看来就是那种宁愿被枪毙也不愿被口水吐死的骨气男儿,而且这家伙还喷了名贵的colonia古龙水,披风用的也是上乘的布料,脚下那双bottega veneta意大利皮靴在淘宝上打折也要一万多块…… 看来犯罪师混得比丐帮好多了,齐木这才放心坐回来,他又问:“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李昊儒伸出手往前面一指,说道:“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只见一家茶楼位于路旁,中国风的建筑风格,门口立着招牌——【江湖茶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名字大概取义于此。齐木想这里应该就是犯罪师们的聚集地点,类似抗日时期的地下交通站,而他们是前去接头的地下党员。 未等黑马过去,突然前面响起一阵骚乱,一群人神色仓皇地从茶楼里跑了出来。 “白长老死了!” “不好!”李昊儒立即从黑马上跳了下来,拉着跑到门口的人问了几句便直奔入内。 齐木不敢怠慢,跟进茶楼。这时茶楼里都乱了套,一个食客都没有,只见一群服务生围在其中一间厢房门口,焦急张望。“白长老!”这几个身穿服务生制服的人似乎也是犯罪师,在门外焦急地要撞门。 “稍等!” 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们。 身后,齐木冷色迅速走近,让众人让开。透过门口的小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位老者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而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用椅子顶住了,无法打开。 密室杀人?! 刚来就发生这种事。这是凶手给他的下马威吗?齐木脸色凝重,这才让不知所措的其他人一起撞门。 撞开后,李昊儒第一时间冲过去摸白长老的脉搏,他的脸刷地灰白:“死了。” 齐木蹲下去一摸,果然没有脉搏了。几个犯罪师听罢,围着白长老的尸体黯然神伤。李昊儒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谁干的!我一定要找出凶手!” 谁干的倒是其次。齐木现在更关心凶手怎么逃出这个密室的。他勘查现场——凶手用椅子抵住门。厢房里装的是防盗窗,窗户关得很死,无法从外面打开或者关闭,除此之外,整个房间连个老鼠洞都找不到,更别说让人逃跑的通道了。 如此一来,凶手怎么离开这个房间? 如果说凶手是行凶后在门外用线之类的东西把椅子拉过来抵住门,理论上是做不到的。即便能做到,厢房对着人来人往的大厅,凶手任何鬼祟的行动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这案子,够离奇。实话说,他现在毫无头绪。齐木坐着凝视茶杯,陷入思考。突然,他发现了!杯子反射出身后的景象令他豁然开朗。 靠!居然是这样!齐木心里果断爆粗兼竖中指。【ps:此猥琐动作好孩子切莫模仿。】 “门锁着,凶手是怎么出去的呢?”李昊儒也在思考,期待地看着齐木。 他看到,齐木脸上浮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谜底,昭然若揭。 “过来。”齐木将李昊儒叫到身边,细声耳语:“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出凶手。” 李昊儒很吃惊:“是什么办法?”待齐木小声道破机密,李昊儒的脸呈现出接近扭曲的错愕:“这真能找出凶手?” 齐木十分肯定:“绝对能!” 此法虽极具危险性,若非功力深厚的人绝不敢随意尝试。但齐木深信自己的判断,他微笑着注视李昊儒把那几个犯罪师叫到身边吩咐几句。那数人面面相觑片刻便离开房间。稍后他们回来了,一个个捏着鼻子,合力提着一大桶什么东西。臭气旋即充斥着厢房。 那是一桶潲水,漂浮着几片烂菜叶。 “你确定这东西有用?”李昊儒弄不清齐木葫芦里卖什么药,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桶潲水,扭头作呕吐状。 “有用!有用!”齐木被熏得干脆跑出房间,在外面指挥那几个犯罪师说:“把潲水全泼到尸体身上,证据就会显现了。” 这是什么高科技手段吗?从没听说过!犯罪师们大眼瞪小眼,面露难色,竟没人动手。齐木干脆亲力亲为:“我自己来泼吧!”他作势刚要泼。突然—— 地上的尸体诈尸了!刚才还躺地上的白长老唰地跳起来,躲得远远的。 “别别别!老朽还没死呢!” 齐木看着他,笑容如冰山一角。“再装死,下一捅淋的就不是潲水了。” “饶命饶命!”白长老脸色酱紫,抹着额头冷汗,再起身慢半刻,他就得在潲水里游泳了。“不愧是红色犯罪师,你怎么看出我是装死的?” 齐木故作神秘,笑而不语。他指了指白长老的腋窝位置。“你装死的秘密就在那里吧。” “哈哈。被你看穿了。”白长老尴尬笑着,从胳肢窝底掏出一只棒球,然后又用纸巾擦去嘴角的鸡血。“还真是瞒不过你啊。”他由衷地佩服。 “夹着棒球使脉搏消失。一个小把戏。” 齐木没说,其实他是从杯子的反射中看到倒在地上的白长老偷笑,才知道对方在装死。这些人合伙在演这出戏。齐木心中了然,这是他们给自己的一场考试。 “这样我就放心了。”白长老一副放下重担的语气,走过来意味深长地拍拍齐木的肩膀,说:“跟我出来吧。大家要见你。” 这时茶楼二层大厅里已经聚满了犯罪师们。他们围坐着几张圆形餐桌,交头接耳,不知为何神情惶恐。看到白长老上楼,他们刷刷起立,以示尊敬。“你们这是怎么了?”白长老察觉众人神色不对劲,问道。 一个犯罪师上前,语气里压不住恐惧。 “白长老,刚刚得到消息,东京分部的负责人樱花犯罪师暴毙街头,原因不明。” 听罢,白长老顿时面如死灰,手中的龙头拐杖因气愤而颤抖地敲击地面。久久,他才说出那个可怕的名字。“是幽灵干的。”这名字宛如低矮压迫的黑色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整个大厅静得出奇,仿佛厚厚一层恐惧缠住人们的身体。 能令这么多犯罪师闻风丧胆。这幽灵一定很可怕。齐木暗忖之际,突然白长老咳嗽两声打破这僵凝的气氛。“大家不要慌。我们的救星来了。”他伸出手介绍站在身旁的齐木:“这位便是红色犯罪师。” 乌云消散,阳光刺破云层。 在场的犯罪师们随即充满了明媚欣喜之情,“难道这位就是幽灵唯一畏惧的红色犯罪师吗?” “没错,就是他!”李昊儒时刻不忘抢镜头,但被白长老拐杖一棍敲了回去,委屈地缩在后面乖乖当绿叶。 “是他!我们的救星!万岁!”众人欢呼雀跃。 刚才还压抑万分的场景一下子切换到比中国队夺世界杯还举国欢腾的场面,齐木着实有些不适应。再怎么欢快,也不能让筷子茶杯乱飞啊! “肃静!”白长老用龙头拐杖狠敲地面,威严震住了这群欢乐的犯罪师们。 茶楼又安静了。 “现在,请我们的红色犯罪师给大家讲讲话!大家鼓掌!” 白长老这话说的……齐木听着怎么像学校开会邀请领导上台的说辞。而那位对上头条念念不忘的李昊儒还很应景地拿来一根黄瓜塞给他充当话筒。 “……”齐木看着众人,默默地将黄瓜扔回后面,才说道:“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说幽灵畏惧红色犯罪师的。” 听到这个问题,犯罪师们互相看身边的人,竟没有人答得出来。 “传说是这样说的呀。”其中一人小声说道。 “那这个传说是怎么来的?”齐木问。 “不知道啊。反正大家都这么传说。” 这就是人云亦云的典型案例!齐木将目光投向白长老,但对方也一脸的无知。这些人原来只是因为一个不明来历的谣言才把他当做救星的吗?!这个传说真的具有准确性吗? 这时,又一个犯罪师用奇怪的眼神瞄着齐木,轻声嘟囔。 “最新的传说是,红色犯罪师投入了泰国人妖界……” 谣言,绝对的谣言! 齐木竭力保持冷静。作为偶像级的犯罪师,他必须维护冷酷的形象。不用问,这个传说一定是上次扮姜游的时候传播开去的。那次毁三观的行动果然留下了后遗症。齐木四两拨千斤,淡然说道:“本人性取向很正常,对污蔑毁谤的行为予以最强烈的谴责。” 那些犯罪师听了,部分人居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喂喂喂,这都什么世界。难道他们希望红色犯罪师是个好基友吗! 幸好白长老及时出来解围:“既然红色犯罪师在此,我们就不必担心了。他一定会帮我们对付幽灵的。” 其他人的紧张情绪已经缓解了不少,纷纷坐回座位。那一双双眼睛里充满希冀。 真的要救这些人吗?齐木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映入眼帘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样貌,好比在街上随处可见的千万路人中的平凡一员。他们当中或是父亲,或是儿子,或是邻居,或是朋友,但他们却生活在黑暗中,以罪恶为生,游离于正义法则之外。曾经,他发誓要消灭这群人。而现在,他们竟求他施予拯救? 人生给我们编排出可笑剧情的时候,我们却手足无措。 齐木只是缄默。忽然被白长老唤醒:“红色犯罪师,这边请。” 齐木跟着他走进二楼尽头一个内室。其他人识趣地退避三舍,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白长老转过身。那是一张慈祥的面容,浅灰色的瞳仁里永远带着笑意,无法从其身上找出一丝戾气,反而使人感受到一种刚毅柔和的气质。这就是犯罪师界目前最高的负责人——白长老。 “能说说这个犯罪师界你是怎么统筹起来的吗?”在白长老说话之前,齐木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据他所知,犯罪师以前都是各自为战,分散在世界各地。唯一一次有大量犯罪师聚集在一起,便是joker成立扑克牌组织的时候。当那个罪恶集团覆灭之后,犯罪师世界又恢复到了以前零散的状态。齐木还是第一次听到犯罪师界的存在,当然,这和他独行天下的作风也有一定关系。 白长老笑着请他坐下。“实不相瞒,犯罪师界不是我搞起来的。而是幽灵。” “幽灵?” 又是它?怎么会? 齐木的疑问随即便被解开了。白长老徐徐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各地的犯罪师们一个个离奇地死掉,这引起了大家的重视。很明显,有个人或是一个组织,正在对付全世界的犯罪师,并且心狠手辣。我们对这个敌人的资料一无所知,为了自保,许多的犯罪师开始自发地聚集在一起。毕竟人多力量大,所以,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犯罪师界正式形成了。我们将总部设置在粤港边境这个偏僻的城中村,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是方便逃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犯罪师之城。” “但,我们的团结并未有效地阻止幽灵对犯罪师们的杀戮,现在全世界的犯罪师被消灭了将近一半。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幸运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搜集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情报。首先,对付我们的敌人叫幽灵,暂且未知它是个人抑或是组织。其次,我们找到了对付幽灵的方法!” 说到这里,白长老沉稳的语调不禁泛起波澜,难掩激动。 “对付幽灵的方法?”齐木重复这末尾的句子,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是说我吗?” 这些犯罪师一直口口声声说他是幽灵的克星。可他到底要怎么克制对方?按照中国五行相克的说法,木克土。难道齐木这个名字能克一个名字带土的家伙?齐木觉得更现实的办法是让他们两人像美国西部牛仔对决那样,背身各走十步,然后回头拔枪便射。这样他才有必胜的把握——因为他会走第一步就回身把对手给撂倒! 白长老点点头。“你是关键人物,但要打败幽灵,必须将那三份失落的笔记收集完整。” 这老家伙,连这个都知道!齐木脸色一沉,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衣服。那三分之一的笔记就藏在怀里。真是见鬼了!齐木心里咀骂:他还没搞懂笔记是什么时候被人分成了三份,现在居然连白长老都知道这件事。 这究竟是谁干的啊!齐木沉住气,抱着双手。“你怎么知道那笔记可以制止幽灵作恶?” 白长老手紧抓住龙头拐杖:“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犯罪师界就流传着这个传说。只有持有失落笔记的红色犯罪师能打败幽灵。” 又是传说!齐木快被逼疯了。每个人听到的都是传说。问题是,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制造了这个传说。再说这传说可靠吗?该不会这些人只是想找个炮灰吧!齐木现在疑心病甚重,他可没忘还有一个严重失实的说他去泰国当人妖的传说。于是他眼睛冷酷地瞥着白长老,心里碎碎念着:想让我当炮灰?先拖来大炮再说! “关于失落笔记之事你还知道多少?”齐木又问。 白长老摇摇头,“了解甚微。我只知道其中一份在隐之犯罪师手里。” “隐之犯罪师?” 这是个传说人物。齐木未曾与它有过交集,却听说过有关它的各种神迹——有谁能把美国白宫当做自己的寝室,来回自如,神出鬼没?就是它!有谁能被美国总统或其家人撞见了还淡定地装成林肯或者罗斯福的鬼魂在摇椅上抽烟斗?还是它!当然,现在它已经不住白宫了,但白宫的鬼宅传闻却依然日久不衰。 就在前些天,它还策划了印度总理绑架案。这神人,挑战的都是高难度啊! “你必须尽早找到它。它现在陷入了很大的麻烦。”白长老说着,从后面的架子上抽出一份《广州日报》——上面有一整个版面在专题报道印度总理消失,首富被炸,隐之犯罪师在新德里策划着一系列的阴谋等等。 齐木冷瞥一眼,这样的报道他看太多了。他问:“这都是它干的?” “不!”白长老身影略显瘦削,在内室微薄的光线中轻轻颤动。他紧握着拐杖上的龙头,言辞稍显激昂:“我跟他是老朋友了。按我对他的认识,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某种理由。现在的重点是他闯下了弥天大祸,印度各路人马正在疯狂地找他。我们必须赶在他被别人捉到之前,拿到失落的笔记。” “你认识他?”齐木对这点很感兴趣:“他长什么样?男的女的?” “跟我一样,是个老家伙。” “原来是臭老头。”齐木口无遮拦,还有点失望。他原以为像隐之犯罪师这样的人物应该搭配年轻有为,玉树临风,英姿飒爽诸如此类的形容词,但现在他看着白长老只想到一个再贴切不过的形容词——命不久矣。 白长老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这是一年前他留给我地址。去这个地方,或许还能找到他。拜托你了。一定要把那份笔记拿到手,犯罪师界的生存就全靠你了。”白长老走过来,紧紧握着他的手。 齐木犹豫了一下,抽回手。 “黑暗的犯罪师界毁灭对世界来说是件好事不是吗?”他说道。 白长老愣了愣,笑容迟滞,变得苦涩。 “自从joker死后,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改邪归正了。现在的犯罪师界只是徒有虚名,时代在变迁,即便不犯罪,我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是幽灵手太狠,非要赶尽杀绝。红色犯罪师,我知道你的过去。你曾经以黑葵a的身份,以恶制恶。但是,对付罪恶最强大的力量不是黑暗,而是光明。我想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才会抛弃黑葵a的过去,成为现在的红色犯罪师。” 这番话,触及心灵。齐木垂眉沉默。他没有反驳白长老,对方一语中的。他早已不是过去的黑葵a。正如现在的犯罪师亦不是过去的犯罪师。不可否认,每个人心中都曾经存有罪恶,如果罪恶无法吞噬我们的灵魂,那么我们的灵魂必将会把它驱逐出境,实施自我净化。 他,已是有着一颗赤红之心的犯罪师。这就是他为何自称红色犯罪师的缘故。 齐木站起身,深深的阴影中那双冰冷的瞳孔却流淌着火焰的光芒。他接过纸条,“不管是谁,只要拥有罪恶之心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然后他大步走向门口,却听身后的白长老叫道:“等等,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的。” “原来如此啊!”米卡卡喝着百事可乐,频频点头。 他们两个这时坐在街边的栏杆,马路上车来车往。“原来你的笔记已经被人分成三份了呀。居然还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你手里拿走笔记。我真想见识一下那个人的风采。”米卡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冲齐木摇摇手指,略带嘲笑:“啧啧,齐木兄,你可失策了哦。” 齐木冷冷盯着米卡卡,摆出日剧半泽直树的表情,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剖开心脏的柳叶刀:“放心,那个人胆敢瞧不起我,我一定会以牙还牙,十倍偿还。不,一百倍奉还!譬如,我会偷偷把五毒断魂散放在那人喝的饮料里,让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刚说完,米卡卡嘴里的可乐噗地做喷射状,直接把路过的一条狗给吓跑。而他直接跑到水沟边扣喉。想他年度三好学生得主,难道就要英年早逝了吗?身后,齐木仍坐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卡卡兄,别紧张。对付你用不着浪费那么名贵的毒药。” 就算没用毒药,也不能保证他没下泻药。正因为对这家伙的人品太了解了,米卡卡才拼命扣喉,把胆汁都呕出来了才觉得心安理得。他步履不稳地回到栏杆边,只觉两脚浮浮,像踩在棉花上。齐木看他的表情就像医生在观察一位受迫害幻想症重度患者。 但齐木啥都没说,在太阳下眯起眼睛,冷笑。 笑得米卡卡又想去扣喉了。 这家伙没事能别笑这么深奥吗!米卡卡哪里知道齐木正在想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这个人你认识吧。”当时白长老叫住他后,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年齐木再熟悉不过了。那张大红奖状是要成为中国好学霸的节奏啊!没错,他就是香云中学年度三好学生得主——米卡卡是也! 齐木不由按住太阳穴。“这家伙咋了?” “有人要对付他。” 白长老说的话让人震惊,齐木有点不敢相信,“这娃做啥坏事了?拐了良家妇女还是骗了小孩糖吃?”他认识的米卡卡做过最十恶不赦的事情好像就是在上历史课的时候背英语。对于这种上课不听讲的行为当然要严厉谴责,但还不至于招致寻仇吧。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白长老说:“前几天,我们属下的犯罪师广州分部接到委托,要他们绑架这位少年。但我们手下认出他和你是朋友,便谢绝了对方。据手下汇报,那个委托人很神秘,并且没有透露出绑架的目的,但给出了一百万的薪酬。” 齐木缓慢地合上惊讶的嘴巴。米卡卡值一百万?这不科学!猪肉价都比他高! 于是,齐木来找米卡卡的时候,顺便看看能不能揪出那个土豪猪肉贩子。 刚才听米卡卡说被人跟踪,很显然,猪肉贩子已经行动了。但齐木观察周围,却无异常。“好了,签字吧。”他转移话题,把准备好的一份文件拿出来。 “这是什么?”米卡卡接过来一看,顿觉天雷滚滚,差点把他当场劈死。那是一份合同。“炮灰劳务合同?!”米卡卡颤抖地指着那六个粗体黑字。 “不错。”齐木一脸的伪善,“我一向依法守法,既然你要当我的跟班,为了保障我们的权益,所以便提前准备了合同。” 重点不是合同,而是炮灰二字!米卡卡拿着这份合同,心情比捧着自己的遗书还要沉重。 翻开合同瞄两眼,米卡卡心里直呼耶稣他爹:oh,my god! 合同里写得很清楚。他米卡卡作为齐木的跟班,工资为零,无社保医保,无加班费,无出差费,无报销,若有身亡,会获得顶好柳州棺材一副。最后一条条款还重点标出:跟班应随时做好为雇主充当炮灰的准备,无怨无悔。 “这是跟班吗?连旧社会的包身工都比这活得有尊严有地位!”米卡卡严重抗议。 齐木挑了挑锋利好看的眉:“你见过这么帅气的黄世仁吗!” “我才不会签这么丧权辱国的条约!”当年香港澳门就是这样被外国豪强抢走的!米卡卡义正言辞,刚想昂首挺胸表现一下不屈不挠的英雄气概,突然——他的身体瞬间被寒意攫住,神经脉络僵住,血液停止流动。 又来了! 米卡卡觉得身上一粒一粒鸡皮疙瘩简直要蹦了起来。有人在监视!没错,又是那种身处监视中的感觉。米卡卡猛然扭头,望向四周。这条街种满了错落交叠的芒果树,人们在阳光镂空的树荫里来来往往,两边坐落着书店和咖啡馆。 “怎么了?”齐木问道,也张望。 “没事。”米卡卡郁闷说道。他没发现可疑的人物,但齐木看见了,就在那边的街角,有个栗色头发的身影飞快地缩了回去。原来那个人就是猪肉贩子啊。虽然是匆匆一瞥,但齐木已然猜出对方的身份,他现在更关心合同的问题。 “你不签会后悔的!”他重申。 米卡卡没好气。“才不会!” 齐木遗憾地摇摇头:“你不签的话,如果哪天不幸被流弹打得全身窟窿,又或者遇上车祸撞成肉酱,更或者跌入粪坑淹死,你连一副棺材都得不到,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啊。” 听起来,只有陨石撞击地球才能比得过这种悲惨程度了。 “啊呸!你少诅咒我一秒钟会死吗?” 齐木很认真地思考几秒,回答:“不会。所以我还是会坚持这种有益身体健康的活动。” “……再见!” 米卡卡转身大步离开,把齐木扔在后面大喊:“你会后悔的!” 后悔你个头! 米卡卡大步流星,很快走出那条街。在下个路口等红绿灯时,急速刺耳的刹车声蓦然包围了他。米卡卡愕然抬头,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面前。车门打开,车上跑下两个穿迷彩服戴黑色头罩的壮实男人,揪着发傻的米卡卡就往面包车里塞。 “喂,你们要干什么?!”米卡卡反应及时,迅速用脚抵住车门反抗。“救命啊!”他撕开喉咙大喊,希望经过的路人会过来帮忙。但路人们见状,纷纷躲开生怕惹上麻烦。这世态炎凉啊!米卡卡痛斥社会的弊病,另外他想不明白,正如齐木所说,他既没钱又没色,绑架他干嘛! “喂!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是矮穷挫啊!” 这么明显的事实绑匪居然无视,两人合力就要把米卡卡拖进车里了,突然此时,一个迷彩男毫无预兆地向旁边飞开,重重摔到电灯柱上。另一个迷彩男刚回头察看,也挨了一飞脚,整个人在地上滑行数米,衣服都擦破冒烟。而在他们眼前,只见一个少年站在邮筒上,拿着红苹果,冷笑。 “快滚,不然就要你们的命。” 那双死神般的眼睛,牢牢锁死下方那对迷彩男。两人吞口口水,头罩里的眼睛难掩胆怯。眼瞅这少年非善类,两人只得打个眼色,慌慌张张钻上面包车,一溜烟逃得老远。 米卡卡得救了。 “这就是跟踪你的人吧。”齐木从绿色邮筒上跳下来,看着那辆面包车淹没在主干道的车流之中。他想起那两个绑匪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经历这一劫,米卡卡余魂未定,坐在地上喘气。 齐木拍拍他的肩,圣母般的语气:“要不是我英雄救丑,你早被捉走了。” 米卡卡被吓得面无血色:“谢谢你了。” 慢着……什么叫英雄救丑!救人之余居然还不忘腹黑损人…… “不用客气。”齐木豪气干云,又拿出合同:“以后帮我挡几颗子弹,就当你报恩了。” “喂……” 当我是刀枪不入的钢铁侠吗!米卡卡懒得理他,想站起来又有点眩晕,于是继续坐地上等回神。看到米卡卡没有签约的意向,齐木悻悻把合同放回怀中,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我怎么知道啊。”米卡卡还希望有人告诉他答案呢。 齐木说:“你确定你没有卷入了多角恋,撬人墙角?又或是签下高利贷,遭人寻仇?” 做这些事的人,能当三好学生和共青团员吗?米卡卡都懒得拿出团员证摔这个腹黑党脸上。他要站起来的时候,齐木突然说:“我知道是谁派来绑架你了。” 米卡卡又惊得坐下去,“你知道?是谁啊?!” 齐木看了一眼对面马路一家蛋糕店的街角。就在三秒钟之前,那个身影还探出头来偷看这边,那头美丽的头发被光线点染成浅浅的栗色。 这个人他认识,米卡卡也认识。 “follow me!”齐木勾勾手指,也不扶米卡卡一把,就大步走出去。 米卡卡立即拍干净屁股,跟上去。 “主人,他们来了。”坐在办公室里的一位年轻男子对耳麦说道。 他盯着办公桌对面墙上的监视器屏幕。 连接一楼大厅外的监视器正将信号第一时间反馈到他眼前。 耳麦里传来主人的声音:“如我所料,他们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的。” 这声音冰冷而怪异,不像来自活物,令人联想到死神。 “我们该怎么办?” 主人回复:“静观其变。” 年轻男子静静注视着站在大楼外的那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清冷的双眸也正盯着监视器。 仿佛在与他对视。 很久不见了。黑葵a。年轻男子轻轻微笑。 齐木将望向正门口上方监视器的视线收回来,他身边的同伴惊呼道: “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站在广州最豪华的珠江新城地段,米卡卡在太阳底下仰起一张惊讶的脸。一栋豪华大厦矗立于他们跟前,尖尖的楼顶犹如刺入云层。在珠江畔边,它如巨人一样霸气侧漏。这里就是程氏集团,全球500强排名前十的企业。 齐木带他来这儿,言简意赅。绑架他的人就是这家集团的掌舵人——那位千金大小姐?米卡卡好不容易才让错愕的脸恢复到正常的书卷气:“程美妮要绑架我?为什么?” 齐木摇摇头:“这得问你的旧情人了。我在现场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什么旧情人!”米卡卡坚决跟传说中的白富美撇清关系。“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齐木只是微笑。那种笑,状似无害,实则充分表现出一颗内心的奸诈与阴险。谁知道这家伙心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米卡卡要不是怕疼,早就咬破手指发誓他跟程美妮之间比农夫山泉还要纯洁了。 follow me again。齐木再次勾勾手指示意,迈开大步,径直走进这栋大厦金碧辉煌的大厅。米卡卡第一次进到这么高级的地方,大厅上方那盏璀璨夺目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直接亮瞎了他的钛金合眼。看到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他都不敢穿着盗版匡威的帆布鞋踩上去。齐木则显得淡定许多,优雅地走到接待处问:“你好,我们要找你们老板。” 妆容淡雅高贵的前台小姐看了看眼前的美少年,又斜睨一眼他旁边浑身散发着跟班气质的少年,礼貌地问道:“老板?” “董事长?ceo?主席?what ever,她叫程美妮。”齐木说。 前台小姐微笑:“对不起,我们的老板或者董事长或者ceo或者主席都不叫程美妮。” “咦?”齐木两道酷眉彼此皱近:“难道这里不是程氏集团?” “这位先生。”前台小姐依然笑得很官方,玉手指向身后的招牌:“我们集团三个月前就已经易主了,现在是王氏集团。” 王氏集团?状况外的齐木和米卡卡看了看墙上那四个明亮夺目的钛金大字,一时间愣了。 易主了?怎么回事?难道程美妮嫁人了?还嫁给了个姓王的? 这时,大厦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大厅里的职员纷纷望出去,而前台小姐却对此见怪不怪,颇为头疼地自语一句:“唉,又来了。” 齐木和米卡卡好奇望出去。只见门外有个穿牛仔裤,栗色头发,蓬头散发的女孩在花基带拉起了横幅,拿一只大喇叭向来往的路人哭诉:“无良!可耻!人渣!还me幸福生活!”好事的人们纷纷围过来,揣测这年轻女孩到底有何悲惨遭遇。齐木看着那女孩的身影,胳膊捅捅身边的米卡卡:“我们没有看错吧?” 米卡卡揉揉视力5.2的双眼,定睛,“我想没有看错,不过怎么可能……她可是千金大小姐呀!” 就在他们的视界之内,那个女孩声泪俱下地向围观者哭诉她的不幸遭遇。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前台的小姐一脸头疼地接通了保安的电话。 很快,佩戴着对讲机的保安主任带着一群保安匆匆穿过大厅,直奔门口。“把她赶走。”随着保安主任的命令,女孩的大喇叭被抢走了,横幅也被扯了下来。她被一群大汉架着扔出了街外。 “you这群混蛋!竟然敢这样对me!看me到时候怎么收拾you。”混杂着英语,女孩不忿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回来,但冲不破保安们的封锁线。又一次,她被扔到了大街上。 保安主任走到她面前一声冷笑: “程大小姐,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白富美吗?!再敢来搞事别怪我不客气。” “go to hell!”女孩气急败坏,飞起高跟鞋,一脚踢向保安主任的裆部。“天。”齐木都不忍直视保安主任那张痛苦万分的脸。不过,这才是程美妮一贯的作风。齐木翘起双手等着看好戏,把要过去帮忙的米卡卡也拉住了。 “别多管闲事,小心惹祸上身。”齐木冷冷地说。 “可是……”米卡卡很犹豫,他可不像齐木那么无情,毕竟程美妮也算半个朋友。眼看保安主任憋红了脸,招呼其他人要上去围殴程美妮,米卡卡再也无法旁观了,他刚要跑过去,却听一声厉喝: “住手!” 保安们纷纷停下来。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齐木和米卡卡顺着众人的目光,只见一行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径直走向门口。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轻人,一身气派,光彩夺目,用时下最合适的形容词就是——高富帅! “是他?”齐木和米卡卡同时出声。 经过他们面前的那位高富帅正是王子。他俨然商界成功人士,身后跟着一班精英人士。就是他喝止了保安,保安们纷纷列队让路,连子孙根受损的保安主任也不得不以奇怪的站姿迎接他的到来。王子微笑着走到程美妮的面前,彬彬有礼: “尊敬的前主人,请别再来闹事了。程氏集团早已不复存在,你还是认清现实吧。” “哼!”程美妮气得冲上去揪住王子的领带要把他勒死似的,“你这根墙头草,敢背叛me?”保安慌忙把她给拉开了。王子叮嘱保安们要怜香惜玉,她才没受到粗鲁的对待。不然,她会被扔进垃圾桶。 “前主人。”王子整整领带,一脸淡然地拍拍阿玛尼西装的褶皱,显得很无辜:“你不能怪我啊,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我无意冒犯你,但你已经不够资格当我的主人了。哈哈,如有得罪请见谅。再见。” 他朝她稍稍鞠了个躬,然后打个漂亮的响指,身后的精英分子立即刷刷转过身,随着他走向停在路边的那排商务轿车。 “王主席,今天下午我们的行程是要和香港的和黄集团商谈合作事宜,并召开记者发布会……”秘书跟在王子背后汇报今天的行程。 “知道了。”王子边说着,边偷偷瞥了一眼躲在人群后面的齐木和米卡卡。 他又抹出一片诡秘的轻笑。然后带着随从们钻进停在路边的一排华丽名贵的商务车,绝尘而去。保安们和围观的人群也随之散去。 “你们给me等着!” 门口只剩程美妮一个人,她看了看被扯烂的横幅,踩扁的大喇叭,再仰头望着这栋本属于她的摩天大楼,突然,她哇地哭了出来。“你们都欺负me!呜呜呜!dad,mum!i miss you!”她哭得如此伤心,令旁观许久的米卡卡再次忍不住想上前,齐木伸出脚差点绊他个狗吃屎。 “别管她。” 他冷冷说道。虽然暂未搞清程美妮和王子演的是哪一出,但最好和这个女孩保持距离。毕竟,她曾经是红桃q,曾经策划过一系列的案子。人心难测啊。于是齐木拽着米卡卡像躲瘟疫一般,从门口捡了几张宣传单遮住脸,便悄悄从侧门离开。善良的米卡卡仍于心不忍,三步一回头。 眼看走远了,齐木刚要松一口气。哪知米卡卡哇地叫了一声。 “一惊一乍的干嘛?见鬼了?!” “不是……程美妮跟过来了。”米卡卡一边用宣传单遮脸,一边说。齐木一瞅,果然,那女孩像只精明的猎犬,正疑神疑鬼地朝他们跟过来。 被发现了? 米卡卡像偷了别人底裤的贼,竟慌起来。“我们快溜吧。” “慌什么。淡定淡定。”齐木想了一下,把米卡卡这个熊孩子拉到路边的电影海报前,装作在欣赏艺术。哪知程美妮走到两人身后,瞄来瞄去。 “米卡卡?” 米卡卡真想应一声,但齐木狠踩他的脚示意,两个继续用宣传单遮脸,将后背对准程美妮。不管程美妮跑哪边,他们都背对她,一声不吭。 “呜呜!没人理me,me知道,me以前做了那么多坏事,今天的下场是me应得的。呜呜呜呜……” 苦情戏什么的,米卡卡最受不了了。 “诶……”他忍不住转身,彻底暴露了目标。 “米卡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me是程美妮啊!”程美妮欣喜异常,眼里闪烁的十字星光芒让人无法直视,米卡卡一时无词。 “什么程美妮,我们只认识程咬金。”齐木抢在米卡卡前面,瞪了她一眼,赶紧装作不认识拉着米卡卡就走,顺手把那两张没用的宣传单扔进垃圾桶。他刚才才看清楚,那是一张专治男科病的广告单……怪不得刚才路人看他们俩的眼神那么奇怪!直让他一度以为是帅气侧漏的缘故! “我们会不会太残忍了?” 一边走,米卡卡一边说。他心地就是善良。不过越善良,越容易上当。齐木冷着脸,拉着他越走越快,结果程美妮比口香糖还黏人,怎么也甩不掉,走了几条街,她还是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 “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i very hungry。”她耷拉着脑袋,宛若流浪的小狗,自言自语,肚子还配出咕噜咕噜的音效。“房租也到期了,房东太太说这个月再不交房租,就把me赶出去。me不敢睡天桥。me怕流浪汉。呜呜。” 米卡卡不忍停步。齐木冷道:“别上当。” “家没了,公司没了,me连一块钱的油条都吃不起……” “别管她。”齐木再次重申,但米卡卡的脑中早已灌满了程美妮那悲惨人生的魔音。他彻底停下来,就在这时,突然噗通一声,程美妮缓缓倒在路边,做饿晕状。 我靠!齐木惊呼:这女的演技比章子怡还炉火纯青! 在这么精湛的演技下,米卡卡怎能不中计。他急忙跑向程美妮,扶起她:“喂,喂,你醒醒!” 靠在米卡卡的手臂上,程美妮虚弱地睁开双眼,仿佛随时会化作风中的一缕尘埃:“请……给我一碗粥喝……” “你不去演苏乞儿真是浪费了。”跟过来的齐木诚恳地说道。就这演技,他甘拜下风。 米卡卡还很配合,“别喝粥了,我请你吃饭吧,吃得饱饱的。” “米卡卡,你对我真好。”程美妮气若游丝,抓紧米卡卡的手,就像林黛玉临死前抓住贾宝玉的手那般哀怨。米卡卡刚要抹一把眼泪和鼻涕,哪知怀中的女孩突然蹦哒地跳了起来:“me知道有一家餐馆,里面的东西very delicious!let’s go!” 米卡卡呆坐原地,目瞪口呆。刚才还奄奄一息,现在是满血复活开外挂的节奏吗? 齐木冷眼旁观,一副“看吧,我早警告过你人家是谋女郎!”的表情。 “follow me!come on!”程美妮回头冲这两人喊,两人对视,无奈跟上。 程美妮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他们三人载到一家高级法国餐厅的门口。程美妮还大方地给了司机十块小费,至于那钱,自然是米卡卡出的。走到餐厅门口,齐木忽然一把拉住米卡卡,“你的存款多吗?” 米卡卡变得警惕。电视里的警讯节目时常告诫我们不要轻信诈骗手段。 “你问这个干吗?” “我只是想让你确定一下待会儿够钱埋单不。” “放心。”米卡卡拍拍胸口,“土豪说不上,一千几百还是有的!我前几天刚领了三好学生奖学金,足足三百块呢!” 听完这话,齐木又笑了。笑得很灿烂。那简直是要看人受虐的表情。米卡卡心里直哆嗦,“你……你笑什么……你不要觊觎我的财产!” 这些钱是要用来买参考书,上补习班的! 齐木心情舒朗地指指餐厅上方的招牌,“这家店我前几天刚来吃过。” 米卡卡说:“然后?” 齐木耸耸肩,“没事,就是无聊想炫富一下,我上次在这里吃了一客牛排,结账一千块而已,不贵不贵。” “……” 这还不贵?!米卡卡下巴都砸地上了。“没事。”齐木拽他进去。“对穷人来说,一千块和一万块是没区别的,反正都付不起。” 这话说得多么有哲理。可米卡卡没空琢磨这其中的大道理了,他在想待会儿能不能叫一客牛排分成三份,那样一来,他的存款起码还能剩十块钱,够付银行管理费了! 但这样做,会被人鄙视至死吧…… 前台经理看到走进来的三人,忙迎上前。他看到程美妮很惊讶:“miss程,你已经很久没来我们店里了。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哦。”程美妮打量了一下自己邋遢的外表,解释道:“me今天演话剧……别提这个了,一切照旧。” “好的。这边请。” 经理带着程美妮一行人来到二楼。这显然是最好的座位,整个餐厅高端奢华,充满法国浪漫情调,昏黄的灯光搭配摇曳的红酒,酒杯和刀叉在宁静安详的空间下交错。舒缓的音乐让人感觉舒适,仿佛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忙碌。 程美妮和齐木惬意地坐下,而米卡卡却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这种餐厅一看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他一个矮穷挫走得进来,还能活着出去吗? 齐木看出了米卡卡的忧虑,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米卡卡!做人要有视死如归的精神!” 靠!这分明是目送我上刑场的挥别眼神! 米卡卡有些脚软了,当服务生递上菜单的那一刻,米卡卡的眼球直接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这这这这这……”他指着餐牌,舌头不住地打结:“这上面的价格是少了一个小数点吧?!” 放眼望去,那一列价格数字简直是触目惊心。最便宜的一杯白开水标价都要18块! 你们确定这是水吗! 一旁的齐木倒幸灾乐祸,在他脆弱的心灵上再补一刀: “小数点没少,不过标注的是美金,不是人民币。” 爱国的共青团员米卡卡几乎要掀桌而起了——你们就不能用人民币吗! 齐木同情地看看米卡卡,然后把侍应叫过来。 “please,我要点马赛鱼羹,鹅肝排配鱼子酱,巴黎龙虾,法国蜗牛,红酒山鸡,沙福罗鸡,鸡肝牛排,菠菜乳酪焗生蚝,白酒法国田螺,韩氏鳀鱼炒香菇……” 每一个从他嘴里吐出的名字,都好像一颗子弹,射穿米卡卡那弱不禁风的小心灵。米卡卡算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能长那么帅,内心还那么毒。米卡卡已经有种梦游太虚的感觉了,这是梦……噩梦!他迷迷糊糊听见侍应生好心提醒:“先生,吃法国餐一般先点一盘冷菜,然后是汤……” 齐木学起赵本山大爷:“哪这么多规矩呢!快去准备,不差钱知道吗?不差钱!” 反正又不是他钱。不差,一点不差。 侍应生赶紧去厨房下单。末了,齐木还很绅士地把菜单递给程美妮:“这位小姐,请问你要点什么?” 程美妮缓慢合上张大的嘴巴:“……不用了。me要的,你全点了……” 没要的,你也点了! 没想到,这货比自己还狠!程美妮本来已存了一颗善心,打算把平常吃的最贵的a套餐改为比较便宜的b套餐,但现在看来不必要了。 再看看旁边的米卡卡,他已经傻了,两目呆滞,叫啥也不应了。 “他一定是太高兴了。”齐木竟作此判断。 拜托,这是高兴的表情吗? 真正的法国大餐。之所以叫“大”,全因餐桌全摆满了美味佳肴。这是土豪级的盛宴,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再看看自己点的小菜,无一不低头惭愧。这一顿,怎么说也得好几千吧。美金! 要不是认识白富美程美妮,餐厅经理都怀疑这三个人是打算狠吃一顿霸王餐,然后就慷慨就义去了。他小声和侍应生商量,要是餐桌上的菜吃不完,就帮他偷偷打包回家。 齐木是绝对不可能让他的小阴谋得逞的! “我不客气咯!”齐木双手拿着刀叉,喜气洋洋的说着,随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点不顾红色犯罪师冷酷英俊的形象。程美妮哪肯认输,摒弃前嫌地和他一起大吃大喝。那瓶天价的1982年的波尔图葡萄酒被人当成了雪碧,一杯接一杯,很快就见底了。两人喝得脸色泛红,兴致到了,还顺便招呼一名小提琴手前来伴奏。 点的歌曲很有霸气——《笑傲江湖》! 看着这丧心病狂的东方不败和令狐冲,米卡卡默默流下两滴热泪。他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忠告各位同学,小心交友不慎啊! “人生不过如此,何其乐哉!” 程美妮举着色泽艳丽的葡萄酒,在悠扬的音乐中不胜感叹。这时,她才记得身边呆若木鸡的米卡卡,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米卡卡没反应。 “诶,卡卡没事吧?”程美妮有些担心问齐木,“怎么双目无光,叫也不应?” “受刺激的症状,俗称脑残,别管他。”齐木辍了一小口红酒,扫了一眼餐桌上消灭一大半的食物,才满足地问程美妮:“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公司怎么变成王子的了?” “哼,别说了!”程美妮气嘟嘟地握紧拳头,“都是幽灵干的!” 居然又和幽灵有关系!听到这里,齐木立即叫停小提琴,从米卡卡的口袋里掏出所有零钱当做小费打发走后,“你继续。”他对程美妮说。 没有了音乐环绕的安静饭桌上,程美妮带着微醺的酒意,将一切徐徐道来: “几个月前,me还是程氏集团的主席,呼风唤雨,谁敢不听me的?结果有天,一个叫幽灵的家伙,跑来找me,说要跟和me合作,搞得跟真的一样!”她一脸气鼓鼓,怒意将眉尾高高挑起:“又说搞地产,又说搞期货,然后……”她猛然停顿。 “然后?”齐木追着问。 “然后财产就被它夺走咯!”说到这,程美妮说话的声调低得像颗泄气的气球,蔫嗒嗒的。 “喂喂喂,这剧情转折得太快了,你还没说它是怎么夺产的呢。” “唉……”程美妮竟重重叹气,“其实me也不知道……” “噗。”齐木把红酒喷洒在面前的一堆剩骨上。他擦擦嘴巴,不可思议:“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i really don't know!”程美妮有点想哭:“me一直觉得这个家伙神秘莫测,就中止了跟它的合作,可是有一天,当me回到公司时,公司已经易主了,me的所有财产都登记在它的名下,一分钱都没留给me!呜呜呜!dad,mum,i really sorry!”这丫头又在叫爹妈了。 齐木很有绅士风度地递给她纸巾,她擦擦眼泪。齐木问:“所以,王子已经投靠幽灵了?”程美妮含泪点点头。 “真是一棵坚忍不拔的墙头草啊。”齐木不禁吐槽,想当初,王子先投靠了joker,又为爱迪生所用,完了又当程美妮的手下,现在又跑去为幽灵服务了,齐木对这人有点哭笑不得。“那你这几个月怎么过的?”他又问程美妮。谁知提及伤心往事,她的眼泪又像水珠一般滚落下来: “me去找亲戚,可是他们知道me没钱了,都不肯收留me。还有那些生意伙伴,没利可图了一个个把me拒之门外。于是,me不得不去救助站。”程美妮一脸的委屈:“可是me仅仅想要一个单人房,睡席梦思床垫,特级天鹅绒床铺,一日三餐不能少了鱼子酱,洗澡要洗香薰花瓣澡,就这么低的要求,那些人居然还把me赶出来了。今时今日,就这种服务态度!” 亲,人家没把你送精神病院已经态度很好了! “不过现在好啦!me遇到了你们。”说着,程美妮的脸立即变得春暖花开,就像穷苦百姓遇到了红军队伍。齐木立刻警惕地双手抱胸,摆出国民党匪首的嘴脸: “喂喂!我可跟你非亲非故啊!咱俩的关系跟日本寿司一样!” “什么意思?” “生的!” 程美妮立刻皱起了眉头:“you忍心见死不救吗?”她撅着嘴说。 齐木朝她骄傲地高昂着头:“见死不救是人们传颂我的优点之一。” “过份!”程美妮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抱住米卡卡的胳膊,一脸卖萌撒娇:“me不求you!me有米卡卡!” 我们的主角米卡卡竟然还在发愣!齐木朝她摇摇手指头: “亲,你的米卡卡现在自身难保咯!”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时,经理拿着账单走向了三人的饭桌。 “miss程,用餐愉快,麻烦结账,一共是六千三百二十五块美金。折合人民币三万九千一百元。请问,美金or人民币?”经理彬彬有礼地说道,瞅着这满桌扫空的餐盘,笑容有些抽搐。他打包剩菜的小算盘落空了,谁能没想到,这两个竟是吃货! “稍等一下。”齐木对经理说,然后抡起一巴掌,啪地把米卡卡打得转了一圈:“喂,付账的时候就不要装植物人啦。” 两眼冒金星的米卡卡被一语惊醒。唉,装傻这招看来是行不通了。他看着那账单脸色发青,嘴巴哆哆嗦嗦地看着经理,蹦出一句:“我们还没吃完呢。” “可是……”都只剩骨头了还没吃完?当经理看到米卡卡默默地捡起一根鸡骨头啃时,他也得默默地走开了。还真没吃完! “你们这洗碗多少钱一个月?”忽然,齐木冷不丁问了经理一句。 “扣完社医保,二千五吧。”经理不解,“客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等经理走后,齐木立刻笑着拍拍米卡卡的肩膀:“看来你要在这里当一年半的洗碗工才能走出这儿的大门了。不过,还有另一个方法。” “是什么!”米卡卡着急问。 齐木说:“你再留级五六十年,得个五六十年的三好学生奖学金,就能把钱给还上了。” “……” 所以,这建议是让他当六十多岁的高中生?不,米卡卡有更好的主意。他吞了口口水,拿过账单,拖着齐木走到角落。 “诶……哥们,你可不可以帮我付一下帐。”米卡卡摸摸瘪瘪的口袋,艰难地开了口,没想到齐木一口回绝:“我会那么好人帮你付账吗?我是犯罪师,又不是助人为乐的红十字会。”他脸不红气不喘,一脸做好事不留名所以我不做的气概。 “不叫你付!算我借的。”米卡卡着急地小声说道。 “那也行,不过月息三分半。”齐木盛气凌人。 三分半是多少,算算利息一个月就要一千多! “喂!黑社会老大!这是放高利贷吗?”米卡卡怒了,想要向政府揭发这个吸血鬼,齐木倒不怕:“回去多修修法律,只有超过银行贷款利率四倍才能被定为高利贷,我这是属于正常的民间借贷。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借。但我不担保你今晚可以走出这个门口。如果因为吃霸王餐被抓去警局,你就有案底了。到时候保送上北大哈佛什么的也就没啥希望了。将来出来找工作,人家敢请你这样一个人吗?贷款买房子银行会贷给你吗?等老了敬老院会接收你吗?死了阎王爷也会问你,当年为啥吃霸王餐!” 这家伙把他的后半生都规划好了。米卡卡不想要这样悲惨的人生啊! “不过,我是好人。”齐木话锋一转,形象瞬间高大,头像简直在发出佛光。“只要把这份合同签了,我就把钱借给你。”他又拿出那份比卖国条约还不平等的《炮灰劳务合同》。 “只要你在上面按个指印就ok了!不过我没带印泥,麻烦你咬破自己的手指再印吧。” “……我能拒绝吗?”米卡卡看来还搞不清现在的处境,齐木耸耸肩,“当然可以。”然后,他举高手,冲经理喊:“经理,这人说没钱付账!”说完,他就双手抱胸站一边等着看好戏了。 “什么?!”经理果真以为他们要吃霸王餐,带上四个侍应,每个人手里拿着锅铲勺叉,俨然包大人的四大护法,雄赳赳地走过来。 哇!当炮灰总比被煮成法国人肉汤好!米卡卡来不及怕疼了,赶紧咬破手指把手印一按,然后躲在齐木身后。 “谁!谁想吃霸王餐!”经理估计还在怨恨他们没给自己留剩菜打包,捋起袖子就打算群殴了。 “什么霸王餐?”齐木装傻,慢条斯理地收起合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我是问可以刷master卡么?” “……当然可以。”经理赶紧放下袖子,赔上笑脸。 最终,三人得以平安顺利地走出餐厅。只有米卡卡仍捶胸顿足地后悔:那几万块的大餐,他居然只啃了一根鸡骨头! 走出餐厅夜已深,路上的店铺关了大半。黑夜张开翅膀,将城市拥抱在它黑色的羽翼下, 米卡卡和齐木并肩走在路上,程美妮则挽着他的手撒娇:“卡卡,me今天晚上住哪个五星级酒店?花园酒店还是中国大酒店?白天鹅宾馆也不错!”她不无美好地幻想着,米卡卡的脸比死尸还苍白:“还白天鹅……你当我是富二代吗……我只是个矮穷挫啊。” 齐木回头。“卡卡兄,不必自惭形秽。你现在好歹也是负翁了。” 欠债三万九千一百万。全市中学生,就数他最负了。米卡卡想到这点就蛋疼。 程美妮也很识趣,退而求其次:“那住你家好了。” “别别别!”米卡卡作惊悚状:“带女生回家住,让老爸老妈看见,我的三好学生形象可就全毁了,你准备让我被男女混合双打逐出家门吗?” “哼!”程美妮赌气地甩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地。“me就知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月光下,她眼中似乎笼罩着一层雾气。又一轮眼泪攻势。米卡卡总是心太软,他向齐木求助,对方很爽快。“可以到我家住,不过要算房租。”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这么拜金了……米卡卡默默泪奔,仿佛从齐木身上隐隐看到了夏早安的影子。不过米卡卡也不傻,反正他就没想过还钱! 就这样,三个人来到了齐木的住处。那是一栋等待拆迁的老房子,从外面看就破旧得要死,从里面看…… “这是废品回收站吗!”程美妮说话老实不客气。米卡卡倒觉得还好,就是太艺术了。东倒西歪的家具摆设再加上乱抛的衣服内裤,这凌乱的线条,也只有毕加索懂得欣赏了。 齐木把沙发上的四角底裤用脚撩开,落落大方坐下去,给来客各倒一杯茶。“刚搬来,没空整理,别介意。请喝茶。” 没人敢喝那杯漂浮着苍蝇的茶。 “my home的厕所都比这豪华。”程美妮环顾四周,一脸的嫌弃,忍不住挑剔起来,“地板very脏,沙发very硬,厕所……”她打开门看了看厕所,立即捏住鼻子,“very臭!”她念念叨叨,好像在玩大家来找茬。 齐木站起来,打开大门:“不满意可以出去。你very烦!”他脸色变冷,大概不爽别人批评他的住处。程美妮寄人篱下,只得忍气吞声:“那……屈尊降贵住几天也是ok的啦。” “太好了!”米卡卡大功告成地说,程美妮有了安身之处,他的包袱也就甩掉了。米卡卡正准备告辞,却被人拽着衣袖不放。 “no!you can’t leave!”程美妮又开始泪眼朦胧地飙演技:“万一这个男的半夜起来,对me图谋不轨怎么办?”她淑女般双手护胸,担忧地指指齐木。 齐木被她眼里那浓浓的鄙视伤了自尊,“放心好了,就算我对一只猪感兴趣,也不会对你起色心。”齐木也不是好惹的,一条毒舌挥舞得出神入化,程美妮被气得怒目圆睁,房子里立刻又充满了硝烟味。 “别吵了。我住下来就是嘛。”为了世界和平,米卡卡只能夹在这对冤家中间。他最终住了下来,并且打电话回家费尽口舌解释他并不是要熬夜泡网吧玩游戏而是去同学家复习功课。 鉴于他每年得三好学生第一名的良好记录,米卡卡顺利骗过了父母。好不容易挂断和家里的通话,他这才发现自己又衰仔了。只见落难几天的程美妮早就安稳地霸占了齐木的床,而齐木呢,秉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抢到客厅的沙发当床,剩下米卡卡干瞪着眼。 “我睡哪儿啊?!” 这破屋,多一张床都没有。 “别跟me同床,me还是黄花闺女呢!” 没想到程美妮一海归,还挺懂中国礼义廉耻。齐木也跟风:“虽然我是黄花闺男,也不介意你和我同床,但这沙发睡不了两个人哦。” “那我睡哪儿!”米卡卡觉得这两家伙太欺负人了,趁他讲电话的时候就把床位都抢光了,真正的朋友是应该抽签决定睡哪儿的! 看来只能打地铺了,米卡卡刚做好这个悲催的决定,齐木却想起似的说:“对了。还有个床位。” “真的?”米卡卡兴奋地卷起铺盖,“在哪儿?”齐木指指阳台,“就那外面。” 阳台?米卡卡将信将疑地走出去看,没几秒就折返回来了。 他乖乖地打地铺。 齐木所说的床位就在阳台上,不过那是一个狗笼。是上次旺财住过的。还有一阵狗骚味。 伪君子齐木居然还关心地问:“你不喜欢睡狗笼吗?” 米卡卡没好气瞪他:“我最喜欢打地铺,这样接地气!” 熄灯之前,齐木问了程美妮有关幽灵的信息,但程美妮对幽灵的身份也一无所知。看来这个幽灵十分神秘。一想到从白富美变成穷屌丝,程美妮就气得牙痒痒: “幽灵!i will kill you!还有王子那根墙头草,me要连根拔起!” 得罪谁都别得罪女人! 而就在他们家楼下,一辆面包车正停在黑夜笼罩的街边,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但车里传出奇怪的食物香味。坐在驾驶座上的迷彩服男一边观察楼上的房间,一边对座位后面的同伴说:“记得留我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同伴也穿着迷彩服,正盘腿坐在面包车清空的车厢里用小火炉煮着什么东西。闻到那食物的香气,司机使劲用鼻子嗅,一脸瘾君子吸毒后的欲仙欲死。 “喂喂,注意观察。”同伴提醒他。司机又拿起望远镜眺望不远处的那个房间。 房间熄灯了,一片漆黑。司机立即拿出手机。 “老板,目标现在和红色犯罪师在一起,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他的话通过卫星传播,随即出现在新德里的一个房间里。拿着手机的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卷发少年。“接下来怎么办?”少年转头问旁边的伙伴。 这位伙伴戴着一张白面具,露出幽暗阴冷的瞳孔。它淡淡地说:“放心,我们无需在中国捉到他。他很快就会来新德里了。因为,他和红色犯罪师迟早会来找我。” “你怎么这么肯定?”少年问。 白面具语气胸有成竹:“因为我手里有他们要寻找的东西。” 广州街头的面包车里,迷彩服男很快得到了上级的回复:“放弃行动。” “知道了……” 通络中断,司机却依然拿着手机一动不动。冷汗濡湿了他的蒙面头罩,他的手微微发抖。因为他的脖子上,此时正顶着一把刀。 而车厢里那位正煮食的同伴,汤匙停在离嘴边两三寸的位置,张大嘴巴却怎么也不敢吃进去了。 这两个人噤若寒蝉。 路灯与夜色交织的车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少年,那张冰冷的轮廓嵌进月光里,绝帅的容颜透出一抹冰冷的寒意。他们认识他,就在今天他们想捕捉目标的时候,是这个人出来破坏了好事。 司机喉咙咕噜动了一下。身后的同伴也是猛吞口水,小火炉上的一锅东西煮沸了,散发出浓浓的咖喱香。他们竟在监视的时候煮咖喱吃?齐木用刀锋刮了刮司机的脖子,冷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早在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一辆面包车远远跟在后面了。就是今天想绑架米卡卡的那辆车。于是趁其他人睡着的时候,他偷偷出门,摸近了这辆车。 现在这两个人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 “谁派你们来的?”见他们没反应,齐木不耐烦重复了一次。 “%¥¥@¥。” 司机突然叽里咕噜地迸出一串鸟语。 喂喂,这是哪国语言? 齐木傻了。“请说中文!” “%¥%*#¥%¥@@” 回答他的依然是叽里呱啦扯一大堆。 “靠!”齐木干脆扯开司机的蒙面头罩,一看,他再:“靠!” 司机很明显是一张棕色皮肤的异国面孔。 印度阿三?!怪不得,齐木终于明白绑匪身上的奇怪味道是什么了,就是浓浓的咖喱味。这下齐木犯难了,这两印度阿三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谁叫他们没有共同的语言! 不过,好像印度人也说英语的。齐木于是改用不太灵光的英文问:“who is your boss?” 不知道印度阿三听懂没,反正他们还是不说话。三人你瞪我,我瞪你,车厢后面的印度阿三突然把汤匙递向齐木,好像示意“来尝尝嘛,很好吃的!” 还真好客啊。不过……你们还没搞清现在的状况吗! 齐木不管了,决定把这两人押回去严刑拷问,大不了请个印度翻译!他正要拉开车门把人揪出来,突然,疾驰的摩托车声从远处开来,刺眼的灯光照得齐木下意识地伸手一挡,见到摩托车手似乎要掏枪射击的样子,齐木不得不闪躲到消防栓后面。 居然还有同伙。 趁此机会,面包车狂飙出去。得救的印度阿三边开车,还边伸手出车窗,中指耀武扬威地竖起来。 齐木从消防栓后面走出来,心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印度人要绑架米卡卡?! 王子刚签完一份商业文件交给秘书,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主人的来电。 他扬手示意秘书出去,然后接起手机。 “主人,我派人查到了。齐木和米卡卡已经预订好一个星期后去印度的机票。” “他们此行应该是去找隐之犯罪师。”主人说。 “哦?就那个在印度搞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的犯罪师?他们是去找那份失落的笔记吗?我们要不要派人跟过去?” “不用。” “可是,万一被他们抢到笔记……” “不必要担心。那份笔记迟早会落到我的手上。我现在倒想看看,红色犯罪师是否能打败隐之犯罪师。” 真是个无法捉摸心思的主人。 挂掉手机后王子坐在办公椅上细细揣摩着他的新主人。 它自称幽灵。人如其名,是如幽灵一样神秘的存在。作为它的仆人,王子甚至没见过它的真人,每次都是利用网络或许电话通讯。但它偏偏就这么厉害,不知使了什么诡计,居然将程美妮的财产全部占为己有了。在王子眼中,它比他以前所服侍过的joker和程美妮都要厉害许多。 只是,它却惧怕唯一一件东西。那就是齐木所拥有的那本笔记。 王子了解那本笔记。那是所有犯罪师都梦寐以求的神物。但他不明白,幽灵主人为何会惧怕这样一本笔记。他也很奇怪,如果幽灵主人害怕齐木,派人去干掉不就行了? 但幽灵主人警告过,不准伤害齐木和米卡卡一根头发。 这个主人的心思,真奇怪啊。 三、米卡卡大危机 一周后,广州飞往新德里的南方航空波音747航班上。 齐木坐在飞机上,凝望着窗外如仙境般的云层,陷入沉思。为什么会有印度人想绑架米卡卡? 他之后问过米卡卡,对方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己唯一接触过的外国人只有学校的英语外教,根本不认识印度阿三或者阿四。这就奇怪了……齐木很在意印度人这个细节,因为他们正要去这个国家。难道和那些事件有关? 不对啊……齐木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它们跟米卡卡有半毛钱关系。 低头想着,齐木的目光无意掠过旁边的座位。映入视线的是一双翘着的42寸美腿,性感迷人,令人浮想联翩。他本来订的机票是和米卡卡坐一块,不过现在…… 坐在米卡卡位置上的栗发美少女正专心玩着ipad游戏《僵尸坞》,一边用枪轰爆僵尸的脑袋,一边头也不抬:“you不准偷看我的美腿,never love me!” “……” 齐木默默拿出呕吐袋作呕状。 是的。现在坐他旁边的人是程美妮。原本,他们没打算带上这个香蕉女。所谓香蕉女,指的是海归,外黄内白。但程美妮好不容易找到长期饭票,怎么肯轻易放手?她使尽媚功,装萌卖娇,缠着米卡卡硬要跟着一同上路,而且还有很充分的理由:“me可以充当你们的翻译。don’t forget,me可是在美国生活了十几年,周游过列国,环游过世界的!” 想想也对,虽然米卡卡才读高二就通过了大学六级考试。不过,中国特色的考试……你懂的。米卡卡没有把握能跟外国人侃天侃地。至于齐木,他属于无所谓类型,反正要让出头等舱机票的人又不是他。 于是乎,当飞机飞向那神秘的古老国度,齐木和程美妮正在头等舱享受一流服务时,离很远的机尾位置,米卡卡却只能脸紧紧贴着窗户,没有一丝看风景的心情。全因他的邻座是个能让飞机平衡发生问题的超级大胖子,胖得很让人担心飞机会失控掉下来,厚厚的脂肪层直接侵略了米卡卡的领地,把他瘦小的身躯挤扁到窗边。如果这时窗外有飞机经过,飞行员会看到一张紧贴着玻璃窗扭曲搞笑的鬼脸。 米卡卡有种快被挤成照片的节奏,一想到这漫长的路程,两行热泪便溜溜地滑过窗户玻璃。 七个小时后,飞机穿越崇山峻岭隔起的国界,终于到达目的地。 新德里是印度引以为傲的首都,华丽的古老建筑不仅仅是文化旅游中心,同样也是经济政治中心。城区地势广袤平缓,微风徐来,林木飒飒作响,平民窟德里与新德里的巨大差异掩映在万顷翠绿之中。 机场中,天空蔚蓝,高大的热带植物随风摇晃着,一切宛如泰戈尔诗集中那般美好。在这美丽的画面中,一对俊男美女大步悠闲地从跨国通道走出来,经过那排经典的华丽的结印手势艺术墙,吸引了人们的视线。男的身穿灰蓝色小西装,炫酷的纹理发型,举手投足充满韩星风范;而他身边那位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美女,也披着一条售价不菲的针织丝巾,戴着名贵的雷朋蛤蟆镜,这样的气质与周围的奢华浑然一气,宛若贵族。 这对明星情侣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跟班,大包小包,瘦弱的身躯快被行李给淹没了。 “喂!停下!你们太过分了吧!” 小跟班米卡卡突然发飙了。“凭什么都扔给我!这是你们的行李诶!” 仔细一看,他身背两个行李袋,推着三只行李箱,左右挎着四个袋子,而属于他本人的行李,其实只有那只用绳栓在腰上拖在后面的行李箱。 这是把人当骡马使唤了! 前面一脸观光旅游状的两人这才优雅转身。米卡卡把行李往地上一丢,“我不干了!” 齐木摆了个很酷的pose,半侧着身,下巴微仰,只说了一句话:“别忘了炮灰劳务合同,以及你41236元的欠债。” 这小子记得还真清楚……米卡卡心中泪流满面。好!他忍了,谁叫他签了合同当跟班。他提起齐木的两个行李,转而对程美妮叫道:“那你的行李呢!我凭什么帮你提啊!” 这女的哪是来破案啊,她这么多行李分明是想把家都搬来了! “because。”程美妮竖起42寸长腿,叉起18寸细腰:“i am窈窕淑女,never干重活。”这话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却让人无法反驳。因为每个女人想偷懒时都用这句台词,比免死金牌还管用。 齐木摘下太阳眼镜白她一眼。“得了吧。你就一蹭吃蹭喝还蹭旅游的拆白党。” “哼!等到哪天me把财产夺回来了,me用money砸死你!” 齐木做出“欢迎来砸”的微笑。程美妮瞪了瞪他,高傲地扬扬鼻子,大步迈前。结果手臂被用力往后一拉,齐木说道:“请你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凭什么啊!” “就凭这次旅行的钱都得花我的。”他神气十足说道,又把酷炫十足的墨镜戴上。 程美妮无话可说了。谁叫这世界有钱才是大爷呢。而且,齐木很明显不是米卡卡那种怜香惜玉的类型,卖萌这招对他没用。 “切。”程美妮哼了一声,还得乖乖地跟在身后。 至于米卡卡,已经接受当牛做马的命运了,吃力地拖着那堆行李,勉强没被那两人甩远。走到出闸口,米卡卡看到了救星。接机的人群中,一张高举的接机牌拼命摇晃着,上面写着中文。 【欢迎中国米卡卡等来宾】 出发前齐木说过白长老已经交代当地的犯罪师分部派人来接机,想必这就是接待他们的人。想到能摆脱这些行李了,米卡卡兴奋朝着前面的两人大叫起来: “喂!等等!在这儿!” 听到声音,齐木和程美妮回过头,顺着米卡卡手指的方向。“有人来接我们也!” 果然,听见叫声,那个举牌的人很快凑上前。 “请问,你是来自中国广州的米卡卡先生吗?”举牌的是一个年轻的中国男性,西装笔挺,十分有礼貌。 “我们和他是一起的。”齐木说。 “我知道。”年轻人只看了齐木一眼,视线又回到米卡卡身上,眯着眼笑:“我是新德里的犯罪师组织负责人,名叫张哲玮,收到来自中国总部方面的通知,前来接机。诸位请跟我来。”他帮米卡卡拿一部分行李,领着他们走到机场外的过道,这是打车的地方,的士井然有序地拍成了一排。 “请在这里等候。”张哲玮对齐木和程美妮说,“我的车停在那边,先帮你们把行李放好,再来接你们。”他指了指马路那边,便和米卡卡一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过去。看到那儿果真停了一辆金黄色宾利,程美妮略感吃惊: “哇……宾利慕尚四季臻藏版,我家也有一台,要六百多万呢!印度的犯罪师混得这么好啊?都开得起这种豪车……”她忍不住啧啧惊叹,齐木也盯着米卡卡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总觉得不对劲。”他说。 “what’s wrong?”程美妮不解地问。 齐木没回答,内心却愈发不安。他察觉到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到底哪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呢?他的大脑将下飞机之后的画面迅速重组,有条有理地分析起来:“这次任务是白长老拜托我的。我是主角,米卡卡是助手,而你是闲人一枚。如果张哲玮是犯罪师组织的人,他应该知道我是中国方面派来的,接机牌也应该写我的名字,又怎么会写上米卡卡这种跑龙套的角色呢?” “that’s right……”程美妮也察觉到不对劲,“就算退而求其次,也应该写上me这种beautiful girl的芳名啊。” “不好!” 齐木猛然打断了程美妮的发言,风一般地朝车子冲过去。他联想到了那些曾经试图绑架米卡卡的印度绑匪。难道……可惜他发现得太迟了。程美妮在后面惊叫:“oh,my god!”只见那辆宾利慕尚旁,张哲玮正用手帕捂着昏迷的米卡卡塞进车里。 果然没错,张哲玮和那些印度阿三是一伙的! 齐木边跑边亮出衣袖里的麻醉针,瞄准正钻进车里的张哲玮,哪料到—— “欢迎大家来到新德里,今天,由我来做向导……”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居然涌出一队旅行团,挡住了齐木的视线。他只得收起麻醉针,拼命地在一群慢慢悠悠的老爷爷老奶奶里钻来钻去。程美妮也急得想刮阵风把这些碍事的老人家通通吹走。 米卡卡被抓走了,她的行李怎么办啊?!更重要的是,他跟班苦力的角色谁来代替?! 程美妮急死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机一踩油门,宾利车飙了出去。刚钻出人群的齐木使出饿虎扑食,却扑空摔到地上。他马上站起来,这时一辆摩托车正好从后面驶来。 “抱歉了。”齐木说着道歉的话,却飞身一脚,将摩托车手踹下车,然后骑着抢来的摩托车开足马力去追着那部没跑多远的宾利车,也管不上后面的摩托车手爬起来用印度语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 繁忙的公路上,各种交通工具如一条杂乱的河流。宾利的后视镜里,很快出现了摩托车疾驰逼近的身影。 “后面有人追来了!”司机紧张地用印度语说道。 “开快点。”张哲玮回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马上掏出手机拨通电话。“一切按预定的计划行事。”在车子的最高时速中,他对着电话那头吩咐。 幸好对这突发状况,他早有准备。 红色犯罪师,等着看好戏吧。张哲玮挂断手机后露出一缕诡异的笑意。 宾利和摩托车,在闹市中上演了精彩绝伦的追逐戏。宾利以将近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穿梭于错综复杂的车流之中,而摩托车凭借着精巧玲珑的优势,每每和其他车擦肩而过,竟毫不掉队,像条尾巴紧紧缠住了宾利车。一时间交通路上险象环生,宾利全然不顾交通规则,陷入了暴走的状态。为了躲避它,一辆公交车擦边了一辆的士,一辆auto三轮汽车受到惊吓打滑到路边,尾巴撞上了黑色的路虎,路虎一个急刹车横在马路中间——在一连串相撞的汽车头上,突然腾空跃起一辆又破又旧的摩托,飞越引擎冒出的白烟以及瞠目结舌的司机们,然后重重落在地上,掉了一地零件却仍然像头疯狂的斗牛向前方追去。 “真是难缠。不愧是红色犯罪师。” 张哲玮对齐木的飞车特技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到此为止吧。”他指示司机,“快快快!前面的巷口,拐进去!” 眼看前方的宾利拐进了巷口,齐木发动油门追上,摩托车呼啸着钻进小巷。然而—— 靠!齐木蓦地睁大眼,拼命地按住刹车。巷子里霎时响起巨大的刹车声。由于巨大的惯性作用,摩托车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一片泛起的灰尘中,齐木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在他跟前的是一堵老旧的墙,上面涂满了充满着艺术感的涂鸦,与小巷两边的建筑浑然一体,温暖的阳光下,游动着微小的尘埃。 但,这是条令人绝望的死胡同。 齐木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路——明明看见宾利车开进来了,就短短的一分钟,怎么可能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齐木再次发动摩托车,绕着另一条胡同,开到了围墙另一边的马路。繁杂的街道上,哪里还有宾利的身影。 “混蛋!”齐木追了一段,依然没有发现那辆宾利,只得悻悻然回到刚才的死胡同。 方才宾利开进胡同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当中,用了什么诡计?。 齐木刚走下摩托车,想回到围墙边侦查。这时一部出租车停在了他的后面,车里走下程美妮,叫齐木帮忙付了钱,她便极目远眺,但没发现米卡卡。 “you在这里瞎晃悠什么,where is the bentley?” “我刚追到这里,它开进了这条巷子,然后不见了。”齐木一脸平静地说。 “what?”