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共生》 第1章 序 “郎桐先生,是吗?”一位女士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袋。 “是的。”我点点头说。 “你的事迹真的令我挺痴迷的,你知道的,我是一名旅行家,和很多动物都有过亲密接触,但唯独狼,我根本无法靠近。”她说,“我希望把你的经历记录下来,弥补我的缺憾。所以,你可以配合我一下,把你的经历和感受与我共享吗?” 我盯着她有三秒,点了点头:“好,那你想知道什么。” 女士把我面前的一架摄像机打开,然后对准了我。 “郎桐先生,你是如何到达那个被你称作仙境的地方的呢?”她问。 “三年前的中秋节,我从南方回家,因为路段拥挤,所以我选择了从山路回家。但是逢上大雨,路滑,我的车失控了,翻下了山。很幸运,我没死。”我平和地回答她。 “那么,山谷里究竟有多美?” “四个字,世外桃源。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色彩混为一体的大自然。我说的是在现在这个世界。这个连树林都很少见的现代世界。那里遍地都是树,大草原上也有很多的野生动物。头顶有蓝天白云,那里有河流,是我见过最清澈的河流。” “那,你是如何与狼这种生物相遇,并且一起生存的呢?” 这个问句,瞬间勾起了我的回忆。 “其实,我已经和狼碰面了无数次,但真正和狼一起生存的时候,是我在陷入了生存危机后,狼群收留了我,我才得以加入狼群。” “是它们主动收留的你吗?”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了,我听郑警官说,你为了狼,甚至不惜自己的命。我想问,你到底有多么爱狼?” 我愣住了。 多么爱狼?这个问题,早就超出了语言表达的范畴吧。 很爱,非常爱,无法自拔地爱。 当然,故事还要从三年前的中秋说起…… 第2章 狼之谷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强光又刺激得我不得不用手遮住。 唔,我的袖子还是湿的。 原来我正躺在一滩水坑中,我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湿透了,难怪会这么冷。我这是昏了多久? 我望着头顶树叶交错缝隙中的天,真的好蓝好蓝,我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这么蓝的天了。但是我似乎没什么心情去欣赏这蓝天白云,因为湿衣服正在不断把我的体温抽走。 我双手撑着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还真是头痛欲裂。我赶紧将自己往旁边的土地挪了挪,好让自己离开水坑。我还在微风中发着抖,我一定是发烧了。不得已,我只能脱掉我所有的衣物,把它们拧干,挂在树枝上。 幸好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然我宁可冻死也不会像个原始人一样脱光了站在这。 没错,在这片原始森林里,我就是个原始人。 我环顾了四周,四处都是高大的树。这种树非常之美,是雪白色的树干,上面的叶子是火红火红的,就像是枫叶一样,但是叶子却是椭圆形的大片叶子,一阵微风拂过,红叶软软地摆了两下。 而比树更多的,是从树顶垂下来的藤蔓,它们则是淡紫色的,让人看了有点像蛇。哦,它们真的是太长了,互相螺旋攀爬,也能一直垂到地面。而地上的草则成堆地生长,也是火红得一塌糊涂。这片树林简直太美了,美得好奇幻。 不过,你问我为什么在这? 说来话长……其实就是翻车了。 记得我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在南方加完班,买了一些土特产和月饼准备开车回北方的老家过中秋。这中秋可是个好日子啊,象征着团圆…… 可我倒好,偏偏困在了这。当天因返乡的人特别多,市内的公路超级拥挤,导航上仅仅两个小时的路程硬是挤出了五个小时。被逼无奈,我决定绕远走山路,虽然远了一点,但至少没有那么堵塞,也能快点到家了。谁知正逢上了大雨,山路很滑,在一个转弯处,车子打滑,直接甩下山坡。当时觉得天旋地转,头部手肘部不断受到撞击,后来就晕了过去。 不过,命真大啊。这样我都能活下来,而且除了些擦伤,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可让我奇怪的是,我的车呢? 我的周围只有一片青葱,连个车的影子都没有。 好吧,先不要管它了,我需要去找一点东西。尽管我坠入了山谷,但毕竟命还在,我得找机会出去。我把我的衣服更高地挂了挂作为标记,以便我能回到这里拿走它们。准备好之后,我朝着一面走去,希望能寻觅到什么野果子吃。 我扒开潮湿的藤蔓,走在满是水渍的草地上。看来雨真的很大,我蹲下来挖开泥土,里面竟然一尺之深都泡满了水。 穿过火红的树林,我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知为何,已经秋天的季节,这里却是如此的温热。草原上的草不同于树林,它们翠绿翠绿的,而且长得老高,参差不齐,最高的已经到了我的腰部。草原上会稀稀疏疏地生长着一些矮矮的绿树,虽然不高,但是很大,大得像一个球。在树之间,有黄绿色的藤蔓彼此连接,仿佛头顶都被藤蔓布下天罗地网,宛若一种绿野仙踪的感觉。 我已经要饿得虚脱了,久寻未果,我只好折回路线,在周围再找一找活下去的方式。 不会吧,我一世英名就要饿死在荒郊野外了! 正悲哀时,我突然看到了一大坨黑色的,让我不禁双手合十,感谢腾格里。 哦,腾格里是我家乡对天空的敬称。腾格里是天空,是草原上最凶猛的动物——狼的神父。如果你去我的家乡做客,你会经常听到老人们祷告腾格里,别让狼儿再偷羊吃。 所以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会让我感谢天空呢? 车!我那几乎报废的小轿车!它侧躺再地上,底盘朝着我。 我像发现了宝藏的海盗一样,惊喜得扑过去,尽管我刚刚还饿得寸步难行。 车门打不开。是的,车门已经严重变形了,死死地镶在框内。焦急的我可不会管那么多,凡事靠蛮力就可以解决了嘛。我一个大脚踹了过去。 无济于事。 算啦,也不是所有的事靠蛮力都是可行的。我找来一根木棍,又找来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把棍子卡在门缝中,用石头轻轻敲击,把木棍钉进一截,成为一个杠杆。我用力翘了两下,发现车门动了几丝。行之有效,我在多处用简单的工具翘动车门,企图把它拆掉。 结果证明,这不可行。 我嘶吼着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车玻璃都裂了几分。 要不是车窗太小,我就钻进去了。 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是啊,这是副驾驶。我平时都把副驾驶的车门锁上的。 我一脸黑线地用石头砸开车窗,伸手把车锁打开。 门开了。 真是愚蠢。 我无奈地自顾自笑了笑,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终于打开了我的破车。小心的跳进去,我对它进行了一番死亡搜索。 车内弥漫着一股酒味,让我想起了我买回家的高档白酒。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两箱酒从座位底下搬了出来。我打开其中一箱,所有的酒瓶全都断了瓶颈,整个酒箱子里都是浓浓的酒香。我把碎瓶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又贪婪地抱起箱子畅饮着烈酒。哦,真是辣! 对啊,我还发着烧,白酒可是很好的退烧药,既然无法拿走,就尽快把它最大利益地用起来。我连忙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想都不用想,肯定也惨不忍睹。 不过令我欣喜的是,有两瓶白酒只是裂了缝隙,而瓶内的酒一滴未洒。我生怕碰坏了瓶子,轻轻地把两瓶酒放在车外的地上。 接着我看到的,是放在驾驶座后的一套茶具。这套茶具是我从南方买给我父亲的,他是一个对茶有着相当品味的人,尤其对白毛茶情有独钟,所以我花了重金买下这套青花瓷的茶具。可是当我打开之后,却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 说不心疼是假的,它的价值是五位数。不过既然一时半会回不去的话,这套茶具也没什么用处了。破碎就破碎,要什么完美? 然后,我在座位角落里找到了准备过中秋节而买的月饼。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这说明接下来我有食物了,可以靠这些生存一阵子。总共六盒月饼,每盒四块,应该足够活上三天了吧。 因为有塑料包装,月饼并没有被浸泡。我实在是饿了,便打开狼吞虎咽了三块。 和月饼放在一起的,还有五六根腊肠,但是被水浸泡了,有一种淡淡的酒香。 车内似乎只有这么多的东西了。我拔下车钥匙,爬出车,来到后备箱处搜寻一番。 后备箱有用的东西果然就很多了。首先是一把巨大的铁扳手,因为用来拧螺丝所以一直放在车里。然后还有一把崭新的银色大剪刀,我试了试锋利程度……嗯,血流得很急。 还有一副棉线手套,一小袋螺丝钉,一个备用轮胎,一个长长的打气筒,还有垫在最下边的一个大麻袋。我把麻袋抽出来,扔掉了轮胎和打气筒,一股脑把剩余的铁器装了起来。又把两瓶酒和月饼装在袋子里,最后搜寻了一下破车,离开了。 走到下坡时,回头才发现,原来这里的草太高,根本无法看到车。我应是从车里被甩出来,一路滚了下去。 打了个哈欠,远远地看见了我的黑色内裤,屁颠屁颠地赶了回去。 回到我的衣物之下,我翻了翻衣裤的口袋。从里面翻出了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感谢腾格里。我打开烟盒,想要吸上一支,但遗憾的是它们也湿了,有些还折断了,露出了湿漉漉的烟草。 我只好取出香烟,一支支摆在比较干的土地上等待风干。 我又打了个哈欠。困意突然变得很浓。我本来酒量就不行,刚刚有喝了那么多的烈酒。如果有镜子,我一定可以看到我面红耳赤的样子。 要不就休息一下吧?说不定睡一觉烧就退了呢。我把裤子翻过来,从口袋里发现了我的手机。它的屏幕还布满着水珠。我瞪大眼睛,竭力看清屏幕并拨打了老爸的手机号码,结果换来的是一串忙音。 没有信号。 我此刻哈欠连连,脑袋越来越沉。叹了一口气,说不定真的要在这留一阵子了。我望着那湛蓝的天,真的很蓝…… 呜欧欧欧欧欧—— 这是什么? 我迷迷糊糊糊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无力地挠了挠头发。 突然,我瞪大了眼。 狼! 我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已经黑天了,微风也变得有些犀利。 呜欧欧欧欧—— 远方仍不断传来那狼的嗥叫,惊得我一抖。 我知道狼。 我北方的家,经常能听到这种狼嗥。老家位于内蒙古,处于国界处,总能听到蒙古国那边传来这种恐怖的声音。 之所以我称其为恐怖,是因为我见到过狼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令人发指,令人愤怒。 我们还好,已经建起了钢筋水泥房。但在蒙古的亲戚,他们还过着住蒙古包的游牧生活。有一次,我的亲戚家的羊就遭到了狼群的袭击,那个场面至今我也无法忘记。 那时夜黑风高,亲戚把羊群赶到了一起,并没有守夜。因为外面实在是太冷了,风就像刀子一样。所以他认为狼也应该因为天气,躲在哪个草丛中而不会来袭击,便侥幸地回到蒙古包睡上一个来之不易的觉,留了一条猎狗看管羊群。而半夜时,亲戚突然听到外面狗声强烈,羊群的惨叫不绝如缕,这才大叫不好,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冲了出去,却仍然没赶上。狼群偏偏抓住这个机会,将挤在一起老老实实的羊,一网打尽。 我见过那个场面。我随父亲接到通知后赶到那,见到现场时胃里直翻滚。大片的羊的尸体摞在一起,鲜血流了二指厚,一直蔓延到很远处。羊的样子很狰狞,基本都是完整的,只被撕开了喉咙。我很好奇狼为什么杀掉羊后却不吃,不吃为什么要杀呢? 亲戚坐在那里,非常自责。他说如果守上一夜,就不会损失这么惨重了。当得知这些羊的本钱有几十万的时候,我和父亲是惊愕的。 更让我们惊愕的是,最后调查发现,这百八十头羊的生命,仅仅由至多八只狼夺走! 怎么可能?八只狼?八十只羊?就在十几分钟内!? 可当我们看到地上寥寥无几的狼爪印时,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于是,狼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残忍,贪婪。 而就是这种恐怖的动物,现在竟然和我同处一个山谷?! 啊啊啊啊!我还在我的身边发现了狼的脚印! 不会错,我见过一回之后再也忘不掉!狼的脚印!就在我身边! 我连忙看了看双手——还在,双脚——也还在,我摸了摸脸——完好无损,我又看了看下体——还好…… 看来狼放了我一马。听说野兽是不会吃掉装死或者沉睡的动物的。因为野兽总是先击垮猎物的心理防线,然后听着它们的叫声再一举屠杀。 很庆幸我喝了酒。狼一定在推搡我,可是我没有醒。 感谢腾格里。 地上的香烟已经干了。我把它们塞回烟盒,紧张地抬头望了望。 我得暂时离开这了。于是我站起身,想要换一个栖息的地方,这里有狼的味道,它们能轻而易举找回来。 可就当我站起来时,有一只动物抱住了我的头!!! 第3章 初遇狼群 是长臂猿吗? 哦不像!这质感更像是猫科动物的皮毛! 竟然有只豹子躲在我头顶的树上! 不,对,我不能叫出声,野兽最喜欢吃惊恐的人了。我得镇定下来。想想应该怎么办! 攻击它!要表现得比它更强大! 于是我挥起拳头重重地给了它一拳。 哦它掉到我的头上了! 整个都伏在了我的头上! 别害怕,别害怕……它还没有攻击我,那么,就这样再见吧您! 我双手死死抓住这个家伙,高举头顶,用力摔向地面。 随着一声闷响,我愣住了。 我和我的衣物斗智斗勇了五分钟。 我苦笑着坐下来,看着这堆衣服。果真还是太紧张了啊,不过有一颗戒备之心也挺好,这荒郊野外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危险。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也并不是很黑,整个树林都被一种微光给笼罩。这才发现,原来树上的藤蔓是会发光的! 太神奇了吧?这里的夜晚也相当的美啊。 我捡起我的衣服,它们已经干燥了。我欣喜地穿上,总算是不用再裸奔了啊。 我打开我的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依旧无信号。 我晃了晃头,疼痛感和晕眩感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要离开了,离开这棵树。这些狼的脚印真的令我害怕。 当我刚刚起身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我愣了一下,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再发出一声。 不会吧,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我屏住呼吸。虽然天已经泛亮,但我还是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一团一团的黑影之外,什么也没有。 突然我身边不远处的草簇动了一下,我吓得一激灵,扭过头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我三十米开外跑动。 不过不像是狼啊?它们的头顶似乎还长着一双角。 看见它们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开始向后方撤去,不管这帮家伙是否友好,最好离它们远一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寻找到我的麻袋,提着离远了一点。看到身边已经没有了狼的脚印,我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坐在草地上。 天又微微亮了一些,我看到远处那些带角的动物在低头吃着草。它们的形状很像鹿,因为昏暗,我仍然无法分辨它们的体色。 它们其中一些长着巨大的双角,这双角不像很多鹿那样有很多分叉,而是有点像牛,月牙形状,很长很弯,薄薄的,像两把镰刀一样。既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物种,姑且就先叫做刀角鹿吧。 这些鹿可真是优雅啊。四只细长细长的腿,就像头顶的树枝一样。它们的脖子也相当修长,有着其他生物没有的完美弧度。 而且刀角鹿分不出雌雄,所有的鹿包括小鹿,都长着那双镰刀一样的角,看起来优雅不失威风。 是食草的温顺动物啊。 忽然间,鹿群炸了锅。我又吓了一跳,这一惊一乍地谁受得了啊? 我望向鹿群,它们已经不再低头进食了,开始向四处奔跑。我赶紧躲进一团草中,定了定神,终于找到了鹿群惊慌失措的原因。 狼! 出现了! 我看得到一匹狼影从草丛中跃起,紧接着极速冲向一小群刀角鹿。鹿们拼命逃跑,接着一个急刹又分散开来。 又出现了两匹狼! 它们从哪出来的?为什么速度这么快! 三只狼从后面紧逼着三只刀角鹿,而鹿则用那细长的腿玩命逃跑。别看这鹿腿细得像木棍,爆发力可是一流的,甚至连狼都只能保持一定距离,无法跟进。 这片草原上上演着猎食者与猎物的追逐战,但似乎只能从这三匹狼和三只鹿身上看到。因为除此之外,所有的刀角鹿依旧低头吃着草,似乎事不关己。 当三只鹿随时会被狼杀掉失去生命的时候,其他同伴竟然可以悠然自得地吃草! 就在危机时刻,竟又在刀角鹿逃跑方向上窜出一只狼,杀了它们个措手不及。这帮狼真的沉得住心,竟然一直躲在草丛中,哪怕猎物近在咫尺,不是好机会也不会出手。 刀角鹿开始分散跑,其中一只掉了个头,朝鹿群跑去。可狼群没空管它,依旧头也不转地追捕两只鹿。我眯着眼看了看鹿的逃跑路线,竟然惊奇地发现它们在兜圈子!哦不,是狼群一直在限制它们的逃跑路线!狼群从未想把它们赶出鹿群,反倒是一直让它们在鹿群周围徘徊。 正在我百思不解时,两只鹿不断向自己的同伴们靠近,希望能够借住它们的身体挡住狼群,或者让它们吸引狼群,从而使自己脱身。可是当两只鹿冲向鹿群以寻求帮助时,鹿群竟然一哄而散。本以为找到藏身之处的刀角鹿,却继续毫无遮掩地成为狼的目标。我的心一沉。 而这时,从四散而逃的大片刀角鹿之中,最后两匹狼也似离弦的箭一样飞出来!就在鹿群中!那群安静的鹿群中! 原来刀角鹿知道自己的体型较大,不是一两匹狼就能够造成伤害的,所以它们可以很安全地待在原地。而这两匹狼也是深知它们的心理,依靠刀角鹿的遮掩攻击刀角鹿! 渐渐的,六匹狼围成了一个圈,随刀角鹿一同奔跑。大鹿向左,则狼圈向左;大鹿向右,则狼圈亦向右。久而久之,两只鹿显得较为疲惫,速度慢了下来,但始终无法拜托狼群的包围。而反观狼,却仍旧精力充沛。 一只较大的鹿焦急地侧过身子,想要从侧面甩开狼群。它认为狼群会继续追捕它那可怜的同伴,可是,它错了。 突然,后方的狼扑向刀角鹿,一爪子抓向鹿的前胸。虽然狼被鹿强壮的身体顶飞,并在地上滚了几圈,但它也将鹿的速度降了下来。其余五匹狼一拥而上,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鹿的侧腹。刀角鹿也知道那是自己最脆弱的部位,连忙蹬起一只后腿,踢在一只狼的下颚上。 狼应声倒地,但大鹿也做错了决定。它抬起腿的瞬间,一只狼从其胯下窜过,一口咬向那只支撑的后腿。吃痛的鹿腿一抖,险些栽倒在地。这时倒在地上的狼咬准时机,朝着鹿的喉咙扑去。 但刀角鹿怎么会轻易放弃挣扎?它低下头,把那双镰刀般的鹿角对准了空中的狼。这样锋利的角,这匹狼一定会被刺穿肚皮的!虽然认为这一对多的刀角鹿根本不可能逃生,但厌恶狼的我也十分希望有狼挂彩! 可狼接下来的行动让我哑口无言。 在侧面的狼见到自己的同伴有危险,连忙放弃扑咬侧腹,一齐扑向鹿的脖颈。几张血口同时咬下,大鹿疼得不禁一缩脖。前方的狼避开一击,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嘶,狠狠地扑向鹿的喉咙。顿时,一股血从那里喷出。 而其他的狼见已经击中要害,连连从鹿的脖颈上跳下,跑向一侧,齐刷刷地咬向鹿的侧腹。 被五匹狼同时扑在身上,外加肚皮的疼痛,鹿的身子一晃,三步两步交叉着四条腿,已经严重失衡。再加上狼在喉咙上死命一咬,鹿的眼前一黑,便已跪在了地上。 更多的狼开始像鹿的头部发起冲击。很快,刀角鹿已经埋没在了狼群之中,看不到了。 你是英雄。我心里默念。在天敌面前拼死挣扎的,都是英雄。它也许输在了狼的猛烈攻击下,也许输在了自己的错误判断下,但最重要的是,它输在了自己的同伴上。 真是个悲哀的种族。 没有成为目标的刀角鹿,幸灾乐祸地希望有同类可以引走敌人,甚至用一命换来自己的安全。被追捕的刀角鹿希望通过不断跑向同类,让它们成为新的目标。 永远为自己着想,这难道不悲哀么? 由于是在谷内,我看不到太阳的升起。但最起码,天已经亮了。 我侧眼看了看狼群。它们已经解决了刀角鹿,正美美地享受着大餐。它们的吃相很难看,至少要比狗难看。怪不得人们用狼吞虎咽形容饥饿的人,想必狼群也是饿坏了吧。 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同样是个位数的狼,两位数的猎物。追捕刀角鹿需要消耗这么多精力,而亲戚家的羊却被大片屠杀了呢? 真是奇怪。 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风向变了。 什么?开玩笑的吧? 我明显地感受到一阵风从背后吹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将身子往低压了压。 没用,狼群嗅到我了。虽然它们只是把头扭了过来,但我能与每一只狼的眼睛对视。 暴露了。 我瞬间赶到站不稳了,心跳开始极速加快,我知道,一旦它们扑上来,我就废废了。我没有刀角鹿那么快的速度,没有它们镰刀一样的角,我怎么可能逃走!? 嘿,哥们,低头吃啊,别看我啊。此刻的我真的是欲哭无泪。 不知为何,狼群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没有任何冲向我的征兆。 被我吓傻了?陌生的模样,陌生的气味。我是这片山谷不曾有的生物,狼群此刻一定在琢磨我是个什么玩意儿。 既然这样,那么狼兄我就先撤了? 我尝试后退了几步,发现狼群没有动。我又挪了几步,狼群还是没有动。 一咬牙,我抓起我的麻袋转身就跑。回过头时,狼群还是傻傻地待在原地,望着我。 一路跑出几百米的我,腿吓得都软了。我跪在地上,放下我的麻袋,双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地喘气。我这才发现,我早已一身冷汗。 这该死的风,差点把我送入狼口! 不过还好,我捡回了一条命。看来运气不是很差啊,先是从我的破车内找到了食物,然后发现了除我以外的活物,最后我还从狼的目光下逃了出来。真是太幸运了。 但,我这一次我逃掉了,下次呢?这可是随处可见狼群的山谷啊……我吞了口唾沫,双手不住在发抖。 我仰起头,想要祷告腾格里千万别让狼儿盯上我。 我发现腾格里乌云密布。 这是什么情况啊!不同意?! 第4章 不详之水 起风了。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快要九点,但天还是只有蒙蒙一层光亮,分明就是阴天下雨的前兆。 话说这山谷雨这么勤吗? 我可不太喜欢下雨。 在下雨之前我必须要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否则我又要成了落汤鸡。而不仅我,我的香烟也会湿! 虽然我也可以用头顶的这些树枝来搭建一个三角帐篷,但现在看起来我好像没什么时间了。风越来越大,空气也冷了下来。 难道说下完这场雨,天气就要变凉了吗? 我可没有多余的衣服啊。 不过看这周围的草树丰茂,也不像秋天的样子。算啦,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得先避雨,然后再为御寒做准备。若是淋了雨,怕就要冻死了。 我在树林里穿梭着,不时停下来四处张望一下。这里的藤蔓太过于茂密,对视野造成了一定的遮拦。而且我不能行动太迅速,藤蔓会缠住我的脚。 由于快要下雨了,头顶的鸟儿也开始低飞,寻找树枝栖息。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山谷里的鸟,它们的色彩很鲜艳,蓝色和红色的小鸟是只能在动漫里才能见到的。 我走出了很远,但依旧没有发现什么树叶特别茂密、可以遮住雨的树丛。天已经很阴了,随时就会掉雨点儿一样。我决定去峭壁上寻找一下是否会有山洞。 即使我知道,山洞通常都是很危险的,因为山洞总是会被一些野兽选择为居住地。不过就在边上避避雨,不会有猛兽咬我吧? 正当我即将到达一面峭壁时,我看到了一颗不同寻常的树。它长得很高,且树干粗壮,根也一直蔓延到很远,但这棵树却枯死并斜过了身子。所有的树木都是火红火红的,这干枯的白色树枝实在太过显眼。 枯树斜过了一个很夸张的角度,它又长、分枝都多的树枝已经压垮了其他小树。它的根部也从土里被拔了出来,露出了一小口土洞。 唔,这么大的枯树,我用双臂都抱不满树干,想必若是做个树洞,也能容我避上一会了吧。 我从麻袋里拿出大扳手,在那口小洞上方的树干上敲击,又用剪刀在裂隙中卡住,用力左右掰动,使洞口进一步扩大。我感觉我可以把头伸进去了。我得看看这棵树内部已经腐烂成什么样了。 我俯下身,跪在地上,用手把多余的尖锐部分去掉,小心翼翼地伸进头。 我去! 诶呦我去! 有光?! 我缩回头,一脸难以置信。 我再一次试着探进头。没错,我的眼前有很微弱的绿光。我喊了一声,回响十分重,仿佛有一个很大的空间。 密室吗!这可是捡到宝贝了!至少不用我忙,就已经有了一个住的地方! 我退出来,拿起扳手欲进一步扩大洞口好让自己整个身子都进去。 哦天哪,有一滴雨掉在了我的手背上,已经下雨了。 刻不容缓,我操起扳手用力砸向树洞的边缘。一声脆响,腐烂的树皮凹陷了下去。 我把树皮锤得松脆,三下两下用手把树皮掰下。洞口越来越大,可雨也越来越大,我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层。 应该可以了!我目测了一下大小,把工具收回我的麻袋里。这回我先把腿伸了进去,接着胯也顺利地进了树洞。我一把拽住麻袋,肩膀动了动,只感觉肩头一痛,应是被树皮给划伤了。还来不及看伤口,我通过树洞,从地面直接摔进了密室。 降落失败。 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冰得我一颤。 哦真是见鬼。左肩被划了个大口子,血瞬间渗出来了,可是我没有布之类的东西作为绷带。幸运的是并没有划到静脉,只是破了毛细血管处,但我需要清理一下伤口,枯木上一定有很多细菌。 而我往往都是被腾格里所眷顾的。就在我的面前,这间密室里,我看见了一池水。 整个屋子都是暗绿色的,这让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像绿野仙踪了。密室不是很大,也就是一个普通出租房那样。 中间就是那我需要的水了。整个池子就像是被炸弹炸的大坑一样,底部的纹理像波浪一样坑坑洼洼。水池底部的中央有一块发着绿光的石像,好像形状是一条鱼,整个密室的光都是它发射出来的。我抬起头,池子后方有一块石碑,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 这可挺好!这里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反倒是可以让我在这儿安家,这水看起来清澈得很,比起外面的雨水,应该说我也拥有了可饮用的水源。 先不能想其他的了,我得用水洗一洗我的伤,它现在可是疼得要命。 我跪下来,把上衣脱了下来,并尽量不蹭到伤口。我看着水底的石头鱼,它向上大张的嘴让我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把右手伸向水池。触到水的一瞬间,这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凉凉的,似乎还有点儿黏稠,像是胶水一样紧紧地裹在手掌上。我用手在水面拨了几下,便伸进去半只手臂。 真是奇特。 正当我收回胳膊时,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我朝水中拽去! 诶我去什么玩意儿! 我被拉了个措手不及,一只脚已经从地面上飞起,差一点就被拖进水里。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拼命用左手扒住地面,死死不放,同时双脚也蹬着地面,疯狂地向后撤。可无奈我的右手臂还在水中,被那无形的力量向下拖! 不行!我不能被拖下去!鬼知道那会发生什么! 如果这股吸力一直存在的话,我下去不就是永远上不来了吗!会窒息没命的! 我手脚并用,拼了老命向后用力。我躲过了饥饿,躲过了狼群,我总不能死在这吧! 可是,我感觉我的手臂,就要被扯断了! 就算失去一条手臂我也不能失去生命!这是我支撑下去的信念!对!我不能放弃! 尽管我的双脚已经麻木了,但是求生欲仍使我的身体机械性地蹬着脚下的土地。我眼看着我一点一点被那力量给拖走!拖向那恐怖的水池! 我的左手指都扣住了血,我看到左肩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已经进一步撕开了。我疼痛难忍,并已经渐渐没了力气。 看来,我要结束了。 这么荒唐的结束了。 就在我失去信心的一瞬间,无形的力量没了。 失去抗衡的我被自己的力量拽了个四脚朝天。我仰面躺在地上,四肢都已经痉挛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吞了下口水。 天呐,千钧一发之际,它先放弃了。 幸亏晚一秒放弃的是我。 我心有余悸地坐起来,向后挪了挪,生怕水池中钻出什么怪物。 啊!!! 吓死我了。我的双手又触到了水,不过却是从上方树洞流下的雨水。我已经被水吓出阴影了啊。 我抬起右手。整个小臂都红肿着,但皮肤上没有一滴水,仿佛我不曾把胳膊伸到水里一样。可我握住手腕时,分明冰凉。 我的呼吸缓缓平稳下来。我站起身,又一步步走向那水池。我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保持了一定距离,将石子扔进了水池。 石子砸到水面的时候,并没有像正常那样液体飞溅,而是非常平静,平静到连那微弱的涟漪都可以忽略。接着,石子像陷入泥沼一样,缓缓下沉,缓缓下沉。 突然,石头鱼的眼睛发出两道暗却刺眼的光,石子也被无形的力量抓住,迅速沉去,然后,消失了。 一切又如初,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惊愕地看着这一切,深吸了一口气。 真难以想象,我一旦掉入水中,会发生什么。 我坐下来,抱紧了自己。 一天之内,我的生命三次受到威胁。这就是一个人类的命运。被放到大自然中的人类,就算被给予食物和简单的工具,也时时刻刻在被大自然所威胁。想要在野外活下去,真的太难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本叫做《守护—我的世界》的小说。那本书里面的主角可以通过一个工作台来制作各式各样的工具,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工作台,是不是就没必要如此心惊胆战了? 我打开手机,拨打了老爸的电话,依旧无法接通。 外面的雨声和风声交加着,使得我脆弱的内心更加胆怯。老爸,我也想活在小说中啊。 第5章 与狼的合作 天貌似晴了。我正在吃月饼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束光照在了我的后背上。我回头望去,在树洞外面洒来金色的阳光。 提起麻袋,我站起来准备出去。我双手扒住洞口,双脚也在墙壁上使劲儿,费了半天劲我才钻出树洞。接着,我拎出我的麻袋。 天呐,真是一片狼藉。 由于风雨很大,很多细小的树枝都折断了。它们横七竖八地排列在地上,有的还缠着藤蔓。但雨后的景色也是相当的晶莹,天空像蒙上了一层雾气,蓝得缥缈。树叶上粘满了圆润的水珠,向下坠着。 脚下的地特殊的滑,因为雨水和树枝,必须每一步都变得小心,否则很有可能滑倒,进而被树枝划伤。 说到上次我的肩膀,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我用剪刀剪下我的一条袖子,缠在伤口处做成一条绷带,避免它受菌感染。幸运的是,天气并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变冷,我的破衣服还能抗一阵子。 我拿出我那把长长的铁扳手。它的长度可以帮助我试探前方的路,而头部的形状又可以恰好卡住树枝,把拦路的东西移走。 我需要找到水源,这些雨水虽然也可以喝,但不是长久之计。那间密室虽然可以暂时作为家,但是中间的水池太了。对,以后我还要在它周围修一圈栅栏,不然不小心掉下去还是很危险。 那么,还对这个山谷不是很了解,姑且先到处走一走吧。 我回头看了看那棵枯死的大树,选择了一个方向前进,方便我可以随时折回。 扒开地上的枯枝烂叶,我在潮湿的地面上行走着。这里的泥土十分细致,没有掺杂一块石头,所以下雨后也变得很泥泞。鞋不时会陷到泥里面,搞得我很是苦恼。我踩住一块石头,用力从泥潭中拔出我的右脚。 结果用力过猛的我身子朝后倾去,为了保持平衡,我不得不双脚稳住身子,可右脚又粘了泥巴,踩在石头上向前滑去。我把扳手支在身后,但我没有碰到任何支撑点,直接摔了过去。 我的头狠狠地撞在地上,一时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完,我感觉我的下身是悬空的,下一秒,我又一次向下坠去。我伸出手一把抓住一堆树枝,但是它们丝毫不起作用,随着我一同滚了下去。 哦该死的。 我的手臂处又被树枝划出几条血痕,我的脸颊一热,竟然是额头的鲜血流了下来。 这回的我,似乎把运气用光了啊。我全身像散架了一样,一动就疼。 我仰面看着天空,只有一口圆盘大小。我这是,掉进一口坑里了啊。 我得尽快从这口坑里出去啊,不然的话诶呦我去! 当我翻了个身的时候,我看见我的面,前,是, 狼啊!!! 我吓得几乎从地上弹了起来,坐在地上疯狂向后退,可无奈我身后就是潮湿的坑壁,几块烂泥掉到我的头上。 我失态地在大叫,在挣扎,因为在一口坑里,在我一米之前,有一只胸前长着灰白色鬃毛的大草原狼!! 而反观狼,它倒也是被我夸张的动作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眼神疑惑地看着我,两条前爪捉急似的踏了几下,张开舔了舔牙齿。 我半躺在地上,静了下来,而狼也静了下来。我们对视了三秒,它开始向我这边迈了一步。 别过来啊!我张牙舞爪,双脚不住地蹬着土。狼又被我吓了一大跳,后退着,缩在墙壁上。 我们俩都很害怕对方。它害怕我的原因应该是从没见过我的模样,还不知道我有没有威胁。我害怕它的原因嘛……这还用说么!一只狼就在眼前谁不害怕啊! 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足掉下来的。它很有可能在这口坑中被大雨浇了一天,而且也非常饥饿了。我能听到狼的喉咙里有吞咽的咕噜咕噜声。 狼似乎厌倦了与我对峙,眼神不再是疑惑和好奇,而是变得有些凶恶,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吃掉我一样。我被那双锥子一般的眼睛盯得发,慌乱之中,我到了随我一起掉下来的大扳手。对,我就算被你吃掉,也不可能让你吃得安心! 只要狼冲上来,我就把扳手抡出去! 这么沉重坚的大扳手,砸中脑壳不碎也会裂吧! 我把扳手横在前,缓缓地站起身来。我抖落了身上的泥土,表情变得十分凶狠,露出了牙齿,并在喉咙里发出声。 小的时候,我在家乡那边,就经常会被小巷的狗追咬,引得小伙伴笑话我。老爸告诉我要表现得比狗更强大,狗都是欺软怕硬的那种,只要我手里有武器,表情做的狰狞一些,并大声喊叫,那些狗就都转身就跑,无一例外。后来证明,不仅仅是狗,人也是,欺软怕硬。 那么狼也是犬科动物,肯定也是这样的。它们只会在草原上欺负温顺的刀角鹿,这回,我必须让它也感受到惧怕的滋味! 我大声吼叫,挥了挥手中的扳手。 事实证明,狼不是狗。 狼镇定地看着我,鼻子动了动,又舔了一下鼻头,吧唧吧唧。不管我怎么努力表现出我的震慑力,我还是散发出一种气味,一种发自内心害怕的气味。这种气味,被狼敏捷地捕捉到了。 我双腿的颤抖,牙齿的打架,重重的喘息声,还有我恐慌的眼神。无一不被狼看在眼里。我能感受到它在嘲笑我。 这下,我一败涂地。 忽然,狼转过身去,吓了我一激灵。它定了一秒,侧眼看了看我,抬起爪子,抓向坑壁上的泥土。泥土哗啦啦掉下来,落在狼的下方。 我看见狼已经挖下了好多泥土,它们散落在坑底。我一边看着狼的一举一动,一边极力思考。 突然我像被雷击了一样颤抖了一下。 狼在自救。 而且它需要我。 这就是它没有与我发生冲突的原因。一旦我被它杀掉,它也只能通过我,多熬几天而已。而我活着,至关重要。 狼挖了一些土后,扭头看了我一眼,缓缓后退到我身边。我与它对视了一会儿,明白了它的意图。我走过去,把狼挖落的泥土用手掌聚拢到一起,又用鞋底踩结实。我回过头,看到狼正在歪着头看我。 是这样吧?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它。 我把土踩得结结实实后,便形成了一块土堆。狼接着踩在土堆上,把爪子伸向更高的土,一点儿、一点儿地把泥土挖到脚下。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把土踩实。 狼没有宽大的脚掌,无法做到这点,它只能使泥土掉落,而无法利用这些泥土。而对于没有工具的我来说,挖泥土也是个费力的工作,我的手指会磨破,效率也很低。 这次合作,让我不得不佩服这匹狼。我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活下来,怎么伤害到它保全自己,让自己获得最大利益。而狼想的却是怎么逃出去,怎么化敌为友,实现双赢。 最后,我们终于在合作努力之下,渐渐地看到了地面。狼仰头看了看上方,弓起身子,奋力一跃,后腿蹬了几下,逃了出去。 我正要回到地面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事。狼先上去了,会不会在地面等着我?它可是很饥饿了,既然已经获救,它一定会进一步杀掉我填饱肚子,就在我露头的那一刻。 想到这儿,我捡起我的大扳手,随时准备在狼扑过来的一刻攻击它。我吞了下口水,双手扒住地面,双脚不断地踩着坑壁,费力地爬到了地面。 在我起身的一瞬间,我看到狼蹲在五米之外望着我。我连忙握紧了扳手。 狼注视着我,忽然隐约笑了一下,便转过身去,走了。 我望着狼渐渐走远,深吸了一口气。在远处的一团草丛前,它最后一次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跳到草丛里,消失了。 原来,它一直在地面上等待我上去,不是为了吃掉我,而是在它通过我们两个的共同努力获救之后,不忍丢下我,准备在万一之时援救我。它懂得什么才叫合作,合作不是半途丢下同伴。 而我呢?我却质疑狼会把我当成食物。从小就接受“东郭先生与狼”这种童话故事的我,无疑对狼产生了质疑。可是,我不必。 我头一次在狼的身上看到了亮点。 第6章 消失的密室 从坑里面爬出来的我,去树林里逛了一圈。尽管我身上疼得要命,但是我还得活下去啊。这才两天不到,我的月饼已经减少了一大半,腊肠也吃了三根,再不找点儿吃的,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哦,这些藤蔓真是烦人! 说不定这藤蔓就能吃呢。 我扒开一堆藤蔓,在树干上发现了一种红色的浆果。我小心地摘下一颗,定眼看了看,又看看四周。这片地方有很多这种浆果。 如果能吃就太幸福了。 我撕开浆果的薄皮,一股带着黑色籽粒的橙色浆液流出。我用手指蘸了一下,轻轻地涂在我的嘴唇上。 我嗅了嗅浆果,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儿,闻起来很有食欲。它的味道,有点儿像木瓜。 但很快,我的嘴唇开始发痒,紧接着迅速地烫起来。我赶紧含了一口唾液,吸掉涂在唇上的浆液,吐了出去。 天呐,这才一分钟,就在我的嘴唇表面起了反应。这要是吃下去,不中毒才怪! 我连忙丢掉了浆果,以防它再流到我的手上。 不能吃…… 不能吃就不能吃!为什么嘴唇还一直烫啊! 我摸了摸嘴唇,已经肿起来了,我的手指也红得发紫。我赶紧跑到一口水坑旁,也顾不上什么脏,用力搓我的手指,然后一遍又一遍清洗我的嘴唇。 这毒性,也太恐怖了吧?! 我顿时感觉有点头晕眼花。我站起身,用手扶着树干,已经有点儿站不稳了。我看向我的麻袋,脑子里闪过什么,连忙跪下去翻找。 我拿出一瓶酒。 我毫不犹豫地打开酒瓶。此时我的眼前已经重影了,我看不清我的手,也看不清酒瓶在哪儿,我凭着感觉往嘴里灌。我感觉肩膀上凉凉的,原来是我倒歪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要黑天了。我的嘴唇还是很疼,我摸了摸,它已经完全干裂,还流出了血,一张嘴就疼。 我手里的酒倒洒了一半,但在我失去意识前,我还是成功地灌进我嘴里一口。 从南方卖的上等酒还是有很高的度数,而度数越高的白酒越能促进人体肝的排毒功效。我抱着一线希望饮了一些,不知有没有起作用。反正,我还活着。 我只感觉全身无力,又是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其实也不算浪费,至少我认识了一种只要吃下一点点就足以致命的浆果。 我提起麻袋,最后仔仔细细地观摩了一下这浆果。我要永永远远地记住它的模样,只为以后见到,我能第一时间认出来。我保证我不会碰它!不,连靠近都不会靠近! 我把它叫做死亡浆果。一点都不过分。 我得回去了,天要黑了。我不知道在夜里会发生什么。那些可怕的狼,我已经与它们相遇多次了,这说明山谷里到处都是狼! 离开了那片死亡浆果,我开始掉头往密室赶去。 就在我原路返回了很长一段路途时,我仍然没有发现那棵枯死的大树。它是我唯一的标志物,密室就在那下边,可我找不到了。 刚刚倒是路过了一棵巨大的树,树冠十分繁茂,叶子五彩缤纷,好像每一根树枝上都长满了色彩,风一吹,摇曳起来像极了一位神女。我记得它强劲的根还差点儿把我绊倒。我疑惑着,回头找到了那棵大树。 树的顶部像一把巨大的伞,罩着许许多多小树。我仰头望去,仰得脖子痛,因为它实在是太美了,特别像童话故事里的仙树。 这什么情况? 树活了? 我看着树根处留下的潮湿脚印,这分明就是我今天钻进树洞的那棵树啊。 难道说,这棵树本没有死,因为雨水滂沱,发达的根部奋力吸收水分,使大树短时间内枝繁叶茂?而由于强壮的根的力量,树干渐渐被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有点儿荒唐,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树,确实活了。树洞,确实没了。 既然树洞没了,但毕竟树就在这里,那么地下的密室,也一定就在脚下。没有洞的话,就亲手挖出一口洞好了。 说干就干,我从麻袋里拿出那双棉布手套戴上。