程美妮似乎没听清楚,待齐木将事情和盘托出,她眼睛睁得大大的,“impossible!宾利车怎么可能穿墙而过?!” 但事实就是如此,哪容她质疑。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近那堵墙。它除了满墙的涂鸦,并无特别。齐木敲了敲墙壁,能清楚听到砖块的打击声,这可是一堵真墙。如果宾利要穿过这儿,不是墙毁便是车亡。 但它真的安然无恙地穿过去了。 齐木绕着墙边走了一圈。他蹲下去,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是一堵新墙。虽然墙上夸张的涂鸦很好地掩饰了这堵墙的新旧程度,但砖缝间的水泥却表明了这堵墙刚砌好不久。齐木捏碎掰在手里的水泥,又想起刚才在围墙另一边看到的一个小细节。 当时他看到地上有一截圆木和一个沉重的木箱。 “what are you doing?” 跟着齐木来着围墙另一边,程美妮不解地看着齐木搬起那根圆木。齐木没跟她解释,而是把圆木搬到墙边。圆木的高度刚好是围墙高度的一半。 “so?”程美妮仍没发现问题。齐木让她看墙角两边的铁楔子。程美妮挠挠头,很苦恼的样子:“你还是揭开谜底吧。” “真够笨的。”齐木先毒舌一句,再娓娓道出实情。 “这是一堵可以活动的墙。” “really?”程美妮经齐木的指引,果然发现墙体与地面以及墙体与两侧围墙之间有缝隙,虽不起眼,但足以证明这堵墙是隔离出来的。张哲玮肯定是预先做好准备,叫人赶制了这面墙。 “墙的横面中间有一根铁柱穿过,固定在胡同两侧的围墙上。” 齐木在地上画出了示意图,这看起来就是一个横放的【中】字。所以只要施予一定受力,围墙可以以铁柱为支点,像巨大的风车一样转起来。如果将围墙抬起至平行地面的角度,那么只要在围墙一头用圆木桩垫在下面支撑,上面再压一个箱子,就可以把围墙压住。 此时的围墙像一道抬起来的通道,宾利可以迅速从下方通过,并撞掉那根支撑的圆木。如此一来,失去支撑的围墙便自然转回直立状态。至于那两个插在地上的楔子,作用是防止活动墙反弹过度,同时使起疑的人无法从进来的方向推动围墙。 “但是,在反方向的这边,楔子就无法起作用了。”齐木说着,用尽全力推围墙,果然,围墙稍稍向前移动了,下方裂开一条窄缝。 这个诡计,果然是这样。 齐木叉着腰,擦了擦额上的汗。“一时情急,竟然让他蒙混过关了。”他后悔不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他该去哪儿救米卡卡啊? 齐木咬起嘴唇,望着前方这片陌生的城区,片刻的茫然过后,他掏出了口袋里的纸条。这是白长老给他的隐之犯罪师的地址。 “先去这个地方。”他说。 “stop!”程美妮挡在齐木面前,张开双臂,“那米卡卡怎么办?we can’t abandon our partner![我们不能抛弃同伴]” “现在我们无能为力。”齐木把程美妮拨到一边。他并非不想救米卡卡,只是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找到隐之犯罪师,或许会有办法。而且,齐木推测米卡卡暂时不会受到伤害。如果那些绑匪对米卡卡有杀意,就不会把他熏晕了掳走,而是直接下杀手了。 程美妮还想说些啥,齐木已经叫来一辆人力车,钻了进去。 “喂,你还要不要跟来?” “of cause!”程美妮无奈耸耸肩,“you are the boss。” 灰色的天空下,街道两边的低矮旧楼密密麻麻地晾晒着衣服,晾衣杆与电线杂乱无章地切割着蓝天。这贫民窟的深处,空气中夹杂着人久未洗漱的腥臭以及尘土的厚重味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苟言笑,时有贩卖物品的女人头上顶着包袱走过,身上的纱丽沾满污垢。 105号。沿着地址上的门牌号,齐木和程美妮站在街边一脸茫然。他给搞懵了,这里的建筑不但拥挤,而且错落无序,上一家还是15号,下一家就会变成300号,而且斜插进来的小路很多,走进去就会是死胡同。小小的一块土地,要住下接近上百万人。 要找到隐之犯罪师,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齐木站在原地,苦恼。仿若面前是无垠大海,他是只失去方向的船。 “me快被臭死了!”程美妮踩着镶水晶高跟鞋避开面前一块泥洼,嫌恶地环视这个肮脏的地方。污秽和汗渍的气味扑鼻而来,难闻得想作呕。若不是非得跟着齐木,出身高贵的她才不愿来到这种臭熏熏的贫民区。 齐木没理程美妮的牢骚,他茫然四顾,被这迷宫一样的地方给彻底难住了。 突然——“oh!”程美妮跳了起来,大声尖叫。 “又咋了?”齐木对这位难服侍的千金小姐已经失去了耐性。他可不保证不会把她当街售卖给印度阿三当小妾。 “蛇……蛇!snake!”她吓得不轻,中英文同时脱口而出。她抓着齐木的衣服,惊恐地指向那边。那儿,一条眼镜蛇正挺直身子,幽黑湿润的双瞳放出危险的光芒。 “别闹!”齐木有点想骂人。虽然他对蛇这种动物毫无好感,但那只是街头卖艺人在吹笛子耍蛇,而且,他们离那儿有几百米之远……在一群小孩的围观下,随着主人悠扬的笛声,那条眼镜蛇又缓缓盘回到瓮中,末了,似乎还甩给程美妮一抹充满深深鄙视的白眼。 “可人家真的害怕嘛……”程美妮委屈对戳手指。 跟他卖萌有何用?齐木现在只想找到105号在哪儿!这鬼地方! 他们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被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给盯上了。站在那边的某人悄悄注视着这两位异乡客,手一挥,顿时一群人影朝他们逼近。 “哇!”身边的程美妮又一惊一乍地跳起来。齐木刚想骂人,突然他身体一僵,也哇地叫出声。 回头一看,他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 不,准确地说,是一群小屁孩。他们脏兮兮的,衣服破破烂烂,说不清是小乞丐还是贫穷人家的孩子,但他们围上来,纷纷伸出手,口中说着:“money!money!” 齐木在印度影片里见过穷人小孩找游客要钱的情景,没想到今天真给遇上了。 “no money!no money!”齐木赶紧拉着程美妮走,可他低估了这些小孩的厉害。他们像苍蝇一样围着他们不放,一双双小手干脆直接伸进他们的裤袋里掏钱。 喂喂喂!这是要抢钱了吗?齐木死死捂住裤袋,但他对这群小孩毫无办法。总不能使出中国功夫揍扁他们吧。这会被告虐童的! “别乱摸啊!”程美妮穿的是一条名贵的burberry女裙,她怎么能忍受那些贫民之手摸脏了!重点的是,这些小孩连裤子和裙子都不分,直接把手伸进了裙子里面……“stop!stop!”这群小色狼!程美妮不得不向齐木求助:“help me!” “help me too!” “……” 程美妮看到齐木正捂着裤裆,一脸尴尬。这世界真是逆天了,这些小孩连男人都轻薄! “快给他们money!”程美妮受不了了,拼命朝齐木喊。但齐木指着她冲孩子们大叫:“money!there!there!”他指着程美妮手上的lv包。 “喂!”程美妮急得跳脚,“my包里没有money!都是化妆品!” 没想到齐木居然用舍人为己这么毒的招数。 “那你把化妆品给他们啦!” “这是化妆品耶!用在这些脏小孩身上有用吗!” 美宝莲,欧莱雅,兰蔻,这些上万块的奢侈品可不是用来涂在这些脏兮兮的小脸上的!不过无论程美妮怎么解释,她现在就是一条散发着腥味的鱼,吸引着馋猫一样的小孩们一窝蜂聚拢过来。不管她的哇啦乱叫,无数只脏乎乎的小手高举着,要抢那只lv包。 “help me!” 她像淹没在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高声呼救。而她的同伴齐木,顺利脱身后正在一边看好戏。 “没良心的家伙!”程美妮终于体会到这个人有多腹黑了。她想郑重地对米卡卡说一句:当齐木的助手,真是辛苦你了! “把化妆包给他们不就行了。”齐木这时候还学雷锋! 程美妮死死抱着限量版的lv包。“死也不给!”她意志多么坚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美女为化妆品亡!这是她破产后的唯一一点家底了。 但这种举动更加让小孩们认定lv包里有巨款。他们紧紧围住程美妮,目标都是那个包,强烈散发的欲念发展到最后有些失控了。“别!别!”程美妮一手举包,一手捂裙。这帮小孩用力扒拉着她的裙子,好端端的中长裙硬硬被撕成短裙,并且有朝着露底超短裙进击的趋势。 再怎么腹黑,齐木也得考虑出手了。却在这时—— 有个个头高的小孩光着脚从远处跑了过来,大声咒骂着一通鸟语,那帮小孩纷纷退到了他的后面。看来,这小孩才是他们的头儿。小头领似乎对手下们的表现很不满意,一通痛斥,然后亲自出马。 “把那个包给我。”他用英语说道,小脸翘起,不可一世。齐木第一次遇到这么拽的小孩。 “看清楚形势,如果你不给,可离不开这个地方。”小头领脸庞透着稚嫩,他身后的孩子们一个个安静不语。“还愣着干什么!想挨揍是不是?”见程美妮不为所动,小头领威胁似地挥挥拳头。 “给他看。”齐木突然说道,半笑着,小头领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好冰冷。但他全然不怕,一把手夺过程美妮不情愿递过来的lv包,翻了翻,才悻悻还了回去。 里面一分卢比都没有。 “那你呢?”小头领指指齐木。齐木嘴角一勾,冷笑。“没人能从我这里抢钱。” “你是想找死吗?”小头领有些生气。齐木继续笑:“不,你搞错了。找死的人会是你哦。” 两个人,年纪和身高差距悬殊的对手,眼光相互对峙交战片刻,小头领很快败下阵来。他不傻,可以阅出这个少年眼里冰冷的杀意。他再怎么拽,也只是一群孩子的头领,芳龄才十岁,只会吓唬人。 “你们在找人吗?”小头领改变了策略,采用迂回战术。“这是我的地头,只要你们付得起钱,我就可以带路。” 齐木想了想,确实,没有向导要找到隐之犯罪师的住处会十分困难。 “我们要到这个地方……”齐木拿出纸条,用英语将地址念了出来。小头领听完以后,马上笑了:“我知道这个地方。”他拍拍胸脯,豪气得像头小黑豹,随后伸出一只手。 “干什么?”齐木愕然。 “你需要先付钱。”小头领一脸认真。 “好吧。”齐木这才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百卢比,塞过去却被拒收。 “卢比的不要,要美金。”他摆摆手说道,倒是很懂得生意经。 无奈之下,齐木只好掏出一张美钞。小头领再次摆摆手。 “二十块。” “不,五块。” “十五块。” “十块!” “成交!” 小头领像猴儿般敏捷地将美钞全抢到手中,拿出一块分给他的小伙伴们。孩子帮立即一哄而散去买糖吃了。小头领收好其余的钱,一蹦一跳地走在两人的面前。“跟我来!”他冲两人挥了挥手,便大步走进右边的小巷。 “you believe he?”一边走,程美妮一边担心。 “不相信也没办法。”齐木还是愿意相信小孩子的天真与纯洁,他毫不犹豫跟上了小头领。 这三人在杂乱的街巷里七拐八弯,随后来到一栋破旧的房子前。这房子和周围的房子一样破,外墙水泥剥落钢筋裸露,枣红色的门掉漆严重,此刻正半掩着。 “就是这里了。”小头领往门牌号一指。果然是105号。 “这里住着什么人?”齐木问。 “一个奇怪的家伙。”小头领老老实实回答,“十分神秘,没有人知道他是干嘛的。不过,听周围的人说他好像是一个中国人。” 这住客很有可能就是隐之犯罪师! 齐木谨慎地朝着半掩的门内喊道:“有人在吗?” 声音透过介质传进房间里,仿佛一块石头丢进深洞。黑暗中一阵窸窣后,又归于平静。 未得到回应。 齐木看了眼门把手,未关紧的门宛如一只恶魔,诱惑着人们走进它的嘴。齐木伸出手,轻轻推开它。 光线涌入,黑暗全部遁形。屋子的正中间,坐着一个人的背影。 这人,居然在拿梳子慢条斯理地梳头。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定型发胶气味。 “欢迎光临。”它头也不回地说道。 只听见,咔嚓——冰冷的枪膛声。 齐木和程美妮对视一眼,双双举起手。在他们的脑门,各顶着一个黑咕隆咚的枪口。门打开的一瞬间,它们便蓄势待发地出现。从门口走出两个穿西装的人,黑头发黄皮肤,应该是中国人。因为刚才说话的人用的是中文。 齐木盯着枪口,上面戴了消音器。 现在他们陷入了凶险。 只要扳机一动,他和程美妮就会无声无息死在这里。 “隐之犯罪师在哪二?”坐在房间中央的人终于回过头,那是一个只穿着黑色西装外套和黑色裤子的年轻男人,一派大哥款,不过样子倒长得挺喜感,不停地拿着梳子梳那油光发亮的发型。 “这位大哥。隐之犯罪师是谁呀?”齐木装起了傻,“我们只是走错门了,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四处观察。突然,他的目光被墙上一行奇怪的字吸引住了。 那行字龙飞凤舞,显得很怪异。齐木正要歪着头看,却被梳子男……用梳子拼命弄乱他的头发。 “别再tmd装了!”他一阵咆哮,梳子拼命挥舞:“隐之犯罪师是中国人,你也是中国人,你不来找他,你tmd找谁?想骗我傻强?你当你老大我是吃素的吗?” 这梳子男简直是咆哮教主小马哥灵魂上身了,不过名字一点不屌……居然叫傻强! 齐木因为憋笑过分差点导致咬舌自尽了,而他的头发早被傻强弄乱得好比奥运场馆鸟巢。喂,他红色犯罪师也是需要发型的! “等一下。”这时,跟着进来的小头领跑到了傻强面前,伸出手:“老板,我的线人费呢。” 原来这家伙是傻强安插的暗哨!齐木真得感概印度小孩就是牛! 领完赏钱,小头领得意地瞅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齐木,一溜烟跑了。 “me就说这小孩没安好心!”程美妮大呼坑爹。 “那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咯。”齐木不满。 眼看这对冤家要吵起来,傻强又重施故技,抓住程美妮的头就是一阵捣鼓,直把程美妮的头发弄成充满……艺术感。程美妮顶着一头疯婆子的散发,欲哭无泪。 这傻强对别人的发型是有多不满啊…… “快点老实交代!要不然……”傻强慢慢用梳子梳头,扬了扬手,他的手下立即面无表情地上了枪膛。傻强用梳子指了指程美妮方向,冷酷地说:“不说的话,那这个小姑娘就受死吧!” “别啊!”齐木急忙说道,“有事好商量不是?” “隐之犯罪师在哪儿?”傻强问。 “我真不知道什么犯罪师,要是厨师我倒认识几个。” “小样!跟老子耍花招是吧。你就不怕我杀了她?” “别啊!”齐木又着急了。 “那就快给老子说!” “可我真不知道啊。” “那我就杀了她!” “别啊!” “……” 这小子是耍我吧!傻强被气得头发都乱了,一把夺过手下的枪,顶住程美妮的脑门。“再不说,我可不客气了,倒数十下。” “别啊!”齐木还来这招。 傻强才不管他,“十,九,八……”他数着,手里那把上膛的中国制造七七式手枪神经质地晃动,仿佛随时会扣动扳机。程美妮脸都白了。“oh!no!这位大哥,有事好商量呀。” 傻强没理会。她向齐木求助,他也爱莫能助的样子。 “六,五,……四,三,”数到最后,傻强故意放慢下来,眼瞅着“一”快吐出来时,齐木终于出声制止了他。 “等等!” “怎么?终于肯说了吧。小样!”傻强一脸得逞,正要放下枪,却看到齐木无比诚恳的脸:“大哥,我真不认识隐之犯罪师。不过,你能让她在临死前留几句遗言吗?” 傻强一个趔趄,差点没直接撞墙。还没等他开口抗议,程美妮已经暴跳如雷,早没了淑女的矜持: “喂!you这个混蛋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她好委屈:“不就是白吃白喝了你几天吗?用得着那么嫌弃推me去死吗?!呜呜!dad!mum!”又哭又闹,音量差点把傻强的耳朵都震破了。 “你们吵什么吵。”傻强边掏耳朵,边吼。可程美妮还是嚎啕大哭: “呜……傻强啊,啊不,强哥,you千万不要kill me啊……”她声泪俱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we都是chinese,不要这样互相残杀嘛!中国有句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话到这里,她真的泪流直下三千尺,仿佛穿越成了葬花的林黛玉,拿着丝巾掩面拭泪。 所谓,人生在世,全靠演技。这么诗情画意的场面,眼看要把傻强给打动了,哪料齐木一声贱笑坏事,“应该叫老乡见老乡,背后给一枪。” “your sister!”正深情投入林黛玉角色的程美妮立刻被他刺激到破功,恢复女汉子的咆哮模式:“you少腹黑一秒钟会死吗!” “够了!”傻强可不喜欢看红楼梦。他一手拿枪,一手拿梳子,头疼得胡乱挥舞,眼神写着不耐烦:“吵吵吵,要吵到黄泉路上再去吵,再不说我真tmd开枪了!”他比程美妮还会咆哮,手枪用力顶着她的眉心。 但这吓唬不到齐木。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齐木跟被捕的地下党一样大义凛然。 “your sister!”程美妮再次以中国风的“你妹啊”爆粗,转头就给他一巴掌,“你倒是很会替别人视死如归!死的人可是me!”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她的脸上一片红肿,齐木居然冷冷回了她一巴掌。 “敢打me?”程美妮捂着脸一脸的愕然,“从小到大都没人打过me!” 又是一巴掌。齐木脸都被打红了,但他毫不迟疑,扬起又是一巴掌。 就这样,这两个人互甩耳光,把傻强和手下都看呆了。 这出戏比红楼梦刺激多了,在场的人纷纷开启小八卦,进入看戏模式。 他们谁都没察觉,齐木和程美妮互相使了个小眼色。 “you……you真打me!”这时,程美妮抬起猪头一样肿的脸,漾出水的眸子里闪烁着电影女主角的悲情光芒。“me跟you拼了!”下一刻,便如愤怒的母豹挥出拳头。齐木出其不意往边一闪,听得他身后的手下被那记【农夫三拳】揍得啊地大叫,自己也迅速一脚踢向程美妮身后的另一个手下,两个人应声倒地,傻强正在梳头的动作停止了,傻傻看着这神逆转的一幕,迟钝几秒才想起开枪。 “混蛋!打死你们!” 但这时齐木早就神速拉起程美妮的手跑路了。 “快追!”傻强和爬起来的两手下刚追出门口,就看见那边的齐木突然回头,“炸死你们!”他大喊一声,手里同时扔了个东西,一道红色的轨迹划过半空。 “哇!有炸弹!”三人吓得赶紧趴地上。 如来佛祖,观音娘娘保佑!他们闭着眼睛直哆嗦。只听一声落地响,那个炸弹不偏不倚,咕噜噜地滚到了傻强的鼻子边。 “哇!妈呀!我不想死啊!”傻强就等着爆炸的那一刻去见佛祖了。 哪料,炸弹半晌也没动静。 “强哥,不是炸弹!”率先睁开眼的手下赶紧说道,傻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只红彤彤的苹果。 这就是炸弹……?他抓起那苹果,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指着早已逃远的两个人大吼:“给我追!” 他们没追。“强哥……”其中一手下指着傻强的裤裆,“你那里湿了。” 这大哥刚才吓尿了!可小弟们没敢笑,傻强用力揪住那手下的衣领,咬牙切齿,“那是汗!知道吗!是吗!你们要是敢跟别人乱说话,我就把你们的头发一根根拔下来!” 两手下立即双手抱头,护住头发,啄米般点头。 “是汗!绝对是汗!”他们可不想当光头和尚! “还不快给我追!” 傻强歇斯底里地把两人踢出去,他们这才拔腿追出小巷。 “炸弹……” 留在原地的傻强看了看手里的红苹果,又看了看尿湿的裤裆,然后发现他华丽的发型也乱了……“我要灭了你们!”他怒不可遏地将苹果摔到地上,狠狠踩烂,然后掏出手机叫人。 齐木拉着程美妮一路狂奔,如两匹脱缰的野马在集市中穿梭。 风在耳边呼啸。 而那两手下很快出现在后面,紧追不舍。 “bad egg!刚才you打得me好痛!”程美妮一边跑,一边捂着猪头肿的脸抗议。 “……”齐木都不想解释他那张被扁得近乎七孔流血的脸是怎么回事了。他一擦鼻血,“幸好你懂我的意图,不然这耳光就白挨了。” “笑话。”程美妮绽放着高傲的光彩:“don’t forget,me曾经也是扑克牌组织的高级成员,没这点本事怎么行。” 刚说着,程美妮一头撞到猛然停住的齐木身上。无需多说,她也看见了突然出现在前面的三个黑西装男人。他们的打扮和傻强的手下一模一样,应该是搬来的救兵。这时,从后方追来的傻强耀武扬威地大声叫嚣:“小样!看你们往哪儿跑!” 两边夹击。前后皆无退路。如果打群架,2vs7,他们未必输,但对方手里有枪。傻强记恨刚才所受之屈辱,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梳子,下了死命令,“干掉他们!” 手下们纷纷伸手进腰间做拔枪姿势。 情况紧急,齐木和程美妮相视点头,很有默契地一起跑进旁边一栋三层楼房,那群黑衣人紧随而入,齐木他们直接跑上楼顶。前面没有路了,唯一的楼梯口正急促地回响着“得得得”的脚步声。 齐木飞速扫视四周,这栋楼旁边紧挨着一片铁皮房。他毫不迟疑,一阵助跑冲到楼顶边缘,迎着风“唰”地跳了下去。随着“砰”的落地声,他在铁皮屋顶上做个前滚翻,顺利站稳。 “快跳。”他仰头冲还在楼顶的程美妮喊。 不过看到这高度,程美妮有些脚软。 “会不会崴到脚啊。”她踌躇不前。 “脚能比命重要?”齐木催促,“快跳下来,我接住你。” 望着齐木张开的双手,程美妮还是怕,怎么也迈不开颤抖的两腿,而身后的人快冲上楼顶了。 “不跳就得死。”齐木冷冷说道。 程美妮也不顾上矫情了,“那你得接住me!保证?” “保证!” 拼了!程美妮闭上双眼,啊地大叫跳了下去。幸好下方的齐木没有食言,他将她稳稳接住。不,应该说,他被她垫在了下面。 “靠!你丫要减肥了。这身肉起码有一百三十斤!”齐木推开泰山压顶的程美妮,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 “你丫才要减肥呢!”程美妮边站起来,边反吐槽:“你全身都要减肥!me才一百斤!这是标准身材!” “有啥话留着清明扫墓的时候再说吧!”齐木突然脸色大变,爬起来就跑。程美妮心知不妙,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咿呀乱叫地追着齐木跑。只听乓乓乓乓的枪声大作,一排子弹追着他们的屁股,啪啪啪地打在屋顶的铁皮上,光听着就头皮发麻。见没打到对方,楼顶上的黑衣人纷纷跳下铁皮房,穷追不舍。程美妮心里慌极了,高跟鞋在铁皮顶上打滑起来,整个人顺势从房顶上摔下去。 齐木见状,也跳了下去。 “哎哟!我的屁股!”程美妮摸着屁屁直喊疼。 齐木关心地问她:“是不是摔成两瓣了?要用万能胶粘好吗?” “……”屁股本来就两掰…… “没事就快给我滚!”齐木真没良心,不过现在确实不是轻伤下火线的时候,铁皮屋顶上的脚步声急速逼近,程美妮顾不上屁股了,抢在齐木面前飞奔出去。 但前面又有一堆黑衣人追过来堵截。 看来,他们这次惹到了大麻烦。 “喂!”齐木认真对程美妮说:“事先声明,你别当我的包袱,我可不是成龙!紧要关头我会一个人先逃的。” “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程美妮说着,麻利脱下高跟鞋磕掉鞋跟又穿回脚上,然后把紧身裙哇地撕开两道裙衩,没等齐木表示完惊讶之情,她已经一下子冲了出去,沿着街道的另一边留下风一样的背影。 “……” 齐木看着这风之女,嘴巴久久没合上,直到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耳边,他才回过神,拼命向前冲。后面的黑衣人们一窝蜂追在后面。 街边的摊贩们好奇地看着这些追逐的人,以为在拍好莱坞大片,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围观,还有人做v字手势,争取能上个镜头露个脸。当黑衣人们掏出手枪射击,他们还以为这是一场枪战戏。直到子弹呼啸着飞过他们的眼前…… 哇靠!这是真枪实弹! 集市顿时乱作一团,人们四处奔跑,摊档被掀翻了,新鲜的水果和伪劣的小饰品散落一地。小摊贩们不敢去捡,惊慌蹲在地上抱头,直到那些人跑过去了才一边捡回自己的东西一边破口大骂。 齐木好不容易才追上风之女程美妮。 她回头看他,一脸欣赏:“不赖嘛,居然追得上me!me以前在美国读中学的时候可是得过短跑比赛冠军的喔。” 怪不得跑这么快!齐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仍念念不忘腹黑本分。 “你参加的是龟兔赛跑比赛吧。” “乌龟也比你跑得快!”程美妮骂他,又要加速了,突然—— 一辆印度特色的auto三轮汽车猛然从路口飙出来,停在他们面前。坐在驾驶座上一个细眉细眼的女人朝他们招手:“快上车!” 面对来路不明的及时救援,齐木和程美妮相视一眼,再回头看那些追近的黑衣人,不由多想,赶紧钻入车内。那女人立即发动油门,auto三轮车呼啸着飙向远方,将傻强那行人远远甩在身后。 敌人渐渐被甩远,挤在auto三轮车里,劫后余生的齐木和程美妮得以缓口气。 三轮车飞驰在贫民区狭窄的马路上,破落的城市景像沿着车窗飞快卷向后方。这拉风的感觉让齐木忆起小时候在中国南方小城坐过的搭客三轮摩托车。只不过随着时代变迁,这种三轮摩托已经接近绝迹了。而印度的这种三轮车却和国内的很不同,更像是一种三轮面包车。齐木无暇去体会这种车的特色。他看到后视镜里映出女人笑意满满的嘴角。 这是个中国女人,虽然穿着印度女人常穿的纱丽,但一头流水般滋润的黑发,披在背上。 “你是谁?”齐木警惕地盯着驾驶座的女人。衣袖里的麻醉针处在随时发射的状态。 女人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笑道:“别紧张,红色犯罪师。我叫何远欣,是印度犯罪师分部的负责人,受中国方面所托来接待你们。” 又一个自称是犯罪师分部的负责人。齐木一脸冷淡,“你有何凭证。”他不得不警惕,米卡卡就是被一个冒牌货给绑架了。 “你放心,我不是假冒的。” 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何远欣看到齐木紧绷的表情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女人笑什么?齐木不明就里,警戒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auto三轮车停了下来。 何远欣边走下车边解释:“中国总部的黑色骑士李昊儒你知道吧?是他通知我去接你的。” 叫得出李昊儒那自恋狂的名字,她是真货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齐木放松警惕,和程美妮拉开车门走下去。 这个地方其实仍属于贫民区的范围内,齐木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站在一栋辨识度不高的二层旧楼前。这里的房子千篇一律,一个形容词足以概括——破。再加一个字那就是,很破。 “进来坐坐吧!”何远欣头往楼里一偏,和楼下把风的一个印度小弟交代几句,便率先大步走上楼。 “wait……”程美妮不安站在原地,那42寸长腿配一条开衩短裙犹显性感迷人。“万一这又是假的怎么办?”她疑心重地看着这栋旧楼,仿佛这是个捕猎动物的陷阱。 “小心点。”齐木叮嘱道。虽然何远欣认识李昊儒,但这不代表什么。他跟着走上了楼。 “嘿!这边。”二楼走廊,何远欣站在尽头的房门前冲两个人招手。 齐木和程美妮偷偷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这次进门后,不会从两边冒出两枝枪口来吧。两人忐忑不安,何远欣脸上的笑容只让他们想到一个成语——笑里藏刀。 “怎么?怕了?”何远欣看着这两人,笑得更浓了。 “怕?”齐木对这个字感到可笑。他无所畏惧走到房门口,然后……一把拉过程美妮,把她推了进去。 “女士优先。”他站在门口表达绅士的礼节。 “your sister!”程美妮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希望救出米卡卡的心情迫切了。 这人真的会就地取材,随手把她当做炮灰的!这种艰巨而重大的任务,还是交给米卡卡最合适。程美妮胆战心惊地瞅向门口,没有枪口。警报解除,她环视屋内,没好气地对门口的齐木招手。 “come in。” 见没有危险,齐木才一脸冷酷地走进去。 房间里,飘荡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只见四个高矮肥瘦的印度阿三正围着桌子煮咖喱,浓烈而辛辣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见有人进来,他们纷纷侧目。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何远欣走上前,向煮咖喱的印度阿三们介绍:“这是来自中国的齐木,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色犯罪师!”她的神色带着骄傲,听完她的介绍,印度阿三们纷纷惊叹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敬仰。 “噢!噢!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秘犯罪师!”那个个头矮的印度阿三操着蹩脚的中文说道。 “红色犯罪师是很厉害,很有名气滴!”另一个胖阿三也跟着附和,竖起大拇指。 怎么这里的人也认识我?齐木心里充满困惑,头侧向何远欣,小声问道:“这些人是……” “犯罪师啊。印度分部的,我的属下。” “哦……”原来如此,齐木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和中国犯罪师打交道,这是第一次见到外国犯罪师,还是一群印度阿三。这些印度犯罪师的中文大概是跟何远欣学的,一口的湖南口音。眼看齐木威名远播国内外,一旁的程美妮也不甘示弱,仿佛在名侦探柯南的出场音乐中,她一叉腰,仰起下巴,摆出那42寸长腿。 “hey,boys!”她挺胸,拨那一头栗色长发,“let me tell you who i am!我曾经是扑克牌组织里的梅花j,程氏集团的主席,now,i am 美少女侦探!这次,me是专门来india破总理绑架案的!” 印度阿三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程美妮身上的万丈光芒都能把他们的黑皮肤给晒白。 “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梅花j。” 印度阿三们很给面子地惊叹起来,疯狂地围着两人索要签名。当名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这种崇拜的气氛让程美妮非常满意,高高扬起的骄傲头颅仿佛国家里的王后。 “好了,先坐吧。”何远欣忍俊不禁,“吃点咖喱么?”她指着煮沸的咖喱,香喷喷的。印度阿三们也很热情,把他们尊为上座。 齐木看了一眼那锅味道奇特,又冒着热气的金黄如翔的食物……完全没有胃口。 程美妮看来也不喜欢咖喱,没有动。 “吃这个!很好吃!” 瘦阿三端出来一盘羊肉抓饭,用手抓一把,热情地递到他们面前。看到那只藏污纳垢的大手捧着可口的羊肉饭,齐木和程美妮拼命摇头,打死也不肯吃。 “原来你们不饿啊。那来喝点奶茶吧。” 何远欣完全会错意了,其实他们饿扁了!齐木和程美妮哭笑不得,只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一边在脑海里幻想着上次那顿丰盛的法国大餐,一边猛吞口水。齐木甚至生起了回国后再坑米卡卡一顿的邪恶念头。 但现在,他们只能喝奶茶填饱肚子。 何远欣高高地举起茶壶,倒出了两杯香醇的印度奶茶。 “哇!delicious!”程美妮饥不择食,接杯就喝一大口。经过半天折腾,她快要累死了。这个房间的视野非常好,放眼望去,远处是一片空地。阳台上摆放着观赏的盆栽,微风吹拂着绿叶,闹市中独得一隅宁静。 边喝奶茶,齐木边把米卡卡被抓的事说了出来。 关于那个自称张哲玮的男人,今天在机场冒充印度犯罪师分部的成员,截走了米卡卡。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叫张哲玮的。”何远欣问那四个印度阿三,都说不认识这个姓张的。 齐木拜托他们帮忙找米卡卡,何远欣爽快答应。接着,齐木说起了刚才去找隐之犯罪师的时候,房间里竟埋伏了一堆黑社会。 “这些人是谁?他们怎么会在隐之犯罪师的家里?隐之犯罪师呢?” 这些问题何远欣也回答不出来,只得苦恼摇头,说:“隐之犯罪师绑架了印度总理,而且策划了几次暗杀,把大富翁艾曼给杀死了。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现在全印度的黑白两道都在找它。我估计那些黑社会就是为它而来。他们的首领叫b哥,是混这一带的中国黑帮,势力很大,即便本地人也要对他敬而远之。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给你一句忠告,别惹他们。” “这么说,隐之犯罪师真干了那些事?”齐木对中国黑帮不感兴趣,放下奶茶杯问道。出发前白长老那老头明明说隐之犯罪师是被冤枉的,现在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并不想卷入这场异国阴谋,但他必须找到隐之犯罪师,要回那份失落的笔记。齐木又问:“那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也不可能认识。”何远欣又给齐木加了点奶茶,“它作风太古怪,独来独往,行踪诡秘,藏得特别深。且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戴着白色的面具,根本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她叹了口气。 她哪知道,其实隐之犯罪师就是个老头儿。齐木心想,如果揭露这个真相,应该会让它的女粉丝们心中的男神形象轰然破碎吧。 “那有何办法能找到它?”齐木皱着眉头。 “找它?”何远欣感到疑惑,“你们找它干什么?” “想要回一份东西。”齐木回答。 “是什么?”何远欣正提出这个好奇的问题,却突然被楼下的喧哗打断。 “tmd全让开,把那两个中国人交出来!”有人在对楼下看守的犯罪师叫嚣,似乎人数还不少。 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 “你们敢闯进我们的地盘?”守卫的印度阿三用长沙口音普通话坚守阵地,却被人一把推开。 “去你妈的!老子是b哥的人,管你们是什么破犯罪师!” 这声音,这语气……齐木和程美妮立即互相对视,正如他们所料,当何远欣跑出去往楼下看一眼回来后,脸色都刷白了:“糟糕,刚刚追着你们的中国黑道追来了。” 果然是傻强他们!与此同时,楼下传来急促的上楼声。 “你们赶紧从阳台走。”何远欣紧急地催促两人。 “你一个人在这里顶得住吗?”齐木忧心地问,这是他在印度的唯一支援。 “放心吧。”何远欣把他们推向另一面阳台,“他们要找的只是你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快走!”她问矮阿三要了一串车钥匙,塞在齐木手里,“后巷还有一部三轮车。这是钥匙。”何远欣指了指停在后巷的一辆黄色auto,看到两人从阳台楼梯下去后,方才拉起窗帘回到客厅。没几秒,傻强和他的手下们就像一群疯狗冲了进来,用枪指住她的脑袋。 “人呢!”傻强气焰嚣张,用梳子慢慢梳理那稍显凌乱的发型。一个手下忙着帮他喷发胶。他的发型很快又会变得亮晶晶了。 “别开枪。”何远欣表示投降地举起双手。“你要找什么人?我们屋里就这几个呀。” “别给老子装傻!”傻强生气起来,吩咐两手下,“给我用刑!” “别碰我们老大!”四个印度阿三很护主,齐齐挡在何远欣跟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块死!那是何等的气概,就跟狼牙山五壮士一样的令人佩服。 傻强毫不留情,冷冷用梳子点点他们几颗人头,“一起用刑!” 阿三们和何远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强哥,他们从后巷跑了!”却在这时,其中一个手下站在阳台上大喊,强哥拿起手枪冲出去。果然看到齐木和程美妮正坐在auto三轮车里。 车子喷出一溜黑烟,朝巷口驶了过去。眼看他们又一次在眼皮底下溜走,傻强气得朝三轮车砰砰连开好几枪。子弹只是挠痒痒一般打到铁皮上,车子随后消失在街道中。 “气死我了!”傻强抓狂,头发又乱了。 “强哥,现在怎么办?”一手下小心翼翼地问,却被发狂的傻强抱住头又抓又扯,“还能怎么办!撤!” “那这些人怎么办?”另一个手下指了指尚未用刑的何远欣他们,自己躲得远远的,生怕昨天去理发店烫的发型也被弄乱了。 “给我继续用刑!” 傻强气呼呼地走出门口,剩下屋内一阵阵惨叫。待人去楼静之后,何远欣和印度阿三们呆呆地坐在地上,互相看了看各自那一头极富爆炸性的乱发,两行眼泪哧溜滑下。 靠!这大刑也太狠了! 四、隐之犯罪师再现 层层柔软的白光在面前浮动,昏沉着脑袋,米卡卡渐渐地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他浑身无力地躺在一张质感优良地床上,身体陷入在奢华无比的真皮沙发之中。 “这是哪里?”米卡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头看见包裹着暗纹锦缎的天花板上,照耀着自己的水晶吊灯。四周是金子一般的古老的黄色,客厅装潢无不尽奢华。他试着撑起身体,却恐惧地发现自己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稀记得当时在飞机场,正和接待的人在搬行李,结果那人突然用浸着乙醚的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正回忆着,突然—— 一群高大健壮的人,黑压压地出现在面前,米卡卡全身的肌肉顿然绷紧。这些人想干什么?!他一眼看见领头的张哲玮,身边跟着好几个黑西装的保镖。 “你想怎么样……”米卡卡惊恐地看着张哲玮,宛如被猎人捕住的山羊。 张哲玮默然无语,一抹轻笑掠过脸颊。他优雅而迅速地一抬手,保镖们便上前去双手双脚地把米卡卡架了起来。 “喂喂!别乱来!”米卡卡动弹不得,脸都吓绿了。只见张哲玮慢慢走近,手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米卡卡深吸一口冷气。“你……你想干什么?!”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剪刀,如鲨鱼般张开了大嘴,缓缓地游向了米卡卡的下面…… “不要啊!”米卡卡拼命抖动,他宁愿死,也不要当太监!但被高大威猛的保镖挟持着,他毫无挣扎与反抗的力气。 有谁来救救我?! 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影子是齐木,虽然他从来都十分冷酷,但他此时此刻一定非常地担心自己。哎,齐木,这次连你都救不了我了。 米卡卡只能接受任人鱼肉的命运,绝望地抬头闭上双眼。 人生的走马灯似乎就在那一刻飞快地旋转了起来。 那一刻他想说的是,齐木,虽然我就要死了,但是从不后悔当过你的助手。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继续当你的……人妖助手。 深夜中,新德里的某处,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了夜空。 每到周一工作日,canara银行总会变得忙碌起来,这家印度第三大银行总部坐落在新德里市中心,一栋十几层高四四方方的建筑物躯体通身洁白,里面装载着无数人向往的财富。 这一天,人们一如往常的忙碌。天气晴朗,整个天空是一片毫无斑点的淡蓝色。 而canara银行的正对面,座落着著名的希尔顿酒店。酒店三楼的窗户,一只望远镜正严密监视着canara银行里的一切。 根据那条线索,这家银行应该就是目标。可是,一连几天它都平静无奇。难道是我推理错了?拿着望远镜的人内心有些动摇了,几寸阳光穿过明亮的窗户玻璃,切削出一圈瘦削挺拔的轮廓。这是一位干净清新的少年。在光与影的罅隙间,他的下巴呈现一道锋利的冰冷。 而在少年的身后,一个美少女正悠闲地坐在沙发椅上,42寸美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呈现性感优美的曲线。而温暖的阳光在那头栗色长发上跳着舞蹈,她举起酒杯,轻轻摇动那杯香醇的葡萄酒,嘴角溢着暖暖的笑意。 旁边的茶几上,一份当地报纸静静躺着,醒目的头条上,仍是关于总理消失之谜的报道。 即将过去一个月了,总理依然如人间蒸发。同时,也无人得知隐之犯罪师的下落。 印度社会逐渐陷入了无秩序的混乱与惊恐中。和邻国巴基斯坦的关系愈发紧张。战争疑云笼罩着整个国家上空。代总理沙鲁克不断在电视上呼吁反对派要冷静,坚持要和巴基斯坦协商解决纠纷,但街上已经开始出现示威的人群,对政府的反应表达不满,强烈要求制裁犯人隐之犯罪师。 这些都是题外话,但如果不先一步找到隐之犯罪师,这装神秘的老头铁定会被愤怒的印度人五马分尸吧。齐木担心地想,回头不满瞥了一眼那享受着美酒的美少女。 “程美妮,小日子过得不错嘛。别人忙得半死,你倒好,只会享受。” “of cause,i am 淑女。no跟班。”程美妮继续慢条斯理地摇动酒杯,葡萄酒的明丽色泽在她娇丽的脸蛋上一晃而过。齐木对她毫无办法,硬咽下这口气,郁闷地再次拿起望远镜监视。 程美妮在身后喋喋不休:“you want to抢劫银行?没钱了?” “我的钱多得可以砸死你。” 被齐木在她面前炫富,程美妮有些不爽。 “so what are you doing?” “监视银行。”齐木回答简单。 程美妮喝葡萄酒噎住了。“那还不是抢银行的节奏!” “想太多了。”齐木拿出一根笔,像天师画符一般在纸上写了一行奇怪的文字,然后递给程美妮,“我来这里,是因为这个。”他说 程美妮接过看了半天,只觉得这是张鬼画符一样的东西。“what is this?!钟馗捉鬼?” 一个海归的香蕉女居然还知道钟馗……不过他不是来捉鬼的。 而是来捉人的。 “这是镜面文字,我在隐之犯罪师家的墙上看见的。”齐木说。 “镜面文字?”程美妮知道这种暗号,于是拿到镜子前再看一次,“还是鬼画符!” 齐木一脸‘你真没文化’的表情。“这是草书。很显然,留下信息的人并不想让别人轻易发现这条信息,所以,只有中国人才有可能破解这道密码。” “为什么me看不出来?i am chinese too!”程美妮还很不耻下问。 齐木都懒得说她不懂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直接一句:“你是香蕉!连人都不是!”腹黑过去,程美妮差点被气晕,还没反驳“你才不是人”,便已经被齐木一把从镜子前推开。他拿着纸条对镜子一照,“上面写着【希尔顿酒店,银行】这几个字。” “so?,这是隐之犯罪师留下的线索咯?”程美妮不服气地回到镜子前,抢过那张纸条瞄了又瞄,然后不懂装懂,“really!真是这几个字。难道he早料到我们会来,专门写给我们看的?” “这个我还无法确定。”齐木走回到窗前。“无论如何,他留下这条信息,其中必有蹊跷。所以这家银行很有可能会出事。”他看向酒店对面的canara银行,又拿起望远镜观察,只见那栋白色建筑静静沐浴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此时,街上依然是一片宁静。 “but,”程美妮突然表达不解:“我们不理米卡卡了吗?”她很关心她那位任劳任怨的小伙伴。有他在,自己才不会成为齐木的炮灰。 “如果我猜得没错。”齐木依然手持望远镜,说:“绑架米卡卡的绑匪很可能与隐之犯罪师有关。” “why?” “那辆车消失的把戏,符合隐之犯罪师一向的做事风格。很有可能,米卡卡就是被隐之犯罪师捉走的。只要找到它,就能找到米卡卡。” 齐木认真观察着酒店外面街道上的每一个路人。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见到米卡卡最后一面的情景,那是在机场外,南亚的天空下,米卡卡拖着大包小包行李走向宾利车。那一抹在阳光下的背影,缓缓弥散至消失,恍若隔世。 齐木只觉胸口有点发紧,呼吸的空隙里涌上一阵忧伤。鼻子酸酸的,眼角湿湿的。他使劲擦了一下眼睛,并不被身后的程美妮察觉。他的神情很快又变回那番冷漠。 米卡卡,等着。他心里静静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救回来。 如果最重要的伙伴在世界上消失,那会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吧。 齐木重新振作精神,他唤身后的美腿少女。 “程美妮,再上网仔细地查一下总理消失案和首富爆炸案。”他吩咐道。 “me不是你的跟班。”程美妮又耍大小姐脾气。可她忘记了自己落魄的身份。 “那就放下红酒,滚出这儿。因为这花的是我的钱。”齐木冷冷地说。 “you!”程美妮有点想跳脚大骂,但想到自己寄人篱下,唯有作罢。“做就做咯。”程美妮不情不愿地放弃这幸福的生活,偷偷白他一眼,坐到笔记本电脑前,懒懒地打开了google搜索引擎,输入案件名称。 这些搜到的资料他们已经翻来覆去看许多遍了,有价值的并不多。 :“据相关资料记载,总理那天……”程美妮翘着玉足,慢悠悠地翻译起来。一旁,齐木一边监视一边竖起耳朵听,灿烂的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酒店的波斯菊地毯上。 根据程美妮的翻译,总统消失案与首富爆炸案都留下了一张白色面具,发生的时间都极短,那么,隐之犯罪师是如何在瞬间完成一切,又是如何逃离现场的呢?齐木用手扶着下巴。正思考着,忽然程美妮在一旁“咦”了一声。 “怎么了?”齐木问。 “不,没事。刚在淘宝看到了一件漂亮的裙子,打折呢。” “没钱你还好意思淘宝?!快给我查!” “切。”程美妮轻描淡写地回答,冲这个没良心的雇主努了努小嘴,又装作专注地翻译文章。“人们推断……”她说着,举起红酒在嘴边啜了一口,嘴角悄然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奇怪笑容。 她刚才并没有在浏览淘宝网站,而是在报道上看了一幅有趣的图片。 那幅图片和米卡卡有关。但程美妮并不打算把这事告诉齐木,而是迅速点击鼠标,将浏览记录全部删除。嘿嘿!她内心偷笑——她知道米卡卡的下落了。 她一边喝红酒,一边翻译新闻,表情再正常不过。刚要继续翻译,齐木举着望远镜忽然叫了一声:“快看!” “what happen?”程美妮走过去拿过望远镜看,视线距离刚一被缩短,便看到canare银行的门口徘徊着一个神秘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墨镜,警惕地拉了拉黑色风衣,一张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仅露出一双眼角狭长的眼睛。神秘人在银行门口东张西望观察了一下,确定四周没有危险后,才继续走向银行,身形轻盈宛若一只透明浮动着的幽灵。。 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顿了顿,猛然抬头直视希尔顿酒店的三楼。齐木和程美妮纷纷将身体收回,躲在窗帘背后。 难道被他发现了?齐木心里悸动了一下,再不敢名目张胆地监视。 当视线再次向楼下搜索,那神秘人已经消失在了银行里。 这时,一个银行家出现在银行门口,他穿着白色西装,象征着富裕的手杖握在手中,上面镂刻着宝石花纹,走路昂首阔步,大大方方,与员工打着招呼一边走入了大厅,对逼近的危险毫无察觉。 当走入大厅后,他直接走进银行的内部办公室,而那边假装排队等候办理业务的风衣男目光紧随其后, 希尔顿酒店三楼,齐木拿着望远镜,身体有些发僵。 不妙。他心里说,非常不妙。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将有大事发生。齐木心中的不安像波涛一样翻滚起来。 刚才那个风衣男是隐之犯罪师?它意欲何为? 平铺在街道上碧蓝的天空,宛如大海一般宁静。忽然,远在天边的厚重云层翻滚着聚集到了一起,越发浓重雄浑起来,大片大片的黑暗铺天而来,遮住了方才晴朗的阳光。 “it is going to rain。”程美妮将手掌平举在眉前,眺望天边的乌云说道。 这似乎将是一场疯狂的暴风雨。 银行家刚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口袋的黑莓手机便响了起来。铃声在房内形成成空旷的回音。 这个号码是陌生的。 “喂?谁?”他将耳机塞入耳中,接起电话。 “是我。” 电话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你?”银行家愣了愣。这个男人他认识。但之前对方并不是用这个号码。或许是换了新手机?总之银行家不喜欢这个人。实际上,他要做一件对对方十分不利的事情。 “有什么事快说。”银行家不耐烦地说道。 那男人呵呵笑,似乎在抽雪茄,伴着吧嗒吧嗒的声音。 “我已经来到银行,请出来大厅,有事详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银行家的脸上露出不悦,“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一定会告诉媒体的。”说完,他便拿下耳机,准备将电话挂掉。可就在最后一刻时,耳机中传来了对方的大声哀求:“等一下,事情总有回旋的余地的!”它说道。 银行家本不欲理会,然而他突然听到对方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笑什么?”银行家放弃了挂电话的动作。 “给脸不要脸。”它狠狠说道。 “什么意思……”银行家心觉不安。他很清楚对方的势力。朋友告诫过他,别跟那人斗,但他为人正直,一心要揭露那人的假面具。 “你不希望你永远都看不到你的妻儿吧?”它继续冷笑道,夸张地吸了一口雪茄烟,吧嗒! 银行家心猛坠到谷底。 “你对我妻子和女儿做了什么!”他拍案而起。办公室外的员工们纷纷注视过来,看到他们的领导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任由你对媒体胡说八道吧。”它就是这么狡诈的人,居然挟持了他的家人。银行家重重坐回椅子上。他没料到它会如此阴险,为了达到目的,竟然派人去袭击了他的家,掳走了他最重要的亲人。 是的,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为了自保会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既然它要来谈判,必是有备而来。 银行家瘫坐在椅子上,它仍在步步紧逼:“你很想听到你妻子女儿的声音吧。哈哈。”随后,手机里传出了妻女的呼叫:“爸爸,救救我们!” “放了她们!快放了她们!”银行家握紧拳头,狠狠捶桌子。外面的员工们早就议论纷纷了,他的秘书还关心地推门进来问一切是否安好。他示意没事,让她出去。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强装镇定地问,但声尾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回想起自己晚归的时候,客厅里妻子耐心等待的身影;回想起那盏始终为他亮着的温暖灯光;回想起女儿第一天去幼儿园的欢乐笑容…… “你出来到大厅,就知道了。”它说道,语气不容商量。 银行家立刻收起手机,匆匆走出办公室,在员工们的注目中快步走向大厅。他心里不断呼唤妻子和女儿的名字,脑海中全是她们的笑容。当他走到大厅时,他看见了外面黑压压的天空,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他的心情和这突如其来的坏天气一样糟糕,慌乱如麻,心脏在胸膛中狂跳起来。 他四处张望了一圈,却没找到目标。 “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银行家询问着,站在原地,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担心。但他如铁塔般坚定地站立着,此时的他更像头掉了队的狮子,孤身一人,但心中只想去保护同伴。他心头甚至掠过一个念头:向它屈服,将那件事封口。 但,死人才是唯一可以永远保守秘密的人。 它早就打定了主意,这就是它为何会用新的号码。到时候追查起来,也不会怀疑到它的头上。 “在你的左边,角落的盆栽那里,有给你的东西。”那人说道。 银行家一转头,果然看见一只银色的手提箱,静静地躺在盆栽旁边。钢铁材质的身躯闪着冰凉的寒光,宛若被遗弃的孩子。 是什么?银行家吞了吞口水,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慢慢走到手提箱旁边。此时,那边排队等候的风衣男突然离开队伍,急步走出了大厅。 “打开看看。”那人发出最后通牒,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等银行家询问,便挂掉了电话。 听着黑莓手机中的盲音,银行家忽然难掩对箱中物品的好奇,他当即将箱子平放地上,按动开关,只听“咔嚓”一声,箱子随着轴承转动,缓缓在银行家面前展开。 看见箱中东西的那一刻,银行家的眼球瞬间瞪大,几乎脱眶而出。 风衣男出来了! 站在窗户边的齐木赶紧调整望远镜的焦距,紧紧追随那男人的身影。只见它压紧头上的风衣帽飞快地迈着长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长长的衣角在风中飞扬起来。 犯罪师的直觉使齐木乓地将望远镜丢到桌上,“有情况!”并飞快地冲出房间。 “where are you going?!” 这时真的在浏览淘宝网站的程美妮回头大声问。走廊里丢下齐木的一句:“他可能就是隐之犯罪师。”脚步声便迅速消失在走廊。 齐木从楼梯跑下去。一楼的餐厅中,人们聚在一起享用着法式下午茶,一位倒茶的服务生被匆忙跑过的齐木撞洒了盘中的奶茶。“对不起。”齐木头也不回。人们对这个操着异国话语的匆忙少年投去困惑的目光。 滴答,滴答。天空中开始落雨了,千万缕细线从高楼大厦间滑落,凉丝丝地滴在齐木头上。他快步行走。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间闪过一道惊雷,大地在刹那间掠过苍白的白光,人类在天威面前脆弱如一粒尘埃。 前方的马路上,那个风衣男走得很快。它低着头,随风飞扬的黑色风衣俨然魔鬼张开巨大的羽翼在雨天里飞行。它跑过街道拐角。齐木马不停蹄追过去时,发现它正站在前方的路边电话亭,背对着他,罩着风衣帽,似乎在打电话,那身黑色的风衣看起来就像蝙蝠的膜翼。 齐木的脚步戛然而止。他不清楚它为何突然停下来。 天空的惊雷又在头顶炸响,乌云裂开闪电的缝隙,又飞快地愈合。 那一瞬的闪光,将少年与电话亭清晰地打亮,如老式相机的闪光灯,将这雨中的街景定格。 雨点逐渐变大了,重重地砸在齐木瞪大的眼皮上。他目瞪口呆,只见不到五米远的电话亭里,风衣男消失了!未打完的话筒连着电话线垂下来,那件漂浮在半空的劣质黑色风衣仿佛失去了骨架的支撑,软绵绵地飘落在地上,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淋湿。 风衣男仿佛cos了一回吸血鬼,变成蝙蝠飞走了。 不同的是现场连个蝙蝠的影子都没有出现。 这不可能! 齐木跑进电话亭,手中捏着空荡荡的衣袖,马上又退出来,观察四周——四下的道路毫无它的踪影,新德里古色古香的尖顶建筑默默地矗立在雨中,时光仿佛回到了遥远的中世纪。 风衣男是怎么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的呢? 齐木茫然站在雨中,像是莫名闯进了一座迷雾缭绕的古老森林,他迷失在阴暗中,找不到出口。只有拨开那层雾,他才能重返光明。 耳边又炸开一道惊雷。轰隆!天空却出奇的平静。 这不是打雷!而是……爆炸?! 齐木悚然扭头,他的后方,canara银行正沐浴在一片血红的火光之中,飞舞的黑烟伴随着冰凉的雨朝他迎面扑来,热气驱散了雨的寒凉。 不好!那一刻,齐木顾不上这电话亭消失之谜了,拔腿就往回跑,冲进了形同废墟的银行大厅。 一片惨状。 刺鼻的人体烧焦味灌入齐木的鼻腔中,火焰顺着华丽的毛绒地毯与墙纸蔓延着,四周掉满了稀碎的人体器官,离得近的统统被炸死了。还活着的人们都尖叫着四散跑开,有的被炸得一脸血,有的人抱着自己掉落的手臂坐在地上哀嚎,那些无辜的人们他们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们甚至只是高兴揣着卢比要来存下一笔钱而已。 血腥味、惊叫声和哭喊声填满了整条街,在这样悲情的天气里,新德里中心在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面对着这一切惨景,齐木愤怒地捏紧了拳头。 隐之犯罪师,是你干的?! 他怀着悲痛与怒火,如一尾逆流的鱼,挤着逃亡者们的反方向,认真地搜寻着。他在损毁最严重的墙角发现了手提箱的银色碎片,还有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他认得那套衣服,这就是那个银行家。 难道隐之犯罪师要对付的只是这个人?可它为何要伤害无辜! 躺在地上的生还者令齐木心痛不已。就在此时,街上鸣起了响亮的警笛声。 爆炸的巨响早就惊动了附近的警察局,逃出生天的人哭着拨通火警的电话。以最快的速度,伴随着红蓝双色的指示灯,好几辆警车冲破了绵延的雨幕,背后一辆红色的消防车紧紧跟随。 来到银行门口,警车上的印度警员纷纷下车,跑进银行抢救伤员和维持秩序。而消防员将水喉接上路边的消防栓后迅速将水柱冲着大楼一顿喷射。火光的另一侧,齐木走过银行的大厅,从后门悄悄地绕了出去。 他又想起电话亭消失之谜。 齐木跑回去电话亭,那件黑色风衣仍躺在地上,被雨淋湿了。街道上的人们惊恐地从身边逃离。这时候,雨反而小了,仿佛默默地为这场灾难啜泣。 消失的招数,最简单的就是有密道。 在这种大街上,每隔数百米便会出现下水道口。齐木不是没见识过电影里那些取赎金的绑匪利用下水道逃走的伎俩,但他仔细勘察了一下电话亭,却没发现任何脱身的密道。这个电话亭年月久远,香蕉黄的铁皮都生锈了,印有某个印度电信公司的英文名剥落了几个字母。 齐木站在电话亭中,拿起垂落的话筒,模仿刚才风衣男打电话的场景,然后他又退出来,又走进去,又退出去。如此反复,他却依然没弄明白,风衣男怎么可能从这半密室状态的电话亭里瞬间消失。 不,等一下…… 突然,齐木靠近了电话亭靠里的那一面。在一部插ic卡的电话机上方,出现了一个圆孔。在电话机左右两侧,又出现了另外两个圆孔,这三个圆孔呈大三角形,直径只有一厘米左右,刚好能伸进去尾指。乍看之下,这并无特殊之处。但齐木心存怀疑,特定跑到对面街的电话亭,发现同款的电话亭里,却没有类似的圆孔。而且,这圆孔的钻痕很新…… 虽然几乎可以确定这是风衣男的杰作,但还得找到能证明他推论的证据。齐木一路沿街寻找,好不容易才在两个街区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他预计中的东西——三根固定好的木条,它们被鱼线绑住。 回到电话亭,齐木重演了这个诡计:他将木条从电话亭后面穿过那三个圆孔,这样,伸入电话亭里的木条就形如衣帽架,只要将黑色风衣挂在上面,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在里面打电话。然后用力拉鱼线,将木条回收即可。 齐木脑海里浮现当时的画面——风衣男快步跑过拐角,迅速脱下风衣,挂在电话亭的木条上,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路,手里攥着从地上捡起的鱼线,等走到藏身的地方,便用力拉回鱼线。因为电话亭挡板不是透明的,所以齐木根本看不到木条在另一边被拉拽。回收道具,已经脱下风衣的风衣男即便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也不会引起怀疑。 可恶的家伙!齐木任凭脸孔被雨水冲刷,以全身的力量发出心中的呐喊:隐之犯罪师,如果这些事是你所为。我,红色犯罪师,将与你为敌! 远离那片火光,齐木独自回到希尔顿酒店。 他全身湿透,像只阴湿的幽灵默默走进楼梯间,大堂里的服务员远远看着他却不敢靠近。他们不知道这少年遇到了什么,但对面银行却发生了大事,酒店里的人们站在明亮的大堂里惊恐地看着对面的惨象。 前来支援的警察消防员医务人员占满了街道,死者的残骸被白布包裹。天空停止了下雨,但只剩一种颜色,灰,死一般的灰。 当齐木回到三楼,用房卡打开房间,“程美妮?”房间里却不见她的身影。 手提电脑孤独地躺在桌面上,屏幕散发出苍白的光。 她去哪儿了?齐木看了一下洗手间,没人。而且,她那只lv行李箱也不见了。 一阵困惑涌上齐木的心头。他跑出去想叫来服务生询问,刚好走廊那边拐进来一个服务生。他招招手,服务生便径直走到面前: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服务生友善地问。 “哦,我的朋友不见了。” “不见了?我问一下前台。”服务生立即拿起对讲机,接通后几句英文交流,随后将对讲机收起:“对不起,先生。前台说,程美妮小姐刚刚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 就程美妮那蹭吃蹭喝蹭五星级的品性,怎么可能一声不吭离开? 这太值得怀疑了。齐木心想她不会是被绑架米卡卡那些人绑走了吧。就在这时,三楼的电梯门打开,一位穿着前台服装的女接待婀娜多姿地朝他走过来,递上一张纸条。 “齐木先生,程美妮小姐在前台给你留下了一张纸条。” 齐木拿过一看,上面果然是程美妮的字迹。 【hey,bad boy。i am back to china。bye!】纸条下角还署着她的名。 程美妮果然走了。不过,她怎么会突然想回国了?国内她身无分文啊。按照她的秉性,她应该留在这里抱他的大腿才对。 奇哉怪也。齐木心里嘀咕,但既然这些服务生亲眼看到她拖着行李离开,那就应该不是被绑架了。虽然他对她的不辞而别很纳闷,但没有她这个累赘,自己行事更加方便。 齐木向服务员道了谢,便转头回到房间洗澡。 待他换上干净的衣服,他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情不自禁地走到窗边。纯白的房间里,花纹繁复的窗帘在落地窗前拉开狭长的阴影,天空仍是深灰,阳光夭折在云层之上,对面发生爆炸的大楼前,远处消防员忙碌的身影在眼底交错。 唉……齐木重重叹了一口气。生命的逝去,总是令人悲伤。 这时,房间里咚咚地响起敲门声,轻微但很有礼貌。 “谁?”齐木问道。 “room service。”一个陌生的男声回答。齐木扔下毛巾走过去开门,一个身着制服的服务生站在门口,等待门打开的一瞬间,它忽地从袖口滑出一根刀刺,直刺齐木的肚子。齐木神色一凛,飞快向后闪躲的瞬间脸像冰冻般凝结起来。 就在这一刺一躲之间,杀手已经窜进房里,将齐木逼退到电视机一角。 “谁派你来的?”齐木冷色问道。杀手默不作声,抬头的瞬间充满了杀意。这是个中国男人,身材高大,横眉倒竖,就像一只不达目标死不休的蛮牛,任何事物都别想阻挡他的行动。看起来更凶恶的是,在他脸侧,有一道赫然的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巴,宛若恶鬼。 “中国人?”齐木问道。 杀手一言不发,猛扑上来,刀刺如风,变幻莫测,直攻要害。齐木每每惊险躲过,两人围绕着床铺上蹿下跳,洁白的床单上留下凌乱的脚印,被刺破的枕头抛向上方,撒下如雪的棉花。他们就像在紫禁城之巅决斗的高手,踏雪无痕。 齐木用四两拨千斤的招式跟地方周旋,却不逃出门外,而是如猴一般灵巧躲避杀手的攻击。杀手的动作渐渐放慢了,额上开始出汗,头晕眼又花,连续攻击消耗了他的大量体力。齐木倒好,气不喘脸不红,跟玩似的,杀手连他的一根毫毛也伤不着。 “我靠!” 杀手半天才憋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爆粗。可见他已经急红了眼。 他怎么会想到这次的任务这么艰巨! 老大明明说目标只是个黄毛小子啊…… “等一下……休战五分钟……”这个莽撞的大叔捂着腰气喘吁吁,他提出休战,拿起一条白毛巾充当白旗。齐木似乎默认了,也停下来,转身去拿桌子上的红酒喝。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背影,杀手露出奸笑,悄悄举着刀,向正在拿起酒杯的齐木靠近。这过程,齐木居然傻愣愣的一无所知。 小孩就是小孩,还没断奶呢,想跟我斗?切! 杀手为自己的阴谋而得意,扬起刀就要劈下去时,一道银光插入了他的眉心。 什么东东?杀手直勾勾地瞅着额头上那根细如牛毛的芒针,想伸手拔下来,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而眼前的齐木一边优雅地品尝着红酒,一边冷冷回过脸。 “还没断奶呢。想跟我斗?切!” 喂喂喂!这明明是他的台词啊!杀手严重鄙视这种抄袭别人的坏蛋,还没发出严正的抗议,便被齐木一拳揍在鼻子上,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在床上,仍然保持举着刀刺的姿势,颇有董存瑞炸碉堡的风采。 “臭小子,居然偷袭我!” 杀手非常气愤,他最讨厌偷袭别人的无耻之徒了! “到底谁偷袭谁啊。” 齐木喝着红酒,用医学狂人见到完美女尸的眼神在杀手身上徘徊。 被这么帅的少年盯着,杀手心里既发毛又害羞。 “说吧。”齐木面无表情地喝红酒。“谁派你来的?” 杀手头扭向一边,视死如归。 “哟呵,很嘴硬嘛。”齐木捡起那把刀,顶住杀手的喉咙。“真想切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哼。我刀疤黄是吓大的!”杀手才不会被威胁。想他纵横江湖十几年,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识过。 “那我切了哦!”齐木装腔作势。 然而杀手的嘴巴仿佛拉上了拉链,一声不吭,认命地闭上眼睛等死。 果然是条汉子。 齐木心里小小地佩服,不过,对付这种人,他有的是方法。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当英雄。”齐木慢慢将刀往下移,移到杀手的裤裆,一脸冷笑地用刀身拍了拍。杀手见此,脸都青了,肾上腺素分泌得极快,血压飙升过两百。 靠!这小子果然狠毒! 齐木冷冷说:“身为红色犯罪师,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五个字仿佛可怕的诅咒一般。杀手听到这个名号,所有的冷汗倏然缩回毛孔,声音像电击一样颤抖了起来。 “你……你是红色犯罪师!” “怎么?不信?!”齐木把玩着那把刀,眼神冷得可以杀死人。 如果这个少年真是传说中的那号人物……杀手吓尿了,他早就听闻红色犯罪师有多么厉害,听说它做过的坏事大到杀人如麻,抢家劫舍,占山为王,小到偷看阿婆洗澡,碰瓷讹人,抢小孩糖吃,坐公交只投游戏币…… 这个传说中的头号恶人就是他?!!! 杀手惊恐地望着齐木,舌头在嘴巴里跳起了芭蕾舞。 “我我我我说我说……是,是b哥派我来的!” “……”齐木可没想到杀手会招认得这么快,他怎么会料到自己的形象在别人心中是如此不堪呢。“b哥?”这个人齐木听说过,上次的傻强就是它的手下。一想到傻强,齐木就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 “没错,就是b哥!”杀手突然幡然醒悟了。与其跟红色犯罪师为敌,不如弃暗投明,接受改编,站在人民这边。“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难得杀手有如此觉悟,齐木却嗤之以鼻。 “我最恨墙头草了。” “……”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难服侍啊。杀手都想哭了,看来,他今天死定了。 “先从哪里下手好呢?” 齐木用刀尖挑拨着杀手的衣服,认真的神情仿若屠夫在检查待宰的猪。 杀手认命了,嘴唇直颤抖,只求痛快一死。只见冰冷的刀尖慢慢划过他的身躯,小虫一般地挪动,杀手心跳如战鼓擂动。 “老婆……女儿……永别了,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不再混黑道了。”他的心里默念出遗言,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刀尖移至胸口突然停下,那是心脏的位置。杀手绝望闭上双眼。 “嘿!”齐木猛地大叫,举刀便刺。 杀手……死了。 齐木挑开【尸体】的口袋,掏出了一张名片。那是一间夜店的名字,负责人一栏写着光头b。 这就是b哥的地址。 齐木淡淡收起刀,向门口走去,站在门口,他对床上的【尸体】说“六个小时候,麻药会自动消退的。” “什么?”处在假死状态的杀手猛地睁开眼睛,“我没有死!我居然没有死!啊哈哈哈!我没有死!” “你很吵耶!” 齐木掏掏耳朵,又是一针,正爽歪歪的杀手被彻底麻晕过去了。 现在,齐木要去会会b哥了。 五、神秘的印度富少 午后的康诺特普莱斯,雨后初晴的中央公园宛如一张中世纪罗盘,坐落在印度新德里最繁华的商业中心,绿意盎然的草坪上飞舞着阵阵鸽群。呈环状相连的建筑物中,带着破布帽的半裸老人靠在雪白的石柱上,听着鸽子拍打着翅膀的声音昏昏欲睡,他半眯着眼,一袭短裙的美少女宛若盛开的红玫瑰般从远处款款走来,“哒,哒,哒……”镶钻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地回荡着,那双优美摆动的42寸长腿煞是养眼。 程美妮摘下墨镜,眺望四周,确定好方向再拖着订制的lv行李箱,拐进八条马路的其中一条。很快,她的身影停在街道上的第124号。 在一圈密密的垂枝暗罗的簇拥之下,一栋豪华的大楼立在她的眼前。 她仰头微笑,优雅地走了过去。还未到门口时,就被身着黑色西装的门卫拦住了。 “你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一个门卫走来,脸上的表情不苟言笑。他们几乎都受过有素的训练,腰间别着一台对讲机。 “i want to meet your master。”程美妮立在原地,一脸自信。 “请问你有预约吗?”门卫按照以往的惯例问道。 “预约?”程美妮脸上的表情几近嘲笑,她把双手抱在胸前,长腿踩着高跟鞋,表情不可一世:“我怎么需要预约?你只要拿起你的对讲机,告诉你的主人程美妮来了,他自然会接见我,另外拜托你吩咐厨房给我弄一份晚餐,我的肚子已经饿扁了。可别怠慢我,我可是你主人的贵宾!” 程美妮用高傲的神情和流畅的英文语速征服了门卫,他马上拿起对讲机呼叫主人的贴身管家。 稍待片刻后,“让她稍等一下,我马上派人下来。”对讲机的另一头,管家回复道。 bingo! 程美妮微微一笑,优雅地炫耀那双摆pose的美腿。她很高兴她猜对了,她要找的人就在果然在这儿。 那个印度门卫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美腿直吞口水。 