蹲下身子,我选择了树根的地方,双手扒开湿润的泥土。 果然我挖土的速度跟狼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我一边想着,一边奋力挖着。奇怪的是,我已经挖了二尺深,还是不见密室的踪影。 难道选错位置了? 我换了一侧,重复我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挖开泥土。约摸又达到了二尺左右的深度,依旧不见密室。 怎么回事? 我正疑问着,突然双手触到的质感发生了变化。我惊喜地低下头,可这质感为何是软软的?密室不应该是坚硬的石头墙壁吗? 我按了按,这感觉还真是柔软啊。我好奇地扒开泥土,忽然泥土自己动了,露出了一块带有斑点的黄色。 它又动了! 蠕动了几下,我看见了一双骇人的眼睛! 是蛇! 花斑大蟒蛇!!! 蛇瞪大眼睛,张开了大嘴。我看见蛇口里四颗尖锐的、泛着紫色毒光的牙齿,心头一颤。 “啊!!!”我尖叫着,一拳打在蛇头上,转身拎起麻袋撒腿就跑。我顾不得大叫时嘴唇的疼,顾不得我身子因中毒而产生的虚弱,也顾不得奔跑时身上被树枝划出的口子,我拼尽全力冲出了树林。 什么玩意儿?! 蛇!蟒蛇!就在我的手边! 我还亲手摸了它! 幸亏我带着手套,不然我恨不得把手剁了!那个触感,回想起来简直叫人头皮发麻!!! 我心惊肉跳,晚一秒我就被咬了。蟒蛇虽然不像死亡浆果那样有剧毒,但它的迅猛的缠绕足以使我窒息。到那时,蟒蛇会勒死我,吃掉我! 天呐,大自然简直太危险了。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我已经一身冷汗了,这种感觉和我昨天被狼群盯上时地感觉一模一样。 就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 有吸力的水池,瞬间生长的大树,消失的密室……那个地方,绝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突然,我的头发被什么给拽了一下! 啊!我又尖叫一声。只听仆仆仆的一串声音,一只蝙蝠从我的头顶掠过。 我怨恨地盯着蝙蝠,嘴里唾骂到。 啊!!!身后又忽然涌来一大群蝙蝠! 吸血蝙蝠吗?! 我赶紧抱着头,站起来跑远。看着蝙蝠飞走,我才缓缓跪在地上。我掏出了手机,想看看老爸的手机号寻求一下安慰,但是,手机已经没有电而关机了。我垂头丧气地放下手机,把头埋在了双臂中。 我哭了。 我在成年之后还没有流过泪,这是我第一次在成年以后哭。而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被吓哭。 狼,诡异的水池,死亡浆果,花斑大蟒蛇。 大自然的每一个事物都想要夺走我的生命。 我本以为人类是至高无上的。没想到,把人类放在大自然,还不如一只刀角鹿。 我连忙擦了擦眼泪。人一旦哭泣,心理防线就不攻自破了。我不能哭,对,郎桐,你不能哭,你要活着。 对,我一定会活着。 夜里,我的抽泣声格外刺耳。 第7章 狼的启示 天亮了。 这一天,我要满怀着积极向上的情绪来生存,我不能再因为各种困难和挫折去沮丧了。 小时候跌倒了,我们会先抬头看一看有没有人。如果大人在身边,我们就会哇的一声哭出来,好吸引大人来安慰自己。而如果四处无人,我们只会默默地爬起来,不会哭,也不会计较。 所以,整个山谷只有我一个人,我的负面情绪只会影响我自己,换不来任何安慰。我只有向前,不断向前。 我找到了一个逃出去的方法。 是昨天那匹狼教给我的。 昨天,我和一匹狼共同掉进了一口坑,在合作之下,我们通过挖下坑壁上的泥土,一点一点爬了出去。那么不妨就把整个山谷比作一个巨大的坑,我完全可以在峭壁上凿出一个一个的小洞,然后手脚并用,通过扒或者踩着这些小洞,爬到山谷外。 虽说工程很大,但总比整天荒废在山谷里坐以待毙要强。 我的麻袋里现在有一些长钉子,还有一个大扳手。我总不能拿着一米多长的沉重扳手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吧?我得制作一把锤子。 可是我应该用什么制作呢? 木制的锤子是肯定不可以了。木头太软,总不能用一个比石头还软的东西去开凿石头吧?用不了多久锤子就会坏掉。 那么更好一点儿的材料也只有石头了,而且是那种坚硬、质感均匀的石头,像是山脚下那种一层一层的石灰石制作不了什么东西——一敲就碎。 那么我就要去树林里找一找有没有我心仪的石头了。我在之前就看到过一些拳头大的石头——哦对,让我掉到坑里的那块石头似乎就满足条件。 吃了几块月饼,我出发了。 目前来看,我所处的这片树林我还没有探索遍,而草原上似乎也有不少值得注意的东西。但是探索的话,我必须拥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源,这也是我现在唯一需要的资源。就连我制作出了锤子之后,它们也是必不可少。要知道,这么高的山崖峭壁,用手一点一点凿,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所以,食物和水源依旧使我捉急。 去寻找石头的路上,也顺便寻找一下食物吧。腾格里保佑我别遇到死亡浆果。 在树林里穿梭着,我注意着脚下的每一个突出点。不仅是要寻找做锤子的石头,还要注意泥土里是否有那些可怕的家伙。那条花斑大蟒的的确确给我留下了阴影。 在寻找石头的同时,我也在注意着头顶有没有合适的木棍可以用来做锤子的柄。比起合适的石头,木棍也不是什么好找的东西。有些太细,一掰就断;有些太粗,做工会很麻烦,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有一些分叉太多,用起来磨手;更有一些是弯的…… 不过总算,我在地上找到了一根不错的断枝,看起来是树木高处的树枝根部,又细又坚硬。我用扳手掐断一截,放在了麻袋里。 接着我捡起了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地扔掉。有些太小,如果开孔安锤柄的话,很有可能就碎裂掉了。有些太大,以我的臂力还不足以挥动它们来开凿,尤其是在悬空的山崖。还有一些质地太不均匀,在我用扳手轻轻敲击几下后就裂了缝隙。这可真是个不容易的活儿,我有些失望地站起身,继续前进。 我已经几乎走遍了整片树林,依然没有发现合适的石头。这期间我倒是在一小片草丛上看到了一种形状类似芒果,但体积要比芒果小的一种果子——大概和腰果差不多。我也没立刻试吃,而是摘了一把装进月饼盒子里,等闲下来再看看能不能食用。 当我欲穷其林时,我忽然听见了有水流的声音。我听下脚步,侧耳倾听,来确定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是水声。虽然有些弱,但是很清晰。 我拨开树枝,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如果有山泉之类的,就说明我有清澈的饮用水源了。我满怀期待地加快脚步,急切地去揭开这水的面纱。 然后我一脚跘在一根藤蔓上,摔了个狗啃屎。 天呐,真是痛死我了……诶这是什么? 我倒在地上,看着眼前一只绿色的螺。 绿色的螺! 我刚要伸手去抓,它便抬起螺壳,呲了我一脸水,然后伸出几只细小的小腿,一溜烟跑掉了。 嘿这小东西。我笑骂到,抬头望去,看见小绿螺正跑向—— 河流! 是河流! 本以为找到个山泉就很开心了,没想到是河流啊! 我兴奋地连滚带爬地奔向河流。小河有三大步宽,整个河底是v字形,越靠近中间水流越湍急,河床这边倒是缓缓地流动着。由于河水特别的清澈,完全可以看到底部细腻的沙子,还有一些被水流冲击得圆圆的鹅卵石,很多绿螺都躲在鹅卵石下面,有些害怕地看着我。 我想都没想就一头扎进水里,大口大口地饮着。不知是因为太久没有喝到水还是怎样,这河水意外的甜,就是那种只有在老家的井里才能喝到的甘甜的水。在我去了南方之后,城市的自来水总有一种消毒水的味道,烧开后又有一股铁锈味,让我喝起来很不舒服。 一口气喝了个够,我拔出脑袋,擦了一下脸。真是太爽了! 我看着涟漪渐渐静下来之后,我的映像出现在了水面。蓬头垢面,憔悴不堪。这就是目前的我。 我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觉自己笑起来超级甜,像这河水一样甜。 河底的石头也是五彩斑斓,像放在鱼缸中用来观赏的石头一样。我双手捧起来一颗鹅卵石,在沙底掀起一阵阵浑浊。躲在鹅卵石下面的绿螺很不情愿地浮到水面来,朝我呲着水。 我笑着看着它们,又看了看鹅卵石。粉色的表面惹人喜爱,沉甸甸的,两边较圆,有点儿像橄榄球。这里的每一块鹅卵石不都可以作为锤子的原料嘛!这条河简直是给了我生存下去的希望啊。 我拿出了木棍,和鹅卵石并排放在一起。我又拿出剪刀,大张剪角,用一头来削掉树皮。树皮还是太粗糙了,拿起来真的很磨手。 我用剪刀在一端开了个口,顺着这个缺口向下削出一小条,然后用手直接剥下树皮。周而复始,几次下来,树皮就已经完全剥落,剩下了白色的、光滑的木质层。而木质层分泌的浆液在风干后也能保持一定的摩擦力。我可不希望把锤子抡到头顶时,突然脱手。 接下来麻烦的事儿来了。我该怎样把木棍和石头结合起来呢?我没有钻头,没办法在石头上开口啊。 铁钉又不可能钉到石头里去,用藤蔓缠起来又太容易脱落。 看来,我只能使用那万能的摩擦力了!物理老师保佑我!虽然我连你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我把鹅卵石放在地上,拿出一袋长铁钉,挑了一颗最大的,支在鹅卵石上。跪在地上,我拿起扳手,轻轻地敲击着铁钉——我知道如果我用力,铁钉会废掉,石头也会裂缝。 在我不断的敲击下,粉色的石头表面开始出现了白色的粉末,这说明钉子已经破开了石头,正在它的表面开始第一口小洞。 仅此一会儿,我的右手就已经发麻。在我成功地开凿出一口洞时,我把木棍对准试了试,太小了…… 我只能从这小洞的四周再次重复同样的工作,让洞变得大一些。有几次我都想把扳手砸向地面,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不能半途而废。我必须耐心起来,虽然我从来就不是耐心的人。这就是大自然将我磨炼,磨炼得比以前要耐心。 在我不断的坚持努力下,终于,我感觉大小应该差不多了。我把木棍对准小洞,一开始还能进入一点儿,但到了里面就有些卡住了。我立住木棍,用扳手在上端敲击,让木棍进一步嵌入石头。 忽然我能听到木头开裂的声音,吓得我立马停了手,这要是出了毛病,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我连忙握住木棍提起,却惊喜地发现石头也一同被带入半空。 我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我开凿的小洞深处不太均匀,尖锐部分较多,使木棍开裂,不过正因如此,裂开的木头才填充了石洞里的空隙,将二者完美地结合了。 我兴奋的把木棍和石头再次固定了一下,我挥着我亲手制作的石锤,仰天大笑。 是啊,原始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第8章 难产的母狼 接下来的生存可谓有些艰难了。三天下来,我的月饼已经全部吃完,只剩下了最后三根腊肠。我必须要寻找到可以吃的东西。 对了,我的月饼盒子里还有一些腰果大小的芒果。我翻出这些奇怪的果子,黄色的外壳很硬,用手掰不开。我小心地用牙咬出一道裂缝,然后剥掉外壳,看着里面一团黑色的小球。 这是什么? 软软的,用手指轻轻捏一下就变了形状。我又用双手捏住一小部分向两侧拉去,竟然拉成了一尺长! 什么鬼东西。 我咬下一小块嚼了嚼,顿时一种浓郁的咖啡味充满了口腔。但是无论我怎么嚼,似乎这个果子都不碎或融化,看起来就像是口香糖一样。 过了十分钟依然没有什么负面反应,我大胆地把整个果实扔进嘴里嚼起来。这种拿铁咖啡味简直绝了! 我一边咀嚼着咖啡果,一边拿起了我制作的锤子。虽然我已经可以去凿山崖攀峭壁,但比起那个我还是要先储备一些事物。腊肠只剩三根,咖啡果也不充饥,我得接着寻找果子,或者迫不得已杀生也罢。 我开始沿着河流走。水是生命之源,有水的地方肯定少不了生物。河水很急,河岸又很宽,想要淌水过河估计是没办法了。看起来对岸似乎比这边要丰富一些,毕竟我远远地就看见了一群羚羊。 河里确实有一些鱼,不过体型都很大,在湍急的水花中翻转腾挪,根本看不清它们的样子。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捕获几只鱼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我似乎还没想到有什么办法捕鱼。我没有渔网没有钓鱼竿。 太阳在头上依旧毒得很,很难想象这是深秋季节。不过这也很令我欢喜,这种湿热的气候非常适合我,但凡冷一点儿,我都会发抖的。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出了好远。再抬头的时候,竟然发现我的眼前有了一片新的树林。 我欣喜地小跑了两步。这里的树有两种,一种是深紫色的松,另一种长着蓝绿色的窄叶,它们都是黑色的树干,而且长得又高又直。这里没有烦人的藤蔓,地上的草也是蓝紫色,薄薄的一层,很小的叶子,很密集。岩石也多了起来,很多都是大块的,能够躺上一个人的那种。 放眼望去,蓝色和紫色交相辉映,有一种把我带进了魔幻森林的感觉。我慢慢走进树林,抬头望着,可惜还是没有我想要的果子。不过可以再深入探索一下,说不定好运就在后面呢。 河流穿过树林内部,一直蜿蜒着向很深的地方伸去。我走累了,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清理了一下脚下的草,点起了一支烟。 我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猛然地吸上一支,感觉所有的压力都释然了…… 我沉醉地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面窜了个遍,然后缓缓地呼出。一缕青烟在我的头顶转了个圈,又渐渐消失了。 突然,前方树后的一块石头动了一下,搞得我差点儿把烟吓掉。 我在石头上熄了烟,从麻袋里拿出大扳手,以防万一。我盯着那片草丛,并未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我的幻觉? 我缓缓迈过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在我离那树干只有一步远时,我以最快速度绕到了后方。 是狼。 一只不同于之前那些棕黄色的草原狼,是一只灰色的狼,以至于我刚才把它当做了一块石头! 狼把我吓了一跳,我本能地把扳手护在胸前。而狼看起来却没那么凶,根本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反倒是一直躺在地上,在喉咙里呜咽着。 这是怎么了? 我见狼并没有不友好,便放下防备,蹲下身来。狼转过头,瞅向它的肚子。我看了看狼的腹部,竟圆鼓鼓的,这分明就是怀了小狼嘛! 母狼一直在低声叫着,眼里满是酸楚与求救。我不明白它的意思,挠了挠头。 难道是要分娩了吗?我的突然出现是不是吓到它了啊?或者是不好意思? 那我可得离开了,分娩误了时辰可不好。 我刚要起身起来,母狼却两爪搭在我的脚踝上。我疑惑地看着它,想要把脚挪走,母狼却发出一声悲鸣。 我万分疑惑地看着它,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产! 我的小姨妈曾经就因为难产,命悬一线,差一点儿就去见腾格里了。而她怀的孩子没能幸免,死在了产房。后来她再也没有勇气去生育,一直到现在夫妻俩也没敢再要孩子。 而我面前的这只母狼,肚子里可能有不止一条生命,若再不挽救,可能连母狼一同葬死这里!我虽然讨厌狼,但是见死不救这种事我做不到! 我重新蹲下来,一只手小心地缓缓搭在狼的胸口上,狼动了动耳朵。能感受得到,它的心跳无比猛烈,看样子就像第一次身孕,对此很惶恐迷茫。 你能相信我吗?我轻声问到。我简直就像个傻子,在这里自言自语,可是我也紧张得很啊,弄不好母狼就会连同肚子里的狼崽死在我的眼前! 可是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母狼竟然点了一下头。仅此这个动作,我知道,母狼把她和她孩子的生命,全都交在我手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没什么大不了,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不帮忙的话结果也是一样…… 可是这么罪恶的心理,我怎么可能想到啊!我唾骂自己,把手轻放在狼的肚子上。 和狗差不多吧?我养过狗,在宠物医院见过狗的分娩。既然都是犬科动物,没什么差别吧? 我一边缓缓用手掌从上到下地抚着,一边轻声细语地对狼说:别怕,别害怕…… 狼忽然身子一抖,瞪大了眼睛,胸口不规律地一起一伏。我发现了异样,看向狼的后半身,竟然……出血了…… 是我干的吗!哦我的天!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把上衣脱了下来,虽然它也不怎么干净,不过应该比满是微生物的泥土要好吧?我把上衣垫在狼的后半身下,血液顿时把我的衣服染了通红。 血止不住!我开始慌张起来,狼看起来也不好受。我只能低头在狼的耳边不断说:没害怕,冷静点,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狼也听不懂!它还在焦急地呜咽,四条腿也开始胡乱蹬起来。 这可不行,越乱动血流得越多!我一把按住狼的四肢,低头直视着狼的眼睛说:别乱动,为了你的孩子忍着点儿。 狼静了下来,痛得不时张开嘴,但没有发出声音。我依旧用手掌来回抚着狼的腹部,我感觉有什么在一跳一跳的,已经分不清是我在手抖,还是狼的心跳。 忽然,狼开始大张着嘴哀嚎,腹部也极速收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敢再动。这时,我看见狼的尾部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是小狼!生出来了! 我看着沾满了血污的狼崽,心想着要用清水洗一下,又转念一想,不行,水太凉,应该让母狼舔干净才对。 狼焦急地看着我,我轻轻抓起狼崽放在母狼的嘴边,母子之间还连着一条脐带。狼张开嘴咬断脐带,舔了舔狼崽。 我发现狼崽不曾挪动一步,连爪子也不动一下。 母狼抬头看了看我,眼里有一种新的悲伤。 死了。狼崽死了。一条生命葬在我的手里。 不过现在不能想这些!狼又开始呜咽,看来分娩还没有结束! 见我的衣服被染红了一片,我连忙给它换了一个位置并包住。我依旧用手掌揉着它的肚子,依旧低声安慰它不要害怕。除此之外,我能做的,一无所有。 过程显得十分漫长。我和狼都在着急着狼崽的诞生,可是它们偏偏与我们作对,就是不肯来到这个世界。 又过了一段时间,狼终于精疲力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我也慢慢缓过神来,惊得我一激灵,连忙把眼睛瞪大了凑到狼的头部去。它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了。 死了? 不会吧? 当我看到狼的胸口均匀地起伏时,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狼睁开眼睛,扭过头,急切地要衔开我的衣服。我小心地撤掉衣服后,发现地上躺了一只小狼崽。 这狼和人不一样啊?生下来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条小家伙总算是逃离了死神的魔爪,在母亲的一番清理后,便急冲冲地闻着奶味朝母狼的腹部爬去,一口咬住用力吸允。狼从小就有一股野性,连吃奶都像捕猎一样凶狠,和狗可不大一样。 最后,母狼又生下了一只小狼,这两只狼崽看起来都很健康,身上的狼毛直挺挺地竖立着,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虽然我帮助母狼产下了孩子,但是它还是非常呵护狼崽,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这就是狼吧,即使我是有恩的,还是对我有敌意。 嗯……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狼崽吃奶的劲儿很足,可母狼看起来就不那么好了,还非常虚弱的样子。还不知道为什么它会一只狼待在这里,还怀有身孕。这么大的肚子想必捕猎也很困难吧,那一定是饿坏了。 那我就起身去寻找一下吃的吧,顺便把自己的那份带上。 那就依旧沿着河走吧,毕竟我也想看看河的尽头是哪里。回头望了一眼母狼,好像没有什么异样,便背起麻袋向树林深处走去。 母狼抬头望了我一眼,又低头舔了舔自己的孩子。 第9章 木屋 经过一小段路途,我终于到达了河流的尽头,这条河流进了一个湖泊,河水依旧清澈,湖底铺满了白色的鹅卵石,并在石缝中生长着绿色的水草。而在湖的后边,则是一座小木屋。 我眨了眨眼,确定没有看错,心跳便加速起来。 这说明这里是有人的。 我深吸一口气,连忙走了过去。木屋有两层,二楼还有一小块阳台,窗子和门都是像木筏一样,用藤蔓将几根木头固定在一起这种。墙体则是用木板固定在一起的,显得虽说简陋但是很精致。 我慢慢抬起手,敲响了门。 “喂,有人吗?”我问。 没有回应。 “有人吗?”我提高了嗓音,也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还是没有回应。 “如果没人我就不客气了。”我喊到,在没有回复之后我推开了吱呀呀的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头打造的桌子,旁边有几把坏掉的椅子,桌子上边放了两个不同大小的铁盆,看样子就是别人带来的。墙上还挂着一把石头制成的长矛,只不过非常钝了。一条简易的楼梯通向二楼,这楼梯让我感觉随时会坏掉。 二楼只有一张木板,看样子就是床了。 我退到一楼,拿起了一个较大的盆。如果我进来时发现有人在,我一定会瘫倒在地,可现在并没有人,而且有一只狼等待我找寻食物,我变得比刚刚更有精力。 如果我真的找不到吃的,我只能把我仅剩的三根腊肠给狼吃了。可是那是我最后的粮食了,我陷入了纠结。 母狼如果饿肚子是不是就没有充足的奶水了啊?那以小狼那股吃奶的劲儿,肯定也会饿啊。 毕竟三条命还是要比一条命重要,让母狼有了力气之后说不定就可以去捕猎了,那么的话三只狼都能够存活下来。而我如果找不到食物,凭着三根腊肠我也仅能多活一天,该死还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简单地进行了取舍,然后提着盆出去了。 我在湖里舀了一盆水,把我的三根腊肠拿了出来。我舍不得地看了看它们,含泪告别。腊肠只有半个手腕粗细,真的,对于狼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吧? 但是,总比什么也没有要强。 我拿着腊肠、端着水盆回到了母狼身边。狼惊喜地看着我,不停地伸出舌头舔着嘴。 还真是饿的不行啦。我把盆放下,把腊肠丢在它的嘴边。它瞅着我,没有吃。我摊摊手,懂得它的意思,便后退了几步看着它。 狼看着我走远,但还是一直与我对视。几秒钟后,狼站起来把腊肠叼到一边,开始进食。被母亲丢下的小狼没了奶吃,趴在地上哀嚎。 我蹲下来满是笑意地看着它。这次可能是我最无私的决定了吧,从前在学校里,我可没有这么大方过,都是我一直在抢别人的零食,那也是因为家境不好啊。果然只有遇到比自己更弱的人后,才会体现出无私吧。 突然,狼呲起鼻子,转过身朝我咆哮了几声。我吓得差点儿坐在地上,连忙又退了几步。 狼啊狼,恩将图报的东西! 我得回木屋一趟,我的麻袋还在那,而且如果真的没有人住,我就可以暂时呆在那里了。 我折回到木屋里去,拿了一颗咖啡果丢在嘴里。我拿下墙上的石矛,用手蹭了一下边缘处。如果打磨一下,这一定可以成为比扳手更有杀伤力的武器。 我欣慰地坐在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有一个避雨的地方了。 咔嚓!椅子零碎了。 我无奈地耸耸肩,站起身来揉了揉屁股。我忘了这把椅子少了条腿。 这个时候,狼从门口鬼鬼祟祟地进来了。 “干嘛?”我问道。定眼看了看,它竟然叼着那个铁盆! “没有啦!我自己都没有吃的啦!”我叫道。 狼把铁盆丢在地上,又转身离开了。我捡起盆,里面还剩了一些浑浊的水,好像是掺杂着狼的口水,看样子不洗一洗这个盆我还是用不了了的。 不一会儿,狼叼着它的两个孩子来到了木屋里,把它们轻放在地上,温柔地舔了舔它们,然后趴在地板上看着我。 “看我干嘛?”我一边问着,一边握着手里的椅子腿。我麻袋里有一些长钉子,还有一把我制作的锤子,我完全可以把这把椅子给修好。 狼看了我一会儿,把头转向门外,又站起身用鼻子顶开木门,转了几圈,把头昂向斜上方。 这是干嘛?要嗥叫吗?! 那岂不是会招来更多的狼?! 你这丫头片子不会是像吃我吧?! 呜…… 在狼刚刚发出一声时,我大吼一声,并用力跺了跺脚。狼的嗥声戛然而止,它像是被我吓了一跳,抖了一下身子,竖起尾巴和耳朵,皱起鼻子朝向我,发出凶狠的威胁声。 我连忙蹲下来,把手里的椅子腿举在我面前。对峙了三秒钟,狼甩了一下头,挺胸抬头地慢步走到门口,还要接着嗥。我只好放任它,我想它应该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把。迫不得已,我可以跑去二楼,然后用那个作为床的木板堵住门口。 呜欧欧欧欧—— 狼长嗥起来,声音是那样悠长,那样有穿透力。近距离这样听狼嗥,有一种身临其境,置身于狼群的感觉,仿佛就在一片荒野,狼王昂头长嗥,宣誓着自己种族的领地。 地上的两只小狼听到嗥声也蠢蠢欲动,用四只笨拙的腿胡乱挪动。狼似乎生来就懂得语言,它们能听懂它们的妈妈在唱些什么。 狼嗥了几声,又向外望了望,然后失望地回到小狼身边,喂它们奶吃。 它要干什么?是在寻找谁吗? 我得出去一趟了,看看附近有没有食物。今天晚上我就已经弹尽粮绝,如果再找不到吃的,我将熬不过两天。 小心翼翼地从母狼身边移过去,走到门外,准备再探索一下这片新树林。 …… 在黄昏之时,我一无所获。不知道为何,这个山谷里想找到吃得很难,这也就说明这里生活的动物们是多么顽强了。 折回小木屋,母狼在地板上静静地睡着,两只小狼仿佛要把母亲吸干一样,一直在吃奶。听到我回来,母狼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我一下,又继续睡去。 这算什么?搞得像它是主人一样。 我指着它说:在这里,我是老大!你得听我的! 当然,狼懒得理我。 不过突然,狼抬起了头,直直地瞅着我。 发什么疯?我双手护在身前。狼渐渐站起来,朝我走来。眼睛在夕阳之下格外明亮,透露出一丝激动。 狼猛地朝我扑来,我本能地后退一步,双手抱住头部,微微屈下膝盖。可狼却从我的身边掠过,跑向了我的后方。我缓缓回过头,看见了另一只灰色的大狼。 母狼放慢了脚步,走到大狼的面前,张开嘴一口咬住它的鼻子。大狼满是歉意地低下头,前腿半跪着。 这是母狼的伴侣吗? 然后两匹狼掠过我,没错,视我为空气地直奔它们的孩子。我能看到公狼眼里的欣慰和母狼眼里的自豪。母狼抬起前爪不断地拍打公狼的脸,后者只是默默接受,盯着小狼看。 不妨这样遐想,两匹狼因某事吵了架,母狼离家出走,半路却赶上分娩,公狼也是耍小脾气没有立马挽留,但事后懊恼不已,心急如焚? 虽说我的想法有些太过细腻,但是这两匹狼的行为表现,简直就是在——秀恩爱啊! 我笑着看这一家四口,不禁想起了我那还在南方的女友。 她比这母狼还傲娇啊…… 失联四天了,她在想我吗? 公狼衔起一只小狼,准备离开。母狼示意了一下,缓缓向我走来,把我从幻想中拉回来,将目光集中在它身上。母狼靠近我,张大鼻孔嗅了嗅,与我对视了三秒,转身衔着另一只小狼,随着它的丈夫一起离开了。 月光下,两只狼的背影显得尤为孤单落寞。 我是指,我。 第10章 艰难的生存 “郎桐,怎么还没起床啊?”一个撒娇似的声音在我耳边蹭着,“快起来啦,我买了早点,吃完饭要你送我去上班啊。” “啊,让我再睡五分钟。”我推开床边的女友,脑袋沉沉地坠在枕头上。 “起来!”女友吼道。 诶?干嘛这么生气? 啪!只见迷迷糊糊中,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猛地坐起,女友根本不会打我,她虽然是傲娇型,可生气的时候绝对不会动手。我刚要起身责问她,却发现她消失了。 而我软绵绵的床也只是一片木板而已。并没有女友给我准备的早餐。 饿…… 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二楼的阳台上。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柔,洒在身上软绵绵的。这片魔幻森林披着金色的阳光,蓝紫色中透露着金黄色,就像树林上方朦胧着绿色雾气一样。 如果我身边有一桶爆米花,我还有可能惬意地晒太阳。可是我已经三顿没有吃饭了,我的胃饿得有点儿痛。 看看会打到什么野物吧。我心想着,来到一楼,从墙上拿下了那根钝钝的长矛。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我绕过湖,向河流的另一侧走去。之前很容易就能看到对岸有一些羊,说明动物的活动频率还是挺高的。 出了树林,我在广阔的草原上走着,远远地看去,确实有一群羚羊在草原上吃草。 真是羡慕食草动物啊,随时随地低头就有食物。你们既然活得这么悠闲,也应该祭出一头羊来安慰安慰我了吧? 提着石矛,我伏在高草丛中,一步一步地接近了羚羊们。 学习狼群。之前看见过它们捕捉刀角鹿,完全体现出了猎食者的快准狠。虽然我是孤军奋战,但是只要我隐藏得好,就可以接近羚羊。而且我是一个羚羊从来没有见过的家伙,它们一定对我没有多少警惕。 我握紧了石矛,紧张得手抖,握出了汗。这可是我第一次捕猎啊,小时候我可是连一只鸟都舍不得杀的啊。大人们用弹弓打了鸟烤着吃,我便赌气硬是没吃。 可现在我就要饿死了,我可是要活下去的啊,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我已经距离一只吃草的羚羊仅有两米而已了。我吞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缓缓抬高了矛。 羚羊塞了一嘴青草,正扭动着腮帮子嚼出了草汁。它忽然把目光移向我,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下,停止了咀嚼。 对不起啦,小羚羊。 羚羊把头凑过来,嗅了嗅我的头,我与其对视着,看着它的一举一动。 忽然,羚羊瞪大了眼。 我猛地把石矛刺出。虽然羚羊躲闪地很快,但是我的矛距离它实在太近了,已经狠狠地插进它的后脖子处。羚羊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腿一软倒在地上。 四处的羚羊发现情势不对,一哄而散。我望着它们,发现有三两只羚羊在远处张望着它。 “它们是你的同伴吧。”我站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闭上了眼睛,握住石矛,但久久没有下手结果它。 它也挺可怜的,谁不需要努力生存下去呢。 我叹了口气,咬着牙。如果我也是食草动物就好了。 忽然,羚羊跳起来,从石矛上挣脱开,一脚踢在我的胳膊上,一瘸一拐地跑向羊群。一只较大的羚羊伸出舌头舔舐它的伤口。 我捂着胳膊,看着矛上的血,摇了摇头。 我根本做不到。 我又不是狼那样的冷血动物。 对于这么大的动物,有亲人有同伴,终究我还是无法去杀生啊。 我提起带血的矛,苦笑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的血。这也是一种营养呢…… 还是回树林里看看有没有果子吧,实在不行,我就采一些树叶熬汤也不错。 我走到树林中的一块大石头旁,躺了上去。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完全没有了精力去觅食。就这样晒晒太阳然后去世算了。 闭上眼睛,我把双手垫在后脑勺处,翘起了二郎腿。 风和阳光都很温柔。 可是,忽然我觉得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痛。我睁开眼,发现我的小臂处有一只豆子大的白色蚂蚁! 它正在我的皮肤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能看到被咬的地方迅速肿了一个大包! 我连忙一巴掌拍死了大蚂蚁。 嗯…… 看着粘在我手上的大蚂蚁,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最后,我伸出舌头把蚂蚁吞到肚子里。 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恶心…… 我看着大石头上的白蚁,赶忙坐了起来,我可不希望再被咬第二次。虽然看起来并没有毒,但是由于体型的巨大,被咬上一口,可比蚊子叮一下要疼多了。 不过……这似乎……也是高蛋白呢…… 我看着石头裂缝中的蚂蚁洞,心生了一个念头。 再不杀生我就真的要饿死了。 腾格里,你会原谅我的吧?就像包容你的孩子,狼,一样。 我实在是头晕眼花了,只能做了一个困难的决定。深吸了一口气,我从头顶折下一根树枝,对准蚂蚁洞把树枝伸了进去。 白蚁虽然体积小,但却是典型的高蛋白,虽说填饱肚子是不可能,可让我有充足的能量活下去还是有希望的。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拔出了树枝,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不少只诱人的白蚁。皱了皱眉,我把满是白蚁的树枝放在嘴边,像撸串一样把上面的白蚁一扫而净。 要嚼吗? 太恶心了…… 我想了想,还是打算生吞。 结果,我掐住自己的脖子。白蚁在我的食道上爬来爬去!! 我狂奔回小木屋,提起喂过狼的铁盆,涮也没涮,舀了一盆水咕咚咕咚地喝下。 许久之后,异样的感觉才消失掉。我松了一口气,满肚子的水已经把我灌饱了。 但是我知道,很快我就会再饥饿。所以寻找食物的路不能间断。捕食白蚁只是一种暂时补充蛋白质的方法,如果长时间空腹,我还是会死掉。 我在一棵蓝绿色的窄叶树面前转了几圈,想到了中国革命烈士们当年就是靠吃树皮活下去的,我便也想借此生存。我用石片在树干上开了个小口,然后奋力撕下树的韧皮部,这里好像不能吃,但是韧皮里面白色的那层软软的皮好像可以吃了。我剖下一片树皮,放进水里浸泡。如果只吃树皮会不会噎到啊…… 我又折下一根较粗的树枝。我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嚼了嚼,把汁液咽下,吐出嚼烂的叶。 哦,真苦…… 我静坐了一会,发现没有异样,应该是没有毒。而且刚刚嚼起来,也不是纯纤维那种嚼不烂不消化的植物。这种树叶完全可以用来煮汤,虽然苦了点儿,但是这个时候味道咱就是九霄云外的东西了。 我撸下叶子,放在铁盆里,最后竟有满满一盆。在湖中把叶子洗干净,加了点儿水,放在地上。我又用手在湖边潮湿的泥土上挖了一个坑,把光秃秃的树枝在坑的一侧的地上斜插过去,让坑与地面中间形成一个通道。我又拾来一些枯枝烂叶放在坑中,用打火机点燃了它们。 我一边用嘴吹起助燃,一边往小得可怜的火苗上加枯树叶。眼看火势越来越大,我把铁盆放在了坑上,并把那根树枝拔出来,在通道外轻轻地吹着气,让坑中有充足的氧气,使得火焰不熄灭。 看火足够大了的时候,我又用树枝架起篝火似的架子,引过一些燃烧的火种,把浸泡的树皮拿出来烤。没多久,树皮由白色转变成了棕黄色,变得又干又脆,但咬一口却还是干涩得难以下咽。 等到盆中的树叶汤咕嘟咕嘟地冒热气时,我觉得我的树叶汤应该是烧好了!我贪婪地抬起铁盆。 诶我去! 烫烫烫烫烫烫烫!!! 我下意识地把盆扔到地上,铁盆在地上弹了起来,翻转了一圈,树叶汤洒了一些,并且由于倾斜,汤还在向外流!我连忙用树枝挑正铁盆。 把手放在湖水中冷却了一下,拿出来时手指已经起了水泡,隐隐作痛。但是没什么可伤心的了,毕竟饥饿才是最痛苦的,我连忙取了两根细小的树枝,夹了几片煮软的树叶塞到嘴里。 经过水煮,树叶就不那么苦了,还是可以咀嚼下咽的。光速解决了一片树皮和一盆树叶,我坐在地上,慨叹生存的艰难。 放心吧,我会活下去的。 第11章 报恩 这已经是我坠入山谷的第七天,生存依旧是个严肃的问题。没有了任何食物的我,每天只能靠着一些烂树叶和树皮,偶尔还会吞一些白蚁补充一下蛋白质。 值得一提,有一天我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一口小洞,洞里面满是白色的蠕虫,很肥。当然,这便成了我三天以内最丰盛的大餐。 坠入山谷之后,我已经瘦了一大圈了。七天中,我只靠满是防腐剂的月饼、丝毫没有营养的树叶和树皮,以及一些小的可怜的虫子填饱肚子。我的胃不只一次疼痛,但我还不得不忍着活下去。 我一天比一天憔悴,至少在湖水的映像中是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自救。我开始在树林尽头的山崖上凿石,开凿出一个约半尺深、拳头大小的洞,并多次用手和脚尝试是否结实。我把这种用来攀爬的洞叫做攀点。 我一定会活下去,并且逃离这里。 今天下午,我又一次拿着我心爱的锤子,来到了我的工作地点。我仰头看着我的成果,它大概已经有了三米左右高。当然这比起整个工程不值一提,但还是让我无比兴奋。 和石锤一同工作的,是一块较为尖锐的鹅卵石,我把它作为石锛。我把石锛放在最高处的攀点中,开始向上爬。来到最高处后,大体测量一下下一个攀点的位置。我掏出插在腰间的锤子,一手持锤,一手持石,将尖锐的一端对准开凿点,用力凿了下去,粗糙的捶击声震耳,石头渣子崩了我一脸。 太阳真晒……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是因为天气热还是身体虚,我的身体只要稍微运动点,就会不停地出汗。我喘了一口气,挥起锤子凿下。 呯呯呯…… 不行了,我感觉自己饿得浑身无力。我得去弄点儿吃的。可是,难不成我还要吃那些嚼不烂的树皮吗? 小心地回到地面,我又抹了一把汗。扔下锤子,我向河边走去。 要不今天换个伙食吧。 我来到河边,跪下来,撩开头发,捞了捞河底的水草,感觉有什么在指尖拂过,我便一把拽住,一株蓝绿色的长叶水草被我连根拔起。正在思考这种植物能不能吃的时候,总有三两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嗡地烦我。 啪!我火冒三丈,一巴掌拍死一只。刚要弹飞,我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一种蛋白质啊! 于是我顾不上恶不恶心,吞下了死苍蝇。 收集了一些水草,我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待水面平静了下来,我发现映像里面的我蓬头垢面,一缕一缕的头发都要搭到眼睛上了,我还有一把剪刀,可以把头发理一理,不然太影响视线了。 刚要起身,我却脚下一滑,踩在河泥上,扑通一下掉到了河里。 河水异常地湍急,我一个北方汉子还不会游泳。我一把扒住河岸的软泥,却无济于事,泥不胜用力,直接塌在水里。我被自己拽翻了个身,一头扎在水中,呛了一口。 我尽力把头伸向水面之外,但水流荡来荡去起起伏伏,不断怕打在脸上。我只好在可以呼吸的时候大口吸气,在淹没于水下时缓慢吐出。此刻我的大脑异常冷静清晰,完全没有被吓到。 终于,我站稳了身子,踩在河底一块大石头上。多亏河水清澈,一望见底。 呵呵,我郎桐已经在生死线上走过这么多回了,区区河水还吓不倒我。比起狼和蛇,还有死亡浆果,这点儿程度太小菜一碟了。 我突然感慨,大自然将我磨砺得多么坚强。 阿嚏!我在感慨之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行,没有上衣的我湿了身,在傍晚的风中很容易感冒。我连忙爬到岸上,脱下裤子拧干,迅速回到木屋。 抓了一把枯树叶放在铁盆里,用打火机点了一把小火取暖,顺便烤干一下我的裤子和鞋。水草也全被河水冲走了,我现在仍旧一无所获。 我抱紧自己,咬着牙,把头埋在双臂中。 晚上,真冷啊。 …… 当我再把头从胳膊里抬起的时候已经是阳光渗过门缝了。我竟然就这个姿势睡着了…… 盆里的树叶烧得一干二净,成了一盆灰。我穿上已经烤干的裤子,又穿上了鞋。鞋还没有完全干燥,穿起来很不舒服。 我头昏脑涨,看起来又是感冒发烧了。我摇摇晃晃地推开门,揉了揉眼睛。 嗯?真的假的? 哪里来的? 嗯嗯?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我的门前放了两只肥大的野鸡!! 难道是上天看我太惨,给予我的恩赐吗?! 要不是我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我可能已经扑上去生啃起来。但是我知道,有火的我,当然要烤着吃才对。 我刚要俯身去拿它们,忽然看见了远处走来的两个影子。 看到它们的一刹那,我感谢腾格里。 是那只刚分娩的母狼!还有它的伴侣! 公狼的嘴里又叼了一只大野鸡,正朝我走来。原来,这些野鸡都是它们两个送给我的啊! 实在是太感谢了! 难道只是因为我帮助母狼分娩了而已吗?会换来如此的报酬? 都说狼是残暴不仁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狼明明是知恩图报的啊? 它们简直是天使! 我像欢迎宾客一样把两只狼请进小木屋,然后面对死鸡犹豫着,我害怕死的东西,害怕它们忽然蹦了起来。可是饥饿还是战胜了恐惧,纠结之后便用双手把野鸡拎起来,赶快一次性全搬进了屋子。 我在外面又搞来了一堆枯树叶和树枝放在铁盆里,把三根树枝架在一起,在下面堆满了树叶。我掏出打火机,在树叶出点火,随着越来越多的青烟升起,一把火苗直直向上窜去。 两只狼似乎很害怕火和烟,惊得赶忙站起身,向烟的上风处逃去,缩在地面上。 “没事的没事的,这些火是用来烤肉的,烤过的肉会更美味。”我对狼说着,尽管它们听不懂。我便直接用剪刀在野鸡的腿部切下一块鸡腿肉,用树枝串起来在火上烘烤。 没一会儿,鸡肉从白色变成了诱人的粉红色,并散发着烤肉独有的味道。狼好奇地嗅着,明白了火是没有敌意的东西,这才站了起来。 强烈抑制住对食物的渴望,我把烤熟的鸡腿先扔给了狼。毕竟是它们给我带来的野鸡,让它们优先食用也是应该的。 公狼刚要低头去吃,忽然扭头看了母狼一眼,便趴下耳朵衔起鸡腿给母狼。 我笑着看着它们俩,快速地把野鸡给肢解掉,用树枝串起来,展开在火焰上烤。听着滋啦滋啦的肉熟声,我饿得口水都要落下来了。也不管是否熟透,我操起另一根鸡腿就往嘴里塞,两只狼也扑过来,抢我嘴里的肉。一时,我的笑声和狼吞食的口水声回荡在木屋里。 狼啊狼,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世人说你们自私贪婪,不知有何依据,此刻的我只知道,我的小恩小惠换来的是你们的大恩大德,这绝不是自私与贪婪。 第12章 变废为宝 这是我在山谷生存的第十五天,我凭借着母狼给我送来的三只野鸡饥一顿饱一顿度到了现在。 气候属于湿热类型,所以有一只鸡腿在我还没有吃的时候就已经腐败了。我只好可惜地把它扔到草原上,任哪个野兽去捡食好了。 值得欢喜的是我在一棵伞型的树冠下发现了一个蜜蜂窝。冒着生命危险,我捡起一块石头砸在蜂窝上,摇了几下,一群密密麻麻的蜜蜂从窝中一拥而出。我急中生智,脱下我的裤子,向反方向跑去。蜜蜂见了我必认为是我砸了窝,便统统朝我飞过来。我绕了一大圈,穿过树林又回到蜂窝旁,一把拽下蜂窝,用裤子包起来,又迅速跑向湖。就在蜜蜂们气急败坏地追杀我的时候,我把包着蜂窝的裤子扔到岸边,扑通一下跳到湖里。 蜜蜂在我上空转了转,眼睁睁看着一圈圈涟漪下猖狂的我却无可奈何,又转飞到蜂窝旁绕了几圈,气愤地飞走了。 