五分钟后,一个身着燕尾服的高瘦男人从大楼门口走出来。 “miss 程?”他问,典型的南亚人长相。 程美妮点点头。男人看起来像个管家,笔挺的身形及谦逊但不谦卑的气质明显受过社会上流的教育,他礼仪到位,气度不凡,完美的五官宛若雕塑。即便在宝莱坞的男星面前他的英俊也毫不逊色。 连管家都长这么帅啊……不过还是比我家的仆人差一点。程美妮有一种不甘人下的傲气,她挺胸抬臀,力图展现千金大小姐的高贵。可以的话,她希望用身上的宝石首饰亮瞎这群印度阿三的钛合金狗眼。 “this way please。”帅管家完全无视她的搔首弄姿,而是45度鞠躬,戴着干净白手套的双手做出恭迎的姿势。程美妮拉起lv箱跟着他走进大楼,绕过一楼如博物馆摆满古董的大厅,程美妮进入电梯时差点反被亮瞎了眼。 这电梯……是纯金的吗? 闪闪的金光映出程美妮那张乡下人进城的蠢萌表情。 不,这一定是镀金的!绝对是! 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程美妮充满实践精神地往上面一咬…… “miss程?”印度帅哥管家回头,那双鄙视四射的眼睛仿佛在说:小样,你在干嘛?!程美妮饿狗扑食的姿势尴尬僵住,她眨眨眼,看看帅哥,悻悻松开口:“没有,我……我……”她本琢磨着找什么借口好保存自己的面子,哪料帅管家一脸的见怪不怪,然后一句话把程美妮砸晕了。 “没关系,很多来这里的人都用这种方法想知道这些是不是纯金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些都是24k纯金。” 敢情她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程美妮摸着差点咬崩牙的嘴巴,好想自扇几个耳光,她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其实,这电梯比my home的差点,my home的上面还镶了钻石呢。” 她死不认输,帅管家只淡淡笑了笑。那分明是,严重怀疑的眼神嘛。程美妮决定有日她恢复身份,也要打造一部纯金电梯,在上面镶满钻石,然后把这个帅哥请来,让他……咬! 土豪金电梯继续缓缓上升,给人一种登天的感觉。 很快,随着“叮”的提示声,电梯门终于打开。一条奢华的软羊毛毯铺在程美妮的面前,沿着电梯直至大厅。褐白相间的大理石花纹地板上,高得几近一人的一束花瓶落在厅头两角,敲下上面的任意一块宝石都可以拿去买下一个名牌包。正对面的墙壁上,她竟然还看到了一副毕加索的名画,去年的拍卖会上它的叫价是2.73亿。更夸张的是,大厅正中放着一只变形金刚,扛着激光炮,威风凛凛。 “比my home简陋了那么一点点。”程美妮还是口硬,宛如高贵的公主驾临,装作不屑地环顾一周这极其豪华的屋子:“but,也勉强算过得去。” 天啊,这哪止是过得去。程美妮心里惊呼,这比英女王的白金汉宫漂亮一千倍都不止。 “master,miss 程带来了。”印度管家说完这句话,便悄然隐退。金碧辉煌的电梯门又关上了。 四周突然十分安静。这间几百平方米的房间全部采用落地玻璃,看出去仿佛与天空的界线平行,广袤而绵延的碧蓝色一望无际,阳光那么近地倾泻入内,恍惚,温暖。 除了她,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身影长长地映在橡木地板上,像两把争锋的利剑。 程美妮情不自禁地皱了皱嘴角。 “hello……”她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心里害怕自己之前的推理错了,如果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她大概会被人从这里扔下去吧。看到窗外那小如模型的建筑物,程美妮觉得有点口感。扔下去她会摔成一块美丽的肉饼。 随即,一个人转过身来,看着她微笑。 “果然是you!”见到这人,程美妮直接说中文了。这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戴领结,也是管家范,只不过比刚才那个印度帅哥高级许多。他明显是主人的贴身管家。 “我们又见面了。”他笑。 既然见到这个人,程美妮的推测就十分有把握了。她大步走过去。 那位主人仍站在一个鱼池前,装置先进的假山水池里,很多条说不出名字的色彩斑斓,溜肥滚圆的鱼儿正悠闲地游来游去。主人背对这程美妮,细致地往里头撒着面包屑。 “总算见到你啦!” 程美妮丝毫不忌讳,拍了下主人的背。她一脸灿烂的笑容,宛若窗外的暖阳。 搭上这个大靠山,她复国有望啊! 哪知喂金鱼的主人停下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 “把她给我从楼顶扔下去!”主人冷冷说道。 黑夜缓缓地将太阳吞没,漆黑的夜色中弥漫着湖水一般的冰冷。 又是一天的夜晚,齐木独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脸边一条疤痕与白日的杀手如出一辙,他用了三小时的时间才做出这个逼真的效果。 道路尽头,一家带着怀旧气息的pub里传来慢摇的乐声,驱赶着骇人的寂静。他压低了帽子,踩着音乐的鼓点一路走去。门口,一位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戴着话筒,应该是今晚当班的迎宾。齐木推了推眼前的墨镜,朝他走去。 “咦,刀疤黄?怎么现在才来啊?”认出他脸上的刀疤,服务生打起了招呼,并没起疑心。 “哦,有点事情迟了。”齐木淡淡地回答。 “你声音怎么了?”服务生问。 “有点感冒了。”齐木装作咳嗽两声,复而又问:“b哥今天在吗?” “哈哈,b哥早来了,在二楼泡妞呢!”服务生笑了笑,没有疑心地指向二层,扑朔迷离的灯光后面,只见一群黑色西装的人若隐若现。他们就是在隐之犯罪师家中遇见的那群人。 齐木走了进去。海蓝色的灯光随着音乐扫在他的身上,舞池中的人们高举双手,一脸嗨爆了的表情,醉生梦死地摇晃在节奏里。现场喧哗吵闹,每个人都显得沉溺颓废。齐木穿过重重的人群,来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在能俯瞰全场视野最好的二楼座位上,他看到那些人的其中一个正在用梳子孜孜不倦地整理发型。 长得这么喜感的黑社会除了傻强还能是谁。只见他梳着整齐的大背头,坐在一个光头身边喝酒,怀中搂着个前凸后翘的印度女郎。那个光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b哥了。 齐木定了定神,走上楼去。人们明显喝高了,醉酒后的醺红从脸上直蔓延到脖子根,正兴致勃勃地划拳,有人抬头一眼看见齐木脸上的刀疤,透过喧闹的乐声,将手扶在嘴边大嚷:“b哥,刀疤黄来啦!” “他娘的!现在才来!”听到这句话,坐在众小弟中间的光头不满地放下酒杯,左手胳膊上一条龙纹张牙舞爪地从肩膀延伸到手背:“刀疤黄!你把那人捉过来了吗?”b哥搂着怀中的美女,质问站在跟前的齐木。 “没有,我把他杀了。”齐木说。 “我操!我什么时候叫你杀他了!”b哥怒不可遏,猛站而起,那气势连身旁的美女都掀倒了:“你tmd把他杀了,我还怎么去查隐之犯罪师的下落?!” b哥的怒吼使得包厢中安静下来,黑道们静下来,不敢猜拳了,纷纷看着齐木。但楼下的舞池里依然播放着劲爆的英文歌曲,人声鼎沸。 齐木默不作声。 “找不到隐之犯罪师,那一千万美金的花红你赔给我啊!?”b哥接着咆哮,一脸的气急败坏。齐木装成做错事的小孩,老老实实地接受家长的教训。b哥越说越气,拿起一杯酒摔在地上。 “当”的一声脆响,玻璃杯变成了碎片。黑帮兄弟们的欢愉彻底结束了。 坐在沙发上的美女们像猫一般,识趣地悄悄溜走。 “大哥,让我来!”傻强一副哈巴狗的谄媚脸,一边梳头,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凶神恶煞地走到齐木面前:“敢当b哥的话是耳旁风!?看我怎么整你!” 他笑得很奸诈,一双贼眼瞄准了齐木的头。 我靠!齐木心里骂道:这家伙,该不会…… 齐木猜得没有错,傻强就是个喜欢虐待别人头发的变态狂,他猛地伸手去抓齐木头上的鸭舌帽,却被有所准备的齐木灵巧躲开。一下扑空,由于重心不稳傻强差点摔倒了。 “哎呀呵!你tmd还敢躲?”傻强可不想在大哥和众小弟面前丢脸,他再次张牙舞爪扑向齐木:“让你躲!” 结果齐木向下一蹲,他又喜剧性地扑空,跌跌撞撞,差点从玻璃扶栏摔到楼下。现场有小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傻强当众决定要将那位嘲笑的小弟在发配边疆前剃光头发。“王八蛋!你还敢反抗?”不整到这刀疤黄,今晚他傻强的脸就丢光了。 看到这么怂的手下,b哥只觉得头疼。 “给我抓住他!”傻强终于唤出两小弟,三人像老鹰捉小鸡,把齐木团团围住。 齐木不能再跑了,他唰地摘下帽子和墨镜。 “咦……你……”傻强三人感到很意外,一时愕然。 齐木慢慢撕掉那道假疤痕,那张脱去伪装的俊脸既让人惊叹又令人感到丝丝寒意。 “啊!他不是刀疤黄!他就是那个家伙!” 傻强这才认出来,拼命大喊,刚叫出来,便迎面吃了齐木一拳。 “你……你打我?”傻强摸摸鼻血,委屈的表情。 又是一拳。 傻强鼻子都被打扁了,全是血,但这不要紧,重要的是,“啊我的发型!我的发型乱了!”傻强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摸着乱糟糟的头发犹如遭遇晴天霹雳。 “你很吵呀。” 齐木再加一脚,傻强被麻利地踹下楼梯,像球一样咕噜噜地滚到一楼。他的头发已经无法再用鸟窝这样屌丝的词来形容了。“呜呜……我的头发……”傻强躺在地上痛哭流涕,梳子掉在一边,舞池里的人们惊得停下舞步,纷纷看着他。 “真有种,敢单枪匹马找上门来。” b哥虽然听说他要对付的人是个少年,但他没料到这小子居然胆大包天,敢单人匹马来踩场。 “给我上!” 大哥一声令下,小弟们立即凶相毕露,或抄酒瓶子,或抄木棍,有人还“砰”地向天花板打出一枪,顿时音乐停止,人们愣怔一秒,随即哗声四起地奔逃而散。说时迟那时快,齐木没等黑帮们围上来已经甩起衣袖,一连几发放倒面前的几个小弟。b哥刚想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骤觉喉咙一刺冰冷,渗遍全身。 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同时一缕荒凉的声音飘入耳畔。 “动一下,就要你的命。”齐木竟已闪至他身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b哥嘴巴微张地僵在原地,吓得动弹不得。 “大哥!” 见老大被挟持,黑帮们急得一拥而上。齐木在匕首上使了点劲,刀尖刺痛了b哥的喉结,他赶紧大喊:“你们别过来!” 兄弟们纷纷止步,围在他的面前束手无策。他们因为忌惮齐木架在老大脖子上的刀而不敢轻举妄动。楼底下,傻强从舞池里捡起掉落的梳子,一边梳头一边鼻青脸肿地爬了上来。 “你们怎么还不上?”傻强没弄清情况,对小弟们吼道。 “别乱动,不然你们老大就是死路一条。”齐木冷冷地说。 傻强才不敢动,悻悻然。他卯足了劲要替自己的头发报仇,却没料到老大都被人挟持了。 “真有种。”b哥衷心佩服,这少年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得多。他是何许人也?“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兄弟?”b哥忍不住侧目问他。 “这个你管不着。”齐木面无表情地说:“你只要告诉我,那个付一千万美金的人是谁。否则……”他用匕首拍了拍b哥的喉管,冰凉的触感宛如蠕虫。b哥也是条硬汉,冷笑道: “呵,出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还怕这点小事不成?反正打死我也不说,你要杀便杀,我虽贱命一条,死了也拉着你垫背。”他得意地勾着嘴角,“杀了我?这里的兄弟们会把你砍成肉酱。等着下来陪我吧,哈哈哈!” b哥豪放地笑了起来,随之他发现还有谁在笑。 “哈哈哈!”齐木竟学着他的笑声。 “你笑什么?”b哥可不喜欢被人模仿,怒声问道。齐木不答,将手上力气加剧,在b哥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他靠近b哥的耳旁,阴冷的字句从齿缝中钻出: “你以为,就这几个三脚猫功夫的群众演员,能阻止得了我红色犯罪师吗?”他的双目宛若利刃,恶狠狠地在b哥的身上来回切割。听到这句话,b哥立刻睁大了眼,上下嘴唇像烤箱里的香肠一般抖动了起来: “红……红红色犯罪师!”他冷不丁地一哆嗦:“你就是传说中的红色犯罪师?!” 他当然也听说过这个人物的名号,人们都说红色犯罪师是个冷漠的少年……b哥盯着齐木那张无法再冷的脸,肺里倒灌入一口冷气。 “呵。”齐木冷声一笑:“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撬开刀疤黄的嘴巴,知道你们在这里的?” b哥身体又是一冷,刀疤黄的性格他清楚。连死都不怕的人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可怕的对手,才会出卖同伴。不用质疑了,这个少年就是红色犯罪师。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三……”他拿起刀,刚开始倒数。 “别别别!我说我说!”b哥缩起脖子,瞬间屈服了。 “大哥!”傻强看不惯老大的软弱,抗议道:“你刚刚不是说打死也不说吗?” 真是个不懂风情的手下。b哥有点生气了,“这不是没打死吗!没打死我就说!” 这也行…… 但傻强很记仇,怎么也不肯罢休。他怎么能放过毁他发型的仇人?! “大哥,怕他作甚,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他!” “……”b哥对这个滔滔不绝的头号手下感到十分头疼。 “大哥,就委屈你英勇捐躯了,我和弟兄们会瞻仰你一辈子的。大伙儿,给我上!” “上你妈个头!”b哥怒了,“你丫就想坐我的位子是不?!” “大哥,我没有啊!”傻强好委屈。 “我看你小样就像!来人,给我用刑!” b哥一声令下,立即上来两小弟,抓住傻强,然后……拼命弄乱他的头发。傻强刚梳好的头发,又乱了……“大哥。呜呜。”傻强还不服气:“我没有图谋篡位啊,就是想对付这个家伙嘛。呜呜呜!” “去去去!”b哥隆重介绍:“你丫有眼不识泰山,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他可是传说中的红色犯罪师!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他的事迹?那打家劫舍,占山为王,偷看阿婆洗澡,街头碰瓷,坐公交车投游戏币是何等的厉害!” “……”齐木这才发现他的形象居然这么不堪。 这谣言……也太谣言了吧!他狠狠一敲b哥的光头:“你才占山为王,偷看阿婆洗澡!” 这次轮到b哥委屈了,他摸着肿出一个大包的光头,呜呜想哭:“可人家都这么传说呀……” “不聪明就别学人绝顶!这种烂传说你也信!”齐木也想给他和傻强一样残酷的刑罚,可这个人……是光头。齐木只好放他一马:“别转移话题,我刚才问你是谁指使你的。” “我说我说!”b哥猛点光头:“是阿布少爷发布的悬赏,说只要抓到隐之犯罪师,就会有一千万美金,是阿布少爷指使我的。” “阿布少爷是谁?”齐木一怔,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但具体记不起来了。却在他分神的一瞬间,b哥把齐木的手奋力一推,毫不犹豫地逃回兄弟圈。 不好!齐木心急发出袖针,把一个小弟直接麻晕,他“啊”地一声软在傻强的怀里,俨然一对好基友形态。见大哥脱身,众人立刻冲上去扑向齐木,齐木发出袖针麻倒了两个,不敢恋战,赶紧从二楼纵身跃下。舞池里的几个小弟刚扑上来又被他麻倒了。齐木冲向门口,不料却从门口冲进来几个黑西装保镖,身手不凡,几个人瞬间便合力把他按在地上。 齐木动弹不得。 “小样,让你跑!”b哥眼看逮住了红色犯罪师,样子很屌地靠在栏杆上,点燃了一根雪茄。他的小弟傻强也狐假虎威地站一旁梳头。 “给我剁成肉酱。”他蔑视着齐木,心里很得瑟。传说中的红色犯罪师也不过如此嘛。 “对!”傻强也在一边跟着怒吼:“弄乱我的发型,死罪一条!” 听到老大的命令,小弟们马上抽出西瓜刀将他密不透风围了起来。齐木被身边这些身高一米八多的肌肉男抓得紧紧的,无法用力,犹如砧板上待割的鱼肉。但这些黑西装保镖看起来却不像b哥的手下,穿着整洁得多,而且他们全身名牌,西装是阿玛尼,皮鞋是意大利真皮,而那戴着墨镜的脸上一致是判官般的扑克牌表情。 借着舞池阴暗的灯光,齐木又有了惊人的发现——这些保镖的皮肤呈深棕色,他们是印度人! 小弟们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不明是敌是友,拿着刀迟迟不动。“快给我砍!”直到b哥再次下令。他们才齐刷刷地举起西瓜刀,眼看要挥了下去。 齐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突然间—— “stop!”门外忽然响起一把声音,黑衣保镖像接到指令,猛然架着齐木往后一退,小弟们的刀风扑了空。 “哎呀呀!是阿布少爷!” b哥见到来者,忽然双眼发亮,迈着小碎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小狗腿似地迎了上去。齐木回头望见门口处停了一排名车。清一色的劳斯莱斯。十几个保镖从车中鱼贯而出,恭敬地列成两队。 一道红地毯从车门处铺开,直铺进舞池。 跟在b哥的后面,黑帮们也恭敬地站成了两排。 阿布少爷?什么来头?! 这人显然身份尊贵,连黑帮也得给面子。齐木心中十分好奇,使劲扭头看。只见夜色中,走来一个少年的身影。他气度不凡,优雅高贵,以印度传统服饰裹身——一袭白色宽松的立领长衫,窄脚长裤,一看便知用料昂贵。而脖子和手腕处,缀满金银首饰。 仿佛皇族驾临,少年赤裸的脚丫轻轻踩上了红地毯,款款而来。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张精致的脸愈发清晰,齐木嘴巴渐渐张大到足以塞下一颗菠萝了,他看到这个印度少年居然…… “嘿嘿,interesting!”跟着印度少年身后一个娇小的保镖悄悄说道,它和其他保镖不一样的是它戴着一顶黑色爵士帽和墨镜,帽檐压低,躲在高大保镖的背后,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它的真实身份。 “等一下别出声。”印度少年细声叮嘱,“就等着看好戏吧。”他嘴角掬起笑意,带领着众多保镖走进了舞池,齐木仍然处在惊呆中。 这印度少年皮肤深棕色,头发微卷,充满异域气息,但那张脸…… “小跟班,你搞什么……”齐木瞠目结舌,这少年分明就是米卡卡! 问题是他前几天刚被抓走,现在怎么带着一班保镖,还开了十几辆劳斯莱斯来炫富呢?齐木对自己说:我不是在做梦吧。要不是被人架着,他真想自甩一个耳光让自己醒来。但傻强代劳了,跑过来伸手就往他脑袋上狠拍一下:“靠!竟敢说阿布少爷是小跟班,你嫌命长了吧!”这还不解气,傻强抓着齐木的头发又拔又扯,以报刚才的毁发之仇。 “喂!”齐木真看不起傻强,只会虐待别人的头发你还有志气和理想吗! 要不是b哥叫止,傻强会像拔草一样把齐木的头发拔光。 但现在这里的老大是阿布。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夜店的沙发上坐下,不可一世地翘起二郎腿,光脚板对准齐木的脸。两边站着几尊守护神般的保镖。 “你是阿布少爷?”齐木知道这不是梦,但他无法理解。这人明明就是米卡卡啊。 阿布不出声,脸露讥笑。 齐木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这个‘阿布少爷’。除了皮肤和发型,这少年和米卡卡长得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到底是米卡卡,还真的是阿布少爷呢?又或者米卡卡的娘曾经有过一段异国婚外情生下私生子什么的…… 而更让他疑惑的是,绑架米卡卡的张哲玮此时就在阿布身边,还穿了一身管家的制服,恭敬地伺候着。 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啊!齐木都想爆粗了。 拐卖少年的人贩子和受害者成了手牵手的好朋友,而受害者一夜当了老大? 作者的脑袋被门夹了吧! 齐木痛斥这剧情坑爹又雷人,赶得上一部国产剧《一起来看雷阵雨》时,阿布少爷出声了。 “你就是来自中国的红色犯罪师?” 他薄薄的唇中吐出字句,落在空气中,却无人回应。齐木正兀自发呆,认真得仿佛一切是透明。直到一只手掌高高挥起,猛拍下他的头, 齐木才从异次元返回现实世界: “臭小子!好好回答阿布少爷的话!”傻强严厉说道。 哪知,傻强的后脑勺也高高挥起另一只手掌,更狠地拍乱傻强的头发:“臭小子!让你tmd抢老子风头!”b哥怒火冲天,唾沫星子喷了傻强一脸。 “大哥,我错了。”傻强立刻怂了,赶紧躲到b哥背后偷偷地梳头:“可别弄乱我的发型嘛……” 这家伙要是不做黑社会,绝对可以跟赵本山上春晚演小品了。 “嘿,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阿布靠着沙发,懒懒看向齐木。那傲然无物的表情和小跟班米卡卡确实有点出入。 可齐木愣是觉得这人就是失踪的米卡卡。 “你真不是米卡卡?”齐木盯着阿布,曜黑如陨石的双眸仿佛能看穿人心。 “米卡卡是谁?”阿布摊开双手,不解地征询别人,大家纷纷摇头,表示不认识这种打酱油的小角色。 “米卡卡是我的一位朋友,长得很猥琐,又小气,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在商场拿手机偷拍大妈的内裤。”齐木故意泼米卡卡脏水。 要是面前这人是米卡卡,他铁定会气得七窍生烟的。 然而,阿布少爷却不冷不淡,表情波澜不惊,继续对齐木微笑:“米卡卡这种小角色就别提了,反倒是你犯罪师的大名我倒是早有耳闻。听说你有搞基的嗜好,还曾经去泰国做了人妖手术,这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呀?” 这槽吐的…… “别装了,你一定是米卡卡!”齐木十足把握地冷笑,“如果你不是米卡卡,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笑话。”阿布对他的理由很不屑:“我只要花点钱,连你穿的底裤是什么牌子都能知道。” “你一个印度阿三,还说中文,这样太假了吧。” 伺候一旁的张哲玮解释道:“我们少爷曾经去过中国留学,懂中文有何意外。” 装,继续装。 齐木认定了这人就是米卡卡,斜眼冷视。阿布被他看得不爽,手指点点b哥,吩咐道。 “这家伙样子太拽了,我不喜欢。b哥,把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给我解决掉。”阿布一脸扫兴,站起来,要打道回府的样子。 “好极了!我早就等着这句话了。”b哥早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来呀!兄弟们,准备砍人啦!” 这小子是玩真的吗?齐木瞅这阵势,真的像要把他大卸八块呀。 “大哥!先等等。”傻强跑到b哥旁边,摩拳擦掌,“等我把他头发拔光了再砍!” b哥直接把他拍飞。“你以为宰鸡吗?还要拔毛再砍?!兄弟们,上啊!” 一群小弟们奸笑着逼近,那手中的西瓜刀等一下就要把他当成水果切了。 “喂,米卡卡!叫他们住手!” 阿布抱手,冷笑。 小弟们越逼越近。 “靠!别玩了!” 阿布依然袖手旁观,小弟们把西瓜刀都举了起来。 喂喂喂,难道他推理错了?这阿布真不是米卡卡? 且不管真伪,目前他得想办法保命才行。 “等等!我错了。”齐木难得低头认错。“请饶我一命。” “呵。”阿布发出冷笑,坐回沙发上。在他的示意下,b哥悻悻将手下撤了回来。傻强的表情更加郁闷,一副恨不得亲自上阵将齐木全身的毛都拔光的表情。阿布用手势示意了一下,架住齐木的黑衣保镖放开了手。 齐木这才能松松酸痛的手脚,看着阿布解释道:“请原谅我的冒犯。不过你确实太像我的朋友了。” 他真不是米卡卡?齐木怎么看怎么像啊。 但阿布少爷似乎并不想作罢,“这事可轮不到我说了算,这里是b哥的地盘。”他的手指淘气地在沙发上跳着舞,露出坏笑:“按照中国的规矩,你应该向主人家斟茶认错。”他说着,打个响指,张哲玮很快吩咐人端来一杯茶。 “由于节目时间关系,我的管家已经提前帮你泡好了。”阿布用主持厨艺节目的口吻说道,“现在,只要你把这茶喝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他大手一挥显得十分洒脱,同时瞄了瞄b哥问:“b哥,你觉得如何?” “既然阿布少爷都这么说……那也就算了吧。” b哥纵有多不情愿,也不想与阿布为敌。听到这个消息的傻强更加郁闷了。 “大哥,不能放过他啊。” “去去去!”b哥不耐烦地说道:“你想让我把你的头剃光吗?” 这么一说,傻强赶紧抱头躲后面了。 喝杯茶就结束了?这么大方?里面不会放了什么毒药? 齐木疑神疑鬼,瞅着那只比碗还大的茶杯,直呼坑爹。喝这么多,会把膀胱都撑爆吧! “怎么了?你不想和解这事?”见齐木迟迟不动,阿布催促道。迫于形势,齐木只得假装镇定,走过去,端起那杯茶,仔细端倪。茶水很清澈,漂浮着几片碧绿的茶叶,闻起来,像中国的雨前龙井。 不像有毒的样子,而且,要毒死他也不用拿这么大的碗呀?这那叫茶杯?根本就是一拉面碗! 齐木正揣摩着内里有何乾坤之际,果不其然,“等等!”阿布少爷又出口了。 我就猜没喝茶这么简单! 接下来,齐木清楚地明白了,这杯茶的确不是毒药。可……不是毒药,胜似毒药。 只见阿布对张哲玮勾勾手指头,然后指指齐木那碗茶。随之,张哲玮变戏法似地端来了各种花花绿绿的调味瓶。阿布用修长的手指拿起一瓶老干妈辣椒酱,挖出一匙羹倒进茶里。 然后是酱油和咖喱汁,柠檬汁,番茄酱,腐乳…… 齐木越来越无法直视了。其他人倒乐得嗤嗤偷笑,其中数傻强最开心。 “加足料了。”阿布施展完【五星级厨艺】,然后诚恳地将茶推到齐木嘴边。“喝吧。乖宝宝。”他戏虐道,就像爸比在给萌宝喂奶。 “……” 面对这杯“美味”的茶,齐木脸都抽了。他算明白为何一杯茶要用这么大的拉面碗了。 “不喝就剁成肉酱哦!”b哥坏坏地提醒道。 “还要拔光头发!”傻强脸上的笑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这是组团来整蛊么?节操呢?底线呢?下限呢! 切。齐木竟发出冷笑,藐视一遍嘲笑的众人,大义凛然地拨拨头发,像慷慨赴义的地下党员。 就这杯茶,还能难住我红色犯罪师了?! 齐木高傲地翘起嘴角,双眼一闭,端起茶碗顺直了喉咙咕噜咕噜喝下去。这杯茶真是五味杂陈,辣椒水酱油咖喱汁等等混成酸甜苦辣的味道在他胃里翻江作浪,齐木几乎想呕。 但他面不改色,才不会在这些人面前认输。这一招实在有够绝,他默默地记住了。 看到他这般狼狈不堪,阿布开心笑了起来。 “哈哈,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渴。” “……”这小子是没喝够吧。阿布擦擦冷汗,他错了,下次他会为齐木准备一只水桶的。 齐木擦擦嘴角,站起身。但阿布的手迅速而高贵一抬,那些黑衣保镖立即把齐木又按倒地上。齐木心里一凛,大叫抬头:“喂喂,等一下……咳咳!” 齐木拼命捋直了被辣肿的舌头,“说好的一笔勾销呢?做人要讲信用!”孩子们,要像红色犯罪师一样正直守信啊!齐木都不想用他本人作为正面典型来宣传报道了。 但阿布实在可恶,一副逗你玩的嘴脸。 “你只喝了茶,还没有道歉呢。” “得!” 不就道个歉嘛!齐木就跟去银行对职员说帮我取十块那样霸气侧漏,他走到b哥面前。 “对不起。” “什么?没听清楚,大声点!”b哥好不得意。不料下一秒却被齐木扒开耳朵,以歌唱选秀节目上常见的海豚音高呼:“对不起!!!” b哥耳屎都震碎了,原地晕转几圈,温柔地倒进傻强的怀抱中。 “这下子可以了吧。”齐木回头冷视阿布。 “nonono!”阿布朝他眨了眨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摆摆:“按你们中国传统,正式的仪式应该是叩三个响头。” “喂,别得寸进尺。” “别废话,赶紧的。” 阿布不耐烦地对保镖们示意。他们立即强硬动手要让齐木行礼,结果齐木的头像钢筋水泥一样高昂着,威武不能屈,就是不行礼。 “阿布少爷。”他雾着一张冰冷的脸,望着阿布,双目几欲要喷火,“士可杀,不可辱。别他妈浪费时间。有本事杀了我!” 他愤怒了,竭力地咆哮,仿若每句冰冷的话都能够结成锐利的冰棱。 阿布没想到对方反应会如此强烈,竟一时失了方寸,求助似地瞅瞅黑衣保镖身后那个身形娇小的戴帽保镖。齐木捕捉到他这一不起眼的小动作,循迹瞥去。从舞池的玻璃挡板上一张有点熟悉的脸窜入视线。 那个保镖……在哪儿见过呢? 它在一群高大的保镖中犹显突兀,身材很娇小不说,还特意戴了爵士帽和墨镜……啊,这是个女的!齐木突然瞥见小保镖的鞋子,那是一双酒红色长靴!然后他又发现了她脑后盘起来的发髻,而且那头发,是熟悉的栗色! “哼!”齐木冷笑,“程美妮,滚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那个保镖噗嗤笑了,从人群后走出来,摘下帽子和墨镜,一头俏丽的栗发如瀑布滑落。然后她直接脱掉身上的黑西装……这么劲爆的场面引得b哥和傻强等人纷纷瞪大一双色眼,口水哗哗流。只可惜,程美妮在里面还穿了一套华丽的紧身裙,她踩着gucci酒红长靴,像模特儿走猫步似地风姿绰约走到齐木面前,双手摆出华丽的造型,亮出那双美腿。 “you太逊了。现在才看穿。” “滚!”齐木生气了,死死瞪着阿布:“现在你还想说什么?” 你分明就是米卡卡! 怪不得程美妮会突然离开酒店,那肯定是因为她从网上看到了阿布少爷和米卡卡长得一模一样,从而推断出了米卡卡的下落。她根本没有回国!而是去抱……更大的大腿了! 在齐木的怒目光波攻击下,阿布尴尬地干咳两声。穿帮了,他已经被识破。 没错,他正是米卡卡。 “放开他。你们出去外面等,我们有事相谈。”米卡卡示意保镖们放开齐木,并遣散了除张哲玮、程美妮和齐木之外的所有人。 “你竟敢这样对我!”挣脱了束缚的齐木马上站起来冷冷说道,“别忘了,你只是我的跟班。” “so what?”程美妮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耸耸肩。 “是呀。so what?”米卡卡无节操地学程美妮的拽样。 这孩子学坏了。齐木心想。 “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他好心提醒道。 “nonono……”米卡卡朝他摇摇手指,脸上写着土豪二字:“合同上有一条,只要我把钱还给你了。我们的合同就自然中止。” 当初加上这条条款的时候,米卡卡认定一辈子都还不起这钱了,早就做好了当一辈子跟班的打算。哪曾想…… 这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啊。 “我只是欠了你四万多块而已,现在就还给你。”他伸出一只手,身旁的张哲玮马上掏出一本支票,米卡卡大笔一挥,刷刷写下一串数字。 “等一下,我要现金。”齐木的脸几乎可以拿去冷藏冰淇淋。 雇主的气势完全被跟班压过,这是要逆天了吗?齐木现在十分不爽,以致于内分泌有点失调。张哲玮手脚麻利地收起支票,又掏出了一叠美金。齐木被堵了个哑,又接着刁难: “我借你的是人民币,要还也要还人民币,要不然不认账。”他傲娇地抬起头。 “哈哈哈!”米卡卡仰头大笑,好像非气死齐木不可:“你的招数我早就看穿了!”他打打响指,张哲玮便拿出一大叠人民币双手奉上: “不多不少,连利息也在里面了,请齐木先生清点。” 好吧,这下还真没话说了。白白丢掉一个小跟班,齐木摆着一张扑克脸,悻悻地收下钱。 “那我的炮灰合同呢?”米卡卡可没忘了最重要的东西,齐木再次被噎了个脸红,一脸不情愿地掏出合同,交了出去。没有炮灰的日子,他以后可怎么过啊?!齐木充满挫败感,仰头望天,悲叹:“就算我是名侦探柯南,也推理不出你这屌丝怎么一夜变成了土豪啊。” “哈哈哈哈!”米卡卡头一次看见齐木吃瘪的样子,爽坏了。“既然你推理不出,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其实,说来话长……” 怎么每一个长篇故事之前都是这句经典台词啊。 时间追溯到米卡卡被绑架的那一天。 他被一群黑衣保镖四仰八叉地架起,张哲玮掏出的剪刀像条张合着利嘴的鲨鱼,阴险地游向他的裤裆处…… 只听咔嚓,清脆的声音轻微震荡着四周的空气,然后,是歇斯底里的惨叫。 听说那种凄厉的叫声,让附近的人家做了好几天噩梦。 “等一下……”齐木打断米卡卡的故事,眼珠盯紧对方的裤裆。“你被阉成小太监了?” 啊!听到这儿,他顿时觉得今夜阳光明媚。 “不,没有,张管家只是把我的衣服剪碎了。”米卡卡回答。 好吧。原来今夜晴转多云……齐木很失望。“请继续说。” 米卡卡绝望地闭上眼睛,惨叫得死去活来。可是……想像中的疼痛感却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刷刷声。米卡卡只觉身上轻了许多,凉凉的,冷得直起鸡皮疙瘩。他睁眼一看,只见全身的衣服被剪个稀巴烂,仅剩一条棉布小内裤给重要部位打上马赛克。 难道遇见变态同性恋了,他们觊觎他的美色?米卡卡迎着空调的冷风抖得像筛糠。 “嗯。身材很合适。”这时,张哲玮突然开口说道,一双说不上是色狼还是色盲的眼睛在米卡卡的裸体上细细徘徊,并绕着走了一圈,米卡卡被瞅得小屁屁都打颤。 “大哥……你……你想干嘛……” 刚说完,突然张哲玮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腰,米卡卡嗷地叫了一声。 “就是有点瘦。排骨多。”张哲玮像买肉的,十分挑剔。 喂,什么叫瘦,这叫苗条! 死到临头,米卡卡还是希望保存一丝尊严。就算死,他也要像一头有文化的猪,昂首挺胸地走进屠宰场。 但张哲玮没拿起宰猪刀,而是冲门口喊了一声,“全部进来。”随即,一排印度女仆整整齐齐地开门走了进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件服饰。张哲玮做了个手势,女仆们立即朝米卡卡围了过来…… 几分钟后,米卡卡站在客厅的镜子前,端视镜里一身印度传统服饰的少年,傻乎乎地眨巴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难道打扮成印度猪,卖相会更好?这是要干以次充好售卖假货的坏事吗? 张哲玮的态度变得十分恭敬,“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主人了。” “啥?”米卡卡没听清楚。 张哲玮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从今天起,你就是阿布少爷。” 那张照片上,另一个米卡卡正抱着一只孟加拉虎合影。只不过,这米卡卡长得很黑,头发卷卷的,器宇轩昂,一看就知道高端大气上档次。 “你们啥时候ps我的照片了?”米卡卡似乎仍未搞清。 “这不是你的照片。”张哲玮说,“这是艾曼家族的继承人,阿布少爷。” “这分明就是我的照片呀。”米卡卡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张哲玮只得拿出阿布少爷的自拍视频,他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哇,我跟你说哦,我们实在太像了。那个阿布少爷居然和我一模一样。”米卡卡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 “不,是你和阿布少爷一模一样。”张哲玮气质优雅地插嘴道。 “……”管他呢,长一样就对了。 “不过,”齐木也插嘴,“你确定这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要知道,凡是一个富翁死后,都会出现婚外情私生子争家产的剧情。” “……” 这家伙是豪门伦理剧的狂热爱好者吗? “我确定我们家就生了我们两个……”米卡卡其实还真怀疑他是艾曼家的私生子,于是偷偷打电话回家问了,结果爹妈说他一点印度基因都没有,是24k纯真的中国人。并扔下一句:“回来之后你死定了”这样的狠话。 米卡卡的命运咋就这么悲惨呢? “能假冒富二代你还哭惨?”齐木倒是很想找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富二代取而代之,问题是,能长得比他帅的人真少了去了。 唉,做个帅哥真难啊!想到这,他就扼腕叹息。也只有样貌平平的米卡卡能碰上这种狗屎运了。“不过,你这皮肤……”齐木指指米卡卡那跟包大人一模一样的黑脸,“去横店演少年包青天刚回来吗?”再在额头上印个月亮就很像了! “去去去!”米卡卡说道,“他们说我的皮肤太白了,也不是卷发,所以就想办法把我弄成了这样。”米卡卡露出小麦色的手臂。 这是涂了巧克力酱还是墨水?齐木伸出手指沾沾他的皮肤,闻闻,只有一股汗味。 这是真皮肤啊。“怎么弄的?拉到沙滩用日光浴晒成黑炭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齐木已经身处那栋豪华大楼的一楼大厅。因为【说来话长】的缘故,他们用这段漫长的时间离开pub,坐车回到了艾曼家的亿万豪宅。这栋大楼据说造价十亿美金,高二十四层,配有小电影厅游泳池什么的,甚至还有私人的游戏厅、大图书馆等等,齐木上网查过艾曼家的资料,但当他身临其境时,还是被这里面的奢华给惊呆了。 且不说一楼摆满的古董,也不说那尊埃及木乃伊的真伪,单单那部纯金打造的电梯,就让齐木大脑灌满了邪恶的抢劫念头。 这是真金? 他趁人不备,想用牙咬咬看,却瞥见程美妮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于是转而咳嗽两声,挺直腰板,表现出视钱财如粪土的高风亮节。 “不是去海滩晒的。我被紫光灯晒了一星期……”米卡卡回答刚才的问题,并揪了揪自己脑袋上像玉米一样的卷毛。“他们还带我去烫了头发……” “哦……”齐木原来如此地点点头,偷偷用指甲使劲抠了抠背后的金子。 他确定这是真金,因为他手指甲都抠崩了。 这时,土豪金电梯带他们来到了顶楼。齐木刚走出去,注意力被大厅中的变形金刚擎天柱给吸引住了。这东西足足比他高两三个头,几乎顶到天花板了,栩栩如生,好像真从电视机里走出来一样。齐木小时候也很喜欢变形金刚,现在家里还收藏着一个擎天柱的模型,不过那个跟这个比起来……逊惨了。 这位擎天柱全部用精钢打造,每一个部位都依足图纸,听张哲玮介绍说它是由好莱坞专业团队精心制造的,齐木忍不住对美国佬的道具特技水平啧啧称叹。仰望着变形金刚的头颅,齐木手多多,无意按下了一个按钮。 “你好!我叫擎天柱!” “哇!”齐木真被吓了一跳。这大家伙还会说话! 程美妮咯咯偷笑:“没文化,里面装了发声系统而已。” “我当然知道。”齐木恢复淡定,回礼:“你好,我叫齐木。”然后,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舒服地躺着,“米卡卡你的小日子过得不赖嘛。” “失礼失礼。”米卡卡害羞捂脸,“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吃饭不太好。” “怎么了?莫非给你啃狗骨头了?” “……”你当我是汪汪吗!米卡卡说:“不是啦。就是他们经常准备咖喱,我不喜欢吃。还有,我没有鞋子穿。光脚走路都起泡了。” 齐木看到米卡卡光着脚的时候早就想问了,这么有钱的人难道连鞋子都买不起吗?这时张哲玮插嘴道:“没办法,阿布少爷最喜欢吃咖喱了。而且他习惯光脚,从不穿鞋子。要假扮他就得照足他的生活习惯呢。” “说得是没错啦……”米卡卡很委屈,假冒个富二代可真难啊。 齐木对他毫不同情,问道:“程美妮是怎么跑去抱你的大腿的?” “hey!什么叫抱大腿!”程美妮对这个说法十分不满,“me现在是阿布少爷的高级私人助理,me负责照料他的起居饮食。” “我知道,你就是常说的三陪嘛。陪吃陪花陪睡。” “啊呸!you才三陪,you全家都三陪!”程美妮被毒舌毒得很崩溃。 米卡卡及时出来当和事佬,并娓娓道起那天程美妮来找他的情景。 当时他正在喂鱼,程美妮走到他身后,“果然是你。”她的样子很得瑟。谁知他回头就说道:“把她给我扔下去。” 立即,几个黑衣保镖像埋伏好似的跑出来,架起程美妮就抬向楼顶的直升机停机坪。 “oh,nonono!”可怜程美妮还没复国,就要英勇牺牲了。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哭着喊:“饶命!饶命!” “哼!敢对我无礼,定不轻饶!”米卡卡装得贼像了。程美妮真以为认错了人。 “阿布少爷!me错了!forgive me,please!” 米卡卡充耳不闻。一行人来到楼顶的停机坪,保镖们抬着程美妮走到楼边,这二十几层的高度看得她脚都软了。 “me再也不敢了!呜呜!dad!mum!”我要跟你们去见上帝了! “扔!”米卡卡冷冷指挥道,程美妮直觉身子一抛,重重落到了地上。她啊啊啊惨叫过后,才发现自己毫发未损。保镖们只是把她往里抛而已。恶作剧的米卡卡在一旁看着她的窘态乐不可支。 “啧啧。这孩子有钱就学坏了。”听到这,齐木充分表达了对米卡卡的鄙视。 “就是!就是!卡卡以前才没这么bad!”程美妮难得跟齐木同一阵线。他们可都被米卡卡耍过一回。 “就这道德水品还能得三好学生奖状呢!你说这种坏小孩要那张纸能干什么?” “用来擦屁股呗!” 这两人一唱一和,越损越开心。米卡卡只得羞愧地戳戳手指,“我错了……”两人对视一眼,又很默契地走过来,组团摸摸米卡卡的卷发:“知错就是好孩子。要乖哦。” “喂……”米卡卡对这两人无语了。 齐木突然环顾四周,这里好像少了一个人吧。“真正的阿布少爷呢?”他问道。 他很期待看到两个米卡卡站在一起的场景,也很想知道阿布为什么要让一个普通的中国少年来假扮自己?但他感到有些地方不对劲——阿布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听到他的问题,身为阿布贴身管家的张哲玮哀戚地看向窗外。 “阿布少爷他,失踪了……” 和齐木推测的差不多。“怎么回事?”他像一个侦探,准备好倾听故事的来龙去脉了。 “是这样的。”一旁,张哲玮回忆起一切的缘由,脸上笼罩着忧郁的阴云,深邃的眼睛泫然欲泣。 “自从老爷艾曼被炸死了之后,阿布少爷的身边便不再平静,开始遭到莫名的袭击。如果不是穿着防弹衣,可能第一天出门的时候便已吃了摩托车枪手的子弹离开人世。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袭击一直持续到老爷葬礼当天,一部遥控模型飞机忽然出现在半空,直直飞向了阿布少爷……”张哲玮顿了顿,脸上闪过惊恐,仿佛那一天的事就在眼前: “那是一颗遥控炸弹,一个保镖发现了这一切,扑过去护住少爷。但他死了,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更悲伤的是,艾曼老爷的骨灰盒也被炸碎了……”说到这儿,张哲玮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阿布少爷得以逃过这一劫,但再也忍无可忍。他认定这是隐之犯罪师干的,随即发布高额悬赏要他的命。可就在那天,那天晚上……他就在这里看着变形金刚发呆,思念艾曼老爷,我不敢打扰他,便去厨房叫人准备晚餐,但过了很久,客厅里没有一点动静。我跑进来一看,少爷他,他不见了……”话语的最后,张哲玮几乎语无伦次,崩溃地把脸埋进了掌心。 “你们这里警卫这么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吧。”齐木问道。 “是的。”张哲玮也承认,“我们安装的是美国最先进的安保系统,每一层都有监控器。晚上的警卫比白天还要多一倍,而且我们的保镖都是印度特种部队退役的士兵。任何陌生人只要进入豪宅方圆两百米之内就会被严密监视。” “确实很厉害。”齐木象征性地鼓两下掌表示佩服,“但这不一定能阻止别人混入。” 假如让他红色犯罪师来干,这任务不费吹灰之力。但…… “我也承认任何安保都可能出现漏洞,但就算有人能潜入,他又怎么带阿布少爷离开呢?”张哲玮道出了齐木心中的疑惑——阿布跟米卡卡身形差不多,如果要将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像扛死猪一样离开,怎么看也很显眼哪。齐木于是打量米卡卡,心想着把他肢解后再打包这个方法能不能行得通,米卡卡被他宰猪佬般的眼神吓坏了,紧张地抱住性感肉体,“你想干什么?!” 齐木瞥了一眼他的肉体,一副嫌弃的表情,转而问张哲玮,“现场就没留下什么证据?” “有的。”张哲玮赶紧离开客厅,去拿了一只形状奇怪的白色面具走回来:“我当时在客厅里发现了这个东西。”他把面具递到齐木手中。 “隐之犯罪师!” 其他三人同时喊出声。 “我们也这样认为的,但没找到任何线索。”张哲玮眼角依旧是散不去的忧愁,“我们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发现阿布少爷的踪迹。更别说查他是怎么从这里消失的了。”他一脸束手无策,频频叹气。 又是一个消失之谜了。隐之犯罪师的惯用伎俩。齐木扶着下巴思考,复而又问: “可是,这跟米卡卡冒充阿布有什么关系?” “因为米尔汗老爷。”张哲玮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齐木瞥向米卡卡。 “你家亲戚?” “……不是所有姓米的都是我家亲戚好吗!” 譬如,米老鼠就不是! “米尔汗老爷是艾曼老爷的弟弟、阿布少爷的叔叔。”张哲玮很快替米卡卡洗清了冤白,他定了神色,缓缓道来: “在艾曼老爷生前,米尔汗便觊觎着艾曼集团的财产很久了。艾曼老爷的妻子在很早以前得了子宫癌去世,仅留下阿布少爷这个独子,倘若第一继承人阿布少爷失踪的消息传进米尔汗的耳中,作为第二继承人,他肯定会来惹事生非的。” 张哲玮说罢,不无忧虑地望向楼外新德里灯火辉煌的夜色。这是个贫穷与富有、圣洁与肮脏交错的国家,而他与少爷,偏偏身处其中: “艾曼老爷生前对我恩重如山。我是阿布少爷留学中国期间的家庭教师,他学成回国后,我受邀来印度当他的贴身管家。如果没有艾曼家,就没有我的今天。所以在阿布少爷回来之前,我必须帮助主人保护好这个家。自从阿布少爷失踪后,那个时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他不无失落地说着,然后看向米卡卡,眼中又重燃希望:“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在中国的媒体上发现了米卡卡,那一刻我觉得幸运极了,这世上竟然有人和少爷长得一模一样!于是我心生一计,便派人去中国把他抓来,打算让他先冒充一下少爷,直到真正的阿布少爷回来。”说到这里,张哲玮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似乎在对两人说对不起。 “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派人去绑架米卡卡啊。”齐木露出挫败的表情,“我还以为米卡卡是卷入了三角恋,又或是借了高利贷才被人寻仇的呢!” “……喂,我是三好学生。”一旁的米卡卡真想用奖状拍死他。 “可是,你怎么会在机场下手?你知道我们来印度?”齐木问。 “我派人对你们进行了监视。你们的行踪我都了如指掌,我还知道齐木你来印度之前上淘宝网买了一打钢铁侠内裤。” “喂!”齐木瞬间汗了。大哥,你是故意的吗? 米卡卡和程美妮立即作出噢噢的夸张表情,并瞄向齐木的裤子,对视而笑。齐木不自然地提提裤腰,“你们别乱想。我没买那条底裤。我的淘宝账号被盗了。” “我懂的。”米卡卡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真被盗了!”齐木越描越黑。虽然他的账号确实被盗了,那些底裤也不是他买的,但米卡卡和程美妮已经打算把这一事迹编入《齐木自传》里了。 好吧。齐木已经放弃自辩了。幸好那盗号者买的是钢铁侠底裤,起码还显得霸气,要是敢买蕾丝底裤……他红色犯罪师一定会把那家伙揪出来鞭尸! 话回正题,张哲玮继续说道:“当你们买好机票准备来新德里时,我就开始策划了机场拐人的计划。显然,这很成功。” “等一下!” 齐木想起了汽车消失之谜,他紧盯着张哲玮:“那个使汽车消失的诡计是你想出来的?” 这分明是隐之犯罪师的作风呀。可张哲玮羞愧地挠挠腮,“我是从一本侦探小说上学来的。” “什么小说?” “对不起,名字忘了。” 这解释很含糊,齐木心生疑窦,但张哲玮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吓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你……你干什么?” 自从上次扮同性恋者姜游后,齐木对这种事特别敏感。但这让腐女们血脉贲张的场面惹得程美妮和米卡卡两位好事之徒又夸张地大惊小怪起来,并发出噢噢噢的配乐,就等着看剧情怎么深入发展了。 不过,下面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张哲玮握紧齐木的手,眼中带着点点泪光:“求求你!帮帮我!” “有事便说。别亲密接触。”齐木面无表情地拨开张哲玮的手。 张哲玮也感到有些失礼,尴尬地缩好手,说道:“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红色犯罪师,我希望你能帮我救出阿布少爷,并且找出杀害艾曼老爷的凶手。”张哲玮看着齐木充满期盼,齐木却不出声。他站起来,在灯光柔和的大厅里慢慢踱步。 时间已经划过深夜十二点,深深的黑暗散乱在大楼的周围。新德里沉睡了,只剩寥寥灯火藏于夜色闪烁摇曳。齐木沉默寡言,他在思考着要不要插手这件事。他本来来新德里,只是为了取回那份失落的笔记。 这些事与他无关。可是,真是这样吗?齐木脑海里不禁回放起今天银行爆炸的那一幕。他看到那么多人在哭,那么多人在伤痛,他们的眼里充满畏惧与绝望,而这一切,都来自于那个神秘可怕的隐之犯罪师。 笼罩在这个国度上空的,是一张巨大的恶魔的微笑。 与我作对的人,都得死!它如此冷漠阴险,用无尽的杀戮去树立它的威严。 齐木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血液在烧。 他知道,犯罪师的宗旨是将罪恶玩弄于手掌之上。是的,以前这是一群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但齐木想让他们重新认识犯罪师这个职业——犯罪师,应铲除罪恶,而不是制造罪恶。 目前,这是他的理想。目前,他应该做的是,对付这个以黑暗吞噬时间的隐之犯罪师。 “求求你帮帮我吧,红色犯罪师。”安静许久,张哲玮终于再次恳求齐木。 齐木停下脚,看着他,省去一切动作与表情,只是冷冷直视。 米卡卡于心不忍,也帮腔:“对啊,齐木你帮帮他吧。” 然而,齐木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他坐回到那张沙发椅上,灯光软化着脸颊锋利的棱角。他说:“我为什么要帮你。”他声音冷冷,平澜无波的脸宛若一杯白开水般寡淡。 “我可以付你钱。”张哲玮迫切说道。 “对呀。他真的可以付很多钱!”米卡卡继续帮腔,却被齐木两颗白眼砸中,“你以为我像某人那么爱钱吗?”米卡卡被噎得不想说话了。他的私人助理程美妮根本只是打算看热闹,拿起水果盆里的樱桃一边吃,一边好玩似的看他们。 “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对付隐之犯罪师了。”张哲玮说。 “那又如何?” 张哲玮看到齐木眼中的冷漠,心知很难说服对方,充满期待的双眼立即黯淡下来。 红色犯罪师……确实如传闻中一样冷酷啊。张哲玮很失落,苦着一张脸。可当他要放弃,米卡卡也捏拳头准备一阵吐槽之时,齐木忽然又加了一句:“想我帮忙倒是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是什么!?”张哲玮和米卡卡同时问。程美妮也咬着樱桃不动了。 在这三人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期盼目光中,齐木双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竟发出低低的冷笑。 “嘿嘿嘿!” 靠!你一个帅哥为何笑那么奸! 米卡卡冷得直不安。他太熟悉齐木这种笑了。 厨房里,阿布家的印度女仆表情很讶异。因为她接到了一项奇怪的任务。按照张哲玮管家的嘱咐,她需要准备一份美味的蓝山咖啡,以及……一些奇怪的调味料。 “辣椒水、酱油、芥末酱……沙……沙茶?”她细心地清点着调味瓶,和咖啡一起放进精致的银盘里。中国人的口味就是奇怪啊。女仆端起盘子走出去时心里发出如斯感概。她很早就听说中国有个叫广东省的地方,那里的人们除四条腿的凳子不吃,啥都敢吃。譬如,蟑螂,老鼠,苍蝇,虫子……天啊,一想到他们把这些东西放进嘴里,女仆就恶心得想大叫圣母玛利亚。 实际上,这都是谣言,广东人和食虫族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女仆回到客厅中间,齐木正一脸坏笑地坐在那儿,而她所认识的阿布少爷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威风霸气,而是耸拉着脑袋,深受打击的神情。 “管家,准备好了。”女仆把银盘递给张哲玮。。 “嗯,你退下吧。还有,待会儿听到惨叫声别大惊小怪。”张哲玮接过银盘说道。女仆半信半疑地退出门口。等一下谁要惨叫? 张哲玮将银盘放到茶几上。 “好咧!让你们领略一下本人的厨艺!”齐木马上捋起衣袖,像高级餐厅的大厨,挥舞着各种调味瓶。辣椒水,芥末酱,咖喱汁……各种味道在空气中龙飞凤舞,随即,咖啡杯便精彩纷呈。齐木还拿起一旁的小勺,意犹未尽地搅拌了几下。 “come on。baby!”末了,齐木将一杯杂烩咖啡往面前推了推,微笑着看米卡卡。 米卡卡微微张着干涸的嘴,喉结上下拼命翻动。 “能不喝吗?大哥,我真不渴……” 齐木郑重地拍拍米卡卡的肩膀,眼睛半眯着奸笑。“亲,你说呢。” 看来不喝是不行了。谁叫他刚才在pub的时候叫齐木喝了一大碗杂烩茶呢。现在齐木是以牙还牙。不,应该说他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这才一杯。他一开始还以为齐木要用水桶来装呢…… “快喝!”齐木催促道,活脱脱一拿鞭子抽驴的地主。 “等一下。”米卡卡也不反抗,而是站起来,先扎开马步,气运丹田,然后正要憋气喝下去时,齐木突然端起咖啡跑进了厕所。难道这厮良心发现,拿去倒掉了?不过齐木很快回来了,那杯咖啡一点没少。 所以,刚才只是尿急了吗? 这意外的小插曲结束后,米卡卡再次使出内家气功的最高境界——龟息大法,仰头便喝光那杯咖啡,这过程简直是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喝完后,米卡卡还想学武林高手内功逼出毒酒那招,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好喝吗?”齐木的样子很善良。 “好喝!”米卡卡正气浩然,虽然很想吐,但他是有骨气的人,就连张哲玮递来矿泉水让他漱口,他也坚决不要。 “厉害!”齐木鼓起掌来。程美妮和张哲玮也纷纷被他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哼!米卡卡翘起小鼻子,傲视群雄。不过,他听到了齐木的下一句:“我是真心佩服啊!刚才我去厕所从马桶勺了一点水进去……” “啊噗!” 米卡卡不当英雄了,瞬间变成狗熊四脚并用奔向厕所,很快,里面传来持续二十分钟之久的呕吐声。张哲玮赶紧带上牙膏牙刷紧随其后。 客厅里,齐木正惬意地享受着真正的蓝山咖啡。“you really倒了马桶水?”同坐沙发上的程美妮吃着樱桃,一脸同情地望向厕所。 齐木故作玄虚:“你猜。” “me猜你其实没有倒。” “何以见得?” “because,toilet里都没有勺,you难道用手掏吗?” “……” 这推理简直一针见血,堪比福尔摩斯金田一柯南。齐木真的只是拿着咖啡在厕所转了一圈就出来了。他怎么可能勺马桶水,他红色犯罪师形象那么高大,可是很讲卫生的。 “oh……可怜的米卡卡。”程美妮一边吃樱桃,一边摇头叹气,“跟红色犯罪师斗,是没有good下场的啊。” 知道就好!齐木神气地翘起眼眉。 终于,厕所里的呕吐声终止了,接着又过了漫长的二十分钟,米卡卡才脸青唇白地走出来。他幽怨地看了齐木一眼,闷声坐在沙发椅上用毛巾擦嘴,一旁,张哲玮手脚麻利地泡了杯柠檬水,递给他清理口腔。 “卡卡,其实里面没有马桶水哦。”程美妮把一盘子的樱桃都扫光了,才告之事情的真相。米卡卡一脸“你早说会死啊”的表情,苦逼得想哭:“我刚才刷了十次牙,把牙膏都刷没了。” 怪不得一口黑人牙膏的口气!而且,牙齿真的有变白耶! “不怕,医生说过,睡前多刷牙,对牙齿好哦。” 齐木这是安慰吗?怎么看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憋笑表情!米卡卡哼哼鼻子,“反正你的条件我已经做到了,你得履行诺言,帮我对付隐之犯罪师。” “没关系。反正我早就有此打算。” 所以,刚才纯粹是为了耍我吗?! 这可恶的家伙! 这一晚,阿布家的仆人们经过齐木的卧室时,听到里面有人做梦时哈哈哈笑了十几次。 而此时,就在这栋大楼的其中一个房间内。 张哲玮正站在窗边凝视着新德里的夜景。他的脸浮动在柔和的灯光。 “红色犯罪师已经和米卡卡接上头了。现在正在家里。”他拿着手机说。 “明白了。”手机那头的人回答道。 通话很快结束,张哲玮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注视着窗外的夜景。 第二天,三人在张哲玮的服侍下正享用着豪华早餐。 米卡卡好不容易忘掉昨晚的噩梦,拿着一块牛奶吐司蘸蜂蜜正要吃,齐木突然把咖啡往他面前一推,“喝吗?” 呕……米卡卡没胃口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喝咖啡了! 就在这时,张哲玮腰上的对讲机响了,门卫通报:“管家,米尔汗老爷来了。” 齐木赶紧拍拍米卡卡:“你家亲戚来了!” “……不是我家亲戚好吗?是阿布家的亲戚。” “可你现在不是阿布吗?”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啊。总之,米卡卡现在是大侄子无疑。 “要通报吗?”一片阴云笼上张哲玮的脸,得到米卡卡的点头示意后,他皱了皱眉,沉下声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土豪金电梯缓缓上升,显示屏数字逐渐加大,张哲玮和米卡卡的心也越发沉重起来,他们站在白色羊毛地毯上,着装正式,迎接米尔汗的到来。 “叮!”随着一声门铃通报,电梯门打开,迎面走出一个烤乳猪般肥腻的男人,他一身阿玛尼西装,肚子出浑圆得几乎要把纽扣撑开,口袋挂着一只古董怀表,金条掐成的细链来回摇晃。 他的身边还带着两三个西装男,不知是保镖还是管家。 “噢!我可怜的阿布!”刚踏入地毯,米尔汗便张开双臂,热情十足地朝米卡卡跑去并给了他一个熊抱。满身的雪茄味呛得米卡卡难受。他把米卡卡的小脑袋压在自己的肚腩里,呜呜痛哭:“哥哥的死实在太令人伤心了,小阿布,你一定要节哀顺变啊!”这家伙脸上的鳄鱼眼泪都可以拿下好几个奥斯卡金像奖了。 “谢谢叔叔,我很好。”米卡卡拼了命才把头从人家的肚腩里拔出来。 “你很好,那就好了……”米尔汗假惺惺地掏出手帕擦擦眼泪,突然他看见齐木和程美妮两个陌生人站在旁边。 “这两个中国人是谁……”米尔汗怔了怔,神情有些意外。 “哦,这是我在中国求学时的朋友,并不是什么外人。”米卡卡想好了托辞。 “原来是小布的朋友!谢谢你们这些天一直陪他,来,抱抱!” 齐木和程美妮无一例外接受了米尔汗的肚腩洗礼。齐木充分地体验到了浸泡在猪油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两位,请坐。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了。” 米尔汗热情地让齐木和程美妮就坐,自己也老实不客气,自行坐到了主人的位置上。在从前,这是艾曼的位置。这家伙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俨然以主人自居,还吩咐张哲玮去泡点法国红茶来。 米卡卡只好坐到一边。 “不知叔叔今日前来有何贵干?”他废话少说。 米尔汗看了看侄子,似有一些不屑。“哎……”他重重叹出一口气,手摩挲着沙发的扶手,四下张望着偌大的房子,又假意地掏出手帕抹抹眼泪:“我哥哥真是死得太惨了,那个可恶的隐之犯罪师,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呜呜,我最亲的哥哥啊,你走得实在太突然了,留下阿布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该怎么办啊。” 哭着哭着,他又紧紧抱起米卡卡。米卡卡的脸被压在油腻的肚腩里,好像快要憋死的溺水者,两只手拼命乱抓。 “叔叔!你要淡定啊!” 再不淡定,我就要憋死了!米卡卡死命才把脑袋拔出来,大口喘气,也顾不上一脸猪油了。米尔汗继续深情流露。 “阿布,作为你的叔叔,我有责任照顾你。” 天天请我吃猪油?米卡卡对这个叔叔没有好感,而且他带来的那三个西装男其中有一个戴着半框钛合金眼镜,直勾勾地盯着米卡卡,让人感觉很不自在。 “叔叔,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不不不,艾曼家留下这么大的家业,你一个小孩怎么能处理得了呢?而且听说前阵子,你还受到了袭击?”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加强了保安。” “虽说如此,但艾曼集团始终需要一个大人来打理。” 就在这时,张哲玮泡好了红茶,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听到了对话,插嘴道:“米尔汗老爷,艾曼集团的继承人是阿布少爷。” 米尔汗瞪他:“我们家族的事轮不到你一个中国管家插手!” 张哲玮只得毕恭毕敬地退至一旁。米尔汗又恢复了和颜悦色,摸摸米卡卡的卷发:“阿布,乖。你现在还没有能力打理整个集团的生意,就把它暂时给叔叔打理,叔叔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再把这些交还给你,好不好呢?”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样是不行的。”张哲玮看不下去了,再次出声阻止。 米尔汗对这个多事的管家十分不满,转头厉声叱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给我滚一边去!” 说罢,他立刻扬手让一旁的西装眼镜男上前来。这男人自称是律师,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产业转让文书。 “阿布。”米尔汗真诚地握住米卡卡的手:“为了我们家族的未来,请你签下这份合同,让我来捍卫这个家吧!”他一使眼色,律师便将合同书推到米卡卡面前,并将一支笔硬塞过来。 面对着这份满是英文字母的合同,各种晦涩难懂的词汇,米卡卡的六级英语证书华丽丽地被pk掉了。其实看不懂也知道,这份合同签不得。 只要签下名字,艾曼家的全部资产就会落到这个贪婪的叔叔手里。但米尔汗说得也对,现在阿布下落不明,让米卡卡一个冒牌货能顶什么用?做个人肉布景板倒是很称职,打理一家资产几千亿的公司?得了吧,他米卡卡打从出娘胎起,管理过的压岁钱和奖学金加起来还不够吃一顿法国大餐呢。 米卡卡攥着笔,手心一团冷汗。他发现自己被卷入了一场家族争产的危机中,任何一个举动,都影响着这世上,那个长相和他相似的另一个人的命运。 我该怎么做啊? “签啊阿布,”米尔汗催促他,“你想要你父亲的产业,目前都无人打理,停止运营吗?” “可是……” 米卡卡进退两难,只得看向那边的齐木。他轻轻但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要签!齐木的眼神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快签!”米尔汗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变得强硬,抓住米卡卡的手很用力,把他捏疼了。米卡卡又像只小跟班一样退缩了。如果被这个叔叔发现他是假冒的,会死得很惨吧。他再次可怜巴巴地向齐木求助。 勇敢点吧!记住,现在你是阿布少爷!要让人看到你的傲气!齐木的眼神这样说道。 刹那间,米卡卡体内像注入了红牛正能量,双眼炯炯有神,霍然起身,坚定地把面前的文书统统扫落在地上。 “对不起,叔叔,这种文件我是绝对不会签的!”他直视米尔汗,毫不畏惧:“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自己的命运,请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 面对着突然反戈的软包子,米尔汗的雪茄掉了,律师的眼镜跌了,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珠,比见鬼还吃惊。这是阿布?那个软弱无能的富二代?!米尔汗先是愕然,接着是愤怒。这完全不在他的预计之内,他自以为好欺负的大侄子居然敢抵抗。 “你……你……”米尔汗气得肚腩乱颤,脸部的肥肉夸张地扭曲。 没有人敢对他用这种语气!从来没有! “如果叔叔没有其他事,请你下次再来。张管家,送客!”米卡卡冷冷下达逐客令,张哲玮立刻精神抖擞地走上前,做出送客的姿势。“请吧,米尔汗老爷。” 计划落空了,米尔汗不甘心地站起来,用力踩灭地上的雪茄烟。米卡卡在他面前露出自信与傲气,“你一定会后悔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脸都气紫了。 米卡卡从鼻子里冷笑一声,那般不屑。 “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 带着手下进入电梯,米尔汗还留下这一句愤怒的叫嚣,才狼狈地离去。 望着关上的电梯门,一直提心吊胆的张哲玮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米卡卡的表现比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真棒!”他赞扬地看了眼米卡卡。 米卡卡依然站在那里,背对着阳光,昂首挺胸的身影宛若伟人。 “卡卡!真是令me刮目相看啊!” 程美妮兴奋地走上来一拍米卡卡的肩膀,这一拍没怎么用力,却一下把米卡卡的伟岸形象给拍飞了。他整个人软下去,扶着沙发双腿直哆嗦,爬都爬不起来。“哎哟妈呀,可吓死我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这怂样,刚才那个霸气十足的人还是他吗? 齐木轻盈地走到他面前,温柔地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话:“我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鄙视你。” 米卡卡垂下了惭愧的脑袋。 豪华大楼外面的街道上,停着一辆暗黑骑士般的brabus奔驰。在等候约一个小时后,它的主人米尔汗带着手下灰溜溜地从大楼里走了出来,满脸不悦。他很生气。阿布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对他不敬。 等着瞧吧!阿布,你威风不了多久了! 米尔汗恶狠狠地拿出一根雪茄,点燃了,走向奔驰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等候多时的司机戴着墨镜,看见米尔汗进来,缓缓地发动汽车。 车开出去很久之后,米尔汗狼一般的双眼依旧牢牢抓着那栋豪华的大楼。 “一群蠢货!”他开始骂起身边的手下。“不是早就叫你们解决掉阿布了吗?他居然到今天还活着!” “对不起老爷!”除眼镜男外的两个手下吓得唯唯诺诺,“我们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可是阿布少爷那小子命大,两次袭击都被他逃过了。第一次他穿了防弹衣,第二次则被一个保镖当了替死鬼。” “哼!我不管!我要明天看到他的尸体!”米尔汗怒意满满地从鼻子呼出一口气。 “老爷你不用担心。”手下一脸自信:“我们已经安排了第三次袭击。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最好是这样,不然你们俩就等着收尸吧!”米尔汗下达了死命令,两手下顿时噤若寒蝉。如果第三次袭击还失败,他们俩的尸体估计很快就会漂浮在恒河上吧。 “律师!”米尔汗转而对坐在副驾驶座的眼镜男说:“如果阿布死了,我是不是真的能拿到艾曼家的全部家产。” “是的。米尔汗先生。”眼镜男推推眼镜,显得十分精明,“如果第一继承人的阿布不幸去世,你作为艾曼的弟弟,毫无疑问将继承艾曼家的一切!” “这才是我想听到的话!”米尔汗高兴地猛吸一口雪茄,回头看着那栋豪华大楼,脸上布满邪笑。很快,他将成为那栋大楼的主人。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米尔汗接起电话,手机上镶嵌的宝石在他肥胖油腻的脸上闪动着瑰丽的光芒。他看到一个熟悉的手机号码。 “有什么事?”米尔汗粗声粗气地问道。但很快,他嘴角的肥肉往两边扯开,拉出一张恶心的笑脸。“你说的是真的?嘿嘿。”他拿下嘴里的雪茄。 “千真万确。”对方说完,挂掉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米尔汗一脸意犹未尽,满足地拍拍自己的大肚腩,然后一手掌猪油拍在身边的手下脸上。那手下的脸都可以去炒回锅肉了,他不解地看着这阴晴变化不定的boss。 “第三次袭击可以省下了。”米尔汗对手下说。 “为什么?”手下问。 米尔汗转过猪头一样的脸,看着他,又给他一巴掌猪油。 “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是!”手下毕恭毕敬,转过头偷偷把脸蹭在另一个手下的西装上……擦掉那满脸的猪油。 身后的豪华大楼已经远去,混入了繁忙的街景中。米尔汗坐在车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因为他安插的线人刚刚告诉他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方才对他无礼的那个阿布,是假的! 那是张哲玮请来的替身。真正的阿布,下落不明。 靠!差点把我也骗了!米尔汗想起那假阿布的拽样,忽然心生一计。 齐木独自一人回到希尔顿酒店。 他们之前做好了分工——米卡卡留在那个家继续假扮阿布,而程美妮则继续充当蹭吃蹭喝的私人助理。而他也不闲着,打算一个人好好调查总理绑架案。毕竟,这是一切罪恶的起源。 万恶总有因。 齐木站在窗前安静注视着对面爆炸后的canara银行。就在一天之前,它犹如地狱,生命被火光吞噬。撕碎的灵魂无法得到安息。报纸上说,这次爆炸案伤亡29人,其中一位是canara银行的总经理。犯罪嫌疑人留下了它最为人熟知的白面具。街头上每个人的嘴里都颤抖地谈论着同一个恶魔的名字——隐之犯罪师。 如果没人阻止它,它将会继续用地狱的业火,烧遍这片悲凉的大地。 我会将你从黑暗中揪出来的。齐木紧握着拳头,双眸闪动着光辉。 当他坐回桌子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时,突然桌面上的三星手机响了。屏幕显示米卡卡新办理的印度电信手机号码。 “有事?” “齐木!我刚接到隐之犯罪师的短信!”米卡卡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 “隐之犯罪师?他怎么会给你发短信?”齐木不解。 “我也不知道,他说自己是隐之犯罪师,下一个目标是沙鲁克。” “沙鲁克?” 这个名字他知道。沙鲁克现在是印度的代总理。上一次目标是总理,这一次又轮到代总理了吗?隐之犯罪师到底盘算着什么? “这家伙真够嚣张的!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发来犯罪预告!”齐木都能想象得到米卡卡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齐木挂掉电话后,用google搜索沙鲁克的详细资料。 沙鲁克,五十三岁,执政党副党首,是出身于高级种姓婆罗门的大户人家,热衷于慈善事业,呼吁印度社会多关注贫困群体,并且身体力行,多次到贫民区进行捐助活动,丝毫不介意与低等种姓的穷人来往,曾经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提名。他是非常受印度人民欢迎的政治家。 齐木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五官深邃的脸庞。这个人,就是隐之犯罪师的下一个目标? 最新一篇报道说沙鲁克将要到贫民区中进行街头演讲,呼吁民众冷静对待印巴冲突。日期就在明天。 这对隐之犯罪师来说是个绝佳的下手机会,它到时候一定会混在街头人群里伺机行事。齐木已然猜出了它的行动计划,却猜不透它的动机。先是总理,接着是富商,昨天又轮到了银行家,现在,它又盯上了沙鲁克。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处上层的政商人士,但隐之犯罪师与这些人作对会有什么好处?齐木心中不禁疑问,它断不会只为炫耀自己的犯罪才华吧。 它究竟想做什么呢? 更奇怪的是,这两次作案它都留下了犯罪预告,简直就像在挑衅:有本事就来捉我吧! 可恶而又奇怪的家伙。想拿我的笔记干坏事?没门! 这天晚上齐木早早睡了,养精蓄锐准备好明天的行动。 而就在他入睡的同时,新德里某处居民区的屋顶上,一个人正独自坐在夜色下,神情专注地翻看着那本黑色笔记,晚风吹过它的脸颊,发丝柔软地飘动着。它身材高挑秀美,着军色裤和黑色背心,赤裸的手臂露出一只张着獠牙的野狼纹身。 它静静地翻阅着。这本笔记果真名不虚传,虽然只有三分之一的内容,但里面所记载的各种诡计令人大开眼界。它正看得如饥似渴,身后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它警惕地回过头,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笔记。来客是上次的雪茄男,嘴中叼着雪茄,袅袅烟雾飘散在空气中。 “居然又要我来这种下等人住的地方见面。”雪茄男嫌恶地看着周围,不断地拿出手帕擦着自己的手,仿佛被什么给玷污了。 “真是万分抱歉,又劳烦你纾尊降贵了。”它淡淡说道。“总理阁下现在怎么样?” “按你的吩咐,将总理转移到那个地方囚禁了。身体状况还行,反正饿不死。”雪茄男吐出一口烟雾。“明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他无心与它多谈,话题单刀直入。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它依然笑着回答,仿佛没有任何事能使它皱眉:“我们的计划正在逐步进行中。”它的语气自信满满,在月光之下俯瞰着这座城市,一脸运筹帷幄的神情。 苍穹之下,它手臂上的狼纹身大张着嘴,仿佛随时都能够勇猛地具化出来,扑向猎物。 六、真正的阿布少爷 翌日,旧德里贫民区。 一切破落如旧。苍蓝的天空之下,拥挤着低矮的楼房,横七竖八的市井被小市民的闲暇生活所填充。人力车,水果摊,煎饼档,杂物店……人们在熙攘和喧闹中来往穿梭,仿佛这里拥有一层结界,将外界的繁华屏蔽在外。 在一档烤肉串的旁边,一个站立的中国少年格外显眼。他面无表情地吃着红苹果,双眼如鹰般警惕地注视着街头。 这些不起眼的人群中,很有可能就藏着隐之犯罪师。 齐木迅速扫视着视线范围内的每一张脸。但很遗憾,他并无斩获。 就在这时,街上的人忽然喊了一声:“来了!” 仿佛谁在发号施令,街上的行人、摊贩纷纷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中的活计,挤在大街的两道,犹如河流两岸密集生长的小草。。齐木随着人流走到了大街中央,加入围观的人群中,目光往前方延伸。 只见街的那一边缓缓地驶来一排宣传车,车头插满印度国旗以及各种宣传横幅,一时间彩旗飞扬,多姿多彩。随着美妙的音乐,宣传车上的青年男女穿着统一的服装,一律用手势画着白鸽飞翔,“热爱和平!抛弃战争!为了人民!”齐木远远看到站在中间那辆宣传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拿着扩音器振臂高呼。 他就是沙鲁克,头缠传统的白色头巾,模样与照片无异,只是显得更加自信。 他的演讲充满感染力,强而有力的声音震撼着每一位听众的心灵。 “铭记先人,不忘历史……二战时期,第一支粗鲁的殖民入侵军队,来到了我们的国家之上,他们举起枪,杀死了多少无辜的先民……” 手持白色的小喇叭,沙鲁克亢奋地进行演讲。此时,总理失踪案依旧如阴云一般笼罩在国家的上空,毫不退散。而身为失踪总理的助手,在国家危难之际,他必须站出来,呼吁和平: “……甘地先生曾以多么伟大的非暴力方式,带领我们走出了那段日子。然而,这么伟大的甘地先生,却死在了暴力之下……” 宣传车开到街的中央停下,沙鲁克深情地注视下面的民众。人们把宣传车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更多的人从每条街道涌过来。有人高呼沙鲁克的名字。这个男人,是现在印度人民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了。 “我们需要和平!”沙鲁克紧握拳头,说话铿锵有力,“所以请大家一定要以冷静的方式看待这次的事件,千万要慎重对待与巴基斯坦的纷争。” 他的话理性而有感染力。听众们纷纷点头,同意他的看法。随着宣传车一路跟踪报道的媒体们也齐齐拿起相机,闪光灯一一亮起,拍下沙鲁克坚毅的脸。 “可是,沙鲁克先生。” 而这时,有个记者举起了手。“你口口声声说和平。但反对派说隐之犯罪师是巴基斯坦方面派来的,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既然对方已经点燃了导火索,一味地忍气吞声对国家真的好吗?” 面对敏感问题,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期待着沙鲁克的回答。 人群中的齐木对政治不感兴趣,他警惕地审视着现场的每一个人。突然间,一个黑色的身影宛如无声无息的毒蛇,游入了他的视界内。齐木赶紧盯向左侧45度,那个人隐匿在人群背后,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和口罩。这就是上次银行爆炸案的那个风衣男! 只见它悄悄地穿过人群,朝宣传车越走越近。一种强烈的不祥直觉猛然冲破齐木的内心,他挤开人群,向那个风衣男靠过去。 而此时站在宣传车上的沙鲁克对迫近的危险毫不知情,仍在思考着刚才的问题,然后才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睛: “我们敬爱的总理仍在失踪当中,无论是何方指使,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查清真相,总理救回来。虽然有很多证据指向隐之犯罪师是嫌疑人,但一天没捉到它问清楚,我们就不应该贸然卷入战争。”他顿了顿,双眸渲染着慈悲,叹息道:“两国交战,受苦的是老百姓啊……” 沙鲁克言语动情,这句温暖的回应得到了民众的共鸣。众人的热烈掌声顿时如潮声般响彻天空,连记者们也不禁感动拍掌。所有人高呼着沙鲁克的名字,激昂的人群开始向前涌动,想要亲近心目中的偶像。可怜人潮中的齐木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逆流而上,继续朝风衣男前进。 而那边的风衣男不动了,它已经站在离宣传车不远的距离。不好!齐木的目光正好捕捉到人群中无声伸出一枝黑色的枪头,黑洞洞的枪口宛如野兽的眼,盯住了车上的沙鲁克。 来不及大叫示警,只听“砰!”的枪响,凶手下手极快,枪法准确地打在沙鲁克身上,他发出惨叫捂着手臂缓缓倒了下去。这一幕来得十分突然,人群哑了数秒,紧接着风衣男抬枪朝天空又是“砰”地一发,人们才哗地回过神,惊慌地四处躲避。 “有刺客!”几个保镖同时冲上去掩护住沙鲁克,那些助威的后援团青年们吓得四散下车。为了捕捉到头条,宣传车前的记者们冒着生命危险掉转镜头,却只能拍到乱成一团的人群。 趁着这混乱的场面,风衣男迅速收起枪支,夹在逃跑的队伍中离开。它灵活如泥鳅,很快逃离了现场。齐木紧追过去,眼睛盯住那抹黑色的身影不放。他刚随风衣男跑过街角,却吃惊地发现,街上有两个风衣男! 同样的黑色风衣,从背面无法分辨真假。阳光下,黑色风衣反射出鬼魅一般的光泽。只是后面那个似乎更加高大一些,并且在疾步追着前方那位。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齐木站在原地紧皱眉头,在衡量该追哪一个时,他发现前面的风衣男回身做了个拔枪射击的姿势,后面的风衣男赶紧往边上一躲。趁这个机会,前面的风衣男混入了汹涌喧哗的人群,消失在贫民区四通八达的小巷里。 后面的风衣男追丢了人,在原地扼腕叹息片刻,也钻进了其中一条窄巷。 齐木立即跟踪这剩下的唯一目标。 即便它不是开枪的风衣男,它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不然断不会出现在这里。齐木在小巷里亦步亦趋,紧随着风衣男的背影。它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经过每一道拐弯都毫不迟疑。很快,它回到了大街上,一路低头向前沿街急行。 齐木跟着它,到目前为止,它好像仍未察觉被人跟踪。 走着,忽然它不再向前,而是停了下来四处张望。齐木躲在一部人力车后看到它站在一家店外面。店门口挂着霓虹灯招牌,闪烁的彩灯组成一朵颜色艳丽的红玫瑰,“china rose”两个单词跳跃转换着七彩光芒。风衣男习惯性地左右警惕一番,才低头钻进这家店。 齐木从隐藏的地方走出来,思量半刻,快步跟了进去。 这是一家酒吧。 门推开的一刹那,便听见店里流淌着悠扬的《茉莉花》民谣,古朴的木质吧台上,镂刻着精美的龙木雕。店如其名,四处充满了中国特色。由于未到开店时间,座位一片空置,尤显冷清。精致的宫灯从天花板垂下昏黄的光,如一团漫开的蛋黄。 店里一个人也没有。齐木在实木地板上踩着轻碎的脚步,四处细细地搜寻。刚才的风衣男一定就躲在这店里。但这店不大,建筑构造一目了然。红砖墙纸上只浮动他独单一人的身影。 风衣男去哪儿了?又是一个消失之谜? 忽然,柜台上发出突兀的响声,吸引了齐木的注意力。 那听着像酒瓶子碰撞的声音。齐木刚转身向吧台走去。一个人影蓦然倏地站起来,惊得他站着不动,警惕地按住手臂的袖针。 一抹美丽的倩影映入眼帘。 “啊!”站在吧台后的美丽女性惊叫掩嘴,“吓死人了!进来叫一声嘛。”她用中文嘀咕道,受惊吓的脸庞微微苍白。 “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看着突兀出现的这个黑发黄肤的少年,她不确定地用英语询问。 “中国人。”齐木淡淡地回答。 “啊,太巧了!”老板娘拍了拍手,欣喜地用一口地道的北京话说道:“我也是。”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是啊。欢迎光临!”女人恢复了镇定,对齐木露出一个微笑。“刚刚我在整理藏酒,所以没有注意到来客。” “没关系。”齐木静静地打量起这个老板娘。她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微卷的头发落在耳畔,眼角拉出妩媚的角度,唇泽鲜红。灯光下,宝蓝色的花纹旗袍将她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呈现古典的中国美。 “快快请坐。”老板娘从吧台后面走出来热情招待。“难得遇见同胞,还是一个小帅哥呢。想喝点什么,我给你打九点九折哦。” “给我一杯blue margartia cocktail。”齐木其实还想说,那零点一折就省省吧。 “好咧。”老板娘扭着苗条细腰又走回吧台。突然,她听见身后的中国少年问:“刚刚有一个穿黑风衣的人进来了,你看见没?” “黑风衣?”老板娘睁大双眼表示不可思议,“小帅哥真会开玩笑。刚才进来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齐木如是道,语气很平淡,基本看不见表情的起伏。 他却在心里仔细琢磨:看老板娘的表情真挚而坚定,不像在说谎,但如果是个撒谎高手就另当别论。而且,齐木很肯定风衣男就在这家酒吧里,除非它会遁地,否则不可能就这样消失。 齐木视线又落在正在吧台忙着调酒的老板娘身上。她大约一米六的身高,和风衣男魁梧的身材明显不符。可以排除她是风衣男的可能性。但是,酒吧没有其他出入口了,那个风衣男逃匿去哪儿了呢? 只有一个可能性。 “小帅哥,酒来了。”几分钟功夫,老板娘再次巧笑倩兮地走过来,托着酒杯:“来试试我调制的酒吧!” “谢谢。” “不客气。”把酒放下后,她却不走,而是坐到了对面,端起另一杯朗姆酒,自然而然地与齐木攀谈起来。 “小帅哥,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广东人。” “嗯。我从广州来。”齐木拈起酒杯,轻抿半口。“老板娘你呢?” “我叫苏梦珂,来印度好多年了。”苏梦珂眉目含笑:“你一个人来印度吗?” 齐木点点头。苏梦珂也微笑着喝了一口朗姆酒。 “来观光?” 齐木再次点头。苏梦珂突然瞅紧他,像灰太狼垂涎喜羊羊。“找到房子住没?我有超便宜的房间出租!大家是同胞,我会很大方地给你九点九折的!” “……谢谢。我住朋友家,不用钱。”齐木撒谎了。真是罪过。 “那打算去哪儿玩?我可以介绍导游,一定不会坑你的!”苏梦珂就像追击的兵长,非常缠人。 “我喜欢自由行。” 苏梦珂放下酒杯,神色变得严肃。“一个人还自由行?那你出门的时候最好注意危险。” “为什么?”齐木酒杯放到嘴边,蓦然停下。 “最近新德里不大太平。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是说隐之犯罪师?”齐木淡淡回应,假装喝一口酒,眼角观察苏梦珂的神情。她略显吃惊:“你知道?” “这件事天天上头条,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的也是。”苏梦珂说道,又笑了。她笑起来很迷人,然后她又说:“对了!买人身保险没?我有熟悉的保险公司,如果你不幸挂掉,能赔一千万卢比!要知道,在印度这么危险的地方旅游,小命随时不保啊。” “……我死不掉的。”齐木对这个老板娘很头疼,他差点想放弃寻找风衣男了,恰巧这时,门口缓缓地驶来一辆厢式卡车,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印度小伙往酒吧里招呼: “老板娘!啤酒运来了!”穿工装的小伙子精力十足地喊道。 “好的!就来!”苏梦珂转头回应,放下手中的酒杯对齐木赔笑:“失陪一下,我有事情要忙了。等一下回来咱们再好好聊聊保险的事情。” 喂,你这是卖酒还是卖保险啊! 齐木真头疼了,他目送着老板娘走出门口,指挥伙计们将酒有序地搬入旁边的仓库。趁她在外面忙碌,齐木立即放下酒杯,抓紧时间查看酒吧的每一处。通常,在这种密闭只有一个出口的房间中,要想消失只有一个可能——暗道。 而吧台则是最隐秘的藏身处,齐木毫不迟疑,一边观察门外仍在忙东忙西的苏梦珂一边快步走进吧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他飞快地把弄酒柜里的每一瓶酒。果然,在柜子左下角的柜格里,那瓶xo酒有蹊跷。 齐木抓住酒瓶,顺时针慢慢转动,与此同时,酒柜响起了滑轮的滚动声。它慢慢裂开一条缝,敞开一个密室入口。齐木刚想闪身入内,忽然…… “呀!”门外响起酒瓶破碎的声音,苏梦珂的一百分贝尖叫惊得齐木身子猛僵,立在密室门口不敢动。被发现了?一颗冷汗从他的鬓角滑下,很快,他听见苏梦珂用英文大声训斥:“你怎么干活的?把我的酒瓶给弄破了,赔!” 就为了这值半毛钱的空酒瓶,老板娘孜孜不倦地印度伙计争论起来。齐木瞄了一眼外头,苦笑着拭掉头上的汗,迈步走进密室。却突然,迎面扫来一阵拳风。他灵敏蹲腰避过,并跳至房间中央。 “你是什么人?” 和齐木面对面的,正是他追踪的那个风衣男。它已除下墨镜,双眼目光犀利,站在鹅黄与幽黑交织出的微暗灯光里,那团身影又凉又硬,矗立着一股压力强得难以形容的气息。对齐木的问题,它默不作声,而是迅速出拳。 齐木避开这疾劲的拳风,顺势衣袖甩出一枚袖针,风衣男没料到有这一招,急忙用手臂一挡,那针穿透它的风衣,麻药三秒内就麻痹了它的神经系统。风衣男一声不吭,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齐木刚要上前一睹它的真面目,突然货架后面传出奇怪的声音。 他拐到货架后一看,眼睛直径瞪大0.5cm。 “米卡卡?” 双手反绑在柱子上的少年看到齐木,拼命点头示意,但由于嘴里塞了一团布,只能含糊不清地发出嗯嗯声。 米卡卡怎么会在这里? 齐木走过去刚要替他解绳,突然缩手并后退了一小步,认真地审视起眼前的少年来。 这不是米卡卡! 虽然他们的容貌相差无几,同样的卷发和黑皮肤,但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咖喱味。齐木幡然醒悟,手拍额头。这是咖喱版米卡卡——失踪的阿布少爷啊! “别怕,我来救你。” 他刚拿开阿布口中的布团,阿布突然说:“看你后面!” 一道阴影从身后覆盖而来,齐木吃惊转身,发现方才被麻晕的风衣男竟站起来了。 麻醉针对它无效?齐木正困惑,风衣男拔掉了插在衣服上的那根芒针。这针没有伤害到它,它刚才只是假装晕过去。它很了解齐木的作战方式。但它没有进攻,只是站着。 它在等待。 齐木丝毫没察觉身后柱子边的身影静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它挥起木棍,狠力拍下。齐木闷声不吭地倒了下来。 拿着木棍的阿布和风衣男,相视而笑。 大脑的昏沉感消散后,齐木疲乏地睁开眼睛。 墨一般浓稠的黑暗涂满了周围,唯有几缕微光,从门的敞开处投射进来,却被七零八落地挡住,延伸出三个细长的身影。我刚才是被敲晕了吗?迷迷糊糊的,齐木发现双手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这一棍敲得不轻,此刻他眼前如万花筒般绽开片片阴影。恍惚间,有张诡异的白色面孔一晃而过。 隐之犯罪师!齐木被震惊彻底敲醒,猛然眨大双眼。 刚才的那个风衣男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戴着那个熟悉的面具。但更令齐木吃惊的是,在它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亭亭玉立的苏梦珂,和皮肤黝黑的阿布。这三人就像小学升初中的校方面试官,漆黑的眼眸在齐木脸上游弋。 “老板娘,你果然是同伙。”齐木看着苏梦珂说。 “哈哈哈。”苏梦珂扶着弱柳扶风的腰,笑声如一串银铃。“别误会。”她妩媚地看着齐木,轻抿一口手中的那杯朗姆酒,“隐之犯罪师做的事我可没有参与。他只付了我场地租用费。对了,你刚才喝我的酒还没付呢。可别走单!” “……”这果断是奸商一枚啊!齐木将视线转向风衣男。“你就是隐之犯罪师?”他说道,一副居高临下的冷艳表情,似乎此时被缚着双手的是这三个人,而不是他。 “你好。初次见面,红色犯罪师,我久仰你的大名。我就是隐之犯罪师。”他大方地自我介绍。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他向手中的绳子使了使眼色,示意自己应该得到自由。然而,它却不动如山,双眸盯着齐木,深邃,且看不清情绪: “对不起,只能再委屈你一下。”它不冷不热地说:“因为最近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还不确定你是敌是友。我听说过你的传闻,红色犯罪师,你主张以恶制恶。所以,你会很想杀死我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吧。” “那些事真是你干的?”齐木说:“如果你是犯人,说不定我真会干掉你。” “只可惜。”它笑:“你杀错对象了。” “你是无辜的?” 它点头,“是的。而且,我一直在等你的到来。” “你在等我?”齐木有些意外。 “没错。”它顿了顿,“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并没有在找你。”齐木说:“我只是在找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卷入了这次事件中。我相信你不会袖手旁观的。红色犯罪师一直不是为了正义而在黑暗世界里独自闯荡的吗?” 这个混蛋。齐木略显无奈:我这么高尚的道德都被他识破了! “要我相信你,除非你摘下面具。” 齐木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对这个风衣男的身份有些怀疑,因为它的身材和声音都很不对劲。 “好的。”风衣男很随和,说着便伸手揭下自己的面具。齐木再次吃惊了。这张脸…… 不能不说这是一张俊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之上,双目宛若深湖。它很年轻,二十几岁,但……齐木抬起眼,双眸宛若刺穿一切假面的利剑:“你不是真正的隐之犯罪师。” “我不是隐之犯罪师?何出此言?”它微笑。 齐木紧盯着它:“白长老说过,他和隐之犯罪师做了几十年的朋友,所以隐之犯罪师应该是个臭老头。除非你会返老还童,不然你不可能是隐之犯罪师。”这就是他刚才感到这个人的奇怪之处,它的声音和身材怎么也不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听完这句话,它笑了起来: “你有所不知。”它说道:“隐之犯罪师是我师傅。他老人家已经于几个月前去世了,我是第二任的隐之犯罪师宋屹洋,继承了师傅所有的一切。” “包括那三分之一的黑色笔记本吗?”齐木单刀直入地问。 “你说的是那本笔记?”提起这件东西,宋屹洋眉宇间闪过一丝仓促。 “那是我的东西。”齐木面无表情地说,如一名理直气壮的讨薪农民工。“你做的事与我无关。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计划着如何逃脱,然而,宋屹洋的回答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行。”他吐出两个字,简短而决绝。 “为什么。”齐木的瞳孔慢慢紧缩,脸庞在光的笼罩下露出森然的寒气。 “因为……那份笔记不在我这里。”宋屹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它被人拿走了。” “拿走了?谁?” “就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那个人。”宋屹洋回答。 “那个人?”齐木说道:“绑架了总理,杀死首富,银行爆炸案还有刚才的暗杀沙鲁克,都是那个人干的?” “我想你应该看到了。”宋屹洋说:“刚才你追的那个暗杀者才是真正的犯人。” 经他这么一提,齐木立即想起他刚刚追踪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两个风衣男。而宋屹洋正是后面那个风衣男。如此说来,前面那个风衣男才是真凶?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宋屹洋拍了拍身边的阿布。 “如果我是凶手,那阿布就不会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了。他又怎么会跟我合作呢?” 齐木也看向阿布。他长得和米卡卡很像,冲着齐木猛力点头: “不错。”阿布中文流利,大概是在中国留过学的缘故。他说:“我认为隐之犯罪师不是凶手。那天晚上他潜入我家,完全可以把我杀死。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当时告诉我,杀我父亲的另有其人,而且那人正假冒隐之犯罪师的身份作案。” “所以说,你不是被绑架走的。”齐木将事情脉络整理出来:“你是自愿跟宋屹洋走的?” 阿布点点头,“我和他假扮成保镖,在张管家的协助下,从守卫松懈的后门离开,所以别人才以为我是离奇失踪了。” 这便是阿布离奇消失的真相。 “那么说张哲玮知道一切?”齐木问。 “嗯。”阿布点头:“张管家是个靠得住的人,他是我在中国的家庭教师。我和宋大哥计划找米卡卡来冒充我也是拜托他去办的。你和米卡卡见面的当天晚上,他便已经跟我汇报了。所以,宋大哥今天故意把你引到酒吧来,是想让你和我们合作破案。” 齐木指指面前的隐之犯罪师说:“你相信这个人的话?” “是的。”阿布目光坚定,“他没有必要骗我。而且,和他一起调查的过程中,我确实发现了有别的犯人。是那个人杀死了我的父亲,还想杀死我!” 说到这里,阿布盯着地面,眸中溢满了哀伤,宛如一只无助的小兽。宋屹洋伸出手臂,温暖地抱紧他,说:“我去找阿布,是不想让那个人的阴谋得逞。所以我建议他假装被绑架消失,如果不这样做,他一定还会遭受到袭击。” “嗯。那个人的幕后主使,不会放过我的。”阿布颤声说道。 齐木静静地听着。“你说的幕后主使,是米尔汗吧?”他问。 “我只能这么猜测。”阿布五指握成拳头,一脸怒相:“叔叔早就觊觎我们家的财产很久了,平时假惺惺的,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怀疑爸爸和我的袭击案就是他策划的!因为他将是唯一的受益者。”阿布愤怒地望着天花板,如果怨气能化为实体,估计天花板已经被烧穿了一个洞。 阿布的分析不无道理。但这些案子还有几个无法解释的地方。米尔汗如果是幕后指使,他为何要绑架总理?还要刺杀沙鲁克?这么大的风险断不是一个生意人愿意尝试的吧。 而且,那个冒充隐之犯罪师的人又是如何抢走笔记的呢?它怎么知道这份笔记的存在? 案中案,谜中谜,齐木心中燃起了斗志。越是复杂的案子,就越具有挑战性。 “红色犯罪师,你们一定要帮帮我。”这时阿布看着齐木,眸中泛起一层雾气。 “在这之前,先把我给放了。”齐木冷冷一瞥手上的绑绳,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宋屹洋笑了笑,走过用匕首割断绳子,刚放了齐木自由,不料齐木反身就扬起手臂,袖口顶住他的喉咙。 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转动,屋里四人处在定格的状态,只有尘埃的浮动纤细可辨。 “敢对我无礼?”齐木那双黑色眼眸释放出冷冷的杀意。“想试一下我的毒针吗?” 宋屹洋静止数秒,微笑触动。 “在我倒下去之前,你的心脏也会被我刺穿。” 他手中的匕首,正抵住齐木的胸膛。 两个人,不分输赢。 “我说……”观战的苏梦珂弱弱举起手:“你们要买棺材不?我有相熟的棺材铺哦!” “呸!” 苏梦珂被这异口同声的两人鄙视得默默退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分别悻悻放下手臂。齐木鼻孔里嗤出一声。“我仍有一点不解。”他活动着被绑酸的手关节,淡淡问道:“为什么每次在案发现场都有你的身影?” 听到这个问题,宋屹洋苦笑:“那个犯人太狡猾了,它存心要嫁祸于我,所以每次行动之前都发来预告。我为了阻止它,不得不出现在现场。可是每次都让它逃脱,它犯下的罪行也就非常不幸地赖到我的头上了。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所以,留在你家墙上的信息和米卡卡收到的犯罪预告都是你的杰作?” 宋屹洋点点头,“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对付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齐木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句话再次催生了寂静。 萎靡的电灯光下,宋屹洋的双眼流动着橘色的光芒。一个名字从他口中静静地流泻出来:“荒狼。” “荒狼?”齐木重复这充满野性的名字。 “我只知道它的代号叫【荒狼】。至于其它,我一概不知。”宋屹洋平静地说道。 荒狼……齐木不断心里念着这两个字。他的脑中仿佛画轴展开,一头野狼在辽阔的荒原奔跑,它跑到山坡上,仰头发出苍凉的长啸。 隐之犯罪师,红色犯罪师,即便你们联手那又如何? 我才是胜利者! 在贫民区的屋顶上,那个人正凛然冷笑。 这两个犯罪师的合作早在它的预料之内。但它自信,它会笑到最后。 不管你是多么凶狠的狼,敢拿我的笔记做坏事,便不可原谅。 齐木的脸冷若冰霜。 他随其他三人走出密室。苏梦珂在酒吧门外挂了一张暂停营业的牌子,又从吧台里拿出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借给他们,并且严重声明这得付租金。于是乎,在这无人打扰的酒吧里,他们开始研究起案情。 最重要也是最开始的案子,当属总理绑架案。 “我始终没弄明白总理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宋屹洋头疼地抚了抚额。 齐木不出声,他研究过这件案子好几次,同样没发现任何线索。 但只要是人犯下的案子,无论计谋多高深,总会有漏洞。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搜出总理消失案的当天新闻直播。影片中,总理站在大台上,众人遥遥地站在演讲台之下拍摄以及倾听,在一段突然冒起来的烟雾之后,他不见了。期间没有多余的人上台,更没有人从台上拐走的痕迹。甚至毫无任何挣扎、尖叫的声音。 “你发现没有?这里有道门。”宋屹洋手指敲敲笔记本屏幕,他指的是主席台一侧的出口。那个方位正好是摄像机的盲点,烟雾腾升起来后,那个出口恰恰被遮住了。如果荒狼从这里抓走了总理呢? 齐木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这有个致命的漏洞。 “别忘了,出口那一侧可是坐着很多议员,假如总理被人从那里掳走,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除非荒狼会隐形。 能在国会大厦里当众掳走总理,它到底用了什么诡计?齐木沉默着思考了起来。 宋屹洋和阿布没敢打扰他。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破这件案子,也只有红色犯罪师这号人物了。 和这三位苦思冥想的人相比,老板娘苏梦珂倒乐得自在,一边喝酒,一边敲打着计算机盘算今日的收入,笑容美滋滋。齐木觉得这个人的拜金属性跟夏早安有得一比。想到那个少女他不禁又想起爱迪生。 如果爱迪生在这里就好了。按照他的思路,他会选择什么作为突破口呢?齐木忽然又觉得有点可笑,谁能想得到,当年和爱迪生斗智斗勇的黑暗人物黑葵a,今天竟随着爱迪生的步伐,走上了维护正义的道路呢? 或许,只是我们一直善良着,而我们不知道。 “哎,我说。”不知什么时候,苏梦珂已经算完账了,正站在三人背后看电脑里的视频,她又弱弱举起手,“你们不觉得其实这个家伙很可疑吗?” “谁?”齐木转头看她。 “就这个呀。”她拿着酒杯,指着定格画面中的一个人影,那是总理的秘书。她的话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落在那个印度男秘书的身上。他一直站在主席台旁边,在总理演讲的过程中一直拿着手帕擦汗,显得很紧张。而起烟雾时他是距离最近的人。 这个人,确实有嫌疑。 齐木手指放在唇边思考,同意了苏梦珂的看法。 “他距离这么近,也许真可能目击到事情发生的经过。”齐木认为,这个秘书有可能是破案的重要突破口。 “不过。”宋屹洋说:“这个秘书给警方的口供并没有异常啊。” “你笨啊。这个秘书肯定收黑钱了。你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视钱财如粪土吗?”苏梦珂刚说完这句话,便发现三人齐齐回头看着她,眼神里竟然透出那么一点点鄙视。“喂喂喂!我真没有贪钱啊!做生意跟贪钱是两个概念好吗!” 要这个女人承认拜金比要陈水扁承认贪腐还难。但她说的对,这个秘书当时表现得很不对劲,紧张得拼命擦汗。很可能他已经事先知道总理会被绑架。 “赶紧去调查这个秘书的资料!”齐木立即玉树临风居高临下地下命令道。 “我说。”苏梦珂又弱弱举手,那是一张捕捉到商机的生意人精明的脸。“要我帮忙不?我认识警局的人!付钱就行!” 只要付钱,这老板娘说不定还能帮人上火星呢。齐木真心佩服了。 在他们同意支付一笔可观的线人费后,苏梦珂立即打起手机,用英文跟那边的人叽里咕噜一阵,马上得到了情报。 “这个秘书叫卡普,地址在短信里。”她办事很有效率。 齐木查看了短信地址,霍地站起来:“事不宜迟。go!” 宋屹洋和阿布也应声起身。 这三人还没迈出门口,苏梦珂又赶上来了。“给!”她跑过来一串钥匙。“我的车就在外面!付钱就行!” 老板娘,你的车敢再破点吗?! 齐木坐在驾驶座上,瞅瞅自己坐的凳子还有木制方向盘,再瞅瞅坐在后面小板凳上一脸汗颜的宋屹洋和阿布。靠,这也太省了吧!拿板凳当座位!齐木很怀疑这车是老板娘从废车场捡回来的。 问题是它还能跑,跑得还贼快。 “开慢点!开慢点!” 行进过程中,宋屹洋和阿布在后面不停地战战兢兢说道,他们一边呼唤上帝耶稣,一边紧紧拥抱在一起作祈祷状。齐木心里也不淡定。要知道,这车连车门和挡风玻璃都没有!倘若遇上急刹车,这三人一定会同时呈现出人肉炮弹发射的奇景。 万幸的是,在齐木高超的驾驶技术下,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目的地。 下车后,三人很默契地梳梳各自风中凌乱的头发。梳子是老板娘放在车上的。她为乘客们考虑得真周到,虽然梳子上还贴着标签【使用一次请自觉投币一卢比】…… “是这里吧?”梳好了那冷且酷的发型,齐木这才用手机里的地址对照了一下门牌号。 地址没错。他环视四周。这儿是装潢极为现代高档的小区,一条绿化带将贫富区分割开,不远处有一个美丽的人工湖,平静的翠绿湖面投影着蓝天白云。 他们现在站在梦一般的缠绕着绿藤条的拱形门前,一栋精美的复式小楼静静地矗立着,窗户敞开,帘子被风轻轻吹拂。这里便是卡普的家。 齐木走过去按响了欧式铁门的门铃。 “叮咚!” 门铃声在屋里响起,空荡荡地弹出回音,仿若在昭示自己的寂寥。齐木斜睨了一眼花园,一辆商务轿车停在院子里,主人似乎没有出门的迹象。 齐木和宋屹洋对视一眼,再次按响了门铃。 十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齐木突然折身走向花园。 “你要干什么?”宋屹洋有点猜到他的意图。 “从后门进屋。”齐木径直沿着小花园走到了小楼的后面。那里的侧门是老式拉锁,打破玻璃就可以将手伸进去打开。 “这好像不太好吧……”跟过来的阿布和宋屹洋有些迟疑。 “把手给我。”齐木说。 “啊?” “握成拳头。” “啊?” 宋屹洋傻乎乎地把拳头伸出去。齐木抓过去,像打量一件工具,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宋屹洋正要问意欲何为,齐木已经抓起他的拳头一下子砸破了玻璃。 原来他的拳头还能这样用啊。宋屹洋恍然大悟,突然又觉得不对。“喂喂喂,你就不能捡块石头砸吗?”当我是金刚葫芦娃了吗!宋屹洋摸着砸疼的手背欲哭无泪。 托他的福,后门打开了。 齐木和阿布率先走了进去。就在那一瞬间,不详的预感宛如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心。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死亡的,绝望的气息。 当他们走到客厅,他们纷纷僵住了—— 窗口透进的斜光迅速地黯淡,风扇的转动声仿佛加速了一百倍。 他们看到卡普睁大惊恐的双眼,正以一种奇异的“大”字形趴在客厅的中央,脸侧枕在血泊之中。他微微张着嘴,似乎要倾诉些什么。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在他的太阳穴上,一粒黑色的子弹赫然嵌入,那是死神的使者,带走了卡普的生命。他只能这样瞪着眼死去,目光所及之处,一只白色的面具静静地躺在地上。 “看来,荒狼抢先我们一步了。”齐木走过去,捡起那只白色面具。 “可恶。它一定知道我们会调查到卡普头上,所以先下手为强。”宋屹洋握紧拳头。现在卡普这条线索断了,案子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一片警笛大作。阿布光着脚跑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不好,警察来了。”果然只见几辆警车从远方疾驰而来,直奔这栋小楼。 “我们掉入了荒狼设置好的陷阱。快离开这里。” 齐木转身就跑向后门。宋屹洋和阿布赶紧跟上。 随即他们听见警车在门口的刹车声,一群警察从车上下来拎着警棍冲进了屋里。 齐木他们想绕过花园离开,却发现有几个警察驻守在路边,警惕地监视着四周。他们一旦现身,便会被发现。 这下可怎么办? 局面陷入两难,三人胶着在原地。 这时卡普的家中站满了警察。他们正分散在房中四处搜寻,很快他们就会搜到后门。 “不如我们出去自首吧。”情急之下,阿布提议道。 齐木摇了摇头:“我和你不用自首,因为我们与这件事无关。倒是有个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说着,他和阿布默契地看向宋屹洋。 宋屹洋急了,“喂喂喂,能讲点义气吗?” “他们本来就是来抓你的呀。”齐木的表情蠢萌。 “要是你们举报我,我就说你们和我是一伙的!”宋屹洋咬牙切齿,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那要看警方相信谁咯。”齐木搂住阿布的肩膀,“他是印度有名的富二代,警方会相信他和杀父仇人是一伙吗?你还是认命吧。我们到时候会装作被你挟持的。绑匪大哥。” “……”宋屹洋想哭了,“大哥,我错了。别抛弃我好吗?” “我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呀。”阿布更关心怎么离开这里。他瞅了一眼那破车停着的地方,“如果我们能冲过去上车,也许能逃脱吧。” 齐木直接泼他冷水:“你确定那辆破车不会在逃跑的过程中解体吗?” “……” 三人一想到刚才那胆战心惊的坐车惊魂记,纷纷放弃了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齐木的手机震动了。是老板娘的来电。 “亲,需要帮忙吗?”这一口淘宝店主做生意的语气啊! “要!帮助逃亡多少价格!” “一万卢比!” “成交!” 一票买卖就这么愉快地拍板了。但问题在于,她要怎么来救他们啊? 更惨的是,屋里的警察听到了门外的电话交谈声,两个警察的身影正悄悄向后门逼近。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被发现的。就在这紧要关头,忽然马路上飞来一辆红色甲壳虫汽车,直接把原来的破车撞向路边的警察,他们吓得抱头乱窜。这时红色轿车的车窗摇了下来,老板娘苏梦珂坐在里面对三人妩媚一笑,勾勾手指。 “快上来!” 果然服务态度一流!三人心中大喜,迅速跑过花园,钻上了甲壳虫。 “为了救你们,我把租给你们的车撞坏了,记得赔给我!” 苏梦珂念念不忘坑钱,在警察赶出来之前,她已经踩下油门,轿车飞飙出去,甩给那些警察们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 很快,甲壳虫已经驶到了大街上。 “呼!死里逃生!”阿布长松一口气,又觉得这一切十分刺激。 但齐木眉头深锁。最重要的知情人卡普被杀了,案情再次陷入了扑朔迷离。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现在要去哪儿?”苏梦珂开着车问。 无人回答,宋屹洋望了低头不语的齐木一眼,提议道: “回酒吧吧!” “大哥,我开的是酒吧,不是酒店。本来我只租给你们两个人,现在又多了一个……” “付你钱就行了!” 难得宋屹洋这么了解她,苏梦珂眉开眼笑。“成交!”她热情洋溢地回应,踩下油门,甲壳虫在贫民窟的马路上七拐八弯,很快回到了china rose。酒吧门口的灯笼亮了起来,夜色延绵至整片大地。苏梦珂率先下车,拉开酒吧的门,将牌子翻至“暂停营业”。他们回到了这家灯光暖暖的店里。 柔和的灯光此时溢满了整个房间,犹如迎接浪子的母亲般温暖。 “要喝酒定定惊吗?” 苏梦珂回到吧台后,举起一瓶威士忌示意,又加了那句口头禅:“付钱就行。” 宋屹洋替每个人都点了一杯。 三杯酒放在桌面上,玻璃反射出三张静默的脸。他们围坐在一起,不说话,各怀心事。 “就算不喝我也会收钱的。”苏梦珂走过来,拍拍齐木的肩膀。“有什么好气馁的。不就遇到一个小小的挫折而已吗?” 齐木盯着酒杯,依然沉默。 “唉!一切重归起点了。”宋屹洋终于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仰头便喝。 “老板娘说的对,不能气馁!”阿布为了鼓励同伴,捏紧拳头说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邪不胜正!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赢的。” “哟!这位少爷说得不错!对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很有研究嘛!”苏梦珂一阵爽朗地笑,绕过来跟阿布对杯相饮:“阿布少爷,等你破案了,别忘记我的好处哦。”她的眉目传情,神情永远动人如娇媚的花,看得阿布羞红了脸不敢直视。 “哈哈!不亏是老板娘。放心吧,等破了案,我们一定会记得你的功劳的。”宋屹洋乐了。 在她的笑容感染下,宋屹洋和阿布抛开烦恼,开心地喝起酒来。欢声笑语中,苏梦珂啜了一口酒,悄悄地看向齐木。 在场只有他最安静,举着酒杯却一言不发,沉浸在思考之中。 脑中大概还在分析着刚刚的案件吧。苏梦珂暗暗猜测着,忽然,齐木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了一下。 【打开邮箱】 手机收到这样一条短信。 未曾见过的陌生号码。谁发来的?齐木眉头紧绷,立刻放下酒杯,走到吧台后面擅自取出笔记本电脑。 “喂!用一次要付十卢比哦!”苏梦珂不忘提醒他。 齐木充耳不闻,打开笔记本电脑,按照短信里附带的用户名和密码登录邮箱。 这是个新注册的邮箱,首页显示有一封未读邮件。 “谁发来的?” 察觉齐木脸色有异,宋屹洋凑过来问道。齐木沉默不语,翘起双手作深思状。 邮箱的用户名是一串拼音字母——youling。换言之,是幽灵! 竟是它?它为什么要给我发短信? 更可怕的是,它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齐木觉得似乎瞬间被浇了一桶冷水,冷飕飕的。这手机号是他刚来印度新换的,除了米卡卡和程美妮以及目前酒吧里的三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它……太可怕了,简直无孔不入。齐木拾起心中的寒意,点击鼠标。 附件中带着一份表格。 下载后,电脑上呈现出一张收支明细表的扫描件。“这是……”宋屹洋看到表格的内容,惊愕极了。苏梦珂和阿布也围过来看。他们看到这张表格密密麻麻地列出许多银行账号。也就是说这是一份银行汇款账单表。 更重要的是,表格的上方标注了这家银行的名称——canara! “这不就是上次发生爆炸案的银行吗?”宋屹洋惊呼道,很快,他又眼尖地发现了表格中被人用红线刻意划出的地方,“快看这里!” 列表之中,有两处账目非常的显眼。齐木早就注意到了。第一处多达三百万美金,汇款日期恰好在总理消失的前一天,由canara银行转向一个瑞士银行账号。第二笔数目达一千万美金,同样是由canara银行汇向另一个瑞士账户。 这两笔转账用的是同一个canara账户,客户名很陌生,应该是人头账户。而另两个瑞士账户只显示了账号。显然,这两个收款人并不希望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所以才选择全球保密系数最高的瑞士银行。 又是canara银行呢。齐木沉吟:这些案件果然是有关联的。但关联点在哪儿呢?只要找出它们之间的关系,所有谜团都将迎刃而解。 幽灵故意发来这两个瑞士账号,一定意有所指。 “我想。”突然,苏梦珂轻摇酒杯,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这说不定是收买的证据。” “收买?” 老板娘经常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言论,其他人立即盯着她。她淡定地再抿一小口朗姆酒,才说:“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这应该是荒狼通过银行转账,收买别人替它做事,譬如那个总理的秘书。他们用这种方式暗地交易,神不知鬼不觉呀。” 她说的很有道理。 这个老板娘,只要和金钱有关的事情,她的智商随时会像小宇宙爆发。 齐木认可她的判断,因为第一笔的汇款日期恰好就是总理消失的前一天。这个账号的持有人,很可能是秘书卡普。但另一个账号是谁呢? 它和这些案子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如果有办法查到这两个账号的客户名……”说着,齐木和其他两人又默契十足地看向苏梦珂。 这时老板娘竟闭月羞花,“你们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啦。”她羞滴滴伸出娇嫩的手心,下一秒变脸大吼:“付钱马上给你查!” 对这位老板娘,三人已经无法再表达更深层的鄙视之情了。 不得不佩服苏梦珂的神通广大,她找到的黑客在他们打个瞌睡的时间之内就破解了世界上最严密的安保系统,并且在获得客户资料后又悄无声息地撤退。据说苏梦珂认识的这位黑客还曾经入侵了日本政府网站,并且在上面留下非常霸气的留言——【钓鱼岛是中国的!】 “老板娘,你好酷!” 当苏梦珂将查到的资料交到他们手上时,她的形象已经在宋屹洋和阿布的心中神化了,不亚于拥有八宝袋的哆啦a梦。 “soso啦。不要夸我,我为人很低调的。哦呵呵。”苏梦珂掩嘴大笑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低调的姿态。“怎么样,我查到的资料有用不?”她问齐木。 齐木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资料展示给众人看。 “正如你之前所推测的。第一个账号的持有人正是卡普。” 这个神秘的瑞士账户果然是卡普所有。应该是他用来接收贿金的。只可惜他还没花掉一分钱,就被人灭口了。 “那第二个账号呢?” 众人的目光立即聚集在第二个账户资料上,户口的名字叫做昆努,并附有他的身份证号码。要查出他的身份不难,苏梦珂很快动用她的人脉关系查出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他是个陆军上校军官。 “军官?” 齐木凝视着昆努上校的照片,眉头微微皱起。银行,总理,首富,军官……现在竟又牵扯到了军队。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乱如一团麻,齐木一时头大,只听身旁的宋屹洋说道:“千万不能再让这条线索断了。我们赶紧去调查这个人。” 阿布的神情也变得紧张,“如果让荒狼抢先我们一步,恐怕……” “走。”齐木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他们开着苏梦珂的甲壳虫小红车,直奔昆努上校的住所。 此时天已大亮,折腾了一宿三人难掩疲惫,呵欠连连。齐木一边开着车一边喝着苏梦珂为他们准备好的提神咖啡。纸杯盖上贴着明码实价【一杯五百卢比】,喝着胃都疼。 等把这杯坑钱的咖啡喝完,他们也顺利来到了目的地。 中央大街。西区43号。 齐木把车停在路边,手指迅速翻动着智能手机。刚刚在来的途中,苏梦珂把调查到的更多有关昆努上校的详细资料发了过来——这是个仕途平坦的人。沿袭父亲的事业,从军校毕业后便逐级上升,到28岁的时候,便被派往驻守边境。再两年,成了家。小孩出生之后,他们买下了中央大街的一所小楼,在这里住了近十年。今年年初,昆努被授予上校军衔,统领驻防在克什米尔边境的一个旅团。 平步青云、家庭美满,资料上说昆努上校与上下级关系和睦,未曾和人结下私怨。怎么看都像是与世无争的成功人士,为何又牵扯进荒狼的阴谋中呢? 难道是为了钱?他的瑞士账户汇入一千万美金,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数目,比卡普所收到的要多得多,即是说,荒狼要他做的事情,绝不简单。 这个阴谋到底要延伸到什么程度啊?齐木想到这层,不免心寒。 他打开车门,率着宋屹洋和阿布走过去。这片别墅区风景宜人,一栋栋现代公寓并排而立。在树影斑驳之间,那栋淡黄色的红屋顶小楼掩映在茂密的植物背后,门窗都关上了,只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一丝深深的幽暗,四周显得异常寂静。 微凉的风扑面而来,三人走到门口。门铃的响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屋里很快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紧接着,一个棕色卷发的中年印度女人拉开了门。她穿着艳红的纱丽,皮肤黝黑,气质优雅。 “请问,你们是……”印度女人见到异国来客,微微惊讶,脸上带着对陌生人的防备。 “你好,我们想要找昆努上校。”同为印度人的阿布则彬彬有礼地回应。 这个印度女人似乎是上校的妻子。她用身躯挡在半开的房门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不好意思。我丈夫已经回军营去了。只有我和孩子在家。” “这样子啊……” 来得真不是时候。阿布惋惜地看了看他的两位同伴。齐木目光若有所思地从印度女人的脸上扫过,又看了一眼房门半掩的屋内。屋里没有开灯,光线不足导致难以看清全貌。印度女人对齐木十分警戒,刻意用身体阻挡他的视线,语气冷淡地下达逐客令:“既然为夫不在,不如你们改天再来拜访好吗?” “昆努不在家怎么办?”宋屹洋用中文对齐木说,“不然找他妻子要个他的联系方式吧。” 未等齐木点头应允,宋屹洋便转头面对印度女人,笑颜逐开:“能不能把你丈夫的电话……” 说到一半,宋屹洋突然挨了一耳光,后面要说的话被拍得粉碎。 “你干嘛打我?”宋屹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像个被非礼的黄花大闺女不可思议地盯着施暴者齐木。 “我……”齐木无辜地看了看手掌,像打量作案凶器,半晌迸出两字:“手滑。” 手滑……宋屹洋气得嘴角直抽搐。他还想理论,却见齐木使了个眼色。 这货打人还乱抛媚眼! 宋屹洋没领会齐木的意图,齐木干脆把他挡在身后,迅速对印度女人说了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便转身硬拉着宋屹洋和阿布离开了小楼。 印度女人不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随即关上了门。 “喂,你干嘛打我!” 上车后,宋屹洋仍忿忿不平。那一巴掌太惊天动地了,以至于他大脑里的回音到现在还没有消失。阿布也弄不懂齐木打人的意图。难道仅仅是因为宋屹洋长着一张标准的小受脸?还是齐木这人本身就有暴虐倾向? “我们还没问到上校的联系方式呢!”阿布说道。 “不用问了。”齐木把车驶离了马路,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没看出来吗?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昆努的妻子。” 听到这句话,宋屹洋和阿布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不会吧?!”他们有点不信。 齐木紧盯车的前方,解释道:“刚才我观察过房间了。客厅的茶几上有五杯奶茶,一锅咖喱饭,还有一盘羊肉抓饭。你们说,这表明什么?” “表明她们母子是吃货!居然能吃那么多!”阿布马上像学习委员一样抢着回答。 和他同坐一辆车,齐木真担心自己的智商会被拉低。 “这表明屋里有五个人以上。懂吗?”宋屹洋好心帮他纠正错误。阿布才恍然醒悟,不过又问:“但这不能说明那女的是假冒的呀。” “不。”齐木说:“如果屋子里有五个以上的人逗留。为何我们只看到一个女人,其他人呢?显然他们不想被我们发现,却忘记藏好餐具了。大概是他们正准备开餐的时候遇上我们到访,匆忙之间有所疏漏。另外,他们还有一点致命的漏洞,那就是没有收好挂在墙上的婚纱照。” 就是这个细节,让齐木发现了真相:“开门的女人,和照片里的妻子,不是一个人。” “噢!原来如此!”坐在车后座的两人听得频频点头,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 这时齐木把车开出了别墅区,停在公路边,然后从车里下来,迈步又往刚才的方向折返回去。宋屹洋和阿布对视一眼,马上跟在后面。 “对了!”宋屹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打我?!” 齐木远远走在前面,抛下一句欠扁的话:“说了,手滑。” “他们走了吗?” 在印度女人站在窗边拉起窗帘一角观察外面时,主卧里陆续走出四个印度男人。那个印度女人放下窗帘,回过头对他们说:“走了。” 五个人于是又坐回到原来的座位,继续大快朵颐。刚才开门的印度女人一边吃手抓饭,一边纳闷:“奇怪,刚才那里面好像有两个是中国人。他们来找昆努干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一个肥胖印度男人好像是这伙人的首领,坐姿端正,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摇头:“谁知道。反正我们接到的任务是看住这对母子,直到昆努完成boss交代的事情。然后……” “然后?”他的手下同时盯向他。只见他谨慎地看了一眼主卧,然后提高手,划过脖子,做出割喉的动作。任务完成后,杀了昆努的妻儿。这是上面下达的命令。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胖首领从怀中掏出一把亮锃锃的匕首,锋利的刀面映出流淌在他眉眼间的阴毒。其他人纷纷低头闷着声吃东西。而此时,三个身影正迅速靠近这栋小楼。 齐木他们蹑手蹑脚绕到了后花园的墙根下。为了躲开屋里的人,他们决定从后门进入。 “蹲下。”齐木指指地下,对宋屹洋命令道。 “为什么?” “当垫脚石,好让我翻墙。” 这人的品格真恶劣……问题是,他拽起来还那么有型。宋屹洋本想反抗,但一看到齐木那不可一世的表情,他吃瘪了。跟这个暴君讲道理是不可能的啦。他只得乖乖蹲在地上,四肢着地,摆成凳子的造型。 但齐木说:“再抬起后腿,就很像黄狗射尿了。” 宋屹洋一口老血憋上胸口。“要爬赶紧爬!”刚说完,齐木便毫不客气一脚踩上他的腰板。宋屹洋顿觉双眼一黑,差点晕过去。喂喂,这家伙太重了吧! 要命的是,齐木为了测试这垫脚石的安全性,还用力蹬了两下。 “快给我滚过去!”宋屹洋发出暴龙般的怒吼。 “别那么大声,你想被人听到吗?” 齐木说完,在墙沿上一撑,轻捷便跃过墙头。 宋屹洋刚松一口气,腰板又是一沉。 这次轮到阿布了…… 等这两个王八蛋翻过去,宋屹洋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剩下他一个人,怎么爬过去啊?宋屹洋看着两米多高的墙头手足无措,这时,齐木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喂,这边。” 宋屹洋看过去,憋在胸口的老血彻底喷溅出来了。 齐木正打开一扇小铁门,站在那边朝他招手。 “真不好意思,我刚好发现还有后门,后门刚好还没关。我于是刚好出来叫你。” 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溜进后院,三人立即猫到主卧的窗角下,透过细缝偷窥屋里的情况。 随着视线的转动,客厅里出现绑匪的身影。他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坐在客厅里一边吃咖喱一边看电视,乐得捧腹大笑。视线再向左倾斜,一对捆绑的身影在齐木眼前闪过。只见两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失去了挣扎和反抗的力气。 那是一个印度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印度女人长得和客厅婚纱照里昆努的妻子一样。 齐木心中了然。他小心翼翼拿出小刀,撬开窗户的插销,然后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爬了进去。后面跟着宋屹洋和阿布。 绑在卧室角落的昆努妻儿发现三个不速之客,睁大惊恐的眼眸,如被捕猎的鹿。 “嘘。别出声,我们是来救你的。”齐木将手指放在唇边。 幸亏他长着一张善良帅气的脸,昆努妻子领会了他的善意,用力点头。齐木撕开了贴住她嘴巴的胶布。 “你们是我丈夫派来的吗?”她小声问。 齐木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问:“绑匪有几个人?” “五个。” 这么说,所有绑匪都在客厅里。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宋屹洋问道。 齐木很快给出了方案。“选择a,你一个人出去撂倒他们。选择b,你一个人掩护我们逃跑,必要时献身成仁。” “……有选择c吗?”宋屹洋不甘心地问。 “有的。”齐木终于大发慈悲一次。 一分钟后。 “喵喵。” 客厅里的绑匪听到主卧里传来几声猫叫。 “咦,这家里养猫吗?”胖首领问,他的手下纷纷摇头表示不知情。 “把它赶跑。我最讨厌猫了。” 在胖首领的命令下,一个手下朝主卧走了过去。 房门敞开缝的瞬间,手下便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眼。主卧窗台前,一个少年坐在椅子上,轻翘二郎脚,逆着光,最冷的光线描着他的眉眼与嘴角的笑。手下刚睁大双眼,来不及发表意见,房门后挥下的一棍子咚地敲在他脑门上。 那具健硕的身体被拖进了门里。 “他怎么还没回来?” 过了一会儿,胖首领才注意到那位久去未回的手下。 “连只猫都搞不定,真是饭桶。” 这时,主卧里又闯出几声汪汪叫。 “这家人也养狗了?”胖首领和其余的手下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另一个手下被派去协助刚才的手下把狗也赶出去。 这位手下同样去无音信。 事情不对劲呀。胖首领不傻,赶紧招呼剩下的两个人,手里握紧手枪,悄悄朝主卧靠过去。这时,主卧竟又传出几声虎啸…… “喂。”齐木用力拍阿布的头,也不管他尊贵的富二代身份,“不要这么二好吗?猫和狗就算了,哪有人养老虎的。” 阿布摸摸头,一脸不知民间疾苦的表情,“我家就养了一只孟加拉虎呀。” 齐木不反驳,直接又给他的后脑勺一巴掌。小样,敢炫富? “你们小心,他们来了。”齐木说着,竟敏捷地翻过窗台…… 溜了?溜了!宋屹洋亲眼目睹这临阵脱逃的行径,一时反应不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胖首领和手下已经踹门而入了,三支枪口立即对准宋屹洋和阿布。这两人乖乖举起了手。 “是你们把我的手下打晕的?”胖首领刚问完,一旁的印度女人随即说道:“大哥,不对,他们应该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女人的枪口直接顶上了宋屹洋的下颚。他紧张得冷汗狂冒,“那个人,他逃了!” “逃了?你的同伙就这么不讲义气?” 看吧,连胖首领都鄙视齐木了。宋屹洋擦一把老泪,“唉,交友不慎啊。” “说谁呢!” 突然,齐木的声音从大门口窜入这房间。房间里的绑匪惊讶地回头,却见冷光闪过,两根麻醉针嗖地扎进了印度女人和另一个手下的脖颈。只半秒,她们便软倒在地上。胖首领见此,慌了神,抬枪就要射向从外面门口冲进来的那个少年,却不料他身后的宋屹洋一脚踢飞他的枪,然后使出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般的完美无瑕倘若放到奥运会上也是要得满分的,只不过,宋屹洋算错了一件事情——胖首领的体重。 齐木走进来,看到耍过肩摔不成反被泰山压顶的宋屹洋躺在地上嗷嗷直叫。重达两百斤的胖首领快把他肚子里的翔都挤出来了。“救我……”他朝齐木伸出手。齐木看着他,用力摁了摁太阳穴。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和他搭档的都是一些二货?找一个和他一样英明神武的就那么难吗?! 齐木无奈摇摇头,一脚把发呆的胖首领给踢了下去,好歹救了宋屹洋半条小命。这货死里逃生,爬起来直嚷:“哎哟,我的腰……”齐木干脆地把碍事的他pia到一边,然后用脚踢踢坐在地上的胖首领。 “谁派你们来的?” 胖首领不知是装聋卖傻还是真吓呆了,坐在地上双眼直勾勾不说话,直到齐木一个鞋印踩他脸上,他才回过神。 “饶命!大哥饶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胖首领吓得赶紧跪地求饶。 齐木没好气地问:“我是问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 “我不知道。” “看来你要减肥了,割多少肉合适呢?”齐木搜遍全身才掏出一把指甲刀,想着拿这吓唬不了人他吩咐阿布去厨房拿一把菜刀过来,胖首领看了脸都吓白,“大哥,别别别!我招,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中间人找我们做事的。” “那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绑架这对母子,等昆努完成任务后杀人灭口。” “真够心狠手辣的。那昆努要完成什么任务?” “这我就不清楚了……”胖首领看到齐木有意无意地挥挥手中的菜刀,抖着唇说:“我真的不知道呀,总之老板说到时候会用电话通知我们的。真的!我发誓!我拿我手下的四条人命发毒誓!” 不知道他昏迷的手下听到这么没良心的话会作何感想。齐木连麻醉针也省了,一脚踹过去,胖首领噗通地晕倒在地。这个时候宋屹洋和阿布也把昆努妻儿的绳索解开了。 “噢!感谢神,你派人来搭救我们了。”昆努的妻子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印度教祈祷仪式。然后她抱着孩子,仿若重获新生。“对了。请问恩人你们是……”她感激地看着三人。 “我们是昆努上校的朋友。”齐木说道。 “谢谢你们!你们一定是神派来的使者!英勇威武的大英雄!”昆努的妻子感激不已地握住齐木的手,眼眸蒙着水汽。她深情地贴着孩子的脸蛋:“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两母子就要和昆努阴阳相隔了。谢谢!谢谢!” “应该的……”齐木不太习惯这种感人的场面,他话入正题:“请问,昆努怎么会跟这些人有关系?”他指指地上昏迷的绑匪。 “哎!我也不知道哪。这得问天神了……”昆努的妻子无辜地张开双手,回忆起昨天的事:“昨天晚上,我刚把孩子从幼儿园里接回来,便去厨房做饭了。宝贝一个人在客厅里玩,结果那些人不知怎么就闯了进来……他们把我和宝贝绑了起来,我根本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后来,那些人接了一个电话,是昆努打来的。他们让我和丈夫通话。我问昆努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昆努不肯说,只是安慰我们不会有事的。” 昆努的妻子说着,泪眼婆娑。“直到今天你们来救了我们。幸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可是,我担心我的丈夫!你们知道他现在的境况吗?哦天呐,怎么会这样……”她双手捂脸,神情哀戚。阿布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看来,昆努被要挟了。齐木冷思。这件事应该是与荒狼有关,但它要昆努替它做什么事呢?昆努掌管的军队就驻守在克什米尔地区,现在那儿成了全球最瞩目的地带,稍有擦枪走火,将会引发一场地区大战。 荒狼的目的莫非是战争?……不至于吧。齐木对自己的推测不敢肯定。如今之计,得亲自去一趟克什米尔了。 “夫人,你知道昆努军营的具体地址吗?” “我知道。”她回答道,眼中止不住地期艾:“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她乞求地说。 “不要担心,我们会的。”齐木安慰道,内心却隐隐不安。 可恶的荒狼,它到底想干什么! 安排好昆努妻儿的藏身之处,齐木回到了富豪大楼。 这一次,有宋屹洋和阿布相伴。阿布离家好几个月,归家尤显兴奋,差点在门口和熟悉的警卫打招呼。齐木及时阻止他。 “记住,你现在不是阿布。”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 经这么一提醒,阿布赶紧压低帽子,不让别人识破他的身份。幸好齐木预先让他穿了米卡卡式的服装,才顺利地装作齐木的随从从大门而入。不过他仍显得有些不自然,因为光脚惯的他不得不穿上一双帆布鞋。 但终于,他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了那个传说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从土豪金电梯走出来的那一刻,阿布一眼望见了那个坐在红色天鹅绒复古座椅上的少年——他穿着白色袍衫,坐在餐桌上,举止斯文有礼。阿布觉得自己此刻像一缕出窍的灵魂,悬在虚空看到自己的躯壳生活在现实中。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那么近地看着米卡卡。 一样的卷发、一样的着装甚至是一样微微上扬的嘴角。 望着来人,米卡卡“腾”地站了起来,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像照镜子一样,面对面而立,互相打量起对方。天花板璀璨的水晶吊灯洒下来华丽的光在他们脸上流转。 怎样形容那样的惊奇感呢? 宛若在照着镜子,看着对方,就如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混合着一种“偶然性”,和一种“宿命感”。 这世上竟有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oh,my god!阿布心中飙出一句英文。 额滴神!坑爹啊!而米卡卡的心中则是充满中国特色的吐槽。 他们的脸不约而同地呈现夸张的惊愕。 “oh!oh!how interesting!” 程美妮坐在沙发上,像葫芦娃里的蛇精盘着那双42寸的苗条长腿,同时端着一盘水果沙拉一边吃一边惊不绝口地看着两人。“太像了!”程美妮没想到在富豪家除了蹭吃蹭喝还能看到珍禽异兽,她瞅得米卡卡和阿布都脸红了。 “那个。”这对【双胞胎】正为这突如其来的初次见面感到局促之际,齐木突然插入了他们中间,塞给每人一把餐刀。 “干嘛?”米卡卡和阿布同时问。 “中国有个最古老的方法,滴血验亲。疼一下就好了。” “……” 米卡卡和阿布默契地把餐刀放回餐桌上,华丽丽地将主角人物齐木给晾一边了。 没有外人在场,阿布立即恢复了大少爷的身份,他踢飞脚上的帆布鞋,光着脚坐到沙发上,然后接过张哲玮递过来的红茶,喝了一口。 “少爷,你回来实在太好了。” 张哲玮竟感动得用衣袖擦擦眼角。阿布冲他暖暖一笑。“张管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为少爷效劳是我的荣幸。” “我的替身过得还好吧。” “他很好。”张哲玮实话实说,米卡卡很出色地完成了作为一件高仿冒牌货的任务。 眼见正牌少爷光荣回归,米卡卡只得乖乖地站在一边。 “我的朋友,你也请坐。”阿布对拘束的米卡卡笑了笑,米卡卡想了想,坐到了程美妮的旁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布真诚说道,“事成之后,我会重重报答你的。” “不不不,不用这么客气。” 米卡卡刚说些客套话,程美妮便抢过话头,“那我呢?me也帮了很大的忙呀。” “是这样子吗?张管家?”阿布问道。 “这……”张哲玮笑得有些僵硬。就程美妮的贡献而言,她还不如这宅里摆放的青花瓷花瓶。起码花瓶不会一日三餐山珍海味,不会几天逛一次珠宝行,不会一天一次去奢侈品商店扫货。就这么一个白吃白喝还白拿的家伙,张哲玮还得违心地点点头。“她是帮了点忙……” “me就说吧!”程美妮一下子理更直气更壮了。 “放心,我阿布是知恩图报的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我会给你们我最重视的东西。” 