从湖水里冒出头的我,一脸坏笑地捡起了蜂窝。要知道天然的蜂蜜可是有相当高的营养价值! 偷到蜂蜜的我一路小跑回到了木屋里。我看着木屋,莫名感觉有些空旷。 是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什么呢? 我觉得在我离开这个山谷之前,我可能会在这木屋里住很久,所以我有必要把我的家好好装修一下。 木屋里暂时还没有什么值得动手的地方。我把麻袋堆在一角,有什么东西直接放在那里。等我的工具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可能会考虑做个箱子之类的。 那么我就先做一些我需要的工具吧。 我需要一把刀,还有一把铲子。这些都是最普通的生存工具。我总不能一直使用剪子去切东西吧?我也不能一直用手去挖东西呀? 因为已经制作了一把石头锤子,我多少有点儿经验。自信地幻想了一下我的工具蓝图,出了门去寻找需要的材料。 目前最好的就是石头啦。不过刀这种锋利的工具,石头未免太难制成了吧。 我冥思苦想,不知怎么办才好。因为我一边思考的过程中,我也一边在四处走,并没有发现合适的石头。要么是太圆了,根本磨不成刀的形状。要么就是那种层岩,虽然够薄,但是脆得一批。 我苦恼地回到木屋,算是空手而归。我坐在椅子上,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发呆地看着我那一麻袋的东西,心想:若是我的车里随时都放一些干农活的工具就好了。 等等! 车! 对哦,我的车! 我发了疯一样破门而出。破门而出的下一秒我忽然意识到什么。 木门……裂了…… 破门的力量有点儿大…… 不管啦!大不了把二楼那个床安上,反正也是个木板。 顺着河流,我一路跑到草原,看着河边的绿螺我心生一计:是不是烤绿螺也是一道菜? 以后再说吧,我还没有像一周前那样饿到饥不择食。要知道,和白蚁之类的不一样,野生螺体内可是有大量细菌的。 一路沿着河流,我跑到了原来的那片树林。我开始回忆我在这里经历的一些事,以便我辨认方向去寻找我的破车。 在短时间内,我就回到了那片火红火红的奇幻森林,发现了之前和那匹大狼共同掉入又合作逃出的坑。到这里,我的脑回路基本就清晰了。很快,我便按照记忆的路线找到了我四轮朝天的车。 问我做什么? 当然是拆啊! 有用的没用的,是部件就拆! 我把两个后视镜硬生生掰了下来,扔在地上。我又把副驾驶的门打开,用力像外拉。由于我强行拆门,车门转轴处都变了形。最后我手脚并用,总算是拆掉了一个车门。 足够了,对于今天足够了。拆车太费力气,而且多了我也拿不了。我一手擎着车门,一手拿着俩后视镜,屁颠儿屁颠儿地往回走。 如果可以,我想把我的车整个搬到木屋旁。至少对我来说,几个车座就要比椅子坐起来舒适。 当我回到木屋时,我惊喜地发现了那位常客。 “小青,你又来做客啦?”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向小青。小青是我给那匹母狼起的名字,感觉这样叫起来很亲切。 更让我惊喜的是,她又给我带来了半只兔子,应是她吃剩下的。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呀。”我笑着说,却不敢摸她的头。我也不知道狼这种家伙会不会突然翻脸。 但现在可是很友好的。我拎起兔子,虽然只剩后半身了,但是分量很足。这无疑又是一顿大餐,可以顶上两天的一顿大餐! “谢谢你啊小青。”我转身去拿铁车门,“承蒙你的照顾了。” 没有人陪我说话,我和狼没事儿搭搭话也是不错的呢。至少我现在并不寂寞和无聊。 那么接下来,我就要用我拆掉的车门来变废为宝啦。我大致扫视了一遍车门:玻璃曾经被我打碎了,还剩一些卡在窗框上的玻璃碎渣,已经毫无价值。小心地把玻璃拿出来,在屋外挖了一个小坑埋起来,又回来看了看车窗框。 由于我的车是老式汽车,所以车上大部分都是铁合金,而非现代的那种轻质镁铝合金,所以硬度是比较大的。我用手测量了一下车窗框的宽度,然后拿起锤子,用力砸在车窗框的一角。 不久,车窗框就发生了断裂,我又测量了一下我要做的刀的长度,然后用锤子用力砸了一下。车窗框被我砸得凹陷下去,我拽住断裂的一端,在凹陷处向上折过,发出金属摩擦声。之后又向下折过,周而复始,折痕处越来越薄,用手摸起来竟然发烫。我站起身,一脚踩着车门,双手拽住这一段铁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从车门上折断。 小青歪着头瞅我,好奇地动了动耳朵。 这样,一段长三十厘米、宽五厘米左右的一段铁合金就成功地从一辆报废的车上获得了。 这才仅仅是获取了材料而已,若是要制作一把刀,还需要很复杂的工序,至少我得把两端磨得光滑一点儿,以免我使用的时候不会划伤手。 我需要找一块磨石,表面需要粗糙一些。我在周围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合适的石头,看来就连磨石都要自己打造了。 没关系!大自然里的我是万能的! 我从河底捧上来一块较平滑的鹅卵石,搬运到家里去。我拿出螺丝钉和锤子,准备把石头光滑的表面凿开。 就在我挥下锤子的那一刻,小青吓得从地上蹦起来。 对哦,狼都是害怕巨大声响的。 “小青,你该回去了,你的孩子还等你喂奶呢。”我放下锤子,对小青说。 小青在原地走了两圈,看了看我,然后离开了。 这下就可以安心地打造一系列的工具了!我在石头的一面各个角落都用钉子抵住,用锤子凿出一个小洞。这样一来,石头表面那一层脱落,露出了粗糙的石质,而密密麻麻的小洞又增加了摩擦力,做磨石应该不错。 在水里把磨石浸泡了一下,洗掉了碎石末,便把铁料的一端对准磨石,垂直打磨起来。随着吱嘎吱嘎的摩擦声,断裂处渐渐被磨平。换了一端,我重复着工作,直到两端都磨平了尖锐,不足以伤到自己位置。 接着,我选择了车门边缘处的一端做刀刃,因为这断比较薄,工作量小,另一端是车窗的位置,呈凹型,根本无法打磨成刀。 在铁与石的摩擦声中,我度过了五六个小时,也有可能是七八个小时,毕竟当我们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会过得飞快。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只能点了一把火继续工作。 终于,我看着刀刃在褪去油漆后露出银色,变得十分锋利的时候,我知道已经大功告成了。前面我还可以用手试一试锋利度,而现在我可不敢用手去碰。 我走出木屋,揉了揉花了的眼,举起刀对一根树枝砍去。可怜的树枝应声落地。 我只差一把刀柄了。由于车窗框安装玻璃的位置是凹陷进去的,所以我只需要寻找一根棍子,镶在那里。我在树林里找了找木棍,总觉得太细的一用力就断,太粗的又镶不到凹槽里去。 当我折回木屋时,我突然看见了那两个后视镜。我抱着尝试一下的想法,拆掉了那层橡胶皮,把里面的铁棍从镜子上掰下来。幸运的是,它刚好可以紧凑地卡在凹槽中。以防万一,我把刀刃插在地上,又用锤子把铁棍向里敲了敲以便固定。 就这样,我的一把砍刀就做成了。我目光温柔地看着砍刀,我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被嘲笑笨的我,智慧和忍耐可以在大自然中凸显出来。 如果说我像《鲁宾逊漂流记》里一样拥有一艘装满无数食物、衣服和工具的轮船,我可能不会生存得这么艰难。如果说我像《荒岛求生》里一样拥有两三个同病相怜的伙伴,我可能也不会生存得很艰难。恰恰是我只身一人,有价值的工具只有一把大扳手和运输的麻袋。锤子是我自己制作的,磨石是我自己制作的,砍刀也是我自己制作的,包括今后的所有工具,它们都将由我亲手打造,这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 我在大自然面前无比脆弱,无数次差点儿丢了性命,这是我不曾在《鲁滨逊漂流记》里体会到的。不过我是一个幸运儿,我能够和我很讨厌的狼交上朋友,能够在荒野中发现一个废弃的木屋,我还能抱怨什么呢? 我仰望着月亮,星辰,以及无边宇宙。 第13章 野人之家 天越来越亮了,我知道这又是一个美好的一天。 在凭一己之力制作了一把铁合金刀之后,我更加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我开始明白,赤手空拳的人类为什么可以逐渐走向食物链的顶端,因为人类可以充分利用,可以使用火焰,可以制作工具。这就是人类与其他动物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正在逐步迈向巅峰。 我一脸宠溺地看着身边的刀,笑得越来越灿烂。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用车窗框剩余的材料做了一把小刀,刀柄也是后视镜的铁棍。 我觉得如果有刀的话,我的捕猎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我总是下不去手,小虫还好,连鸟的生命我都不愿夺走。上学期间同学总是去抓一些螳螂啊,青蛙啊之类的恶搞致死,我都会谴责他们,但总有人说我“圣母”,或是嘲笑我胆小。 我不是胆小,我是真的不愿意去做无谓的杀生。有吃有喝的我们为什么要拿其他生命开玩笑?换位思考一下,当其他动物随意虐杀我们的话,我们不也会感到不平吗? 当然,他们会反击我:我们人类先祖一路厮杀到食物链顶端不是让你去怜悯其他生物的! 好吧好吧,我就地投降。也许,他们没有真的像我一样在大自然里生活过吧。此刻的我,真的明白生命的宝贵。我想,每一个大自然里的生命,都不希望随随便便就被践踏吧。 那么我的刀,就成了日常防身和砍柴的工具,有的时候会用小刀来解剖一下小青给我送来的食物,然后用火烤着吃。 提到火,值得一说的是我的打火机已经没有多少气儿了,估计再使用七八次就要告别它的岗位了。到时候,再使用火焰就只能钻木取火了。如果最近可以,我得学习一下怎么钻木取火,以防后患。 我又一次跑回到我的破车旁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利用的。首先我在车轮胎下方发现了一个被压扁的空饮料瓶。我打开弯曲的车盖,扯了扯里面的电线。这些电线估计是比藤蔓更加结实的捆绑固定材料。把杂七杂八各种颜色的电线都捋成一条直线,用其中一根捆好,在这之后,我试着拆下了里面的蓄电池,顺着上面的电线,我又把目光放在了两盏车灯上。 我用锤子把车灯罩敲碎,然后用小刀撬开外壳,把电线小心地拽出来,一直连到蓄电池上。我拆掉蓄电池上的断电开关,接好电线后自动就亮起了两团白光。没有灯罩,车灯便与白炽灯相同,可以暂时用于夜晚照明。能坚持多久,全靠蓄电池的剩余电量了。 接着我又把车的油箱门打开。因为车是侧躺在地上的,这个角度刚刚使油箱门朝下,汽油应该很容易抽出来。我的车座下面放了软管,我取出软管插在油箱门中,开始往空饮料瓶里加油。这些汽油可能会代替木柴成为很好的燃料。 但是瓶子再大毕竟也大不过油箱,差不多满了之后,我就得把灯和汽油往家里运送了。 搬运到木屋后,我又回到了车里。车内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放过。我用扳手拆掉了包括驾驶、副驾驶和后排两个长座所有的车座,然后折腾了三个来回儿,把车座全都搬了回去。 我把两个长座对称摆放,让有靠背的那一头儿朝外,这样就成了一张可以躺下我大部分身子的床。我再把驾驶和副驾驶的车座折叠起来,高出一层,用来做枕头。软绵绵的棉花皮质床要比那片木板强太多了! 而至于这木板,我直接代替了那个被我不小心弄坏的木门。有了门的合页,换一扇门还是蛮容易的。 弄完这一切之后,我得去找点儿吃的了。这几天小青没有来窜门,我只好靠一己之力生存下去。当然,我没有资格抱怨小青,我本来就已经欠了她很大的人情。 在多次搬运的过程中,我就看到河的对岸有一些绿色的植物,上面的果实看起来可以食用。我绕过湖,来到河对岸的草原,找到那一簇大叶子的植物,上面结的也并不是什么果实,而是一颗颗绿色的花苞,这些花苞剥开表皮后是白色瓣儿状的,吃起来有点儿干涩,但是酸甜可口。有些剥开后已经快要成熟,露出了白色的幼嫩花瓣。花瓣也很芳香,依旧可以吃,吃起来有一种槐花的感觉。因为谐音的原因,我把这种植物叫做了淮花,意为长在水边的花。 填饱了肚子,打嗝都是一股香气。就在我准备满意地转身扬长而去的时候,我看到地上有一只鸟。 鸟长得很小,是大众棕色,没有多余的色彩与亮点,像老家的麻雀。鸟儿展开翅膀,抬头看着我,大张着嘴啾啾地叫着。我不理解它的意图,便蹲下来一探究竟。谁知我刚蹲下,鸟儿就不断地左右跳动,叫声更加尖锐了。 我伸了伸脖子,才明白其中的原因。原来它的身后有三颗鸟蛋,刚刚我如果一脚下去,可能这三颗蛋就坏掉了,它应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才拦住我的吧。 我微笑了一下,表示我不会伤害它和它的孩子。我用手遮了遮头顶的大太阳,站起身来走到河边浸湿了双手,然后回来在鸟儿的面前淋了淋水。鸟儿晃了晃头,啄了啄自己的翼下。 该回去了,我还需要为我的家仔细装修一下。就在我起身往回走的时候,鸟儿突然飞到我的头顶,转了三圈,发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婉转叫声。我欣喜地望着小鸟,朝它挥了挥手。 我早就知道的,大自然的生命都是有情感的。没沦为恋上杀生的惯犯,我上辈子究竟积了多少德啊。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从车上卸下来的车灯,我终于得以使用一下。开了灯之后,整个木屋都亮了起来,比篝火可强了太多。 我的工具显得有点儿多了:一个大扳手,一袋螺丝钉,一把锤子,一把大砍刀,一把小刀,还有一瓶汽油等等,我需要在近期做出一个箱子之类的东西,用来盛装我的工具。像现在这样凌乱地放在地上总觉得不太规律。而都堆在麻袋里,如果找寻什么东西,还要翻个底朝天。 磨了磨砍刀,明天就去树林里搞一段粗一点儿的木头回来。当然,那也是明天的事儿了。 我这个野人的家,也在日益完善呢。 第14章 生存日记 接下来的时间,我为了能够准确地记住日子,我在一根长条木板上开始刻“正”字,以便我能够知道我到底在谷内生存了多久。 第十八天: 今天我又在我的破车周围转了大半天,我发现用刀把轮胎的外胎取下来后,可以做成一个简易的箱子。把两个外胎摞在一起,再用电线从上到下绑四圈,就可以把一些工具放在里面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麻袋随身携带,去野外多获取一些材料了,否则我只能用双手去搬运,因为麻袋太沉重了。然后我就像个私家医生一样,到处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但事实证明,这可怜的车上除了一个被压扁的矿泉水瓶,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第十九天: 小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不过我也找到了一种食物来源。我在河对岸的一块洼地里发现了大量的芦苇似的植物,把它们的穗打开后是排成一排的豌豆粒大小的种子,这些种子可以直接生吃,吃起来嘎嘣脆,味道也有一股粮食独有的香味儿。我把这种粮食叫做芦米,后来我发现,它们也可以像煮大米一样煮熟,那样就会变软,两种口感都一级棒。我总算是找到了可以支撑我活下去的食物,我保存了一些芦米的种子,准备大面积种植。 第二十天: 就是在生存之余,我仍然不能停止逃生。我的想法固然伟大,但是行动并没有跟得上想法的步伐。毕竟这山崖峭壁有十丈不止,想要一点一点开凿出间距只有十厘米的攀点,这个工程恐怕要一年之久。所以在我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后,我才有资格去逃生。带上石锤和石锛,我又来到工作地,爬到两米高的攀点出,一心一意地进行开凿工作。有了力气后干起活儿来也是轻松了不少,一天下来我又向上开凿了五六米左右,夜里回家的路上捡到一只死鸟,看样子刚死不久。鸟的体型挺大,头上还有漂亮的头冠。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很肥,尤其是胸脯,像是摔死的。所以我便得来了一个品尝野味的机会。 第二十一天: 今天又是同昨天一样,我继续开始开山凿石的工程。毕竟早一天出去我就少一天煎熬,能够回到人世是我目前最大的愿望。但是不尽人意,我在中午开凿攀点的时候,我用来开凿的石头经不住削磨,竟然从中间裂了一道缝。再继续工作时,石头就已经粉碎掉了,这根石锛在短暂地上班后,退休了。那么为了不影响开凿进度,我必须得重新制作一把开凿工具,把从车上卸下来的某根铁棍磨了磨,用它作为锛的效果肯定要比石头好。经过实验证明,果然速度就变得快了一些,但是似乎对石锤的损伤更大了。 第二十二天: 今天又下雨了。这是我在山谷里遇到的第五场雨。比起北方的家乡,这里的雨真的是太勤了。因为下雨天峭壁会很滑,所以我没有去工作。我已经把攀点开凿到距离地面十米的地方了,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在下雨天能做什么呢?外面正在下雨的时候,我趁此尝试了一下钻木取火,因为这是我以后必须学会的技能。首先我挑选了一块木头,用铁棍在中心钻了个孔。火盆中有之前没有烧尽的枯树叶,我把它们捣碎,放在木头的中心周围围成一圈。然后我用另一根树枝在小孔处快速转动。这就是我第一次钻木取火的过程,结果想当然是没有成功。雨停之后我又在草原上探索了一下,发现这边不仅有羚羊,还有大群的牛。它们很像牦牛,但是比起笨重的牦牛他们又相当地灵活,看起来比狼还要凶狠。 第二十三天: 等雨水干得差不多了,我才再次攀上峭壁工作。当我正在聚精会神地开凿攀点时,我竟然在峭壁上发现了一株紫色的草。这是一种可以减缓疼痛的草药!因为我尝试着吃了一小片叶子,这种草的叶子像多肉,汁水很足,在嘴里有一种薄荷的清香。之所以我知道它可以缓解疼痛,是因为我在咀嚼它以分辨能否食用时,我的口腔溃疡已经不痛了,等到下午的时候,不知不觉口腔内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后来再受伤时我也把它们涂在伤口上,发现确实可以短时间内麻醉伤口。我在地面上仰望过去,这种草药还真的不少。我曾在中药店见过类似的草药,但是是黄绿色的,好像叫草乌,这种紫色的花叫做乌头草。看来我发现了一个大宝贝。 第二十四天: 因为近几天一直在不断地开山凿石,胳膊已经酸痛得不行了。我得休息一天养一养肌肉,所以我决定停下来继续把这个山谷探索探索。既然接下来一年之久我都要在这里度过,那么熟悉一下环境是必不可少的。我继续探索河对岸的那片草原,这边相对于另一片草原总是要丰富,这边有芦米洼地,有羚羊和牦牛,而且没有狼,生存起来会比那边好。所以我一直在这里寻找更多生存的机会,如果有更多的食物一定是最好的,毕竟总吃芦米我的味蕾也会跟我过不去。我在这边发现了一小片竹林,惊喜得我叫出了声。地上有一些小竹笋可爱诱人,令我垂涎欲滴,我当然砍了两棵带走。竹子也是很好的材料啊,它们中空外直,似乎可以做杯子之类的器皿。除此之外,我在山坡上发现了一颗蛋,看大小不是鸟蛋,怕是什么兽类的蛋?为了防止它的母亲担心,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带走蛋。但是当天快黑的时候,我折回来发现它依旧躺在地上,这才被我带回了家。 第二十五天: 我成功地用竹节制作了一对杯子,这样我就不必再跪在湖边像狼一样喝水了。不过当我回到竹林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竹笋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光杆竹子!我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挖掘的痕迹,后来我才知道,竹笋的生长速度惊人,可以在一个夜晚拔高一米左右,变成竹子。我已经错过了食用竹笋的时机,但是很幸运我曾挖了两棵在家里。然后我在草原上发现了小青!这是何等的缘分啊!我兴奋地向小青跑过去,小青也兴奋地向我跑过来。等到距离近了我发现,我认错了……两三匹森林狼好奇地看了看我,似乎准备将我狩猎,我双腿在颤抖,那种不亚于第一次遇见狼的恐惧感又涌上心头。这帮森林狼狼可不像个头矮小的草原狼,它们看起来凶狠无比,就算我是它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它们依然没有任何顾虑,慢慢地向我靠近。我突然想起来狼害怕火焰与浓烟,可是我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生出火来!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想到了我随身携带的一小瓶汽油,这是我以防万一在夜晚来不及回家,方便快速生火用的。我迅速把汽油瓶打开,向前方扬过去,刺鼻的汽油味儿散发到空气中,已经让狼感到了警觉。我蹲下身,狼看着我,我也看着狼。持续了几秒,我忽然用打火机点出火苗,一团大火顺着汽油熊熊而起。顿时狼们被吓了个激灵,掉头就跑,头也不回。当然,灭火花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幸亏草原的草的水分都很充足,引发不了大火。 每天我都在木板上刻“正”字记录我的生存天数,我看着五个赫然入目的“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每一天过得,都好快啊。 时间都去哪了? 第15章 毁于一旦 今天是我来到这个山谷的第三十天,也就是一个月了。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决定出门去弄一些吃的,在夜晚的时候大吃一顿。 可是我又能找些什么吃的呢? 无非就是芦米,这是目前最容易寻找并获取的食物了。我首先去了芦米洼地,要去摘一些芦米。 当我来到这片洼地的时候,芦米植株长得格外挺拔,这跟最近的一场大雨一定有直接关系。因为芦米生于洼地,喜湿,所以有水的地方肯定更利于芦米生长。我拿起砍刀,反手握住,在芦草的根部切下一把。我不是很了解这种植物的生长周期,究竟是一年内种子就可以长成新的植株,还是一年后植株依旧可以结出粮食。所以我打算割除一小片洼地,把取下的芦米播种进去,看看它们的生长速度。若是很快就会长成幼苗,那么我就可以把所有的老植株割掉,播种种子。 割下一大把芦米之后,我回到木屋里,开始把芦米采摘下来装到竹杯里。 竹子的竹节很长,一个竹杯就大概有家里的一个碗大小了,所以两个竹杯基本就可以吃得饱饱的。将两杯芦米用湖水洗干净,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我得再去找点儿别的菜肴,这么值得庆祝的日子我总不能只吃芦米呀。我又来到了竹林,惊喜的事,在大雨之后,竹笋又长出了一些。这是喜出望外的事情,本以为我只能摘几片竹叶吃的,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么可口的东西。 我把目光所及的所有竹笋全给拔出来,运到了家里。因为我害怕再过一晚,它们又会长成竹子。我把笋也洗干净,放在桌子上。临走之前,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桌子比笋还要不干净啊! 我一脸黑线地看了看满是灰尘的桌子,无奈着。 我平时吃饭根本不上桌子的好吗……我毫无饮食规律,基本上找到什么吃的第一时间就塞到嘴里了,那里会回来端到桌子上去吃?制作工具的时候我也是席地而坐,这么长时间来,我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个桌子。 桌子兄,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我深情地拥抱了一下桌子兄,然后用抹布把桌子表面擦干净。不要问我抹布是从哪里来的,之前帮助小青分娩时我脱下的半袖衣服,用剪子剪掉脏兮兮的部分,就是一个抹布啦。 重新把蹭上灰的竹笋洗了一下,我又出去了。 之后,我又在河里捞到了一条死鱼。不瞒你说,这条蜿蜒绵长的河流里面有很多的鱼,导致竞争力会很强,所以隔三差五就会碰见河里有被淘汰掉的鱼。 用小刀划开鱼的肚子,清理了一下鱼内脏。由于没有香皂之类的,我的手上满是鱼腥味儿,根本去不掉。 但是没办法,谁叫我就是个原始人呢。我把鱼切成一段一段的,放在盆里。 小青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不然我的庆祝会可能会更丰盛一些。但她毕竟也有自己的家庭和族群,没什么时间来看我,而且和我待久了,可能身上就会有我的气味儿,容易被狼群排斥吧。 忙完这一切,我觉得差不多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人,我还是一个谋求生存的原始人,我还没有资格去挥霍食物,说实话目前准备的这些,都不一定全都进我的肚子,还要留有一些残羹剩饭。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食物的宝贵。若是以前,我定会肆意在宴会上点一大桌子菜,然后也不会打包。要知道我打工所在的杭州市,全市一天浪费的食物,可以拯救中国所有吃不上饭的人们。 我深深懂得了对食物的尊重。 我需要把芦米炒一下,然后竹笋就直接生吃了。鱼是肯定要炖的,生鱼肉会有很多微生物。鱼比较腥,防止窜味儿,我得先炒芦米,再炖鱼。 我没有任何酌料,熟与不熟只在口感和卫生上考虑,根本没有美味这一说。 我盛了一杯水,扔进三粒咖啡果,希望会有哪怕一点的咖啡味儿。然后我就去腾出一个盆炒芦米。在篝火上架稳了盆,我用一根木板前后翻炒芦米。 然后我又盛了水,把鱼肉的刺挑出,放在水里慢炖。即使不放酌料,鱼汤依旧散发着香味儿,这是大自然的野物独有的。吃鱼饲料长大的鱼不会这样。 准备好了一切,天就快黑了。 我用木棍扎出泡软了的咖啡果,小嘬了一口,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我开始享受我的大餐,来庆祝我生存了一个月。 咵叽咵叽地嚼了芦米,咔嚓咔嚓地啃了竹笋,吧唧吧唧地吃了鱼肉,咕噜咕噜地饮了淡淡的咖啡水,我满足地坐在地上,双腿岔开,轻抚着肚子。 我自己也很吃惊,我竟然可以吃下这么多食物!可能真的是潜意识要节省食物,也可能是白天或许忙碌,早就饿了。总之,我把我平时不可能解决的饭量给消灭了。 饭后,我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根我那所剩无几的烟。 突然我闻到了一股汽油味。 这里怎么会有汽油味呢? 哦,对!我忽然想起我用一个空的饮料瓶装了一瓶汽油回来,可是我明明密封好了的,怎么会突然有气味飘出来? 我带着疑问看向我放在车轮胎内的汽油瓶,惊奇地发现汽油已经一路淌到我的脚边了。 我不解地走过去,把瓶子提了起来,发现它正在一滴一滴很快地漏油。 原来是汽油会融解塑料,塑料瓶装不了汽油的。我一脸无奈地看着漏了一个洞的瓶子,弹了一下烟灰。这汽油得处理一下,不然这气味儿有点儿…… 啊!我了个去!!! 一团烈火突然在我面前燃烧!烧焦了我的头发! 一瞬间,火焰随着汽油的痕迹燃成了一条,正在木质地板上迅速蔓延! 大火烤到了我手里的汽油瓶顿时产生了爆炸!!火焰窜出三米多高,直接将天花板引燃!!我烫地一下子扔掉瓶子,搓了搓手。 是烟灰……它还带着火星……它引燃了汽油!!! 一时,我心急如焚,身体却是麻木的。木屋很脆弱,瞬间被大火吞噬。我只感觉到四周都是熊熊烈火,烤得我身体发烫。我开始清醒过来,站起身尝试灭火。 灭不掉……汽油产生的火焰怎么可能轻易灭掉! 我开始变得理智,我知道这间木屋已经不可能拯救得了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我刚要跑到木屋外,突然想到我这一个月所积攒下来的工具。我一把拽住两个轮胎,顺着地面向门外拖动。其中一个因为放了汽油瓶已经燃烧得不成样子,散发的橡胶味让我恶心。木屋烧得七零八碎,不少地方已经开始脱落,大片大片的浓烟也已经灌满屋子。我放弃了那个烧焦的轮胎,我双手拉着另一个,拼命向门外逃生。 “哐!”燃烧的门向我砸了过来。我发出一声尖叫,下意识地一脚踢开门,距离逃出去只差一步,这时头顶突然掉下了一大堆燃烧的木头。 我放开轮胎,向外一个鱼跃,险些被砸到,我的裤子已经着了火,我顾不得双手的烫,狠狠地捏灭了火,然后拼了命把埋在火焰之下的轮胎拽了出来。 不行,这样下去,火势会蔓延到树上的! 我咬着牙站起来,我不允许我一个人的过失毁了整片树林!我忍着手脚的疼痛,拿出轮胎里的大砍刀在木屋周围画了一圈深深的线,然后用双手在缝中向两侧扒土,隔离一切草木。 就在木屋燃尽之时,我差不多也把周围的草清理了。我呆呆地坐在一团燃着火、冒着烟的废墟之前,黑着脸,傻了眼。 明明前一秒我还在庆祝来着。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难道我的庆祝会还要这么大的惊喜吗?烟火? 这间木屋不会凭空出现,肯定有前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建造成功。很有可能第一代人仅仅用木板架起了四周,后来越来越多的落难者在这里修缮木屋,这间木屋成了无数和我一样的落难者的归属。而在我的手里,这个家,毁掉了。 我愣了很久,然后恨恨地掏出那该死的烟盒,一把扔进火堆里。扭过头,我好像有点儿流泪了。 我的努力,就因为想吸烟的贪欲,毁于一旦了。 燃着火,冒着烟的废墟面前,我抱着头,失声痛哭。 第16章 狼群的接纳 天,已经蒙蒙亮了。彻夜未眠。 我的面前,是黑色的木灰。一点儿火星儿也没有了。 我抓起头发,懊恼地跪在地上。 我摇着头,吐出一口气。 真的,一个哺育了无数迷失者的居所,就这样烧了。后人将不再拥有这样的一个,一个遮风挡雨的木屋。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就是活在当下。我又不能一直跪在这里,自责有什么用,我应该更好地活下去,在有能力了以后建造一座更大的屋子!我得去赔偿! 欠债的人可以选择跳楼自尽,从痛苦和压力中解脱。当然我也可以,但是我的心告诉我,不能。我一定要偿还一座木屋,来安慰自己的愧疚之心。 我翻了翻被我抢救出来的轮胎,里面有我那开山凿石的锤子和锛,还有后来代替锛的铁棍,我用来逃生的工具还是在的。 之后我又看到了我那两节竹子,是我之前制作完竹杯后剩下的竹子。 还有一捆电线,有一头已经烧焦了一截,不过丝毫没有影响。 我有点儿失望。我宁可要另一个轮胎,因为里面有我千辛万苦打造的两把刀。 等等…… 这两把刀好像是镁铝合金啊。 应该不会被烧毁吧? 我抱着一线希望,向拯救难民的消防员一样,几个大的跨步扑过去,双手扎进黑黑的木灰里,开始翻找。我左找右找,吃了一嘴的木灰,也没能找到它们,反倒是发现了那根石矛的镞。 我绝望地坐在地上,鬼知道那两把刀花了我多少精力。那可是连手都磨破了的。 冷静了一下,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抬起头,发现我正坐在一片废墟的中央。 我在中间做什么? 轮胎不是被我放在了墙角处吗? 重新拾起希望,我开始转向废墟的角落处扒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还是在一面倒塌的木板下发现了两个叠在一起的破旧轮胎,它们已经烧得变形了,到现在还散发着胶皮的恶臭味儿。 我搬开木板,它忽然间裂开,吓了我一跳。挪走它之后,我在轮胎里发现了我那心爱的刀。砍刀在烈火之中有些泛紫,而且表面像是镀了一层黑色。用手蹭掉刀身上的灰,这把砍刀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里。 包括那把小刀,以及我最初的工具:大扳手,也都被我找到了。但是扳手的把手处有一部分是橡胶的,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金属。我姑且把橡胶撕掉,徒留铁质把手。 就在我沉醉于找寻我的工具时,我听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因为是凌晨,这时是万籁俱寂的,所以我的听力异常清晰。 我缓缓回过头,看不清来者。但我确信有什么在那边。 我把手伸向砍刀,准备随时反抗,制造逃跑的机会。 近了,我一下子就猜出了这是什么。 是狼。 而且是体型较小但速度较快的草原狼,有四五只左右。森林狼在河的对岸,只有草原狼才在这边的草原上。 我吞了下口水,不知如何是好。 我就这样和狼群对峙了大概有十秒钟,一匹大狼忽然向我走过来。 我侧过脸,斜着眼睛看它,呼吸也越来越重。 猛然间,我看到了它胸前的白色鬃毛。 是……曾经和我掉进过一口土坑中的……那匹狼! 在一瞬间我愣住,它应该,不会吃我吧? 狼凝视了我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我身后的一片狼藉。我猜测,狼群肯定是看到了我这里高高升起的黑烟,亦或是闻到了从未有过的刺鼻浓烟味儿,然后赶过来一探究竟的。 大狼又靠近了一点儿,鼻子几乎与我的鼻子相碰,我变得更加紧张,我都从来没有和大型的犬这么近过,最近也不过和小青在一起,但小青从不让我触碰她。 大狼仔细地嗅了嗅我,抬眸盯着我。我不知道它在干什么,只是愣愣地坐在地上。 它开始在我的四周走动,但是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尾巴左右摇摆着,不时打在我的身上。它又在我的脖颈处嗅了嗅,最后回到我的正面,与我对视。 这时,有一只狼蠢蠢欲动,舔了舔嘴,但是被大狼一声低嘶吓了回去。它舔了我的下巴两下,用满是结痂的耳朵蹭了蹭我的脸。然后转过身,一摇尾巴,另外三只狼转身离开。其中那只刚才要朝我动手的狼,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才转过身。 这是狼王吗?它的一系列动作是什么意思?它在可怜我吗?它在给我传达一个怎样的信息?我不懂啊。 狼王刚走没几步,发现我没有跟上,竟然直接送了我一个狼顾,看得我毛骨悚然。我缓缓站起身,狼王这才扭过头,继续走去。 什么意思? 我真的不懂啊? 狼王见我还是无动于衷,猛然转过头来皱起鼻子,在喉咙里发出吓人的声音,和我与它初次相遇时一样凶狠无比。我被吓软了腿,差点坐到地上。狼王用那恐怖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把鼻子向狼群的方向指了指。 哦,我知道了! 它在让我跟它走! 它没有敌意,它是因为和我共同合作逃出过土坑,有这一情缘,它愿意让我跟随它! 是这样吗?我激动地又吞了下口水,瞪大了眼睛,尝试跟了它几步。果然,狼王开始加快了脚步,追赶它的狼群。 我知道!它认识我!它接纳我了!和小青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我大概知道狼王的意思! 就是这样!它见我穷困潦倒,同意我加入它的狼群! 我当然愿意!跟着狼群就说明有了基本的食物来源啊!这下根本就不愁没有肉吃了好吧?! 我兴奋地迈开腿要追上狼王,但我突然想起我扔在原地的工具。我没有麻袋,我只能捧着它们前进了。 我激动地大步跑过去,嘴里胡乱嚷着,我为我有了新的归属而开心。 忽然,我跑到一半的时候,狼王反身扑过来,一下把我扑倒在地上,我怀里的刀和扳手之类的散落在地上,小刀还差点划到我的胳膊。我刚要抬起头问做什么,狼王一爪子按在我的胸口上,脸上露出极其恐怖的表情,锥子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从嘴里喷出一股臭气。 我不再敢发出声音,一动不敢动。 是我太过吵闹了。 应该是。 三只狼也围住我,眼神里有一种嘲讽。我左右看了看,撇了撇嘴。 狼王放开我,狼群又扭身离开。我爬起来,把工具重新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跟着狼王。 对,我现在是狼群里的一名成员,我应该服从狼王的命令。 虽然身份很低,但是我仍然忍不住窃喜。因为有了狼群,无论是安全系数,还是生存能力,都会得到大大的提升。为了活下去,就姑且忍辱负重吧! 狼什么的,以后不可能限制住我。待我真正富有起来,离了狼群我就也可以生存了,然后,就那样一点一点逃出这里! 狼王回头瞅了我一眼。 哦,对不起,我不敢胡思乱想了。 第17章 成为狼的一员 穿过树林,踏上草原,我一路跟着狼王,不敢多发出一声,屁颠儿屁颠儿地走着。 我知道它要带我去它的狼群,能够成为狼群的一员,就真的是享清福了。看来当初我没白和它合作! 就这样,四匹狼和一个人横穿了草原,向腹地走去。我从来没有来到过这边,因为我在草原上找不到我能获取的食物,只有在树林才能摘到果子或者是捕捉白蚁之类的虫子。所以我一直在两片树林,以及贯穿这两片树林的河流附近生活。我一直都在怀疑为什么偌大个山谷,生物竟如此稀少,原来都在草原的腹地处。 草原实在太美。大朵大朵的树不规则地立在草原上,能在树上看到很多不同的鸟窝。树与树之间连接的藤蔓上站着几只蓝色的鸟儿,在啾啾地叫。草原的天也更开阔,大团的云在梦游,从湛蓝的一端,游到另一端。 渐渐的,我能看到草原上一些白色的影子,不只是羊还是什么其他食草动物,见到我们都在远远避开。我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威风感,好像所有的生物都惧怕我一样。 当然我知道,我只是在狐假虎威。 终于,视野里的草变得稀少,露出了大地的纯真颜色,黄土和沙砾主宰了这里。可能是因为狼群活动得频繁,草变得稀疏且低矮。狼王停下脚步,朝其他三匹狼晃了晃尾巴,待三匹狼走开后,它转过半边脸,一只眼睛瞅我。 我抬起头,一大片沙土裸露在地表,一直延伸到山谷的峭壁。在沙地上只有寥寥无几的、贴着地表的草。最中央,重叠着三块巨石,在其他地方也有摆着大小不一的岩石,使这里看起来像戈壁。 越往峭壁草就越少了,在峭壁上有两口与地面相接的小山洞,还有一口高出近两米的山洞,在这口洞的左上方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台。石台的下方有一棵翠绿的树,它极细的树干从峭壁中生出,倔强地向上挑去。在叶子掩盖的树枝上盘旋着藤蔓,一直歪歪扭扭地连接到草原的树上。 再往前,是零落在地上的各种动物残骸,我能分辨出有一只应该是牛的头颅。狼群就生活在这里,我仔细地数了一下,算上狼王,一个狼群总共有十一只草原狼。 我看到所有的狼在嗅到了我的陌生气味儿后,都抬起了头。无论是正在进食的,还是正在休息的,亦或是正在互相打闹的,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它们当中一定有与我见过面的狼,就在一个月前的草原上,它们在捕食,我在旁观,然后一阵南风把我的位置暴露了。 狼王竖起耳朵,伸直了脖子,高昂着头,左右摇晃着尾巴,在狼群的注视下趾高气昂地踱过去,从外表就能看出独属于狼王的一种霸气。 狼王走到峭壁面前,忽然弓起身子,发力跳起。然后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狼王扑到峭壁上那块石台下方的树上,在极细的树干上集四腿为一线,来到树根处,然后转过头扭过腰,后腿发力,直接跳到另一边凸起的一块岩石,估计还没等站稳,但它就已经又向反方向跃去,在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峭壁上连连奔跑了十余步,最后稳稳地落在了石台之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会飞一样! 我张大了嘴,惊叹万分。 在电视上,我见过山羊可以爬山,藏羚羊也可以攀爬峭壁,它们的天敌——豹子也可以迅速地在山间行走捕猎。但狼,我还是头一次见它们行走于峭壁之上,而且动作比豹还要迅捷。 好吧,以前就听过蒙古的老牧民说过,狼是会飞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狼可以越过三米多高的羊圈,把里面的羊一网打尽了。如今可真是大开眼界。 狼王飞到石台,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发出了浓厚又具有穿透力的嗥声。 其余的狼们注视着狼王,又回头注视着我,然后同狼王一样仰起头。 一时,互相交错的狼嗥在我的耳边徘徊着。 这是在干嘛? 据我所知,狼群齐声嗥叫时,多半是在宣布自己的领地,警告其他动物不允许踏入狼领地半步。 那么我目前就在它们的领地范围之内。说明…… 我已经是狼群的一员了? 我环视着这十只草原狼,看起来都是十分健壮老练的狼,有了它们,不仅是食物问题,连安全问题也一同解决了! 我看到有一只狼的旁边扔了一块肉,我分不清那是什么肉,但是狼似乎已经没了想吃的念头。我正好饥饿,想去拿来烤了吃。 但是我刚挪动脚步,狼王便从石台上跳了下来,准确地落在我的面前。它摇摇尾巴,转过身,意思是让我随它走。 我不知它的意图,但我毕竟是其中一员,想必也没什么可猜疑的了。跟着狼王走过去,到了一块沙坑。 什么意思? 狼王看了看我,见我无动于衷,便走过去,绕着沙坑转了两圈,然后卧在里面。 我懂了。 这是我睡觉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遮风也不挡雨,怕是会感冒的啊。我还是想要那山洞。 但是我也没得选,谁让我是外来物种呢。 沙坑边有一株黄色的小花,还蛮可爱的。 狼王走开之后,我好像就可以自由地走一走了。 我肚子早就饿了,我还没有忘记那块肉。我朝趴着打盹儿的狼慢步走过去,有一丝顾虑。 不过很快这种顾虑就被我消除了。之前我害怕狼是因为我是一个陌生的动物,但现在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于是我走过去,弯下腰想把那块肉拿过来。 突然,狼睁开眼睛,张开大嘴朝我恐吓过来。我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见它吓人的嘴脸,还连连向后蹭了蹭。 干什么啊这是?刚进入狼群,连一块当做见面礼的肉都不给吗? 周围有其他的狼看见了我的糗样子,都走过来凑热闹。一时,我被狼群围了起来,满眼都是狼不屑的眼神。 忽然有一匹狼皱起鼻子,发出一声低嘶。我又吓了一跳,吓得身体一颤。狼群感觉似乎很好玩,都吓了吓我,然后一哄而散了。 什么啊,混账东西。 我站起身,蹭了一身的黄土。我拍了拍身子,看见狼王在我的不远处斜眼看着我。 我太弱了,是吗。 对,我没有尖爪和利齿。 但是,我会让你们看到,我是人类,我可以制造工具,我可以使用火焰,我有独属于人类的智慧! 第18章 狼奴 我已经加入狼群有一天了,但是我还没能品尝到属于狼的任何一块肉。 我的肚子早已饿扁,没什么力气去运动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我吃光了月饼之后,忍饥挨饿的那一礼拜。 我还天真地认为加入到狼群里,就不再愁食物问题,可是现在看来狼群里非但没有给我的食物,好像它们自己也很短缺。 为什么不去捕猎啊,我都要饿死了。 在河的对岸还是有一些芦米可以吃的,顺便可以找一找还没有没竹笋。这种小竹笋一逢上雨天就疯狂生长,嫩竹笋的口感则是一流,有些大自然独有的清鲜。 那么就去那边摘一些芦米和笋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于是我从我这简陋的沙坑里走出,拿起我的砍刀向外面走去。 许是有狼看到了我的行动,我看到两匹狼朝我走来,不只有什么意图。我还在向外走,就在一只脚踏出沙地,落在草原上的时候,两匹狼忽然加快速度,飞过来将我扑倒,我的刀差点把我自己刺到。