得到阿布的承诺,程美妮霍地站起来,像红旗下振臂向前的工农阶级般斗志激昂。 “阿布少爷!我一定会帮你打败坏人的!” “谢谢!” 阿布哪里知道,程美妮心里的小算盘是事成之后,阿布起码会赏她一间公司又或者几处房产。她将重新走上发财致富的道路。没错,她程美妮要借阿布为跳板,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我们来研究接下来的行动吧。” 这时,几乎被无视成路人甲的齐木终于发话了。大家这才想起他的存在,立即围坐于客厅的圆形餐桌。此时大厅已经空空荡荡,由于事关机密,阿布吩咐张哲玮摒退所有下人,任何人不得靠近,连张哲玮也不得不退出门外守候。 就这样,围坐在精美的水晶灯下,这些人开始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商量下一步计划。 “这一次的事件应该又是荒狼搞的鬼。”重新夺回镜头感的齐木用粉笔在小黑板上画出了事件的放射状关系图——总理、首富、银行家,秘书、沙鲁克,昆努,每个案子看似独立,但它们都延伸出一条射线,连接到画在中间的圆圈,齐木在圈内写了两个字——【动机】。 只要搞清楚荒狼的动机,这些案件将迎刃而解。 “目前而言,它的动机已经昭然若揭。”齐木皱着眉头。“它要挟昆努上校,恐怕是要挑起边境的纷争。” “我认同。”宋屹洋点头表示赞成。“昆努上校就驻守在克什米尔。如今印巴之战一触即发,荒狼挑这个时候搅事,极可能是冲战争去的。” “问题是。”齐木顿了顿,视线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他说:“这样做对荒狼有什么好处呢?”齐木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思索,大厅里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深思。齐木也坐下来,轻咬嘴唇。刚才所提到那一层动机,只停留在表面,荒狼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挑起战争,除非它是一个以作恶为乐的变态,无逻辑可言,但齐木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罪恶都有根有源。 声音依旧闯不进这片死寂的空间。 外面星稀月淡,云层削去半寸月倒映在鱼池的水面上,养得溜肥滚圆的金鱼欢愉地躲在绿色的阔叶植物之下畅游,悠闲自在,不问人间世事。 而藏在鱼池边茂密的大叶绿萝之中,一双石头眼珠儿正无声地观察着餐桌上那群沉思的人们。他们谈话的内容和表情,丝毫不差地通过石头眼球传输到连接的电脑上。没有人能发现它的存在,它披着再普通不过的外衣,在别人看来,它只是鱼池边一尊喷水的石狮子而已。实际上它却是一部微型监视器,早安装在此悄然观察了许久。 米卡卡等人的一举一动,逃不过电脑前一双狡诈的眼睛。 嘿嘿。这个潜伏极深的监视者不屑地笑了。 所谓的红色犯罪师,隐之犯罪师,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看来,他们也是徒劳虚名而已。监视者想不到工作如此轻松,它只要将这些人的下一步计划告诉米尔汗,就能获得可观的报酬。 这个世界上,金钱是万能的。所以,别怪我,阿布。它心里说道。 此时监视器的画面中,齐木仍眉头紧锁,良久,他才打破沉寂。 “不管荒狼挑起战争的目的何在,我们必须制止这个阴谋。否则,这两个国家都会生灵涂炭。” “你说的是没错……”宋屹洋面露难色:“但我担心我们赶不及,从新德里赶去克什米尔,最快的车程也要一天呀。就怕到时候荒狼的计划已经实施了。” “这个不用担心。”阿布说道,“我家有直升机,直飞过去只需几个小时。” “这就好办了。”齐木站起来,“我有一个计划,你们凑过来。”他把所有人叫到一块,咬耳细声说了几句,另一个房间里的监视者把耳麦音量调到最大也听不到他们在讨论什么计划。糟糕了!它心想,这么重要的计划如果漏掉,它会被米尔汗骂死的。 它使劲竖起耳朵听,突然—— “哇哈哈哈!”镜头里齐木等人竟突然同时高声大笑,音量一下子爆棚,监视者像被电击般一抽一抽地跳起来,耳朵几乎被震聋了。它摘掉耳麦,捂着嗡嗡响的双耳,心想这群家伙受了什么刺激? 难道那个计划很重要?!!! 就在它揣测那该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时,齐木突然止笑说道:“事不宜迟,我和阿布立即过去。” “诶?那我咧?”傻傻的米卡卡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当替死鬼。”齐木拍拍他的肩膀,珍而重之。 “呸呸呸!凭什么呀!我不是生来当炮灰的!”米卡卡从小就有着很伟大的理想,那就是长大以后当科学家或者数学家或者文学家,他可不想中途把理想改成当武器专家,用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专职当炮灰的。 眼看齐木不理不睬就要带阿布走向电梯了。米卡卡不干了。 “你丫的!你以为你很拽是吗?想我当炮灰就当炮灰?!” 如此霸气四射的米卡卡颠覆了程美妮的人生观,她手掩樱桃小嘴,惊呼:“oh!my god!”齐木也回过头,双眼呈现深潭若冰的寒意。“你说什么?” 他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态度吼他。就算是米卡卡,也不行。 但米卡卡生气极了,一扫往日的小跟班气质,大步走过来,毫不畏惧地站在高几厘米的齐木面前,昂首挺胸,伸出手指,一下下地戳他的胸膛。“我说,老子不想当炮灰了!” 齐木脸都气青了。 阿布和宋屹洋赶紧安抚米卡卡:“红色犯罪师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想多了。” 程美妮也及时赶过来劝架,“对呀,你们千万别打架!”一边劝架她还一边把米卡卡往齐木身上推,那兴奋劲不像劝架的,倒十足拳击台上的裁判,就等着看两人互扁。 “米卡卡,虽然齐木经常对you指手画脚,欺负you,虐待you,可是you要淡定!” “齐木,虽然米卡卡经常给you添麻烦,还背地里咀咒you吃方便面没有面,可是you身为高级犯罪师,不要跟小跟班计较。” 程美妮在一边添油又加醋,煽风又点火,彻底把两人的怒火都点燃了。 “臭小子,别小看我!我不做别人的炮灰!” “就你这智商,让你当炮灰是看得起你。” “去你的!有本事你再说一句!”米卡卡握紧小拳头,脸得通红。一向温顺得像喜羊羊的他生气起来倒有七分像灰太狼。而齐木那张高高在上的表情依旧拽得像……灰太狼的老婆。 他冷冷瞧着米卡卡,“我说,让你当炮灰是看得起你。” 这一下,米卡卡的小火山终于爆发了,熔浆四迸,火山灰笼罩在上空。 “wait。先说清楚。”程美妮作为一个看好戏的裁判,很尽职地拉开两人说明规则:“不准插眼,不准攻击要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准打裁判!”然后,她像拳击台的裁判猛挥下手,让比赛开始。 “round one!fight!” “嗷!”米卡卡狼嚎一声,扑了上去…… 七、越过喜马拉雅山 这……剧情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监视者一边掏刚才被震碎的耳屎,一边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只觉云里雾里的。 刚才这些人还在商讨作战计划,下一秒就变成了互殴。只见齐木和米卡卡纠缠在一起,旁边的人拉都拉都不开,然后…… 画面一片漆黑。 监视者本以为是电脑黑屏了,可他很快发现是这些人打架的时候无意中把灯给关了。这下可好,客厅里漆黑一团,只能辨出几条人影搅在一块,黑暗中听见啊啊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到重新开灯后,监视者差点乐得摔下椅子。 他看到客厅里那几人一个个披头散发,比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风还“洗剪吹”。而且,除齐木外,其他四人通通被人揍黑了两只眼圈。 “呜呜!说好不准打裁判的!”程美妮捂着黑眼圈,哭诉这场不遵守规则的拳击比赛。更无辜的是宋屹洋和阿布,他们充其量只是观众而已。 至于米卡卡,完全没了火气,闷闷地捡起地上的头巾戴好,然后擦掉脸上两条鼻血,然后……他扑到程美妮怀里哇哇大哭。“姐姐,他欺负人!” “乖!不哭不哭哦!”程美妮摸他的头安慰道。 “切。”齐木不屑地翘起嘴角,整理一下衣衫,朝阿布做出“let’s go”的手势,头也不回地走进土豪金电梯。阿布顾不上凌乱的衣衫,光着脚追过去,但他跑到电梯门口,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捡起那双帆布鞋。他得时刻提醒自己已经和米卡卡掉换身份了。 等到他穿好鞋子,齐木早坐电梯上顶层的停机坪去了。阿布只能等下一趟。他趁等候的时间,又跑回大厅里,拍拍米卡卡的肩。 “保重!” 米卡卡用手背擦掉鼻涕和眼泪,握住对方的手,“你也保重!” 阿布默默地将沾到手上的涕泪用衣角擦干净。 “那么……再见了。” 电梯门展开,阿布站在中央,对着客厅里的伙伴们摆摆手。随着电梯门的关闭,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们此去不会有危险吧?”米卡卡担忧说道,心中几丝失落。 “不会的。别忘了,他们是世上最强的搭档呢。”程美妮认真地说道。 豪宅的顶楼,螺旋翼极速转动的轰鸣声占据死寂的夜空,风涌而起,齐木站在那儿,单薄而挺立的身影像嵌入夜色,他身上白色的衣衫吹拂如白雾般飘飘然,犹如神之子。 这一片,平静而空荡的华美。 “想好了吗?”他半侧着脸问,脸上是大片的冷漠和高傲。“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哦。” “嗯。我想好了。”阿布点头。 “那就出发吧。” 齐木穿过那团旋转的风,钻进了直升机机舱里。 很快,那架直升机缓缓离开豪华大楼,从月光下,飞越西北方那一片崇山峻岭。 程美妮窈窕的身影在大厅里百无聊赖晃了晃,最后和米卡卡走到阳台上去玩观星仪了,宋屹洋一如他的名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今夜的监视任务结束了。坐在电脑前的监视者拿下耳机,唯一令它耿耿于怀的是,齐木口中的计划内容它仍未查清。 算了,反正不说米尔汗也不会知道。它打算蒙混过关,拿出手机,拨通了米尔汗的电话: “老板,他们刚才已经出发去克什米尔了。”它说道。 “哈哈哈哈。果然跟荒狼意料的一样。” 米尔汗正在自家的豪宅里,身上裹着白袍,躺在舒适的椅子上犹如待宰的猪,肚腩胖得腻出了油。他扯扯脸上的横肉,露出一个阴笑:“就这些人,是玩不过荒狼的。他们以为能阻止昆努?嘿嘿,荒狼还有后招呢。” 监视者可没兴趣关心这个,它问:“那我的报酬?” “放心,第二笔款已经打到你的银行账户上了。你可以去查账。” “多谢老板。”监视者说着,已经打开电脑查自己的银行账户。 “以后再查到什么情报,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一定一定。合作愉快。” 监视者笑了。它打开的银行网页中,显示它的账户余额为500万美金。 克什米尔,位于一个暧昧的交界处,印巴双方一直对此要地虎视眈眈,声称对它拥有主权。多年来,这个地区摩擦不断,现阶段更是大兵压境,危如累卵。两国重兵驻守在分界线两边,犹如爱打架的两个人当了同桌,只要超过那条细细的三八线,随时都有可能掐架起来。 只等着一个导火索。 下半夜。月凉如水。 克什米尔印方军营,小山包一样的营帐排列在山脚下,如一群沉睡的甲壳虫。 天空之上,倾泻无限的如墨的漆黑,仿佛战争的阴影。繁星下,一个身影独立帐外,眺望辽阔的星空,多么惆怅。帐内的灯光铺洒在地上,将那道影子拉得无助且细长。 “哎……” 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香烟徐徐上升。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心里涌出无尽的无力感。男人叼着烟,双手背在身后,开始在营外焦虑地来回踱起步。灯光照亮他军官服上的上校军衔。 昆努停下来,重重叹气。他遇到大麻烦了。 那是昨天发生的事。 这几天好不容易盼来假期。他迫不及待回到家中与妻儿团聚。休息几天,吃完早餐之后,他便独自开车回军营。这天天朗气清,昆努一边驾驶着他的福特皮卡,一边哼着小曲,嘴中还残留着早饭咖喱的香气。家的温暖真好啊,他想起他那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家的味道,是永远无法忘却的。 行驶在直通克什米尔的公路上,昆努却又突然心事重重。看着道路的前方,他想到了如今剑拔弩张的战争形势,一旦打起仗来,他所驻守的兵营将首当其冲。他还能等到下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吗? 昆努正想着,就在那时,突如其来的遭遇便发生了。 一辆黑色悍马越野从公路后方急速超越,然后车子蛮横地插入他的车道,硬生生把他的车给逼停了。另一辆越野车则截在后面,形成两面包围。昆努脸色微变,手悄悄按住腰间的手枪,这群人看来来者不善。 只见车上跑下来几个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手扛ak47枪,以扇形的进攻姿态对准车窗。昆努想了想,将放在腰间的手缓缓放开,举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稍有反抗都会被打成马蜂窝。 但这些人是为何而来? 一个领头模样的迷彩服男拿着一把柯尔特手枪,无声冷笑地走过来,敲敲车窗。 昆努沉静地将车窗摇下来。 “上校你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个迷彩服男样子显得精明,昆努对他没有好感。“你是谁?” “我这种小人物你无须惦记。”迷彩服男笑笑,“我只是奉命来告诉你,我们老板想跟你合作。” “这是合作的态度吗?” 昆努怒视车前这群手持重武器的凶徒,压抑着怒火。迷彩服男依旧是笑,“别多虑,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扬了扬手,手下们把枪都放下了。他倚着车窗,不屑地瞄了一眼昆努腰间的手枪,然后大大方方地从昆努的衣兜掏出手机。 “让你看点东西。”迷彩服男眯着眼,查阅手机通讯录,并拨出了住宅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然而,接电话的人并不是心爱的妻子,而是一把陌生且凶狠的声音。那好像是迷彩服男的手下。 “你们……绑架了我的家人?”昆努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生怕自己会冲动地拔出枪,一枪将眼前奸笑的男人爆头。可他不能这样干,他重视家人甚于自己的生命。 “你知道形势了吧?不过不要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家人会很安全的。”迷彩服男将手机移到昆努耳边:“来,给你五分钟,安抚一下你的妻子。” “昆努,是你吗……”听到妻子楚楚可怜的声音,昆努整颗心都被攥紧了。她被绑起来,旁边是可爱的儿子。 “没关系的,没事,不要害怕。”昆努努力镇静下来,安慰着妻子,他一定不会丢下他们的。啪嗒一声,电话很快盖上了。很快,便有另外一个人和他联络。 “你好,我是荒狼……”电话那头,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却让他厌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它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瑞士账户里已经多了三百万美金。” “我没有瑞士账户……”说到一半,昆努便明白了。这笔交易已经被对方强行完成了。 他的手机里很快发来了瑞士账户的密码。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动用里面的钱。但昆努握紧拳头,“我不要这来历不明的钱。” “这是你应得的。要不要是你的自由。”荒狼顿了顿:“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荒狼提出了它的要求。昆努听罢,脸上的表情顿时有如石化般僵硬。 这个要求太荒唐了,他不会答应的。 但,“不做,你和你的家人都得死。”荒狼早猜中了昆努的心思。 它的声音,冷。 昆努握着手机,突然觉得世界都昏暗了。他不知道这群凶徒是何时离开的,他呆呆地坐在皮卡车里,如陷入一场梦魇。无人的山路中,太阳渐渐拉下倾斜的角度,暮光笼罩大地。昆努好久好久才回到现实中,他发疯似地踩下油门,皮卡车在公路上扬起一道长长的尘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军营的。 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长官,长官。” 感觉到有人呼唤,昆努方才回过神来。是副官在喊他。陷入了回忆的那一刻,他像掉进了冰凉的海中,几乎忘却了视听。 “什么事?”他看着副官问道。 “是时候查岗了。”副官举着手电,照了照黑漆漆的四周。 “走吧。”昆努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走到营前的空地。 副官吹响集合的口哨,士兵们立刻训练有素地从帐篷鱼贯而出,组成队列。站在队列的面前,昆努严肃地巡视着他的士兵。 “立正!”副官发出响亮的号令:“报数!”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山脚下也宛如回音一般,“立正!报数!” 那是巴基斯坦的军队,他们故意把作息时间调至与这边相同。 黑夜上空回响着铿锵有力的报数声。 这是在棋盘上无声对峙的双方。隔着薄弱的楚河汉界,双方的营地呈现诡异的宁静。在这平静的外表之下,气氛却压迫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排列在营房前的大炮们沉睡在浓浓的夜幕下,无人希望它们醒来。 为了和平与生命,它们应该一直沉睡下去。 我真的要唤醒它们吗?昆努盯向那十多门fh-77b型榴弹炮,不由自由地停住了脚步。后面的副官没注意,差点撞上昆努的背。他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昆努,昆努神情凝重,眼光始终胶着地黏在榴弹炮阵地上。 “长官,有事吗?”副官忍不住问道。 “没事。走吧。”昆努回过神来,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 荒狼给他的要求是——今夜四时炮击巴方兵营。 只要炮弹出膛,战火便点燃了。 在新德里的贫民区里,荒狼正望着满天星空,悠闲地轻摇杯中的红酒。 它看了看手表,快凌晨三点半了。还剩半个小时。 秒针一格一格地默数着战争爆发的倒计时。 漆黑的夜空,浮在宇宙深处的月亮如一只深邃的眼球,俯视着尘世。静谧中,机翼的转动声由远至近。山峦的另一头,月光下一架巨大蜻蜓般的黑影正悄悄地逼近。在山腰的位置,它缓缓下沉,悬在了低空。. “只能送到这里了。快下去!”戴着头盔的机长转过头,对后舱的齐木和阿布大声说道:“这里是禁飞区。再往前被发现会被击落的!” 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声响随即覆过机长的叫喊。齐木和阿布不敢怠慢,立即将身上的滑扣系紧,抓住绳索滑向地面。直升机没有多作停留,待两人落地便匆匆地飞走了。 望着直升机远去的黑影在月光下淡化成模糊的点,齐木这才拉紧背包,带着阿布翻向山的那边军营的方向。山路崎岖,他们只凭手电的微弱光线探路,不敢向外延伸,生怕被放哨的军人发现。 另一边的山脚下,一队士兵沿着边界线来回巡逻,站岗的士兵荷枪实弹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营地的中央,高高飘扬的印度国旗被黑夜抹剩了影。 在营地对面的小山坡,趴着两个人影。 齐木用夜视眼镜观察了一遍营地。这个军营警卫十分严密,想混进去不容易。齐木静静趴着,试图寻找防卫薄弱的地方。很快,他便发觉到巡逻队每五分钟巡视一次,只要抓准时机,避开探照灯,应该可行。 “我们要潜进军营,找到昆努。” 齐木拍了拍身边的阿布,他表示同意地点点头。两个人为了行动方便,卸下了背包,轻装前行。 还没走多远,齐木猛地停住了。 “糟!”他脸色微微发白。手电筒光照在旁边的一块木牌子上——【你已进入雷区,小心地雷!】 “赶紧退出去。原路返回!”齐木说道,小心翼翼后退,却发现阿布没有动,僵在原地比大卫雕像还酷。 “我……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阿布丝毫不敢乱动,维持原动作,冷汗哗哗直流。 “踩到狗屎了?”齐木这时候还开玩笑。阿布差点想飞过去给他一脚,“是地雷!” “对你的遭遇,我表示万分同情。” 齐木说着,居然还退远了几步。阿布都想哭了,“救救我!” “我得爱惜自己的生命。生命诚可贵嘛。” “友谊价更高!”阿布用聪明智慧很快对出了下联。 齐木总算还剩一斤二两良心。他又走了回来,手电照向地面,果然发现阿布的脚正踩在地雷上。“你最好别动。”他说,却掏出手机不知在干嘛。阿布心想他不会在玩扫雷游戏吧。但很快,齐木把手机递了过来。 “照读。要是错一个字,你就一命呜呼了。” 说着,他蹲了下来,拿出一把军用匕首,就等着阿布发声了。阿布一看手机,差点晕过去。手机上的网页居然是显示扫雷说明书,还是英文版。敢情齐木刚才用手机就是上网搜这玩意。 “这可靠吗……”阿布可不想把命交给一份网上的说明书。 “放心。我相信维基百科。”齐木信心十足。 “你……在帮人家做广告吗?”阿布一点信心没有。 “快翻译,别啰嗦。” “知道了……如果你不幸才上了地雷,千万不要动……”阿布一字一字翻译道。苍天啊,他这是在用生命翻译呀! 按照阿布的翻译,齐木将匕首插进了阿布的帆布鞋。阿布很庆幸他这次穿上了鞋子,如果还光着脚,那齐木的匕首直接就插脚板了。 “用匕首压住鞋底,踩地雷的人慢慢将脚拔出来……” 按照说明书,阿布和齐木同时小心行动。齐木死死压住鞋底,而阿布则慢慢抽出脚。这过程必须十分谨慎,倘若重量的轻微变化触发了地雷的感应器,那么它就会立刻爆炸。这对搭档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小心点。我可不想陪你死在这里。”齐木絮絮叨叨。 “我也不想死。” “有屁也别放!” “你才放屁!” “你的脚好臭!”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阿布发现最大的威胁不来自地雷,而来自这个腹黑的搭档。他排除一切视听,忍着惊恐,一点点把脚抬起来。就在这短短一瞬,齐木迅速拿了个石头,压在地雷上面,一旁,阿布僵住的身体立刻得到了解放。 黑乎乎的石头下面,地雷安安静静、完好无缺地躺着。 “我就说维基百科有用吧。”齐木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 “哎?!我不会在做梦吧。”阿布惊喜看着那颗石头,不敢相信:“竟然没有爆炸!” 齐木一巴掌甩过来,甩得阿布原地转圈360度。 “疼吗?” “疼!” “那就证明不是在做梦!” “靠!你能用更温柔一点的方法吗?!” “下次我会直接用刀子捅。快走吧!”齐木把手机拿回来,边走,边看说明书的最后的结尾。阿布刚追上去,齐木便问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指着最后那句英文,阿布接过手机翻译出来:“谨以此文悼念那些在战争中误用此法牺牲的人们……” 一群乌鸦扑棱着翅膀丫丫丫地两人头顶飞过。 “靠!”齐木说。 “靠again!”阿布说。 然后…… 轰隆!——身后的地雷忽然炸开了。巨大的气流将两人掀翻在地。 昆努掀开门帘急步走出帐篷,他望向营前的那片小山坡。刚才的巨响就来自那边的雷区。这时,许多士兵都惊醒了,抄起武器,惊弓之鸟般跑出门口张望。 不会是巴方士兵杀过来了吧。 但对面的巴方军营似乎也在困惑,并无出格的举动。 昆努把副官叫到跟前,冷静地下令:“你带一个排上去查看。其余人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副官立即点上一排士兵,沿着山路跑上了山。 昆努拿起望远镜观察。山坡漆黑一片,看不清情况。他踱步思忖起来。 是动物误入雷区还是敌人在实行夜袭? 他借着帐篷的光又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炮击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我该怎么办?关于妻儿的事情一直如阴霾一般,盘踞在他的头顶。 这次地雷爆炸事件倒可以成为很好的借口,他暗暗地想道,只要谎报敌情,轰炸敌营就变得顺其自然了。可是……他不能出卖国家啊。但不这么做,他的妻儿……昆努头脑乱成一团,步伐越发急促。他在想那个荒狼究竟是何许人物呢? 倘若他按它说的做了,它真的会放了他的老婆和孩子吗? 昆努越想越没有主意,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国家与妻儿之间,他该如何选择? 昆努抬起头,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远方,小队的士兵迅速上了山坡,夜视灯的白光在山坡上来回晃动着。他们将爆炸范围的四周都摸索了一遍,很快,副官带着小队,再次回到了军营中。 “报告,”他朝昆努敬了个礼,“地雷没有炸伤任何人,周围也没有可疑迹象。” 看来,这大概只是地雷失灵了。昆努的心情丝毫无法放轻松。他摒退左右,解除警戒状态,便拉开军帐,独自回到了营里。坐在红木制成的办公桌前,昆努紧皱着眉头,凝视着手中的瑞士表。 滴答,滴答。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仿佛将他慢慢推往悬崖边缘。 难道,为了救自己的妻儿,自己真要当千古罪人吗?他心中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而此时军营外,两个身影悄然溜近。 齐木和阿布躲在油桶后,拍拍身上的灰土。趁着夜色,他们顺利潜到了营地边缘。一队巡逻兵刚刚从油桶边走过去。齐木探出头,看了看又缩回来。他在找昆努所在的帐篷,但这里帐篷有十几顶,哪一顶才是呢? “你在干嘛?”齐木突然瞥见身边的阿布正在抱脚呻吟。 “我脚疼。” 阿布光着一只脚,那只脚上的帆布鞋刚才被地雷炸飞了。 “你不是光脚惯了吗?” “拜托,这里是山区,这么多石子,我的脚板再硬也伤不起啊。”阿布摸着起泡出血的脚板,嗷嗷呻吟。“齐木,帮我找双鞋子来吧。” “不干。”这小子拒绝得很爽快。 “齐木大爷,你就可怜可怜小人吧。不然我真走不动了。” 堂堂印度最有钱的富二代,竟为了一双鞋子低声下气,齐木拗不过,只得说:“那你在这里等等。”说完,他就从油桶后钻出去。 过了半晌,阿布才等到他回来。 他把一双军鞋扔地上,只吐两字:“穿上。” “这鞋子……好臭啊!”阿布拿起那双军鞋一闻,差点被那好比咸鱼和臭豆腐混合的味道熏晕过去。这军鞋原来的主人一定有严重的脚臭。见阿布一脸的不乐意,齐木不耐烦说道:“就你还有资格嫌人家鞋臭?你穿上正合适,医学上这叫以臭攻臭。数学上这叫臭臭得正。” “……我的脚真不臭嘛……” 阿布委屈地喃喃道,不得已,捏着鼻子穿上了那双臭气冲天的鞋子。没料这鞋子尺码正好合适,鞋跟还挺高,阿布站起来一试,发现自己的海拔已经与齐木同高了。这让他倍感神气,完全忽略了鞋臭带来的恶劣影响。 但齐木马上毒他一句:“你得瑟的表情就像穿了增高鞋的曾志伟。” “……” 在齐木和阿布一个个侦查帐篷的时候,昆努正在营房里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他紧紧凝视着手表,脸上的每条神经都绷得很紧。 “爸爸,救救我……” 他眼前仿佛浮现儿子那张充满了恐惧的小脸。“救救我……”儿子伸出小手,朝着自己呼唤。昆努心中被紧攥住般疼极了,他双手捂脸,嘴里叫着儿子的名字,痛苦闭上双眼。 内心的争斗,悄然决出了胜负。 他选择了他的家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伟人,世人于是选择自私。你和我,或他,从来都这么俗。昆努狠狠咬牙,猛然睁开眼睛。分针离与荒狼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挺直身子,站起来,庄严地带上他的军帽。 对不起,我的国家。对不起,我的同胞。他默默说着,大步出去。 “副官。紧急集合!”站在凛冽的夜风之中,昆努下达了命令。 “这么晚集合?难道有什么行动吗?”副官不解。 面对他的问题,昆努的脸冰冷坚硬如石: “刚接到上级的命令,准备炮击巴方军营。” 副官很吃惊,迟疑站在原地:“可这……这样做会引起战争的,长官,你确定?”他询问般看着昆努,双脚仿佛被粘住,寸步难行。 昆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决心有一丝动摇。一想到战火纷飞的场面他就强迫去想妻儿的笑脸。他只是想保护他的家人,仅此而已。即便负上千年的罪名,他也心甘情愿。 “执行命令!”昆努冷如冰霜。 副官不再争辩了,立即吹起哨子。 哨声凄厉,将刚睡下不久的士兵通通从梦中赶了出来,也惊动了刚钻进其中一个帐篷的两个人。 “听,哨声!我们不会被发现了吧。”阿布像小兔子竖起耳朵,随便准备好用那双臭鞋逃命。齐木走过去,挑起帐篷一角看了看。只见空地上士兵们正在迅速入列,气氛陡然紧张。 这哨声响得蹊跷。“可能要行动了。”齐木断言。 昆努站在方形队伍前面,手插腰间,握住他那把引以为傲的赫尔特手枪。他用这把枪得过射击冠军,但,他从未用这把枪杀过人。他连一只鸡都未曾杀过。 然而,等一会儿,这把枪将沾染上鲜血。为战争而制造出来的武器或人,终于逃脱不了战争的束缚。或许,这就是命。昆努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庄重而肃穆地审视他的士兵,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叫得住名字的,叫不住名字的,他都在心中为他们祈祷能在之后的战火中安全活下去。 “各位!上级刚给我们团传来了新的作战指示,由于巴方近期采取了一系列的挑衅行为,我方将给予迎头痛击,特命令我团今夜对巴方实施夜袭炮击……” “他们原来要炮轰巴方军营挑起战争。” 盯着那边做战前动员的昆努,齐木放下帐帘,冰冷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阿布悄声问。 齐木良久没出声,沉吟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 “逃吧!”阿布给出一个上上之策。此乃孙子绝招也。 嗤。黑暗中听到齐木哼出一声,那是种全身上下都被鄙视的嘲笑,阿布惭愧地低下头。 眼看昆努的讲话就要结束了,终于,齐木说道:“只能这样了。”他凑到阿布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听完他的话,阿布把双眼瞪得铜铃大: “什么?!你开玩笑的吧!电视都会打上字幕,说明这么高危险性的动作需要经过专业训练,好孩子切莫模仿的!”他轻吼起来。 “我相信你的能力。”齐木这时倒充满友爱了,认真地拍拍他的肩膀。“阿布,你要相信你行的。” “我一点不相信……话说,你怎么不去做?”阿布有些不服气。 齐木说了,“你见过诸葛亮拿着大刀亲自上阵的吗?” 这个还……真没有。阿布这才惊觉历史上最腹黑的人居然是诸葛亮,只要摇摇扇子就送出那么多炮灰,自己倒乐得自在,坐木头车上看好戏。 “等一下。”阿布说:“我想说,其实我也可以当诸葛亮的。” “就你那智商,会诋毁我偶像的。”齐木铁了心要他当炮灰,阿布真无奈。 “不如你考虑一下逃跑吧。这个方法真心百试百灵……” “嗤。”果然他又被鄙视了。 “那这样。”阿布不死心,他拍拍身后一堆武器。他们身处的帐篷恰好是军火库。“我们可以挂满子弹,一手一支冲锋枪,你学施瓦辛格,我学史泰龙。这样冲出去,一扫一大片,多酷!” 电影里,施瓦辛格和史泰龙就是中一百枪都死不掉的。齐木一句话浇灭了他的满腔抱负,“你怎么不学金刚葫芦娃?” “我这不是超龄了吗……” 阿布话音刚落,屁股便被踹上一脚,从帐篷后面飞了出去。 “完不成任务别回来!”齐木从里面扔出这么一句话,便不见了人影。阿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头土脸,仰天发表遗言:“真是天妒英才啊。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要为国捐躯了。唉。对了。”阿布又跑回帐篷边,向里面的人发话:“你总得给我一把枪吧。拿枝火力最猛的ak47!” 这话刚说完,阿布就后悔了。因为他随即被里面扔出来的那支机关枪给砸倒在地上,头上肿出一个大包。呜呼!阿布知错了,他应该要一支小巧玲珑的勃朗宁,起码不会砸那么伤。 顶着大包,阿布不得不用两只手才扛得动那枝大枪,借着帐篷的掩护迅速摸向空地上的队伍。 几经口水,昆努才终于发表完讲话了。幸亏他是个话痨,不然等阿布摸过去,人早散了。 “炮兵营准备!”昆努提高声量,怒吼震天。“各就各位!” 士兵们刚要散开,忽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从旁边跳出来,出现在上校的身边,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太阳穴。 “谁都不许动。”那个人大声说道。士兵们惊异地发现上校竟然被一个手持ak47的少年给挟持了。 在一片混乱中,竟没人发现他的潜入。 顿时,谁都不敢妄自行动,时间陷入了静止。此时的昆努神色未变,他用眼角打量着身边的少年。这小子连扛枪都吃力,穿着谁的军鞋,散发出隐隐的脚臭。昆努不由自主地捂了捂鼻子。 “喂喂,不是我的脚臭。是这双鞋子臭!”阿布誓要捍卫他双脚的清白。 昆努哪管这个。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昆努上校。”阿布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这样子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你不清楚?战争一旦触发,两国将生灵涂炭啊。” “我何尝不知。”昆努叹气,“可我也没有办法。” “为了你的妻儿,这样的代价真的可以吗?” “你……怎么知道我妻儿的事情?”昆努惊道,转过头。阿布做出诚实好孩子的表情,“相信我,我是来帮你的。” “你帮不了我。”昆努说,“我必须这样做,不然他们会被杀死的。” “可你这样做,又有多少人将失去妻儿?看看你的士兵吧。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要保护的家人吗?” “我……” 昆努一时失语。阿布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充满力量,昆努本下定的决心摇摇欲坠了。 他抬起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志们。他们安静不动,面面相觑,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 这些人和他一样,也有家人。他们来到这个军营,听从指挥,只为了保护国家。或许他们的妻子每天抱着小孩站在家门口翘望,盼着丈夫回归的身影,一家人坐在暖黄的灯光下共进晚餐。可是,他将要摧毁他们那小小的幸福。 昆努笔挺的军姿稍稍松垮了。 他愧疚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有个叫荒狼的家伙,挟持了我的妻儿。他们要求我在凌晨四点发起炮击,不然……换做任何人,都会想要救回自己完整的家吧……”他顿了顿,重新昂首望向远方黝黑的山峦。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也许下一刻,妻儿就要死于非命了吧。 然而,若是牺牲了面前的这些人救来的命,妻儿真的能活得开心吗? 这一刻,昆努的心中,多了些许释然。 “怪我一时糊涂,竟想要拿他们的命去换……但我想通了……我希望和我的家人在圣洁的天堂相聚……” 昆努缓缓地说着,晶莹的泪珠缀在他坚定的眼角。 “杀了我吧。”他说道,双手整理军服衣领,摆摆军帽,向国旗立正敬礼。 看到这,阿布怔在原地,眸中翻涌起崇高的敬意。原来,昆努上校那颗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心,未曾改变。 阿布心中一热,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布解开智能锁,“你的妻儿已经救出来了,他们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真的?”昆努保持怀疑。 “真相不会骗人。”阿布说道,从手机里翻出了一段视频,递在昆努面前。 即便昆努多么硬汉,此时也泪如泉涌。 “爸爸,爸爸,爸爸……” 只见视频里,昆努的儿子开心地活蹦乱跳,出现在镜头里。 “叔叔说,从这里,你可以看到我们!叔叔说要带你来见我们!”视频传出他稚嫩的声音,天真如森林中的小鹿。“你要快点来见我们哦!”他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一旁,妻子也出现在视频里。 “昆努……”她拉着孩子的手,眸中一如往常一般,温柔如水:“这两位先生救了我们,我们现在很好……快回来吧。” 快回来吧。这是归家的呼唤。 这句温暖的话语,如母亲的手,抚过昆努的脸颊。他脸,全泪湿了。 “现在,你不担心了吧。”阿布笑着说道。昆努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终于不用再做罪人了……”他释怀地闭上双眼,睫毛激动地颤抖着。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眸中已经盈满明亮的光芒。 “同志们!”昆努难得亢奋,和方才的肃穆截然不同,而那个挟持少年也放下了ak47。士兵们面面相觑,弄不清状况。只听他们的长官大声地说:“炮轰命令就此作废!其实,我说的……” 那时,就在那一刻,阿布只听到“砰!”的枪响在耳边炸起,一道热轨道擦过他的耳。随之,几滴滚烫的液体溅到脸上,空气烧灼起血的芳香。阿布看见昆努捂住胸口,缓缓倒了下去。 一粒黑色子弹射进了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流出。 昆努倒在地上,气若游丝。他愕然看见副官迎面走来。 “是,你?……”他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副官。 这多么的讽刺与让人无法相信。 杀死他的人,竟是多年的亲随。昆努嘴唇煞白,绿色军装被浸染得鲜红,站在一旁的阿布也完全傻了。昆努竟然会被谋杀。这太出乎意料了,阿布根本没想到怎么应对这个突发事件。 副官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走到昆努面前。 “因为,荒狼收买的人,不仅仅只有你啊……”他蹲下来,轻声对昆努说,然后用枪顶住昆努的胸口,连开数枪。更多的血,飞溅到半空。昆努彻底断气了,他头歪向一边,睁大的双眼覆盖着漫天星光。他微张的嘴巴渗着血迹,仿佛在诉说他的不甘与冤屈。 副官冷笑着将他的眼皮合上,再次站起身,面对着惊慌失措的士兵们换上了严厉的神色: “同志们!”他严肃地说:“上校犯了叛国罪,已经被我就地处决了。现在,由我来指挥战斗。谁敢违抗命令,下场和他一样!” 看看倒在副官身边的尸体,士兵们很快被震慑住了。 “来人,给我抓住他!”副官手指阿布,立即两个士兵冲上来,卸了阿布的枪,将他反扣双手压下头。阿布没做任何反抗,他低头看见躺在地上昆努的尸体,就在几分钟之前,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人们会为了一己私利去害人? 金钱和欲望,真的比生命还重要? 阿布闭上眼睛,滚烫的泪珠冲破眼皮,大颗大颗坠落地面。 “炮兵营,快去就位!”副官看着手表,着急地指挥道。 时间已迈过四点整。 听到命令,炮兵营立即分兵奔赴榴弹炮岗位,另一部分士兵匆忙跑去军火库。 战争的倒计时开始了。 副官背靠双手,来回踱步。他筹划着等一下两边打起来他就直接开吉普车溜之大吉。他早就料定做出这种事军方不会善罢甘休。那又如何?到时候他恐怕已经在夏威夷海滩上抱着比基尼美女晒太阳了。嘿嘿,做人啊,就得为自己而活。 副官一想到瑞士账户里那两百万美金,就乐得扯出笑容。 只有昆努这种食古不化的傻瓜才会拒绝金钱的诱惑。所以,这种人才会得到这么凄惨的下场。副官驻步,嫌弃地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才不要成为这样的笨蛋。 “混蛋!”被扣押一边的阿布怒骂,“你这个背叛国家的坏蛋!你不得好死!”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副官忽然觉得这小子无端出现实在蹊跷,干脆杀了以绝后患,于是,他拔出手枪,顶着阿布的额头。“犯了叛国罪的人是你。我现在宣布,你是叛国者昆努的同谋,除以极刑!” 阿布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绝望地闭上眼。 齐木,快来救我! “没人能救你了。安心上路吧。”副官冷笑道,手指刚要扣动扳机,这时,那几个分配去军火库搬炮弹的士兵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把副官的行刑给打断了。 “报告!炮……炮弹不见了!”士兵迅速敬个礼,手指便颤颤巍巍地指向那边的帐篷。 “什么?”副官放下枪,错愕问道。 “炮弹不见了!”士兵的表情比他更错愕,好像见鬼了。“不仅炮弹,连其他武器都不见了,军火库是空的!” “这不可能!”副官惊得眼球都快瞪出来了,冲那几个报告的士兵怒吼。 要知道,这营地守卫森严,就算出现一时疏漏让这个少年混进来,但绝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整个军火库。“跟我来。”副官来不及细想便要带士兵过去察看,走了几步,他回头吩咐把阿布也带上。 这件事很可能是这个少年弄的鬼。 走到军火库的帐篷外,副官发现看守军火库的士兵昏倒在门口,正被拖到担架上去救治。而帐篷里,武器炮弹全不见了! “这根本不可能。”副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巡视过这里。短时间内想要搬走那么多的军火,除非要有大批的人手,这不可能瞒过整个营地士兵的眼睛。 真见鬼了!遇见这种怪事,副官从未怀疑自己智商高于130的信心动摇了。 他在帐篷里转了一圈,还用脚使劲跺了跺地,确定地底没有暗道这才目瞪口呆地走出帐篷。“把那小子给我带过来!”他几乎吼着说。 阿布被押到了跟前,副官再次用枪抵住他的太阳穴。 “是不是你搞的鬼?” 枪口贴着前额的皮肤,每一寸厚重的冰冷都毫无保留地渗进神经,阿布倒吸一口冷气,肺瞬冷。 “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他出奇地犟,黑暗中他一双勇敢无畏的眼睛像燃起一撮最明亮的火光。副官被激怒了,枪口在阿布额头戳深出一个圆印。 “臭小子!快说!不然我就弄死你!”副官接近歇斯底里,军帽都气歪了。 如果完不成任务,他账户里的两百万就会像煮熟的鸭子飞走的。更严重的是,荒狼会杀了他。 “快给老子交代!”副官使劲拽紧阿布的衣领,“我可真会开枪的。” “就不说!”阿布视死如归,站直了身子。他对陷入疯狂的副官报以一抹轻笑。这一笑,笑破苍生。他整整衣领,高昂着头颅,“要杀便杀。”他迎着那一片璀璨的星光,闭上双眼。 副官已经被气疯了。 “王八蛋。我就让你去死!”副官终于失去了理智。反正完不成任务他也不得好死,那他就干脆拉一个垫背的。更何况,那批军火还未必运出这个营地,只要仔细搜索,说不定能找回来。副官想到这里,动了杀机。 扳机即将扣下之际,风中,飘来一缕轻如丝的嘲笑。 “哈哈。笨蛋。” 副官的食指冰在扳机处,无法再往下扣。他听到那个声音不无得意地说:“我才是你的对手。你的阴谋已经被我破坏了。” “什么?”副官既惊又怒,“你是谁!在哪里?!”他喊道转过身,却只看到和自己一样惊慌失措的士兵。 “我?世人叫我红色犯罪师。” 那声音自空中传来,虚无定所,像来自于风又像来自于天籁。副官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冒寒气。红色犯罪师这个称号,让他联想到地狱的神灵。 “是你……你一个人把军火库搬空了?怎么做到的!” 副官狠狠咽了咽唾沫,朝着天空发问。悬在上方的夜幕,此刻如死神巨大的羽翼。 “呵,就你这种智商……”那个声音冷笑了一声,竟然还用惋惜语气拖长了音节,“怎么会懂?” 竟敢嘲笑我的智商!副官火气瞬间被点燃,脾气立刻像鞭炮一样炸开了。他最讨厌别人嘲笑他的智商,他才不是笨蛋,个位数之内的加减乘除是他最拿手的! “给我搜!”副官冷然下令,他就不信这个红色犯罪师有三头六臂:“一旦找到,乱枪打死!”可就在这时,嘭的一声枪响惊破了夜色,一颗黑色的子弹在副官反应过来之前,准确地打落了他的军帽。 “哇!”险丢小命,副官吓得坐在地上,摸摸头,腹中一热,差点尿出来。 “再敢乱动,下一枪打中的就是你的心脏。”红色犯罪师仍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到它冷冰冰的声音,凌厉狠绝。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纵使副官手握重兵,但它的目标很明确,只要他的命。副官显然也猜到了它的意图,坐在地上如化石,不敢动弹。 “我……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可以分你一百万……” 副官小算盘算得很精明。就算剩一百万,他依然可以去夏威夷享受人生,差别在于他得把包养的比基尼美女人数给斩掉一半。但红色犯罪师狮子大开口,“不,我要三百万。” “喂……”副官想爆粗了,碍于形势,他只得强压火气:“大哥,我才分得两百万,我要给你三百万,我岂不是倒贴一百万?!” 红色犯罪师冷笑:“你认为你的命不值一百万?” “我……”副官欲哭无泪,这买卖亏大啦!“我再也不敢了……请饶命啊。”他丢下手中的枪,并让身边的士兵也扔下武器,以表诚意:“是荒狼指使我的,我是无辜的啊。求你放我一马。” 红色犯罪师不出声。正是这种沉默,更令人胆战心寒。 副官左瞄右瞥,愣是没发现它的藏身之处。 它,还在吗? 等了好几分钟,它仍没有出声。副官和士兵们相视一眼,副官自以为大难已过,拍拍裤腿上的泥土,恢复了高傲的神色。“切。这小子肯定是被我吓跑了!” 刚说完,又是一颗子弹,把他的军鞋射穿了一个洞。 “哇!大哥!饶命饶命!”副官马上又变成了跪地求饶的狗奴才。 “放你可以,先把我的跟班给放了!”红色犯罪师凛然命令道。 副官点头像啄米的公鸡:“是是是!” 他赶紧扬扬手,让士兵们放开阿布。阿布立刻跑到帐篷后面,但他也没发现齐木藏在哪儿。就在他摸不着头脑之际,齐木的声音轻轻从一个空油桶里传了出来,“我在这儿。” 一瞧,这货正缩在油桶里,露出半个脑袋,像做贼。怪不得副官他们发现不了。 “不愧是红色犯罪师,果真厉害啊!”阿布朝着齐木翘起了大拇指。 “我就不跟你炫耀我的聪明才智了,先把我拉出来再说。” 也难为齐木把他高大威猛的身躯缩入这个小小的油桶了,阿布好不容易才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拉出来,刚想询问军火库消失之谜,蓦然,齐木猛抬起头,那张俊脸面无血色。 哪里传来轰轰巨响,夜空中随后划过无数道疾厉的影子,像暴风雨,铺天盖地地砸下来。营地上的士兵,纷纷停止原来的动作,仰头望着天空。那片密密麻麻的黑影覆盖了他们惊恐的脸庞,死寂中有人着急大喊起来: “快卧倒,有炮击!” 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阿布便被齐木按住脑袋,两个人趴在了地上。 半秒过后,如雨的炮弹发出凄厉的呼啸,自夜空之中砸落在营地四处。爆炸声瞬间淹没耳际,火光与热浪掀翻惊慌四窜的人们,这美好的夜晚如百鬼夜哭,哀嚎声响成一片。炽热的火光中,掠过乱窜的,炸飞的,静躺地上的身影。人们或抱着残肢断臂,或身上挂满火,一个个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嚎哭。 阿布不敢去看,闭着双眼。但眼中辣辣地疼出一眶泪。 为何这个世界总有战争?为何人们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带来的灾难仍不知悔改? “因为,人类无法拒绝心中那可怕的欲望。” 炮声中传来齐木的话。他的身体护着阿布,炮火掀起的沙石打过来,他替去了大部分的疼痛。说是要让你当炮灰,其实不自觉的,还是想保护你。 阿布抹去眼中的泪。 这朋友,看来还不赖嘛。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阿布大声问,声音迅速被炮火声覆盖过去。“那边怎么开炮了?!” 齐木脸贴着地面,直勾勾注视着眼前的惨景。 “我们失策了。”他咬紧嘴唇,说道,“没想到,荒狼在巴基斯坦也安排了人。” 这就是荒狼的后招。 远在那方的新德里,荒狼正坐在它家的屋顶上,仿佛竖耳倾听遥远的炮火声。 脸,是冷笑。 炮轰延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偃旗息鼓。 营地安静了许多,像洗去一切杂音,徒留哀嚎。 齐木和阿布站起身,抖落身上深深一层灰土。他们茫然地看着四周。天地仿佛换了一幅画面。炸碎的帐篷凌乱散落,燃烧而起的大火照亮了血淋淋、热乎乎的尸首。这阵突如其来的炮弹雨宛若一场可怖的龙卷风,将一切宁静带走,留下灾难般的死寂。 尸体的四周,幸存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爬起来,看着这片惨景脸上充满恐惧和愤怒。而那位副官也受伤了,捂着右手,推开用来保护自己的士兵尸体。 “可恶!给我还击!”他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吼声,这已经不是被收买的问题了,而是攸关尊严。他怎能忍受这般受辱?!但他却发现士兵们只是呆呆地望过来。 对哦!他差点忘了,军火库里的炮弹早就不翼而飞了! 齐木和阿布这时背脊猛地盖上一层冰凉,回头便撞上副官那气红爆满血丝的双眼。 “是他们!”副官的声音恨恨挤出牙缝,冲他的士兵大喊:“这两个人是巴基斯坦派来的奸细。干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他手指向齐木和阿布。 士兵们纷纷盯着他们,严重喷发着怒火。 “各位,有话好好说。”阿布先礼后兵,眼瞅那些士兵不领情,一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阵势,阿布也不客气了。“谁敢动!我就干掉他!” 士兵们竟真被吓住了。阿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良好,他扛着那枝ak47,拉开双腿,威风凛凛。枪口指谁谁就怂。连齐木都不得不拍拍他的肩表示敬佩,“硬汉一枚!” “这还用说!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阿布霸气地昂起头,就是扛着这把枪有些吃力。 “威风够了就走吧。”齐木不合时宜地打断阿布的表演欲。阿布有些不爽,他难得当一次主角,总得多威风一分钟吧。这不过分。“再不走你会后悔的。”齐木好心提醒道。 “怕什么?我有枪!”这个社会,有枪就是大爷!阿布不听劝告,扛着枪继续炫耀。“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通通给我立正!” 摄于ak47的威力,士兵们只得乖乖照办,连副官也不敢怠慢,站得比电线杆还直。 “好,现在开始做……”阿布想了想,说出一句令齐木想撞墙的话。“第九套广播体操!预备起!”他居然还哼广播曲当配乐。齐木受不了这货了,“别二了,人家怎么会做广播体操?而且,”齐木偷偷告诉阿布一个惊天秘密。 阿布下巴都掉了。 “什么!枪里没子弹?!!!靠,那你刚才还把这枪给我!”阿布的声音比刚才的炮轰还响。 “你刚才只说要枪,又没说要子弹。”齐木扶额,“还有,你这么大声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怕什么,他们又不懂中文。” 阿布刚说完,便听见前面传来阴冷的笑声。“嘿嘿嘿。”正在认真做广播体操第一式的副官突然停下来,脸上全是奸笑。 糟了。齐木意识到不对劲,想拉住阿布,可是他已经大步走了过去,不改一身霸气。 “你笑什么!没我批准你敢笑?!”阿布想到刚才受尽副官的气就想报私仇,正欲使出敲头绝招,哪知拳头在半空就被副官给截住了。“哎呀!你还敢反抗?”阿布抖抖手中的枪,“老子有枪!”这语气简直跟中国的土豪一样。 副官嘴角都勾起来了,笑得很阴险。“有枪了不起吗?”他说。 阿布愣了。副官刚刚说的是……中文? 虽然带着一口川音,发音不太标准,但这确实是中文没错。 等……等一下!阿布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为什么其他人都不会做广播体操,只有副官会做?难道他…… “真可惜。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中国留学。”副官冷笑,一边用中文说,一边用力夺过阿布手中的枪,“就一把没子弹的枪还敢这么拽?” “哇!”阿布吓得连连退后。 很远的地方,齐木在叫他,“这边。”他回头一看,齐木已经身处百米之外,一脸的同情,“早告诉过你见好就收的。” “我错了!呜呜!” “还不快跑!”说完齐木已经拔腿就跑了。 这家伙有点公平竞赛精神好不好,应该和他在同一起跑线上逃跑才是奥林匹克精神啊!阿布头也不敢回,只听副官用英文吼那些士兵,叫他们捡起枪。随即,阿布便听见枪声大作,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 阿布,居然毫发无伤。 “你的人品……还真高。”齐木等阿布气喘吁吁赶上来了,见他衣服上连个子弹孔都没有,又发表敬佩之意。 阿布鄙视他,“反正是你人品的n次方。你给我一把没子弹的枪就算了,还抢跑!”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齐木生气了,“诬陷我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情深义重的人你觉得很开心吗?” “……”阿布被他说得都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 “自己站在这儿好好反省一下!” 说完,齐木继续往前飞奔。阿布才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骗过去。回头一看,士兵们又追上来了。 “死我也和你死一块!”阿布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飞毛腿溜出一道尘烟,很快又追上了齐木。不,已经超过一个马位了!阿布心中充满超越对手的兴奋,就算齐木在后面喊别往那里去他也充耳不闻,径直跑向那座仿佛和夜空融为一体的高山。 他跑啊跑啊,不知疲倦,渐渐地,枪声甩远了,士兵们的身影远远落在后方像散乱的小黑点。 “stop!” 跟在后面的齐木累得想吐血,才把阿布给喊停。 “别跑了!没人追来了!”齐木说完这一句,直接累瘫地上。阿布终于停下来,也坐在石头上直喘气。这时天色已亮,旭日带着赤红的光辉照过来,夜色变得透明近至消散。他们累极了,汗珠在脸上划出痕迹,体内的力气一点使不出来。 幸好士兵们没追上来。俯视下去,可见他们小如蚂蚁的身影停留在山脚处。并未离开,亦没有靠近的迹象。 他们像在畏惧什么。 “这两个笨蛋,竟然自寻死路。” 副官站在士兵人群前头,抬了抬军帽,眺望面前的大山。 山峰高耸入云,铺着厚厚一层积雪,如白发苍苍。这座雪山,一直极少人踏足。人们叫它死亡禁区。只要一到雪线上,飘落的雪花就会挡住视线,使人迷失方向,风也会吹走所有的足迹。无数的冰洞和裂缝,更使人望而却步。 只有登山者才敢挑战这座山峰。 所有士兵都迟疑了。要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捉这两个人,太不值了。这雪山对于他们来说,宛若打开的潘多拉宝盒,世间一切的可怕——死亡、寒冷、饥饿、未知,都藏在里面。 然而,这两个人却一件装备也不带,闯了进去。 “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副官打了退堂鼓。他吩咐数人留在原地防止对方逃下山,便率领其他人回营地了。昨夜的炮击,他还得想好向上级汇报的措辞。 “他们怎么撤退了?”阿布看到山下远去的黑点,搂着双臂说,这地方越来越冷了。 “他们不敢追上来的。”齐木也抱紧身体。 “为什么?” “你这个笨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阿布环顾四周,巍峨的雪山之巅令人生畏。“这是……” “喜马拉雅山。”齐木不耐烦地说出答案,“你这个笨蛋。叫你不要往这边跑的。” “哇。这就是喜马拉雅山了?”阿布头一次见到实物,果然比地理书上见到的震撼多了。他像个初次见到外星人的科学家,兴致勃勃地观摩起来,丝毫没察觉现在的处境。齐木狠敲他的脑袋。 “你兴奋什么?我被你害死了知道吗?” “不要敲我的头!会变傻的!”阿布不满地歪头瞪视。结果,他的抗议又换来一敲。靠,跟这个人无法讲理了。阿布捂着头躲到一边去。“我怎么害你了?”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对呀。阿布竟这么一提醒,才哇地惊叫,着急起来。他望望山上,又瞅瞅山脚。山下还有几个士兵守在那里,若原路下去应该会被打成马蜂窝。那只剩一个选择了。 “翻过喜马拉雅山!”阿布昂首向朝阳,多么励志。下一秒,他又重重挨了齐木一敲。 “呜呜……”阿布不干了,捂头蹲地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那老大你说该怎么办呢?” “翻过喜马拉雅山。” 齐木的答案让阿布都有些鄙视他了。这就跟考试时候抄袭别人的试卷一样嘛。齐木哪容得别人的鄙视,他扬起拳头,阿布赶紧抱头乱窜,“别打,别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齐木怒道,“就凭我们这身装备,没爬到半山腰就被冻成雪人啦!” “那我们留在原地等救援。”阿布好像聪明小一休,脑袋顿时开窍,“我们可以打电话叫直升机来接我们。”说着,他马上掏出手机,结果,手机却显示【无信号】。 阿布不甘心,又生一计:“我们可以放狼烟!” “这个办法好!” 阿布眼看自己的计谋头次得到齐木的认可,感动得都要流泪。但齐木却命令他脱裤子。 “你……想干什么……”阿布勒紧裤带,不禁想起那个有关红色犯罪师投身基友界的传闻,“你莫非真有那种特殊嗜好?” 齐木想一拳扁过去。“你不是说放狼烟吗?” “可这关脱裤子什么事?” “你难道不知道狼烟是烧狼粪的吗?” “……”阿布算明白他的意图了,“可我这是人粪,再说,我也拉不出来。” “那以后就少给我出馊主意!”齐木吼道。阿布低下头戳手指,“我错了……” 就这样,两人打算在原地等山下的士兵撤离就偷偷跑下山,哪知那批士兵实行了换班制,第二拨士兵甚至搬来了锅瓢柴盐,在山下直接煮起咖喱来……这下子可好,他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等着留在山上饿成人干了。 终于,齐木拍拍屁股站起来。 “走!” 阿布眨着大眼睛。“去哪儿?” “翻山!” 八、冰山被救 没有装备,没有攀登经验,连衣服也薄得要命。 这两个瘦弱的身影选择爬向最矮的那个山头。高空望下去,他们的身影在崇山峻岭间多么渺小。不知爬了多久,他们已经身处在一片白雪皑皑中。 雪山,视线内皆是雪白,毫无方向。惊涛一般乌云从山间翻滚而过,风呼呼地刮起来,漫天的碎雪犹如上帝不小心弄破的被子,羽毛纷纷抖落。 雪花飘落脸上,冰冷。 此时此刻,他们的手脚都已经冻紫、僵硬了。然而,幸好此时并不是一个人。 因为有同伴,所以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好冷。”阿布轻轻嗫嚅,声音之低,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他迷迷糊糊地走着,冰冷裹身,双脚深陷在雪里,每拔出一步都像要用掉全身的力气。风夹着雪打在脸上,冷至麻木,以至于阿布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一直在原地转圈,不管怎么走,都是这一片雪白。 四周太寂静,只有大自然的声音。这样的寂静,让人充满了恐惧。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齐木两个人。 阿布抬眼望了望前方齐木的身影。它就像路标,替他指引方向。多少次他想放弃的时候,都听见前方传回来那把熟悉的声音,“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这句话,就像一把温暖的火,暖和了他几乎冻僵的身体。 阿布对这话坚信不疑,因为他相信红色犯罪师。 然而,他看不到,齐木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冰冷如霜的双颊紧绷得更厉害了,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对这两个人来说,山的最顶处,依旧那么遥远。 齐木开始怀疑,他们真的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吗?他宁愿相信 ,这片雪白只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在再次醒来的时候,又会看见暖阳。 多么想就这样睡过去啊。好困……不,我不能睡,因为我还有需要保护的同伴。 齐木狠狠拍自己的脸,不管力气多重,打在脸上都毫无感觉。 他挨不住了。阿布也是。 “齐木……”跟在后面的阿布虚弱地喊了一声。铺天盖地的疲惫感袭来,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开始不听使唤了。他很想坚持走下去,然而这时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我想睡了……”阿布想告诉齐木这句话,然而,齐木转过来的脸庞宛若电视被切断一般,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愿这一切只是个梦境…… “别睡。”齐木喊道,有气无力。 然而,这一切只是徒劳,阿布一头栽进雪堆里,齐木怎么摇也不醒。 站在肆虐的暴风雪中央,齐木抱着阿布的身体,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他忽然后悔。 如果不带阿布来这儿,或许就不会落得如斯结果。 什么幽灵克星,什么最强犯罪师,如果连自己的伙伴也保护不了,那么再厉害的称号又有什么意义?齐木抱着昏迷的阿布,轻声唤道。“别睡。别睡啊。”但他的意志也渐渐地涣散,脑袋变得越来越沉重,带着他,坠向地面。 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脸颊贴在雪地上的那刻,齐木仿佛看见雪白的世界中,死神的身影在远处招手。他吃力地睁着沉重的眼皮,可又冷,又饿,又累的感觉压垮了他,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大脑像耗尽电量,就要关机。 “汪,汪!” 是幻觉吗?在眼皮合上之前,他好像听到了狗吠的声音。那个死神的身影,从暴风雪之中走得越来越近。 他好像认识它…… “小破。小破。” 有人唤他的名字。是谁呢?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齐木迷迷糊糊,彻底昏了过去。 雪地里,留下一道深长的雪橇痕,一直延伸至喜马拉雅山麓的另一头。 那是,祖国的方向。 尘埃漂浮在一片柔软的晨光之中,八点钟,新德里迎来了又一天的早晨。 富豪大楼,张哲玮支起落地窗的蓝色天鹅绒帘子,暖暖的光线便铺满了阿布的房间,床上,米卡卡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几个侍从端着衣服从门口鱼贯而入,帮他穿戴好衣服。 “少爷,该用早餐了。”张哲玮柔声说道。 米卡卡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忽然惊觉身上的衣服连成一体,长到了膝盖上方,像套了一条雪白雪白的大布袋,头上还郑重地戴了个布包。 “诶?”他惊讶地抬起手,发现今天穿的特别奇怪,竟然是传统的印度服饰。 “这是什么?”米卡卡跑到镜子前面,大惊小怪地前后左右打量着自己,只见他通体棉麻衣服,腿上的灯笼裤更是夸张。虽然他平时也穿这样,但这一套显然贵重很多。 “这是工作着装,吃完早餐,少爷就该去上班了。”一旁,张哲玮穿着干净利落的西装,微微颔首答道。 “上班?”米卡卡的眼睛瞪成了灯泡,他一脸惊愕地用手指头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发问:“我?我要去上班?” “是的,少爷。”张哲玮答道,“你现在是公司的主人,自然要去上班。”他抬起脸,脸上是春风般和煦。“公司的决策必须得到你许可,才能够实施。” “可我什么都不会呀!”要是叫他代笔考试,米卡卡倒是信心十足,叫他管理公司……米卡卡马上蔫了。张哲玮也显得爱莫能助。 “少爷作为公司掌舵人,再不上班,公司人心就会大乱,也就无法正常运营了。这样下去艾曼集团迟早倒闭。” “你叫我假冒的时候可没说这个。” “拜托你了。”张哲玮认真说道:“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装装样子吧。到时候就见机行事。” “要是弄砸了几亿的生意你可别怪我。”米卡卡勉强才答应下来。 穿好衣服后他随着张哲玮来到大厅。长长的白色法式桌子立在中央,铺着橙黄镶红的缎面桌布,桌子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国经典餐品,米卡卡却一点胃口没有。他叫仆人拿来一本工商管理mba的入门书拼命翻阅,可这里面的道理岂是纸上谈兵就能懂的。米卡卡喝了一口奶茶,仰天长叹一口气。 “叹what气呢?” 程美妮的中国式英语依旧令人捧腹,但米卡卡笑不出来。只见她迎面走来,轻抹淡妆,长发披肩,一双美腿像在走t台,姿势性感迷人。看到米卡卡的装束,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爆笑出来。 “哈哈哈!you好像香港银行看门的印度阿三!”她乐得直指米卡卡大锤桌子。米卡卡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你才印度阿三,”他气呼呼地说:“你们全家都印度阿三!” “ok。me就不取笑you了。”程美妮坐到餐桌的对面,举起刀叉,切一小块神户牛排放进嘴里轻嚼,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听说你today要去上班?” “别提了。”米卡卡用书遮脸。程美妮看到书,又想笑。 “you以为这是考试吗?临时抱god脚是没用的。” god脚……你还能创造出更雷人的词汇吗?不管怎么样,米卡卡总算被逗乐了。他看到程美妮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职业装,不禁好奇问道:“你这是……?” “请多多指教。”她递来一张名片。 米卡卡困惑拿来一看,“艾曼集团首席行政助理程美妮。” “这……” “你忘了,我是你的首席助理呀。”程美妮嚼着神户牛排说。 米卡卡倒没忘,“可是你不是只会蹭吃蹭喝吗?” “你这是what话?!”程美妮摆摆手中的餐刀:“本小姐怎么说也是堂堂程氏企业负责人。me在商场上那是one hundred战one hundred胜。你尽管安心,公司里的事就交给me吧!” “早说嘛!害我担心这么久!”米卡卡觉得程美妮话说得没错,绝对靠谱,一颗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他把书扔一边,悠闲地拿起刀叉享用一顿美好的早餐。 吃着,他忽然望向窗外的天空。 “不知道齐木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程美妮也侧头。“应该没事吧。那个人,可是很厉害的。” “是啊……” 等他们用餐完毕下到楼,张哲玮已经叫出了司机,候在车门前。迎着崭新的湛蓝天空,他们朝艾曼的公司开去。 新德里,康诺特广场。 坐落在最繁华的商业黄金地带,艾曼的公司总部写字楼可以观览整个首都。 劳斯莱斯汽车缓缓地驶入,停在大楼门口的专属停车位。程美妮先从车上下来,一身ol的装扮,精致的小脸上挂着金边眼镜,显得很精英分子。身后,米卡卡随之下车,望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嘴巴瞬间张成o型。 “额滴个神啊。”他由衷地感叹道:“太奢侈了,首都商业中心低价得多贵啊!” “切,这有什么!”程美妮不屑地看他一眼,嘴很硬,“我家的程氏大厦比这楼还高!” “好吧。你家也是土豪。”米卡卡十分配合地夸了她一句。沐浴在他崇拜的目光中,程美妮心满意足地跟随张哲玮走进一楼。大厅里,许多上班族见到走进来的米卡卡纷纷鞠躬致意。 “少爷好!” “哦,你,你们好。”米卡卡被这阵势吓得有点傻,赶紧回招呼。众人却鞠着躬,不敢抬头直视。程美妮对这场面早已见惯不惯,亮着42寸长腿领他走向电梯。等候电梯的人们见到他们,同样纷纷俯首。 程美妮却直接走向另一部电梯。那电梯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从它奢华的装饰便可见一斑。没有一个人站在它面前。它只属于一个人。 程美妮按下上升键。“但凡大人物,都有专属电梯。” 她猜对了。 “少爷,这确实是你的专属电梯。”张哲玮小声地提醒。 “哦,好。”米卡卡傻乎乎地应着,赶紧将洁净的电梯门当镜子整整衣装,生怕乱了一丝便毁了他高贵的形象。电梯门敞开后,米卡卡差点失态了。他被电梯里涌出来的金碧辉煌闪瞎了眼。 因为这电梯的内壳,都镶满了灿灿的黄金。 又一部土豪金电梯! 跟家里那台一模一样……米卡卡走进电梯,忍不住感叹:土豪的世界,我们真不懂。 连程美妮也傻眼了。她被一台土豪金电梯给刺激过,现在,是双重刺激。 你说这家人没事就老炫富干嘛。就不能学学她做个低调的有钱人吗?程美妮不爽地走进去,拨拨肩上的长发,“我家那镶钻的电梯也有两台!”电梯门关上,她手痒痒摸了摸四壁。这台一定是镀金的!她就不信了,于是偷偷地瞄张哲玮一眼,趁之不注意,以最快的速度张开嘴把牙凑了上去…… 咔。她的牙!程美妮捂着几乎咬崩牙的嘴,悻悻认输。这确实是千足金。 再回头一看,只见米卡卡和张哲玮都在侧视着她。 几道黑线爬上程美妮的额头。 喵的,她又被鄙视了。 电梯停滞在第28层,坐落在视野最好的地方,艾曼老爷的办公室拥有一面硕大的落地窗,视野朝向印度门。从这可以看到繁华的大街上,人与动物往来翕忽,甚至牛都在悠哉悠哉地过马路。大街小巷、商贩旅人、古迹建筑,都在这面窗户之中一览无余。 站在窗前,米卡卡真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办公室的格局包括办公桌和一个会客厅,往里面是硕大的书房。至于摆设嘛,看程美妮那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就知道这些装饰品多么值钱了。程美妮偏偏不肯认输,穿着高跟鞋踱来踱去,一会儿摸摸这件,一会儿瞅瞅那件,像鉴宝节目的嘉宾,不屑挑挑眼眉:“我家的比这贵!” 她再次被人无视了。 “少爷,请来这儿。”张哲玮将米卡卡请到办公桌,详细说明桌上电话的用途,一号线是秘书处,二号线是人事部,三号线是海外市场部……。等到米卡卡拿着小本子好不容易记下这十几号线的用途,张哲玮才做结案陈词:“如果你不记得,直接按一号线叫秘书帮你忙就可以了。” 米卡卡笑得很僵硬。大哥,这句话应该放到最开始说! 然后张哲玮拿起电话,拨通一号线: “candy,把文件拿来办公室。” 随即,一个身材高挑的印度美女,便在米卡卡和程美妮惊艳的目光中推门而入。 这个美女,浓眉大眼,五官精致,她脸上画着最时尚的恰到好处的妆容,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最重要的是,这个身高一米七并支着一双八公分高跟鞋的美女,手中托着一大叠文件,重重放在办公桌上。 米卡卡盯着这堆积如山的文件,眼睛瞪圆直径三厘米。 “这些……” “这是你需要批复的文件,都是前些日子积累下来的。” “这么多?” 比学校为毕业生发的模拟试卷和习题还多好几倍啊!米卡卡顿时头大。 “还不止。”张哲玮刚说完,那个文件美女又打开门,抱着另一堆文件走进来了。 很好,米卡卡头大x2了。 他紧锁眉头,先查看艾曼集团的详细介绍。这个集团掌控了半个印度的产业。艾曼的家族企业起步于石油勘探,拥有34个勘探区,并勘探区上建设了环保炼油厂和电站。除此之外,在收购了海外实业之后,它还在国家申请建设了各式各样的特区,主营技术开发。特区上,又为零售店、连锁店超市之类的,带来了布局条件。作为最大的私营企业,它不仅控制了国家电力、石油勘探、海运外输、金融、生物科技以及电信领域,且在很大的程度上,左右了印度的经济。作为这样一个大公司的负责人,工作量显而易见。 米卡卡傻坐在办公椅上,伸出两个手指头,捏住一封文件,翻开来看了看,立即翻白眼要晕过去:“饶了我吧……”他请求安乐死。 “坚强些!一定要完成您的工作!”张哲玮鼓励着他。 “完成以后呢?” 可以环游世界,开派对,通宵唱k彻底疯狂吗? 但米卡卡分明觉得张哲玮的眼神像在说,不,完成以后你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救命!神啊!”米卡卡做了一个很二的举动。他居然走到一盏油灯前擦了三下。这灯作为古董就放在办公桌对面的柜子上,看外貌历史久远,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阿拉丁神灯。但他擦了三下,灯神没出现。反而张哲玮问:“你擦夜壶干嘛?” 怪不得这油灯好像大号了好几码…… 米卡卡已经认命了。但这时,他的神出现了。 不,“me不是神。”程美妮叉着腰,无人能阻止她显摆那双42寸长腿了。她昂昂头,不可一世,“请叫me,女神。” 米卡卡顿时如被打救出地狱的可怜虫,双眼作星星状。 “女神,救我。” “go away!”程美妮大步流星走过来将米卡卡从椅子上赶走,然后翘腿坐在办公桌前:“让you看看,女神和女神经病的区别!” 区别可不在于少两个字!只见程美妮化身美少女战士,代表月亮消灭文件。她一手握笔,一手文件,一目十行,龙飞凤舞,不出半个小时,一堆文件便去掉了半堆。她那人肉复印机的速度看得米卡卡和张哲玮目瞪口呆。 这两人看到累了,居然坐在一边悠闲地吃起欧点和牛奶来。 神一样的队友什么的,最靠谱了!米卡卡咀嚼着曲奇饼,享受着落地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小说书页悠闲地翻过。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喧闹打断了这段美好的小时光。 门外响起了几个男人的叫嚣。 “你们全滚开!我要找阿布少爷!” 几个声音混在一起高喊着。来人和秘书纠缠在门外,保安把他们拦住了,并迅速跑进来跟张哲玮报告。 “这是怎么回事?”米卡卡惊惶地合起小说,张哲玮听说保安的汇报,也皱起了眉头:“是公司的合作伙伴。怎么挑这个时候跑来了?”他觉得事有蹊跷。 这时,门外响起花盆推翻的声音,然后门咔嚓一声被推开,那些来客闯了进来。 张哲玮扬扬手让保安和秘书退下。 米卡卡看到这几个来客都一身传统的印度装扮,带着气势汹汹的表情。 “你们好。” 米卡卡胆怯地向他们问好。他们毫不领情,冲到米卡卡面前,围住。 “阿布少爷,今天是月初了,艾曼集团和我们公司约定好的结账日期已经迟了一天。我们公司受到了极为重大的损失,我要求你们十倍赔偿!”带头的印度男人以看蝼蚁的藐视眼神斜睨着米卡卡,双手抱胸,不可一世。 “……就差一天……我马上让秘书汇钱过去。”米卡卡一点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得胡乱应对。他刚要去拨一号线,那印度男人却轻蔑说道:“太迟了!切!就你一个黄毛小子……看来我们公司要重新审核一下跟艾曼集团合作的前景了。” “不要这样!”米卡卡急了。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可不想把阿布的生意毁在自己手里。 “如果你们不想中止合作,那合同的价格就要提高一倍!不然,你们公司就等着倒闭吧!” 印度男人气势霸道,米卡卡被压得喘不过气,坐在椅子上直擦汗。连张哲玮也爱莫能助的样子。见这场面,其他跟来的商人纷纷要求重新制定合同,将本公司所获的收益大幅提高。 米卡卡急得快哭了。这群突如其来的怪叔叔明显看他好欺负,上来闹事的。 “你快叫秘书准备新的合同!”那印度男人步步紧逼,见米卡卡六神无主,干脆要亲自拨一号线唤秘书了。却在这时,一只纤瘦嫩白的玉手先他一步按了一号线。 “candy!进来一下。” 印度男人这才看到坐在办公椅上埋头签文件的中国美女。只见她抽出一份文件,站起身来,长长的腿上,一条职业短裙紧致地包裹住臀部,姣好的身材让这群怪叔叔口水横流。 然而,她却并不是花瓶。秘书进来后,程美妮踱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那一行印度商人面前,手里的钢笔直直指向带头的印度男人: “sui海运公司,是你的吧。”她说道,面无表情。 “你是谁?”印度男人没回答,反问。 程美妮凤眼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便转向秘书,语速快而坚定。 “叫财务部准备好跟sui海运公司的赔偿金。我们要跟sui公司解除合同。” “what?!” 不止那印度男人,连米卡卡和张哲玮听到都掉下巴了。米卡卡赶紧拉拉程美妮,但她却给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sui海运……”程美妮翻翻手中的文件,里面有这家公司的详细资料:“资产才过亿美金你就敢来放肆了?”程美妮神情不屑,隐隐生出一种用鼻孔看人的霸王之气:“你们公司五年前还只是一家微不足道的小公司,后来承担了我们公司的海外运输业务才成为海运界的龙头企业,被我们的油水养饱了现在想造反是吗?你以为你哪根葱?” 听到程美妮的话,印度男人脸色微微苍白,更多的是恼怒。 “没我们公司,看你们怎么把货运到海外去!想找其他海运公司,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它们可没这个胆子和资格抢我们的生意。”这男人来之前做好了准备,所以仍保持和程美妮势均力敌的态势,一点不落下风。 然而,他太小看这个女的了。程美妮非常不屑地笑了。 她拿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用中文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听得那几个印度商人一头雾水。她挂断电话又盯着那印度男人。 “想威胁我?早了几百年吧。”她扬手中的文件:“这份合同签了十年,里面设置了很多不合理的条款,摆明了说,你们sui海运这些年利用合同漏洞从我们公司拿走了不少钱。我不知道这合同是怎么签下的。但我不排除里面有受贿勾结的情况。我会将这份合同交给法律部审查。至于你说的放弃合作,很好!刚才我已经和中国远洋海运公司陈总通过电话了。我们公司的海外运输将全部交给中国人。” 她嘴角的冷笑渐渐扩大,明明是那么纤细柔弱的模样,却带着剧毒。 “现在,你的合同给我拿回去,拿着你的赔偿金滚!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嘶吼,手中的文件重重地砸向印度男人的脸,“啪”的声音很响,那人的脸瞬间就绿了。 “你……你是……谁?”他哆哆嗦嗦,话也说不清。 “我是阿布少爷的高级行政助理。记住,是首席!”程美妮双手抱胸,眼角高扬。米卡卡趁机接话:“我的事情她可以全权代理。” “那个……首席助理小姐……”印度男人的神色软下来,好像丢掉了壳的蜗牛卑躬屈膝地捡起地上的文件:“请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怎么会真的想和你们终止合作呢?请你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他赔着笑脸,低声下气。 程美妮毫不领情,冷言冷语: “我的话只说一次,拿着你的赔偿金,给我滚!” 印度男人慌了,吓得直接抱她大腿,苦苦哀求起来: “您千万别啊……我只是一时糊涂,怪我不好!”他自扇好几巴掌,哪里还有刚才的威风:“我们公司还有上百个员工,如果你们不跟我们合作,我们会倒闭的,那些人就会集体失业啊!他们,他们是无辜的……请你看在他们的份上,不要和我们计较,继续跟我们公司合作吧。我在这里求求你了!” 程美妮不说话,摆着一张冷脸坐回椅里,翘起42寸长腿,双手抱胸,气势如王座上的女王。那些商人就像臣服在她脚下的蚁民,大气都不敢出。 对印度男人的求饶,她不予回应。 印度男人赶紧转移求情对象,抱着米卡卡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那英文翻译成中文大概就是我家上有老母,下有老母鸡,全靠他一个人赚钱吃饭了。米卡卡见人家哭得这么伤心欲绝,便跟程美妮求情。 程美妮翻翻白眼:“好吧。看在你家老母……鸡的份上,我会把交给中国人一半的业务还给你们,但是新合同的价格,要降一半。” “啊?这么低的价格!”滴滴汗水从印度男人额头上渗出:“我们恐怕……恐怕……”他嗫嚅着,思索着如何措辞。结果没等他想好,程美妮便冷冷按下一号线: “candy,叫保安来送客!” 印度男人马上束手就擒。“别别我答应了!我答应了答应了!合作合作!” “那就滚去法律部签新的合同!” “是是!” 印度男人面如死灰,失魂落魄走向门口。唇亡齿寒,在他的身后,那几个跟来闹事的商人哪里敢出声,想浑水摸鱼撒丫子就跑,却被眼尖的程美妮叫了回来。 “那你们呢?来取消合同的?”程美妮端坐如冰雪女王。 这些人在她眼里,纯属找死。 “不不不不……”那些商人立刻条件反射求饶:”我们万分恳求跟贵公司继续合作。”他们摇尾乞怜,跪倒在程美妮交叠的长腿下,就差没给她舔鞋。 “你们很乖。”程美妮翘翘华丽的高跟鞋:“不过,我做人很公平,一视同仁,和刚才那傻逼一样,你们的合同要重新签,收益全部降百分之五十,若有不满,欢迎随时放弃合作。” 那些人面面相觑,脸全白了,却不得不含泪点头: “满意满意!我们很满意!” “那还不快滚?!” 他们不敢多话,逃一样告退了。刚走出门口,他们便爆粗骂人:“妈的,都是米尔汗那个王八蛋!说什么阿布少爷好欺负!害得我们这么惨,找他算账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些人的糟糕心情可想而知,立即组团找教唆他们的幕后主使去了。 这些人果然是米尔汗派来的! 他的计谋几乎就要成功了,哪知却冒出一个商业奇才程美妮。米卡卡双眼变成星星状,一闪一闪亮晶晶。 “哇!你真是太厉害了!”他此时十足追星的粉丝。 “so so而已。尽情地崇拜姐吧,姐不止是个传说。”程美妮双手叉腰,周身沐浴在一片金光闪闪中,最亮的阳光洗干净了她的眉眼与轮廓。她伸出一只玉手,米卡卡开始不懂,后来才上前托住,程美妮像慈禧太后由小李子扶着,走到沙发坐下。 “本小姐七岁就创立了个人童装品牌,九岁开始操盘股市,十三岁开始进入哈佛大学修读mba课程,提前两年以最高分毕业,十七岁管理比这家公司大上十倍的程氏集团。这种伎俩me见多了。米卡卡,you要记住一点,商场如战场,要赢别人,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别人!”程美妮循循教导。 米卡卡受益匪浅,虔诚地点头。“是!老师!”然后他赶紧拿出小本子抄笔记,生怕把刚才的课程内容忘了。 却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宋屹洋的来电。 消息很不好。几句话过后,米卡卡的脸色唰地苍白如纸,手机恍然掉落在羊毛地毯上。 “怎么了?”程美妮察觉到异常。 米卡卡呆滞着,眼中泛起一层雾气,他嗫嚅:“宋屹洋说,克什米尔地区昨夜发生了炮轰事件,齐木要去的那个军营,被完全摧毁了。听说,听说死了很多人……齐木,齐木他……”他说着,情不自禁地蹲下去,捂脸哽咽起来。 “那阿布少爷呢!”张哲玮着急地问。 “他也……” 米卡卡不忍说下去。张哲玮颓然坐地上,喃喃叫着阿布少爷。 “没事的。”这里面只有程美妮最冷静,她安慰两人:“他们未必有事。”她走到米卡卡的身边,抚着他的肩膀:“那人是最强的犯罪师,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死掉不是吗?” 我,是红色犯罪师,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我才不要这样死去! 我要站起来!站起来! 意识清醒了一半。齐木感到一丝暖意,暖暖的,像父亲的体温,令人感动。但一句话又将他扯回冰冷的梦境中。 “齐木……我太累了……你一个人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这是阿布的声音。齐木发现自己身处在雪山中,周围是一片肆虐呼啸的狂风,怀中抱着昏昏欲睡的阿布,他正用冰冷的手抓着自己,模糊不清咕哝道:“你走吧……不要理我……”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扔下同伴?” 阿布冻僵的脸颊居然挤出一弯笑。 “红色犯罪师不是从来都是一个人吗?” “……” 那是以前。现在,红色犯罪师有朋友了,可以生死与共的,可以拼了命想保护的。齐木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紧紧抱着阿布,用仅存的体温输给对方。 但冰冻终究强势,从两人脚底下蔓延,最后死死地将他们封住。 他们一同昏了过去。 直到梦渐渐消散,冰冷退去了,温暖包裹着身体,他渐渐苏醒过来。 这里是……齐木挣扎地从厚实的睡袋里坐起来,扶着沉重的脑袋四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帐篷里,身上盖着一件军大衣,火炉里的火正旺盛。 我还活着!?他拍拍脸蛋,更清醒了。这帐篷的温暖是真实的,绝不是在做梦。他转头便看到阿布在旁边的睡袋里熟睡着。 他们被救了。齐木确定这件事,于是爬出睡袋,刚掀开帐篷的帘子,他便见几个男人围着篝火取暖,他们都穿着厚厚的登山服,应该是登山者。 这时有人回头发现了他。“嘿!他醒啦!”,众人随即站起身,走向齐木。 他们将他围起来,上下打量。 “中国人?日本人?还是韩国欧巴?” “中国人。”齐木说。这些登山者立即说:“原来是同胞啊。你身体还好吗?” “好多了。” “那就好,你精神看起来挺好的!”一个穿着蓝色登山服的男人说道,他剑眉星目,嘴角勾着弯弯的笑意:“我叫陆海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叫齐木。”齐木淡淡地回答,然后问:“这里是……” “这里是喜马拉雅山的登山营地啊。”陆海星答道。 “这么说,我们真的爬过了珠穆朗玛峰?!”齐木的表情因为这一壮举而焕发神采,从此他红色犯罪师的光荣史又将添上重重的一笔。 “不。”但他的自恋很快被陆海星摧毁了,“这里只是喜马拉雅山的山脚。”陆海星指指那边的矮山头,“你们是从那边的山包过来的。海拔只有一千米,比我国的泰山还低。” 喂,大哥,多让我感觉良好几分钟不行吗?齐木想了几秒,还是觉得骄傲,毕竟他爬过了白云山乘三的高度!是三倍! “依你们这种装备,想爬过珠穆朗玛峰那是找死。”陆海星笑道:“虽然你们爬的山不高,但昨夜刮起了难得一见的暴风雪,你们差点冻死了。见到你们的时候我们都呆了。穿那么少,又高原反应,都发烧了。我们输了液氧,喂了药才得以缓解。”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齐木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问道:“你要打劫银行吗?” “啥?” 这么跳跃性的话题陆海星同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可能知道齐木的报恩方式是帮他出计谋抢银行。幸好陆海星也是个品德分及格的好孩子。 “我没事干嘛抢银行?” “那你的恩情只能留到以后相报了。” “哦,不不,实际上,你们不是我们救的。”陆海星听到这句话,连忙摆了摆手:“是别人救的。” “原来恩公另有其人!”齐木惊呼。 “是这样的。”陆海星说着,回忆起来:“那天晚上,天刚入夜。我们正在营地外烧火取暖,正在聊最近印度发生的奇案,忽然远处出现一个人影。那个人全副武装,还带了一条金毛犬。它拖着雪橇上的你们,拉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招了招手。我们困惑走过去,发现被冻坏的你们,赶紧把你们拖进营地照料。奇怪的是,安顿好你们之后,那个人和狗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听到这里,齐木陷入了沉默。如果没猜错,那条金毛犬应该是旺财。而那个救了我们的人,就是旺财的神秘主人。它又救了他们。 它,究竟是谁呢?他忍不住疑惑,隐约记起昏睡前那人叫自己的小名。显然,那人认识他。可他却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它。这段缺失的记忆,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每每接触到这一点,齐木就觉得头疼,越想记起来却越记不起来。 算了。齐木叹了一口气,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返回新德里,和米卡卡汇合。 齐木稍后问陆海星有关下山的事宜,陆海星建议等阿布苏醒后再做打算,而且这几天会有暴风雪,下山并不容易。齐木考虑过后同意了他的看法。 这天迟些时间,阿布终于醒了。 他幸好没大碍。 狂虐的暴风雪果真很快又降临了。 这些人紧裹着厚厚的衣服,蜷缩在小帐篷里,听着风夹雪在帐篷外呼啸。暴风雪过后,却是一片难得的宁静。淡如丝绸的云,羞怯的雪山,以及灿烂的朝霞,都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 齐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梦幻的天空。 在这片苍白、圣洁的雪山之上,他忽然觉得那些繁华嘈杂的世事是这么的遥远,他的心仿佛被清澈地洗涤干净了。没有烦恼,没有罪恶,没有死亡,所有一切都如灰尘一样微不足道,人生所追求的的,可能只是啃着压缩饼干,和一群登山者围绕着篝火讲人生。 但这样幸福的时间是短暂的,在第三天的时候,天空放晴了,万里无云的天,无边的湛蓝。齐木和阿布拄着登山杖,在登山者们的带领下下了山。 回到山下,他们租了一辆马车,咯咯嗒嗒地路过青稞田,往不远的小镇奔去。 到了小镇又换汽车,经历这曲折的旅程,齐木和阿布终于到了拉萨。经过圣洁的布达拉宫,他们没有多作停留,立即坐飞机赶回了深圳。 再次踏上犯罪师之城,依旧是熟悉的城中村街景,【江湖茶楼】的招牌依然高悬,各式小摊小贩说着粤语,人在街景巷口迎来送往。 这样熟悉的感觉,许久没接触。那一刻,齐木几乎热泪盈眶。 一样的街头,时间也只过去一个月。但一切仿若是一场梦,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呼啸而过。 他领着阿布,走向了熟悉的【江湖茶楼】。 二楼大厅,李昊儒正在帮众面前为自己参加【犯罪师好先生】拉票造势。这么二的活动,他正是发起人。这个活动自然是参考了最盛行的选美节目,宗旨是选出最帅的犯罪师。只要符合犯罪师这个职业,但凡是个男人,不管上到九十九岁还是下到零点九岁都可以参加,由大众评委一人一票选出,各位观众可以登录犯罪师网站又或者短信投票,凡是有刷票行为,一律取消资格。 目前票数领先的头两位分别是齐木和李昊儒。 “各位!千万要投我一票!六号!李昊儒!记住,是六号!”李昊儒拿着一甜筒充当麦克风,热血澎湃地高呼。为了超过齐木的票数,他算下了血本,大摆筵席,把许多犯罪师都请来了。“只要投我一票,我保准送你们每人一条诡计!我不是吹,我想出来的计谋,那是居家旅行,骗人坑钱的必备佳品!” 这家伙跟那叫韦小宝的一个德行,拐得了良家妇女,骗得了媒婆大叔。但偏有人站起来拆台:“骗人,你上次给我的计谋根本没用!” “喂,哥们,你是别的选手派来的水军专门抹黑我的吧!我给你的计谋怎么就没用了?!” “我不是让你教我怎么骗美女上床吗!” 此言一出,在座立即哗然,那犯罪师作害羞状,“人家也是血性男儿嘛。” “赶紧说正题。”李昊儒催促道,那犯罪师于是娓娓道来:“你让我请那美女吃饭看电影,然后晚上送她回家,可她都没让我进门。” “你跟她说晚安没?” 这是什么必备咒语吗?“说了呀……”那犯罪师应道。 李昊儒说:“那不就得了?说完晚安她自然会上床睡觉的好吗?” “喂……”敢情这骗人上床是这个意思啊。 “不然你还想咋的!”李昊儒走过去,狠敲那人的头:“我看你们一个个就不怀好心。怪不得你们都没资格参选【犯罪师好先生】!要参加这个心地就得纯洁!” 犯罪师们齐齐面瘫。 “好了。话回正题!你们最好马上拿出手机,用短信编辑六发送到168888,要是我的票数没排第一,我会狠狠记住你们的。” 这人既会利诱,还会威逼。但他刚说完,大厅里便响起一声怒斥。 “无耻!” “谁!敢说我无齿?我还说你假牙呢!”李昊儒刚想发飙,见到来人却蔫了。原来那是白长老,正拄着龙头拐杖从厢房慢慢踱出来。他满脸怒容,走到李昊儒面前,狠狠敲头。 “这种拉票行为实在太无耻了!我鄙视你!” “长老。”李昊儒捂着头,很委屈:“可规则里又没说不准拉票。” “还敢狡辩?!给我蹲墙角面壁思过去!” 李昊儒只得乖乖走向墙角,刚要蹲下去,却见齐木和阿布站在门口。他赶紧站起来,保持高贵的形象。 “你们不是去印度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看着齐木和阿布问。 “一言难尽。”齐木想到这故事确实很长,便懒得费尽口舌,只加了一句:“此处省去一万字。” 李昊儒有些无语,“对了。那件事你们知道不?”他问。 “什么事?”齐木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天晚上刚在新德里发生的,那件事比总理消失更夸张!” 李昊儒拉着齐木和阿布走向厢房,“快过来看电视吧。” 在他们的身后,白长老正在对众犯罪师说:“各位,请投十号选手白玉堂一票!白玉堂选手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像这样的俊男世上所剩无几了。你们要像爱护国宝熊猫一样爱护他啊!” 走进厢房的齐木忍不住问,“白长老夸的人是谁?” 有这样的俊男,他真心想认识一下。 李昊儒幽怨说了一句:“白长老全名,白玉堂。” 齐木差点摔了一跤。 九、再战新德里 在厢房里。 “啧啧啧!” 听完了齐木惊心动魄的故事,李昊儒一脸的意犹未尽。 “好精彩啊!又踩地雷又打仗又翻雪山,居然还能活下来!这根本就是一出齐木奇遇记嘛!本人向你俩致以十二分崇高的敬意!”他双手抱拳,佩服不已,忽然,他想起什么,语气顿了顿:“哦,对了。有一件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印度出了一件比总理消失更夸张的奇案!” “哦?”齐木和阿布呆了呆,对视一眼问:“是什么?” “就在昨天发生的,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案子……”李昊儒说着,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三人聚焦在屏幕上。只见浏览器的页面上,那个离奇的头条新闻摆在最醒目的位置,标题上每一个字,就这样铺满双眼,令人无法呼吸。 这是一则来自印度的新闻。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诡异夜晚。 月光在新德里上方失去了踪影,夜空漆黑得如一块无暇的黑布。 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物是位于市中心的日出大厦。它的标志是楼顶那五层类似泰姬陵般的宫殿建筑风格。这天晚上,大厦楼下陆陆续续开来了许多名贵轿车。从车上鱼贯而出的客人,全是国会议员。由此在大楼四周,增加了许多保安。在如此严密的安保措施下,普通市民难以靠近。只有电视台的记者经过申请才被允许进入楼内进行采访。 “在战火的诸多苗头之后,压抑了多时的矛盾一触即发。不日前,克什米尔地区发生了巴方炮击我军营地的眼中挑衅事件。” 随团进入大厦内部的女记者手拿话筒,在摄像机前表情严肃地进行现场报道。在她的背后,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这个会议厅位于大厦最高层。从窗户望下去,城里的灯光如同遗落人间的繁星。 “该如何解决这次的争端呢?国民们现在对邻国的恶劣行径已经无法容忍了,要求出兵的呼声越来越高。政府不能无视人民的呼声。据说为了应付这一突发情况,执政党议员们决定召开临时会议,包括国防部长等执政党重要官员都将出席。”她身形一侧,手摊向远处的红地毯。顺着她的指向,摄像机镜头对准大厅,昂贵的木质椅子整齐排列,位置前的茶具井井有序。 “这将是本次会议的大厅了!位于新德里最高建筑物日出大厦的顶层。等一下,议员们将在这里举行会议。”女记者刚介绍完,紧接着,大门展开,议员们鱼贯而入,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的神色。 “议员们来了!”女记者简短地介绍完。很快,几个保镖走了过来,礼貌将采访组请出会议厅。乘电梯下楼时,女记者依然敬业地报道:“由于保密原因,我们无法采访到会议的情况。而议员们究竟会讨论出什么样的结果呢?我们会等候在楼下直到会议结束,为你们采访第一手信息。” 随着“叮”的提示声,电梯到达一楼。女记者和采访组同事走出大厦,步向停在大厦外广场的采访车。 她们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黑夜中,城市的夜景在镜头前如水波晃荡。 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一切景色与灯光如同被拔开插头般,在屏幕前倏地消失。画面里只剩一片墨水似的漆黑。 “怎么回事?!” 就在齐木等人以为是机器故障之时,女记者的惊呼声却响了起来。随即几束弱小的白光随即在镜头里晃荡,划过她措手不及的脸庞。同事们勉强用手机屏光照射着四周,挣扎在黑暗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忽然大面积停电,四周漆黑一片。”女记者的声音显得不安局促,但仍不忘做实时报道。镜头里,街道四周全部陷入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死寂与黑暗蔓延于远方,交错的呼吸声在视频里急促地响起。 看样子,新德里全城都陷入了大停电。 “咦?你们听到了吗?”忽然,女记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什么在响?” 确实有一种奇怪的声音闯入了视频,像机器的转动声,第一时间会令人联想到外星人飞行物的舱门打开了。但就在摄像师打算将镜头转向上方时,突然——“啊!”混乱中,女记者突如其来的惊叫把镜头迅速拉回到水平线上。那一刻,一张白色的诡异面具蓦然霸占了整张屏幕! “哇!”电脑前的大家冷不丁吓了一跳。 这个人出现如鬼魅,最重要的是……它戴着一张白面具。 镜头紧紧捕捉着这张面具,只见黑洞洞的眼睛下面,鲜红的嘴唇勾勒出微笑的弧度,邪魅狂狷。它穿着黑色的风衣,正站在呆若木鸡的女记者身旁,风吹起它的风衣,它身上矗立着一股压力强得难以形容的气息。 那仿佛是死神一般的气息。 是它! 齐木的拳头瞬间握紧起来。不止他,整个印度的人都认得这张面具。 摄像头晃了一下,照上了女记者惨白的脸。她睁大的大眼牢牢地粘在面具男身上,手里的话筒不住地抖动着,眸中闪烁的不知是兴奋还是惊恐: “你,你是……隐,隐之犯罪师吗?”她语无伦次地问道。 面具男却一言不发,镜头前定格着一张白面具。苍白刺眼的颜色与黑洞洞的双眼形成剧烈鲜明的对比。突然—— “嘿嘿嘿!” 从面具后渗出阴森森的怪笑声,空旷而冰冷,仿佛在嘲笑着世间卑微的人类。 大家汗毛瞬立。就在惊惧凝结的一刻,面具男衣角拂过一阵冰冷的风,唰地转身逃开,矫捷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怎么能放掉这个好机会?! “我们快追!他就是隐之犯罪师!”职业习惯令女记者犹如醍醐灌顶瞬间回过神,她忘却了恐惧,未等同事反应过来,便先拔起双脚,朝着隐之犯罪师离去的方向撒丫子追了起来。随即,她的同事也追了上来。 晃晃荡荡的镜头下,匆忙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凌乱地交错回响。 黑乎乎的画面太过混乱,连观众都紧张得直捏汗。 但听这仓皇追赶的脚步声没头没脑地跑出不远,便在一个拐角处倏然停下。 镜头所触及之处,是一望无际亘古的黑暗。停电的夜晚,隐之犯罪师就像一只飞入山中古堡的蝙蝠,找寻不得。 他再次从众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竟然被他跑了……”女记者充满惋惜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摄影师将摄像机的灯光调至最亮,面前十几米的范围顿时清晰呈现。只见一条无限延伸至远方的小路,仿佛通向银河系中静默的黑洞般。 隐之犯罪师选择此时此地出现,有何意图? 女记者在镜头前提出的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当她和采访小组悻悻地回到日出大厦楼下时,十分地巧合,来电了。 齐齐亮起的灯光如璀璨的星辉一般,将他们从漆黑末日中拯救了出来。 “哎!总算来电了!”女记者感叹道,低头看表,时针分针缓慢地走动着。 “会议才开了不到十分钟。不知道还会开多久呢?!”说着,她有意无意地抬起头望向大厦顶层。那是开会的地方。可戏剧化的是,就在下一秒,恐惧和惊愕在她的脸上炸开,她的双眼缓缓睁大了。 那张美丽的脸,变得如纸惨白。 张大的嘴巴中,仿佛囚着巨大的尖叫声,就是喊不出来。 摄像师不解,镜头顺着她的眼神上移,随即也怔怔定格在那个角度。 镜头中,不可一世的日出大厦像一个秃了顶的老头一样,顶端标志性的泰姬陵风格五层楼竟不翼而飞了。只剩底下的楼层,孤零零地矗立在夜幕下。 最高建筑物的楼顶,居然在十分钟之内,消失得不见一丝踪影。 画面停止在这里,视频结束。李昊儒再拿出一份报纸,扔在齐木面前: “这件案子自然惊动了印度警方。警察在接报后很快便赶到了现场。但是,他们一无所获。那些身处会议室的执政党议员和那五层楼一起,呼……消失了!”他做了个夸张的吹蒲公英动作,朝齐木匪夷所思地歪了歪头。 齐木静坐椅子上,犀利的眉甚是冰冷。 “你看出端倪了吗?”李昊儒问道。 齐木依然捧着下巴沉思不语。 仅仅十分钟,就变走一栋大楼的楼顶和会议室的人们?这诡计如同大魔术师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一样令人震撼无言。 但单从电视重播,很容易漏过重要的线索,要破解这个诡计,还必须回到现场勘查。 想到这,“你能帮我订张最快去新德里的机票吗?”齐木对李昊儒说道。 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印度。 跟隐之犯罪师的交手,下半场,即将上演。 陆陆续续,昏迷在房间中的人们醒了过来。 他们拍拍晕沉的脑袋,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并非他们昏迷前所在的会议室,而是另一个大房间。刚才开会的人,全在这儿了。 “出了什么事?” 醒来的人纷纷互相询问。有些人记得开会的时候,突然停电了。会议室里一片黑暗,就在他们乱了方寸之际,突然,会议室里泛起一阵烟雾。从通风口涌进的迷雾,很快将人群熏晕倒地。 再醒来,便困在了这个房间里。 很显然,有人将他们挟持了!这些议员顿时醒悟过来。 “喂!开门!混蛋,竟敢绑架国会议员!” 他们纷纷寻找出口。房间的大门紧关着,无论多少人撞也纹丝不动。至于窗口通风口什么的,它们都位于天花板上,想要从光滑的墙壁爬上去无异于天方夜谭。经过一番徒劳的努力,这些人只剩组团骂娘的力气了。 就在那时,房间里蓦然闯入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在每只耳朵旁爆开。 “嘿嘿!尊贵的议员们,你们好!” 它的出现,把所有累瘫的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他们惶恐四立,抬头张望,聆听得那机械而森然的声音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王八蛋!是谁?!” 他们猜想这人肯定是元凶,气得肺都要炸了。然而,当它说出下一句话时,全场静寂如坟场。 它说:“我是隐之犯罪师。” 天啊,竟然是它!一阵潮水般的寒意蹿过所有人的背脊。这个有通天本事的罪犯,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而它居然能突破严密的保安措施,将正在开会的几十名国会议员绑架走,它是怎么做到的?把这些晕倒的人运出大厦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吧!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这个谜团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兴趣。他们更关心一个迫切的问题。 隐之犯罪师接下来要对他们做什么?! “你……你想干嘛?”静默良久,终于有人胆怯问出声。 要将他们全部除掉吗?又或者像沓无音讯的总理那样,永远人间蒸发了? “嘿嘿嘿!”它的阴笑声像阴暗的旋律在周围流动。“别以为可以猜透我的意图,你们最好乖乖听话。谁要是想着逃出这个地方,到时候可别怪我冷血无情。” 随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奸笑,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了。 议员们个个面如死灰,半天不吭一声。 隐之犯罪师最后的警告不像吓唬人,在这房间的四周都装有监视器,这儿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尽在监控之中。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房间外面是什么地方,连与外界通讯的手机也被拿走了。 只要好好听话,或许能活下去也不一定。 监视器里,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国会议员终于蔫了,顺从地坐在地上吃着从小窗口送进来的咖喱饭。而盯着监视器的那个人,在白色面具后发出冷冷的笑声。 就在大厦失踪谜案的次日,齐木和阿布已经坐上了返回印度的飞机。 齐木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梳理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 消失的大厦楼顶,失踪的议员,再追溯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整个案件的迷雾越来越浓了。然而,他却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的罅隙。 每每快到终结时,罪恶便会露出它原本的面目。 飞机窗外,厚厚的云海舒展在阳光下,美丽的场景让人不禁幻想起著名动漫《天空之城》。 他就像电影中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希达一样,有着不可思议奇遇——寻找失落的笔记,遇上诡秘的隐之犯罪师,深陷异国纷争……一切就像一个漩涡,把他团团卷入,无法把握。 在雪山上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去,可是命运往往那么奇妙,他活下来了。他依稀回忆起那个暴风呼啸的夜晚中,那清脆的狗叫的声音。如果不是它,现在自己还会在这飞机上吗? 可那个救他们的人,出现在暴风雪中的身影,到底是谁?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百无聊赖的阿布拿起空姐分发的国际报纸阅读起来。随即,座位上发出“啊!”的惊讶声。阿布的眼球紧紧注视着首页版面,一张放大的尸体图片映入眼帘。 出什么事了?齐木预感不妙,侧过头去看那份报纸。 图片背景是板球比赛的场地,细细的绒草布满了干涸的血迹。死不瞑目的尸体用硕大的眼睛盯着镜头,支离破碎的面部表情上写满了惊愕和不解。图片上方,标题的大字被加粗,放大——印度国防部长尸体空降板球场地! 又出事了!齐木的两道眉皱近了距离。 这是新的谋杀案。这次的情形同样诡异。在昨晚印度最受欢迎的板球比赛之中,迎着热烈的欢呼声,一具尸体忽然从半空中落下,遏制了所有喧哗。现场陷入一片死寂,球迷们挥舞的手臂僵住了,场上的队员惊恐地望向场地中那具从天而降的尸体。最后,是场上的裁判员大起胆子前去翻看,现场的直播画面也对准了尸体的脸。人们从静默进入疯狂的尖叫——那死者正是他们尊敬的国防部长。 更让大家慌张疑惑的是,在比赛之中,天上完全没有任何飞机之类的运输工具经过。那么,他是怎么掉下来的呢?还有一个疑问是,那天晚上参加会议的政客不在少数,为何只有国防部长被杀?看到这里,齐木的心里也画上了一个问号。他把视线下移,接下来的新闻又回到了当前的印度局势讨论。 报纸上说印度执政党的议员几乎全员失踪,幸免于难的只有因病缺席的党副主席沙鲁克。他作为代总理独立主持议会。此时整个印度政界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国会上,在野党们激动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们认定这一切皆是巴基斯坦幕后指使,并强烈要求沙鲁克与巴基斯坦断交。迫于民众的压力,沙鲁克只得下达召回驻巴大使的命令,以示抗议。 两国之战,一触即发。联合国不得不派出调停组前往印巴双方调解。但关键还在于找到消失的总理和议员们。解不开这个谜团,战争便不可避免。 “我们要去日出大厦看个究竟。”齐木将视线从报纸上移开,紧抿嘴唇说道。 飞机在几个小时之后着陆。 齐木和阿布从机场直接打车前往市中心的日出大厦。很快,两人肩并肩地站在大厦楼下,仰望苍穹。此时天灰蒙蒙的,阴翳得好似随时会跌下来。和视频中一模一样,最高的那五层楼果真不翼而飞了。 齐木跑进大楼,决定上去看看。一楼的电梯间有五部电梯,电梯前是一张大楼架构图,方便大家寻找位置。齐木走过去仔细察看,得知这座日出大厦总共有85层,一楼的电梯只能到达70层楼。 而要继续往上,则需要在70层转乘电梯。 齐木和阿布进入了其中一架电梯。随着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令人有种失重和压抑的感觉。几分钟后,电梯停了下来,厚重的电梯门缓缓敞开,光洁的地砖铺在面前,泛着冷冰冰的光。 要继续上去上面的楼层,则必须转乘另一侧的两部电梯。 但,电梯前有一名管理人员在看守。他伸手阻止了齐木和阿布,一语不发用手指敲了敲身边的牌子——【以上楼层只接待vip客户】。齐木悻悻然,转而去四处逛了一圈,发现除了上楼的电梯,逃生楼梯间也有管理员看守。想要上楼查看的计划泡汤了,齐木和阿布不得不转身走进下楼的电梯。 两人又回到了楼下的车水马龙中。齐木抬头无声地仰视天空,黑亮的眼眸中是看不到边际的深邃。 这时雨停了,太阳从天边露出半张脸。日光洒在头顶,初晴的天空纯洁像一位少女。可齐木却不丝毫为这一切美景心动,他用手扶着下巴,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 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怎么样,有结果吗?”阿布忍不出打破这片沉默。 齐木并不出声,安静的眉梢和脸,铺满阳光。 阿布纳闷地望向楼顶。失去了最耀眼的五层楼,日光大厦跟卸了妆的女人一样,黯然失色。他挠破头皮也不懂,五层楼怎么可能在十分钟之内就消失啊?而且里面还有一会议室的议员! 难道被外星人飞碟的光束吸走了? 推理出这种答案的逗比会被人送回去读幼儿园大班吧?! 阿布可不敢把这结论告诉齐木。在有生之年,他还是尽量减少被鄙视的机会比较好,这有利于长命百岁。 阿布看着齐木的侧脸,他仍在沉思。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一条短信在此时闯了进来。思绪被打断,齐木打开了手机。 寄信人是【幽灵】! 这个神秘的家伙,又出现了。 齐木皱了皱眉,接着往下翻信息,上面居然是有关日光大厦的资料。 这栋名噪印度的日光大厦业权隶属一家国外公司。实际上,那只是一个空壳公司,真正的幕后主人是……米尔汗! “他果然就是幕后主谋!”看到这条消息,阿布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 可是,面对这条证据凿凿的短信,齐木却持有怀疑态度: “有一点我一直不太明白。”他的神情若有所思,“米尔汗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多事?如果只是要谋取阿布家的财产,根本无需绑架总理和议员吧。作为一个商人,卷入这样的政治纠纷不是很奇怪吗?” 听了齐木的说法,阿布也觉得有道理。 米尔汗和荒狼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最重要的是,荒狼弄得满城腥风血雨究竟有何目的? 仅仅是为了炫耀它的智慧? 随着时间的发展,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一切环环相扣,仿佛一座精心建造的城池,大半边都已经完成,就等着某一刻剪彩,宣告结束。 而这个时候,齐木还深处在这漩涡之中。更让人不舒服的是,帮他的,却是那个代号【幽灵】的神秘人。 他绝对不想得到那种家伙的帮助。他要赶在它之前,解决一切。想着,齐木抿了下嘴唇,转向阿布: “你知道米尔汗住在哪儿吗?” “知道呀!”阿布脱口而出,瞬间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望向齐木:“你想干嘛?莫非……” “对。”灿烂的日光下,齐木果决地朝他点点头。 这一天深夜,米尔汗的别墅中潜入了一道神秘的黑影。 在房屋周围巡逻警戒的黑衣保镖对它的到来毫无察觉,这个清瘦俊朗的黑影绕过摄像头监控的地带,悄然爬到米尔汗的办公室外,利索地沿着水管爬上二楼,然后拉开窗户翻了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墨绿色的大叶绿萝在窗外轻轻摇曳,月光被窗沿分割成一块一块,做工精细的实木办公桌角泛着柔滑的白光。齐木轻手轻脚,身姿若猫,他来到书桌前,翻开桌上的文件。 如果这一切是米尔汗所操纵的,那他的书房里一定会存有蛛丝马迹。只要将它们拼凑起来,就有可能找到事实的真相。齐木嘴中咬着迷你手电筒,一边飞快地翻阅着桌上那叠文件,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夜晚静悄悄,屋内的一切动静都十分清楚,细微的脚步声在楼下时而作响,电视机的声音持续不断。米尔汗就在楼下客厅,说不定什么时候上来。他得抓紧时间才行。 很可惜,桌面的文件只是一些商业合同。齐木开始搜索抽屉。他先打开了侧面的,里面除了一些杂物便无其它。然后他把手伸向中间的抽屉。 然而,咔嚓一声,抽屉卡在原处。 这里上了锁。 里面很可能放了贵重的东西,也许就有米尔汗的罪证。 锁的孔洞黑漆漆的,里面的条条金属组建成复杂弯曲的模样。这难不倒他,开锁一直是他的绝活。坐在老板椅上,齐木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轻车熟路地伸了进去。小铁丝动了几下,锁便咔嚓一声打开了。然而——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也咔嚓一声,射入了一道白光。米尔汗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糟糕!齐木吓出一身冷汗,当即一个打滚无声无息躲到了文件柜后面。幸亏他躲得快,米尔汗并没有察觉,径直走到书桌前,就坐在齐木刚坐过的老板椅上。而络腮男则不拘小节地坐在米尔汗面前,姿势透出一股文艺气息。 齐木偷偷拿出手机,关闭闪光灯模式才偷偷按下快门,络腮男的样子随即录入其中。 这男的是谁呢? “上次吩咐你做的还没做好吗?”米尔汗对他说,皱着眉头,露出些许不耐烦:“我给你的期限就快到了,进度到底如何了?” “米尔汗先生,已经尽量在赶了。这几个月工人都在加班加点赶工,很快就能完工。只不过……”络腮男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只不过,还差了一点点资金……”他说。 “钱我已经准备好了。”米尔汗早有所备,拿出一张支票,推至络腮男桌前。络腮男喜形于色,刚伸手要接,却被米尔汗猛地按住支票。他吊高眼角,露出一丝阴狠:“你最好记住,必须要按时完工!” “是……是……一定,一定!” 络腮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赶紧将支票塞进口袋里。米尔汗是个不好对付的有钱人哪。络腮男当然听说过这个家伙的劣迹。社会上传言,是他买凶杀了自己的哥哥,企图谋夺家族财产。和这个人打交道,还是小心为上。络腮男毕恭毕敬地朝对方点点头,便急步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米尔汗静静地坐在老板椅上,拿出对讲机,把助手叫了进来。 “老板,有什么吩咐。”助手很快站在他面前,一张职业的扑克脸。米尔汗抽出一支笔,签下另一张支票,交给了助手。 “去,把这笔钱转给那个人。”他说。 “是,老板。”助手双手接过支票,转身离去。随后,米尔汗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走出门去。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关灯后的书房,静谧像水墨一样渲染开。这时,躲在柜后的齐木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他从窗口看见米尔汗的轿车驶出了院子,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 齐木赶紧回到书桌前,拿出铁丝打开抽屉的锁。令他失望的是,里面除了一些期货证券和房产证之类的,便无其他。 又要空手而回吗?齐木无意中看向桌面。桌子上,那本支票本静静地躺在月光下。他心中悄然一喜,马上从桌上的笔筒抽出一支铅笔,将支票本的第一页涂黑。很快,页面上淡淡浮现出一排白色凹陷的数字。齐木如获至宝地撕下,放入口袋中,再沿原路爬下二楼,躲过巡视的警卫,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别墅。 从富人区搭的士回到china rose的时候,头顶是万籁俱静的夜空,店门口那盏梦幻般粉紫色的揽客灯独自闪动着,仿佛黑色河流的彼岸灯塔。 齐木推开门走了进去,正坐在吧台上对饮的苏梦珂和宋屹洋回过头来,冲他举起酒杯以示欢迎。而一旁,阿布则乖乖地坐着,见到他,马上站了起来。 “怎么样?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齐木没有理会他,兀自走到吧台,坐了下来。 “这个人,你们认识吗?”他展出手机偷拍到的络腮男照片。 三个人都围了过来。 “这个人?”看到这张照片,苏梦珂伸出玉手把手机拿过来,仔细瞅了瞅,问:“问答游戏吗?猜中有奖否?!” “没有。”齐木直截了当。 “好吧。那我不猜了。”苏梦珂毫无兴趣地归还手机。 齐木看看阿布和宋屹洋,他俩的脸上分明写着这人我不认识。 “好吧。”齐木妥协了,“这是一个有奖竞猜活动,谁猜中了,将赢得一千卢比。” 他刚将钞票压在手机下,参赛者苏梦珂已经抢先作答。 “这标志性的嘴和胡子,以及那件充满后现代主义不羁与浪漫的皮衣……这个人就是印度宝莱坞的大导演基桑无疑。我今天刚看过他的片子《三傻勇闯宝莱坞》呢!” 答完,苏梦珂把一千卢比抓在手里,美美亲了一口 齐木只想知道,这女人的拜金属性是怎么锻炼成才的。他哭笑不得地收回手机。总算,现在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了。 “导演?”阿布这时发表疑问:“你不是去查米尔汗叔叔了吗?怎么和这个基桑扯上关系了?” “这个人,出现在米尔汗的书房里。米尔汗还给了他一大笔钱,似乎在进行什么交易。” 米尔汗和宝莱坞导演,能有什么交易呢?听完他的话,每个人仿佛又坠入了另一个谜团。 “说不定是投资拍电影吧。现在的有钱人投资电影也是很平常的事。”宋屹洋说道。 “不。”齐木摇摇头。从当时的对话来看,绝不是投资电影这种小事。这里面,一定有着见不得光的大阴谋。 “我觉得有必要去查一查。”齐木说道,视线转向身边的阿布:“你也去。有用。” 有用二字,说得阿布心惊肉跳。“你不会又想拿我当炮灰吧?”阿布贪生怕死地往后退,双手抱胸。 齐木温和地看着他,露出圣母般的微笑。 “跟我做搭档,是很安全的。” 这话,谁信啊! 阿布两脚直哆嗦。想想踩地雷,过雪山,要不是开外挂,他早就英年早逝了。 “对了!”齐木已经当他默许了,想起另一件事,从口袋掏出那张支票。“老板娘。” “no money no talk。”苏梦珂露出奸商的微笑。 “会付你钱的啦。”齐木真庆幸自己是个高富帅,不然还真经不起这老板娘的坑钱。他把支票递给她。“帮我查,这个支票上的账号是谁的?” “没有问题!”苏梦珂做个ok的手势,看了一眼支票又说,“不过,这估计得两三天,因为我那个黑客朋友听说因为泡错妞了,正在躲避美国黑帮的追杀。” “哦?他活得下来吗?”齐木真好奇。 “没事没事。”苏梦珂一点不担心自己的朋友,“听说他跑到泰国了,还在当地医院做了那种手术,据说他现在已经是一位绝世美女。嘿嘿,这招真绝!” “好了。别说了……我懂的。”自从上次装过人妖,扮过基友后,齐木现在对泰国这地方心里真有阴影。 反正,只要能查到这支票上的账户资料就行了。 就在这时,突然,裤兜里手机响起了新信息的提示声。 低头盯着屏幕,齐木的眼神像冰一样冷却。寄信人再熟悉不过——幽灵。 【我可以帮你查那个账户是谁的。】 这混蛋,难道就潜伏在身边吗?它怎么知道支票的事情?!齐木迅速环视四周,根本没发现可疑的人物。酒吧里这时没有客人光顾。在场的,只有他们四人。 奇了怪了。齐木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地输入文字,发送。【少自以为是,我不用你的帮忙。】 紧接着,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幽灵回复了他的短信: 【嘿嘿。你迟早会明白。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终有一天,你会变回黑葵a。】 黑葵a。 齐木心中闪过这三个陌生又熟悉的字,面部肌肉僵了僵,把手机收入口袋里,屏光如被风吹过的蜡烛,无声熄灭。那一瞬,他听到心中回荡着一个声音: 我已经不是黑葵a。 我是红色犯罪师! 第二天,齐木和阿布出现在电影的拍摄现场。 消息来自电影公司,他们假扮投资商,问到了基桑导演正在新德里郊外筹拍电影。当他们到达后,只见片场上人来人往。炎炎烈日下,群众演员,摄制人员,搭建布景的工人随处可见,就是找不到基桑那大胡子。 “请问基桑导演在哪儿?”两人像无头苍蝇,逮住人就问。 一个片场工作人员头也不抬,草草地指向不远处的公共wc。“在那里。”等齐木和阿布跑进去一看,厕所里空空如也。他们很快被臭味赶了出来。 “那人不会耍我们吧?”阿布捏着鼻子满脸郁闷。 “再去别处找找吧。”齐木朝厕所外走去。没走几步,忽然—— 刺耳的尖叫声在炎热的空气猛然断裂。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孩“啊”地大叫,捂着胸口,软软倒地。而刚才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双手沾满鲜血,惊恐地逃跑如风。 “天啊。杀人了!”阿布跑向伤重倒地的女孩。她被捅了一刀,出了很多血。血沾着刀面,反射出炽热的阳光。 那个行凶的男人迎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看到他们,男人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但下一秒,他的鼻子重重捱了一拳,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呜呜!”男人捂着几乎骨折的鼻梁,生气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把他撂倒在地的白衫少年,眼中的怒火却如同遇上一团冷空气,极速压了下去。 齐木看着鼻子流血的男人,冰着一张脸,男人从那深黑色的眼瞳中感受到可怕的寒意。 半晌,男人才战战兢兢地蹦出这一句:“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代表月亮消灭坏人不正是他美少年战士的宗旨吗?! 但是,有些奇怪啊……齐木发现片场里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每个人脸上没有嫉恶如仇,没有关心受害者,也绝没有露出崇拜英雄人物的目光,齐木被盯得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美貌是不是出了问题。 忽然间,“cut!”一个络腮男气哄哄地从不远处猛飙出来,对着他们一顿狂喷:“你们两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搞什么鬼!我靠!” 这个络腮男分明就是他们要找的基桑导演。不过,这家伙为啥骂人?! 齐木最讨厌别人敢对他这种不敬的态度,差点就想给基桑一针。但他很快注意到基桑冲出来的人群里,一台摄像机镜头正对着自己。咦?莫非……他刚想着,一旁的阿布哇地大惊小叫起来。只见那个倒地的受伤女子居然笑笑,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这是在拍戏啊! 美少年战士的光环顿时褪去了,齐木一下子变成了野比大雄,被无数个胖虎虎视眈眈着。 “等一下,有话好好说。” 那个被揍扁鼻子的男主角哭哭啼啼地走过来指证凶手:“是他,是他打了我!” 基桑只得好言相劝。“乖,不哭不哭哦。”然后他指派副导演出场,带几个人把齐木和阿布围了起来,一副要围殴的前奏。齐木倒不怕,可怜阿布已经双手抱头,做好了献出肉体的准备。 “把这两个捣蛋鬼赶出去!”副导演一阵咆哮。 拳头雨即将落下,齐木猛伸出手阻止。“慢着!我们是贵宾!” 贵宾两字,很有杀伤力。副导演和其他人不敢动手了,面面相觑。 齐木拨开人群:“我们来找基桑导演你的。”他走过去就紧握住基桑的手猛摇,热情得就像农民兄弟找到了红军队伍,基桑被摇得不知所措。“你们是……?” 这时,副导演偏要来抢戏。“导演别信他,这两小子就是来捣乱的!”副导演气势昂扬地指使其他人:“快快快,把他们赶走!” 齐木和阿布随即被架了起来,马上要被丢出去了。 “你想找死是吧?!”齐木盯着副导演,冷冷地说着:“你们也不看看他是谁!”他挣脱束缚,把阿布扯了出来。阿布见机行事,随即昂首挺胸,气势十足地怒瞪副导演,把对方的气场重重压了下去。 “岂有此理,敢对我无礼?!” 这少年好霸气啊。他……是谁?全场的人都沉默了。阿布的确看起来有点面熟,长得还挺富二代的。 等一下,不会吧?!副导演心里惊呼起来。他踌躇着看向基桑。而基桑早就注意起阿布了,眉头皱了皱,摘下墨镜再看个仔细,顿时腰身一软,差点做了个瑜伽拜日式: “哎呀呀呀呀!是阿布少爷啊!您大驾光临,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认出这个大金主来,基桑早把高傲的表情扔掉了,而是换了一张讨好卖乖的犯贱脸。 导演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不敢放肆,副导演吓得赶紧退到一边。 “现在还把我们赶出去吗?”齐木居高临下。 “误会!这都是误会!”基桑谄媚成了一朵喇叭花,转过身又瞬间变酷,把那名不识抬举的副导演骂个狗血淋头,还把阿布请到导演椅上,毕恭毕敬地叫人伺候茶水。可怜那名被打破鼻子的男主角,还捂着塞进两颗棉球的鼻子想讨说法时,已经被齐木杀人的目光瞪得落荒而逃了。 “不知阿布少爷,大驾光临是为了何事呀?”基桑端茶递给阿布问道。 齐木替他问了:“阿布少爷想问问你,米尔汗先生给你的钱是打算干什么的?” “这……”基桑一怔,表情犹豫起来。 结果齐木眼睛一瞪,射出两道十字死光,他就乖乖屈服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米尔汗先生投拍了一部大片,叫核战危机。”他用小手帕擦着汗说道:“我是负责这部电影的导演,刚刚你们看的,就是这部戏的拍摄了。” “原来如此啊……”阿布点点头。而齐木,却陷入了思索。 真的是在投拍电影吗?可米尔汗为何对这部戏那么紧张?这有点不合常理了吧。而且,齐木记得当时偷听到,米尔汗要基桑限期完成什么任务。他抬眼四望,发现这个片场有不少建筑材料堆放,工人的走动也十分频繁。 “你们是不是在建什么东西?”齐木突然问。 “诶?你怎么知道?”基桑惊讶地抬起头。 “少废话,”齐木双手环胸,一副顺理成章的表情:“阿布少爷是米尔汗的侄子,既然来了,就有责任帮忙监督一下工程的进展!” “那是那是!既然米尔汗先生的侄子,那自然要替长辈分忧。”基桑笑道。 “既然如此,还不快带路!”在齐木的催促下,基桑立刻屁颠屁颠地起身,引着两人走去。 “两位请跟我来。” 齐木和阿布跟着基桑穿行于一片荒芜的野地。一路上基桑喋喋不休地介绍道:为了选择这块片场,他们花了很大的心思。这项工程规模浩大,要找到适合的地点并不容易,更何况米尔汗定下的期限实在有些仓促。 “为了拍好这部大片,我在里面耗费了很大的心力,这个工程将是我从业以来最骄傲的成果!”说及此,基桑心情十分激动,脸上显露出自豪感。 在野地里走了一段,他们才看到前方有一处被围弊的地方。 “等下见到不要太吃惊哦!”基桑语气中很是骄傲。他领着齐木和阿布走向了片场尽头。 尽管收到了预先忠告,但他们还是不可抑制地震惊了。 无法形容眼前的盛大景观——残垣断壁,废弃的汽车,枯朽的树木,一座破败萧条的城市废墟映入眼帘,远不见边际。站在荒凉的城池上,齐木和阿布感受到末日压境,头顶的一线微光仿佛正缓缓消失。从废墟的每个角落,生出一种绝望,向四面八方无限地蔓延。世界仿佛只剩,他们孑然孤立的身影。 “嘿嘿嘿,厉害吧。”他们的反应让基桑很得意,他走到前面,拍拍歪歪斜斜的路牌,路牌上写着新德里的街道名称。“这里是核灾难现场,也是大片最后的高潮所在。你们看,多逼真!这是请了一千个工人日夜赶工建起来的。” 他果真应该骄傲,这个工程真实到无法置信。就像,他把整座新德里都搬来了,还用核弹炸了个稀巴烂。基桑领着他们继续往前参观:“我们把新德里的三分之一都仿造出来了,还剩半个月就能投入拍摄。” 齐木和阿布啧啧惊叹。科幻灾难片荧幕上看多了,但身临其境的灾难现场给人带来无法比拟的震撼。被摧毁的大楼、烧焦的树木、四处乱飞的汽车碎片……不知底细的人身处此地,绝对想不出这是电影的拍摄场地。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齐木忍不住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用电脑特技呢?应该也可以制造出同样的效果吧?” 像电影《末日2012》,导演为了呈现世界末日的灾难场面,就采用了大量的电脑特技。毕竟这种拍摄手段更加实惠简单。 “不不不!”基桑摇摇手指,“电脑特技虽好,但永远比不上真实存在的东西!想当年卡梅隆拍《泰坦尼克号》时,就花了上亿去造一艘真实的轮船。看电影的人永远不懂,对我们拍电影的人来说,我们希望呈现给观众的是最真实的东西。” “那么,米尔汗叔叔给了多少钱你建这个场景?”阿布对此很八卦。基桑神秘地伸出三个手指。 “三千万?” “不,是三亿,美金!” “哇靠!”齐木和阿布同时爆粗。三亿美金合算人民币十八亿。这米尔汗疯了吗,为了一个电影场景花那么多钱? 在他们瞠目结舌的时候,很远的地方,一只望远镜正监视着这边的动静。 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望远镜上移开,然后走到角落里,掏出手机报告: “老板,不好了,阿布少爷来片场找基桑导演了。基桑导演还带他们去看了那项工程。” “基桑那个白痴!”电话那头咬牙切齿地说,“哼,好吧……既然阿布他自寻死路,我就让他有来无回!你准备一下。” “好的。”那人挂掉手机,冷笑着从墙角里走出来。阳光下,映出了副导演的脸。他看向那边,齐木那行人正穿梭在伪造的高速公路上。 路牌上写着通往新德里。 “阿布少爷觉得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呀?”一旁,基桑笑容可掬地拍马屁。 “唔……可以了!”阿布假装满意地点头,“这布景十分完美,如果不是事先知情的人恐怕真的以为身处灾难现场呢。”他竖起大拇指。 “哎!这全多亏了你叔叔的鼎力资助啊!”基桑感动万分,“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拍出比好莱坞大片更厉害的大片来,为我们印度争光!”这人说着说着,还拿出小手帕擦泪,忸忸怩怩的样子让齐木和阿布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没想到基桑越来越激动,居然掏出了手机: “我要再次感谢米尔汗先生,居然连阿布少爷也亲自来捧场,我实在太感动了。”他鼻涕都感动得流出半截了。 “啊不不不!”阿布立刻条件反射地制止了他。“导演你千万不要告诉米尔汗叔叔我在这里。” “啊?为什么?” 基桑呆愣,半截鼻涕缩回鼻孔。 “这个嘛……”阿布一时语塞,齐木赶紧解围: “因为阿布少爷贪玩,来微服私访,被叔叔知道要骂的。” “哦哦。我明白了。”基桑一脸心照不宣地收回手机。 就这样,参观完废墟场景之后,齐木一行人回到刚才的拍摄现场,正准备告辞,忽然,“不好了!”副导演焦急地跑了过来,满脸大汗。“导演,有两个临时演员吃坏了肚子,被送去医院了。我们人手不够啊。” “什么?!”基桑一惊,墨镜掉下鼻梁:“怎么会这样,完全找不到人了?马上就要拍下一个场景了,不够人怎么行?!” “是啊!”副导演愁眉苦脸地念叨起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要招到人可不容易啊。怎么办呢?!导演!怎么办呢?”副导演扯着基桑的衣袖,很缠人。 “停!停!停!”基桑烦躁地甩开他的手:“这是你的工作呀!你快给我想办法!” “好吧,办法办法,”副导演低头狂想,忽然瞄到了齐木和阿布。 “有了!”他灵机一动,目光熠熠地看向二人。“麻烦二位给我们帮帮忙好吗?”他带着万分真诚的表情。 “这……”齐木有些为难。 要他演戏不是不行,但以他的质素,起码也是个男主角!演个路人甲太掉价了吧! 基桑狠狠用剧本敲了敲副导演的头。 “放肆!阿布少爷岂能做这种粗鄙的活儿?!” “可是……可是……”副导演急得眼泪都哭出来了。“我真的找不到别人了嘛!”他再次以恳求的目光看着阿布。 见他这么可怜,“好吧。”阿布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最终答应了。 “哇!阿布少爷你真是太给面子了!”基桑比副导演还高兴,抱着阿布就乱亲,“有阿布少爷你的客串,这部电影一定蓬荜生辉。鄙人真是荣幸之至。”齐木和阿布的背后再次冷汗层层。 这个感性又呆萌的络腮大叔,心灵和外表完全不搭啊…… 如此这般,他们跟着副导演来到了更衣室。 “请换上衣服!”副导演热心地拿出血浆包让他们藏在里面。到时候道具师按下遥控器,血浆包的炸点就炸开,他们就会像中弹一样。接着副导演又拿了一件蓝条纹衬衫给齐木,另一件黄条纹衬衫给阿布。阿布瞅瞅两件衣服,脸微微泛红,“那个……我能不能换一件?” “怎么了?”副导演问道。 “诶……”阿布不好意思说出他觉得这两件衣服好像海尔兄弟情侣装。这看起来基情满满的啊。 “嗯。那换一件吧。”副导演哪懂阿布的尴尬,果断换了另一件给他——粉色条纹! 阿布拿着新衣服,后悔死了。和这件萌受属性的粉色条纹衬衫比起来,黄条纹果断有爱多了!现在还想换已经太迟了,副导演随即递给他们两把枪。 “两位,这次你们要演的是一场枪战爆破戏。” “哇哦!好酷。”阿布十分欣喜,拿着手里的枪乱瞄准:“我看过《英雄本色》,里面的小马哥就是用这种枪!” 和他的兴奋不同,齐木有些不屑地掂了掂手中的道具枪。他本来想着就算当个路人甲,也要像施瓦辛格那样扛着m134型加特林机关枪,站在汽车顶一顿扫射,然后四周会发生剧烈的爆炸,火光将映红他这个犯罪师冷酷的脸。 仅仅是脑补一下那种场景,都令人热血沸腾啊! “两位?!两位!” 对这两个各自脑补着英雄场面的少年,副导演不得不将他们拉回到现实中。他把两人拉到门口,指着面前的布景:“听好了,待会儿你们要从这里进场,端着枪,右上角那台机子在拍你们,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懂不?” 两人呆呆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们第一次拍戏。两人心里都想着怎么以最帅的姿势进入镜头。处女作嘛!得让观众有个好印象! “嗯,然后,你们跑过汽车以后会被乱枪打挂掉,这样就完成了。ok?” “ok!”阿布和齐木郑重地点点头。 “你们真是帮了大忙,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副导演再次感激涕零,“记住我说的。不要紧张,你们可以的,加油!”在他的指示下,齐木和阿布拿着道具枪,走入了片场。 “齐木,我好紧张啊。”阿布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心里慌慌的。” “有点出息好吗?”齐木一张扑克脸,“当个跑龙套值得那么激动吗?” “可是……”阿布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此时在他们的背后,副导演微垂着下巴,望着两人稍微拘谨的身影,勾起一抹冷笑。 阳光依然猛烈,微风轻轻地拂过片场。坐在太阳伞下的基桑悠哉悠哉地端起一杯红茶,环视一下各就各位的演员们,手缓缓挥下。 “action!” 听到导演的号令,两人糊里糊涂拿着手枪就冲出去。按照副导演说的,他们注意保持在摄像机的镜头范围内,潇洒又不失风度地跑到了汽车边。只是蓝天下,阿布的粉色条纹衫别样显眼。趁没到他们的戏份,齐木皱起眉头问:“你怎么喜欢穿粉色的衬衫?” “这个……我喜欢。”阿布一副你能将我怎么着的傲气。 齐木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说了一句:“我上次冒充过一个叫姜游的基友,他也特喜欢穿粉色的。” 阿布的傲气一下子泄光了。 “我才不是小受!”他刚发表严重声明,突然,那边有几个黑衣人端着冲锋枪跑了出来,像一群无声的黑色蜘蛛,训练有素地就位。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他们跑出去被乱枪打死。 