我带着不解和愤怒推开其中一只额头长着一条黑色竖条纹的狼,大吼一声。 另一只只有一半尾巴的狼一爪子把我按倒,发出低嘶。而黑条则张开大嘴,露出四颗锋利的狼牙,凑到我喉咙边威胁我。我不禁用双手推开它的头,恐慌但愤恨地看着它。 断尾松开我,在我面前晃了晃头,走到领地边缘,沿着那里的边界走了一个来回。它在告诉我那是领地的边界,不能越界。 我看了看领地,又看了看它。狼群里不可以随意出入的吗?我渐渐消了怒火,好像是我没遵守狼群的规定啊。 不过如果饿了可怎么办?只能忍着吗? 断尾和黑条用鼻子指了指领地,然后站到我身后。我只好在它们的看管下,重新回到领地内。 时间就这么流走,我可不想就这么耗费了一天啊。在这一天里,我可以寻找到很多食物,可以在峭壁上凿出很多个攀点。可现在我只能看着狼群在一起打闹嬉戏,而我又参与不进去。 突然,狼王从它的山洞里跳了出来。狼王的洞穴就是那口最高的山洞,从位置来看,那就是一个王的王座,在狼群领地的正中央。 狼王向众狼走去,到每一只狼的身边都要低下头,仿佛在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然后每一只被狼王点到名的狼都会卑恭地起身,耷拉着尾巴跟着狼王。那些没有被选中的狼,则是默默地看着同伴们,没有任何动作。 狼王带着四匹狼正要朝领地外走去,忽然它回头看了看我,慢步走到我跟前,注视着我,摇了摇尾巴。我知道,它让我也一同去。 去哪里呢? 我能看到另外四匹狼只是斜眼看了看我,然后便转过身,背对着我,随时待命。 我疑惑地站起身,狼王随即也转过去,走到狼群的最前头,带头出发。 我赶忙跑了两步跟上狼王,却被一匹狼扭头呲着牙恐吓了一下。这匹狼的两只耳朵都是不完整的,看似经历了很多大自然的战场,是非常老练的老狼。它威胁我的时候,连狼王也没正眼看我,只是轻轻抬了一下尾巴。 我被这只裂耳逼退几步,重新回到狼群最后边。裂耳收起牙齿,不再理我,继续赶路。 哦,它让我走在狼群最后面。这是因为我的身份等级是最低的吗? 好吧,我只能走在最后面,一路跟着狼群渐渐走进草原深处。 终于,狼王停下了脚步,迅速卧倒在一簇高草里。其余的狼也随之卧下,身体压低成一条线,皆竖起耳朵,凝视着前方,一动不动。 我去,这是何等的专注力啊。那种凝聚的专注都蔓延到我这边来了。 忽然,狼王扭头看我,把我吓了一跳。我愣了一下,连忙也趴在草丛里。 这草有点儿剌人…… 我扒开草,翘着脑袋,极意看清前方的东西。不久,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竟是一小群刀角鹿。 捕食吗? 为什么狼群总是捕捉刀角鹿呢?这帮家伙的杀伤力可是非同小可,那对镰刀一样的角就让人望而生畏。 狼群依旧像石像一样立在那里,全身只有眼睛和鼻子在动,在捕捉刀角鹿的行踪。我侧眼观察它们,自身都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这就是大自然的战场啊,可不是闹着玩的,充满了杀戮与血腥。 刀角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心跳有些快速,刚加入狼群就被分配来捕猎吗!真的好刺激啊! 就在我仍然愣神儿的时候,老道的裂耳率领着三只狼已经冲了出去,狼王则是在匍匐前进,绕了半圈,寻找合适的进攻点。 上次猎杀刀角鹿的时候可是七匹狼啊,这次就靠四匹加上我一个人?我还在原地趴着,不知所措。 我也要去吗? 我在原地待命吗? 我还在纠结的时候,狼王也在草丛里箭一般地窜出。 哦我天,这速度! 狼的速度有这么快吗?在我的记忆里只有猎豹才有这种速度。 当我看向捕猎战场的时候,三匹狼已经牵制住了一头比较小的刀角鹿。狼王从鹿群的背后冲出来,把鹿群赶得四分五散,在小刀角鹿侧面一跃而起。 刀角鹿见到有危险,脚下步伐愈发迅捷。但狼王张开四肢,凭借着飞膜在半空滑翔出好远,眼看就要扑到刀角鹿。 可是刀角鹿虽小,经验倒是挺丰富,见此情形忽然脚下一转,折出蛇形路线,逃开狼王的致命攻击。 狼王扑了个空,迅速调整姿势,向刀角鹿杀去。另三只狼从侧面包抄,很快把刀角鹿逼入绝境。 刀角鹿折了无数道弯,最后朝着我这个方向冲来! 我还躲在草丛里,刀角鹿似乎还没看见我!它一味地向前逃命,离我越来越近! 狼王发出一声吼,头稍稍侧了一下,好像在看我。 我要出手了吗!? 好吧,由我来完成这最关键的一击!我蓄势待发,已经做好了从草丛中一跃而起的准备! 刀角鹿来了! 我猛地从草丛中蹦出,正面朝着刀角鹿扑过去。然而刀角鹿却只是一脚踏在我的脑壳上,从我身上跃了过去。 我只是感觉后脑勺好痛,然后就一下子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身边又是几道风,是狼群从我身边经过,继续追捕刀角鹿。我双手撑着地,摇了摇头。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嘶鸣,扭过头,狼群已经抓住了刀角鹿。 哦我的天,这鹿蹄子力气这么大! 现在我的脑袋还疼呢! 我缓了缓疼痛,方才走到狼群那边去。狼们已经把刀角鹿杀死了,我过去时,狼们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反正也可以理解,刚刚我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 血染遍了鹿头,已经面目全非。刀角鹿喉咙的皮被撕扯开,露出鲜红的血肉。狼王放下死鹿,抖了抖脑袋,舔了舔嘴边的毛,扬长而去。 其余四匹狼也理了一下毛发,随狼王离开。见我无动于衷,裂耳回头瞪了我一眼,我连忙追上狼群。但它却转过身把我逼退到死鹿的旁边,然后一边走一边还与我对视了三秒,方才离开。 哦,好吧,它让我搬运这头死鹿。 我一边骂着,一边双手拽住刀角鹿的双角。但是我忘了它的锋利程度,瞬间手掌便划开了皮肉。 我小声尖叫了一声,没敢让狼群听见。幸亏我没用力,要不手都要被划断了。 我只好又拽住鹿的两条前腿,向狼群走的方向拖去。不管怎样,饭是有了。 不过怎么看我都不像是狼群中的一员呢?在这里,我好像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做什么都要被一群狼崽子恐吓,连搬运食物都要我来!我更像是狼的奴隶一样! 这鹿可真沉! 诶我去我的腰啊! 第19章 熟悉狼群 一路上我拖着刀角鹿回到了领地,到最后我只能看到远处几个黑点儿了,这群狼根本不等我。 当我踏进领地的时候我已经完全虚脱了,全身大汗淋漓。要知道这头刀角鹿虽然不大,但是体重肯定有一百斤以上。因为厌恶尸体,我也没有扛在肩膀上,就这样拽着鹿的前腿走了两公里。 我扑倒在地,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喘气。我看见狼王走过去,衔起鹿的一条腿就往自己的窝那边拖,其他狼并没有什么动作,我也只好作罢。毕竟狼群里的规矩还是蛮森严的,最好不招惹这帮凶残的畜生。 狼王把刀角鹿放在靠墙的一块沙坑里,然后走进左侧的一口山洞,随后,有两只狼一同从洞里走了出来。 另一匹狼身下垂着一个大肚子,看来也是怀了身孕。难道最近都是狼的分娩期吗? 这匹母狼的背部有几块明显的黑色斑点,不知道是基因决定还是后天造成的,这几块斑虽然不自然,但是有一种新鲜的美感。 花斑随着狼王来到沙坑,感激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慢慢趴在地上,开始用食。 花斑看起来年龄应该很大了,胸前和尾巴的毛发都很不平滑,而且身上到处都能看到伤疤,应该是驰骋草原多年的老狼了。狼群里很多狼都对她很尊敬,说不定有谁就是她的孩子呢。 花斑扯开鹿的肚子,咬开那一层皮肉,鹿的肠子和内脏一股脑全都涌出来了。我看的胃里直翻滚,已经在作呕,又看到她贪婪地食用这些恶心的内脏,我几乎已经呕吐,但是由于很久没进食,我的嘴和喉咙里全都是酸水儿。 我下意识地捂住嘴,这一异样的举动引起了其他狼的休息。我突然感觉自己被目光包围,连忙把胃酸吞了回去,又假装面不改色。 我现在只求花斑快些吃完,并且留一些肉给我。看着她吃的满头是血,津津有味,不得不吐槽狼的吃相是真的丑陋。 狼吞虎咽说的就是这样吧。她侧着头,用嘴边的一排牙齿咬住肉,眼睛眯成一条缝,用两只爪子按住鹿腹,用力把肉从鹿身上扯下来。 真是没眼看。 可是花斑几乎要吃完鹿的整个后半身才作罢,怀孕的母狼有这么强的食欲吗?小青当时也只是吃了三块月饼而已,差太多了吧? 我在想,她吃后,是不是应该轮到我们了?我尝试站起身,向死鹿的方向迈了一步。 狼群中有几起狼扭头看我。 你们不吃吗? 我又走了几步。 其中黑条已经注意到了我的意图,眯着眼睛观察我的行动。 要不,还是算了吧,其他狼都不去吃,我作为等级最低的,又怎么好意思去呢? 可是,真的好饿啊。 我看着黑条,和它对视着,用手指了指死鹿。黑条立起耳朵,抬起尾巴在上方摇了一圈表示不行。 为什么不行? 哦,我突然想出一个可以说服我自己的理由。这只鹿只是捕捉给花斑吃的,因为她怀孕不方便捕猎,但营养又不能差,所以狼王会亲自带狼去捕猎。而如果是狼群去捕食的话,就会直接在野外解决掉,而不是搬运到领地里来了。 我只好重新坐下来,眼睛时不时地瞥一眼死鹿。我发现花斑好像在看我,我正过脸,她却又好似看向别处。 哪里也不能去。 什么也不能吃。 任何也不能做。 我都有点后悔来到狼群了。 我想吃芦米。 我想喝湖水。 我想凿攀点。 好饿好渴好无聊。 我曾经幻想如果有一天我不用上班,只是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没有工作,没有压力,多好。 而我现在确实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人催我工作,催我结婚,我没有任何生活压力。可是当我真的无事可做时,就好像丢失了什么。 是丢失了责任。 不努力工作,赚不到钱,就会没有食物,无法生存。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人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又想去找一些事情做,真的是很矛盾。 突然发觉,为了生活奔波,多好。 在领地里,好像不会被约束行动。狼群里只要不擅自出入领地,是可以随意转一转的。 为了能够更顺利地融入狼群,我也得四处走一走,熟悉一下领地,让领地各处都散布我的气味儿。我也得让狼们多看一看我,知道我也是这个群体的,虽然我才来了一天。 我发现草原狼的领地还是很大的。从我视线所及的这边,也就是沙地和草原明显的分界线开始算起,一直延伸到了很远的草原上,那里有一只动物的骨骼,看起来像牛。因为我再向那边走,狼们就开始关照我了。 这两边距离大概会有一公里左右。 而从峭壁根部算起,会一直延伸到一堆乱石那里,领地面积对于只有十一只狼来说,算得上很大了。 然后我得熟悉一下我的同胞们。要是说怎么分辨它们的雌雄嘛,肯定是用最老套的办法,那就是看它们的下身,和狗是很像的,可以轻易分辨出来。因为有的狼趴在地上休息,观察它们还花了一点时间。这也成了一个打发时间的乐趣。 最后,我汇总一下我所在的这片飞狼群。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狼王竟然是一匹母狼,但是她胸前的灰白色鬃毛和那霸气的统帅风范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位将军。 然后其他的母狼中,除了那明显的花斑之外,有我已经打过交道的黑条。还有就是一直沉默着的三匹狼,我最喜欢给动物们取一些名字,叫起来让我觉得亲切。这几匹母狼看起来都没有黑条那么凶,所以我给她们取的名字也很温柔,比如有一只长得很小的狼,我就叫做了豆豆,另外两匹我也分别叫做加加和铃铛。 别问我为什么,因为好听。 像给狗取名一样。 而公狼似乎每一匹都很有特点,除了断尾和裂耳,我还见到了一匹坏掉了一只眼的狼,我叫他独眼。一匹鼻尖是白色的狼,我叫他银鼻。然后最让我惊讶的是一匹断了一条腿的狼,我以为这种狼会需要被照顾,但后来我发现,他跑起来其实并没有任何不便。他叫三脚。 公狼看起来身上多少挂了彩,也很符合雄性的气质。在战场上厮杀搏斗,都会挂彩。 这样一来,我就已经可以分辨出哪匹是哪一匹了。有了名字,我就可以更亲近它们。不然我和狼之间,总会隔着一个种族的隔阂。 虽然我想和它们亲近,可是这帮畜生真的不愿意。 裂耳那个刺头又来烦我了。 第20章 不速之客 来到狼群的第三天,我粒米未进,已经到了濒临死亡的地步。我仰面躺在地上,四肢无力,口干舌燥,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狼持续几天几夜不进食不饮水可以生存,但是我已经活不下去了。 忽然,我隐约听见耳边有脚步声,我睁开眼,侧过头,看见花斑和裂耳在我不远处争执。花斑似乎想要向我的方向走来,而裂耳则是挡在她面前阻止她。 花斑见软话不行,直接抬起两只前爪,扑向裂耳,张开嘴去咬他的喉咙。虽然我知道狼之间是不会动真格的,但是花斑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裂耳自知花斑怀孕,最好不要让她动了胎气。再加上一旁加加的劝说,这才不再阻拦。花斑瞪了他一眼,叼起她放在地上的一块肉,向我走过来。 我不言不语地注视着她,没有任何动作,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我不想耗费过多的能量。 花斑把肉丢在我旁边,然后用鼻子拱了拱我的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我的脸。 我感激地点点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那块刀角鹿的肉。由于已经快两天了,上面已经没有了血丝,变成了青色。 我没有打火机,也懒得去钻木取火。此时我的大脑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就是要吃,要活下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抱起生肉,一口啃下一块。 我能感觉到有一股腥味儿充斥了口腔。生肉的口感很不好,说是劲道,但是却怎样也嚼不烂。焦急的我咀嚼了数下,便一口吞了下去。 卡住了…… 我费力地呼吸,用拳头捶着胸口,好久后这团生肉才从我的喉咙里滑下去。 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去吃一块完全生的肉,即使是在坠入山谷之后的日子,因为我可以使用火。 但是我现在真的想不到那么多了,这好像就是一种生物的本能反应。我大口吞咽鹿肉,以至于之后我都忘记了它的味道。 我终于把整块生鹿肉都吞下,塞满了我的胃。我斜坐在地上,目送花斑回到她的山洞,露出了感激地笑容。凝视了许久,忽然我的目光和裂耳对上了。 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眼角都要飞到额头上了。只见他高傲地昂着头,斜眼看着我,在原地转了几圈。 反正我也不懂什么意思,我也懒得懂什么意思。能活下来就太棒了,裂耳这个家伙想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让他自己玩吧,管他干什么。 直到到了这天夜晚,狼王从山洞里几个跳步滑到地面。众狼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都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土,聚到狼王身边。 这是要去干嘛?捕猎吗? 我都快要睡着了,被狼群这么一折腾,我都有点兴奋了。上次捕猎失败后,我一直想要一个机会重新试一下手,毕竟初次上阵,没什么经验,这次我可能不会再失手了。 可惜的是,狼王这次没打算带我。 她在所有的狼面前都绕了一圈,应是在检查它们的状态,唯独没有我和花斑的事。 花斑可以理解,毕竟猎物都要别人帮忙打,捕猎这种活动更不可能参加了。 而我……可能真的是太弱了吧。 没办法,等狼群走后,整个领地就剩下了我和花斑。 等等,这难道不是我逃出狼群的好机会吗! 原本来到狼群,以为可以享受天伦之乐,没想到来了却只能做一只狼奴。这样的生活虽说才三天,但是我早就受够了好吗? 夜晚很静,月亮不是很圆,但是非常明亮。月光下,花斑的狼眼睛泛着绿光。 花斑,虽然你对我有恩,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留在狼群了。原谅我,今后有机会,我再来报答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逃出苦海。 然而,我刚刚迈出一步,花斑就从山洞里猛地站了起来。 不会吧?连你都要拦着我? 花斑直直地望着我这个方向,身子本能地向后倾,尾巴愤怒地向上指着,不断地发出叫声。 我愣了一下,向后撤退了几步,但花斑没有移走目光。 说明她没在看我! 我猛然回过头,发现不远处的草原上,有一只巨大的影子! 什么啊…… 我一动不敢动,而对面的影子却没停下脚步,一直在向我这边走。 直到它近了,我才看出来它的外貌。 比我高,我堂堂一米八的汉子,还没有面前的家伙高!它的身体绝对可以装下四个我,因为它实在是太强壮了。 没错,就是熊! 一只巨大的熊!! 只见巨熊张开两只手臂,朝我扑了过来。我下意识地闪过,一下子倒在地上,只听见它沉重的步子在我身边掠过。 不是来吃我的? 那是? 我如梦方醒,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巨熊是奔着花斑去的!!! 狼群抓住了一个绝佳的时机去捕猎,而巨熊也同样抓住了一个绝佳的时机——它要杀了花斑! 这世界上还有吃狼的家伙吗!? 不行,我不能让它伤了花斑!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可是……我这么瘦弱的身板儿,怎么对付那只六百多斤的巨熊啊! 我一咬牙,跑到我的沙坑里,拾起我那把镁铝合金制的小刀,想都没想就冲向了巨熊。 花斑早已预料到了危机,正恐惧地缩在山洞里的一角。而巨熊则是已经观察过领地里没有其他的狼,便大胆地扑向花斑。 花斑虽是怀有身孕,但是毕竟是一只身经百战的老狼。她心狠手辣,用力一爪子在巨熊伸过来的胳膊上挠出三道血痕。 巨熊好像生气了,发出一声怒吼,一爪子就要拍向花斑。 “住手!”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反握着小刀,从巨熊身后跳起来,把刀对准了熊的脑袋。 可是,它是不是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捕食呢? 赶跑就好了,不需要一定要它的命吧? 于是,我刀锋一转,一刀扎进熊的肩部。巨熊吃痛,伸出爪子一把拽住我,然后我只感觉到耳边有一阵风,接着我就被砸到地上了。 诶我了个去!熊的力量有这么大吗?! 巨熊一看是我这个碍事鬼,不屑地发出两声叫声,然后抬起脚对着我的脸踩来。 我瞳孔一缩,侧过身子,但是速度没有熊快。一瞬间,我的手臂被熊那足足四百斤的体重压上了。顿时,我只感觉我的手臂已经断了。 花斑从侧面扑上来,一口咬在熊的脸上,又咬又抓,把巨熊的脸弄得鲜血淋漓,这才从我身上撤开。我痛苦地捂着我的手臂,好像已经麻木了。 是啊,我处处替我的敌人着想,敌人也没想我那么多啊。如果那一脚正中我面门,我就已经不在了啊。 混账东西……踏入我领地者,必须偿还代价!! 我愤怒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又一次向已经把花斑按在地上的巨熊冲去。这一次,我不再手软,一刀狠狠割下,我看到一只熊的耳朵划过眼帘。 巨熊嘶吼一声,回身一爪子呼向我,我猫腰一闪,又一刀扎在熊的腹部。这时,巨熊抱起我,把我狠狠地扔向地面。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好像破了。 “别碰她!”我也同样怒吼一声,在气势上不肯认输,握紧小刀冲上去就是一阵乱捅,熊背的皮肉很厚,我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扎穿。巨熊被我的连续进攻彻底激怒,竟头也没转地给了我一肘。我嘴里喷出一口血,然后软绵绵地从熊背上滑了下去。 熊只是朝着花斑袭去,从来没在意过我。花斑已经逃到洞外去,巨熊就追着她也要出山洞。 “混账东西……”我重新爬起来挥动我的刀。但是这一次我没能接近熊,就已经被一巴掌扇飞了。 我的后脑勺最先着了地,一刹那我就失去了知觉。后来我眼睛根本看不到什么,大脑也是一片混沌,只能听到一声婉转悠长的狼嗥…… 第21章 河的源头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的手臂异常地疼痛,后脑勺也疼痛无比。我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但我可以猜测到是狼。 我揉了揉眼睛,眨眨眼,这才发现整个狼群所有的狼都围在我身边。 干什么? 不会是以为我死了,然后要把我吃掉吧? 想到这里,我连忙从地上坐起来。狼们被我吓了一跳,都往后退了一步。我暗自笑到,它们万万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狼群围着我,没有像之前那样再来嘲笑我或是戏谑我,它们都很严肃,目光里有一种难以捕捉的情感。 我环视了一圈,皱起眉头。 “你们……咋了嘛?”我低声试探着问。 花斑上前两步,用头蹭了蹭我受伤的手臂,又抬头舔了舔我的下巴。我低下头,竟然看见她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柴犬可以笑,哈士奇可以笑,萨摩耶也可以笑,但是我从不知道狼也可以笑。 我愣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花斑的颈部。她没有躲闪,狼们也没有抗议。狼王蹲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我们。 这时我才注意到,天早已经大亮,身边的沙地上还留有巨熊的脚印,但是熊已经不见了。 我想起来,在我昏迷之前,花斑仰天长啸,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原来是花斑发出紧急的嗥声,千米之外的狼群尚在捕猎,闻到呼救声得知领地被入侵,便调转狼头,极速杀回领地。 巨熊听到花斑的呼救,也明知狼群会在短时间赶回来,便害怕地转身逃走了。 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体型是狼的六七倍的巨熊会害怕狼群。 而且,为什么狼嗥声可以传到千米之外,还有狼嗥声中包含怎样的语言和情感。 总之,十匹狼在五分钟之内齐刷刷地冲进了领地,阻止了巨熊杀害怀孕的花斑和昏迷的我。否则,我们两个就都玩完了,包括花斑肚子里即将出生的狼崽儿。 狼都很聪明,它们知道是我救了花斑,守住了领地。它们也很自责——不应该把花斑独自丢在领地。 狼群见我没事,都张开嘴,伸出舌头,目光柔和下来,放下了紧张和严肃的架子,都向我扑过来,把我按倒在地,使劲在我身上蹭着、舔着。我身上奇痒无比,一边笑着一边躲闪它们亲昵的举动。 这帮畜生! 我明白,狼群终于接受了我。但是裂耳没有加入这场欢迎仪式,他趴在狼王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我们。 此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它们对我那样冷漠。后来我才明白,这是狼族的一种规定:在野外独身一狼的,叫做孤狼,孤狼凭借一匹狼的力量来捕食,没有领地。孤狼可以选择孤独终老,也可以选择加入狼群,但是孤狼是一个很卑微的身份,因为它们基本都是因为不遵守规定、吃独食或是背叛自己的族群等原因而被赶出狼群。所以接纳孤狼的时候,狼们都保持了一万分的警惕。 但是这几天,我逆来顺受,听从狼群的命令,没有做任何反抗狼族的事,还在族群成员危难的时候奋不顾身。这足以证明了我对狼群的忠心。 在这一刻,我内心对狼的不满与贬低好像都消散了,反而对狼群的森严纪律表示敬佩。 这个幸福的时刻,就在欢声笑语之中,飞快地度过了。 …… 下午,我得到了狼王的许可,决定出去走一走。毕竟我还不是很了解这片大峡谷。这里大得出奇,算的上是一个小型原始世界了。我曾经沿着河流,到达过它的尽头——湖,但是通过水流的方向我知道它是源源不断流进湖中的。也就是说,会有一个源头在日夜不息地流淌河水,我很好奇这个源头在哪里。 于是,我来到了河岸,辨别了一下方向,选择了逆着河流向上游探索。 那应该会回到我初始的那片树林,那片奇幻森林。大概半个钟头吧,我果真见到了那片充满着死亡的树林。 没错,消失的密室,死亡浆果,花斑大蟒蛇,蝙蝠。 诶呦我了个去。 想想都害怕。 天黑之前我一定要赶回领地,要是留在了这个鬼地方,我怕是又要灵魂出窍了。 我逆着河,穿过树林,一步步接近着河流的源头。 在树林里,我发现了几只野兔,但是我没带刀,带了我想我也不会去捕杀兔子吧。狼群会带给我食物的,希望我回去以后可以看到摆在我的窝前的一块肉。 越向深林越感觉到了阴森。我不由自主地折了一根树枝当做防身武器。 我为了可以更快的到达源头然后好赶快回去,于是我加快了速度。但是我没想到的是,这片树林比我想象的恐怖多了,当我一路小跑的时候,我竟然看见我脚下的一根树枝动了。定眼看了看才发现是一条蛇! 我天…… 这里果真是蛇的地盘么。 我在犹豫是否还要前进,最终还是被内心一种力量驱使着向前了。 来都来了,不见它一面岂不是太无理了? 就这样,一路给自己壮胆儿,一路跋涉出了树林。那一瞬间,我竟然感觉阳光有些刺眼。我眨了眨眼,变得兴奋起来。 这片草原……是红色的! 与奇幻森林的树的叶子一样,火红火红的!你能想象,整片草原都是红色的会是什么场景吗?绿野仙踪上的草,是一根高高的草茎上向四周长出宽大的叶子。而这里的草却是从根部就还是分出了叶子,纤细的红草弯出一个很美的弧度,在微风中摇曳。置身其中,就像身处一片火海,火苗正在熊熊燃烧。 再向前走,就可以隐约看到峡谷的峭壁了。 从河的尽头到这里,就是峡谷两端的距离,快速步行也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渐渐的,我能听到有强烈的水流声。我沿着河流,抬头放眼望去,居然望见了—— 一个—— 大瀑布!!! 我这一辈子还没有看见过瀑布!!! 我揉了揉眼睛,距离还是很远,所以我看得不太清,因为本身有二百度近视。 河流走势变得陡了,河水比下游更加湍急,很难想象在下游都会被卷倒的我,跌入这里会成什么样子。 我费力地翻过上坡路,终于抵达了我从未见过的巨大瀑布。 因为水从数十丈的峭壁上方坠下,显得十分磅礴大气。瀑布的一旁有一棵长在山崖上的老松,与万丈峭壁和银色激流共同构成了一幅山水画。水流砸下来的时候激起白色的水花,腾起茫茫水雾,宛如仙境一般。 这个山谷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我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爽,仰望着天造的水流,心里一阵感触。 生命绽放于水,而水一生都在流浪,放荡不羁,浪迹天涯,敢闯敢拼。生命注定这样。 河水受邀从云里降落,贯穿两片树林和茫茫草原,哺育了所有峡谷内的生灵。我凝视着长达百米、宽达二十米宽的瀑布,握紧了拳。 生命要敢于挑战,要敢于逆流而上。我一定会出去的! “穿天透地不辞劳,到底方知出处高!” 第22章 鬣狗与狼 因为天快要黑了,我必须赶快往领地赶。我什么也没有带,身处大自然中完全没有自卫能力。 虽然很想再探索一下这个山谷,但是一想到弯弯曲曲的蛇和扑棱蛾子,哦不对是蝙蝠,我就瑟瑟发抖,还是先走为妙。 顺着河我小步快跑着,我能感受到傍晚的温暖正在遗失,空气越来越凉。我在树林里穿梭,从小跑渐渐变成了快跑。 妈耶,真恐怖。 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翅膀扑棱声,反正哗哗地在耳边很是吓人。 终于,我一路飞奔出了这片树林,来到了草原上,顿时阴森感消退了不少,毕竟草原上方的藤蔓还是会发出微弱的光亮。我放慢了脚步,一直奔跑还是很累的。 慢步走在河边,还被河里突然窜出的一条鱼吓了一跳。 前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同狼不一样,我是没有那种夜视功能的。虽然有光,但我还是只能看见前方有一团黑影在躁动,但是不知道是什么。 然后,黑影好像愈来愈大了。 诶我了个去! 一只刀角鹿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头上的角差点划到我。我侧身一闪,险些栽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两匹狼冲了过去。 我认出来是断尾和黑条,它们后边还有几匹狼。 原来它们在捕猎。昨天因为花斑的紧急呼救,狼群放弃了捕捉猎物,风一般地赶回了领地,所以它们昨天没有任何收获。不甘心的狼群在此夜再一次对猎物发起了进攻。 很奇怪,狼在白天慵懒地趴在领地,一动也不爱动,反倒是一到了晚上,一个个就像充满了电,不知疲倦,在草原上能跑出豹子一样的速度。 后来我知道,因为猎物们都是白天行动晚上休息的,在晚上的时刻,猎物吃饱了晚餐,身体即将进入休眠状态,无论是大脑还是四肢,都会变得迟钝。 而狼就不一样了,长时间的昼夜颠倒让它们早已习惯,一到了夜晚就是它们的猎杀时刻。 抓住这个时机去捕猎,狼啊狼,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东西! 可刀角鹿它毕竟也是草原上的短跑健将,速度是数一数二的。况且今天狼群选择的目标是一只非常健壮的雄鹿,跑起来更是脚下带风。怪不得狼群要全员出动。 我看见落在狼群最后的是垂着大肚子的花斑。狼群果真长了记性,把花斑也一起带到了战场。花斑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也准备参与这场捕猎。上上次我失误出糗,上次我没能得到机会,这一次我可要大显身手了! 于是,我拔起双腿,飞速向刀角鹿跑去。 …… 诶我去,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跑的也太快了! 我追出去四五百米后累得躺在地上,远远地被刀角鹿和狼群甩在后面,就连怀孕了的花斑都在我身后慢慢悠悠地赶了过来。 正在我怀疑自己是否适合捕猎这种事的时候,刀角鹿折出多次z字形,把狼群甩开一段距离,然后朝着我这个方向跑来。 我靠,同样的剧情! 因为我躺在地上,天又很黑,刀角鹿并没有注意到我,我看了一眼花斑,她也卧在草中,隐蔽地相当出色。 要上了! 刀角鹿越来越近,它还在不断回头望着身后的追兵。 可是别忘了你的面前还有敌…… 我还没等想完我嘚瑟的话,花斑已经从我身旁箭一样地跃起! 刀角鹿一惊,明显是已经反应了过来,但是高速逃命的它显然刹不住了,四条腿慌乱地变了形。花斑一跃而起,两条前爪扒住了刀角鹿的前胸,同时一口咬在刀角鹿的喉咙上。 双方都以巨大的冲力撞在了一起,一时狼仰鹿翻,双双倒地,但是花斑死死地拽住刀角鹿,并用身子竭力压制住刀角鹿,但是大鹿真的太强壮了,很容易就要蹬开花斑。 我得去帮忙啊! 我连忙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按住刀角鹿。大鹿拼命挣扎,一脚踢在了我的腹部,顿时我都感觉胃里直翻滚。我蜷起身子,把膝盖顶在鹿的侧腹上。花斑尽全力去撕咬鹿的喉咙,但是她终究是行动不便,一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终于,狼群们在几秒之后追杀过来,一窝蜂拥上来,狼口一张一合,刀角鹿死命蹬腿,把银鼻和豆豆都给踹飞了。我咧着嘴看着它们,这该有多疼啊! 但是我也更同情刀角鹿,如此挣扎,却仍旧敌不过十几只狼。这就像四面楚歌,哪里能逃的出去。 等到刀角鹿彻底断了气之后,狼王和花斑还有裂耳首先凑过去进食,其他狼只是待在一旁等候,看来在狼群里,吃也是有规律的。 狼王是头儿,花斑有身孕,能和她们一起用餐的,裂耳他绝对有着很高的头衔。 忽然,我听见了一阵阵渗人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 诶我去,大晚上的,这种声音真的超级恐怖好吗?我四处望去,在寻找声音的来源。狼群更是注意到了,齐齐朝向一边,皱起鼻子,龇着牙,发出恐吓的声音。 我朝那个方向看去,发现是另一种犬科动物。 鬣狗! 在动物世界上我看到过这种家伙,它们的叫声就像是婴儿的笑声一样,通常成群结队地去抢夺其他猛兽捕获的猎物。 鬣狗和狼一样,只要数量够多,它们可以一鼓作气从狮子的收下抢走一大块肉! 不过……我们可是狼!而且是狼群中的所有狼! 鬣狗黑压压地一片,数量肯定要比我们多了,但是在体型上鬣狗是绝对的劣势。渐渐的,我们被鬣狗给包围了。 狼王放下口中的鹿肉,满嘴鲜血,低着头,龇牙皱鼻,用那双锥子一样的眼睛瞪着鬣狗群。 狼群都下压了身子,似乎蓄势待发,要捍卫战利品。而鬣狗也似乎下了决心要抢走猎物。 我吞了下口水,这种战场,怎么可能是我这种手无寸铁的人能上的?! 鬣狗的牙齿……被咬中会不会得狂犬病先不说,那长长的犬齿,可是会直接咬穿骨头的! 鬣狗发出惊悚的笑声,开始在狼群四周兜圈子。狼群则是以防为主,紧凑地挨在一起,尝试与每一只鬣狗对视,用气势打垮它们。 但是没有用,鬣狗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狼也做出回应,与鬣狗厮杀在一起。我看见狼王异常凶猛,扑向一只鬣狗后直接狠狠地咬中它的喉咙,丝毫不留情面,每一次进攻都下狠手。很快,鬣狗脖子处鲜血喷涌,发出很凄惨的叫声。 正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只鬣狗竟然冲我扑过来! 我靠!我招你惹你了?! 我知道此刻我不能慌张,每一匹狼都在捍卫自己种族的尊严,我既然已经被狼群接纳,我必须携带狼的凶狠!哪怕一点点! 我镇定下来,鬣狗这种家伙,不靠自己的努力去打猎,光去掠夺别人的战果,真是令人发指啊! 我侧身闪过鬣狗的攻击,怒吼一声,一脚踹了过去,击中了鬣狗的头部。鬣狗吃痛,但是不像家犬一样害怕,而是变得更加凶猛,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咬我,我又是飞起一脚,却被鬣狗一口咬住鞋子,疯狂地向后撕扯。 我被它强有力地拉扯在地,用胳膊肘支撑了一下。鬣狗见我倒地,放开我的鞋,跨过我的身子向我的喉咙咬来。我尖叫一声,闭上眼睛,一拳挥过去,正中鬣狗的鼻子。后者惨叫连连,疼得直甩头。 忽然,被狼群护在中间的花斑咬住鬣狗的后腿,用力甩动,鬣狗嘶吼着,一脚蹬开花斑,绕开我,从死鹿身上撕下一块肉,奋不顾身地便外围冲去。 疯了吧!为了吃真是什么都不顾啊! 我惊魂未定,如果真的被鬣狗咬中了脖子,我不废废了。 我赶紧爬起来,做出随时反击的架势。我看见裂耳被三只鬣狗围殴,轮流地在裂耳头上咬。裂耳这个刺儿头岂能受到欺负?虽然是被三面围攻,但是裂耳似乎就认准了一只鬣狗,狠狠地把那只鬣狗按翻在地,狼牙在狗的腹部切开,手段极其残忍。鬣狗肚子破了洞,却断不了气儿,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哀嚎。 顿时,裂耳成了攻击对象,五六只鬣狗开始往他的身上扑。裂耳怒吼着,甩动他强壮的身体,一扬那满是鲜血的头,向敌人示威。但是鬣狗不管这些,又一窝蜂拥了上去。 我赶忙费力地从死鹿身上掰下一根尖锐的肋骨,跑向被围攻的裂耳。我双手抓着肋骨不顾一切地刺过去,刺到了柔软的地方。看仔细了才发现已经扎到鬣狗的侧胸处,但不是很深。 狼群赶跑了大多数鬣狗,开始朝我们这边支援。鬣狗一见势头不对,连忙从裂耳身上撤退。裂耳浑身是血,头上的皮毛好像被扯开了,不断涌着鲜血。他就是一头杀红了眼的狼,还在向鬣狗示威挑衅。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裂耳总是看不起我了,因为他觉得我太弱,而且他有这个资格看不起我。他杀起来真的是太凶猛了,我由内而外地佩服裂耳。 由于大部分的狼都过来支援裂耳,身后的死鹿就暴露了。两只鬣狗趁机溜入,夺了肉之后逃之夭夭。 混账东西。我在心里骂道。 鬣狗一共扯去了三块肉,块块都是最好的!它们抢走了大部分胸口肉和两条鹿腿,留给了我们一只没有多少肉的鹿头和鹿的后半身,以及那些恶心的内脏。 但是,鬣狗付出了代价,它们有一只当场被杀死,那只被裂耳撕开肚皮的鬣狗,最终也在裂耳愤怒地撕咬之下死去。 天哪,我一直以为狼群是一个安全的庇护所。直到这两天连续地遭到了熊和鬣狗的袭击,我才发现,这个大自然没有什么绝对的顶级猎食者。 食物链顶端的野兽,也在彼此竞争。不仅是在食物和领地上,更要把对方赶尽杀绝。 我一个连鸟都不敢杀的人,竟然要与鲜血作伴。 我开始了解了大自然的残酷。 第23章 狼医 当我们成功地捍卫住了自己的食物的同时,自己却是受到了重创。狼王、断尾和银鼻后背都掉了皮毛,露出了鲜红的血肉,独眼和豆豆的爪子掉了指甲,黑条的额头被抓破了。裂耳相当惨烈,头上的皮毛被扯开了一大块,挂在额头上向下坠下,鲜血已经顺势流淌,蒙蔽了眼睛,它的胸部也被抓出密密麻麻的抓痕,后腿也掉了肉。 我作为被保护且毫发无伤的一员,现在总不能待在原地发呆吧,我也得做点儿什么。 狼群们已经开始聚到一起进食,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资格一起。因为刀角鹿不是我捕的,鬣狗抢食时我也没起作用。 裂耳虽然疼的要命,但是还是为了生存,来到了鹿的残肢前,以食物的安慰代替悲痛。 这么痛,我应该可以帮忙缓解一下。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以止血止痛的草! 对!乌头草! 在狼群围成一圈进食的时候,我悄然离开,往最近的一面峭壁跑去。 乌头草,我只在峭壁上见到过,一种奇特的草药,可以迅速止痛,甚至可以麻痹神经。 如果抹在狼们的伤口处,一定就可以缓解疼痛的。 我为了能够找到方向,顺着河流一路向下游走去。途中我看到了对面的那片洼地,里面黑压压地长着成片的芦米草,只可惜我无法横渡这几米宽的大河,不然有芦米吃,我就可以不去吃鹿肉了。 来到了湖边,那里由木屋烧成的灰烬依旧还在。我叹了一口气,连忙跑到我开凿攀点的地方,那里的乌头草还是蛮多的。 我找到那些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攀点,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然后将手能及的乌头草全部摘到了手里。查了一查,总共摘到了四颗乌头草,有一颗上面没有花,毫无价值。其余三颗乌头草上都缀满了紫色的花朵,足够我们用两次的了。 但是毕竟这种草离了土壤很快就会死掉,如果能够把花儿制成药保存起来就好了。 抱着三颗乌头草,我开始沿着河往领地走。待我回到了狼群捕猎的地方时,狼群们已经散去了,徒留刀角鹿的一身残骨。 我走近了,仔细观察了一下鹿骨,我惊奇地发现,这残骨之上竟然没有一丝血肉!是完完全全的一架骨头! 包括头颅,包括肋骨,包括腿骨!没有任何一根骨头上残留着肉丝或者血丝!贪婪的狼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以食用的部分!甚至连一些软骨都嚼碎了。 天哪,这就是大自然中的“吃”。“吃”在中国文化里可谓博大精深,多种多样的“吃”都没有离开“享受”,但是大自然中的“吃”,显得是多么难能可贵。需要费尽心思去捕食,还要竭尽全力去护食,最后还得迅速、干净地让自己吃掉最大化的食物量。这让我不得不想到日常浪费食物的人们,真的,太可耻了。“吃”明明是这么难得的一件事,人类却在“吃”上大肆挥霍,简直就是对食物的不尊重与鄙弃! 一边感叹着,但又不得不赶快回到领地。谁知道这片草原的夜晚会发生什么鬼事情。 一路小跑回了领地,发现狼群们已经各自趴在窝里,在梳理自己的毛发了。一些受伤惨重的狼,比如后背受伤的黑条,就拜托着豆豆帮她清理伤口处的细菌,而豆豆也是相当认真地舔舐黑条的伤口。 裂耳头顶的皮毛还在垂着。有几只狼围在他身边想好心帮他,但是裂耳却强忍着疼痛,认为自己不需要照顾。 还真是一匹要强的狼呢,甚至有点儿逞能。 我摘下一朵乌头草的花,在想怎么给狼们上药。 对了,我可以把乌头草嚼碎,然后涂抹在伤口处。狼都是互相用舌头清理伤口的,我的口腔内和狼应该差不多吧,不会有太多细菌的。 于是我把花朵塞进嘴里,努力咀嚼,然后把嚼碎的乌头草吐到手心里,向裂耳走去。 裂耳瞥了我一眼,没有正眼看我。 “这是很好用的草药,可以镇痛的。”我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狼也不懂我的语言。但是裂耳还是很老实地待在原地,没有对我反抗。 “这就对了嘛。”我把嚼碎的乌头草缓缓摊开,涂抹在裂耳额头的血肉上。真的破了好大一块,看得我心惊肉跳的。刚给裂耳上药的时候,他不禁抖了一下,应该是太蜇了。我把垂下的皮毛盖在伤口上,以防沙尘感染。很快,草乌就起了药效,裂耳紧皱的双眼渐渐舒展开了。 见行之有效,我赶快多嚼了几朵乌头草,因为我的嘴也已经快麻木了。这种草药本身就是靠麻痹神经来镇痛的,我也不敢多嚼多吃,过多的麻痹可是会对心脏造成损伤的。 嚼碎了一大摊乌头草,我把他们分别给每一匹受了伤的狼都涂抹上,让他们少些疼痛。 狼们在上了药之后,渐渐地感觉伤口不再疼痛了,都以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以微笑回应。我知道它们可以懂得微笑的含义。 忙完这一切,我有点困倦了,毕竟这和熬夜工作没什么两样。比起夜之精灵狼来说,我还是一个习惯在白天行动的人啊。我回到了我的沙坑,惊喜地发现了里面放了一块鹿肝! 天哪,这帮狼,太够意思了吧? 它们并没有因为我临阵走掉而没给我留食物,反而是帮我带回了领地。它们是真真正正地把我当成了狼的一员。 但是内脏什么的,生吃就真的太难以下咽了。我把鹿肝保存好,准备美美地睡一觉,明天一早找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点把火,烤一烤鹿肝再吃。 什么?问我为什么要找一个偏僻的地方? 小青夫妇曾经的反应提醒我:如果我不想被狼群咬死的话,就不要在领地里放火!因为狼害怕火和浓烟! 第24章 钻木取火 稍微睡了一小觉,起来的时候,狼群都已经准备休息了。那些受伤的狼们也安静了下来,慢慢睡去。 我看着睡着的狼,发现它们也并不是真正的睡着了。狼在休息的时候通常都是趴在地上,把头侧搭在两条前爪中间,一只耳朵贴在地上,另一只耳朵竖起来指着天空,保证两只耳朵都能第一时间接收到危机传来的声音。 就像是古代的士兵一样,睡觉的时候都以石为枕,不敢睡沉。因为不知道何时就会有敌军入侵,何时就会有战争爆发。 大自然就像古战场。狼就像警觉的士兵。 我悄悄站起身,准备找一个狼们看不到的地方去烤了鹿肝吃。我蹑手蹑脚地向领地外走去,有几匹狼眯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情况,发现是我又睡了去。 我还是决定回到原来木屋所在的那片魔幻森林。我对狼的嗅觉强度一无所知,怕是方圆百米之内若有烟火的气味儿,狼都会一拥而至。 而且在大草原上,我也害怕引发火灾。原木屋周围已经被我铲除了枯枝烂叶,可以有效地隔离火焰。 顺流而下,很快我就来到了湖边。我发现木屋烧后的灰烬已被风吹散一些,露出了里面一个闪亮的物品。 是铁盆! 我走过去把这可怜的铁盆从灰烬中拯救出来。它因为火的灼烧,在表面好似形成了一层彩色的镀膜。我把它放进湖水里,好好清洗了一番,然后把鹿肝放在盆中。 我想去河对岸搞点儿吃的,比如芦米和竹笋。自从上一次生吞了大块鹿肉之后,我就一直想念这些青鲜的食物。 终于可以吃上一顿美妙的早餐了。 我先去了竹林里,用携带的砍刀砍下一根竹子,重新做了两个竹杯。因为之前的肯定随大火化成了灰。令人失望的是最近没有下雨,所以竹笋也无影无踪,只有高挑的竹子。 我只好折回洼地里,摘了一大把芦米,放进竹杯中,带回了原木屋处。因耐不住饥饿,我先抓了一把生芦米塞到嘴里。 下面,我就要尝试一下钻木取火了。之前在打火机仍存活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有一天我要钻木取火的准备。虽然之前我尝试过一次钻木取火,但是也只是尝试而已,并且以失败告终。但现在我的的确确陷入了这样的现状。 就算之前我因为使用火,火把我赖以生存的木屋给烧了个精光。但是我不能因为它给我带来了厄运就不再使用它。火对于我还说,利大于弊,我必须依赖火。 我在电视上看过关于钻木取火的事例,由世界著名的生存之父贝爷演示给我们的,我觉得百分之百高效。于是我开始准备制作一些用来钻木取火的工具。 首先我需要一个火种,必须是非常容易点燃的物品。贝爷用的是一坨鸟窝,可我没有鸟窝可以用,其实身边这些落叶看起来也不错。 幸亏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雨。 我在阳光能够直射的、落叶层较薄的地方抓了一把落叶。我把这些落叶堆在一片空地上之后,去制作我的第二个工具:钻板。 我需要一条比较柔软疏松的木条。这里的针叶木应该可以。我需要折一根粗一点的树枝。我选择了一根最下方的树枝,然后用力往下折,却不见它断裂。 还挺扎手。 我把树枝上面的针叶清了清,然后把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树枝上,并不断用力下坠。 终于,我听见了一声木头裂开的声音。下一秒,我就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不过不管怎样,我总算是把想要的木头搞到手了。 我扒掉粗糙的树皮,用小刀的刀尖在上面刻一个十字,然后用大拇指用力抵在刀背上,绕着十字旋转,抠出一个倒锥形的小洞。 简易的钻板做好了,我还需要一根钻木。我找了一根笔直的木棍,用小刀把一端削尖,能刚好插在钻板的洞里。 钻木取火的工具实在过于简单,但是就算是制作这些也花了我半个小时。 还有一种钻木取火的方法叫做弓钻法,顾名思义就是用弓来钻木取火,但是首先我得有一张弓。我没有合适的线,那些电线摩擦力太大了,钻木的时候速度跟不上。 如果是弓钻法,可以大大提高效率,比纯手工钻木取火强太多了。 不做太多的痴心妄想,利用眼前的材料,我也得生火。不生火,怎么生活? 我在地上挖了一长条的土坑,大小即刚刚可以埋进半个钻板。因为我的钻板是圆柱形的,正常应是一个木板。但是为了效率,我没时间和精力把树枝做成木板。 把钻板固定好了之后,我在地上撮了一小把沙子,捻在钻板的小洞之中,用来增加摩擦力。 然后就是布置火种了。我把事先准备好的枯树叶用双手搓成碎末,碎到每一小片只要一阵微风就飞得无影无踪。然后我把部分树叶碎末堆在钻板中央,盖在小洞的上面。 如果我成功地引燃了火种,我得迅速把它们转移到一个可以支撑火燃烧下去的架子上。于是我捡来六根差不多粗细的树枝,架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篝火。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准备钻木取火了! 我拿起钻木,把尖锐的一端插在小洞中,双手来回搓动。 我记得贝爷说过,钻木取火讲究的不是钻得有多快,而是钻得有多稳。这个“稳”字在我理解中就是有节奏有频率地钻,让热量一层一层均匀地产生。 我不急于求成,这是我第一次钻木取火,目的不在于一定要成功,而是在于掌握钻木取火的方法和技巧。 我保持着每秒四下的转速,在钻板上努力地尝试取火。渐渐的,钻板中央被钻出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应该是在钻木和钻板的摩擦之下产生的木屑。有了木屑,火种可以更容易被点燃,这就说明越到后面越容易成功。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我额头上已经蒙上一层汗珠。我看到树叶碎末之中燃起了淡淡的青烟,于是我更加卖力地去钻木。 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我的手掌已经变得麻木。但是烟也开始浓烈起来,我知道火马上就要出现了。我撅起嘴,轻轻地吹着气,在火种之中,黑烟盘旋而上。我又紧张又激动,眼睛紧紧地盯着火种。 着了! 终于,我看见了一丝火星,在火种上跳跃着。我没有停下动作,我知道一旦不去增加热量,火星很快就会熄灭。等到火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得到的时候,我迅速把火种堆到一起,罩在火焰上方。 然后我连忙把点燃的火种转移到了篝火下方。渐渐的,树枝燃烧起来。我把剩余的树叶碎末也堆到篝火上。 因为我也不知道火焰会持续多久,我赶忙把盆里的鹿肝拿了出来,用一根木棍穿起来,放在火上烘烤。 我竟然,成功了。 这次钻木取火,相当成功。 我看着鹿肝在火上渐渐酥脆,我闻着鹿肝在火上飘香诱人,我听着鹿肝在火上呲呲作响,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努力换来的结果有多么振奋人心。 这一块鹿肝,虽然不大,却是我吃过最美味的肝。 比饭店和餐馆用调料做的肝,都要好吃。 第25章 一路向北 因为鹿肝很厚,如果完全烤熟,那么外皮就会焦糊了。所以我也只能烤熟一层吃一层。鹿的肝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比家常菜中的猪肝可美味太多了。 待到我填饱了肚子,就把火熄了。我现在需要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容器,可以装载我的工具。我要去完成一个一直以来都想完成的伟业。 我要一口气把整个山谷都走完,见识见识它的真面目。 这个山谷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同一个山谷,会有两片不同的树林?据我所知,阔叶林生在南方,针叶林却在北方,纵使山谷再大,也不应有跨越纬度的气温。 我早就通过太阳辨别过方向,河流源头,也就是大瀑布处,是最南方,向北就到达了阔叶的奇幻森林,再向北就到了针叶的魔幻森林。 从红色,到绿色,再到蓝紫色。 从阔叶,到窄叶,再到针叶林。 也许,最北方,还有更令人惊奇的地方。 我可能会去两天,甚至三天以上,所以食物是必要的。我可以携带一些芦米,但是只能用竹杯装。 那么,问题来了,我怎么携带它们?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得把我的工具都装在一起,携带在身上。 可是,我去哪里找一个能像麻袋那样的东西呢? 我冥思苦想,最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虽然我暂时无法制作出一个袋子,但是也没人说一定要袋子才可以携带东西。古时候战士打仗的时候,刀剑和干粮不也是随身携带么。 我先赶到了狼群,大部分的狼还在睡觉,听到我的脚步声,又眯起眼睛看了看我。 总是打扰它们,还真是不好意思呢。顺便说一下,因为为了适应狼群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夜晚不睡觉去行动,而白天我又不能白白荒废,所以我的作息时间是从凌晨狼群归来的时候开始休息,等到天亮时狼们休息的时候我再去做我想做的事;然后等到傍晚狼群准备活动的时候,我再睡上一觉,而狼群真正出击的时候,我也差不多就醒了。夜晚可以和狼群一起,白天可以独自行动,一举两得,还不影响休息。一天我大概可以睡上八个小时,完全足够。 但是,这次我要出一趟远门,可以会在两天之后回来了。希望狼群不会抛弃我吧。 我去我的沙坑处取了电线,开始制造我想要的工具。 我把电线围在我的腰上,取了腰围那么长,然后把它掐断,把断口拧在一起。我又把电线绕着砍刀最厚的地方紧紧地勒了一下,然后同样掐断,穿过大线圈之后连接。小刀也一样,穿在一起,连接起来。 我把最大的线圈的扣拧开,围在我的腰上,又把断口拧紧。线圈卡在胯骨上,不会掉下去。然后我又分别把砍刀和小刀插在小线圈中。因为车门也有厚有薄,所以薄的一端朝下,就可以稳稳地卡住刀身。铝镁合金制作的刀并不重,我的胯骨可以完美地承受住它们。 然后我又用长钉子和锤子,把两个竹杯的杯口处打出一个小孔,把电线穿进去,再绑在腰上。这样一来,刀和竹杯就都可以带在身上了。 然后我担心竹杯中的芦米会洒出去,便砍了竹子根部比较粗的地方,做成了竹杯盖子。事实证明,盖子刚好可以盖紧杯子。 我把它们都系在身上,回到了魔幻森林那边,去摘了足够吃一天的芦米。虽然量有点少,但是竹杯只能装那么多了。另一个我需要装水,因为谁也不知道我要探索的地方究竟有没有水源。 奇幻森林的东方是绿野仙踪,是河流的方向;西边是魔幻森林,是我开凿攀点的地方;南边就已经是峭壁了,那么北方,就是我的目的地。 盖紧了竹杯的盖子,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北方,出发了。 穿过了魔幻森林,视野便变得很不舒服,满眼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紫色。这种紫色和魔幻森林中的紫松不一样,紫松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棵,而且是和蓝色的窄叶树掺杂一起。地上的紫色小草也不多,主要的还是岩石。可这里遍地都是深紫色的草,而且很高,到了膝盖位置,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我虽然喜欢紫色,但不喜欢这么大片,又这么深邃的紫色。 我惊喜地发现,紫色的幽暗草原中也能看见动物。待我靠近了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一种牛,它们是黑色的牛,头上的角总共有三只,长在额头上方,中间的角很小,而两边的角就很长很尖锐。 三角牛好像都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即使有成群的三角牛,它们也不喜欢靠在一起,还是三两只那样趴在地上,或是抬头啃啃草。 这里的动物和植物都很奇幻,是地球上从来没有见过的动物。如果说世界上每天都有新物种在产生,我怕不是已经见到无数种了。 如果我的手机还在就好了,我真想给它们都拍个照,留个纪念。说不定出去后,还能靠这些照片大赚一笔。 前提,是我能出去。 对,等我把山谷摸得透透的之后,我还得继续我的开凿攀点工作啊。既然有办法出去,我就一定要去实施啊。 再往北走,我发现地上的植物有了变化。它们已经从深紫色慢慢地转变成了淡紫色。草的上方也开出了一串串的紫色球形小花,有点儿像薰衣草。而且它们闻起来真的很香。 这里的蜜蜂和蝴蝶多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我已经走不动路了。不是因为有多累,而是我真的被这幅大自然深深地迷住了。 百花齐放,香远益清,蜂环蝶绕。空中吹来阵阵微风,风中携着阵阵花香。我感受着大自然的奇幻与美妙,完全在沁人心脾的花香中醉了。 如果老爸也在,就好了。 他一辈子都是地地道道、中规中矩的农人,一生都交给了黄土与耕种,唯一见过的景色,就是内蒙古的黄色大草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南方有花园,我给他照过照片,里面五彩缤纷,但是也没有这里隽美。这可是大自然的馈赠啊。 想起了老爸,我就更想逃出山谷,想要逃出山谷,就要先看清山谷的真面目。我要赶快探索,然后回去开凿攀点。 想到这,我便加快了步伐。天要黑了,我要用最短的时间去探索最大范围的未知领域。效率,在现在看来十分重要。 草原的颜色在发生变化,从淡紫色缓缓转变成了蓝色。我开始怀疑色彩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色彩代表了南北,代表了温度,代表了植被不同。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我还在思考的时候,脚下的植被已经变成了青色。这种青色的草,比之前的更矮了,而且顶端也不是一串小花,代替的成了一朵浅蓝色的五瓣花朵。 植物越来越矮,空气也越来越湿冷。当我渐渐感觉到了凉气的时候,我抬起头,发现前方已经是雾气朦胧。 大雾之中,看不清前方的路…… 第26章 第三种族 青蓝色的草原上,雾气朦胧,掩盖了前方的世界。大雾很密,在风中快速飘着。我站在幽暗草原上,还能感到阳光的抚摸,一旦进入了雾中,就变得又凉又湿。 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变得七彩斑斓,像飘在空中的彩虹一样迷幻。 在雾中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又有了树林,我紧张地把双手握在砍刀的刀柄上。有树林的地方就意味着有野兽,毕竟树林总是比草原看起来更阴森,说不定哪棵树后边就会扑来一只狼,或者挥来一只熊的爪子。 但是我的初衷不就是要探索吗?没有勇敢的心又何谈探索。 一番思寻,我决定踏进迷幻雾林,接着探索山谷未知的部分。 在幽暗草原和迷幻雾林中间的这片青色草原上,有几口大大小小的湖泊镶嵌在草原上。透过浓雾,我能看见湖泊的周围有几只白色的水鸟,它们有点儿像丹顶鹤,长长的腿,总是一只脚站在湖岸,偶尔把长脖子伸进湖里饮水。 看来是我多虑了。我还在担心河流之外的其他地方会不会没有水,真是荒唐的想法。水是生命之源,怎么可能没有水源。难道说所有的动物都要长途跋涉跑去河边喝水吗? 我笑了笑自己,打开竹杯,把水一饮而尽,然后来到湖边,盛了一杯湖水。 因为大雾,我的身上已经挂满了薄薄一层水珠。我感觉我的体温在下降。果然植被的颜色与温度是有关系的,奇幻森林那边常年夏季也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我猜测,这里的每一个地段都只有一个季节。 我已经走进了树林。这里的树是浅灰色的树干,上面长着青蓝色的叶子,但是在雾中看起来和灰色没什么两样,整个树林的气氛都很压抑,再加上天就要黑了,这里变得无比阴森。 这片迷幻雾林好像没有可以发光的植物了。我好像看到身边有什么在动,但是扭头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有点儿恐怖。 接着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 迷幻雾林很静,静得出奇。其余的地方都会有至少一种的动物出现,可是这里却静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对,真的有东西在我的附近,我能看到有黑影在树梢穿梭。 我的后脖颈一凉。 什么鬼东西! 我回过头,发现有一只巨大的蜘蛛!就在距离我不到十厘米的空中悬着! 我差点叫出声来,不禁后退了几步。大蜘蛛的尾部有一根蜘蛛丝,一直向上延伸。我抬起头,发现那里有无数张带着水珠的蜘蛛网,上面趴满了蜘蛛。 诶我了个去! 我转身就跑,我超级害怕蜘蛛。尤其还是这么大的!它都有我的拳头大了!黑色的,腿上长满了密密的毛,六只绿色的眼睛…… 刚刚就在我的眼前,很近,很近! 我一路狂奔出了迷幻雾林,这才想到,好像蜘蛛也不可能吃我。纵使它再大,也不可能一口把我吞了啊? 况且我有刀,我为什么要没命地跑?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我对那玩意儿感到恶心。不知不觉我已经冲出了树林,雾渐渐地淡了,我的头发都被雾水给打湿了。现在我的身上已经分不出哪是雾水哪是汗水了。 浑身是水的我,真的好冷啊。 我抬起头,眼前一片雪白。 我就知道,最北方,一定有雪!被我猜了个正着。 这时的温度恐怕已经接近零度了。我身上的水正在快速抽走我的体温,我在打寒战。 可是,离开,并不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离开,下次再来,还会是同样的下场。只要是我来了,就一定会带着一身雾水,踏入这片雪地。既然这样,不如就一鼓作气,穿过雪原,把山谷最北方给探索个清清楚楚,再回到奇幻森林也不是不行。毕竟以那里的温度,我的体温很快就会恢复。 这样想着,便也迈开了步子。 雪原冷,但是比起北方的家乡,这里简直小巫见大巫了。但这里的雪,却真的要比家乡美太多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银装素裹了。雪地上零星生长着雪松。这里的松出奇的高,应是为了更好地接收阳光。每一棵树都像穿破穹顶一样,直指天空。针叶上落满了银白色的雪,等到真的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时,就会听到哗啦一声,一滩雪就会散落在地,接着又会有天空飘落的雪花落在树上。 雪的世界也并不是万籁俱寂,反倒是到处都有生机。听到头顶的鸟叫,抬起头,发现几只雪雕展翼飞过。地上的雪层中也有植物在顽强地生长着。它们着急地向上拱开雪,在雪上薄薄的冰层中露出一个可爱的芽。 地上还会有和魔幻森林一样的岩石,在大块的石头上,会发现在夹缝之中生长着一些冰苔。 天哪,我更加相信这个山谷就是世外桃源。无论是草原、树林还是雪原,无论是河流、湖泊还是白雪,都这么的美。 好吧,没有时间欣赏这雪景了。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我加快了脚步,决定在雪原中再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然后就折回去好了。 正当我这样想着,就有一匹马从一个雪松的后边跳了出来。 什什什什么!! 独角兽!! 我看到这是白色的小马头顶有一只圆润可爱的角!它的尾巴也是彩虹色的!一双大眼睛和我正好对视,我惊呆了。 童话中才有的独角兽! 吃玫瑰花瓣的独角兽! 我兴奋地追上去,独角兽像是吃了一惊,转身撒腿跑来。我却像被施了魔法,一心只想追寻独角兽,因为我真的好喜欢它。 “等等我!”我高声喊,想让独角兽停下来。然而雪原的温度并不低,很多地方的雪并不实,已经在融化,我在追逐独角兽的过程中,一脚踩碎了雪表面的冰,然后踩到了被雪水浸泡的土壤,瞬间滑了一跤。只感觉身子向前扑去。 遭了!我因为害怕身上的刀掉落而伤了自己,两只手都握紧了腰间的刀,结果面门直接击在雪上。 还没完!前方的雪受到了震动,忽然像滑坡一样一股脑滑了下去。我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是手边只有雪,只有泥土。 顿时,我伴随着尖叫声,同那些雪一起滑了下去。 哪里来的坡啊…… 在停下来之后,我是头朝下的。我费力地把头从一堆被震落的雪中拔出,然后仰头看了看这个该死的雪坡。 这下面有什么……吗……? 诶我了个去。 我吞了下口水,无奈地咧了咧嘴。 在我转过身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在我面前不远的岩石上,趴着一只白色的狼。 我一拍脑门。这辈子我算是跟狼结下缘分了。 我躁动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的雪狼。从石头后面、树后面,渐渐走出来七八只雪狼。 雪狼体型很大,比森林狼和草原狼都要大。雪白的皮毛和雪融为一体,若不是我眼神好,恐怕连陷入困境都不知道吧。 这可怎么办? 我希望雪狼们可以和我第一次遇到草原狼们一样,认为我是一个外来种族,傻了眼,给我逃跑的机会。 可事实证明,这不可能。 我的身上已经带了草原狼的气味儿。 现在,我已经是以一名草原狼的身份,私自闯进了雪狼的领地! 我知道狼多么重视领地的存在!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脏狂跳不止。我拔出砍刀,以便雪狼突然袭击。但是我知道,就算我有刀,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又何况是团结到极致的狼! 冷静一下,还不是没有活下来的余地。 也不是非要大干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生而为狼,谁也不想为难对方,是吧?”我嘴里小声念叨着。雪狼们已经聚到了一起,低着头、翻着白眼看我,让我毛骨悚然。 要来了吗…… 尽管来吧…… 我扎下马步,把砍刀竖在我的身前,死死地盯着雪狼们的一举一动。 来了! 雪狼们嘶吼一声,几乎是同时向我冲了过来。我瞳孔一缩,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跑向一颗雪松,并用我这极致的弹跳一跃而起,四肢抱住了树干,飞快地往上爬。 我去!狼的速度也太快了! 转眼间,雪狼就追到了树下,一匹雪狼甚至直接跃起,一口咬在我的鞋上! 我拼命甩我的腿,但奈何甩不掉它。我只好拔出小刀,狠狠地向雪狼扎去。 雪狼眼睛很贼,见到了带着光亮的铁器,顿时就松了口,落回了地面。 “这就对了,你我都和平点儿,我不伤你,你也别伤我。”我扬了扬手里的小刀,笑着对树下的雪狼说。 雪狼们气急败坏地转了几圈,抬起向我龇牙皱鼻。然后它们坐在地上,扬起头颅,微张开狼口,一阵阵浑厚的狼嗥在我身下冲击上来,那么震慑,那么有力。 它们在宣告自己的领地,也是对我的警告。因为它们渐渐走远了,没有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的样子。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我已经真的成为了一匹草原狼,都不能随意踏入其他动物的领地了。今后可要长点儿记性,不能再犯傻了。 哦,这雪松还真扎人。我上身没有衣服可以穿,已经被雪松的针叶划出密密麻麻的红道道。 是时候下去了。 就在我准备跳下树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就离我几米的位置! 是一只雪豹!!! 第27章 雪原洞窟 就在我准备跳下树的时候,我看见在树后方的雪地上,有一只雪豹正在蠢蠢欲动! 我瞪大了眼睛,吓得差点儿从树上摔下来! 雪豹弓起身子,跃到树干上,三下两下就向我爬来! 豹是会爬树的! 我狠狠地向下蹬了一脚,正中雪豹的眼睛。然后我连忙从树上跳下去,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雪豹也从树上跳下,被踹中眼睛的它异常愤怒,飞快地向我扑过来,一下子用前爪按住我的肩膀,血盆大口近在咫尺。我能看到雪豹的肚子瘪瘪的,身上也是瘦骨嶙峋,看样子很久没有进食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谁也不是费力地生存!谁不是为了食物四处奔波! 凭什么你就要吃掉我!! 我垂死挣扎,用力挣脱开一侧的肩膀,抬起手推开雪豹的下巴。后者晃了一下头,朝我的手咬过来,我吓得一缩手,雪豹却又把爪子按在我的胸膛上,张开嘴冲着我的脖子咬。 我从侧面狠狠地给了雪豹一拳,然后想要用手肘撑着地面起身,但是雪豹就算瘦得皮包骨,却因饥饿的欲望变得力大无穷,死死地按着我,不顾一切地凑近脑袋要杀我。 它的嘴一股恶臭味儿! 我看着在我眼前几厘米处晃动的脑袋,我闭上眼睛,疯狂地吼着,一只手胡乱地在它脸上扣。毕竟一个多月没剪指甲,我的指甲侧面也很锋利。 果然,雪豹的脸被我挠破了,这更加激怒了它。豹怒吼一声,大张着嘴,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我顿时感觉手腕一热,钻心的疼痛传遍了全身。我尖叫一声,左拳重重地砸在雪豹头上。 野兽不像家畜,它们被攻击不会害怕逃避,而是更加充满野性!雪豹的嘶吼声一直充斥在我的耳边,我的手腕处疼的要命,我正在失去意识。 于是,雪豹更多地用爪子在我的胸部和腹部挠出血痕,我痛得蜷缩在一起,翻了个身,雪豹竟然跃到我的背上,重重地压制我,用牙齿啃我的脖颈和后背。 我丧心病狂地喊着,叫着,用手肘向后挥,但是打不到雪豹。雪豹好像快要得逞一样,发出愉悦的叫声,一边撕咬我的肉体,一边摧毁我的灵魂。 我……我…… 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出去! 我不属于这里你们凭什么不断地要置我于死地! 我是主角!我不能死!! 我有那么一瞬间已经昏了过去,但是当雪豹的牙齿刺进我脖子里的一瞬间,我猛然惊醒。我扬起拳头,重重地打在雪豹的下巴处,然后一脚狠狠地蹬在它的肚皮,把它蹬翻了个身,在雪地上滚了一圈。 我浑身是血,但是缓缓地站了起来。 雪豹也跳起来,压低了身子,瞪着我。 我拔出小刀,用手背在流血的脖子上蹭了蹭,然后轻笑一声。 “来啊!!”我声嘶力竭地吼。雪豹拼了命一样冲过来,把那柔软的身体舒展到极致,飞速向我扑来。 它很快,但是,我更快! 我抡起胳膊,反手握住小刀,用尽最大的力气把刀刃扎在雪豹的侧胸处。雪豹惨叫一声,但是落地时还不忘狠狠咬我的手臂一口。 我也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放手,反倒是更加凶猛地发起攻势,拔出刀,又一次扎进去。 雪豹惨叫连连,向侧面跳开,主动拔出刀,然后迅速向我扑过来,一下子把我再次按倒。 你该死了。 我早就准备好,双手握住小刀的柄,与雪豹对视着,向上推出小刀。 这一次,刀锋穿透了雪豹的喉咙。 雪豹想叫,但是叫不出声,四肢也像麻醉了一样,一直在抖,但是动不了。 我一直在看着它的眼睛,然后扭过手腕,向后用力切断了它的脊髓。 我推开雪豹的尸体,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我握住我受伤的手腕,躺在地上,一下也不想动。 混账东西,想杀我。呵呵,太嫩了。 我早就说过,人类是可以使用工具的。看看到底是你牙齿锋利,还是我的刀更锋利。 一向善良的我,从来也没有杀生过这么大的动物,只有误伤过一些小虫子而已。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激发出这种人格。 我不能再善良下去了。因为那样,野兽们只会认为我永远善良。 我费力地坐起身,地上一片红斑,是我身上的血滴在雪上,渐渐晕开的痕迹。我的后背被雪冻得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疼的只有脖子,脖子上的两口小洞不断流下血,淌过我的胸膛。哦,还有手腕,它绝对咬到骨头了,否则不会一动就痛。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腿软得不行。我正要离开,发现被我捅死的雪豹,似乎也是一种食物。 转过身,我拽住雪豹的尾巴,继续前行。 这里,没有回头路。 穿过了冰雪森林,再走一段雪原,就能看见对面的一片灰色的草原了。但是比起那个,我还不是很想快点儿到那里,因为我在最北方的雪原处,发现峭壁底部有一口小小的裂缝。 我好奇地走过去,把雪豹扔在地上。因为这夹缝只能通过一个人,而且还是侧着身子那种。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以免被突出的岩石划伤。渐渐的,夹缝变得宽敞了。 从口入,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通过了一段狭窄的路,忽然就进入了一口巨大的山洞。山洞中泛着青蓝色的微光,把整口山洞都笼罩上了冷冷的气息。 我看到山洞的洞壁上刻画着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的,是狼,而且是雪狼。 在与雪狼相对着的,也就是我的头顶,是一条跃动的鱼。 从雪狼向两侧,是雪豹,独角兽,然后有三角牛,大蜘蛛,羚羊,刀角鹿…… 等等,这不是各个草原和森林中的动物吗?而且,好像就是按照这个山谷的方向分的,最北方的是雪狼,最南方应该是大瀑布里面的鱼。 我看到东方有很多我还没有见过的动物,有青蛙,有鸟,还有浑身是毛的牛。 山谷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而这山洞也是环形的。难不成,这山洞就是山谷的缩影…… 我连忙来到山洞正中间的一座石台上。石台突兀在正中央,由上到下越来越细,最后镶在石地中。 我看到石台上刻着一轮圆盘,圆盘由多种颜色组成。我找到白色,又抬起头,发现正对着雪狼的雕像。 这果然就是山谷的地图了。最北方的白色,就是冰雪森林,最南方的红色就是奇幻草原,大瀑布在圆盘上也刻画得很生动,然后它的河流一直蜿蜒着,穿过红色的奇幻森林,穿过绿色的绿野仙踪,到达蓝紫色的魔幻森林。走势看起来像一个字母l。 这是给了我一个上帝视角吗?我用手在圆盘上摸着,红色,橙红色,绿色,蓝紫色,深紫色,蓝色,青色,白色。然后从北方再返回,是灰色,就是我刚刚看到的那片灰色的草原,再向南是黄色,还是一个未知的地方。随后就回到了橙红色的火焰草原,我对照着草原狼的雕像,找到了狼群领地所在的位置。 我仔细地观摩着,目光停留在了一片粉色的地方。 这是哪里? 粉色区域在圆盘的正中心,被所有颜色所包围。我把手指轻轻放在粉色区域。 忽然,圆盘凹陷了下去,露出周围一圈边缘,然后从边缘的三个方向伸出了三条石,互相交错在一起。 我发现,这三个方向是那么的奇妙。三个石条所呈的角度是很精准的120度。我抬起头,发现它们所对应的,正是雪狼、森林狼和草原狼。 三个种族,三种颜色,三个方向。 三,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第28章 世外桃源 山洞中,还有很多令我费解的秘密。在洞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看不懂的文字,有点像曾经在奇幻森林中,那棵枯死的大树下密室中的文字。它们都不是象形文字,很难猜出其中的意思。 在众多动物雕像下方,也有两三个文字。我仔细看了看草原狼、森林狼和雪狼的三只雕像下方的字,发现最后一个字是相同的,由此可以得出“狼”这个字。 而其他文字真的凭猜是无法知道的。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命名给自己听的,根本和文字匹配不上。 这些文字是谁刻的呢?这间山洞又是谁开凿的呢? 文字中肯定有惊天的机密,但是我目前也看不懂。可作为从小很喜欢烧脑游戏的我,破解文字什么的,我还是很有兴趣的。 但是我现在只有一只雪豹可以用来食用,而附近湿冷,钻木取火显然十分困难。我恐怕在这里待不了太久,等以后有了足够的食物和资源,我一定会驻扎在这里,弄清文字中的奥秘。 与雪豹搏斗后、发现山洞后的兴奋身体渐渐平静下来,我的大脑也缓缓产生了困意。我能听到山洞外一阵阵浑厚的狼嗥声,它们来自雪狼。 夜晚,这个时候狼群应该又出去捕猎了吧?或者是在领地嗥上几声,宣告自己的领地。 明天一早,我要继续完成我的环行之旅。我要一探山谷的究竟,也许还有很多像山洞这样的秘密地点。 身上的伤口有点儿疼,但是我也不得不入睡了。不休息的话,伤口只会越来越疼,我没有乌头草来麻醉伤口,只能先睡觉。老人们说过,睡着就不疼了。 我靠着山洞的墙角,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睡了。 …… “啊嚏!”我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把自己都震醒了。 我从山洞的小口往外望了望,太阳光已经很耀眼了。我耷拉着沉重的眼皮,头痛欲裂。 我感冒了。 雪原真的是太冷了。我身上除了一条短裤没有其他衣服,在几乎是零度的夜晚,我没有发烧就不错了。 我抽了抽鼻涕,回头看了一眼山洞,又看了看山洞中央的圆盘。那三根石条不知何时退去,又露出那个石盘地图。 我开始朝外面走去。今天我要走完所有的地方,然后就得回领地去了。 出了山洞,阳光刺得眼睛痛。缓了好久,我才适应了阳光。这里遍地白雪,而白色完美地反射了太阳光。 我拽着雪豹尸体,继续向东边走去,我要先到达那片灰色的草原,然后去中心粉色的地方看一看。 我已经饿得不行,携带的芦米已经吃光了。可是这里温度太低,钻木取火是不可能的,我用小刀割掉雪豹的耳朵和尾巴,粗略地刮了刮毛,连皮带肉一起吃了下去,补充了点儿能量。雪豹也很瘦,它的尾巴几乎只有一层皮。 可是没办法,大自然只有捕猎与被捕猎。 我终于冲出了雪原,到达了下一个地点。这时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灰色的草原,而分明就是一片沼泽。地上的草是深绿色的,稀稀疏疏几根长在一起。偶有几棵树,不高,伞状的,灰绿色的叶子,灰灰的藤蔓垂在地上。有很多枯死的树木,在树干上已经长出了木耳和蘑菇。 能吃吗? 我可不敢再用生命去尝试了。尤其是这种菌类生物。 沼泽的地上会散布着不小的沼泽地,水潭也不清澈,满眼都是衰败的灰色。这里让人看了心情很不好,我还是去山谷中央看看吧。 刚想离开,我的小腿忽然感到尖锐的痛。我下意识地一巴掌掴过去,一大摊血印在腿上。 我抬起手,一只巨大的死蚊子粘在手心上! 开玩笑的吧!蒙古草原秋天的蚊子也没有这么大啊! 因为个头很大,我能清楚地看到在树草多的地方,有一个个小黑点在潜伏游走。 赶紧走…… 我在蚊子大军的追杀下,一路向西方狂奔。 然后,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令人舒心的粉色。 眼前一片粉嫩,令我不禁再加快点脚步。顷刻后,我踏上了一片粉色的草原。 真的是粉色的草! 我蹲下来,看着这粉色的小草,每一株都是五叶草,小小的叶子让人欣喜不已。我都不忍心去践踏它们,可是为了探索,我还是要继续前行。 很快,我来到了一片树林。熙熙攘攘的树靠在一起,粉色的树叶和花共同在风中摇曳,时时刻刻都有粉色的落花飘零,有点像日本的樱花树。 我沉浸在粉色的花海之中,享受着铺天盖地的粉色凋零,很想躺在地上。但是背部有伤,想了想还是算了。 如果说山谷是世外桃源,这里真的是感受到世外桃源的意境了。在粉色海洋中徜徉久了,连伤病都不知不觉好了许多。 走了些许路,发现这片粉色的樱花树是围成了一个圈,在最中间,还有更令人赞叹的美景。 在一圈粉色树海中,有七颗巨大的苍穹之树伫立在一块凸起的土坡上。七棵树从同一个点生长而出,向七个方向斜着茁壮拔高,错综复杂的分枝盖住了天,抬头望去只有满目的粉色雪花在飘落。七棵树真的很大很高,比奇幻森林中最大的那棵树还要大、还要高。 忽然,闻到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叫。仰头才发现,在粉色的苍穹树中飞舞的,竟然是七只凤凰!! 凤凰!!! 传说中的神兽!!! 我惊呆了,张大了嘴巴,任凭粉色落花飘到我的嘴里。 没错!七只粉红色的凤凰在树中盘旋飞舞,相互嬉戏,翻转腾挪,扶摇直上。在凤尾稀稀落落撒下的光影和粉色落花交织在一起,眼花缭乱,令人瞠目结舌。 我不住地摇头,摇头。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如果以后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带上全部家当,带我年迈的老爸到这里住,带我还没有结婚的未婚妻来这里,一同生活。我的父亲可以安享晚年,我和妻子也将会有儿女,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却幸福美满的生活。 真的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美梦啊。这个山谷的景色已经不止一次让我惊叹惊叹了。 如果他们在,就好了。 不知不觉,我又在,想家了呢。 凤凰落在苍穹树的枝头,扬起美丽的脖子,齐齐鸣唱,不绝如缕,宛转悠扬。 我在笑,在哭。我被净化心灵,被打湿眼眶。 第29章 新的成员 在七棵树那里坐得太久了,我也应该意识到时间的宝贵。离开了七棵树,我便朝着领地赶去了。在沼泽和七棵树的交界处,向南就是一片金黄色的地方了。 到达这里,我的第一感觉就是…… 像极了小时候,家还没有搬到蒙古,在乡村里,徜徉在金色的麦田里,自由自在…… 那个时候,妈妈还在,爸爸也不是那么爱酗酒。我们在麦田边的田埂上放风筝…… 啊,真的是满满的回忆啊。 我走近那里,发现这真的是一大片的大麦! 方圆几里的大麦! 金黄金黄的,很诱人。空气中满是麦子的麦香味儿。真的是太香了。如果说七棵树的花香味儿沁人心脾,那么麦香就会令人垂涎欲滴。 我冲进麦草丛里,惊得麻雀从麦草中飞起,在我头顶扇了两下翅膀,气鼓鼓地啾啾叫着。 我蹲下来,拔了一株大麦草,把麦壳剥掉,捧着一小把亮白亮白的麦粒,注视了几秒,然后丢进嘴里嚼了嚼。 野生大麦的味道要比田地里的小麦淳朴太多了。 我把头扎在麦堆里,深深地吸着气。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 麦子? 面粉? 我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转了一圈。 诶我去!这么一大片麦子!我岂不是一辈子都不愁吃了!! 我受宠若惊,嘴角不禁傻傻地勾起一丝笑,摸了摸自己的脸。肚子都不由自主地饿了。 但是我的灵魂还是在告诉我,我得先回到领地去。我看了看我拖了一路的雪豹,捕捉到了猎物,就要先送回领地。而且,搞失踪可不太好。 我穿过大麦原,渐渐地望见了绿色,我知道,距离领地不远了。 这次环行之旅,我真是大开眼界。本来看见红色的树,紫色的草,就够惊奇的了,没想到这个山谷竟然这么奇幻。 当然,它在美的同时,还是提醒我别忘了这可是大自然。生存的竞争和危险还是时刻存在的。 我最终花了两天时间,结束了这次环行。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领地。感冒让我没有什么精神头。 狼们都扭过头看我,然后爬起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铃铛围着我转了两圈,一直在关注我的伤口。而银鼻和三脚则是嗅了嗅我身后的雪豹尸体,然后眼中露出一种惊讶。 裂耳倒是没管那么多,在我面前摇了一下尾巴,然后就衔起雪豹,向花斑的山洞走去。 我发现狼王不在领地,不知道去了哪里。过了一会儿,裂耳从洞穴中出来,动了动那对残缺的耳朵,看着我,向洞中甩了甩鼻子。 它在叫我进去。 有什么事吗? 我疑问地瞅着裂耳,当然,他也不可能回答我,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好了。 进了山洞,我闻到了一种同往常不一样的气息。但是我毕竟不是狼,分辨不太清楚。我看见花斑侧躺在地上。她见了我,回过头,动了动鼻子,然后又转过去舔着什么。 我绕过去,惊喜地轻声叫了出来。 花斑生了! 哦我的天哪! 我欢喜地蹲了下来,但是没想到花斑竟然凶狠地朝我咬了一下。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刚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哦,对,我忘了,狼是不会轻易让别人靠近自己的,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我离得远远的,查了查狼崽的数量。借着洞外的光线,能看出来有三只和所有草原狼一样颜色的狼崽,而中间还挤着一只,似乎有点儿黑的狼。 嗯?不是有点黑,它就是一只黑狼。 我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草原狼群中,会有一只黑色的狼?而且整个山谷,我也没有见过一只黑色的狼啊? 草原狼,森林狼,雪狼。 棕黄色,灰色,白色。 不是吗? 我很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狼崽们的父亲是谁? 因为我是半路加入进来的,所以这个问题,我一直也不得知道。从狼们的表现上来看,它们对花斑更多的是尊敬和屈服,连狼王都要待她不薄,但没有一匹狼对花斑是暧昧的。总觉得花斑的丈夫,并不在这个狼群。 也有可能,花斑兴许是和其他狼族的狼交配的。不过,从北方山洞的雕像上来看,已经没有第四个狼族了。 这在我心底埋下了一个谜。 我静静地观察着狼崽。它们吃奶的力气真的好大,而且不仅嘴上在用力吃,四肢也在不断搅动,把其他狼都搅到一边。 这小狼崽子,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这么凶了!怪不得狼是这么凶狠狡诈的动物,原来在天生就练就了一种狼脾气:毕竟如果吃奶的时候少了力气,就有可能被饿死。狼这种动物,从小就懂得大自然的残酷竞争啊。 我看见那只黑色的小狼异常凶猛,把其他兄弟姐妹都用脚踹开,不断向奶嘴处爬,张开嘴用力吸允。而且我惊奇地发现,它如果衔住了其中一个,不会就此饱餐一顿,而是品尝一下就松开,继续去寻找下一个奶嘴。当它吃遍了所有的奶嘴后,才在其中挑选了一个最大最饱满的进食。 我震惊地摇了摇头。这只小狼好聪明。我见过狗崽吃奶,只是闻到奶味儿后就慵懒地爬过去,而狗妈妈也是侧过身,把奶嘴都展示给小狗,小狗只需要找到奶嘴即可吃到饱。 可狼不一样。狼崽刚出生就有一种在大自然战场上捕食的感觉,犀利,凶狠,不放过任何一个时机,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力量去争夺最好的食物。有力量有智慧的狼崽就会挑到最大的,而无所谓的慵懒的,只能捡到最干瘪的。 人,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狼,一出生就能看出它长大后的模样了。 黑狼崽满足地吃着奶,几乎要把花斑的奶嘴吸掉了。它的肚皮已经圆鼓鼓的,好像再吃就要涨破了。花斑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去咬住黑狼崽的后脖子,轻轻地向外扯。 但是黑狼崽硬是不干,咬住奶嘴就是不肯松口。随着花斑力气的加大,她的奶嘴都扯出老长,看着都疼。 花斑皱了皱眉,转头向我求助。可能她也没生过这么倔强的孩子。 我走过去,掐住狼崽的腮帮,一使劲就使它松了嘴。我把黑狼崽抱在手心里,感受了一下狼毛的质感。和狗不一样,狗的毛发永远是柔软的,顺滑的。而狼的毛发竟然有些扎手。我扒开狼崽的毛,发现在它黑色的狼毛下,还有一层几乎透明的狼毫,十分硬挺,散发着野性的气息。 之前小青分娩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去触碰和观察狼崽,这一次,我还真是大开眼界。 狼啊狼,从小就六亲不认啊! 第30章 狼性亲切 (狼的自述:我们作为狼族的一员,会对狼群忠心耿耿;作为小狼的父母,也会尽职尽责。我们会给小狼无微不至的关怀,直到它们长大。)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我会和狼群一起去捕猎,一开始我无法对活生生的刀角鹿下手,但是换来的也就只有饥饿。所以为了生存,渐渐的我也习惯了这个血与肉的战场。 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以前不愿杀生,是因为没有无缘无故残害生命的理由。可如今如果依旧善良的话,就会饿死。 没错,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就不能把自己当做同一种人。