终于轮到他们的戏份了。阿布紧张得手心出汗,“怎么死才比较酷一点呢?想想还有点小激动……”他为这事纠结了半天。但时间容不得考虑,阿布决定采用小马哥身中百枪仍屹然不倒的姿势,就和齐木一起跳了出去。 黑衣人们冰冷着脸,咔咔地拉动保险,枪口瞄准一脸兴奋的阿布。 他哪知道,大难临头了。 “小心!”齐木突然飞起一脚,鞋底压扁阿布的脸,随着他嗷呜一声向旁边弹开,“突突突”,宛如慢动作演示般,他清楚地看到几颗子弹划出高速旋转的弹道从头顶擦过,有一颗甚至接近于鼻尖,他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温度如蜻蜓点水般漾开。 阿布的心脏,简直要停止了。 其后,在他身后,玻璃车窗嘭地炸裂了,渣子碎落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阿布在地上滚了两圈,才迷惑地把脸从土里抬起来。刚说完,他就被齐木提着衣领,拖回到车后。刹那间,像春节放鞭炮,耳边噼里啪啦像个不停,一梭梭的子弹暴雨般击打在他们躲藏的汽车上。 车玻璃全碎了,引擎盖翻起来,冒出一阵白烟。见到这一幕,坐在导演椅上品着绿茶的基桑一口茶水直喷而出。这和设计好的枪战完全不同啊! “这是真枪!”齐木将头埋在车下,绷着脸,“他们拉动保险栓时我就听出来了。” “等一下,这不是在演戏吗?!”阿布傻逼了,摸摸身上那几袋没炸开的血浆包。再听那凶猛的枪击声,顿觉毛骨悚然,冷作一团。“喂喂喂!难道基桑要弄死我们?” “谁知道。”齐木说。 很快,片场响起了基桑的大叫。 “搞什么搞什么!”他从座位上蹦起来,指着那群黑衣人一阵狂骂:“都给我住手!哪里来的真枪啊!你们疯啦!”他脑子进水了,居然还向身后的副导演问责:“把这些临时演员全给我炒了!” 副导演挺会装,哆嗦得像只老母鸡,“导演,这些不是我找来的临时演员啊!” “啥?”基桑回过头,只见领头的黑衣人不耐烦地转过身,枪口对向剧组,冷冷说了一句:“少管闲事。” 基桑反应迟钝,直愣了三秒钟,等剧组其他人吓得抱头鼠窜了,他才“哇”地一声大叫,哭着去追跑出老远的同事们:“别扔下我一个人啊!妈妈呀!”。瞬间,在场人员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孤立无援的齐木和阿布利用汽车当障碍物与敌人对峙。 一阵悲凉的风刮起沙尘吹过片场。阿布握着枪直发抖。这回真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帮忙跑龙套兮……不复返。他心里生起西楚霸王项羽自刎的苍凉,然后才是小马哥不畏枪林弹雨的英勇气概。 不一会儿,枪声暂时停止了,那些黑衣人在换弹夹。 “妈的……我跟你们拼了!”这时阿布愤怒一声吼,拿着枪从车身后闪出,一边走一边对准那些黑衣人射击。啪啪啪!那排黑衣人一个个中弹了,他们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身上的那块红色的血迹。而阿布持枪屹立在萧瑟风中,竟有几分小马哥的风采,那么酷,那么帅。 但下一秒,“啊哒!”齐木变身李小龙把小马哥踢飞了。 一排子弹擦着头皮从两人头上飞过。那群黑衣人换好弹夹后,又开始扫射了。阿布屁滚尿流地爬回汽车背后,倒吸一口冷气,一脸见鬼的表情。“我明明打中他们了!难道他们是不死身?” 齐木微笑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汉子!拿着彩弹枪就敢冲过去!” 晕!原来这是wargames常用的彩弹枪啊!真浪费了那一番小马哥的风姿。阿布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都笑不出来。这时,枪声又停止了。 又换弹夹了?齐木捅捅阿布的胳膊,“小马哥,又该你showtime了!” 这家伙人品真差。危险时刻就不能少腹黑多友爱吗?阿布不理他,偷偷探出半颗头瞄。这下糟了!他看到领头的黑衣人双手无声地一扬,那群黑衣人便两面包抄,朝汽车逼近。发现他的半颗脑袋,子弹嗖地扫了过来。阿布头缩得比乌龟还快,险险躲过。 “他们快包围我们了。”阿布太紧张了,想哭又像在笑:“呜呜,我就说和你搭档会死得早嘛!” “放心。只要你能保护我跑出去,就算完成任务了。”齐木不忘温馨提示。 阿布嘴巴张开半截,哑口无言。好吧,腹黑的人都这副德行,大家别见怪。他不管了,直接抱住齐木的大腿。“要走一起走!打死不分开!” “喂喂喂!”齐木仿佛听到耳边响起“在一起”的起哄声,他使劲掰开阿布的手,若让他在犯罪师界的粉丝见到这基情四射的一幕,还得了?但阿布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就是不肯放手。 齐木一时气结。 “好了好了,带你一起走!先松手!” “说好了哦!”阿布无法再萌了,居然伸出尾指:“我们拉钩钩!” “……” 齐木伸出手指的时候,微微发颤。拉完他还打了个冷战。妈呀!肉麻死了! 他探出头,观察了一下那些逼近的黑衣人。“等下你跟着我跑,别跑丢了,我不想和废物一起牺牲。” “谁废物了?!”阿布刚出声抗议,齐木却不等发令,发出几根麻醉针就箭一样地抢跑出去了。 “喂!太没有体育道德了!”阿布哇哇追了上去。 黑衣人们有些措不及防,眼见几个同伴被麻倒,顿时恼羞成怒,所有枪口通通对准那两个奔跑如飞的家伙。阿布回头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吓得更咿呀乱叫了,齐木差点没回头给他一针,让他好安静一些。 突突突!那一刻,子弹一起飞舞,呼啸着飞过他们的身边,脚边,甚至擦破衣角,幸运的是,偏偏没有射中他们。为了躲避弹雨,齐木边跑边越过前面的轮胎或者油桶等障碍物,一双媲美韩国欧巴的长腿姿势优美,阿布有样学样,但怎奈腿不够长,跨栏屡屡失败,摔个鼻青脸肿就算了,最后还倒挂在木栏上呈腊鸭状,要不是齐木回头把他扒下来,他可以去向伟大的无产主义者马克思报到了。 但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好几次齐木都差点被射中了,衣袖里的麻醉针全部用光了。而黑衣人也跟着跑起来,边跑边射。随后,追逐戏移到了下一个场景。沿着片场搭建的精美长廊,齐木和阿布一前一后,绕着柱子跑,后方飞来的子弹啪啪啪打在石膏制作的柱子上,扬起迷雾般的灰尘。 刚跑过去,充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廊就轰然倒塌了。 “噢!不!我的心血!”躲在远处偷看的基桑抓着一头乱发仰天长呼。 接下来,他的哀嚎声连连。因为他看到凡是齐木和阿布跑过的地方,全被黑衣人打个稀巴烂。这些花了数月制作的场景,变得比丐帮总舵还烂。 这群饭桶!跟基桑躲在一起的副导演终于失去了耐心。眼看齐木他们跑向戏中的爆炸地点了,副导演赶紧溜到道具师原来的位置,等齐木和阿布一进入,他就按下手中的引爆器。 轰隆! 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房屋在齐木与阿布的背后爆开,气浪涌来,在无法抵挡的冲击波下,他们失去重心地摔飞一旁,倒在散落的碎片之中。齐木觉得耳中一片眩晕的嗡鸣,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 “你没事吧?”齐木拍拍身边的阿布。两人都被炸得头脑发晕,世界在眼中摇晃不定。爆炸的硝烟味涌入鼻腔,令人想呕。 恍惚间,黑衣人的身影逐渐逼近。他们的冷笑像重影,分裂成无数张,一大团一大团晃动的。冰冷的枪口顶住了两人的额头。 这下完了。 齐木坐以待毙地闭上了眼睛,他侧过头,看了看就在身旁的阿布。他们的视线,交织于一点。 “对不起。”齐木说。 “没关系。”阿布说。 当死亡真正来临时,我们更珍惜的,是彼此的友谊。 嘿嘿嘿。黑衣人们冷笑着,手指扣下扳机。 然而,却没有预想之中的死亡。 “噗通。” 一个黑衣人捂着胸口,呻吟着倒了下去。枪支掉落在地上,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死了。 紧接着,其他黑衣人也纷纷如触电般倒地抽搐,很快停止了呼吸。 齐木和阿布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什么情况?他们有些呆若木鸡。这些黑衣人们像退潮的浪,一排排地涌向死亡之海,消失在这世界上。 黑衣人的尽头,最后只剩下了副导演。 他睁大着眼,孤立无援,显然想不通面前的这一切。很快,他也痛苦地捂胸倒了下去,和他的同伙一样,经历了短暂而致命的痛苦。 一切都结束了。 现场哑得只剩抓不住的风声。直过了很久很久,火止,烟灭,死寂的片场才陆陆续续出现稀落的人影。灰头土脸的基桑和剧组人员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错愕地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离片场很远的公路上,烈日炙烤着一对踉踉跄跄的身影。齐木背着昏迷不醒的阿布,身体虚弱得几乎要垮下来。但他仍坚持着,朝前进的方向迈出一步又一步。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幽灵发来了新的信息。 【刚才是我救了你们一命。你们欠我一条命。】 短信上的每一字,在视线里摇晃起来。齐木抬头看了看耀眼的太阳,视线出现了扭曲和幻觉,道路像一条被风吹弯了的带子,起伏地向前延伸。 一阵眩晕占据了大脑。 噗通——他倒了下去。 “醒了。” 有人在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齐木听得出来那是谁的声音。他睁开眼皮,支撑着坐了起来。 没有炽热的太阳,没有荒凉的公路。这是一个卧室。空调使得屋里十分凉快,丝丝的凉气浸泡着皮肤表面。窗外就是china rose酒吧外面的街道。 “喝点水吧。你差点中暑了。” 刚才说话的人递来一瓶水。冰镇的矿泉水。齐木仰头喝了下去,口干似火的嘴唇犹如雨后遇甘霖,顿时感觉好了很多。他这才看向站在眼前的老板娘。 “谢了。”他说。 “不客气。”苏梦珂一脸笑眯眯,变戏法似地拿出计算器,噼噼啪啪敲打几下。“麻烦拯救费五千八百零八块。没算多哦。我这个人做生意还是很诚实的。” 这大概是她唯一的优点了。齐木感到头疼似地按了按额头。他的脑袋包了一层绷带,衣服也换了新的。在公路昏倒之前,他发短信给老板娘求救,才没在路上被晒成人干。 对了。他忽然想到,问:“阿布怎么样了?” “他没事。宋屹洋在照顾他。”苏梦珂很八卦,“话说回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不是去片场找基桑了吗?我怎么感觉你们像刚从叙利亚战场回来。” 墙角堆着他刚换下来的衣服,烂得连流浪汉都嫌弃。 齐木喝了几口水,才将发生的一切徐徐道出。 “没想到荒狼的眼线这么多!”苏梦珂复而又问,“那你们查到什么没有?” 齐木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线索:“米尔汗要基桑拍一部灾难片,并且花巨资建起了一个庞大的核爆炸布景。” “嗯。”苏梦珂手指摩挲着下巴,分析道,“从表面上看,米尔汗只是投拍了一部电影啊。好像跟我们查的事情没有关系。” “不,一定有所关联。”齐木笃定说道:“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在片场遇袭。显然,米尔汗要杀人灭口,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我们。” “确实如此……”苏梦珂认可地点点头。“可是,这部电影和荒狼的阴谋又有什么关系呢?” 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始终猜测不出二者的联系。齐木不再说话,闭着眼,心中默默梳理着纠缠不清的关系网。苏梦珂没有打扰他,安静地退出了房外。四周陷入静谧,空调发出的奇异声波轻轻振动着空气。 他无法不承认,荒狼的城府很深。想了半天,他都没抓住这个阴谋的突破点。 唉。他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条新短信。 【看来,你对付不了荒狼。】 寄信人是幽灵。盯着这个熟悉的名字,齐木愣了一下,马上按键回复: 【不必你操心。我迟早会抓住它的。】 【是吗?嘿嘿。要不是我,你早在片场被它的手下杀死了。】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啊。他竟然被它给救了。想到这儿,齐木就一脸不爽。 【我可没让你救我。自作主张。我当时早就想好了对应之策。所以,我是不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是救了你。】 这王八蛋,以后会经常把这件事挂在嘴上吧?!齐木心情极度糟糕。被一个敌人所救,谁能高兴起来。要让此事变成浮云,最好就是别再提。齐木只得转移话题。 【你是怎么杀了那些人的?】 当时的情景齐木记忆犹新。黑衣人们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纷纷倒毙。这就像,看不见的死神用镰刀飞快地砍去了它们的头颅。 【嘿嘿,我比你想象的厉害得多。】 【你为什么要帮我?要知道,我可是犯罪师界请来对付你的。】 齐木不解。很快,他收到了回复: 【首先,我并没有把你当做敌人。其次,你根本赢不了我。我知道你的一切,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我不会让你死掉的。因为我要让你重新变成黑葵a。】 黑葵a,又是黑葵a!齐木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变成黑葵a。】 【因为这是上天注定你的命运。】幽灵说。短短的几个字,宛如黑色的浪潮,在齐木的心中无声地翻涌。命运?他的眼睛盯着手机里的这俩字,迟迟地没有移开。 黑葵a是他注定的命运吗? 很久之前,他确实这么想过。但所谓的命运,早已被他抛弃了。那种维持正义的邪恶方式,以及那个像黑暗一样的称号,他把它们从人生中完完全全剔除出去了。 微笑突然从齐木嘴边漾出来。他用手指飞快地按出新的信息,发过去。 【真可惜,我的命运只由我自己掌控。】 然后,他关掉了手机。不管幽灵再发来怎么样的短信,都无法改变他已是红色犯罪师的事实。他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喂。好消息。”这时,苏梦珂推开门跑了进来。“上次你叫我查的那个支票账户。已经查到了!” 米尔汗的那张支票是汇给一个叫许鑫的人。 “这个人我认识。许鑫,在印度犯罪师界是很出名的杀手。”宋屹洋说。他刚和恢复精神的阿布从隔壁房间赶过来。“他从未失手过,因此而闻名。虽然他也属于犯罪师组织的一员。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不。”齐木站了起来,“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他喝光了一杯水,平静地放下玻璃杯,然后大步地朝门口走去。 房子里飘着浓郁的果香,如果不是外面街道的喧闹,齐木真以为自己置身于热带果园里,根本无法将之与污水横流的贫民窟联系起来。他捂住了鼻子。这水果的味道有点浓郁过头了,而且还混杂着残留的咖喱味,变得更加刺鼻。 而在他面前出现了搞笑的一幕——四个印度阿三,高矮肥瘦,错落有致地揪着耳朵跪在搓衣板上。黝黑的皮肤搭配着微微委屈的表情,呆萌呆萌的,脑壳上还各顶着一只摇摇欲坠的榴莲。 “诶诶!顶好了!稳一点行不行?!” 一个训斥声响起。屋子中间,何远欣大大方方地坐在至尊宝座上,悠闲地啃了一口手里的榴莲,神情自若又隐隐生出一种用鼻孔看人的霸王之气。印度阿三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心里深切痛恨她从中国带来的跪搓衣板以及顶榴莲等陋习。 仅仅因为他们在做蛋炒饭的时候,先把蛋给放下去了,就受到了如此严厉的惩罚。 “你们有没有文化!不知道蛋炒饭要先炒饭再放蛋的吗!你们难道没有看过《舌尖上的中国》吗?!蛋炒饭就要先放饭!” 就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用得着小题大做吗?幸好齐木的及时出现,才把这群可怜的印度阿三给解救出来。末了,他们还当场发誓,今后每个周末都要守着卫星电视看《舌尖上的中国》! “哟。你来了!”何远欣对齐木的来访十分欣喜,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齐木不得不尴尬地接受这个充满榴莲味的拥抱。这是他最讨厌的水果,没有之一。在被熏晕之前,他把来意说清楚了。 “许鑫这个人我听说过。”听了这个名字,何远欣马上说道。据她说,许鑫虽然也是犯罪师,但和印度分部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他习惯独来独往,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他的下落。 “能不能找到他。我也不敢打保票。尽力一试吧。” 她把印度阿三们叫到面前,下达命令: “这次要查的人,叫做许鑫。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有找着,办事不利,给我丢脸怎么办?”何远欣又啃了一口榴莲,嘴角一缕奸笑看得他们心惊肉跳。他们看看那榴莲,还有搓衣板,生生吞了口唾沫。 “甘……甘愿受罚……” 他们可不想再受刑了,毕恭毕敬地朝何远欣鞠个躬后便赶紧领命离去。 “来,一起吃榴莲吧!”何远欣热情地递上半只榴莲。 “不用不用!”齐木吓得摆摆手,暗中运用内力把气给憋住。 “你不喜欢吃吗?挺好吃的呀!” 何远欣露出惋惜的神色,收回榴莲自己啃。 “你找许鑫干什么?他和案件有关系?”她边吃边问,每一句话都带着浓浓的榴莲味。 齐木干脆避之三舍,躲出好几米远才回答。“嗯……算是吧。” “有什么关系啊?他干嘛了?被雇佣了?怎么得到线索的?”何远欣跟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充满了八卦好奇的冒险精神。 “是的,他最近有一笔交易比较可疑。”齐木顶着快被熏坏的鼻腔回答。 “哦哦哦……”何远欣小鸡啄米般点头,继续没完没了:“什么交易?杀谁呀?谁请他?他很贵的!听说干掉一个人要十万美金!快跟我说说,哪个土豪这么奢侈!” 这个大姐大不仅重口味,竟然还是个话痨! 齐木没回答,她就自己开动脑筋乱猜:“莫非是小三出轨,买凶杀人?还是家族夺产,豪门争斗?” 在他被烦死之前,出去的手下回来了。 四个印度阿三一进门就吓得皮肤由黑变白了。他们的大姐大正被人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大块榴莲。如果不想被榴莲噎死,她最好别说话。齐木就是用这个方法让耳根清净了一个下午。他悠闲地躺在至尊宝座上,闭目养神。 “我去!算你狠!” 好不容易等到手下回来帮自己松绑,何远欣立即怒发冲冠,拿着两只榴莲当流星锤作势扑上来。若不是阿三们死死抱住,她真要拼命了。但阿三们说了一个真理,“老大,别,你打不过他!” 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啊。何远欣只得干咳两声以缓尴尬气氛。她咬着榴莲,转身把阿三们甩开,充分发挥欺弱怕强的优点,把四个人的脑瓜子都敲了个遍。“怎么现在才回来!叫你们办的事呢?” “报告老大,有消息了!”阿三们实在委屈,但也十分庆幸老大用的拳头而不是榴莲,要不然他们的脑瓜子就碎成渣了。他们赶紧汇报:“我们找到了杀手许鑫的地址!” “啧!不错不错。”何远欣满意地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语气,随之大手潇洒地一挥:“那就带齐木去吧。” 等阿三们领命带着齐木离开,她立马抢回自己的至尊宝座。 靠,这个混蛋红色犯罪师。她心里骂道。 “什么?”走到门口的齐木突然停下来,回首,眼底好像潜伏着一团雾,隐约透出危险的光。 “什么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混蛋?” 他会心灵感应吗?!心里话也能听到!何远欣装出一脸白痴状,“没有的事。我怎么会骂你呢?” 齐木微微一笑,很邪门。“你最好在心里歌颂我,这会让你生活得更愉快,以及,安全。” 这是威胁吗?这肯定是威胁!居然有人敢威胁她,堂堂的印度分部领导。敢冒犯领导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这是铁一般的规律。何远欣跑到窗口,确定齐木一行人开着一辆破面包车离远了,立即拨通电话。 “给我准备好东西,我马上就来!”她气得鼻孔哼哼。 臭红色犯罪师,这一回,你就等着瞧吧! 一个小时后,新德里的一座天桥下,何远欣蹲在地上,拿起鞋跟猛敲一张纸人。 那纸人居然写着一个小清新的名字——齐木,以及乱编的生辰八字。 于是乎,天桥周围幽幽地响起一片敲击声和碎碎念。 “打你个小人头,等你有气无订抖;打你个小人面,等你成世都犯贱;打你个小人眼,等你考试零鸡蛋……”【温馨提示:本打小人口诀杀伤力极强,恶毒指数爆灯,好孩子切忌模仿。】 很远的地方,开在路上的面包车里传出阵阵喷嚏声。 谁在背后咒我?!齐木抱紧了身体,然后,“阿嚏!” 面包车在一栋白色方形楼前停下来。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就在这儿。”开车的矮阿三说道。齐木立即开门下车。他让高矮阿三在楼下悄悄把守,便带着胖瘦阿三从铁门上方的空隙翻进去。这事后证明是个愚蠢的选择。因为胖阿三在翻过铁门的时候被卡住了。 “叫你减减肥!你还吃那么多!看看我!”瘦阿三怒其不争,还不失时机地展示自己瘦骨嶙峋的身材。 “我能钻过去。”胖阿三自尊心极强,闭气收腹,硬生生地把身体挤了过去。虽然后背的衣服被擦破了,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虽然他直接摔下来,把瘦阿三给压扁在地上;但他的确成功地演绎了胖屌丝的逆袭之路。 只是,这番动静早把楼上的人惊动了。 齐木望向二楼时,猛地一个身影在窗前闪过。 不好!齐木顾不上地上深情拥抱一块的胖瘦阿三,拔腿冲上二楼,衣袖里的麻醉针随时准备就绪。结果还是太迟,等他踢开门闯进许鑫的家,一个身影已经敏捷地从二楼跃下。 “快拦住他!” 听到楼上齐木的呼喊声,守卫在楼下的高矮阿三只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瞠目结舌数秒刚想去阻拦,突然那人回头扔来一个东西,用英文喊道:“炸弹!”。两阿三身手何其敏捷,矮的飞身钻进空油桶,高的直接跳上晾衣杆并死死抱住。齐木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骑着喷烟的摩托车绝尘而去,懊恼地一拍阳台栏杆。 “那不是炸弹啦。”他没好气地说道。 矮阿三这才像土拨鼠一样从桶里探出脑袋,高阿三则依然抱着晾衣杆,全身颤抖,半天才蹦出一句雷语:“妈呀,我畏高!” 而楼外的泥地上则静静躺着一只桌球。这就是……诈弹。 没用的家伙。齐木扔下一个鄙视的眼神,才转身回到屋里。这时胖瘦阿三也赶上来了。三人分头搜查许鑫的房间。床上是凌乱的被单,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因为仓皇的逃离,桌子上留下了一些照片。齐木拿起其中一张。这是一个陌生人的照片,红色的交叉重重地划在上面。 看来,这是许鑫新的目标人物了。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齐木把照片上的人给印度阿三们辨认,他们也纷纷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回到分部时,何远欣看了照片也不认识此人。 它究竟是谁呢?米尔汗要许鑫杀死这个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阻止他的阴谋,就得弄清楚这个目标人物的真正身份。齐木带着照片离开分部,打了一辆auto三轮车直接回到china rose酒吧。 时间几近黄昏,他从auto车上下来,推门而入。 屋里,同伴们都在。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苏梦珂问道。齐木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把照片放到桌子中央,其余人聚拢过来,认真盯着照片研究。 此时的酒吧门外,auto三轮车慢慢加速驶离,飞快地与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大众汽车擦肩而过,呼啸而去。大众汽车里的司机摇下车窗,戴着墨镜的脸转向酒吧的方向。从许鑫的住所起,他就一直跟踪着坐在auto车上的齐木。 齐木好像没有注意到,行踪已败露。 但跟踪者的目标并不是他。 “荒狼。”车里的司机拿出手机汇报,“已经找到了隐之犯罪师的藏身之处。” 现在,这辆车完成了荒狼交给的任务。 它静静地蛰伏在路边,等待着下一步的计划。 酒吧内。 “我知道他是谁了!”突然,阿布打破了沉默。 “你知道?”齐木不太相信地抬起头。阿布这种低智商人才怎么可能比他先猜出! 阿布手指戳了戳电视机的方向。其他人视线刚转移,便吃了一惊——照片中的那人就出现在电视画面里!这是一则印度国营电视台插播的特别报道——为了缓和两国紧张局势,巴基斯坦派来交涉的特使莱加里已经乘专机抵达新德里。这个男人刚和随从一同步出出机口,便立即被媒体的长枪短炮所包围。面对媒体记者的追问,他一言不发,由保镖护送着迅速钻上了汽车。 许鑫的目标,就是巴基斯坦派来交涉的特使莱加里? 这个惊人的发现,使得齐木霍地站起身。 “难道许鑫要杀巴基斯坦大使!”苏梦珂道出了他心中的担忧。他坐回原位,皱起眉头。 “这要让他得逞,是会引起战争的!”宋屹洋接着说。 齐木始终没有说话,谁也猜不透他的心。 准备晚餐的时候,苏梦珂在厨房窗口无意中看到街边一辆黑色大众汽车。 它好像停那里一整天了吧。她想。 十、特使遇刺事件 经过和印方的第一轮磋商,双方不欢而散。作为总理派来的特使,莱加里站在本国的立场重申巴方绝非这一系列恐怖事件的幕后黑手。但印方会议代表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他们强烈要求释放印度总理以及国会议员,并把隐之犯罪师交出来。若不然,两国难免一战。 争辩了一天,回到下榻的酒店时已经夜色深沉。莱加里连晚饭都没有心情吃,站在窗口郁闷地站了很久,才拉上窗帘,扯松领带,瘫坐在沙发上,仰天长长叹了口气。 殊不知,一支黑色圆口的枪,从背后无声无息地靠近,直到冰冷冷的枪口顶住他的后脑勺。莱加里猛瞪开眼睛,坐直起腰,一股恶寒自后背蔓延开。 “谁?” “我是来要你的命的!”那人恶狠狠道,咬牙切齿:“现在就是你的死期!” 莱加里心中骇然,反射性地闭上双眼等死,竟忘了呼救。 只听得身后的枪手勾动扳机。吧嗒一声! 像终结的句号。 却没有任何声响。然后,周围陷入了安静,然后……没有然后了?莱加里明明白白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他没有死! 莱加里的心砰砰地剧跳起来。杀手怎么没动静?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杀我? 他越想越紧张,最终鼓起勇气试探着睁开了眼,却看见一个微笑的中国少年坐在面前的椅子上,懒洋洋的样子,还吃着一只红苹果。 “特使先生,你的安保措施真是错漏百出啊。”他撇着嘴,不屑地摇了摇头,然后竟一脸无所谓地把手中的枪扔到一边。 这枪没有子弹。 “你不是要来杀我的吗?”莱加里不解,但终于放下心来。显然,对方没有恶意。 “恰恰相反,我是来救你的。你已经被杀手盯上了。”少年说道。 “你又是谁?”莱加里又问。 “我叫齐木,是个中国来的犯罪师。” “犯罪师?”莱加里问道:“莫非你知道这一切事件的起因?” 问题刚提出来。“有刺客!”走廊外的保镖突然端着武器冲进屋里,他们这才发现齐木。数不清的枪口对准齐木。他依旧淡定,不慌不忙地啃着苹果。莱加里赶忙摆摆手,将手下们全打发出去:“不许无礼!这是我的一位朋友。” 他请齐木坐在沙发上,并吩咐下人端来花茶。摇曳的灯光下,茶香轻盈地逸散开。 莱加里支走了所有人。两人独处的房间里,齐木将一切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听完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莱加里在厅里踱来踱去。 “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他深思着皱眉,“本来,我们一直以为,这是跟印方的误会。可没想到,竟然,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这家伙太恶毒了。”大使生气地握着拳:“它难道就不知道,挑起两个核国家的战争是多么危险的吗?” 他激愤难平,复而问齐木: “那么,现在怎么办?你有没有办法,去破坏那个人的阴谋呢?” “我没把握。”齐木老实地摇摇头,“这里面的水太深了,深到哪里,连我自己都无法肯定。现在我们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保证你的安全了。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的安全没关系!只要你能捉住那个叫荒狼的家伙……” “不!”齐木厉声说道,把慷慨激昂的莱加里给震住了。“这不仅是你的生死问题。作为特使的你若在新德里遭遇不测,这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这个中国少年说的很对。莱加里不得不承认,如果作为特使的他出事了,本已岌岌可危的两国关系将滑向崩溃的边缘。战争,将不可避免。 “特使先生,我的建议是,你最好明天回国。” 听到这句话,莱加里抬起了头。 “不行!”他严词拒绝了齐木:“我是为了和平而来。如果我就此离去了,局面更加不可收拾。两国的恩怨就没有平息的机会了。”说着,他走向窗台,深邃的眼睛俯视黑夜下的新德里,他的语气非常坚定:“不管前方有多大的风险,我是不会退缩的。如果不完成任务,解除误会,我绝不会离开这里!” 齐木心中不禁为这位长者的气概所折服。为了和平而忘我的人,最值得尊敬。 “那好吧。”齐木站起身,伸出了自己的手,“就让我尽我所能,去保护你吧。” “那就拜托你了!”莱加里感激地握住他的手。 “不瞒你说,今晚非常重要!我将要和代总理沙鲁克见面。” “你要见沙鲁克?”齐木想起那个常在电视上呼吁和平的印度阿三。 “是的。”莱加里点点头,“沙鲁克代总理也反对这场战争。他愿意和我方真诚协商。我相信,只要有沙鲁克总理在,那些好战之徒就不会有机会了。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我的荣幸。”齐木微微欠身,说道。 午夜如歌,黑暗注满整座城,淹没了大部分的街区,而位于繁华区的希尔顿酒店则灯火通明。酒店外守卫森严,隔一个街区便开始有警察布防。进入禁区范围内,警察和保安的身影更是随处可见。之所以这么大阵势,全因今夜将在此处进行一场盛大的国宴。代总理沙鲁克设宴招待巴基斯坦特使,所有的政府官员和国会议员都将出席。鉴于上回日出大厦的事件,这次警方如临大敌,每位警员都荷枪实弹;特种部队就近驻防,随时候命;除此之外,街上还出动了装甲车巡逻,酒店上方时刻盘旋着警用直升机。 有了安全保证,宴会宾客陆续放心前来。 酒店一楼的贵宾大厅里。水晶吊灯璀璨的光线笔直地洒下来。豪华的长圆桌上,美丽的烛台、餐盘、围巾与刀叉摆列得整整齐齐。众多政客陆陆续续就位,围桌而坐,便衣警察以侍应的身份端着酒盘穿梭其中。 酒宴仍未开始,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一位重要的来宾。 这个人非同小可,连沙鲁克都对他十分的热情与恭敬。正因为如此,有些宾客才窃窃私语,以表达不满。他们认为,不必对巴基斯坦特使如此尊重。因为,巴方是这一系列恐怖事件的幕后元凶。 但沙鲁克十分坚持,要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争端。因此,他筹办了这次酒会。 时间差不多了。安保人员汇报说,特使的专车已经驶到了上一个关卡。沙鲁克亲自走到门口迎接。 一辆防弹路虎车缓缓驶了过来。停下后,巴基斯坦大使笑容满面地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沙鲁克热情地张开双臂迎上去。 “哦!我亲爱的特使先生!有失远迎!我们对你的招待没有失礼吧?” “没有,你们招待得非常好。”莱加里友善地和他交换了一个深情的拥抱,接着问:“听说您前些日子在街头受伤了,伤势好了些没有?看您今天的样子,十分精神了啊。” “托福。只是一些皮外伤。哼!那些可恶的恐怖分子。我绝不会让它们阴谋得逞的。”提到那件事,沙鲁克生气得直握拳头。“伤我一人也就罢了。可是,它们简直胡作非为,试图挑拨我们两国的关系,实在可恨,可恶!” “总理阁下,我喜欢您明白,这些恐怖分子绝对与我国无任何瓜葛。” “我懂的。”沙鲁克握住莱加里的手,露出不言而明的笑意。“我希望我们两国,能有永远的和平。” “这也是我的希望啊。这就是我为何来到贵国的原因。”莱加里说道。 “我对你的到来十分欢迎。来来来,请入席。”沙鲁克汗牵着莱加里的手,一同步入宴会现场。席上宾客纷纷站起来,默默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各异,泄露了心中复杂的想法。 沙鲁克邀请特使坐在他的身边:“特使先生今天是我国的贵宾!” 这个宣告铿锵有力,现场安静一片。没有人出声反对,即便心里多么不乐意,他们还是强作笑容,乖乖就座。“谢谢您。总理阁下。”莱加里受到如此待遇,自然喜上眉梢。 他刚入座,沙鲁克便问:“咦……这位是?” 右后方,齐木始终无声地紧贴着莱加里。沙鲁克对他十分好奇。 “请总理阁下不要见怪。”莱加里礼貌地笑笑,“这是我的私人保镖。” 宴会随之开始了。 和酒店外的紧张气氛不同,一楼大厅的席间觥筹交错,人们交谈甚欢,不时传出欢声笑语,一片和谐的景象。但,越是这样的场面,越危险。齐木冷冷环视四周,宾客,侍应,保安,每个试图靠近特使的人都纳入他的重点考察对象。 那个许鑫,一定会选择在今晚动手。 可他藏在什么地方呢? “你的保镖,好像很紧张呢。”沙鲁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齐木。 莱加里也笑了。“阁下别在意,他这是职业病,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啊。” “应该的。应该的。来,我们干杯。”沙鲁克与莱加里举杯同庆。 这时一个送酒的侍应走过来了。齐木顿时绷紧了神经。 “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证件。” 被对方这么要求,侍应有点不乐意。但碍于情面,也不好发作,只得顺从地拿出自个的警察证。证件上的照片与本人一致。看来今晚的安保措施十分周全,警方的人员把在场的闲杂人等全部撤换了。 “我还要检查一下这酒。”齐木冷冰漠然的脸令人更加不爽。 但没办法,侍应生只得任他拿出一枚银针,倒出一点酒试验。 银针没变色,酒没毒。 “你先喝一口。”齐木依然十分谨慎小心,将斟好的酒递到侍应生面前。这可怜的便衣警察快被逼疯了,心里一定在骂齐木的祖宗十八代。但他无所谓,反正他听不懂印度话。 在他的眼神威逼下,侍应生不得不拿起了酒杯,眼看要喝下去之际—— 突然,全场灯光一暗,四周陷入漆黑一片。人群顿时哑声了。 直到,“哇啊!”的一声惨叫,刺耳响亮,在黑暗中短促爆炸,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不好!齐木心下一沉。随之,大厅里的灯光啪的重新亮起来了。 重新适应了光明,人们的眼瞳几秒钟后全部集中到同一个方向。那位侍应生拿着酒杯,动也不动,怔怔地盯着齐木的身后。齐木慢慢转过身,大脑一霎间全空白了,全身的感官系统也跟着冻结。 只见莱加里趴在桌上,背部插着一把刀。冰凉的血腥味在四周漂浮。 齐木走过去伸手摸摸他的脉搏。 停止了。他咽气了。 “天啊……特……特使先生!”沙鲁克惊得脸如死灰,助手赶紧来搀扶他。“谁……谁干的?!”他拿出手帕,额头上全是汗珠。 凶手竟能在他身边动手杀人,如果它的目标是他,那还得了? “赶紧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得离开!”齐木怒吼道。那些便衣警察假扮的侍应生全都看着他,面面相觑。他们怎么可能听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指挥?但沙鲁克帮了他的忙,“就按这个少年说的办。” “遵命!” 所有警察立即前封锁大厅,不准任何人出入。酒店外的警察更是提高了200%的警惕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身影。很快,齐木得到了汇报。刚才熄灯期间,没有人离开酒店大厅。 也就是说,凶手仍在酒席中。 齐木伤感地看了看已然失去生命气息的莱加里,心里悲痛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然后他开始环视起席间的每一个人。他们大部分都是在印度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但在齐木眼里,这些人都是嫌疑犯,没有例外。 许鑫,就在这里面。 齐木一边认真地扫过每一张脸,一边冷静地分析起来——凶手是利用熄灯的机会,实施了杀人。从手法来看,一刀致命,正中心脏,显然是职业杀手所为。所以,这个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许鑫。而刚才灭灯的时间只有大约两分钟,凶手要摸黑找到莱加里的座位并施于毒手,然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引起怀疑,那么它离莱加里的座位必定不能隔得太远。 想到这儿,齐木将范围锁定在附近几围餐桌。他认真观察那些最有嫌疑的宾客。忽然,他眉头轻轻一皱。其中一个宾客竟然朝他望过来,并轻轻地举起了酒杯,露出诡异的微笑。 是米尔汗。没想到他也被邀请来了。齐木和之对视数秒,才移开目光。米尔汗嚣张地喝下了杯中的香槟,显得十分得意。不出意外的话,米尔汗在这里安排了内应,拉下电闸,才给许鑫制造了杀人的良机。 这个王八蛋! 齐木既愤怒又内疚。如果他再谨慎一些的话,或许就能识穿米尔汗的计划了。莱加里先生也不会丢了性命。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找到凶手,替莱加里先生报仇。齐木把这几张餐桌的宾客仔细审查了一遍,然后是刚才送酒来的侍应生。 “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刚才就在你面前,怎么杀人!” 遇到齐木这种喜欢刁难人的主儿,侍应生苦不堪言,“我是警察哦。警察!”他拿出警员证使劲扬了扬,生怕别人不认识这个光荣而伟大的职业。 “警察也会被人收买的。” 齐木一句话驳得侍应生无话可说。“而且,你也有可能是易容的。让我看看你的脸。” “等……等一下!” 侍应生抗议无效,齐木走过去直接把他那张标准印度阿三的黝黑又油腻的脸左扯右拉,鼻孔都被扯宽了,才洗清嫌疑。“嗯。没易容。”齐木拿过桌上的餐巾抹一下满是面油的双手。可怜侍应生只想回家抱妈妈大哭一场。 这中国小哥太欺负人了! “咦?人呢?” 齐木顾不上安慰侍应生受伤的弱小心灵,转过身发现身边的一个座位空了。 旁人告诉他:“总理阁下受惊过度,已经由助手搀扶上楼休息了。” “哦。”齐木朝出口处望去,果然看见沙鲁克在助手的搀扶下,正站在电梯里。电梯门缓缓关上,这时,齐木毛孔猛地一缩。他赫然看到,沙鲁克嘴角挂着一缕怪笑。 不好!他心中大叫。他犯了一个低级失误——最有可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坐在死者旁边的沙鲁克。这就能证明为何凶手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了莱加里。齐木刚要拔腿追了过去,从楼梯间突然闯进几个安保人员,并扶着一个人。 “我们在供电房发现了这个……” 众宾客看清楚那人的脸庞时,顿时骇然失色。此人竟和他们的总理长得一模一样! 不!这才是真正的沙鲁克。只听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对现场的人说:“有人打晕了,冒充了我的身份……”他说话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飞奔了出去。楼梯间传来急促的上楼脚步声。 很快,齐木在十楼的电梯里发现被打晕的助手。 但假扮沙鲁克的许鑫早已不见踪影。他到哪里去了呢?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离开这里呢?齐木正踌躇之际,无意中瞥到另一部电梯停在顶楼的数字。 是楼顶! 那家伙打算从空中逃跑! 如果盘旋在楼顶的其中一架直升机是他的同伙,那么他要逃跑就易如反掌了。 可是,还来得及吗? 出乎齐木意外的是,他到达楼顶的时候,竟看见许鑫就在那儿仰天东张四望。“说好的直升机呢?!怎么还不来接我!” 夜空中盘旋着几架警用直升机,但没有一架有靠近的意图。警方仍未意识到凶手已经逃到了楼顶,搜索警戒的重点依然放在地面。直升机的探照灯来回扫过附近的街道。可笑的是,它们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机翼刮起来的风吹乱了许鑫的头发,他拿起手机,打给他的客户。 手机通了他就破口大骂:“王八蛋,怎么还不派直升机来接我?!你想我落到警方手里吗!我要是栽了,你也不会好过!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对方没有出声。手机里静默如死海,但他知道它在。有一丝淡淡的呼吸声。来自话筒里,更来自身后。 糟糕。许鑫意识不妙时身体已僵硬得不敢动弹,一支毒针顶着他的脖子。清晰的刺感。 “说,谁派你来的?” 身后的人箍住他的脖子,并发现了他的意图,抢先一步把他腰间的刀拔在了手里。 这是位高手。 许鑫放弃了抵抗。 “说。”身后重复一个字。 许鑫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是荒狼。”他猜想这个人就是那天来他住所抓他的少年。 他的耳边传来少年冷冷的声音,如同一口冷气吹在颈部。 “荒狼是谁?” 他不敢说了。荒狼始终是个不能惹的人物。 “我的原则是不能泄露客户的任何信息。” “真是个好原则。”齐木笑了,笑得很冷,“我也有个原则。凡是不肯老实交代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活下去。知道我是谁吗?” “谁……谁?” “红色犯罪师。” 许鑫双腿像被突然卸去了胫骨,有些支撑不住,软了下去。他嘴唇哆嗦着,“你就是红色犯罪师……大人?” 听说过的,这个年少成名的犯罪师以冷血无情著称,据说对坏人从不手下留情。 “要招吗?”齐木问。 “招招招!”许鑫点头如鸡啄米。“荒狼就是……” 紧张时刻到了,重要人物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齐木心里小小的激动。只听许鑫顿了顿,下文竟是:“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敢耍我?”齐木换了一支毒针。“刚才的只是麻醉针,现在这支是天山雪莲灵芝断魂针。中了它的人会全身腐烂,七孔流血而死。” 听着是挺吓人,可是为啥取一个十足灵丹妙药的名字呢?! 总之,许鑫腿又软了。 “我没撒谎呀。荒狼没有和我见面,只是通过电话联系的。我根本不知道它是谁。对了,对了!它就在电话里,大人您可以亲自跟它说!” 仿佛故意似的,手机里突然传出诡异又噬人的阴笑,齐木觉得声音穿透了他整个身体。月光下,四周多了一层寒恻恻的苍白之气。 “你是荒狼?” 齐木的问话旋即被手机里的阴笑吞噬掉。它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笑。笑声像毒蛇一样缠住楼顶的两个人。那是一种无以言喻的不安。然后,毫无预兆地,笑声停止了。手机里以三个字为结尾,中断了通话。 “去死吧。” 如同进入冰河期一般的死寂。齐木松开了许鑫的脖子。有些不妙啊。两个人怀着同样的想法,看着对方。直到一束白光打来,笼罩着他们。一架直升机已经飞临头顶,机翼旋转极快,呼啸声中掀起的气流几乎把他们吹倒。 “喂,我在这儿!” 许鑫兴奋地挥舞着双手。这是终于来接他了啊。 但,机舱里出现的人,手里持着一支狙击长枪。瞄准镜里的十字,中心对准许鑫。 “白痴!快跑啊!” 齐木大声喊着,拼命跳出直升机探照灯的光圈范围。随即,突突突的枪声响起。站在白光中的许鑫身体颤抖了几下,光线中泛起一阵血雾。他口吐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上方。“荒狼,你好狠啊。”接着,又是一枪,直接射穿了他的喉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直直倒了下去。 齐木看到倒在血泊的许鑫,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久久没有合上。而探照灯的光圈很快从尸体上移开,朝他飞速靠近。齐木不敢多做停留,用尽全力朝楼梯口跑去,他身后不断是子弹击打地面激起的尘埃。 他没有被击中。直升机上的人眼看他跑进了楼梯间,也不敢恋战,很快驾机离开了。 嗡嗡嗡的机翼声一直飞向月光的尽头。 特使莱加里的遗体,由专机运送回了巴基斯坦。成千上万的民众涌进了伊斯兰堡机场,人们含着热泪,肃穆地注视着覆盖国旗的灵柩由军人抬棺,缓缓走过。那天的天空是阴沉的,仿佛老天爷也在为此刻而悲伤。 人群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愤怒,振臂高呼:“血债血还!血债血还!” 电视新闻播报出来的一刹那,巴基斯坦全国人民都被愤怒的情绪感染了,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大学生,商贩,路人自发组织示威游行。政客以及军方人士陆陆续续发表措辞激烈的言论,要求立即对印度采取报复性手段。 另一方面,印度一方也不甘示弱。他们坚称巴方是贼喊捉贼,恶人先告状。反对派人士立即召开特别会议,一致通过要求政府出兵,严惩恶徒。 这件事,使得代总理沙鲁克焦头烂额。 电视上,他站在人头攘攘的街头,对群情激奋的人群呼吁双方要冷静,不能意气用事。但这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他额头上的汗。 所有的一切已然无可挽回。双方陆陆续续向边境聚集军队。联合国调停监察团被迫撤离危险地带。各国媒体几乎拍砖定论:印巴即将发生战争。这样的报道旋即传遍全球。 唉。齐木重重叹了一口气,折好手中的报纸,扔到车后座。他和宋屹洋以及阿布正在回酒吧的小货车上。今天他们被老板娘苏梦珂派去市场采购食材了。在市场的报纸摊,他买了这份报纸。 齐木坐在副驾驶座,眉头紧锁:“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战争即将爆发。我们必须尽快找出真相,解开这个困局。”他冷着脸说。 “只是……”开车的宋屹洋情绪显得低落。“这些谜团我们一个都没解开呢。” 总理消失,大厦顶层消失,这两个至关重要的谜团关系着破解整个阴谋的关键。 更重要的是,他们连荒狼是谁都不知道。 坐在车里的大家,沉浸在一片郁郁寡欢中。 小货车驶入了贫民区的街道,再过一个街区就是china rose酒吧了。在他们回来之前,有人从停在路边的黑色大众汽车里走了下来,快步走向酒吧门口。他换上了快递员的工作制服,抱着纸箱。 “诶!老板娘,你的快递!”他按响了门铃。 “来了。”正在吧台后调制鸡尾酒的苏梦珂答应一声,如往常一般走向门口。 包裹的寄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苏梦珂签收后一阵疑惑,拿着包裹走回屋里。 门外,离开的快递员脱下制服,回到大众汽车里。 他打通了荒狼的电话。 “按你的吩咐,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好的。你的酬劳我会汇到你的账户上。” “谢了。” 男人挂掉手机,轻笑。这只是他的工作之一。荒狼是谁,他早有耳闻。但这妨碍他接受它的任务。他的工作,无非是赚钱而已。 稍后,这辆黑色大众驶离了街道。 苏梦珂在窗口盯着它离开的身影,视线又转回吧台上的包裹。这时,她口袋的手机响了。 “喂?”她接起来,听到了一阵邪恶的笑声: “嘿嘿嘿……”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最恐怖的声音。连酒吧里的气温也仿佛霎时下降十几度。冰冷的寒意,包围过来。待苏梦珂领悟过来,却为时已晚。 小货车行驶到离酒吧门口只有十几米,突然——轰隆! 大地仿佛要被震裂一般,地面发生剧烈的晃动。一股灼热的气流铺天盖地地涌来,街道上的杂物全部被掀翻,窗户玻璃震碎如下雨,小货车被推后了好几米,车里的人一时间充斥着难受的耳鸣,仿佛失去了听觉。 世界一片灰蒙蒙,直冲上天的尘埃久久不肯落定。四周陷入了一片火光中,街道上人们的惊叫此起彼伏,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永不平息。 “老板娘!”宋屹洋跌跌撞撞地从驾驶座上爬出去,整个人像站在颠簸的小船,脚步站也站不稳。齐木和阿布也不好受。他们下车后得扶着车门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老板娘!” 宋屹洋喊着,踉踉跄跄跑去酒吧。可惊慌的人群像野牛队一样乱冲乱撞着,把他撞倒在地。他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是土,却被无情的大火阻挡住了脚步。他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熊熊火光,一团绝望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酒吧已成废墟。炸弹的威力很大,连旁边的房子都波及。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china rose酒吧。它被荒狼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掉了。 “都是我害的……” 废墟前,宋屹洋双膝跪地,泪水从他眼眶涌出,洗净了脸上的尘土。却洗不净,那心中无尽的悲伤。 齐木和阿布走过去,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无须一字一语。他们静静相偕,看着眼前的大火,似要摧毁整个世界般,不肯熄灭。 一直到赶来的消防队扑灭了大火,宋屹洋也没有找到苏梦珂,他呆滞地蹲在焦黑的火灾现场。身边,不断地有消防队拖出被烧焦的尸体。 无辜的人死去了。 萧条的黄昏后,china rose永远失去了它的神采。 给它殉葬的人们,一排排地被白布覆盖,被大火摧毁了面貌,无法分辨。 其中的一具,戴着一只小巧的耳环。 那是苏梦珂最爱的耳环,在大火之中得以留存下来。宋屹洋认得它们。 “老板娘……”宋屹洋痛不欲生地朝着天空大喊。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悲伤全部释放出来。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齐木在身边说。 宋屹洋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埋头痛哭。他早已把china rose当成了他的家。把老板娘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怎么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呜呜呜!”堂堂隐之犯罪师,竟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齐木叹了口气,把他硬扯起来。 “听着,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冷静地告诉宋屹洋,“只有查出一切,才能够阻止更多的人惨死。” 听到这番话,宋屹洋毫无反应,红着眼睛,沉默不语。看到他这副样子,齐木强行扯着他,向远处走去。阿布赶紧跟了上去。 夕阳下,三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飞灰伴着零落的火星在风中飘散。 这一天,印度犯罪师分部里又来了客人。除了再熟悉不过的齐木,还有阿布以及宋屹洋。见到阿布,高矮肥瘦四个印度阿三顿时双眼发光,争先恐后替他搬椅子,端水果,捶背。 “阿布少爷,您觉得舒服不?” “阿布少爷,有啥需要尽管吩咐我们去做!” 想不到印度人也拜金,知道阿布的身世显赫,一个个抢着拍马屁了,连首领何远欣和齐木也被晾在一边。何远欣真想把他们一个个从楼上摔下去。但她顾忌自己的淑女身份,不得不忍住毒手。她瞄了一眼最后走进来的宋屹洋,挑挑眼眉。 “这位又是谁?” 宋屹洋意志依然消沉,不言不语,径直走到一张椅子坐下。这么拽的态度令印度阿三们十分不爽,但听齐木道出这人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隐之犯罪师后,四人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哇!隐之犯罪师大人,我从小就崇拜你了!” “你是我的偶像!噢!你像我人生中的厕纸,总在彷徨无助的时候,施予援手!噢!你就是天边那一朵云彩,像一坨牛粪,多么肥沃。” 靠!这些家伙竟然还能文艺范儿!仔细品赏,还挺泰戈尔! 地位直线下降的何远欣和齐木只能默默对视一眼,默默打开电视机。 电视正在播放有关酒吧爆炸案的新闻。许多媒体记者蜂拥而至,因为他们在爆炸发生后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据可靠情报,隐之犯罪师已经在这次爆炸中死亡。”一个年轻女记者出现在镜头里。 这就是她们聚集于此的理由。隐之犯罪师的死讯,这将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随后的采访,逐渐印证了她们的推测。据现场负责人介绍,从废墟里清理出一张烧焦的白面具,以及一套风衣。那套风衣和隐之犯罪师在案发现场所穿之物十分相似。 人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它已经在这次爆炸中身亡。 尽管不知道这次爆炸的起因,亦找不到它属于哪具尸体,但记者们早就迫不及待宣布:隐之犯罪师已死。 因为她们知道,这个消息对处在恐慌中的国民,犹如一针强心剂。 这时,街上传来了欢呼声。 贫民区的人们跑出各自的房屋,在街上欢呼雀跃。只要走出阳台便可以看到,街道汇流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孩子们光着脚丫一路奔跑过去,高高挥舞着印度国旗,大喊:“india!india!” 像压迫许久的情绪,在这个节点,得到彻底的释放。 与周围的喧闹不同,挤在建筑群中的一栋二层小楼,却安静得出奇。就像处在一个密封的罐子里,那些喧哗声对屋子里的人来说,显得很遥远。他们没有说话,静静注视着新闻。 新闻结束后,他们的视线,又不约而同地转向同一个人。 隐之犯罪师就在这儿。替他死去的,只是一个酒吧老板娘。 一个生意至上,喜欢坑钱的女人。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有钱就行!” 仿佛又听到了老板娘的这句口头禅,齐木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但很快,内心的悲伤将笑意完全覆没过去。老板娘,你怎么就这样死了?我欠你的钱还没给呀! 可恶啊!齐木咬着牙。尽管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但他从不表现出来。他的脸,像包裹着一层冰冷的外壳。 “我一定要为老板娘报仇!” 屋里突然炸出一声怒吼。所有人惊了一跳。 只见宋屹洋猛站起来,双拳紧握。他的愤怒灼热了每一寸空气,在场的人清晰地感受得到。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但他全然不顾。 “我要报仇!” 他重复着这一句话,清楚,深刻,谁也无法从大脑中抹去。 等宋屹洋冷静下来后,大家在一起吃了顿晚饭,分配好住宿的房间。幸好这个分部还剩几个空房间,况且何远欣显然是个乐于助人的活雷锋,并不打算收取任何费用。到了晚上,齐木把所有人叫到了一块。 漫长不安的夜拖着浓浓的阴影,黑压压地覆盖住贫民区。这栋二楼小房点起了幽幽的灯光,大家择位而坐,气氛紧张而沉默。齐木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块小黑板,挂在前头。他用粉笔在上面画出了树形关系图。 总理消失案,荒狼,米尔汗,首富被杀案,国会议员绑架案,核灾难电影,莱加里特使被刺案,国防部长被杀案等等。从目前为止所发生的案件,他都一一标注出来。 “现在,请各抒己见吧。” 写完后,齐木放下粉笔说道。 屋里的人,包括何远欣和她四个手下,宋屹洋,阿布,全都开动脑筋思考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但基本上都是各说各话,自相矛盾。讨论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得个合理的解释来。 “好吧。”齐木扬扬手,叫他们停下来。“先从总理消失案说起。荒狼如果要在国会众目睽睽之下绑架走总理,且不说是怎么做到的。关键是,它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它的目的很明显。”何远欣说道,“按现在的情势来看,它就是为了挑起印巴两国的战争。所以才会有后面的绑架国会议员案以及刺杀巴基斯坦特使案。” “你这么说没错。”齐木刚同意,四个印度阿三立即为他们的首领欢呼,何远欣挥挥手,示意她的粉丝们要冷静和低调。“不过。”齐木接着说:“它为什么要挑起两国的战争?这么做,它能得到什么?” “谁知道,或许它心理变态,喜欢看见人受苦受难?”何远欣耸耸肩。 “不。”齐木摇摇头,“整件事,我总感觉除了荒狼,还有一个人,一个未知的人物潜伏在深处。而这个人,才是关键。” “是米尔汗叔叔?”阿布问。 “不。”齐木继续否认,“他只是一个贪婪的生意人,两国起战争,对他又有何好处呢?而且,事情闹得太大了,他不可能冒这种风险。” “那会是谁?”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得出来。 而且,有一个很不协调的地方。“米尔汗为什么要投拍一部核灾难电影?战争已经快打响了,他又何必弄这么一出?” 这确实又是一个很大的疑问。众人面面相觑,只是摇头。 但齐木推出了国防部长何以凭空摔在板球场上。他推断凶手杀死死者后,将它绑在类似大型氢气球之类的物体上,再绑上一支长时间燃烧物,譬如香烟之类,这种诡计在很多案件出现过,当氢气球把尸体带到高空,燃烧物烧剩一定程度,便会把绑住尸体的绳子烧断,尸体自然就从空中掉下来了。当观众们发现这从天而降的尸体时,觉得离奇也就不足为怪了。 不过,“既然荒狼绑架了那么多国会议员,为何偏偏只杀死国防部长一个?” 很好,这个问题也没人解得开。 齐木看了看一头雾水的大家,重重叹了一口气。看来,对他们来说,智商是硬伤啊。这些问题,只能由他亲自解决了。先从哪里开始呢?他正想着,忽然,口袋里的手机提醒他又来了一条新的短信。 【有条情报你应该很感兴趣,国防部长的尸体缺了一只大拇指。】 咦?这是谁发来的短信? 发件人是匿名的。是幽灵吗? 讨厌的家伙。但齐木无法忽视这个情报。他把短信内容告诉大家,自然,他会省去寄信人的身份,只说是一个线人发来的。 “是不是摔下来的时候,大拇指摔到别的地方去了?”矮阿三说道。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发短信的人很快又发短信来说,那手指的切口很整齐,显然是被人用利器割下来的。也就是说,凶手杀死国防部长,就为了那根大拇指? 齐木忽然想起一个游戏的常用语——金手指。那是作弊的游戏修改工具,可以使玩家的道具金钱等等快速增加,总而言之,它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游戏。而在这个案件中,那根缺失的大拇指无疑也具有金手指的功能。它,可以点破整个案件的关键。 但,这根手指有什么用呢? 突然,手机又振动了两下。 新的短信。内容是一张偷拍的照片。两个人出现在镜头里,一个是米尔汗,而另一个则穿着军服。又是军官?齐木不由得想起上次的昆努上校。这次荒狼又要玩什么把戏? 【这是谁?】他终于忍不住打短信去问。 虽然向幽灵求助很丢脸,但时间紧迫,他不得不抛下个人尊严。 【库伯尔中将。印度核弹部队司令官。核弹库负责人。】 什么?核弹?! 他的心急剧下沉,感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时,手机又响了,但不是短信。齐木打开通话键。 “怎么是你?”他惊讶地问道。 印度最豪华的私人大楼顶层,华丽的灯光让这层楼犹如漂浮在黑夜大地上的星辰,那么耀眼夺目。每到夜晚,它都成为整个新德里的标志。它发出的光芒照耀着每一个市民羡慕嫉妒恨的脸。对他们当中某些人来说,这些灯光一晚的耗电量都比他们的月薪要多得多。 程美妮很喜欢这种被世人仰视的感觉。她从不喜欢低调。这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再说,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我说,能不能把灯关掉一些?”这栋楼目前的主人米卡卡指了指装在外墙的壁灯说道。他觉得这样子太浪费了。这都是程美妮特意叫人安上去的。 “no,no。”程美妮摇摇手指,“作为一个上等人,我们必须高调!” 这都什么歪理。 米卡卡说服不了她。这个私人高级助理如今的地位比他本人还高。公司没了他可以,没了她可就乱套了。正因为有她的帮助,艾曼集团的运作才有条不紊。 不得不说,这女孩真是个商业奇才啊。 “学生!”不知从哪天起,程美妮把这个当做米卡卡的称呼了。因为米卡卡老是向她讨教生意经,她俨然成了他的老师。于是,在外人面前她对他毕恭毕敬,独处的时候她就果断霸气侧露,翘起一双长腿,手指点点,让米卡卡把文件搬到茶几上,一份份递给她批阅。 就像,清宫里的李莲英伺候老佛爷。 就是在这时,她翻到了一份有意思的文件。 “怎么是你呀?”手机那头的齐木问道。 程美妮嘴巴翘了翘,“me这种白富美打电话给you,you该感到荣幸才对。” “好吧。什么事?”齐木废话少说。 “我知道米尔汗why这么想要阿布的公司了。”程美妮拿起那份文件,搁在长腿上。 “咦?” “here有一份今年年初的文件。里面的内容显示,艾曼集团已经收购了印度最大的军工企业。如果战争一旦爆发,you know。” 英文版的“你懂的”,其意深远啊。 那边的齐木沉默不语。 假如战争真的打响,那么军工企业将会获得政府高达数十亿美元的订单。军火商一向习惯大发战争财。所以,米尔汗图的不仅仅是艾曼集团,更包括它属下的这家军工企业。他之所以和荒狼合作,果然只为了金钱。 金钱竟能腐蚀一个人的良心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牺牲和平,不惜生灵涂炭,齐木心中唏嘘不已。 “喂喂。still listening?”程美妮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我还在。你的情报我已经知道了。叫米卡卡接一下电话。” 手机换人了。 “我是米卡卡。” “潜伏在你们身边的那个内鬼找到了吗?” “已经有些眉目了。”米卡卡说。 内鬼是米尔汗安排在这个家里的。齐木曾经推断是它在艾曼的车上安装了炸弹。米卡卡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找出它。 “我担心它会对你们不利。你们小心点。” “放心,我们会的。” 米卡卡挂断了电话。他的眼角有意无意地扫过鱼池。而藏在池边的宽叶植物里,一只微型摄像头正悄无声息地监视着屋内的一切。坐在电脑后的监视者,对米卡卡刚才的通话很感兴趣。 可它不知道,不是它在监视别人。而是,它已经被盯上了。 十一、龙潭虎穴遇险 现在,线索渐渐清晰了。 总理,国防部长,核弹部队司令,军工企业…… 等一下。齐木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你们看过好莱坞电影吗?” 这个思维跳跃的问题把其他人都问傻了,他们迟疑着点头,“看过。” “你们知道two-man rule吗?”齐木在小黑板上写下这个英文单词。 这是什么?没有人听说过呀。见大家一脸茫然,齐木正想解释,突然,匿名者又发新的短信来了。看完短信,齐木抿起嘴角,笑了。 幽灵的想法和他是一样的。但他比它早一步先想出来。 “two-man rule。也就是双人确认原则。”齐木合上手机,盯着大家,“印度总理和国防部长有一个相通点。” “是什么?”屋里响起整齐一致的声音。 “他们共同保存同一件东西。”齐木继续卖关子。 大家快受不了了。“你就快说吧。” “如果你们看过好莱坞电影,就会记得这样的场景——假如美国总统要发射核弹攻击,那么他输入密码后还必须得到国防部长的确认。这就是核弹发射的双人确认原则。” “什么?!” 听到这里,大家又发出整齐的惊叹。“你是说……” “没错。”齐木点点头,“荒狼要利用总理和国防部长所掌握的核弹密码发动核攻击。” 天啊。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啊。荒狼要发动核战争?这个阴谋一旦实现,那么两个国家都会变成人间地狱。但受苦的不止它们,核辐射的危害会扩散到全球。日本广岛的深刻教训即便过了半个多世纪依然历历在目,就连前几年在日本大地震海啸中受到严重破坏的核电厂,事到如今,核辐射的威胁依然没有接触,福岛核电站方圆几百里,变成了一片无人区。 只要脑补一下核灾难的场景,屋里的人都觉得冷汗涔涔。四个阿三们哭着鼻子跪在齐木面前:“求求你,红色犯罪师大人,救救我们的国家!” “你们起来吧。”齐木说道,“我一定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阿三们感动极了,抱着齐木的大腿哭得鼻涕横流。这些家伙,感动归感动,不要把他的裤子当成纸巾擦鼻子好吗?这是高级货,阿玛尼牌子的! 要不是阿布察言观色,及时把他们拉开,这些阿三们估计早已中了齐木的麻醉针,好好睡上一整天了。 齐木拿出纸巾擦去裤子上的鼻涕眼泪,才接着说:“国防部长的尸体之所以少了一根大拇指,是因为凶手要拿他的指纹,来确认发射命令。” “噢噢噢!”众人点头如捣蒜,纷纷对他的聪明智慧点赞。 “但是,我还有一事不明。” 阿布突然像三好学生一样举手提问。“米尔汗为啥要投拍一场核灾难的电影?” “这个嘛……” 米尔汗和荒狼是一伙的。也就是说,投拍核灾难电影是荒狼的主意。既然它要发动核战争,又何必拍这样一部电影呢。有些画蛇添足不是吗?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疑问无法解答。 【得去核弹库阻止核弹的发射。】幽灵的新短信如是说。 负责核弹发射的库伯尔中将很可能被米尔汗买通了。一旦有了上面的指令,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射核弹。要阻止这一切发生,最直接的方法是进入核弹基地,破坏发射系统。 齐木飞快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 【幽灵,不要命令我做事。】他对此很不爽。 这种情绪轻易就能从他脸上看出。所以,屋里的人都十分识趣地把椅子搬后了几米远。公益广告说得好,远离腹黑,珍爱生命。 但大家随后看到,齐木拿着手机,很蠢萌呆。 手机里收到了新的短信。 而这条短信的内容才是最令人震撼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幽灵。】 那个人不是幽灵?那它是谁? 事情发展到现在,居然又冒出另一号神秘人物。 它是敌是友? 荒狼?还是旺财的主人——那个神秘少女?抑或是,新加入的参与者? 齐木不得不在意它的贸然出现。隐隐地,他觉得它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好像,他们之间认识。是谁呢?在去往北部山区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几个小时的路程后,他仍得不出结论。 “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宋屹洋突然说道。按照那个神秘人发来的导航图,核弹基地就藏在这片山脉中。 越野车随即停下来。三个人都下了车。此处是荒凉的山区,连绵的崇山峻岭间看不见任何人烟,冷冷清清的公路边树立着标示牌——【军事禁区,严禁靠近】。 再驶过去,就暴露了。 宋屹洋把越野车驶到一边山体后隐藏起来。他们三人接下来徒步爬上山坡。 天气很热,烈日下的大地像一团快要被烤化的橡皮泥,风卷着黄沙吹过。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他们马上匍匐在地。 在他们所处的山坡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型山洞。山洞周围守卫极为森严,不但架设了层层铁丝网,站岗的士兵全部荷枪实弹,几辆坦克和装甲车停靠在空地,五分钟出现一次的巡逻队会让任何企图靠近洞口的闯入者无所遁形。 即便闯入者躲过了洞口的侦察,要进入山洞内部,还必须出示通行证。凡是无证进入者,立即死无葬身之地。连特种部队都闯不进的基地,他们能用什么办法进去呢? “拿着。”用望远镜侦察完情况后,齐木从怀中掏出了三个证件。 