要么猎物死,要么捕猎者死。大自然嘛,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三个月里,除了和狼群待在一起,我在白天也回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有时候我会在树林里找一些可以作为火种的东西,然后储存起来。有时候我也会挑选一些木棍什么的来做一些简单的工具。但是我从没有放弃的,就是在山体上开凿攀点。自从我坠入山谷也有五个月了,我不停歇的工作使最高的攀点已经距离地面五十米了。看着这个杰作,我也是无比自豪,虽然八十米还是太过渺小,不过总有一天我会逃出去的。 这天,我又向上开凿出了四米左右,看着光线亮度,想着也该回去了。 我掏出一根烤熟的鹿腿肉,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了今天的晚餐。不知从何时起,我进食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好多。和狼群在一起,捕猎之后也是在一起进食,但是吃的速度一定要快。从狼王和裂耳开始,然后按阶层次第进食。但无论到了谁,进食的时间似乎只有五分钟,因为谁也料不到从哪里会窜出像鬣狗那样烦人的家伙。 大自然是残酷的,从来不会给我像在城市中那样悠闲的时光。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四伏的危机。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我迅速回到了领地。 狼群还没有出发去捕猎。我径直朝花斑的山洞走去,每天和四只小狼玩耍也成了打磨时间的事情。 洞内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花斑和小狼在哪里,只是感觉踏进山洞时,忽然就有几团毛茸茸的拥到脚边。因为在小狼年幼的时候,花斑要担任父母两人的角色,所以经常在忙。而通常陪同小狼玩耍的人,就成了我。 小狼和小孩子一样,天性都好奇且喜欢嬉戏打闹。我也成为了陪它们学习、保护它们安全的那个人。 出了山洞,在微微的月光下,我坐下来,三只小狼一窝蜂地跳到我的怀里。每当这个时刻,我都是非常开心和自豪的,因为如果这是狗,可能人人都觉得没什么,但正因为这是野生的狼,所以才令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像真的成为了狼群中的一匹狼,可以和它们一起捕食,一起睡觉,一起玩耍。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狼没有狮子凶猛,没有豹的速度快,也没有大象庞大的身躯,但是却从来没在马戏团里见过狼。 我也不知道狼是否真的无法驯服,但是此刻,我和狼已经没有种族之分了。 我一面和怀里的三只小狼亲亲抱抱,一面不忘看着地上独自玩耍的小黑狼。这只黑狼生性孤僻,不喜欢和它的兄弟姐妹一块儿玩,也不愿意接触我,总是呆呆的。 对了,我还给他们起了名字。一只胖乎乎、毛发蓬松的小公狼我叫了毛毛;一只总是充满了精力、活蹦乱跳的小狼我叫他欢欢;还有一只小母狼我叫她平安,她似乎先天抵抗力很弱,其他小狼学会奔跑后她才刚刚会走路,而且这才三个月大,已经感冒四次了,记忆里平安总是在打喷嚏。 那只小黑狼我给他起了一个独特的名字,叫做黑夜。因为其他狼在捕食的时候都是依靠草丛来隐蔽,而黑夜却无法隐蔽,但在夜里他却能完美地隐匿其中。 小狼们刚刚睡醒,在玩儿了一会之后就该进食了。小狼在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断奶了,当然平安晚了一些。但是它们现在还不可以吃肉,在这个过渡期,它们的食物非常特别。 是花斑吃到肚子里的肉,经过消化以后再反刍出来的肉糜。这种食物是半消化的,利于小狼咀嚼消化。 我不得不赞叹母狼对小狼的这种亲切关怀。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种被融化的感觉。在这个大自然的,食物本身就非常难得,而母狼又要把好不容易捕到的食物再吐出来给小狼,这样母狼的肚子就是空空如也的了。 母亲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苦点儿饿点儿,又能怎样。 这种食物是有温度的,有母爱掺杂里面的,是无比亲切的。 蹦蹦跳跳后活动了全身的细胞,小狼就该去进食了。花斑反刍出来食物,小狼一窝蜂拥上去抢了起来。 花斑比之前瘦了一大圈,肯定和小狼们有关系。如果狼父亲可以分担一些的话,花斑肯定没有这么累。 花斑的丈夫也真是的,就算不是一个族群的也应该来看望一下啊。难道说,狼群的规定还有不允许异族亲友探望这一说? 熬过这个阶段就好了。 但是至少我能在花斑的眼神中看出一种亲切,这就是生为狼母的复杂情感吧,孩子是第一也是唯一,累并快乐着。 狼王走到花斑的面前,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耳朵,好像在轻声细语说些什么。花斑给予回应,摇了摇尾巴,舔了一下狼王的鼻子。 我想狼王已经在问:要不要再去打一些猎物吧,你看起来好憔悴啊。 然后花斑回应: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做母亲了,这点儿小苦我还是忍受得了的。 虽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意淫。 小狼们吃完了饭,各自去做各自的活动了。毛毛懒得往地上一趴,再也不动。平安吃得很少,但是好歹有了精神,靠在一棵树上,梳理着自己的毛。 欢欢又闲不住了,在领地里跑了一大圈后伸着舌头喘着粗气。还有用不完的力气。他闲来无事,向平安跑过去,用头顶了一下她的侧胸,后者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欢欢似乎觉得很好玩,绕着树干蹦了两圈,又跳到平安身上,压着她不肯放手。平安本来就体弱,无法挣脱,只能无助地发出哀嚎。 花斑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在和黑条搭话。欢欢未免有点太欺负狼了,就算是好心玩耍,但是也得有个限度。我刚要去拽开欢欢,一道黑影就冲了过去。 黑夜冲过去要扑开欢欢,后者也是灵巧地躲开,黑夜只好急刹住,差点面门着地。欢欢高高地摇着尾巴,我知道这是一种挑衅的动作。黑夜自然不服软,微低下头,狠狠地瞪着对方。 欢欢向前跳了一步,黑夜则直接扑了过去,两匹小狼顿时撕咬在一起。我看着不像是玩,这是真枪实弹啊! 我的妈耶,兄弟反目? 欢欢明显体型更大,占了上风,把黑夜压在地上,用那还不锋利的牙齿咬着黑夜的耳朵。黑夜发出低嘶,连续反击但是找不到切入点。 平安蹲在后面,缩成一团,但是一直注视着两个兄弟。 再不拉开好像要出事。我刚要去拽开它们俩,又一道黑影掠过去,花斑已经把它们分开了。 我是不是动作有点慢…… 花斑似乎更偏袒于欢欢,把他护在身下,还对黑夜叫了两声。打赢了架还被母亲庇护的欢欢自然高傲,不屑地看着黑夜。黑夜则没有与他对视,仿佛毫不在意,只是转过身,舔了舔害怕的平安。 那边安抚好了欢欢的花斑,又来安慰黑夜。这做母亲的,可真不容易啊。 我笑着看着舔黑夜的花斑,和在躲避、表示无所谓的黑夜,其实我的手下,也有一匹小狼,那就是当事狼平安。她可被吓得不轻,还在抖呢。 欢欢又跑去其他地方散散步去了,而黑夜后来就一直陪在平安的身边。这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两种性格的狼,结果,绝对不一样。 第31章 狼性团结 (狼的自述:如果我们遇到了困难,我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靠集体的力量来克服困难。我,可能还不如一只鬣狗;但我们,足以匹敌猛虎雄狮。) 在山谷的第六个月,我们迎来了灭顶之灾。 一直看似和平安宁的世外桃源,竟然爆发了一场令所有动物都措手不及的天灾。那就是山洪。 这几个月来,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多雨的地方。这里的雨水很勤,隔三差五就会洒落一场,或大或小,或长或短,但是从来没有一场是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 一开始,暴雨来临之际,我们还不以为然,只是躲到了两口山洞里避雨。过了一天才发觉了事情不对劲,地面的雨水正在不断上涨,已经要灌到洞里来了。我看到裂耳和狼王在商量什么,花斑和黑条作为老狼也加入其中。最后它们得出的结论是:再等一等,看雨是否会停。如果再过一个白天还不停的话,就要撤离领地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它们的想法。我也是猜的,因为一天之后,狼王就开始率领全狼群离开领地了。 我坐在洞口,望着像雾一样浓的雨,已经遮掩住了正片山谷。烟雨打在翠绿的草和坚硬的沙地上,向四处飞溅。有的低洼处已经满是雨水,在大雨的拍打下不断冒出水泡。 整片眼帘都是下冒烟了的。 雨水顺着细小的石缝流进山洞,积水成流,漫到了我的脚踝处。我向后挪了挪身子,但是发现已经没有干燥的容身之处了。 花斑带着四个孩子待在最里面的一块凸石上。平安缩成一团,来回荡漾的水不时地打在她湿漉漉的腿上,而其他三只小狼就已经湿了半个身子。 一串串踏水声,抬起头,发现是狼王从上面的山洞跃了下来。虽说她的山洞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水淹没,但是作为一族之长,她时刻都在顾及族员的安危。 按理说,狼王的山洞不可能有雨水,但她却是已经湿透了。就仅仅从上面的山洞到我们这里,几步的距离,狼王就完全湿了身,可见大雨的强度。 狼王坐在地上,任凭雨水浸透毛发。她很在意族员,并没有抖落身上的水。她扬起头,缓缓发出一声悠长的狼嗥,向这片领地暂时地告别。 之后,狼王摇了摇尾巴,宣告我们即将离开这里。狼们都开始动身,我也不好意思再挡在洞口,也站起来弯着腰,等待狼们的行动。 另一口山洞里也有狼,狼王应该在和它们沟通。趁此时间,花斑舔了舔她的孩子们,尤其是平安。她好像又要感冒了。 忽然,狼王一声令下,冲了出去。狼群也从两口山洞飞快地跟上狼王的步伐。在这个大自然,时间显得多么重要。同进食一样,狼王现在就是争分夺秒,能早一秒到达目的地,就能早一刻从淋雨的痛苦中解脱。 狼王的速度很快,在草原上一马当先,撒开四腿呈折线型奔跑。身后的狼们紧随其后,很快把我甩在了后面。 但是我不是孤单的,同我一起的还有四只小狼,和它们的母亲花斑。花斑衔起平安在努力跟上狼群,而欢欢则是比花斑还要快一些。毛毛的毛发湿了之后贴在身上,可以看出他是真的肥胖,跑起来也真的是很笨拙。黑夜一直闷头前行,紧紧地跟在母亲后面。 我的头发长得很长,贴在额头上很挡视线,我需要不断地撩开头发才能看清前方的路。我真后悔没有剪我的头发。 渐渐的,我发现毛毛是真的跟不上了。就像学校里跑操,班级中最胖的那个胖子被落在后面的感觉。但这哪里是操练啊,这可是在逃命!一个不注意,被甩下就有可能迷路! 毕竟我也不知道狼王要去哪里。 我只好回手抱起毛毛,继续前进。 终于,我们遇到了最大的难题。 因为暴雨,河流已经暴涨,令我已经分不清河床在哪里,满眼全是水。这个时候要在意的不是水有多深,而是要在意它到底哪个地方最深。 因为地表的土可能会被冲走,而河流处也是相当深的。现在所有的狼还可以在水流中站稳。 狼王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向前冲。其余的狼也紧紧跟在后面。我抱着毛毛,小心翼翼却心急如焚,因为狼的体重和体型都适合渡水,而我必须一步一步淌,一旦站不稳就会跌倒。 眼看狼群越来越远,毛毛也从我怀里探着头,要去找他的母亲。我不禁加快了速度,忽然一脚踩空! 顿时身体失衡,我一头拍在水面,拍出了耳鸣。我下意识地把毛毛拖到水面之上,没有手来支撑身体,顿时呛了一口水。 花斑和加加赶紧掉头赶来,一只衔起毛毛,一只拽住我的胳膊。 哦我天,她咬得有点疼, 我在两匹大狼的帮助下,重新站稳。抬起头,发现狼群已经停了下来,都在回头看我是否安全。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狼群笑了笑,表示我没事。 继续前行。渐渐地,我们来到了河流最近的位置。由于水位上涨,连我都无法在水中站住脚,而且作为北方人的我,是一个旱鸭子! 我不会游泳! 我本以为我可以站在水里走过去,但是现在我的脚连落地都做不到! 我有些犯难,待在河边不知所措。前方的独眼和银鼻发觉了我的异常,折回来特意钻到我的腋下,帮助我一起渡河。 我感动至极。虽然我是人,是狼群的外人,但是此刻它们却未这么想,我们同舟共济,我们是一个团队! 我在两匹狼的搀扶下,就显得轻松多了,加上我的双脚抖动,很轻松地就到达了河的中央。独眼是一匹经验丰富的老狼,看样子已经渡了无数次水,对河的暴怒丝毫不惧怕。 但是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欢欢一直一往无前,甚至超过了狼王,还骄傲地甩着头,率先到达了更高的地方,还在向前跑。狼王低嘶着,叫他站住,但是年轻气盛的欢欢听不进去命令,只是头也不回地冲。 忽然,从水下冒出了一双恐怖的眼睛。紧接着,一双巨大的嘴张了开来,两排利齿距欢欢一步之遥。 鳄鱼!! 我了个去,动物世界里的鳄鱼捕食场面,真实地上演了! 从水下伏击,快准狠! 但是我没时间赞叹这个,因为此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狼们也都吓得够呛,不敢轻举妄动。反倒是花斑,作为一个母亲,就要向上冲,却忘记了嘴里还衔着另一个孩子。就在平安落水的一瞬间,黑夜迅速扑过去,咬住她的脖颈。花斑侧眼瞥见这一感人的举动,放下平安的负担,一心向欢欢冲去。 欢欢吓了一跳,连忙从鳄鱼嘴边跑开。鳄鱼的牙齿重重一合,击起了大片水花。欢欢的后腿距离鳄鱼嘴只有一毫,相当命大。狼群见它脱离血盆大口,迅速拥上来,围住欢欢,花斑也扑过来,对鳄鱼呲牙皱鼻。鳄鱼虽然凶猛,但是见到我方团队壮大,想想作罢,隐到水里,走了。 花斑长吁一口气,但随即扭过头怒斥欢欢。可后者无所谓的样子,还是继续前行。花斑一脸歉意对狼王,狼王动了动耳朵表示谅解,但裂耳似乎有些严肃了。 终于,我们穿过了草原,一步步向山谷腹地走去。我慢慢猜到了狼群的最终地,就是山谷中央的七棵树。 果然,当眼帘中缓缓补进粉色的时候,雨竟然神奇般地停了。抬头看去,原来是七棵树在一夜之间壮大,粉色的树枝带着茂盛的叶子遮天蔽日,为山谷所有前来避雨的动物遮挡风雨。 而且七棵树的地势很高,不用担心洪水会蔓延到上面。我费力地爬上七棵树,还不忘拉毛毛一把。黑夜跳到上面,回身咬住平安的颈毛,后者也四只爪子一同用力,爬上了七棵树。 太好了,狼群中十五只狼和一个人,安全地到达了避灾的地点。 因为我们的领地靠山,是属于最远的地方,所以有其他很多动物早就到这里了。我在怀疑,所有的动物都聚到一块,难道不会有冲突吗? 比如,狼不会在这里杀掉一只鹿或者一只羊吗?我们也有两天半没有进食了,反正我已经要饿扁了。 后来我知道,七棵树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在这里,任何生物都不可以发生战争。七棵树前面,终生和平。 狼群安定下来,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我看到黑夜在帮有气无力的平安梳理背部的毛,真是一股暖流自心底涌出。真替平安有这么贴心的哥哥感到幸福。 歇了一阵子,我站起身,打算在四周走一走,重温一下我对七棵树的喜爱和敬仰。 然而,就当我起身眺望的时候,我与一双犀利的眼睛对视了。 很熟悉,但又有点陌生。 我想了几秒,脑子里浮现一个名字。 小青!! 没错,就是在我遇到狼群之前和我十分友好的狼——小青! 她有点瘦了。我欢喜地欲跑过去与小青重逢,但是小青瞪了我一眼,随即转身而去,站到她的森林狼群中,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身后的狼王等狼也凑过来,站在我身边与它们对视。一瞬间,两狼群之间充满了火药味儿。 这是什么情况?草原狼和森林狼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但终究七棵树是神圣之地,不允许有战争。两头的狼王对峙了一会儿,就各自带着狼群散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小青的背影。小青扭过头,用那锥子一般的眼睛刺痛着我,然后就再也没看过我一眼。 我早就该知道,终有一天我会与她决裂。因为狼是最忠诚的动物。小青一定不会原谅我加入了其他的狼群吧。 为什么拥有的同时,就要失去? 刚从山洪中逃过一劫的我,却像是坠入了山崖。 第32章 狼性忍耐 (狼的自述:不动如松,坚定如山。只要是为了达到目标,我们可以忍辱负重。我们的速度并不是食物链的顶端,但是忍耐力首屈一指。) 在七棵树避了一天两夜的雨,终于在暴雨的第四天清晨,见到了一抹阳光。 阳光洒下来,在水面反射出七彩的波光。已经在阴雨中度过三天的我,但是感觉这眼光无比刺眼。 虽然雨停了,但是我们似乎还不能离开。放眼望去,几乎所有地势低的地方都被淹没了。如果可以从上空俯瞰,一定会觉得这片山谷就是一片大海,七棵树是唯一的大陆,而其他零零碎碎的小岛,还不足以一个族群歇脚。 狼群和我都已经四天没有进食了。在大自然里,我已经习惯了饥饿。甚至可以说,对于食肉动物来说,饥饿是一种信仰。只有产生饥饿,才会使自己有活下去的欲望。 但是我其实还好,作为杂食动物的人,我在饥饿难耐的时候可以选择吃一些野果和青草,可狼就太难过了。我能体会到狼们现在有多饿。它们的身子尚未干燥,湿漉漉的毛发贴在身上,每一匹狼都很消瘦。 狼王左顾右盼,决定去打一些猎物。虽然大部分的动物都已经撤离到了七棵树,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所有的动物都在这里。比如水生的动物,或者山洪致死的动物尸体,都可以成为狼的大餐。 而且有的食草动物已经耐不住饥饿,跑到外面去啃草根了。只要离开了七棵树,残酷的战争依旧时刻进行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动物都遵守着这个规则,我也不知道触犯了这条规则会发生什么。总之,我选择从众,我在这个奇怪的山谷已经不止一次差点丢掉性命了。 狼王要出去碰碰运气。她扫视了一圈狼群,然后到她选中的狼面前碰了碰鼻子。最后,裂耳、独眼、银鼻和加加要跟随狼王去为狼群捕猎。这个阵容,果然都是经验丰富的捕猎能手呢。 最后,狼王看了看我,动动耳朵,扬了一下鼻子,示意我一起去。我惊愕地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 狼王竟然会选择带我去捕猎?我捕猎失败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但是狼王的命令无法违背,我只好站起身来,跟着狼群。临走时我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却又和小青充满怨意的眼神对视。 没有办法,我又不能背叛和我同生共死的狼兄弟们。我抿了一下嘴唇,竭力保持着镇定,随狼群重新踏进满是雨水的草原。 虽然积水很深,且流速蛮急的,但是水质却没有很劣,非常清澈,没有带走一点泥沙。所以走起路来不用太担心踩进淤泥中。 真冷。 水要比空气凉,一股股凉意从小腿向上传来。淌水的时候我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独眼转过头来提醒我保持安静。我小心翼翼地跟着狼群,尽力不发出惊动猎物的声音。 狼群绕过红色的树林,向东南方走去。树叶上还残留着雨水,在满是凉意的微风中抖落几滴,落在身上也更是冰凉。 忽然,狼王停了下来,嗅了嗅空气,好像发现了猎物,迅速地俯下身子,一动不动。随即所有的狼都迅速趴下,进入伏击状态。 我见状也连忙蹲下来。但是冰冷的水贴在肚子上差点凉得我叫出声。我咬紧了牙关,适应了十余秒才蹲稳,此时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狼比我要惨。它们趴下之后,几乎是全身都浸泡在水里了,只露出了一只脑袋。才刚刚干燥一点儿的毛发,又一次被水包裹。 我不知道为什么狼可以在如此冰冷的水中想都不想就趴进去。 我高高地仰着脖子,努力看清我们的目标。但就是瞪瞎了眼睛,还是没看到任何动物出没。就连一只绿螺都没有。 可我相信狼的嗅觉,于是就和狼群一起隐匿在水中,一直等待……一直等待…… 身上好痒。我感觉我的皮肤已经要被水浸泡得生了癞。我不住地去搔痒,在水面上击起层层涟漪。前方的加加轻轻摆了一下尾巴,告诉我别太心急。 我能不心急吗,现在我又饿又冻,整个下半身都在水里浸泡,都快要麻木了。再加上赤裸的上身一直被风吹着,我感觉在抓到猎物之前我就要感冒发烧了。 忽然,狼王的左耳朵抽动了一下。我忍住身上所有的难受,向前望去,发现有一串气泡在前方的水流里向我们这边突击。 其余的狼开始缓慢地向狼王身边靠近,我害怕我一动就会引起大的动静,于是就待在了原地。 突然,狼们跳出水面,向前方扑咬过去。顿时,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在我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大片激起的水花,直往脸上打。我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向前跑去,忽然间一大团水拍在了脸上。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一下子向前栽去。 只听耳边啪嚓一声,我重重地拍在水里。但是我的双手好像抓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我死死按住它,迫使自己的头浮出水面,吐了几口水,我甩甩头发,发现自己正在按着一天大鱼! 大鱼身体光滑,在我的手心里翻了几下身,用尾巴扬了我一脸水,趁机逃走。但是我身边的裂耳可不给它机会,一个飞扑,用爪子准准地抓住大鱼,然后张开满是锋利牙齿的嘴,连鱼带水一口咬下去。刹那间,一股血水在狼群腹下的水中晕开。 每一匹狼都抓到了一条鱼,有大有小,其中裂耳先是抓到了一天巨大的鱼,然后又帮助我解决了那条欲逃跑的鱼。可以说,我们每个成员都有了收获。 捕猎成功之后,我再也忍不住身上异样的感觉和那难以忍受的冰冷。我的体温已经要被抽干了,大脑变得很沉重。我只想快快回到七棵树,回到那样干燥温暖的地方。 我捧着死鱼的双手都已经泡得起了皱褶,而且手腕处还划出了几道血痕。 反观狼群,它们似乎还有用不完的精力,在全力以赴地往七棵树赶,把食物送给自己的同伴。要知道,我们为了伏击鱼群,在水中静待了整整一个小时。就那样静静地等待,一动也不动,而和全程心不在焉的我相比,狼们一定时刻高度警惕。 我是无法做到那样的专注和忍耐,不得不说,我很佩服狼们。 狼王并没有带我们回到七棵树,而是找了一块距离七棵树不远的凸石上,把鱼放在地上,命令我们待在原地待命。然后她自己游到七棵树那边,叫来了其他的族员。 十五匹狼,一个人,享用六条鱼,真是可怜。一条鱼大概有三十厘米长,算得上大鱼了。填饱肚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缓解一下饥饿,还是差强狼意。 欢欢和毛毛急着要进食,狼王只好先分给了它们。按照狼群的规定,必须按等级依次进食,但是逢上天灾,想必腾格里也会原谅我们这一次。 黑夜叼起狼王分给它的鱼头,走到平安身边,让她先用,自己捡剩。平安又感激又高兴地摇了摇尾巴,抱起鱼头笨拙地吃起来。 小狼现在正属于过渡期,可以尝试吃一些容易消化的肉,比如肉质疏松的鱼肉。当然,之后可怜的花斑还会给它们补上一顿。 我笑着摇摇头,抓起自己那份鱼肉,生吃下去,鲜美无比。 可就在我们享用美味填充肚子的时候,还有其他野兽,也饥饿着。 第33章 狼性复仇 (狼的自述: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复仇。若有恩,我们一定会去报答;可有仇,我们会铭记在心,直至以双倍代价让你偿还你的罪孽。) 囫囵地吃了点东西,狼王又要去忙了。作为一族之长,狼王永远是最累的那个,所有的事情都要她先策划,然后再把命令传达给族员。这也就是为什么狼群成员会绝对听从狼王的指挥了,因为它们团结,它们理解狼王。 狼王看样子是要找一个临时的领地。狼的领地意识很强,只要是一个族群,它们就不可能随意让其他动物侵入。 因为现在大部分地方还都是一片汪洋,落脚的地方很少。最后,狼群中除了我和四只小狼原地待命,其余所有的狼都去四面八方寻找一个新领地。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狼宣誓领地的方法就是靠狼嗥,我和小狼自然都不会嗥叫,而自卫能力又比较弱,在外遇到危险或陷入困境,恐怕都无法生还。 可是,偏偏是狼们想错了。 当狼群离开之后,我坐下来,收拾吃剩的鱼骨。毛毛凑过来要咬鱼骨玩耍,我便对着他举着鱼骨,然后用手指摸了摸鱼刺,又轻轻扎了他一下。我得让小狼们明白,哪些东西对自己会造成伤害。 狼是很聪明的动物,有时候我和狼们无法交流的时候,只要我边打手语边急切地重复关键字,狼群基本都可以听懂我的话。长时间来,狼们渐渐都懂得了“吃”、“离开”、“感谢”等词汇。 就在我仔细告诉四只小狼鱼骨是尖锐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黑影从我们身后缓缓靠近。 黑夜比我先发现了异样,瞪大了黄溜溜的眼睛,龇起牙,压低了身子。我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小狼身上,方才反应过来有什么家伙靠近了,回过头的时候发现一只熟悉的爪子掴了过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闪躲,抬起胳膊放在头前。只听一声闷响,我重重地被拍在地上,定眼看了看,竟果然是那只巨熊! 它似乎比以前更壮了。我认出它的特点,就是它那被我用小刀割掉的耳朵。巨熊也记得我,它曾经捕杀花斑的时候,就是我在不断阻拦!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巨熊捕杀花斑未遂,这次改捕花斑的孩子!它早在七棵树就盯上了这四只小狼,一直等待狼群散开!狼是非常团结的群体动物,分散行动的机会少之又少,巨熊碰上这一刻真的太巧了! 我忍着太阳穴的疼痛,站起身来,我必须保护四只小狼。可我现在手无寸铁,彼时我还有小刀护身,可现在…… 迫在眉睫!巨熊冲过来了! 它的首要目标是我! 我瞳孔一缩,向侧面闪去,一下子扑在地上。我扭头对小狼们边打手势边大喊:“跑!离开!快,你们,离开!” 我们得跑到七棵树去,那里不允许发生战争!只要到了七棵树,我们就是安全的!我不断大叫,指着七棵树的方向:“离开!去!去那!” 欢欢首先听懂了我的意思,撒腿跳进水中,以天生的优势迅速游到另一块落脚的岩石上。而毛毛却也想逃跑,但是笨拙的身子实在限制住了行动。平安连最基本的逃生欲都失去了,吓得趴在原地,呜呜哽咽。 巨熊见我已经倒地,笑开了花,摇摇晃晃地朝平安跑去。黑夜冲向巨熊,后者回过身,用力地挥了一下爪子,黑夜一个急停,后退几部,恐吓地低嘶着。 “跑啊,离开!”我向平安焦急地打着手势。平安抬头看了看毛毛的位置,又看了看黑夜,然后站直了发软的腿,一步三颤地跑来。巨熊欲追赶,却被身后的黑夜缠住。 巨熊恼羞成怒,不断地向黑夜逼近,黑夜则随着巨熊的进攻而后退,在不让巨熊碰到自己的同时,不停地骚扰巨熊。如果巨熊置之不理,黑夜就会扑上去,一口咬住它的尾巴。黑夜好歹也是一匹半大狼,牙齿发育地差不多了,巨熊怒吼一声,转身就是一口。黑夜向后跳开,龇牙皱鼻,眼神凶煞。 我确实被黑夜惊到了。这种且战且退的方式,是成年狼才会掌握的群攻方法,一匹连捕猎都没参加过的小狼,竟然如此娴熟!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因为他父亲的血统…… 此刻,平安已经随毛毛到了水边,因为害怕而不敢下水。欢欢在岩石上观察着一切,随时决定逃跑。 黑夜还在与巨熊缠斗,我也缓过了头部的眩晕,站起来挑衅巨熊。但是我不敢靠近,因为我什么也没有! 巨熊终于被激怒,狠狠地向黑夜挥去几爪子,每一次都力大气沉,在空气中舞出了声音。黑夜连续地闪躲,低嘶着,绕着圈。 我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抛向巨熊,打在了它的脸上,巨熊刚转过身,又被黑夜从身后咬了一口尾巴。但这次巨熊反应迅捷,后腿猛地一蹬。只听一声惨叫,黑夜扑在地上,抽动了一下,连忙忍痛跑开。 巨熊张开大嘴,咆哮着,向我冲过来,我万分恐慌,现在撞死简直太不现实了,我只能飞速逃命。看到四只小狼差不多都要汇合了,我也朝七棵树的方向跑去。 不远的,给我们一点时间! 腾格里啊,保佑一下你的孩子吧 我一下子扑到水中,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但是我顾不得冷,拼命地向欢欢那块岩石处淌去。欢欢见状,连忙跳下石头,开始转移。 平安和毛毛还在地上犹豫,身后的巨熊近在咫尺,两只小狼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跳。黑夜见兄妹有难,转过身欲解救。但我知道,骚扰可能还起作用,从巨熊的手下拯救两只狼,简直是痴心妄想! “快啊!”我朝两只小狼喊。 黑夜就要反向游过去,但被我一把抱住。疯狂的黑夜回头给了我一口,我吃痛松开双手,从水里拿出时手背已经鲜血淋漓。 巨熊冲到水里去,巨大的身体丝毫不笨拙,两三步就靠近了毛毛和平安。我紧张地就只剩下了麻木,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还不如一匹三个月大的黑夜。 “快点,跑!”我招手,我大喊。 巨熊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在毛毛的身后。黑夜距离它们还有几米远,已经晚了。 巨熊一口咬在毛毛的后半身上。我闭上了眼,满耳朵都是刺耳的惨叫声。 巨熊叼着挣扎的毛毛,兴奋地甩着头,还不断地把嘴一张一合。惨叫声从强到弱,我缓缓睁开眼,毛毛的腰部已经被巨熊咬烂了。 黑夜还在尝试靠近巨熊,但是几次未果,都被猛烈地进攻逼退。平安惊恐地朝我游过来,我连忙抱起平安,带着她迅速向七棵树跑去。 巨熊终于捕捉到了它的食物,激动地站起身,挥舞着双爪,回到那块草地上,用爪子撕开了毛毛的身体,然后一口咬在他的脑袋上。就算隔了五十米远,我也能听到毛毛头骨碎裂的声音。 忽然,我听到不远处的水声激烈,我看到是狼王它们已经汇合,回来接应我们。可是,它们来晚了。 狼王见巨熊霸占了我们的歇脚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花斑则是通过空气已经嗅出了悲剧,疯了一样地朝巨熊冲去。 看到被巨熊扯得不成样子的毛毛,狼群彻底被激怒了。它们随着花斑,猛烈地向巨熊跑去发起进攻。巨熊见狼群回来了,叼起毛毛肥硕的尸体,灰溜溜地转身就跑。 狼群上了岸,连身上的水都来不及抖,就要朝巨熊冲去。巨熊四条腿一撒,扑到水中,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密林中。 最终,愤怒的狼群还是没能追赶上狂奔的巨熊。 黑夜愣愣地望了许久,最终接受了现实,失落地向狼群游去,还不忘抬头怒视着巨熊的背影。 狼群停止了追赶,皆望着远方,久久没有移开目光。黑夜回到母亲的身边,低下头,花斑眨了眨眼,低头舔了舔黑夜,还是一直盯着巨熊消失的方向。 我抱着平安和欢欢,来到了狼群的身边。黑夜冷冷地瞥着我,对我的见死不救感到怨恨。一时,狼群中安静得可怕,还没有狼从悲剧中走出来。 狼王自责地坐在地上,眼神散乱,她觉得是她的决定使毛毛遇了难。狼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花斑缓缓走到水边,低头嗅着地上毛毛的血迹,耳朵悲痛地搭在两侧,尾巴也无力地垂着。 几匹母狼走到花斑身边,低头轻轻蹭着她的头。狼王也转过身,慢慢走到花斑身旁,低着头表示哀悼。但是花斑现在不需要安慰,这匹老狼经历过太多生死,她知道——她要复仇。 花斑扭过头,锥子一样的眼睛怒视着巨熊消失的树林方向。 我咽了口唾沫。 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即是复仇…… 第34章 狼性专情 (狼的自述:我们是世界上最专情的动物,一旦我们失去了另一半,我们会一直守候着它的灵魂,宁愿孤独一生。) 自毛毛的悲剧发生之后,狼群一言不发地随狼王来到了临时领地。那是一块高地,被一圈红色的小树包围。湿润的土地表明这的水也没退去多久。 花斑一路沉默,一直在低着头。狼是非常爱自己的孩子的,她一定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趴在地上,不知在思考什么,铃铛等母狼在她身边安慰着。 狼王在领地周围转了一圈,带着裂耳和银鼻把领地布满了气味儿。然后狼王又走到花斑身边,低头说些什么。 黑夜在为平安梳理着毛发,欢欢也在一头整理自己。平安受了惊吓,再加上本身抵抗力也较差,在冷水中又感了冒,身子不住地发抖。 很难理解为什么黑夜和欢欢的差距这么大。总觉得欢欢表面很开朗,但是内心却极度冷漠。而黑夜虽然很凶很沉默,但是却对同伴如此照顾。 一边上,狼群聚在一块商量着什么,我毫无作用,只能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它们。 如果我和狼群有共同的语言就好了。我也想知道它们每天的想法。 不过从气氛上来看,渐渐不再那么沉重了。狼们慢慢休息入睡,狼王则带着裂耳和花斑离开领地,不知去了哪里。 我也早就困乏无力了,靠在两棵小树中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黑风高夜了。 狼王它们已赶回来,虽然看起来奔波得有点劳累,但是泛着绿光的眼睛却瞪得异常滚圆,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狼王坐下来,伸长了脖子,缓缓发出低沉的狼嗥。紧接着,狼们都坐下,深沉地吸气,发出浑厚的嗥声。这狼嗥穿透云层,似乎感动了腾格里,云层渐渐都散开,露出身后的金色月亮。风也弱了下来,幽静的夜里只剩下了连绵不绝的无尽嗥声。 我也清了清嗓子,想要更好地融入狼群。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嗓子慢慢吐出,发出和狼嗥很相近的嗥声。 狼嗥戛然而止。 狼们都不解地看着我,甚至有些愤怒。我意识到了不对,停了下来,扫视着狼群。 不……不对吗? 裂耳走过来,一把将我扑倒,龇起狼牙,直逼我的面门。狼王示意他先放开我,待裂耳拿开爪子后,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一定是我嗥得不对。 狼王歪着头看我。我连忙解释,一边打着手势一边说:“我,我不会,嗷呜,嗷呜,我想学。” 狼王眯起眼睛,没有理我。想必它们一定没有心情搭理我。狼王转过身,继续带领狼群,在月夜下奏响这苍狼之歌。 我细细地品味着,这嗥声中好像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同往常宣誓领地的嗥声不同,代替高亢悠长的,是一种低沉浑厚的嗥声。好像是在诉说族员的悲惨遭遇,在对腾格里抱怨,在送别正在升往宇宙星辰的灵魂。 狼歌是一种语言,一种表达狼群心情和故事的语言。我随意地去模仿,就像亵渎了一种文明。和人类的文化一样,如果对一个国家的语言文字胡编乱造,一定会迎来国民的谴责和辱骂。狼群中也一样,胡乱去发出嗥声,就是对狼歌的不尊重。 我抱歉地跪在地上,只求一免腾格里的惩罚。 夜里,狼嗥不断,希望天国的小狼,能够再无心惊胆战。 天亮以后,山谷内的积水基本就都要退去了。我很惊讶,就算是风和日丽的夏天,暴雨后的积水也应该需要两天左右才会蒸发。 但是在七棵树的面前,再多的雨水,也都被七棵树的根吸收掉了。 七棵树是圣树,是不允许山谷内天灾肆虐的。树顶的凤凰双双对对,在晴空下嘹亮地歌唱着,在迎接连续阴雨后的太阳。 积水被吸收后,草地又重新露出,在阳光之下带着水珠的草叶上反射着七彩光。得以从山洪中解放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都以一份好心情回归大地。空气还很潮湿,在冷一点的北方还形成了雾,而雾在阳光下又变得七彩斑斓。我很好奇迷幻雾林以及更北方的雪原,是否也下了雨。如果是那样,雾和冰雪是否还存在呢? 狼群可没有时间欢迎阳光,它们第一时间就是要赶回领地。当狼群回到领地的时候,这里的草地基本都已经没了水,只有七棵树树根伸展不到的山洞里还有一些积水。 可狼群们倒也是没有在意地面那两口山洞,而是直接奔赴到了狼王的洞内。所有的狼都在峭壁上飞檐走壁,再一次诠释了飞狼这个称号。三只小狼在大狼的帮助下,也登上了山洞,只有我,慢慢蹭蹭地爬到那里,还磕破了膝盖。 我以最后一名的身份来到山洞中,抬头发现狼群们正齐齐坐在前方。我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山洞。从外面看还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洞口,没想到进入之后竟是另外一片天地。宽大的洞穴中最上方刻有一匹草原狼石像,和我在雪原山洞中看到的草原狼石像是一样的。在山洞的洞壁处有一圈石台,石台上又刻有大小相同的凹陷石坑。有些石坑中放上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看似应是用来祭奠的。 花斑衔着一块小石子,走到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前方,轻轻地将石子丢进石坑中。然后花斑四腿跪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石台上,身子一耸一耸的,后来渐渐变成了抽泣。 我走过去,望见石坑中大鹅卵石周围摆满了石子,大约有五六个。这些都是用来祭奠的吗? 忽然,我明白了。 鹅卵石就是花斑的丈夫,周围的石子都是花斑夫妇的孩子,竟有这么多小狼已经死去了。难怪花斑沉积了这么久的悲痛,此刻才解放出来。 花斑已经见证过很多亲人和族员的死亡,似乎已经对大自然法则熟悉透顶,但是毛毛等四只小狼毕竟是已故丈夫留给自己最后的陪伴,等到见到丈夫的灵魂后,又怎么可能压制住内心的悲伤。她一定在自责,在向丈夫恕罪。 我被一种奇特的吸引力牵引着抬起头,与狼石像的双眼对视。我的眼前闪过一张又一张的画面,我似乎看到了曾经有一匹黑色的巨狼王,在草原上开拓闯荡,带领族群南征北战,扩大自己族群的领地。那匹英勇善战的狼王,展现出了狼族从未有过的凶猛与残暴,令草原上任何一个种族碰见都要闻风丧胆。一段疾如风的冲锋,会让每一个被盯上的目标难逃死神的魔爪;一口锋利如刀的狼牙,会让每一个惹怒巨狼王的家伙命丧黄泉;一声穿云裂石的狼嗥,通彻夜空,让每一个靠近领地的入侵者都毛骨悚然。巨狼王英姿飒爽,偏偏恋上了花斑。他一直希望可以有一个后代代替自己,继续带领狼群征服草原。但谁知草原上带着怒火的其他种族会来报复自己的孩子。然而在他和花斑第三年的孩子尚未出生时,却迎来灭顶之灾,峭壁滚落巨石,为了保护族群的巨狼王孤军逆着泥石流,护下了整个狼群。 历史在我的脑中飞快地书写,我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意识之后,才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英雄,他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但在草原狼的心中,巨狼王就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尽管他曾经也是一匹小狼。 我在黑夜的身上看到了巨狼王的影子。唯一一只黑狼,在年幼的时候已经凸显了独特血统的细心、坚持、温柔、专注和凶猛。而这终于解开了三个月来,我的疑问。 他是真正的狼图腾。 花斑久久没有起身,一直在巨狼王的灵魂之前。我看见花斑的眼中有泪,我从没有见过除了人以外的动物会流泪。 早就听说过狼是最专情的动物。狼会绝对对另一半负责,尽管另一半不在了,它们依旧深爱着对方。狼这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很巧的是,两匹狼一直都未想过爱情,却在见到彼此的第一眼就相互痴迷。深爱了多年的夫妻,经历了无数苦难与悲痛,这是巨狼王和花斑最后的结晶,所以花斑才会因为没有守护好它们而伤心欲绝。 不因其他,只因一段深情。 第35章 狼性残暴 (狼的自述:我们不懂得什么叫做悲悯,也不懂得什么叫做羞愧。残暴是我们的本性,我们可能不是为了吃掉你,但是一定要杀了你。) 就在几天之后,狼群终于开始了报复。 它们怎么可能轻易饶恕一个连续两次对狼群造成威胁的家伙?狼是一种记仇的动物,它们不可能放过那只巨熊。 这几天,花斑从未放弃搜寻巨熊的踪迹,通过气味儿不断缩小并锁定对方的活动范围,发现巨熊的栖息地就在魔幻森林之中。 于是,狼王在一个无月之夜,召集所有成员,一同为已故的小狼毛毛复仇。 狼群真的是一群夜行者,亦或说是夜之精灵。它们几乎所有的大型活动都是在夜晚,这对我来说倒也是一个不利。狼们可以看到黑暗中的物体,可是我却只能伸手不见五指。 可我却觉得这超级酷。与世界颠倒,在敌人最放松的时候发动最猛烈的进攻,所以狼群的任务成功率才会如此的高。 狼王三下两下跳上石台,坐下来,伸长脖子深吸一口气,发出高亢刺耳的狼嗥,与前两次都有所不同。这次的嗥声更像是冲锋号,在告示山谷所有的动物:狼来了! 狼群全员都肃立着,发光的眼睛中已经掩饰不住仇恨,尾巴直挺挺地向后伸着,鼻子微微皱起。花斑更是带着对丈夫的愧疚和对孩子的痛心,全身的毛发都向上指着,眼睛似乎要喷出火焰。 夜袭,出击了! 狼群像一阵风,穿过了绿野仙踪,一路直奔魔幻森林。夜还不是特别深,有些动物还在草原上散步,见到风吹草动之后,立刻远远退开;确认是狼群之后,立马撒腿就跑,毕竟是我们这样全体的狼群。 到达了这片紫色的森林,狼群变得异常警觉。它们也知道巨熊的威胁是非常大的,所以既要完成复仇,也要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于是狼王带着狼王,压低了身子,把速度降低到最慢,使风中尽量少携带气味儿,且使动静尽量最小。狼王和花斑等经验丰富的老狼把鼻子贴在地上,努力地嗅着,希望能够找出原先的踪迹。 忽然,花斑猛地抬起头,好像发现什么似的,黑夜和欢欢同时看向母亲,但花斑知道,即使再急切也必须服从命令,狼王没说出击就必须原地待命。 不过,看来狼群已经沿着气味儿一步步逼近了巨熊的窝。我看到黑条的鼻子越发扭动,尾巴兴奋地摇摆着,伸出舌头喘气,滴下一连串的口水。 我连忙走过去,发现了地上有一个巨大的脚印。经过一番观察,这确实是一只熊的脚印。 但是树林里的熊有很多,我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我们的目标。狼们围在一起,摇着尾巴,转了几个圈,然后抬起头,朝着一个方向凝视,收了舌头,合了嘴,尾巴也垂了下来。 一时,空气静得可怕。我也被感染得大气都不敢出,不由自主地弯了弯腰。 突然,狼群像箭一样窜了出去,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搜寻到远处的一块树林空地,有一只巨大的熊! 然而狼群已经冲出几十米,在巨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相聚咫尺。我赶忙跑了几步,可以看到巨熊的眼中有着意想不到的惊讶和难以置信的害怕。 这就是狼群的恐怖。人的冲锋陷阵伴随着呐喊与助威,狗的拼杀也带着疯狂的犬吠,那都是心虚的表现,从而为自己壮胆。而狼群的突袭是沉默无声的,它们不需要为自己鼓励,只需要有一颗必胜的心。所以,当敌人还未有戒备之心时,悄无声息的不安却已经在空气中发出一种警示! 巨熊见到狼群,发出一声尖叫,转过身后退几步,但又像在意料之中地冷静下来,面对着狼群,大张着嘴,站起身,两只大爪子在胸前挥舞。 狼群冲过去,但没有直接攻击巨熊,而是兵分两路,将巨熊包围了起来,然后减缓了速度,龇起狼牙,眼神异常凶猛恐怖,满是愤怒之火。巨熊一直张大血口,咆哮着,不断转向准备随时防护反击。 我看向花斑,她的眼睛已经转到了其他的目标之上。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巨熊的身下的还有一窝小熊,我心里一惊,花斑不会是想要杀害小熊来报复巨熊吧? 不管怎么说,熊宝宝是无辜的啊!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花斑,狼王已经带着狼群扑了上去,我吓得耸了一下肩,连连后退几步。我可不敢参与这种肌肉与利齿碰撞的战斗,尤其是仇人之间的恩怨,它们一定会拼死一搏。虽然我属于狼群,但是毕竟我还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冒昧地冲上去肯定小命难保。 狼群已经和巨熊厮杀起来,花斑像一头猛虎一样地扑到巨熊的身下,转过腰就要对着巨熊的喉咙咬去。但是巨熊岂是好惹的家伙,它扬起爪子就朝花斑打去。老练的花斑借着巨熊的胸口发力,躲过一劫,绕到巨熊的侧面,攻击它的右腿。此时身后又有几只狼扑来,爪子死死抓在巨熊的背上,用狼牙在熊背上狠狠地撕咬。巨熊被激怒,抡起巨臂就挥向狼群。一记横扫下去,几匹狼被扫到地上,滚了数圈。我想要上前扶起它们,但还未出手,它们又一次冲了上去。 巨熊的后背被裂耳扯开一块皮肉,瞬间就血如泉涌。狼王和独眼心狠手辣,朝着巨熊的手臂疯狂撕咬。巨熊咆哮着,跺着脚,扭头欲咬向挂在身上的狼。独眼和三脚迫不得已松开嘴,被逼退几步。裂耳的一只前腿被熊咬住,但是他仍旧没有松口。裂耳和巨熊分别咬住对方的肢体,谁也不放过谁,同时用力,牙齿在对方的皮肉上越来越深。 裂耳皱了皱眉,耳朵直直地竖着,尾巴向上直挺挺地支着,嘴巴部分因为用力很猛,骨头都凸显了出来。 巨熊也是毫不示弱。要知道熊的咬合力要比狼强很多,皮毛也比狼的厚。但是它的对手毕竟是裂耳,完全占不了上风。裂耳突然瞪大了眼,巨熊惨叫一声,松了嘴,裂耳抓住机会跃到熊的肩膀上,努力咬住巨熊的喉咙。 地上土坑中的小熊惊慌失措,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四处寻找母亲,但是无论如何,耳边只有一阵骚乱。 这时,狼群从一旁杀过来,不断地包围冲击巨熊,边打边退,待巨熊攻击裂耳的时候,它们就冲上去连续扑咬;待巨熊对付狼群的时候,裂耳便狠狠地抓咬巨熊。 终于,巨熊被逼退,离开了原地,挥舞着双臂向周围的树干上撞击。花斑眼睛一亮,瞬间冲出去,杀进巨熊的窝,一爪子按住了一只小熊。 “花斑!”我惊愕地大喊。她真的要以牙还牙:杀掉巨熊的孩子! 可它们真的是无辜的啊! 巨熊见到孩子有危险,连忙把疼痛抛到脑后,冲回来攻击花斑。花斑叼起小熊就向后撤退。巨熊欲追击,但是被加加和铃铛等狼拦了去路。 只听一声惨叫,花斑已经解决了小熊。在叫声殆尽的时候,空气顿时安静得可怕。 花斑和巨熊对视着,眼里似乎都要炸开一样。 一瞬间,巨熊愤怒地大吼,抡开身旁的狼们,不顾一切地朝花斑冲去。后者呲起牙,转身后退。就在巨熊追击花斑的时候,狼王又从身后衔走了一只小熊。 巨熊扭过头,愣了一下,然后疯狂地折回来,一爪子扑向狼王。狼王嘴里的小熊拼命挣扎,使巨熊更加焦急地援救。刹那间,我在狼王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挑衅。 巨熊扑上来,但是被狼群围住。它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但是仍在不管不顾地甩开狼群,想要从狼王嘴里夺过孩子。 可在巨熊的直视之下,花斑接过狼王口中的小熊,对视着巨熊,牙齿重重合了上。 “嗷——”夜空中响彻着奶声奶气的惨叫声。 巨熊丧心病狂,叫着,跳着,吼着,舞着,像个疯子一样追杀狼们,但是狼群已经完成了任务,开始向四周撤退。 我见大势已去,迅速随狼群离开了树林。巨熊还在后方奔跑,大地也为之颤抖。我扭过头,看到巨熊被绊倒在地,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向小熊们的尸体。 我不再回头,咬着嘴唇,捏紧了拳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夜晚,痛彻心扉的哀嚎不绝如缕。 第36章 狼性纪律 (狼的自述:我们的团队是非常有纪律的,阶层等级也是分明的。我们分工明确,团结一致,就是因为绝对的纪律。) 自狼群成功复仇了巨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期间狼群一直害怕巨熊与他们势不两立,所以都小心行事,几乎每时每刻全员待在一起,不容有任何一员分散。 但是这中间总是有不愉快的小插曲,每当狼群集体行动的时候,欢欢却背道而行。狼群原地待命时,他就总喜欢乱跑,狼群迁移的时候,他又会赖在地上不走,搞得狼王很是气愤,但有因为是花斑的孩子,能忍就忍了一时。花斑也是很苦恼很无奈,多次教唆欢欢,可目前看来没有什么效果。 因为气候原因和与巨熊之间的恩怨,狼群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只成功地捕捉到了一只受伤的小刀角鹿,勉强能捱一捱日子。但是对于十几只狼来说,这些肉根本不够塞牙缝。 可我还好一些,我可以到野外去摘一些芦米等素食。狼的胃里可消化不了这些,它们已经饿得瘦骨嶙峋了。 早就知道狼的忍耐力很强,但是没想到真的可以十天半个月不进食,却仍然可以保持着精力。 在一个清晨,天还尚未明亮,只是泛起淡淡微光时,狼群准备去碰碰运气。狼王在过去的几天内锁定了刀角鹿的新栖息地,并且了解了它们的作息时间。这个时候应该是刀角鹿深睡的时候。它们因害怕狼群的捕食,所以尽量与狼的作息时间一致,当狼群出击捕猎时,刀角鹿也保持高度警惕准备逃亡。 但是一些年轻的刀角鹿却还不了解狼那恐怖的适应力。它们只要是为了达到目标,可以随时调整自己的生物钟。 而老练的刀角鹿则深知狼群的可怕,无论何时都不敢睡得太深,以免狼群突袭时四肢无力,大脑混沌。更有经验的鹿则会在凌晨十分放弃肚皮下的一窝暖气,去把体内的积攒了一晚上的尿排出去。像那些睡得死也不肯翻身的刀角鹿,固定就是狼的美餐。 眼看天就要亮了,狼王抓紧时间,带着全部狼群,从领地出发去捕猎。我看到每一匹狼都干瘪着肚子,从嘴里不断滴出口水。 一条长长的队伍,奔着远方的猎物杀去了。 在天空还在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已经快速且无声地来到了绿野仙踪的边缘。这个凌晨风很大,狼们只能绕到下风处进行伏击。大多刀角鹿还趴在地上,而一些已经跑到河边去喝水。 狼群渐渐接近着刀角鹿群。风声很大,以至于狼群在草丛中穿梭的声音还不足以被刀角鹿听到。但是有的经验丰富的刀角鹿还是会抬起头东张西望,观察着猎食者。 一只大刀角站直了身子,横着头向狼群这边看过来。狼王瞬间趴下身子,把尾巴压低,狼们领会,也伏在地上,等待指令。 刀角鹿晃着那对镰刀一样的鹿角,对准了前方,两条前腿向前试探着,后腿却拉出好远,做出随时可以逃跑的动作。狼王迟迟没有下达命令,趴在草丛中,眼珠瞪得溜圆,直直地关注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狼王看出了对面是一只在生死线上逃脱过多次的老鹿,不敢轻易出击,生怕对方耍了什么鬼把戏一下子逃脱。 刀角鹿似乎已经看穿了草丛中的猫腻,但是并没有选择立刻逃跑。因为它知道,如果现在转身开逃的话,狼群一定会奋力追击。它一直在等狼王的动作,一旦狼王下达命令,它可以先用强壮的前蹄击中狼王,然后后腿发力向侧面逃去。那样的话,狼群肯定要绕开狼王,从而减缓自身的启动速度,而代替转身逃跑的刀角鹿,速度也会更快。 老鹿和老狼都在等待对方的抉择,都看寻找对方的破绽。 刀角鹿不断在试探,在向前挪动脚步。几乎所有狼都看出来了这是挑衅,但是这时却有一匹狼按捺不住了。 一道黑影在头顶约起,向刀角鹿扑过去。我抬起头,发现是欢欢发动了进攻。 花斑瞪大了眼睛,扭过头惊讶地看着欢欢。 老鹿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一匹小狼擅自冲过来,愣了一下之后不屑地踹了一蹄子,重重地踢在了欢欢的额头上,后者在地上滚了几圈。再看刀角鹿,已经蹦蹦跳跳地向远处跑去了。 狼王即使料到了无法抓住刀角鹿,但还是下令全员追捕。她相信狼群全员团队的力量。 裂耳瞪了欢欢一眼,随即跟着狼王冲锋上去。狼群呈半圆状包围住刀角鹿,保持住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花斑开到欢欢面前,低下头舔了舔他的额头。欢欢不服气地跳起来,似乎在责问为什么那么好的机会没有把握住。花斑摇了摇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子,全力向刀角鹿冲去。 草原上的追捕战惊醒了不少的刀角鹿,顿时像炸了锅一样“呼啦”一下散开。狼王稍稍侧过头,动了动耳朵,给狼群下达临时指令,我也没有看懂,只是跟在狼群身后傻乎乎地跑。 突然,狼群四腿一撇,向左转去,刹那间狼群向两侧散开。老鹿渐渐停下来,扭过头观察着狼群的动向,这时它才发现,狼王带领狼群追捕它——只是一枚烟雾弹。 狼群呈六只一组,分别向迷迷糊糊的鹿群冲去。鹿们惊慌失措,毫无组织纪律,头碰头,腿别腿,顿时一盘散沙。 但是两组狼群并没有直接捕捉鹿群,而是撕开鹿群,在中间划出弧线,冲出鹿群后又会师一起,围成半圆,拦住了大群刀角鹿。 老鹿这才发现不对劲,折过身指引鹿群。鹿群有了领导者后方才反应过来,它们在数量上占了巨大优势。猛然间,鹿群迎着狼群压了过来。 狼群也毫不畏惧,向鹿们扑了过去。但奈何体型上数量上都处于劣势,接二连三地被撞倒在地。 在混乱的战场上,我也被鹿群踢倒,还被踩了生疼的几脚。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裂耳正抓住一只小刀角鹿的臀部死死不放。 狼群终于锁定了目标,一拥而上,将小刀角鹿捕获成功。鹿群见大势已去,渐渐散了,远离了狼群。 欢欢伸出舌头,看到已经捕到了猎物,兴奋地跑过去。狼群围在狼王和裂耳周围,一方面防备着熊的袭击,一方面防备着鬣狗等贼人的偷袭。 饥饿的欢欢蹦进狼群,拱了拱身子,对着鹿的头部咬了一口。裂耳恶狠狠地扭过头,大张着嘴,牙齿全露,沾满了鲜血。欢欢知道它们是一个族群的,警告一下就好了,于是没有在意,扯下一块肉拖到一旁享用。 狼王冲过来撞翻欢欢,皱起鼻子。按照狼群的规定,要先狼王进食,然后按等级次第进食。作为没有捕猎能力的小狼,它们只能最后才进食,原则上还要排在我的后面。而刚刚不听从命令擅自行动的欢欢,更不应该获得食物。所以前来抢食的欢欢,让狼王和裂耳都很气愤。 欢欢被撞得疼了,生气地翻过身子,对着狼王的鼻子就是一爪子。这一举动让所有的狼,包括我,全都惊呆了。 以下犯上,在狼群中只有到了挑战狼王王位的时刻才可以发生。 顿时,狼们不乐意了,像生怕腾格里发怒一样,纷纷扑过来按倒欢欢,把锋利的牙齿对准他。年幼轻狂的欢欢倔强地挥着爪子,发出尖锐的叫声。花斑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几步过去挤开了狼群。黑夜靠在害怕的平安身边,一脸漠然。 狼王低着头,鼻子上的褶皱渐渐隆起,牙齿在微光中格外显眼。 “呜欧欧欧欧欧欧——” 一声刺耳撕裂的狼嗥在清晨的鱼肚白天空划开。 狼群扭过头,看着狼王,花斑也一脸惊讶,半张着嘴。狼王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走到鹿尸体的旁边,撕下了最好的一块腱子肉,丢给欢欢,然后用鼻子指了指远方。 狼群缓缓退开,坐在地上,竖起耳朵,垂下尾巴。欢欢叼起肉,想要在原地咀嚼,却被狼王的追咬逼退了几米远。 狼王一边扭头看着他一边往回走,只要欢欢稍微靠近一些,狼王就凶狠地追杀回去,不容欢欢踏回一步。 我懂了。 欢欢被逐出狼群了。 欢欢放下肉,伸着舌头,不解地看着狼群。花斑心痛但理解地直着身子,目送欢欢。后者求可怜地看着母亲,但是花斑也无法救赎违反狼规的他。 狼群不再理欢欢,聚到一起开始按次序进食。等到它们回到领地时,欢欢也跟了一路,但是在踏进领地的那一瞬间,他被所有的狼拒之境外,包括花斑。 欢欢眨眨眼,坐在原地,看着狼群走进那个熟悉的领地,走进那个曾经有他一份子的领地。 没办法,谁叫他不顺从腾格里的规定?不服从命令,不遵守规则,主动攻击首领,这已经足够让他成为孤狼。 至于欢欢之后怎么样了,那都是腾格里决定的了。 第37章 攀爬者 这是我加入狼群的第六个月了,我在这个山谷也生存了半年之久。 我在这儿和狼群一起生活。狼群的生活十分平静,除了打打猎就是趴在领地里嬉戏。五个月大的黑夜也长成了成年狼一般,体型硕大,但是在力量和经验上比起成年狼还差很多。而平安的成长之路还是那样的坎坷,她总是生病,毛发没有光泽,体型在四个月后就再也没有成长。 和狼群一起,还算得上好,但也不怎么好。我每天和狼群一起捕杀猎物,和狼群一起守卫领地,和狼群一起吃野物,和狼群一起饮河水。我受到了狼群的包庇,我在残酷的大自然里很安全。我也许会饥饿,但是吃到自己亲手捕捉的猎物真的很有成就感。 可我还是觉得非常空虚。我没有人可以交流,我没有人可以关心,我没有人值得我为之喜怒哀乐。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人类是有情感的群居动物,他们需要彼此,即使在另一个族群里。 曾经我可以给老父亲打电话慰问,可以和女友约会逛街,可以和同事们一起工作聚餐。我好想念我以前的生活,我想要有人陪伴。 我发现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了。 我曾经想独自看看日出,可是我在山谷中,无法平视到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我每天心如死灰,孤单落寞。我好想找一个人,把所有的愉快和不快全都一股脑儿地吐出来,把我半年内所有想说的话说个痛快。 但是,没有。 我在无数个夜里失眠,我望着头顶的月亮,只希望想念我的人此刻也在赏月,以达到心灵上的相通。 所以,我仍未放弃逃出山谷。我用我简陋却唯一的逃生工具,在悬崖峭壁上,一点一点地开凿,开凿那些不值一提的攀点。事实证明,这些努力并不白费,当我如今仰望攀点之时,我发现它已经耸入飘渺的雾中。 这是多少日日夜夜依靠双手凿出来的攀点啊。最开始的一百米,紧接着两百米,三百米…… 当我借着攀点在峭壁上上上下下的时候,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因为这毕竟是垂直地面的峭壁,攀爬是要花费很多精力与时间的。通常当我爬到一百多米的攀点时,就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继续开凿了。 于是我想出了一个方法,就是在攀点旁边开凿一口人工山洞,作为峭壁上的临时暂据点。在这里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甚至可以睡上一觉,养足了精力再去继续我的逃生之路。 当然,比起只有拳头大小的攀点,能够容纳一个人的山洞的工程量就很大了。我带上了开凿工具,带了点食物,从地面向上爬去。 一开始,在我爬一百米处时,我就已经手脚发酸。我紧紧地扒住攀点,不敢向下看,也不敢伸手去摸水杯。 我恐高。这对我来说是个莫大的挑战。我只有克服心理上的恐惧才能从这个山谷中逃出去。 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坠落下去,一了百了。可是,还有等我回去的人,尽管我已经半年多没有联系过他们了。可能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个人不复存在了。 加油,我一定会活下去。 想到这里,我会更加坚定活下去的信念,抓起手里的铁锨和锤子在旁边进行开凿。十分钟,二十分钟,随着摩擦声和火花迸裂,方才开凿出一个小臂大小。 我喘了一大口气,用肩膀擦了擦汗水,抛开了劳累,又一次把铁锨对准岩石,又一次把锤子砸在铁锨之上。碎裂的石子从峭壁上坠落,消失在视野中,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到。 我闭上眼,不再看脚下,继续开凿。 峭壁的岩石似乎是沉积岩,一层一层得十分明显,用铁锨在层面中开凿,可以很快地将岩石凿开。粉碎的岩石碎片四处崩裂,划在胳膊上和手上,擦出浅浅的红色伤痕。 这种程度的伤痛,在以前,我可能会尖叫出来,然后吹吹伤口,迅速找到白药和创可贴进行包扎。可是现在,我已经经历了风风雨雨,大自然的摧残,远比这要猛烈。 而且,能让我真正感到疼痛的,并不是外壳,而是内心。我大喊,我用力开凿,以缓解内心之苦。 我狠狠地挥下锤子,砸在了铁锨的边缘,侧着擦过,一下子砸到了手指。我痛得松开手,但是没有叫出来。 铁锨和锤子一同坠下,变成草原上难以看到的两个黑点。我摇摇晃晃,差点从峭壁上摔下,迅速扒住了攀点才渐渐稳住身子。我看了看手指,指甲被自己的锤子砸裂了,一条红色从中缓缓流淌出。 我一头顶在岩石上,大声叫喊着。 可是,我只能重新回到地面,捡起我的铁锨和锤子。让我一时之快付出代价的,就是石锤摔裂了。再用它连续敲击,便裂成了两半。 我垂下头,叹了口气。只能再去制作一把锤子了。也好,它已经工作了这么久,表面满是坑坑洼洼,伤痕累累。它该下岗了。 感谢你。 我只能来到河边,像制作第一把锤子一样,花费一天的时间,制作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之后,我背上我的工具再一次向魔幻森林走去。值得一提,我用奇幻森林中的藤蔓编制了一口筐,并且可以背在身上,里面可以装下很多的东西,包括果子和工具,只要不是特别沉重的东西,我都可以把它们装在筐中。 来到攀点下方,我一路攀爬,来到大约一百米的位置,继续开凿暂据点。直到过了四十分钟,开凿到了可以坐下一个人的大小时,我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挪过去,坐在里面,然后继续在身边作业。因为站在攀点上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令人不安。 最终,在坐着的状态下,我渐渐把周围的石头凿开,大概1.4立方米左右大小,让我可以整个人都坐在里面。我稍稍休息了一下,然后觉得有点狭小,又在旁边扩建了一些,把上方的石头凿掉,留着下方的石头作为一排小石桌,可以放置一些小零件,比如水杯。 就这样,第一个暂据点就成功开凿。正是因为暂据点的存在,才可以让我有充足的体力去向上开凿,也便有了更高的攀点,后来也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暂据点,直到今天,五百米处隐隐约约能看到那第四个暂据点。 总有一天,我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在悬崖峭壁上,攀回人世。 就这样,峭壁上歪歪扭扭地爬满了密集的攀点,我也成为了一名生命的攀爬者。 第38章 一座伟大的桥 这一天,阳光明媚,微风不燥,是一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当然,出行也仅仅就是在山谷里散散步那么简单而已。 在此期间,我除了开凿攀点之外,偶尔还会去雪原那里的山洞再看一看,但是每一次都尚未探得究竟,就弹尽粮绝,不得不无功而返。 我在红如烈火的草原上散着步,因为这种摇曳的红色总是能让人心情大好。我沿着峭壁一路向东边走去,每次想家的时候,我都会去大瀑布那里坐上一个小时。 躺在草原上,听着瀑布的响声,我闭上眼,晒着太阳。脸上暖暖的,耳边有鸟儿的鸣唱,风中带着瀑布落下激起的水雾。 我睁开眼,望着大瀑布的顶端,心中更加想要回到这上面。 我坐起来,决定还是把这空余的时间去开凿攀点比较好,总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都对不起自己的生命啊。 然而,当我转过身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了。从大瀑布这里贯穿山谷、一直蔓延到魔幻森林内部的河流,从来都是数十尺宽,想要一步跃到河流对岸,想想都是无稽之谈。所以每次想要到河对岸的话,我都需要经过魔幻森林,绕过那口大湖,才能到达目的地。 距离近的话还好,但是像现在,想要去河对岸,我需要从山谷的最南边,一直跑到山谷的最东边,再跑回最南边。这一个来回的路途,就要花上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于是,为了方便我以后的出行,我决定在河上搭建一座木桥。 要说是以前,我可能只是想一想,才不会动手去做。但如今本就是无所事事,有活儿做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发呆成了日常,我都快要闲得发霉了。 说做就做,既然是建造一座桥,就一定要考虑到桥的稳固性。那么桩基就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有了好的基础才敢继续施工。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奇幻森林。因为气候和阳光等因素,这里的树应该是山谷中最粗壮的树木了。但首先我需要一把斧子,能够把树木砍倒的斧子。 最好的材料一定还是坚硬的石头,所以我先在瀑布附近的河流底部寻找了一下石头。上游的石头相比较是棱角分明的、是块头较大的。我找了一圈,抱着三块相中的石头又去到了石头较多的魔幻森林,最终在千挑万选之下,选择了一颗三棱柱模样的石头,因为有这个基础,我可以减少很多打磨的工序。 回到狼群,我带上磨石,带上砍刀,蹑手蹑脚地离开,在一个距离狼群百米开外的地方,认真琢磨斧子的形状。 斧刃肯定是越窄越锋利,所以我要把本就较窄小的一端进而打磨得更加窄小。磨掉了石头上的坑坑洼洼,斧刃渐渐有模有样。 斧头初步打造出来,该进行斧柄的筛选了。奇幻森林的树木多为粗壮,但是木质并不坚实,相比之下还是北方的树木更加坚硬,因为天气寒冷,树皮下的木质层紧紧地包裹筛管之外,防止其中的水分等营养流失。 因此,我又长途跋涉,来到了迷幻雾林,用砍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一棵白杨上取下了一枝笔直的树枝。 “白杨树实在不是平凡的,我赞美白杨树!” 它是真的挺拔,像迷雾中屹立的战士,保护这片属于它的土地。 但是对不起,请宽恕我取走你一根树枝,以表达我对你的敬意。 之后,用砍刀在白杨树枝上削下多余的枝条,最终使其成为一根笔直的木棍。然后我在斧头上刻勒出一道浅浅的凹槽,在上方打通两个小洞,用我那锈得嘎吱嘎吱响的剪刀剪断两截电线,将斧柄和斧头固定在一起。 再简单地加以修整,一把长柄石斧就做好了。 现在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木桥的建设当中了。带着茅以升同志的经验与智慧,我踏上了桥梁建设的道路。 有了斧子,我就可以去奇幻森林里获取我想要的资源,以建设桩基。我的初衷是砍最少的树,用最好的木。所以我必须对每一棵树进行观摩检查,在足够粗壮的基础上,尽量选择上下一样粗细的树。 挥动斧子,我将一棵心怡的奇幻树从树根部砍倒,它差点砸到我。随着树木轰然倒下,我感觉大地都为之颤抖,地上红色的草也被埋没,似乎还有无数的虫也失去了居所。 我默哀了三秒钟,请求原谅我的罪孽。然后我试着拖动树干,却没能做到。那我就只能在原地进行一番工作了。 拿出了全部家务事,开始了桩基的打造。桩基并不需要太高,反而,越矮越好,因为我要的是桥的稳定性。我也可以选择砍掉一棵树直接拉到河边,成为独木桥,但是那样风险很大,而且刚刚试过,我不可能把树拖到河边。 所以我需要两个大约三十厘米高的桩基。我用手大概测量了一下,然后用砍刀在上方刮出一道记号,又用斧子在记号处劈砍,将木头砍下,经过简单的修整,它成为了第一个桩基。 随后,用同样的方法,我又做好了第二个桩基,之后的,就是把它们埋到河两岸的土中。 又来了。我还需要制作一把铲子。我当然想到了我的破车,但是用镁铝合金制作一把铲子,还是太过于费时费力了,而且铲子这种东西,以后用到的地方也不是很多。我也只是沿袭石器时代,用树枝和一块扁平的石头做了一把铲子。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我刚才的想法是错误的。那是以后的事了。 我把桩基立起来,滚到了大瀑布附近,用铲子将大瀑布十米开外的土地挖出一个圆形坑,然后让桩基躺进去,用土填实。河对岸也是,只不过把桩基运过去废了不少时间。但是只要桥搭建好了,运输将会不成问题。 由于技术问题,我无法制作出承台这种高级的部分,我只能是把无数根直木棍钉在桩基上,用来承重桥面。 我又去了迷幻雾林,砍了一大把的白杨树枝,背了回来。因为树枝不够长,我就把两根对接到一起,然后用锤子和钉子把它们连接。最后我把五根树枝平放在桩基上,再用钉子固定。我拿着小刀,淌进河里,手紧紧握住树枝防止被冲走。我把树枝上多余的愈合瘤削掉,让它们平整,然后用藤蔓一圈又一圈地缠绕起来。 最后就是桥面了。我选择了一棵和桩基差不多粗细、个头很高的树,把它砍倒,从切面劈开,得到一块沉重的木板。它足够河的宽度,完全可以搭在桩基中间作为桥面。 拖到大瀑布那里,我小心翼翼地把木板抬到树枝上方,然后推到对岸,再用大量铁钉把木板和桩基固定在一起。 我用力晃动桥面,它纹丝不动。我又用力推了推桩基,它也纹丝不动。我擦了擦汗,笑了。 为了防止在桥上跌落,我又搞来了大量树枝,做成围栏,固定在桥面两侧。为了美观,我还用搬来了平整的大石头,并用稀泥和在上面,做成了台阶。 我坐在地上,看着我亲手搭建的一座桥,摇了摇头。 谁会知道一个连凳子都不会修的上班族竟然建了一座长六米的跨河大桥。 虽说工序看着简单,但是建这座桥我实际消耗了九天的时光。因为每一道工序都要由我自己,用简陋的工具,一下一下去完成。 这是一座伟大的桥,它贯穿了河流的南北两岸,让今后每一次出行都变得省时省力。 后来,为了更方便,我在河的中央,也建了一座桥。 第39章 短暂的重逢 有了桥,渡河就变得很方便了。任凭它水流湍急,但是我依旧可以在河面健步如飞。 要不怎么说人类的智慧是无法比肩的呢。 在我建造了桥之后,我对自己的建造能力多了些许自信。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搭建一间小木屋了。 在狼群中的这几个月,每逢下雨的日子,只能躲进山洞中避雨。虽说挤在一块倒是挺暖和,但是偏南边的温度就算雨天也不会怎么冷,而且地方狭窄,最致命的还是那股浓烈的狼骚味儿。早在我蒙古亲戚那里就听说,从前掏狼崽的时候,进到狼窝里就会有很难闻的味道,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但是正是有这种气味儿,才使得狼群的领地更加突出。 那么我想要建筑一间木屋,也是思恂好久的事了。不仅是有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也是为了还这山谷一间木屋。毕竟曾经我把这里唯一的一座房子亲手给烧掉了。 我肯定是建造不出那种房屋的,偌大的占地面积,结实的墙体和上梁,还有楼梯制的二层楼结构。这让我怀疑到底是不是同我一样的难民建造的。 但是这永远都是一个不解之谜。我只能向前看,我需要试一试。 看来,我又需要大量的木材了。说实话,我不喜欢砍树,因为我很喜欢大自然的美景。少了些树,就会觉得那片树林中缺了东西。 可是没办法,我不是为了资金利息去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我是为了生存下去,也是为了山谷做贡献。万一以后有其他人像我一样不幸坠入这里,我也好同之前那间木屋那样,给后人一个交代。 就当做是自我心理安慰,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于是,我背起还算锋利的石斧,想要去奇幻森林砍几棵树。这山谷唯一一种粗壮的树,就在那里了。 我可不太喜欢那里。我讨厌蛇,讨厌蝙蝠。如果只看那片浩浩荡荡的红色阔叶,还好。 光头强砍树会招来熊,鬼知道我砍树会招来什么。 我直接穿过绿野仙踪,来到红火的大森林。我感觉奇幻树的叶子更加火红了,左右摇曳就像是树上长了大朵的火苗在跳动一样。而风越吹,火越旺,一大片火海在视野中放肆地燃烧着,滚烫的不是脸,是心。 多么美啊。 然后我一斧子砍了下去。 大约几十分钟以后,我砍倒了三棵树。擦了一把汗,我已经想不到再把它们运回领地要耗费我多少体力了。我挠了挠腮帮子,是不是做个可以运载货物的小推车会更好? 可是前提还是要用到木头。 我把树木丢在了这里,因为我实在不想把三棵比我还沉的树拖回去。反正也不会有人偷走,姑且放在这里好了。 我转身又朝魔幻森林走去。那里的树相比就细很多…… 想着想着灵感就来了。我可以做一辆拉车,把需要运载的材料放在拉车上,然后在前面拉着走。 当然无论是推车还是拉车,轮子都要求不能太大。一是我无法确定它是否圆,二是太大的轮子没有稳定性。我图的是省力,不是省时,我不需要大轮子。 这就说明奇幻树的截面可能不适合做轮子了,那毕竟是作为木桥的桩基的材料。 我尝试着来到了魔幻森林,觉得这里的树应该不错。 我掐着腰,撅起了嘴。 紫色的松树,你可曾见过?深紫色的叶子细细的一根,长在树枝上,呈绽放式地生长。黑色的树干又给人一种深邃的感觉,像有些吸引力一样定在那里,成为松的一部分。 蓝色和紫色交相辉映,地上的大石头和蓝色的小草凹凸有致…… 天哪,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美? 我又一斧子砍了下去。 砍了一棵树,想想也应该足够了。我正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三脚的伤。他上次在捕猎的过程中踩到了一根尖锐的石头,把脚掌划破了。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是毕竟本来就少了一条腿,再伤一只脚的话连走路都困难了。缓解一下疼痛也比硬忍着强。 于是我向森林深处走过去,打算在峭壁上采一些乌头草。 乌头草本来就稀少,有的在好高的地方,根本无法触及。找了一大圈,终于看到了一棵勉强可以摘到的乌头草。 只是这里有些怪,大石头变得繁多起来,地上的草也少了很多。但是我没去管,石头多对我来说还是个好事。我爬到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扒住峭壁的一块岩石,双脚也蹬了上去,抬手摘下了乌头草。 就在我要回到地面的时候,我听到了地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尽管声音很小,但是因为周围安静的很,再加上和狼群共处久了,我的听力和警觉性了增强很多,我明显地感觉到了我的背后有什么东西。 我扭过头,发现是一只灰色的狼。我定眼看了看,确认是小青。 只有小青才有这么标准的森林狼体型。扁头,宽胸,窄腰,粗尾。 她凝视着我。我也凝视着她。许久,我挪动身子,从峭壁上回到了地面。 “小青。”我轻声呼唤了一句。 小青瘦了,眼神也没那么温柔了。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想必和花斑一样,操碎了心。 小青没有动静,只是看着我,鼻头一动一动的。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我为什么会加入那个敌对的狼群,我为什么会背叛她,我和她曾经那么要好。 在我的眼里,可能加入草原狼群,并不影响我和一匹森林狼的感情。但是在狼的眼里,忠诚,真的是放在狼道中第一位的。 久别重逢,我想一般的好友都会敞开胸怀叙叙旧。可是我和她没有共同语言。我想摸摸她的头,但是刚伸出手,就被她皱起的鼻子吓了回来。 我们之间已经疏远了? “小青啊,我真的不是有意不加入你的狼群的。”我坐下来,拔起地上一根小草,“当时你在忙着哺育你的孩子,已经很多天没来过了。而我刚好不幸遭遇了火灾,正无家可归的时候,它们出现了……” 说到这,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可笑。 一个和自己很要好的朋友,因为家庭的原因忙不开手,而自己遇到了点困难,正巧被一个陌生人帮助了,就可以认为这个陌生人要比朋友靠谱? 之前的那些好呢? 小青为我抓来的七只野鸡? 小青每天抽出时间陪伴孤零零的我? 小青持续为我送来维持生命的野物? 我呢?当时想着如果进了狼群,就会衣食无忧,安全可靠,然后想都没想就扔下了小青,加入了狼群? 小青当时怎么想?她来到一片灰烬前,会多么焦急地寻找我?当看到我和草原狼同行的时候,她又该多么悲愤? 我一拳打在地上,把小青吓了一跳。 我在她眼里,可能就是一个背叛与欺骗的家伙吧。人就是一种自作聪明的动物,总是把情感复杂化,有的时候还不如一匹狼。 但是小青似乎没有太怪我。这几天我一直在外面忙着,又是砍树又是造桥,身上草原狼的气味儿淡了一点,倒也是没能激起小青的愤怒。但是我还是无比愧疚,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选择错了族群。 小青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没有用鼻子蹭我,没有伸出舌头舔我,她已经不觉得我和她属于同一族。 “好吧,我真的错了,可是你知道,忠诚真的很重要。所以,我也不能放弃一个收纳我半年之久的狼群……”我声音越来越小,感觉自己飘忽不定,一点定力也没有。 我到底配不配作为一匹狼? 小青动了动耳朵,回过头。我越过小青向后看去,发现又有几匹森林狼走过来了。小青扭过头用鼻子拱我,示意我离开。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愣着。 小青忽然就露出了牙齿,凶狠地在赶我走。我也忽然才意识到:我是在森林狼的领地里啊!! 诶我了个去,快跑吧! 小青假惺惺地追了我几步,然后就停下了。我回头看着狼群追上小青,就像质问她什么一样。小青低着头,用余光瞄着我,我也不再回头,赶快离开了森林狼的领地。 狼群又不傻,它们一定闻到了我的气味儿,那股属于草原狼的气味儿。一匹草原狼和一匹森林狼面对面坐了数分钟,在狼群里肯定全是违反了规定。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小青或许要遭殃了。这让我更加怀疑我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我心头酸酸的,手里的乌头草被我捏出了草汁。 第40章 矛盾 从魔幻森林中一路狂奔,逃了出来,回到了我砍树的地方。 我回过头,其实早已经看不到小青它们了。 在把树木拖回领地的路上,我一直五味杂陈。我开始责备自己,我当初不应该背着小青,擅自加入草原狼群的。我若是担心安全问题和食物问题,我可以在小青的推荐下,进一步谈好森林狼群。狼是重情重义的动物,它们一定会因为我拯救了两匹小狼的生命而接纳我。那样我也就能和小青同族,也不会有这种敌对感了。 我好后悔。 待我回到了领地,我看到这帮草原狼忽然就生起了一股怨气。我把木头狠狠往地上一扔,吓醒了几匹正在休息的狼。它们不解还有点愤怒地看着我,我毫不示弱:“看什么看,大白天的就知道睡,瞅瞅人家森林狼们,白天都在领地巡逻!” 我真是怀疑草原狼是不是都是慵懒的家伙。 狼们觉得我像一个智障,没有理我。 好吧,我也懒得理它们,我的心情很复杂,还是忙起来比较容易忘掉烦心事。我把乌头草往三脚的旁边一丢,就去忙我的小拉车了。 我用砍刀把树的分枝砍掉,在树干上划出四个宽度相同的印记,然后按照印记切出四个圆饼状的截面。用磨石和小刀进行简单的修整,让四个轮子变得更加光滑和圆。 然后我挑来了两根之前用剩的白杨树枝,选择比较笔直的一段削成相同长短,并使两段切面平整。我又打开了我那一包螺丝钉,里面的钉子已经寥寥无几,很难想象以后我再去结合两块木头的时候要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我也该考虑考虑了,因为建造木屋的话,需要把大量的木头钉在一起。 暂时没什么想法,还是先把拉车做好。我挑了两根最长的钉子,在松树的顶端处砍下四片木头,并用小刀削成木片,把钉子从中间穿进去。然后我用螺丝钉和小刀,在四个轮子的中央掏出四个比螺丝钉大一圈的小洞,之后再把木棍、轮子和带有螺丝钉的木片钉在一起。这样一来,一根木棍上固定两个轮子,而且可以轻松转动。 剩下的,就是做一个宽大的木板了。我把奇幻树从中间劈开,经过几个小时的打磨削整,终于做出了一个宽0.7米、长1.8米的木板。 还是奇幻树不够粗,不然我还可以做出更大的。 我把这个和自己一边高的沉重木板放平,架在两根木棍上,用钉子固定,并在木板的一段掏出两个洞。然后就地斩了一根比较结实的藤蔓,穿过两个洞并且打上死结。 这样一来,一个简单的拉车就成了。经过初期测试,发现还蛮好用。 于是,我把做拉车剩余的木料、加上砍倒后扔在原地的树木一起拖到拉车上,然后用大量的藤蔓把它们缠到车子上,以防木料滚落。 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不想把木屋建造在狼群旁边了。一是我心中对小青的愧疚感,不想让自己在草原狼群中生活太久,带上族群的气味儿,和小青的距离更加疏远。二是考虑到以后遇难的人也会住进木屋里,如果在狼群附近一定会有所不便。 向领地走着走着,我忽然就转了方向,向魔幻森林那边走去。那间木屋毁于那里,我就应该在那里重新将其建起。 拽着拉车,我一路来到了魔幻森林,寻找到了河的尽头——湖。 在湖的后边,那片黑色的木灰已不剩多少,只是粘在地上薄薄的一层,再也没有了双层木屋被烧毁后的庞大灰烬的感觉。周围一圈被我清理出来的隔火带已经长出了新草,蓝紫色的,毛茸茸一层,甚是可爱。 就在这里吧,在这里赎罪,把木屋重新建造起来! 已经做了一辆拉车的我,早已饥肠辘辘、精疲力尽。走到这里,把拉车上的木头卸下来,坐在拉车上休息了一下,决定去找点吃的。 上一次在这里,我饿得差点昏迷,但是这次可不一样了,我跟随狼群学到了很多捕猎的技巧,我完全可以自己生…… 是啊,我能活到现在,还多亏了草原狼们呢。 哦不,当初给我送来七只野兔并且长时间给我食物补给的可是小青,而且加入小青的狼群,待遇也是相同的。刚加入草原狼群中时,它们还那样欺负我,我还在感谢什么? 我发出不屑的嗤鼻声,躺在了车上。 人类好复杂。 休息了片刻,我要去填一填肚子了。我从我的藤蔓筐中拿出砍刀,去碰一碰运气。 天黑之前,我抓了一只松鼠,还来不及钻木取火。因为当我返回领地的时候,可能天色就完全黑下来了。 我不情愿地回到了领地,把瘦骨嶙峋的可怜松鼠放在我的窝内,准备在距离领地不远的位置生火,然后填饱肚子睡觉,明天开始木屋的真正建造。 就在我收拾木料准备去钻木取火的时候,黑条和裂耳向我走来,带着它们第一次走向我时的不快和挑衅。 但是我没有回避它们的眼神,和那两双尖锐的眼睛对视着。黑条应是责备我在领地停留的时间太少,她直直地绷紧尾巴,在用恐吓的方式警告我,让我以后注意一点。但此刻的我哪有心思去理解这些,我不屑地拾起木料和松鼠就要往领地外走。 有一席之地的裂耳见我无视它们,直接三两步拦住我的去路,弓起身子叫我原地站住。 “干什么,让开!”我语气极度恶劣,凶巴巴地对裂耳吼。 裂耳显然是一愣,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火气如此之大。但他要让我明白谁在领地里才说的算。 于是,裂耳向我扑过来,黑条也过来协助,不费吹灰之力掀翻了我。 狼王等狼见状,连忙赶了过来。 我本就一肚子怨气,被扑倒的我更加怒火冲天。我用双手试着推开他,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滚!!” 裂耳欲张开大嘴攻击我,但被狼王及时拦下了。 狼王用一种关切的眼神歪头看着我。但我没有瞅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裂耳。裂耳一开始与我对视,但很快就别过头去以平息怒火。 我被狼们围成了一圈。我还是想出去生火烤一下松鼠肉,所以继续向外突围,但狼们太拥挤了,我无法通过。我欲从加加的头顶跨过去,但是遭到了银鼻的阻拦。 我愤怒地跺着脚:“让我出去啊!你们不饿难道我不饿吗!你们理不理解别人的感受啊!” 狼们被我吓了一跳,都伸长了脖子观察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狼王深思了一会,竖着耳朵,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嗥。 和赶走欢欢时的嗥声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惊,难道这就被赶出狼群了?我不解地看着狼王,她也平静地看着我。 虽然震惊,但是赌气的我还是点了点头:“好,再见。” 正好,我现在成了一匹孤狼,我可以加入森林狼群了。去找小青,去弥补罪过。 夜里,阴森得很。我生了一朵可怜的小火苗,烤着松鼠肉,索然无味。 一面是对狼群的不舍,一面是对小青的愧疚。我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无法抉择。 吃着吃着,不争气的泪,又下来了。 第41章 天真的决定 一夜之后,我渐渐在阳光下醒来。我看了看身旁早已凉透了的木灰,和尚残留着焦糊的松鼠残骸,我知道,那一切都不是梦。 好吧。起身后的我,就要向着森林狼群出发了。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洗去我身上的草原狼气味儿。我必须让它们百分之百接受我。 河水湍急,只有蠢货才会选择在河水中洗浴。我顺着河流来到湖边,褪去我那脏兮兮的破烂短裤和已经四面开胶的鞋,跳进了湖中。 因为之前有过跳进湖中的经历,我知道湖水有多深。我很放心地清洗了身子,尽管没有任何洗浴用品。这片山谷最神奇的地方非七棵树莫属,它们强壮的根穿过河底,会把河水中所有的污染物吸收掉,所以河水才会常年都无比清澈。 我带着湿漉漉的身子在湖边晒了晒太阳,我看了看湖面,嫌弃地对自己撇了撇嘴角。 我应该给自己做一套衣服了。 我看着天色尚早,决定先把服装问题解决一下。现在衣服对我来说,没有装饰和保暖的用处,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擦伤。 今后等捕捉到中型野物的时候可以考虑把兽皮做成衣服,可现在似乎只能是把树叶编织起来做个简单的草裙了。 我又来到奇幻森林,拿出剪刀把大片的叶子剪下。这里的生态环境似乎很和谐,当虫子需要进食的时候,就会聚到一起,肆意地大口咀嚼,但绝不会伤害到其他叶子。所以放眼望去,大朵大朵的奇幻树叶子都是完整的、娇艳的,不会有伤了表面的虫洞。 