这是那个神秘人寄给他们的基地通行证。证件照上的三人个个英明神武,就是皮肤黑了点。要混进基地,得打扮成印度人种,像齐木这种中国小白脸可行不通。但他很快又掏出一个小布袋。 “来!”他对宋屹洋说。对方瞅了瞅布袋里的东西,一脸囧样:“非得这样吗?” “少啰嗦。” 片刻后,宋屹洋的脸已经比包青天还黑了。 “这是什么?”阿布对布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伸头瞄瞄,那竟是一袋煤灰。敢情这是在印度行走江湖,居家旅行的必备佳品啊。 “来来来。我也帮你抹抹。”宋屹洋很热心,抓出一把煤灰就想抹齐木脸上,却被他一脚踢开。 “对不起,本人用这个。”齐木施施然从怀里掏出一盒化妆品,盒底写着made in france。高级进口货。很快,他的脸也变黑了。只不过,和他那光泽有弹性的皮肤看起来,宋屹洋则恰如其分地诠释了一张炮灰的脸。 阿布同情地拍了拍宋屹洋的肩膀,两人饱含着受压迫的阶级兄弟之情,紧紧握住了手。 这时,公路上远远地驶来一辆汽车,它一路开进基地里,士兵没有阻止。 车子停下后,车上走出一个男人。他叼着一根雪茄,叉着腰霸气地环视一遍基地四周。山坡上那三个偷瞄的人头立即伏了下去。那是米尔汗。他今天也来这儿了,陪同在他身边的正是那位库伯尔将军。 这两人很快进入了基地内部。 “那我们怎么进去。”阿布瞅着叔叔的背影说道,“就这样拿着通行证进去?” 无缘无故有三个人出现在基地门口,即便有身份证明,也会有点奇怪吧。弄不好穿帮了会被机关枪打成马蜂窝啊。 齐木眼睛忽然转向侧方:“有办法了。” 公路上又出现了一辆军车,正缓缓驶过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一边哼着神曲,一边摇头晃脑,直到他猛然发现前方路上躺着一个人,才吓得赶紧连忙踩下刹车。 还差一厘米,车轮就碾过去了。比司机更紧张的是躺在地上的阿布。巨大的车轮贴着他的天灵盖。他的小心肝噗通噗通乱跳,涔涔冷汗浸湿了背部。真该死,为啥要他来扮晕倒的路人?这种艰巨而危险的任务凭什么每次都交给他! 他又不是天生的炮灰! 虽然很生气,但阿布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司机打开车门跳下来查看,“孩子,孩子,你没事吧?”司机扶起他。阿布发挥演技,睁开半寸眼皮。 “……天气太热了,我可能是不小心中暑了,哎呀,头好疼……” 司机赶紧回到车上拿来一瓶水,喂他喝下去。 “谢谢叔叔。” 阿布扶着额头说道,透过指缝,只见齐木和宋屹洋偷偷溜到后面,爬上了军车。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任务顺利完成。 “现在好多了。”喝了几口水后,阿布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土:“谢谢大叔,我没事了!” “真的没事?”这满血复活的葫芦娃惊得印度司机一脸错愕。 “没事没事。多谢关心。再见。” 见阿布身体倍儿棒,司机只得善意叮嘱几句,便回到车上,将军车开了过去。 阿树望着军车的背影,居然很二地拿出小手帕,做含泪挥别状。 拜托,千万别出事啊。 军车逐渐靠近基地。齐木和宋屹洋躲在车厢里,身边堆放着许多箱子。这是一辆运送物资的军车,他们找到两个空箱躲了进去,这让他们逃过了基地门口士兵的上车检查。军车随即开进山洞。 透过箱子的缝隙,只见外面的光线一点点变暗。 然后车子停住,熄火。 听得见司机打开车门离开的声音。随即,四周陷入一片安静。 宋屹洋率先从箱子里爬出来,他刚要跳下车,却被齐木阻止。 “等一下。” “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怎么这么安静?” 犯罪师的强烈直觉涌上心头。他们站在车里,屏气敛息,绷紧的每一条神经都在警惕地留意外面的动静。死寂,像遗址般的死寂。洞里氤氲着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空气中漂浮着一缕冰冷的,危险的气息。 忽然,黑暗瞬间被驱散,四周亮起刺眼的灯光。密集的脚步声像潮水一样包围过来。子弹上膛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 “车里的人听着,立即放下武器出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果然,被发现了!齐木和宋屹洋无声对视,脸如死灰。 难道是个圈套?齐木想,那个神秘人发短信要他们来这个核弹库,然后来招请君入瓮吗。 “马上出来。别做无谓的反抗!” 外面的警告没有时间让他们再考虑谁是陷害者,两人很清楚目前的处境。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别开枪。我们没有武器。” 齐木和宋屹洋不得已举高双手,跳下了军车。这时他们发现几十名军人手拿msmc冲锋枪包围着军车,黑色的圆口对准了他们。如果他们坚守在军车里,下场不用问也会很惨。随即,两个军人跑过来将他们搜身,反绑,齐木藏在衣袖里的麻醉针也被卸了下来。 这就奇怪了。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的秘密暗器? 忽然此时,灯光背后响起一阵嘿嘿的冷笑。随之,米尔汗抽着雪茄,和库伯尔将军一同走了出来。 “你就是红色犯罪师吧?”他在欢迎巴基斯坦特使的酒会上见过齐木。肯定是荒狼把齐木的身份告诉他了。米尔汗嘴角挂着冷笑,喷出一口烟,呛得齐木想咳嗽。 齐木倔强地把头拧向一边。 “没想到吧。”米尔汗叼着雪茄奸笑,“我早料到,你们会来到这里了。” “怎么会这样!”宋屹洋惊讶。“是谁出卖了我们?” “是荒狼。”齐木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但问题是,如果那个发短信的人是荒狼,它何必多此一举说出自己的目的是发射核弹呢?这种事情就算不说出来也没人知道啊。 “你果然很聪明。”米尔汗盯着一脸沉思状的齐木,“实际上,我们并不想对付你。如果不是你查到了核弹库,想破坏我们的计划……嘿嘿,要怪就怪你太多管闲事了。” 听米尔汗的话中之意,他们查到核弹库一事并不在荒狼的意料之内。即是说,那个发信人不是荒狼。奇怪,那荒狼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核弹库?除非…… “荒狼到底是谁?”齐木咬着牙问。 “这个……”米尔汗下意识地回头瞅了一眼,似乎在咨询谁的意见。而那块阴影里,依稀浮现一个人的身影。隐隐的,它像在笑。 荒狼就是它! “给我滚出来!”齐木痛骂道:“何远欣!” 他怒瞪着藏在彼边阴影里的人。 他发出的喊声像要揭穿真相般,在空旷的山洞中横冲直撞。然后,所有声音统统哑了下来。 剩下一片安静。 “what?”宋屹洋干张着嘴巴,语调不可置信。 真相太惊讶了,以至于他一脸傻逼状。 荒狼,竟是何远欣?!!! 他看看齐木。对方白了一眼。“说中文!” 喂,这种时候还要计较中英文双语频道吗?! “你确定?”宋屹洋换回中文。 齐木沉默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啪啪啪!——阴影的方向传来轻轻的鼓掌声,荒狼的身影如浮雕般渐渐凸现。灯光迅速描绘出一张熟悉的脸颊。它清秀,美好,生动,双眼溢着温暖的光。这个女人,还是那张温和美丽的脸。再熟悉不过。甚至无法让人与荒狼的阴险联系起来。 但她就是荒狼。 所有恐怖事件的幕后制造者。 “真厉害。”何远欣走到齐木跟前,婉然一笑,“不亏是红色犯罪师,我有点后悔当初救了你。” “没想到,你就是荒狼。”齐木恨恨地说。 他真后悔,直到现在才识穿她的真实身份。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她问,很好奇。 齐木拧过头,不肯回答。 其实要推理出来并不难。知道他们来核弹库的人只有寥寥数人,包括何远欣和她的四个手下。也就是说,荒狼在其中。而她,有着最大嫌疑。这纯属推测,他没有任何证据,因为荒狼隐藏得很好,好到连他都想不到,它竟然就在他身边。 “不想回答算了。”何远欣并不强求,“反正你活不久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可惜。我并不希望和你成为敌人。我一向很敬重黑葵a的,真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合作伙伴。”她笑道,笑得依然那么温暖。 “让你失望了。”齐木冷眼,“我不当黑葵a很久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不过一路上你们总算有个伴。不至于太寂寞。” 何远欣用玩味的眼神转向宋屹洋。 “是你杀了老板娘……”宋屹洋气得双眼爆出血丝,“我要和你拼了!”他激动得要跟她拼命,却被军人死死押住,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永别了,两位。”何远欣微笑着说,扬手示意将他们拖下去。 “等一下。”齐木说道,冷冷地看着她。“告诉我,那些案子是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何远欣看着他,“下地狱去问阎罗王吧。” 只在此时,她那张温暖而美好的脸才透出一丝恶意。 冰冷,如同死神。 红色的数字,代表他们剩余的生命。以秒来计算。 离爆炸还有十分钟零三十秒。 “对不起,齐木,是我连累你了。”宋屹洋看着绑在身上的炸弹,绝望说道。 齐木笑了笑,脸上毫无畏惧。他的身上同样绑着炸弹。 两个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门口并无警卫。 实在太奇怪了。齐木想道。荒狼大可以将他们枪毙了事,何必用炸弹这么多此一举的方式?真是想不通啊。 “唉。这次死定了。老板娘,我要去见你了。”宋屹洋重重叹了一口气。 计时器的时间更少了。但齐木却说道:“别沮丧,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嗯?你是说……阿布?” 没错,他们还有个伙伴在外面随时候命,但他怎么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呢?就算知道,他又怎么闯进这守卫森严的基地内部呢?退一万步讲,即便阿布进得到这屋子,他能拆解这炸弹吗? 怎么看,几率都接近零啊! 然而,齐木的脸上却有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自信。 那是来自对生死与共的兄弟的信任。 山洞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了呢?阿布趴在山腰上,费力地用望远镜张望着。风吹过他的发丝,额上有黏黏的汗。和大家约好,他在这里等待。 齐木他们会被发现吗?阿布十分担心。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山洞里突然跑出一群军人。他们持着冲锋枪,直直朝他所在的山坡奔来。 咦?不会被发现了吧!!!阿布吓得赶紧趴低身体。很显然,那些军人知道他在这儿。这说明,里面的齐木极可能已经行迹败露了。天啊,这可怎么办?阿布方寸大乱,听着山下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他只得慌慌张张往下跑。结果跑得太急,他一脚踩在一处松软的泥土上,脚一滑,整个人像滚雪球一样骨碌骨碌地摔下山,直到被一个铁丝网拦住了才停下来。 “呜呜,痛死了……”阿布摔得灰头土脸,天旋地转,趴在地上半会儿才爬得起来。哪知一抬头,他噢地吓了一跳,又重重坐在地上。 他的跟前,居然出现一条狗。 土黄的身躯,洁白的犬齿,以及那不羁潇洒的尾巴在风中摇摆。 它也在盯着他看,神情似笑非笑,略带骄傲。 这条狗,他好像在哪儿见过?阿布呆愣起来。 下一瞬间,他吓得哇地蹦跶起来。因为,那只狗居然神奇地说话了: “follow me!” 说的还是英文! 妖……妖怪啊!阿布吓得紧紧抱住铁丝网往上爬,但那条狗却拼命咬住他的裤子,把裤子生生拉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非礼哇!” 这恐怕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宗被狗性骚扰的案例了吧!阿布顾不上逃命,为了保持贞操,只得跳下来,死死捂住裤裆。但狗狗吊起眼角,双眼射出浓浓的鄙视,摆明了对他的肉体丝毫不感兴趣。 “这边啦。笨蛋!” 言毕,它从铁丝网旁边的破洞钻到了另一边,回过头又吠了一声,像在催促。 莫非它要替自己引路?阿布想了想,才赶忙提起裤子,跟着钻了过去。这里可以通往山洞基地,但铁丝网后面就是一片地雷带。阿布虽然对地雷有心理阴影,但为了救小伙伴们,他只得战战兢兢地跟着狗狗的步迹,小心翼翼绕过地雷带,然后又钻过一道铁丝网,终于顺利来到基地外面的山体。 只见狗狗溜到一个通风口朝他吠了两声。阿布随即会意——这是要利用通风口进入山洞内部。于是,他跟着狗狗,在通风管道里爬来爬去。刚开始的一段,他们蹑手蹑脚,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因为通风管道下方就是来回巡逻的持枪士兵。 等到了无人的走廊,他们才敢加快速度。然而这时,狗狗却猛停下来。阿布一头撞在狗屁股上,还闻到一股便便味。 怎么了? 阿布发现狗狗竖起耳朵,警惕地望向通风管道的另一方向。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管壁隐隐传来轻微的振动声。 管道里,还有别人! 被发现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距离在十几米之外。阿布连吞了几口口水,仿佛置身恐怖片的场景里,而身后有只女鬼披头散发地追过来。他心里都发毛了,顾不上狗狗的臭屁股,赶紧顶了几下,催促它别停下。 幸好,狗狗很快把他带出了通风口,而管道里的爬动声此时也消失了,就像是幻觉。 真……真见鬼了。阿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开始观察起所处的地方。 这个地方大得惊人,足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阔。它像是武器装备库,各种坦克大炮分区域摆放,弹药箱整整齐齐砌在墙边。没有人把守,洞顶一排壁灯洒下惨白的光线,暗如幽冥,一切虚迷阴冷得不像人间。 狗狗为何带他来这种地方?阿布没来得及困惑,狗狗已经朝那边的一个房子跑了过去。阿布拔腿跟上。 他们跑过空地上的坦克列队,来到混凝土房子前。 从一旁的小窗子望进去,阿布顿时瞳孔扩大。齐木和宋屹洋就在屋里,双手反绑,捆在柱子上。 这狗真神了!果然是带他来解救伙伴们的。阿布不由得诚惶诚恐地朝它作了个揖:“敢问狗兄尊姓大名?” “叫我旺财。”狗狗长长地吐出舌头。 “噢!原来是旺财兄!失敬失敬!”阿布再拜。 旺财不接受他的拍马屁。“别磨蹭了。赶紧救人。” “是!是!是!” 虽说如此,但要救人谈何容易。这房子采用碉堡式结构,一米多厚的混凝土加铁门铁窗,除非阿布变身超级赛亚人,要不然他一辈子都打不开。 这下惨了,该怎么办呢? 阿布正苦恼。忽然,裤子又被旺财咬下半截。这次不是性骚扰,阿布提提裤子,跟着旺财跑到前面的坦克方阵前。旺财纵身跳上了坦克,爬到顶盖,吠了两声。 “靠!”阿布理解了旺财的意图。“开玩笑的吧……”他抬头仰望横过头顶的坦克炮管,嘴巴张成了o型。 “旺财兄,你……不是要我开坦克吧?”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坦克。旺财居然认真地点点头。 “靠two!”阿布忍不住又靠了一声。 坦克飞机他都开过,只不过是小时候的遥控玩具。今天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目睹真货。 “我真不懂呀!” 对他的哭诉,旺财置若罔闻,一头跳进了驾驶室。阿布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爬了进去。驾驶室出奇的狭窄,只能容下三四个人。面对一堆冷冰冰的器械,他手足无措。 他连开关在哪儿都不知道! 驾驶室里的仪器眼花缭乱,根本无从下手。阿布紧张得满头大汗,直到旺财又出声了。 “按我的指示,先拉下控制杆。” 啊?连狗都会开坦克?!!!这世界要逆天了吗? 阿布将信将疑地把手放到了控制杆上。突然,座位猛地震动起来,耳中回荡着突突突的声音……坦克居然真动了!阿布不得不概叹自己遇上了一只技术狗。 “遇见你真好,我们总算可以救人了!”他感激对旺财说出肺腑之言。“旺财兄,接下来呢?” “打开炮塔瞄准仪,就在你左手边的绿色按钮。” 按照旺财的指示操作,阿布顺利地控制炮塔旋转,轰轰隆隆地调整角度,直对准那个坚固的混凝土房间才停下来。 “调高27.8度。向左偏移3度。”旺财端坐如山,俨然战场中的指挥官。 瞄准镜调试完毕。 “准备,发射!” 阿布意气风发地按下发射键。 炮管里只咚了一声,射出一团空气。 “啊。对不起,忘记装填炮弹这个步骤。”旺财居然卖萌地吐吐舌头。阿布差点一头撞向仪表盘。 可驾驶室里没有炮弹。 “没时间了。”旺财说道。“直接撞过去。” 犹如山崩地裂的声音潮汐般涌来。整个房子都在震颤。 怎么回事?齐木和宋屹洋讶异地对视。 他们能感到一个庞然大物正飞快地奔来,轰隆轰隆的声音惊心动魄,如同雷鸣。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突然——嘭的巨响!随即炸出的灰尘弥漫了整个房间,将两人喷了一脸。烟尘滚滚中,依稀可见一辆坦克半截插入房间里,墙体生生被撞出个大洞,坦克的履带都断掉了,只剩几只车轮在徒劳地飞转。 “咳咳。”齐木和宋屹洋呛得直咳嗽。但他们肯定,这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齐木,我来也!” 坦克顶盖推开后,里面爬出一个人影,跳了下来。 这把声音……齐木微微淡笑。他没看错,阿布果然来了。 “他居然真的办到了?” 宋屹洋无法理解,齐木怎么会如此信任这个人。 “这是因为,我们是搭档。”齐木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让你值得信赖的伙伴。无论何时何地,怎么样的困境,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能共同排除万难。风雨交加的日子,我们一起走过;阳光明媚的季节,我们一同并行。 但,这次,你不应该来啊。 “真是笨蛋啊。” 得到的不是赞扬,而是冰冷的眼神。飞奔的阿布,站住了。 齐木冷冷盯着他。“谁叫你来的。” “我……我……”阿布愕然,“我是来救你们呀。” “谁让你救了。快给我滚。” 一句斥责,几乎逼出了阿布的泪。好心不得好报。哪有救人反被责备的道理。阿布抽泣着鼻子,没哭出来,用一大口呼吸掩盖过去。 “说什么话呢。”宋屹洋说道,“人家好不容易来救咱的。你咋把人赶走啊?!来来来,小布布,快帮我们解开炸弹。” 小布布这个称呼真销魂,不过随后的炸弹两字把人都轰醒了。 阿布惊讶一看,他们身上果真绑着炸弹。而计时器时间只剩八分钟了。 “别理我们,快跑。”齐木说道,还是一副逐人出师门的语气。“炸弹就要爆炸了。”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们。”阿布出奇地坚定,抬起头,却遇上齐木的白眼: “你难道想和我们一块死吗?笨蛋!快给我滚!”他吼。 “我不!”阿布红了眼睛,他明白齐木为何要用这种语气了。 但,作为搭档是不会临阵脱逃的。绝对不会。 唉……齐木轻叹一口气,撇过冷冰冰的脸。自己这个样子一定特别惹人厌吧。可是,假如能够挽回阿布的命,他愿意一直装下去。 但,阿布不会走的。 他了解这个搭档的性格。 生死与共,这是一生难得的好搭档。然而,有时候你真的应该自私一下。 “快告诉我怎么做!没时间了!”轮到阿布吼了。 他不想死在这里,也不希望同伴死在这里。 齐木劝服不了他,只得妥协。“先用螺丝刀拧开炸弹的盖子。” “螺丝刀没有,小剪刀有一把。行不。”阿布掏出了随身小剪刀。 “……”齐木这次真心想叫他滚。“总之给我拧开就行!” 阿布马上用剪刀刀尖拧开炸弹盖子。只见计时器内部,出现一根红线,和一根白线。 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剪对了,计时器就停止。剪错了,大家就手牵手去见马克思。 “告诉我剪哪根?” “你快走。”齐木说道,“趁现在还来得及。” “快说剪哪条线!”阿布生气地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齐木认命地闭上眼:“那你随便选一根吧。” “我不敢选。我人品不好。”这点阿布倒是很诚实。他这人多多少少有点倒霉属性,踩狗屎比中彩票的次数还多。 “那我选红色!”宋屹洋对自身人品倒十分自信,“红色代表警告。选红色,没错!” “不。白色。”齐木说道,像故意抬杠似的。 “红色!一定是红色!” “我说白色就白色。” “你明明是红色犯罪师,你还嫌弃红色?!红色多伤心你知道吗?” “……” 紧要关头,这两人就不能少二一会儿吗? 阿布擦着汗:“那我选白色的……” 他颤抖地拿着剪刀。 齐木和宋屹洋都不再争吵,紧张地注视着他。这个时候,没有人留意到,旺财又不见了狗影。 轰隆! 沉闷的爆炸声响彻这片宁静的天空。后方远处的基地撼动好一会儿才重新沉寂下来。疾驰在公路上的汽车顿时刹停。从车中走出的何远欣回头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嘴角露出一丝奸笑。 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将是她的独角戏! 比她更兴奋的是一旁的米尔汗,他马上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全死了!阿布也搞定了,进行下一步计划吧。”他打给的是他在艾曼家里的内鬼。 他布局这么久,终于结果了。 “现在,我们分头行事!”何远欣对他说道,坐上了另一辆早已停在路边的汽车。她说道。 车里,一个带黑色领结的男人朝她点点头,抽了口雪茄: “现在,是时候救出总理了。”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男人说道。 公路上,两辆车分道扬镳。 下午三点,新德里。 艾曼集团例行召开董事局会议。会议厅里,米卡卡身着西装入座主席位。而高挑美丽的程美妮坐在他的左手边,一身粉色ol装,所有女性同仁为之侧目。她自进公司以来,已经成为传奇,无论是学历、头脑以及美貌,都无人能及。 “会议开始。”米卡卡说道。所有人摊开记录本,室内一片沙沙作响。 “今天讨论的议程是关于南部港口开发区……”主要事务仍由程美妮主持。然而,这时会议却被打断了。一个不速之客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所有视线都望过去。只见米尔汗昂首挺胸地走入会场。 “你好啊。我的侄子。”他笑里藏刀。 “叔叔你来干什么?”米卡卡问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揭穿一个可怕的阴谋。”米尔汗走到米卡卡的身边,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艾曼集团的主席。” 他的话轰动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米卡卡和程美妮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说什么傻话呢?这么大的主席坐在这里你没看见?”程美妮站起来,凭借着42寸长腿加高跟鞋,居然以高出一个头的优势俯视着米尔汗。 米尔汗才不怕她。现在又不是比身高。 “切。”米尔汗嘴角撇撇,雪茄翘了翘,“两位,你们阴谋到此结束了。” “什……什么阴谋?叔叔你在说什么?”米卡卡情不自禁地拿出手帕擦汗。 “哈哈!装得还挺像!差点连我这个叔叔也骗过去了。”米尔汗单手叉腰,连喷几口烟,胸有成竹:“不过,你是个冒牌货。真正的阿布早就死了!”他不无得意地说。 此话更加震撼,霎时,在场的董事局成员不由自主地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注视着阿布。坐在他们面前的人看起来跟阿布少爷并无不同啊。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假的!”程美妮十分不服气,拍案而起。“我看你觊觎集团的资产觊觎疯了吧?害死阿布的爸爸还不够吗?”她生气地说,爆出猛料。 董事局们再次惊诧,他们已经被连续的猛料炸得有些头脑发晕了。艾曼的死竟然是米尔汗策划的?确实,坊间早有此传闻。但没有实质证据前,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正因为这样,米尔汗才肆无忌惮。 “说我是杀死我哥哥的凶手?嘻嘻,请拿出证据来!” “这……这个……”程美妮一时语塞。 米尔汗更加得意嚣张了,“我可是有证据证明这个阿布是假货!” “那就拿出来呀!”程美妮硬撑到底。 “进来!”米尔汗冲会议室门口叫道。门外等候已久的人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它的出现,惊得阿布和程美妮说不出话来。 “我能证明,这个阿布少爷是假的。”它说道。 “是……是你?怎么会?”阿布露出被出卖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站在的面前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中国管家——张哲玮。 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内鬼。 张哲玮转向在场的其他人:“我可以证实米尔汗先生的话,这位不是阿布少爷,而叫做米卡卡,来自中国的高中生。是我,一手将他打造成阿布少爷的。” 一时间,董事局议论纷纷。 他们都意识到,这一切,都关乎着庞大的阴谋。 而现在,米尔汗要将这个阴谋划上句点了。也就意味着艾曼集团即将接受不可抗力的改朝换代。 可是,这真的是件好事吗?米尔汗的劣迹路人皆知。阿布少爷虽然年少无知,但在程美妮的帮助下成长得十分迅速,逐渐能掌控全局了。董事局对现在的局面十分不安。但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观其变。 “好哇!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奸臣!”程美妮气不打一处来,急得直跳脚。可惜局势已经扭转,米卡卡坐在主席位上一言不发。张哲玮走到米尔汗身边,微笑着宣布: “现在,艾曼家族的继承人,就只有米尔汗先生。他是成为主席的唯一人选。” 现场鸦雀无声,死寂如一潭死水。 米尔汗打破了这片沉默。他夹着雪茄,不屑地指指米卡卡和程美妮。 “保安,将这两人给我扔出去!”几个保安立即走了进来。 所有人脸色一变,不敢言语。 望着迎面而来的彪形大汉,程美妮似乎又想起了从前被扔出自己公司的那一天,历史为何总是莫名地相似…… 但,这次,可不同。 “住手,谁敢对我无礼!” 突然,米卡卡表情冷峻说出这句话,生生喝住了那些小保安。 “你还真当自己是阿布少爷了?”张哲玮不可思议地转过身,盯着他冷笑:“冒牌货!醒醒吧。” “就凭你的片面之词,恐怕难以服众吧?”米卡卡站起身来,毫不畏惧。董事局立刻纷纷点头,他们更愿意相信阿布少爷。 “阿布少爷说得对,此事不可儿戏。一个管家的证词岂可当真?” “除非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我们才能相信他是冒牌货。” 事情似乎仍有回旋的余地。只要打死不松口,米卡卡或许能蒙骗过去。但张哲玮依然挂着那抹冷笑,仿佛对目前的状况预计在内。 “我早猜到你们有此一着,不过很可惜,”他话锋一转,“你们大概不知道,公司的电脑数据库里存有阿布少爷的瞳孔和指纹记录。只要验证它们,就能证明你是冒牌的。这些是绝不可能伪造的。” 这番话得到了股东们的赞同。每个大股东都在公司里存有相同的记录,以作为身份验证之用。 “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米尔汗得意地让下属把仪器推进来。米卡卡淡定地将手掌放上扫描仪,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倾身起来看。张哲玮和米尔汗相视一笑。 只有三秒钟。仪器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了测试结果—— 【match!100%!】 啪嗒,米尔汗的雪茄掉在了地上。 呼。董事们大松一口气,坐回座位。 “这不可能!你们在机器里动了手脚!” 看到这样的结果,张哲玮完全失了方寸,他额头冒汗,推开其他人,反复翻看测试仪器,结果却找不出什么问题。仓皇之间,保安们已经在程美妮的指示下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架了起来。 “这是骗局!大家别被他骗了!他不是阿布!” 他的话,不再有可信度。大家无奈地摇摇头,像在看一个疯子。 “停止你那可笑又可耻的行为吧。张管家。”阿布冷冷看着他。 那种眼神,笃定,坚毅,和之前莽撞稚嫩的少年完全不同。 “你……你……”张哲玮终于意识到什么,面如死灰。 “我是阿布。没想到吧。我们早就知道你是内鬼了。”米卡卡,不,应该是阿布冷冷说道,“我爸爸车上的炸弹,是你安装的吧?今天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不可能……”张哲玮情绪失控地猛摇头,“你明明就是米卡卡!”他大叫道。“我亲自把你找回来的!” “没错,你一开始找回来的,的确是米卡卡。只可惜,我遇到红色犯罪师的时候,他提醒我家里可能有内鬼,所以让我们又换了回来。”阿布微笑着说:“这段时间,我可是一直在扮演米卡卡呢!” “那么说,跟着齐木的阿布,是真正的米卡卡咯!”张哲玮惊讶得嘴巴都合不起来了。 程美妮走过去拍拍这个可怜虫的肩膀,“你真笨。要知道,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合拍的搭档,谁也代替不了。” “这不可能!”张哲玮依然不肯就范,“我一直监视着你们的!每时每刻!你们根本没有机会换过来!……啊,不,等一下……莫非是那次……” 仅有一次,他的监视完全失败了。 “没错,”阿布接过他的话,“你还记得齐木出发去克什米尔之前,我们这些人打了一次群架吧。其实,那是齐木刻意安排的。我们故意把灯光关了,造成混乱,其实是趁机互换衣服。只有你那么笨,才以为我们真的在群殴。”他平静得说着,毫无一丝胜利的骄傲感。 “张哲玮,我爸爸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他?”阿布抬起头,眸中染上了哀伤。 面对他清澈的双眼,张哲玮在真相面前,瘫软在地: “都是钱在作祟……”他喃喃地说着,带着悔恨的表情:“米尔汗他给了我一千万美金,要我在艾曼老爷的车上放炸弹……一千万美金啊,拿了它,我就可以回中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可是,最终还是……还是天意啊!我错了!”张哲玮趴在地上,崩溃地哭了起来。 “呸呸呸!这件事与我无关啊,张哲玮你别血口喷人!”见此情形,米尔汗赶紧抵赖。 “给我抓住他们。”阿布面无表情地命令。 “你敢?!”米尔汗气得扔掉雪茄,大发雷霆,“我是你叔叔!不是罪犯!” “不是罪犯?”阿布轻蔑地看着他,“你犯的罪行何止是杀了我爸爸,你更绑架了总理阁下!” 会场一片哗然。 “你别诬赖我,我没做过!”米尔汗冷汗直冒。 “做没做过,你心里有数。有什么话,等着去跟警方说吧。”阿布转身,对保安们下达命令:“把他们控制起来!” 米尔汗很容易便被制服了。他和张哲玮被绑了起来。然而,他却一点不担心,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阿布,你现在只是稍占上风而已。”他露出大大的邪笑:“再过不久,我就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这人莫非还留了一手?阿布和程美妮不安地看了看对方。 米尔汗又恢复了得意的神色:“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战斗?不,我的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人物。他的权势,是你无法想象的。” “把他们押出去!”阿布冷冷下达命令。 米尔汗被押走了,他还是没有醒悟,临走时还不停地狂妄地大喊着。 “我才是赢家!艾曼集团是我的!等着瞧!” 大厅里,走廊上,回荡着他阴魂不散的声音。 阿布站在窗前,望向远方的眼眸,却满是忧心。 不知道齐木、米卡卡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十二、救出总理,力挽狂澜 烈日炙烤着大地,沙粒像刚被爆炒过,散发出热辣辣的热气。炎热的温度将四周的景象扭曲得像海市蜃楼。这个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寸草不生,只有一间废屋孤零零地独守在烈日下。 屋里放着一张干净却破败的桌子,桌上一个水壶以及几块面包。一只剩一半水的水桶放在墙角,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叠帆布床。这都表明这屋里有人生活。而这时也的确有个男人正绑在椅子上,身体有些虚脱,嘴唇干裂,脸色苍白。他低垂着头,呼吸微茫。 这些生活用品并不是为他而设置的,而是为看守他的匪徒。 他被二十四小时监视着,每十二个小时就换一次班。看守的人始终保持在两个左右。但今天很奇怪,换班的人始终没来。废屋寂静得只听见外面大风刮动沙子的声音。 “水……我想喝水。” 男人张着干巴巴的嘴唇,费力地说道。但,无人回应。他看不见屋里的情况,因为他被蒙着眼罩,即便他能看到水壶就近在咫尺,那也是徒劳。他的手脚被绑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只有嘴巴能动。但这荒郊野外,即便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答应,匪徒大概是料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封住他的嘴巴。 我会死在这里吧。男人心里尽是绝望。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更不知道,这些天以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像,只是永无止境地关在这里,如同被世界抛弃了。 忽然,很远的地方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是看守回来了吗?但这次不像,以前看守开的车是小型汽车的发动机声,而这次,动静要大得多,像大型汽车,而且不止一辆。它们轰轰隆隆地朝他的方向奔来。 是敌是友? 算了。他懒得去想,还能有比他现在更糟的状况吗? 果然,汽车在废屋前停了下来。门外随即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有人踹开了木门。 “总理在这里!”有人这样说。 很快,他眼睛上的黑布被扯开。很久没见过阳光了,他不适应地眯起了眼。 “我想喝水。”他说道。 马上有人端来了水,喂他咕咕喝下去。 他的精神好了一些,眼睛总算看清楚了眼前。 屋里站着许多人,穿着特种兵服装,手雷,冲锋枪,一件不少。他刚想问他们是什么人,这时,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人群,跑到他跟前。 “总理,是我,我是沙鲁克啊!” 一张熟悉而憨厚的脸,映入眼帘。这是沙鲁克吧。他政治上的亲密伙伴。总理认出来了,虚弱地笑了笑。沙鲁克激动得紧握住他的手,欣喜若狂:“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亲爱的总理阁下!”他亲自弯下腰为总理松绑。 “实在抱歉,让你受苦受累这么久。” “别这么说。你们能来,应该是我感激万分才对。”总理由衷说道。他由沙鲁克搀扶着,走到屋外。剧烈的阳光令人感动,风带来的,是自由的味道。 他们坐上了汽车,一行迅速沿着沙路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上,总理说出了憋在心里的疑惑。 “你被恐怖分子绑架了。我们得到情报,才赶来把你救出来的。”沙鲁克回答道。总理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然而,沙鲁克的脸色却很难看,蒙着一层阴霾。他犹豫了很久,才说:“总理阁下,我不得不告诉你,现在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哦?”总理隐隐感到不安。 沙鲁克打开了车载电视。电视上正直播着特别新闻。画面显示,一个男记者身穿防化服,坐在直升机里。他拿着话筒,沉重的语气里充满绝望:“各位印度人民,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们的首都新德里受到了核弹攻击!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废墟。” 随着镜头移动,直升机下方的废墟逐渐呈现在画面中。 破败的楼房,烧焦的枯树,荒凉卷着死亡的气息一直蔓延到地平线尽头。有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片区域是印度最繁华的城市。现如今,它却是一片安静的人间地狱。 汽车里被死寂所包围。听到的,只有电视声,发动机声,以及风不顾一切撞击车窗的声音。总理久久盯着座位上的电视,疲惫的脸庞全然被错愕占据。他的首都,他的国民,正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啊。半晌,他才蠕动嘴唇,艰难问出:“怎么会这样?是谁发动的攻击?” 沙鲁克重重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抹去总理脸上的两行泪。 之后,他才说:“是巴基斯坦干的。在你被绑架的这段时间,巴基斯坦派人策划了一系列恐怖事件!”沙鲁克一脸沉痛,将事情逐件道来。 等他言毕,“可恶!”总理早已满腔怒火,拳头重重地捶在座位上。 “总理阁下请冷静,这个国家还需要你来支撑大局。”沙鲁克安慰道,然后又问司机,“离新德里还有多久?” 得到的回复是,还有一个多小时路程。 “总理阁下。”沙鲁克说道,“等我们去到现场了,你再做出决定吧。无论你的决定如何,我都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谢谢你,沙鲁克。”总理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所乘坐的汽车,飞快行驶在通往新德里的高速公路上。 一个小时后,车速放缓下来。车上的人员开始换上防化服。这表明,前面离新德里已经不远了。路边的指示牌显示还剩三十公里。他们即将进入核辐射地带。从现在开始,一切行动都得小心翼翼。 不久,车缓至止。 到了。插在高速路口的一块歪斜破旧的路牌,像个苍老的路人,诉说着前方这一片广袤的废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打开车门,总理从车上下来时,几乎站都站不稳。心中的悲痛使他双脚沉重,蹒跚而不前。 他站在废墟前,身体如落叶般轻轻颤抖。 四周寂然无声,整个星球仿佛在哀悼。 泪断了重量,流经他的脸颊。 战争,以这么一种残酷的形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我们的首都,我们的人民……”沙鲁克跟在他的背后,万分悲痛。 “可恶!可恶至极!”他握紧了拳头。防护头罩里,泪水与愤怒混杂。 沙鲁克伤心助泪:“是我的错。从前,我一直主张要与巴基斯坦和睦相处,可是,一味的忍让,却得到这样的下场。我错了,总理阁下……”他走上前,紧紧拉住总理的手,悲痛欲绝:“我们,一定要报仇啊!”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牙还牙!我们要让巴基斯坦人得到惩罚!”总理愤怒地挥动手臂。 “总理阁下,我们愿追随你!”沙鲁克及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振臂高呼。 总理主意已决。沙鲁克随即吩咐助理拿出核弹手提箱。作为代总理,他随身携带着这个手提箱。他将它递在总理面前。 “只要您这边输入指令,身处在核弹基地的国防部长也会同时按下指令。”他说道。 总理只犹豫了一下。“就让巴基斯坦人遭受跟我们同样的痛苦吧。”随即,他在打开的手提箱里郑重地伸出手指,输入密码,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发射指示灯由绿转为红色。沙鲁克拿出手机,拨通了国防部长的电话。 那边,亦输入了发射指令。 随着喷焰的火光,链接到核弹基地的监控画面显示核弹已经从发射井发出,直冲云霄。十几分钟后,巴基斯坦的电视新闻直播了一条特别报道——首都伊斯兰堡遭到了核弹袭击。 一切已成定局。 蘑菇云在天空腾起,核冲击波将整座城市摧枯拉朽地毁灭。大地只剩一片满目疮痍。人们的哭声呻吟声纠缠着苍穹。当大脑补充着这样残酷的画面,总理不禁难过地双手捂住脸颊: “我并不想这样的。原谅我。”他蹲下来,泪流成河。 他并不想发动战争。生灵涂炭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但倘若他不这样做,他将无法向他的人民交代。 原谅我吧。他内心深深地忏悔。 于此同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一阵奸笑。 他愕然回头,只见沙鲁克正摘下防护头罩。 那张原本正义与和善的脸,却由邪恶替换。那缕阴笑,像烙印一样深刻。 “你会被辐射杀死的!”总理惊道。 “笨蛋。”沙鲁克冷冷一笑,目光低斜,充满不屑。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旁人立即为他点烟。他啪嗒啪嗒抽了几口,长长吐出烟雾,然后满意地眺望眼前的杰作:“真是个伟大的场景。谁也看不出这是假的。你说对吗?总理阁下。” 假的?沙鲁克在说什么? 总理有些哑口无言。他看到其他人纷纷脱下了防化服。 这……莫非是个巨大的骗局? “巴基斯坦并没有攻击我们,一切都是假的。”沙鲁克弹了弹烟灰,斜斜睨来一眼,依然是笑。“知道吗?总理阁下,你所看到的只是个电影布景。是我的合伙人花了几亿美金建起来的。为了让你相信,我可是花了大本钱呢。幸好,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刚刚发射了核弹。你应该知道,这种行为将会受到国际社会的唾弃与谴责,你不配当印度的总理了。” “怎么……会……?” 处在万分震惊中的总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感到庆幸,却又深怀内疚。庆幸的是,他的首都和国民都安然无恙。然而,他却用核弹攻击了另一个国家,让那边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成了恶魔! 事情竟演变成这样子!总理悔恨不已,重重一拳捶在地上,激扬而起的尘土夹着飞溅的鲜血。受伤的手指每一根都在疼,痛得几乎将他撕裂。 “没想到国防部长也跟你沆瀣一气。”他双手紧抓地上染血的泥土。 “哦。你说那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吗?” 沙鲁克视线中只有冰冷的感觉。他做了个手势。这是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另一辆车里走出来。“按照你的指示,已经输入发射指令了。”男人将另一个核弹手提箱交给沙鲁克,连同一根血肉模糊的大拇指。沙鲁克嫌弃地用手帕将那根断指扔到地上。 “这就是国防部长。他不肯跟我合作,所以我杀了他。” 杀一个人,在沙鲁克嘴里,就如同杀一条狗,那样的不足为道。总理很难相信,他所认识的沙鲁克,真实面目竟是这样的丑陋和邪恶。 他才明白,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戴着光彩夺人的假面具生活。 往往,一张善良的笑容下,却淬着剧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总理厉声问道。 “当然,是为了站在这个国家的最高峰!”沙鲁克得意地抬起双手,像迎接朝阳般,沐浴着那神圣的光辉:“而我,将取代你的位置。” “你……你这个政治狂徒!”总理气得直发抖。“为了你的政治野心,你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真可惜。”沙鲁克摇摇头,“总理阁下,世人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你干的。而我,则是拯救这个国家的英雄!哈哈哈!” 这是个,对权力痴迷至疯狂的家伙。 “来人啊!”总理愤而下令,“把沙鲁克给我抓起来!” 没有人动。士兵们持枪而立,面无表情如雕像。 “嘿嘿?你要抓谁?”沙鲁克嘲笑,“这里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他们会听你的命令?” “你……你……你们这群叛国者!”总理气得冲过去和他拼命,但脚步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一个冰冷的枪口挡住了去路。 沙鲁克冷着一张脸,持着手枪如审判罪人。“现在的你,连在世人面前申辩的机会都不会有。就在这里,你将被当做一个战争犯处决!” 他嘴角笑了笑。手指即将扣动扳机。 总理绝望闭上双眼。 下一个千分之一秒,空气中仿佛传来子弹摩擦枪膛的细微声响。总理只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耳边划过。子弹没射中他。反而,现场陷入了僵局。 一个白衫少年凭空出现在眼前,一只手抓住沙鲁克的枪,另一只手则对准沙鲁克的脖子。 士兵们纷纷举枪对着少年。这个意外状况谁都料不及。正因为如此,少年才能一直从人群后面飞奔到前面来,挟持了这些人的首领。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穿罩袍的印度少年,由于气场太低,人们直接将之忽略不计了。印度少年也很乖,默默站在人群中扮演一棵仙人掌的角色。 “最好都别动。”即便在这么多枪口面前,少年仍然面无表情,双眼含冰,“在他们开枪之前,我的毒针会刺入你的皮肤。你会死得很惨。” 寒意乱窜。沙鲁克明明白白打了一个冷战。 但他终归见过大场面,很快冷静下来。 “你是谁?” “红色犯罪师。” 五个字,简洁有劲,沙鲁克微微张大嘴巴,想说的话如同被蒸发了水分。“你……你不是被炸死了吗?” 荒狼是这么告诉他的呀。 “真可惜,我命硬得很。没破坏你们的阴谋,我又怎么舍得死呢?” 齐木的视线冷冷扫过众人:“你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是……是什么?”沙鲁克嘴唇抖了抖。 “那就是,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打败红色犯罪师。nobody。” 他的声音,如神的宣言,统治这片安静的大地。 他为何会逃过大难? 事情还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在核弹库基地中,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阿布,不,米卡卡的额头滑落。他擦了又擦。剪红线还是白线,真是个困难的选择。 “红线!”宋屹洋说。 “白线!”齐木说。 时间容不得进行一次辩论比赛。米卡卡决定选择白线,他诚惶诚恐地伸出剪刀,脸部肌肉因过度紧张而不停地跳动。 剪错了,他们三人都会成为烤肉串。而他,则是不一样的,印度咖喱肉串。 剪刀伸进了白线中,轻轻一剪,就行了。 却在这时—— “别剪!”突然,哪里传来一声雷轰隆隆般的大吼。米卡卡吓得手一哆嗦,剪刀掉下来,差点把线给剪断了。三人抬头去看,一个倩影从通风口爬了进来。她的出现,惊得米卡卡又是一阵面如死灰。他指着这不期而至的女人,手指乱抖。 “鬼……鬼……” 不是鬼才怪。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苏梦珂! 她跑到三人的面前。 “老板娘,你……我就知道你没死。”宋屹洋瞬间哭红了鼻子,眼泪夺眶而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激动得想要挣脱锁链给对方一个拥抱,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仍处在危险之中。 “你果然还活着。”齐木看着她,勾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我当然得活着。你欠我的钱还没还呢!”苏梦珂冲他摊开手板,“算上这次救援费用,你一共欠我十万九千八!” “靠!”齐木直接骂道:“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不好意思,最近物价上涨得快。”苏梦珂装模作样地看看手表,“再过一分钟可能就涨到二十万了。你要救还是不救?” “救!”齐木是个聪明娃,怎么会利用这种宝贵的时间讨价还价? 苏梦珂又匆忙转身面向米卡卡:“不能剪!荒狼设置的炸弹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红白两条线,无论剪那一条,都会爆炸。”她严肃地说。 “那怎么办!”米卡卡皱起眉头,时间只剩下六分钟。 “用最直接的办法。”苏梦珂指了指墙角的液压剪,“用那个,直接把锁链剪开,逃走。” “好,就这么办。”米卡卡把那支比他大腿还粗的液压剪搬过来。两人开始从齐木的锁链剪起。锁链实在太粗了,两个人只得轮流工作,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汗水从他们背上渗出,湿透了衣衫。 “啪嗒”一声。终于,齐木的锁链断了。宋屹洋看向计时器,三分钟过去了。 苏梦珂擦了擦汗,又要去剪宋屹洋的锁。但齐木一把按住她的手。 “别剪了。这是个诡计。你早就知道。”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装作充耳不闻。 “够了!”齐木的声音足以震撼整个房间。米卡卡不明所以,看着他。 为什么不继续剪下去呢? 苏梦珂低着头,执拗地按着液压剪。 “唉。”宋屹洋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也想到了,“不要剪了。老板娘。”他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你们快走吧,没时间了,别理我。” 苏梦珂愕然,停下来。和他目光交缠在一起。 “别犹豫了。”宋屹洋劝她,“就算剪开我的锁链,我们也没有时间逃离这里。齐木说的对,这是荒狼的诡计。她早就预测到了这一点,她是故意让我们耗时间在锁链上的。” “这就是为什么房间里会有一把液压剪放在那里。”齐木接过话头,“何远欣故意把工具留在这儿,是想让我们一起死。因为她知道,我们不可能抛弃同伴。” 直到这时,米卡卡才些许明白,为何这牢房的防守形同虚设。荒狼故意让他们来救人的。 她算准了,要将这些人一窝端。 但她算不到,有的人会甘于牺牲自己。 “你们快走!来不及了!”宋屹洋咆哮道,“你们这群笨蛋,难道想陪我一起死吗?!” “这怎么可以!”苏梦珂眼眶变得红肿。她依然不肯放开液压剪。“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你!” “别闹了!老板娘!”宋屹洋几乎贴着她的脸喊道,泪如泉涌:“你听我一句,快走吧!不要让荒狼的奸计得逞!离开吧!逃离这里,逃离生天,你要活下去,懂吗?你要亲手打败荒狼,因为,你才是真正的隐之犯罪师啊!” 啊?!她才是隐之犯罪师? 米卡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给惊讶得说不出话。老板娘是隐之犯罪师?真的假的? 站在他身边的齐木则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早该猜到的。荒狼炸了酒吧,目标在于老板娘。宋屹洋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受到了老板娘的指示。总是冥冥中伸出援手的老板娘,绝非泛泛之辈。 之前发短信来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她吧。她利用酒吧的爆炸诈死,暗中继续调查。 所谓的隐之犯罪师,果然到最后一刻才露出真面目啊。 时间又消耗去了半分钟。 “可是我不想失去你。”苏梦珂哽咽着,说了一句。 “不,不会的。”宋屹洋冲她微笑,“你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离开,我会一直活在你的心里,在空气里。在以后的每一天,你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快走吧,求求你了,梦珂,快走吧。” 第一次,他呼唤了她的名字。 还有最后的一点时间。他想起了他和她曾经在一起的日子,一季一页。他忽然此时发现,原来他们的故事,像书本一样厚。用一辈子诠释的语句,密密麻麻写满了人生。 厚厚的水雾蒙上了苏梦珂的眼睛。她深深而眷恋地看着宋屹洋,这个陪她走过一生的好伙伴,又或者,恋人。有些话,我们之间只是从来不说。但,爱情,总是像阳光一样强烈而执着的存在。 她站起来,看着齐木和米卡卡。“你们走吧。时间不多了。” “那你呢?”米卡卡几乎哭着问。 “我要留在这里。”她毅然说道。 “老板娘你……”宋屹洋惊于她的决定。 “要死就要死在一起。”她看着他,目光无比坚定。她蹲下来,握着他的手。 那一团小小的温暖,叠在他的手心。 他笑了,含着泪。 这幅感人的场面,引得米卡卡的眼泪也摇摇欲坠。 但他很快被齐木拉着,跑向了门口。 时间不多了,红色犯罪师绝不能因为一些无聊的情感而死在这种地方。可是为什么,齐木觉得奔跑的时候眼角飞过一些晶莹的液体呢。 是泪吗?谁知道,反正,不能哭! “再见了,你们要保重啊……” 齐木听到身后传来苏梦珂的道别。他不想回头看。一回头,就能看到她们相携着手,等待着死亡的身影。这种揪心的痛,即便是孤独的他,也会忍受不了吧。 他拉着米卡卡一直跑出很远,才听到山洞里传出轰隆的爆炸声。 那一刻,齐木清清楚楚感到了泪水掉落的声音。 他要带着这两个人的遗愿,以正义之名,反击! “你赢不了的。”沙鲁克阴狠地叼着雪茄,“这里全是我的人,你即便杀了我也跑不掉。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按照预计,这个少年会挟持他,带总理离开这个地方。 “我可以放你和总理离开。” “别忘了还有我呀!”一直站在人群后面当路人的米卡卡不失时机地举起手宣告自己的存在。可惜,没人理他。他又默默地放下手。 然而,齐木却笑得比沙鲁克还冷。 “我拒绝你的建议。” “难道你不是来救总理的?” 齐木瞅了瞅总理,“我已经救他了,不是吗?” “开什么玩笑。想想你现在的处境。你能在这么多枪口下安然离开吗?” “不,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 “嗯?”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 “全部别动!举起手来!”公路两边的沙堆猛地掀起一阵尘烟,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一群灰头土脸的武装人员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眼前,将沙鲁克一伙全包围了,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 形势大逆转! 沙鲁克的手下们竟成瓮中之鳖,谁都不敢动。他们不明白,这些神兵天将哪里蹦出来的。 而这时,一队摩托车队轰轰隆隆地从远处开过来,挥舞着铁链和球棒,龇牙鬼叫。这分明是一群流里流气的中国黑帮,带头的是一个光头佬,随后还跟一个发型亮晶晶的男人。 这都是怎么回事? 沙鲁克看到手下们的枪都被卸了,一个个束手就擒,顿时也如蔫了的茄子,无法再傲。 摩托车队驶到了跟前。 光头佬从车上跳下来,一身皮夹克,戴着墨镜,很有老大的风范。他正是黑帮头子b哥。跟在他身后的人是傻强,此时正细心梳理一头被风吹乱的秀发,拿发胶喷了喷,又放回口袋里。 见救兵驾到,米卡卡才有勇气走出来,回到齐木身边。怎么看,都有点超级战队合体的感觉,就差没摆出一个变身的造型了。 “谢谢你借给我的人马。”这时,齐木对b哥说。 这些预先埋伏在这里的武装人员都是b哥的手下。 “不用谢,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b哥弯起嘴角。他走到沙鲁克面前看了看,又转到总理跟前,他大概想说什么,只可惜英语水平实在很渣,于是点点手指,让手下傻强代劳。 傻强难得有出场机会,先梳梳头,再清清嗓子,然后走到总理面前:“嗨佬!爱俺卖波士飞油赖裤,油哈富兔翻按死。”【hello,i and my boss save your life。you have to thank us。】 黑社会就是没文化,英文不但外国人听不懂,中国人也一头雾水。 总之,傻强拿着小纸条念了一大轮,总理也没听得懂他要说啥。 没办法,这种时候,学霸米卡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将b哥的意思大概翻译如下——鉴于b哥参与了这次救总理的行动,以后政府不准在贫民窟的范围内找他和他的帮派的麻烦。顺便,还要颁发他一个印度好市民的奖项。 这么简单的要求,总理爽快答应了。 当然,b哥得到的利益不仅于此,听说阿布少爷还答应给他一笔赏金。要不然,他堂堂一个黑帮头子,绝不会听齐木的差遣。正应了那句话,有钱使得鬼推磨。 “不过。你小子怎么知道他们要来这里?” 问齐木的时候,b哥望望四周,他也被眼前的核灾难场景给震撼了。要建这么大型的布景,得花多少钱啊。 “事已至此,要推断出他们的行动并不难。”齐木解释道,“我一直在困惑,为什么米尔汗要建这样一个庞大的电影布景?作为投资电影的角度来看,这十分不合情理。所以,我猜测,他这样做另有所图。” 所有事情皆起源于总理被绑架。重点在于,荒狼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它既不索取赎金,也不提出任何要求。如果要杀了总理,那他的尸首很快就会被找到。但荒狼没有这样做。说明,它绑架总理,并让他活着,是为了等待时机。 而这个时机是什么呢?随着案件的逐渐深入,边境纠纷,国防部长被杀,荒狼的意图渐渐明了。它目的在于挑起两国的战争。程美妮也反馈说,艾曼集团旗下拥有全国最大的军工企业。这就说明了米尔汗想谋夺艾曼集团,最根本是打算发战争财。 但以他的本事和地位,绝不可能筹划这么大的阴谋。这说明,他的背后还有主谋。那这个主谋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世上,人一旦有了邪恶之心,无非为了三件事:名,权,财。 主谋要挑起战争的目的跟米尔汗一样,也是为了财?仅为如此,它何必绑架总理,又杀了国防部长?而恰恰这两人同时掌控着核弹密码。也就是说,它想发射核弹。如果是这样,它何不像杀害国防部长那样,取得密码后杀了总理? 不,它不能这样做。因为发射核弹这种事会遭到世人的谴责。它有所顾忌,并且要让总理当替死鬼。如果总理当了替死鬼,那么,谁将是最大的受益者…… 沙鲁克!目前暂代总理之职的副总理。 当齐木将嫌疑人物定在沙鲁克身上时,一切谜团迎刃而解。 米尔汗为财,沙鲁克为权。当官商勾结,那么他们将取得巨大的利益。而战争的罪行,也只会让总理承担。自然,沙鲁克不会让总理有在世人面前辩解的机会。而他本人,则将以挽救国家于危难之时的形象,永留青史,成为叱咤政坛的风云人物。 分析到这里,齐木已经推断出米尔汗搭建这么大型布景的险恶用心了——捏造新德里被核弹袭击的谎言,再骗总理进行核反击。这就是所有案件的最终目的。 于是,为了阻止这个阴谋,齐木跟b哥做了个交易。他让b哥的手下预先埋伏在这条伪造的高速路旁。果真如他所料,沙鲁克带着总理来到了这里。 “啐!” 阴谋被揭穿,沙鲁克仍不服气,“别得意!”他说着,苍白的脸露出一丝冷笑:“就算你全部识破了那又如何?核弹已经射出了。而发射核弹的人,不是我,是总理!印巴之战,不,甚至可以说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点燃!就算你是红色犯罪师,也无法阻止这一切。” “哦?” 凛然的冷笑自齐木鼻中发出。他看着沙鲁克,就像端视一位发育不良的弱智。 “你以为核弹真的发射了?”他说出这么一句,居然愉快地笑了。突然间阳光得过分的笑容,却嘲讽味甚浓。 沙鲁克真心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仅讨厌,而且惧怕。 “你说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齐木不回答,半勾的嘴角分明在说着:愚蠢的家伙。 “不要故弄玄虚!”沙鲁克几乎要被气疯了。“快给老子说清楚。” 他越这样,齐木越要卖关子。 可怜的沙鲁克会被好奇心给逼疯。幸好,米卡卡是个热心助人的好孩子,见不得一个活人被逼成精神病,所以他才道出原委:“你电脑里看到的画面都是假的啦。” “什么?!”沙鲁克瘫了。 “那是我们伪造的视频。当你的电脑连接到核弹基地时,我们便将事先录制好的视频病毒植入你的电脑,所以,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核弹根本没发射,你所信赖的那个库伯尔司令被齐木挟持了。为了保命,他当然不敢下令发射。”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沙鲁克万万没想到,他伪造了新德里遭核炸的新闻用来欺骗总理,结果,现在他反而被人用同样的方法蒙骗了。 “混蛋!你们这些骗人的混蛋!不得好死!”沙鲁克气急败坏地冲上去要把齐木活活掐死,但b哥的手下死死押住他,任凭他跺脚骂娘,把齐木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个遍。齐木也不是善茬,命令米卡卡把脚上的臭袜子贡献出来,塞住了沙鲁克的嘴巴。 随后,沙鲁克和手下们全部被押到车上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公正的审判的。 眼见坏人的阴谋没得逞,总理激动得一把热泪一把鼻涕,抱住齐木不肯放: “是你拯救了我,拯救了我们国家。”他欣喜若狂:“你一定是来自天国的天使。” 我还是来自星星的呢!齐木轻轻推开总理。“你该谢的不只是我。还有这些人。”他指了指b哥和傻强。这两人马上绽放出学习雷锋好榜样的熠熠光芒。 “热心助人,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啦!不客气不客气!”b哥帅气地抚摸光头,痞痞一笑。这小子更惦记的是他得到的好处能不能兑现吧。 总之,总理一一和他们拥抱,表达万分谢意。 然后,在b哥摩托车队的引领下,总理一行人他们踏上了返回新德里的归途。 夕阳下,剩下齐木和米卡卡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一切总算结束了。”米卡卡长舒一口气。 “不,还没有结束。”齐木冷冷地看着远方。 还有一个人,逍遥法外。 当齐木和米卡卡闯入那个印度分部的二层小楼时,楼里早已空无一人。 桌面上静静躺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 那是三分之一的失落笔记。 笔记上,平放着一张纸条。闯入窗户的风将它吹落,齐木走过去,捡了起来。 【不要再找荒狼了。你的笔记,归还于你。】 署名是——隐之犯罪师! 她居然没死? 齐木和米卡卡互相看了看,一脸惊愕。但无论如何,她能活着,便是幸事。 只是,她和荒狼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忽然,米卡卡翻过纸条背面。 “看,这里还有字。” 是的。背面歪歪斜斜写了一行字。看完,他们俩都流汗了。 【我就说剪红线!】 这是多么愤愤不平的话啊。 看来,宋屹洋和苏梦珂在最后时刻选择剪断了红线。炸弹停止了。但他们不敢拿齐木的那个炸弹冒险,苏梦珂在爆炸之前把它扔出了房外。而齐木他们当时听到爆炸声,以为这两人遇难了。实际上,她们并没有事,而且赶在齐木和米卡卡之前来到了这里,带走了荒狼。 至于隐之犯罪师和荒狼最后的命运如何,没有人能知道。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印度总理回到了新德里。他顺利化解了与邻国巴基斯坦的纷争。即将点燃的战火被扑灭了,国家回归一片和平的景象。 在齐木的协助下,大批反对派议员被捕了。 他们的罪行是与沙鲁克同谋叛国。 原因很简单。总理在国会失踪的那一出诡计并不复杂,齐木仔细分析了当时的情况——有一个容易疏漏的细节:直播国会演讲的电视台摄像机被安排在了执政党议员这一边的席位,而反对党席位的一侧则没有镜头捕捉到。 当演讲台泛起烟雾时,反对党议员都乘机涌上去,表面上是关心总理安危,实际上却是掩护荒狼挟持总理从侧门离开。哪有人会想到,总理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而这群目击者都做了伪证。 当然,他们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着想。沙鲁克向他们保证,一旦自己上台当了总理,就将重组内阁,与反对派共分权力。之后沙鲁克把执政党议员都绑架走,也是为了清除障碍,不让任何人阻止他日后和反对派的合作。 甚至,他打算事成之后,就把那些绑架的议员全杀掉。 只可惜,齐木把他们救了出来。 他救这些人的地方就在日出大厦的最高层。 他们其实并没有被绑架走,而是一直被困在了最高层的房间里。 或许有人要问,那些消失的楼层是怎么回事?印度的每个国民都知道,日出大厦最高的那五层楼瞬间消失了。这就跟变戏法一样。 然而,这个戏法拆穿了,却简单得可笑。 日出大厦其实一直没有那最高的五层建筑。一年多以前,当沙鲁克和米尔汗联手的时候,荒狼便在刚刚落成的日出大厦上动了心思。她让米尔汗再多加五层建筑。而实际上,那些建筑只是用电动活动板拼成的。只要十几分钟,就能将它们折叠起来。但从外表上,没人能看出里面的奥妙。而大厦方面也一直宣称那五层虚构建筑的存在,久而久之,外人自然就不会怀疑那五层楼的真实性。 所以,议员们开会的会议室并不在那五层楼之中,只是在倒数第六层,也就是真正的最高层第80层。当米尔汗用迷烟将他们迷倒之后,沙鲁克便配合地在供电部门做了手脚,使新德里大面积停电。这样做,是不想让人看见顶层活动折叠起来的情形。加上他们选在了乌云蔽月之夜,足以顺理成章地让五层楼消失变成了震惊世人的奇案。 这个诡计的妙处在于那栋大厦的电梯设置。70层以下与以上所搭乘的电梯是分开的。70层到85层有两部电梯,采用了欧美最先进的技术,据说客人搭乘时不会感到电梯在上升或者下降。正因为这样,人们只能通过电梯的显示数字知道自己到了哪一层。而荒狼正利用这一点,把人们给误导了。 原本坐电梯到最高五层的人,实际上,只是到了第75到80层。 当然,为了更加误导别人,这几层的标识牌都会统一换成80到85层的数字。 而70层到80层,大厦方面会加以某种借口,谢绝访问。楼梯也有专人把守。就是为了防止把10层楼变成15层楼的假象被识破。 破解了这两个重要的诡计,沙鲁克和米尔汗就无话可说。 他们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唾弃,并得到了法律的严惩。 笼罩在印度上空的阴霾彻底消散了。 这是个值得欢庆的一天。人们又欣喜地看到他们敬重的总理出现在电视机里。他白发苍苍,消瘦了许多,但精神矍铄。 “我亲爱的人民,就在几个月以前,我站在这个地方,被人绑架了……” 人们听着总理发表的演讲,唏嘘不已。这些日子,他们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中。那是隐之犯罪师带来的噩梦。但总理说,隐之犯罪师是好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荒狼。不管怎么样,他们又能和家人朋友济济一堂,大街上又洋溢起了熟悉的咖喱香气与孩童的欢笑。 “在此,我要感谢一位来自中国的少年。是他拯救了我们。我要授予他印度最高荣誉。” 总理的话音落定,全场安静。人们等待着那位中国少年上台领取奖章。但过了片刻,没有人走上去。在场的人开始四处张望,寻找总理口中的少年。但,没有人找到。 他没有来吗?他刚刚就在这里的,还带着他的助手。 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褒奖。 想到这儿,总理笑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想,他一定是正义的使者。” 身后的国会大厦里传出如雷贯耳的掌声。 而国会外,一个洒脱的身影一边吃着红苹果,一边漫步走下台阶。 而另一个少年跟在他后面,回头看了看国会,又跟了上去。 天空下,两个人影相携而行。 而就在他们远去的身后,一条金毛犬出现在国会外的台阶上,睁大着湿润的瞳孔注视着那对背影,它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人。 “红色犯罪师,还没想起来啊。” 那个少女,自言自语地说道。 追-更:po18de.vip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