我把大叶子一层一层地错开排布,用细小的藤蔓一圈一圈地缠绕编织,经过一番折腾,总算做好了这个简陋的草裙。 之后,我开始向魔幻森林进发。我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紧张,因为我无法确认狼群是否真的会接纳我。我想,即便它们对待我像当初草原狼对我那样,甚至更恶劣我都可以接受。只要能让我有这个归宿,我会从最底层做起,尽量满足它们的要求,让它们满意。 我终于踏入了这片紫色领域。进入这里,就说明我随时有可能与森林狼相遇,我的心跳蓦然加速。空气中夹杂着野性的气味儿,我的神经异常地紧绷,我似乎能用余光瞄到树丛中的野兔,穿梭于树叶的小鸟。 “啊!”我尖叫一声,觉得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当我仔细观察的时候,原来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我赶快揉了揉硌得生疼的脚掌,我真的是太过于紧张了。确认没有伤口之后,才继续上路。 当我沿着记忆的路线来到了那一块被巨石包围的草地上时,竟然出乎意料地安静。虽说在大自然早已习惯了没有喧闹,但是身处狼群的领地中却没有任何一匹狼出没,这让我觉得随时会有一匹狼杀出来,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正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我转过身,发现只是一阵冷风而已。 “小青?”我轻声唤着,“小青,你在吗?” 无狼应答。 我再试着向领地内部深入的时候,我发现了不对劲。 我已经被森林狼给包围了。 就在我反应过来的前一分钟,它们早已悄悄赶到,伏在隐蔽处静静地观察我的行踪。 不得不说,狼的伏击能力真的太令人惊愕了。它们可以在领地内各个角落嗅到入侵者的气味儿,然后靠视觉、听觉和嗅觉准确地搜寻到目标的位置,然后再凭借其恐怖的潜伏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目标,并自觉地组成包围圈,听狼王的指令后一统发动进攻。 可是此刻,我可没有时间去感叹狼的能力,再晚上几秒恐怕我就要被吃掉了。 我立刻作出臣服的状态。因为我在草原狼群中生活了很长时间,所以我见到过狼臣服的样子。 但是当我臣服之后,我发现没有任何一匹狼是以惊讶的眼光看着我。我以为它们见到有一个其他族群的成员来加入自己,会感到惊讶和满足。可是没有,它们像看着一个懦夫一样看着我,眼里充满了讥笑。我在狼群中寻找小青,发现她站在最外围,背对着我,用余光瞄着。 我竭力表现出我对森林狼族的忠实与渴望,希望得到它们的信任。可至始至终,狼们都是在嘲笑,在蔑视! 我突然意识到,狼根本不可能接受我! 是啊,狼是什么动物?它们的标签,就是忠诚!它们才不会因为其他种族的成员背叛后而感到自豪,它们只会无比地鄙弃!因为它们知道,一个可以轻易背叛种族的家伙,一定会不知何时再次背叛!!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怎么可能把狼想象得那么简单! 但是在我还来不及悔过的时候,一匹狼张开了大嘴,狠狠地向我咬了一口。我从地上窜起,向后撤去,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有两匹狼抬起前爪去玩弄我。 我仿佛看到了半年多前,草原狼群对初来乍到的我那种粗暴的“欢迎礼”,那种对待一个外来人毫无温暖可言的欺凌和侮辱。我惊慌地从地上爬起来,两腿一蹬就要往领地之外跑。狼群拔腿追击,一口咬在我的脚踝上,我受到拉力,脚踝一痛,狠狠地向前扑过去,在地上滚了一圈。我的胯骨撞在了石头上,感觉撞到了淤青。我不敢怠慢,死命出逃,脚掌被石头子划出了口子,鲜血在草地上淋了一路。 狼群还是穷追不舍,不断在向我的后背扑击。我再一次摔倒在地上,胳膊好像骨折一般,无法动弹了。我单手护住头部,用力推开在我身上的狼。狼口近在咫尺,我的手腕已经被狼牙切开,血液喷涌。 森林狼看起来比草原狼更要凶猛,它们下定决心要杀了我这个外族的叛徒! 我一脚蹬开腹部的狼,翻身忍痛爬起,用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地逃跑。狼群仍旧追击,又在我的小腿、腰部和肘部咬开几个口子,在我即将冲出领地的时候才缓缓停了下来。 我浑身疼得要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好后悔,我感觉我做了一个一辈子最错误的决定。比当初我选择了我最不喜欢的大学专业还要错误。 背叛了自己的族群,还没能成功地加入另一个族群。 好疼啊……领地里应该还有一些乌头草可以镇痛,三脚会留给我一些的吧…… 花斑是不是会很关切地陪着我? 可我哪里还有脸回去啊…… 为什么…… 第42章 天要亡我 被森林狼群追杀了一路的我遍体鳞伤,狼狈地连滚带爬冲出了狼的领地,靠在了一棵松树下,浑身剧痛无比。我之前也与一只雪豹搏斗过,但比起这次的伤痛,那一回简直小巫见大巫了。上次都是受了皮肉伤,顶多是手腕被咬穿了而已。这一次,我觉得我不仅身上多处骨折,伤口颇深,而且快要魂飞魄散了。 我的小臂不能动了,右脚踝也严重扭伤,左小腿被狼牙贯穿,留下了四个深深的血洞。后背我看不到,但是火辣辣地疼,而且好像还挂着一块皮肉。胸腹的位置皮开肉绽,破烂地不成样子。我全身基本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 虽然保住了一命,但是比起身体上的剧痛,更疼的是心。我没想到我会被拒绝得如此残忍与无情。 我好想回领地,可我哪还有脸回去啊? 我尝试站起身来,但是失败了。我发现我的脚踝肿得像树一般粗,应是卡在大石头上造成的。 动不了了……只要我的小腿一动,脚踝就像裂了一样钻心地痛。我仔细看了看,原来我的脚和腿已经错位了。 好像已经挽救不了了。 我绝望地躺在地上,脑海里浮现了无数个残废的我。 算了,无论如何都要失去一条腿的话,何不试一试? 抱着这样的态度,我尝试把关节接回去。我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找到两块靠得很近的大石头,蹭到了那里,把脚踝塞到石缝之中,双手扶住脚尖,嘴里咬了一根树枝,闭上了眼。 “啊!!!!!” 我狠狠地将脚掰向正常位置,我能听得到骨头对接的声音。一瞬间,剧痛从脚直袭大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瞬间爆发耳鸣,只剩下我狠狠咬着木棍,大声地叫喊。 剧痛持续了五分钟,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我一动不动,失去了意识。当我缓过来的时候,我全身已经布满了冷汗。 真是……要命…… 这感觉,堪比下地狱逛了一圈啊。 我躺了不知多长时间,似乎已经麻木了。我扶着石头,单脚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另一只脚。虽然无比疼痛,但是好像关节可以动了。 妈的,老子还没那么不幸。 我用两片木板和四根木棍外加藤蔓绑在了脚踝处,当做是固定的石膏。然后我又把伤口处的瘀血挤出来,用清水清理,然后用洗干净的叶子包扎起来。 我喘着粗气,这样行动起来实在是不便。我一拳打在地上,用手掌遮住脸,似乎沉思,但实际我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了。 天要黑了。我捡了两根长木棍当做拐杖,支撑着一瘸一拐地向绿野仙踪走去。我离开了狼群,就像是失去了保护,随时可能会被野兽袭击。虽说这个山谷危机四伏,但是草原上的食肉动物最起码是少的。 我背着藤蔓筐,拄着木棍,晃晃悠悠地来到绿野仙踪,把木棍一扔,整个身子重重地砸到地上,开始钻木取火。夜晚,火总是有安全感的。 在火的旁边,我的脸烤烤的,但是一点都不舒服。我恨恨地看着我的脚踝,看着我腿上的血洞,看着胳膊上的深深的抓痕。以往,我一定会恨森林狼入骨,但是此刻我只是觉得自己活该。 一匹不忠心、轻易左右的狼,能保住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我开始慨叹人的意志力。 从前的战争时代,战士们必定会流血,甚至重伤截肢,那种伤痛在现代人的生活中已经渐渐模糊。没人知道真正的疼痛和绝望是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太过安宁、安全和安逸了。 但是这种钻心刺骨的痛,我深深地体会到了。没有麻药,没有冰敷;没有安慰,没有鼓励。我在独自一人,陷入困境的时候,也可以鼓起勇气自救。 人并不脆弱,只是没有使他们坚强的导火索。 火越烧越旺,无数黑色的灰烬在火光之上跳动飘扬。我身上满是伤痕,为了避免感染,我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慢慢沉睡去。 凉…… 这是我在梦里突然感觉到的。我的后背凉飕飕的,而且伤口在疼。我猛地惊醒,抬起头,几行水流从头发上划到脸上,又淌过下巴。 下雨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赶快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因为伤口在没有愈合的情况下如果沾了水,必将恶化。 我迅速站起,但是脚踝的伤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失去了平衡,硬是向前几个趔趄才停下。我大张着嘴,希望能缓解疼痛。刻不容缓,我连忙带上我的东西向林子走去。 终于,我来到了峭壁旁,找了一根突出的岩石,躲在了下面。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到处都已被雨水打湿,只是能够少挨淋一些就足够了。 好冷…… 下雨天令我感到了异常的寒冷,雨水又一次无情地抽走我的体温。我的伤口沾了水,流进深深的口子里,火辣辣地蛰。我一时冷热交加,无比难受,我不得已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轻轻地揉搓伤口的周围,以缓解疼痛。 天呐,本已结痂地伤口沾了水以后像重新裂开一样,鲜血再次顺着雨水向外流。我惶恐,但是不知所措。我没办法止住血,只能用手擦拭伤口,把血渍擦掉。 突然,背部的疼痛让我小声尖叫出来。我的头发脏兮兮的,从上面流下来的水流经后背,灌进了暴露在空气的血肉中。我不停地挪动身子,耸动肩膀,但是痛感依旧存在。但算不上剧痛,但是却一直折磨着我,阴魂不散。我快要疯掉了。 我好想去找一朵乌头草,但是只要我走出这块岩石的遮挡,我将会被瓢泼大雨所淋,等到伤口糜烂后,找到乌头草也没有用了。 我现在只是祈祷雨快点停。 然而,腾格里似乎永远逆着我的期望行事,就像是我背叛了族群应有的惩罚。雨一直到了夜晚,仍然继续。我一天都没有离开峭壁,但尽管如此,地面还是积满了雨水。我坐在冷冷的雨水中,昏昏沉沉,头痛无比,我两天没有进食,又饿又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有一种要睡觉的感觉。 不会吧,我不会真的一觉不复醒了吧? 我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睛,用力拍打脸颊,保持清醒。一番挣扎后,我发现自己只是很乏而已,才闭上眼,休息了去。 又是一晚,天终于放晴,但很不幸的事情来了。我发了高烧,浑身滚烫,而且身体大多数伤口已经开始发白,出现了大面积糜烂。我四肢无力,有点神志不清。 因为发烧,我觉得空气十分寒冷。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肌肉一抽一抽的。我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振动都使我身上的伤口迸裂,疼地身体要炸开。 我握紧了拳头,却用不上力气,咬着牙想要扶着峭壁站起,但是小臂突然抽筋,手扶了个空,摇晃过去不得不用脚支撑,又感觉脚踝钻心的痛,一个趔趄砸在峭壁上,险些摔倒。 我揉了揉额头,喘着粗气缓缓抬起头。 嗯?我出现幻觉了? 我瞪大眼睛,看见前方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摇晃。 我揉了揉眼睛,拍了拍烧糊涂了的脑袋。 我了个去! 熊! 巨熊!!! 第43章 人与狼 我确认了,就是一只熊。我掐了掐自己,这并不是梦或幻觉! 还是那只巨熊,它耳朵上的疤、手臂破烂的皮毛,都足以证明它就是那只草原狼的死对头!!! 我软弱无力,但还是拼命站稳身子,决定逃跑。不管怎样,我都不能选择坐以待毙。可本已高烧、满身伤口的我,又遭遇巨熊,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扶着峭壁,脚上想要加快速度,但是双腿的疼痛使我无法驱使我任何一只脚。我咬着牙,强制性地向前迈步,已然挥汗如雨。 巨熊似乎怒气冲冲,张大了双臂,愤怒地咆哮着,我斜着眼看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我早就听说过,遇到熊装死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因为熊这种生物,无论是活的猎物,还是死的尸体,只要是饿了,什么都吃。对付熊最好的方法就是脱下身上的大型衣物,挂在显眼的地方,并缓缓地后退,退到很远处再迅速撤退。 可我那还有什么衣服? 熊大哥,我把草裙脱下来可不可以? 然而还没等我动手解开草裙,巨熊已经冲了过来,挥起爪子狠狠抓过来。我瞳孔一缩,当即猫腰闪过,面前的峭壁岩石崩裂,四处飞溅。甚至一片石头在我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也打不过,还逃不掉…… 那么…… 花斑!求你了!! “呜欧欧欧欧欧——”我深吸一口气,把胸膛里的空气以狼嗥之势全发而出。就在尾声处,我还不禁狠狠咳了几下,震得我胸口的伤又崩开了。 听到了狼嗥声,巨熊变得愈加愤怒,胡乱地挥着大爪子向我扑来。我只能不断后退,熊爪砸在岩石上崩起无数碎石。我两次闪躲,终因脚踝一阵剧痛而弯了腰,被熊爪猛地拍在脸上,一瞬间鼻孔一热,鲜血和眼泪一齐飞了出来。我向后倾倒,因脚上绑了木板,行动不便,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痛得我直吸气。 巨熊死了心要干掉我,两只前爪按在我的肩膀上,张大了嘴。 我此刻虽有害怕,但是心情却异常的平静。我知道我面临的将会是死亡,但是似乎我早已料到,就像做了亏心事的孩子受到责骂时也没那么惊讶,我像是认命一般躺在地上,甚至还向巨熊竖了根中指。 巨熊愣了一下,歪着头,看了靠自己摸熊掌,努力做出竖中指地动作,但是它的手指就像不受大脑控制一样,永远同张同合。 我笑了,骂了一句蠢熊。 巨熊好像能听得懂,它一拳打在我脑袋旁边的地上,陷在了泥土里。我只听耳边一声闷响,不禁闭上了眼睛,扭过头,睁开眼时只见巨熊一脸凶样。 “就会欺负一个重伤人士,杀了你孩子的可是草原狼啊!你怎么不去找它们啊!”我骂道,“再说了也是你先杀掉人家的孩子,这叫做罪有应得,活该!” 巨熊咆哮着,高高地举起了粗壮的手臂。 我不再去看。其实我也是罪有应得呢…… 然而,我却没有遭到痛击,反而听见了巨熊又一声咆哮。我瞪大了眼睛,发现巨熊的后背上凛然杀出一个身影! 花斑! 它扑上了巨熊的背,一边咬着一边瞪着我。 我像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向后退,向后退,离巨熊越远越好。若是无人相救,我想连我自己都放弃了生命,只是随缘一般等待死神接我离开。但当我真正得知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我却疯了似的想活下去。此时我激动得要命,甚至那么一瞬间,我泪如泉涌。 花斑撕扯着巨熊的背,待其转过身来的时候,便一跃而下,退到草丛里去了。 忽然,我看到所有的草原狼都来了。狼王、裂耳、黑条、受伤的三脚也来了,体弱多病的平安也来了……全员,这是草原狼全员……它们还没有放弃我,它们还把我当做草原狼的一员,它们还在尽可能地拯救它们的同伴! 顿时,我再次鼻子一酸,两股泪喷涌而出。 巨熊和狼群早已不再陌生,多次交手的仇恨让它们相见后分外眼红。这一次,双方肯定是要杀个你死我活了! 我相信狼群。狼只要团结协作起来,任何猛兽都不是狼的对手。巨熊也深知这一点,但是还是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它的目光始终盯着花斑,双目只差喷出怒火。 花斑也毫不示弱,低着头怒视着巨熊。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儿。这是两个母亲,对自己逝去的孩子的复仇之战。 巨熊咆哮一声,弓起身子,粗壮的四肢同时发力,猛地冲向花斑。别看巨熊体型硕大,冲起来却速度惊人。但是花斑的反应也很快,侧身就向旁边跑去,龇起牙齿从喉咙发出厚实的吼声。 狼群不断包围缩紧,都压低身子,准备看好时机出动。巨熊腹背受敌,显得占了下风,但是在气势上它却丝毫不输。巨熊张开大嘴,左右晃着脑袋,欲把所有的狼全都咬成碎片。 野性的残酷战争——一触即发! 第44章 恩怨终了断 “呯!”巨熊一爪子拍了个空,花斑灵活闪开,裂耳和狼王从巨熊背后一跃而起,扑上就狠命扯咬。 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捂着太阳穴,愣愣地看着狼和熊的大战。实则我的内心非常慌张,我害怕狼们会受伤。我不愿意看到别人为了我而伤到自己,那样我会无比内疚。 于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只希望腾格里保佑他的狼孩子们。 一边,巨熊刚刚甩开狼王和裂耳,正面又遭到黑条和银鼻的挑衅。巨熊弓起身子,猛一发力,张开血盆大口狂咬过来,二狼纷纷闪去,可以清楚地听到熊的牙齿猛然合并的声音,听得我身子一颤。 转过身,断尾、铃铛和加加又在侧面不断骚扰,发出断断续续的吼声,边咬边向前挪动。待巨熊按耐不住扑上来的时候,狼们又躲开,这时候裂耳就会抓住机会再次发动进攻,找准位置冲上来狠狠一击。巨熊反应也甚快,扭头就是一口,但被裂耳躲掉,而后巨熊又连续挥动熊掌,虽前几击统统打在地上,但是最后一爪子还是拍在了裂耳的头上,打得裂耳一晕。 又见花斑携着一黑影从后袭来。巨熊放弃攻击裂耳,侧过目光,就见花斑的爪子已抓向熊眼。后者不得不护住眼珠子,这一动作却是把后脖颈暴露了出来。黑夜像一阵阴风,飞速翻上熊身,一口咬在熊颈上。 巨熊瞪大了眼睛,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想要拽下黑夜却见其跳下,巨熊怎肯收手,回身一爪子,正中黑夜。几米外的我都听到了一声闷响,黑夜应声倒地,滚了好几圈,但他也给巨熊完成了伤害——它的后脖子处留下了一排带血的牙印。 花斑心疼地望向黑夜,但并没有去询问和关心,而是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一样,继续应付巨熊。黑夜缓缓爬起来,半个身子瘫在地上,用力地干呕、咳嗽,我费力地站起来,想去看看他的伤势,但当我刚刚挪动脚步,黑夜便迅速站了起来,尽管全身在发抖,但在我面前却假装坚强。 另一头,狼王率领狼群仍在巨熊的周围迂回。巨熊则是四面楚歌,把嘴张得老大,花斑一见到熊口更是怒火中烧,那可是毛毛的葬身之地!花斑屈下后腿,皱起鼻子,然而尽管这一微笑动作,巨熊仍然给予了回应,转身边吼边冲向花斑。后者则是连连后退,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巨熊连续地冲击,却是让后方的狼抓住了机会,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 巨熊终于忍无可忍,开始了主动进攻模式。它震天动地地咆哮着,朝着黑条的方向扑去。后者显然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晚了半秒才向后撤去。然而巨熊已一爪子按住它的后退,用力拉扯,一爪子将其掀翻,整个身子都压在黑条的身上,黑条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此时狼们如梦方醒,群起而攻之,蜂拥而上,很快淹没了巨熊。一波疯狂地攻击,也彻底激怒了巨熊。它从身上不知将谁扯下,重重扔向地面,又欲把后背的狼赶走却不得,只能向后仰倒砸去。众狼见熊身倾倒,纷纷跳下,只听轰的一声,狼群借力将熊扑倒,边叫边咬。 很快,巨熊凭着那庞大的身躯顶开拥上前的狼群,并龇着利齿连续地左右狂咬,牙齿撞在一起的声音像双刀切磋一般,狼群几下闪躲,慌忙逃窜,但还是有狼被咬中了尾巴,发出痛叫。狼群见同伴受伤,并没有畏缩,反倒是更加红了眼睛,怒吼着上前抓着、咬着。 巨熊两只前爪重重拍在地上,附身摇晃着血盆大口,正要向前咬去,就见身后的狼群扑上来,涌上熊的臀部乃至背部,连牙带爪地撕扯。巨熊用力抖动后腰,奈何却甩不掉臀部的狼,狼们一鼓作气,统统爬到熊的背部。 狼终于找到了熊的弱点:那就是从背后攻击巨熊!因为巨熊的手臂很短,无法伸至后背,所以攻击背部是最容易而且最安全的方法。狼能够既保证自己的安全,又能够内定战术,这是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果然,狼们飞跃到熊的背上,开始对它的背部发动残忍的攻击。巨熊不堪重负,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地面,震得大地一抖,连我身后靠着的岩石都滑落了些许碎石,因为巨熊实在太巨大了。 就在狼群以为成功地推倒了巨熊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巨熊灵活地脱开身,就地一滚,似乎还碾到了几匹狼的腿,然后心狠手辣地挥出一拳,正中了裂耳的头颅。当时只见裂耳猛然瞪大了眼睛,四肢像不听使唤地抽搐一下,整个身子都软趴趴地瘫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整个狼群也愣了一下。正要去检查裂耳的情况,却没料到巨熊杀势正凶,伸长了脖子就要咬来。铃铛等狼迅速躲闪,虽躲过了利齿,但还是被撞飞了几米。正在巨熊下脚践踏断尾时,黑夜忽然杀出,在本已血肉模糊的熊背上再添几道血痕。 巨熊自知拿黑夜没办法,便起身高速冲向一棵松树。巨熊身大肩宽,黑夜不知前方有何物,一瞬间被巨熊带飞,双双撞在树干上。只听咔嚓一声,两棵树闻声而倒,草泥飞溅。 在我的视野中,巨熊首先爬起,并抱起折断的松树,举过头顶就要砸向黑夜。我大叫,但黑夜根本听不到。危急时刻,狼王箭一样冲出,扑向巨熊,巨熊已抡出树干,欲收手却不及,被狼王扑在手臂上。巨熊扔掉树,一手拽住狼王的尾巴就向一旁甩去,回头又见花斑跳来,但生生被巨熊一拳打飞。 就在巨熊不屑地瞥了一眼两匹狼,欲回身解决黑夜的时候,一道赤影携着风袭来,裂耳狠狠地扑在巨熊的胸口,把它撞得身子一摇。毫不手软,裂耳迅速张开口夺向巨熊喉咙,尽管巨熊已然意识到,但裂耳的速度和力量都太过惊人,还是迟了一步,被刺中了喉。 巨熊双手拽着裂耳,试图将他赶走。但裂耳死咬不放,嘴部的青筋暴突,露出两排血牙。可巨熊也不是吃素的,它怒吼一声,硬是把裂耳扯了下来。令我没想到的是,尽管自己也被扯下了一块血肉。 看来巨熊已经下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了。 巨熊吼着,不顾血涌的喉部的疼痛,将裂耳抡到脑后,重重地拍在了地上。刹那间,泥土都陷了下去,力度足以摧毁一棵树! 我瞳孔一缩,大声叫着裂耳,但是胸部的痛硬是让我的声音憋了回去,连连咳了两声,又把伤口崩开。 狼群在短暂的惊愕后,愤怒地爬起,纷纷全力冲来。 裂耳忍住骨头折断、肝胆震痛,直视着巨熊的眼,还很难看地嚼了嚼嘴里扯下的肉。 巨熊彻底被激怒,仰天长吼一声。但狼群也及时赶到,冲上来埋没了巨熊。 巨熊使出浑身解数,胡乱狂抓,在些许狼的侧腹刮开了皮毛,顿时鲜血沸腾。狼王几次躲闪,逆着狼群狼口大张,狠狠地咬在熊的鼻子上,巨熊抬头大吼一声,甩掉狼王。此时花斑扑来一口夺向熊喉,被鲜血刺激得杀红了眼。巨熊连忙双爪护住身子,疯了一样地向外推开花斑。但是一狼被击退,群狼又攻之。久之,巨熊的腹部已皮开肉绽。 巨熊殊死一搏,连续甩头拱开狼群,闭着眼睛朝狼王杀去。狼王顾着躲开被巨熊撞飞的狼,刚刚扭过身子,却见巨熊的两排血牙迎面而来。狼王瞳孔一缩,已来不及闪躲,千钧一发之际,狼王瞬间被顶开,脱离了熊口。 时间似乎静止了。 狼王被撞翻在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熊口之中的,是…… 裂耳! 巨熊自己都惊愕住了。它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咬中的,并不是狼群之首,而是那个体型健壮、犀利残忍的裂耳。 裂耳被恰好咬穿了胸口,巨熊的牙齿深深切进他的皮肉,似乎就要把他咬成了两段。裂耳费力地龇着牙,大口呼吸着,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 我半张着嘴,发不出声。狼群也静止了顷刻。打破画面的,是裂耳缓缓地转过头,惊得巨熊一抖。 裂耳迅速将那灵活的脖子转过,凶狠地瞪着眼,一口袭向巨熊的喉咙。巨熊发现不妙,加大了咬合力,我都隐约听出了裂耳骨骼碎裂的声音。 狼群这才怒不可揭,纷纷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欲上前结束这场恶战。但是尚未靠近,巨熊已经渐渐松了口,软软地侧瘫在地,爪子无力地朝着天空抓了两下。 裂耳满嘴是血,咬穿了巨熊的喉。但是自己也负了重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狼群涌上去,围成一圈,我也赶快一瘸一拐地来到狼群中。 我看到裂耳的胸口以及腰部沾满了鲜血,尤其是胸口处的血肉向外翻着,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它的后半身已严重扭曲变形,看得我心惊胆战,骇然失色。 巨熊还在我们身后挣扎,但是它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它只能在无法呼吸的过程中,一点,一点,被死神接走。 可裂耳情况也极度糟糕。说到无法呼吸,裂耳现在是同样的状况。他被咬穿了肺,现在呼吸进去的,全是自己的血。裂耳在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但是一声未吭。 我害怕到全身发抖。我跪在地上,不住地摇头,嘴里碎碎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背叛狼群去其他族群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要死,不要死啊……” 狼王侧眼瞥了我一下,又看了看裂耳,眼中满是无法描述的神情。我抬起头,恰巧与裂耳对视,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喷涌而出。 “你说你们怎么这么傻啊……一个背叛了你们的家伙……值得你们来用命相救吗……”我泪流满面,一句三抽噎,只是祈求狼群平安,不要因为我失去谁。 可是,祷告,终究也只是祷告。腾格里再爱他的子民,也无力回天。 裂耳努力地睁大眼,望着天空,望着腾格里,轻轻地摇了摇尾巴。狼王走近,低头嗅了嗅裂耳,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他的鼻头,然后缓缓向下方,颤抖着张开嘴,然后斩钉截铁地合了牙齿。 我震惊且费解地看着狼王,她也慢慢地放下断气的裂耳,低着头,仿佛丝毫不动,但是全身都在剧烈地发抖。 是因为裂耳太痛苦了,一直在窒息的边缘徘徊,想走却走不了么……狼王只是帮助裂耳快一步到达极乐世界而已,但虽说是这样,做出这一决定,仍需要狼王巨大的勇气和决心。 我看着裂耳的尸体,头扑通一下砸在地上,久久不起。我悔恨和惭愧的泪水浸湿了大地母亲,向那一侧的裂耳,送去最真挚的抱歉,尽管,这件事会让我铭记一生。 狼王睁开眼,眼睑中有浑浊的泪。但是她作为一族之长,不能难过,不能悲伤。就算失去了最精英的族员,她仍旧要抑制悲伤,不能影响到其他狼今后的生活情绪。 狼王深吸了一口气,将鼻子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指向苍天,发出悲痛深沉的狼嗥。狼群纷纷举头,以悲怆的狼族之歌,送别最强的战士——裂耳。 我在狼群的嗥声中,失声痛哭,撕心裂肺地嚎叫。 我发誓,此生再无二心。 第45章 送别裂耳 与巨熊的恶战已经结束,原地只剩下了风卷残云,一片狼藉。草原狼群中所有的狼,当然,除了平安,都负了伤。外表破了皮毛,流了鲜血;内里於了肌肉,断了青筋。狼王的胸口被扯下了一大片皮毛,血肉模糊,白色的鬃毛搭在连接处还在向下坠着。黑条的一条腿向外折过,已经无法动弹。包括断尾、银鼻、花斑等在内的老狼,也受了不轻的伤。 狼王心情沉重,默默地嗅着裂耳。尽管我不属于狼,不懂得它们的语言,但是我也明确地清楚,狼王和裂耳彼此相爱。两者几乎同等阶级,一起用餐,同进同退,这不仅仅说明裂耳的能力足够强大,也说明狼王愿意并喜欢裂耳待在她的身边。裂耳的死,对她来说,一定就像夺走了她半条生命。 正是因为深爱裂耳,所以才舍不得裂耳垂死挣扎,想让他快些解脱。狼王久经沙场,怎会不懂得被咬穿肺部的感觉?那些被她送葬的生命,临死时的样子,她深深记得。 亲手杀了自己所爱之狼,是一个多么痛苦的事情。 狼王低头嗅着裂耳的尸体,轻轻闭上眼。狼群中所有成员全部昂首挺胸,坐姿端正。许久之后,狼王仰头长嗥。一时,众狼奏歌,狼声四起,贯彻云霄。我在狼群中麻木着,恭敬而悲戚,沉默地自省灵魂。 裂耳,对不起,但是我要由衷地感谢你。 狼族的送别之歌完毕,狼王起身,仍然高傲地甩起尾巴,不留半点悲伤,率领狼群撤回。我想,这才是一个领袖该有的风范吧,让我不禁佩服,作为一族之长,带头坚强。无论成败,狼族永远昂首前行。 至于为何不将巨熊的肉食用,这也是狼群的规定。狼其实是善良的,它们也不喜杀生,但它们知道自己的胃里只能消化生肉。所以狼会对每一个屠杀的生灵都十分尊敬,它们会在杀死猎物时让其眼睛直视腾格里,让它的灵魂归天。并且把猎物啃得只剩一具骨架,哪怕是腐肉,只因为它们尊重生命。 而巨熊这个家伙,它是一个入侵者,是一个死敌,它不值得被狼群尊敬,也就不值得进入自己的胃,被自己同化。它的肉,只能说是难以下咽。尽管这只巨熊足够狼群抗过数个月。 就在狼群带着抑制住的悲伤返回领地时,花斑忽然对空气嗅了嗅,四下张望,目光深邃地向一个方向望去。我顺着她的目光,透过一簇灌木丛,看到了一团与蓝紫色极不相称的棕黄色,那分明就是一只草原狼。 我还在不解,为何在魔幻森林里,还会出现其他的草原狼?但即刻,我在花斑复杂的眼神中瞬间读懂:此狼,就是被狼群驱逐出境的那个花斑的孩子——欢欢。 花斑害怕被狼群发现,连忙扭过头跟上狼群,尽管想再多看一眼。我倒是一直注视着欢欢,就算他半个身子都藏在灌草中,但还是可以看得出他消瘦了很多,虽然个头依旧很大,但似乎不再那么强壮。蓬头垢面的,一点都没有了狼的威风。 谁叫你不好好遵守狼群的规定?只能说,是腾格里的决定吧。 可我自己也差点惹了腾格里发怒啊。想到这,我真是庆幸狼群还把我当做它们的一员。我赶忙拾起我的木棍拐杖,一瘸一拐地追赶狼群。当我再回头的时候,欢欢已经跑到巨熊的尸体处进食了。 可怜。 但必有可恨之处。 我摇摇头,吃力地跟上了狼群。狼们上下打量我,虽有责怪,但更多是担心。 我像一个犯下滔天罪行而又被宽恕的犯人一样,眼神惊慌地避掉它们的目光,只是尽量跟住它们的步伐,从蓝紫色的森林,回到了那片绿色的草原。 中途经过河边时,狼王衔了一块雪白的大块石头,不顾沉重,一直用力咬着,咬到牙齿打战。最终狼王把它运回了领地。我知道,她是想带裂耳回家。 果不其然,一到领地,狼群虽然疲惫,但是依然随狼王攀上峭壁,走进族长之穴。熟悉的场景再次映入眼帘,石壁上的草原狼石像仍是栩栩如生。而石台上的凹槽中,那些灵魂依旧静静躺着。只不过,马上就会多了一个陪伴。 狼王将那颗白得像玉的石头轻轻丢在一个空的凹槽中。这让我对裂耳的家世很是好奇。难道说,裂耳的父母不属于这个族群吗? 当然,奇幻的草原狼石像会告诉我一切。裂耳出生即是孤儿,他的父母不知因何事故抛弃了他。虽说是孤狼,但是也可以和其他同病相怜的孤狼一同生活。可他偏偏性格孤傲,独立自主,从来都是一匹狼只身出行。他可以自己完成猎食和避难。在被其他孤狼抢食并致其奄奄一息之时,是黑狼王发现且收留了他,使他成为草原狼的一份子,让他重新做回狼族。正是因为裂耳的独立与孤独,才使得他异常得强大与坚韧。 大自然的法则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但是狼族的原则也从来都是强者保护弱者,共同进退。 不能说裂耳弱,反而应该说他是一名英勇的战士。 安置好裂耳的灵魂,狼们就像回归了常态一样,狼死不能复生,大家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狼生苦难会有,但是生活还要继续。狼和人一样,都要学会习惯和坚强。 而后,我用乌头草处理伤口,痛得我大脑发空。我头顶汗如雨下,抬头缓了很久,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我突然发现狼王叫上花斑,一同向平安走去。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场恶战,很多狼都受了伤,唯独平安一狼无事,而且根本没有参与战斗。在狼族有一规定,小狼在出生第六个月时会被赶出狼群,独自生存一个月,这是对小狼生存能力的考验。只要能熬过这一个月,就可以重返狼群,成为真正的狼族成员。 狼王和花斑语重心长地说了些什么,眼睛不时地瞟着平安。平安蜷在地上,可怜地盯着母亲,而花斑则一直低着头,没有去看任何狼。 黑夜在这场战斗中大放异彩,这得到了狼王和花斑的共同认可,也就是说以黑夜这种英勇的表现来看,他已经通过了考验。而反观平安,体弱多病,体型娇小,太需要其他狼的保护。大自然留下来的都是强者,而平安这种一直被保护的狼,可能应该交给大自然考验一下了。 果不其然,在一段时间的交谈后,花斑抬起头,用鼻子拱了拱平安,后者不情愿地挪动着身子,不肯离开。狼王眯着眼睛,鼻头左右晃动。 花斑用下巴蹭了蹭平安的头,陪着她一直走到领地边缘。我能想到这短短但是对于母女俩却很漫长的路上,她们交谈了什么。一定是母亲对孩子说的那些关心话:要小心敌人和鬣狗,捕猎的时候一定要伺机行动,饿了就回来找妈妈,别让自己受委屈…… 可谁都知道,这些话说了,对平安也没什么作用。也许活在襁褓中的孩子,真的需要学会迎接风雨。 体弱多病不是理由,敢于战胜才是最强大的选择。 黑夜从领地中赶来,连呼带喘地停在母亲和妹妹的身边,一脸质疑地看着她们。他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好平安。 可是对于狼群来说,照顾远不如独立值得。 花斑眼神复杂。毕竟这是她最后两个孩子了,送走平安后,黑夜将是唯一一个陪在她身边的小狼。花斑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她才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孩子。 但最后,花斑谁也没留住。 黑夜决定要陪着平安一同参与大自然的试炼,理由就是他也是小狼,他也要进行考验。实则我们都知道,黑夜是想照顾平安。 也许是花斑发誓绝不会让平安死在自然的魔爪下,也许是黑夜下定决心活下来见母亲,许久之后,黑夜带着低着头的平安,慢步离开了领地。 当花斑望了黑夜和平安的背影很久之后,回过头才发现整个狼群都在身后送别平安。谁也不希望自己族群的成员不通过这个试炼吧。 狼王扭过身子,朝领地走去。狼群失去了裂耳,花斑的四个孩子也都不在群内了,现在很多狼群主力也都受了伤,她一定在想怎么补强狼群。否则,这么大的领地,恐怕是要难以看守了。 第46章 穹顶之下 这是我坠入山谷的第八个月,我已经真正地适应并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但是不得不说,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自从我的伤势开始好转,我就重新投入到开凿攀点的工作中。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在大自然的锤炼下,不仅是意志,身体也真的会变得刚强。除了脚踝和手臂还要小心二次负伤,其他的伤已经并不大碍。但是那个时候真的很难熬,皮肤溃烂的痛苦让我像是脱皮一样,几乎换了个躯壳。 八个月来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开凿,因为这对我来说是唯一的出逃方法。碎了一把又一把的锤子,断了一根又一根的锨,包括那根车的后视镜中卸下来的铁棍,也不经敲磨,锈迹斑斑,只有两端才能见到银光。双手也不知磨出多少水泡,但这并非一无所获,反而距离成功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个山谷大概七百米左右深。远眺而去,攀点密密麻麻、弯弯曲曲地从最低处蔓延到最高处,耸入云端。八个月以来,每次开凿攀点后抬起头,永远都是坚硬冰冷的墙壁,可就是最近一次,终于在聚首仰望时看到了天空。这么久的努力,终于就要使我重回人世了。 马上可以离开这里,我的内心却不由得生出一丝可惜。也许我回到了人类社会,可以在物质上过得更好,但我忍受不了那些恶臭味的金钱与肮脏的权势。那样畏手畏脚工作换来的钱,还不如靠自己追逐到手的猎物更加可靠。 我承认我没有足够的背景,也没有聪明的商业头脑,所以我更加喜爱这种自由的生活。 但话说回来,我还是那句话我更想念那个虽然小但是暖的家,想我的父亲,想我的女朋友,他们一定很着急,一定也在到处寻找我吧。 我只想早日出去,告诉他们我很好,然后,尽可能地带他们来到这里,来到这个仙境度过余生。 虽然这个想法太过天真,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甚至与世隔绝,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原始生活。美食,服饰,还有各种娱乐,包括疾病在内,都是需要考虑的范畴。 所以说,根本不能脱离人类社会。但远离都市仍然是我的梦想。 从前我总是在职场绞尽脑汁,和每一个基层的工作者一样,忍辱负重,小心翼翼,生怕被上级斥骂,降职扣薪,只想向更高层努力,得到更多的金钱和人脉,但大多数人都活得苟延残喘。这个世界的成功者从来都是寥寥无几。每个月只赚得几千块钱,一部分打给父亲,一部分给女友买衣服和化妆品,除此之外所剩无几。而我又酷爱赛车,喜欢拼装模型,和每个大男孩一样热血,但我已经几年没碰过赛车了。 我叹了口气,双手拄在地上,抬着头,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天又要亮了。前一晚我彻夜未眠,虽然每次开凿攀点时都在无限接近地面,心里已经做了无数次设想与准备,但是这天到来时,我还是有一点不舍。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一次野外之旅。 但是,像我刚刚说的一样,我需要先逃出去,告诉我的家人和朋友们,我很好,之后我还是可以返回这里的,返回来看望狼群,看望这个美的不可收拾的山谷。 所以这一天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坐立难安。狼群依旧出去打猎,领地里只剩下了断尾和平安。顺带一句,黑夜已经带着平安完成了大自然的考核,两狼都安全地回到了狼群。出乎意料的是,在哥哥的照顾和大自然的磨练下,平安变得越来越坚强。她比以前壮实了一圈,眼里也有了光,几次实际出行来看,平安不仅免疫力得到提升,还学会了捕猎。黑夜也更加强壮和成熟,眼里总是泛着凶狠的光,颇有他父亲的风范。看来狼王的决定是正确的,每一匹年轻的狼都需要考验。 但是这次,平安好像又患了感冒,所以被狼王安排在了领地。黑夜作为六个月大的幼年狼,它已经完全具备猎杀猎物的能力,完美地继承了父亲的优良血统。狼群也经常待着两只小狼出门捕猎,最近变得尤为频繁。 我在等待狼群归来,也是时候和它们道别了。毕竟狼群收纳我作为一匹草原狼,本就是打破了腾格里的规定,我又给狼群惹了这么多的麻烦。来到狼群的起因还是因为我和狼王掉进了同一个坑,共同协作逃了出去,也正是狼王给予我的启示,方得让我逃出山谷。 我坐在地上,天边的星已经慢慢淡去,普蓝色的夜空也渐渐被刷上白色。直到阳光洒进山谷时,狼王才带着狼群满载而归。 狼群竟然也会把猎物带到领地来么。 我慢步走到狼王面前,待她放下猎物的时候,我招招手,意为有话要说。生活在狼群中,和狼的交流必不可少。所以我经常会用肢体语言和狼们交流,而狼们通常的交流方式也是通过身体的各种动作,所以我认真观察它们的表达方式,很容易就能表达出一些简单的语句。 我在狼王面前比划着手势,表明我这一次我要走了,可能下一次回来就是很久以后了,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看望它们,感谢这段时间狼群对我的照顾。 狼王不解地歪着头,她也不明白我说的要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毕竟她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在山谷中,她可能觉得我就是生在山谷中的。可是啊,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到人世了。 狼王听闻我要离开,把狼们都叫了过来。这么盛大的告别仪式,弄得我还有点心慌。我向它们摆摆手,目光扫视了每一匹狼。 狼王,花斑,加加,铃铛,断尾,黑条,银鼻,三脚,豆豆,独眼,黑夜,平安。 有些狼我们交集很深,有些狼也算是萍水相逢。但作为同伴一场,我一定会再回来看望你们的。 然后我对狼群鞠了一躬,对它们表示尊敬。是啊,狼群为我付出了太多,就算为了看望裂耳,我也要长途跋涉地赶回来。 告别了狼群,我还为自己回到人世的邋遢形象操心。我磨了磨那把剪刀,把长到肩膀的头发咔嚓咔嚓地剪掉,还洗了洗头发和脸。我看着河水里面的自己,瞪了瞪眼睛,站了起来。 我一路小跑来到攀点处,把工具别在腰上便向上攀爬。累了就在暂据点坐着休息一会,历经半个多小时,我终于来到了最高的攀点处。 再开凿十米左右就能爬到我曾经滑落的那个山路了,到了那条路,哪怕不用手机开启导航,我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太激动了。我二话不说,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开凿。此时,千篇一律的敲击声和迸裂声却显得如此悦耳。我的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 终于,我的手指触到了地面,我心脏狂跳,呼吸困难,甚至眼前有一些发黑。我脚下一使劲,双手便都扒在了地面上,我抬起头,已经看到了盘旋的山路和刚刚远去的一辆厢式货车。 我出来了!! 我奋力向地面爬去,不顾一切地爬去,直到我的头遭到了狠狠地一击。 我猛地睁大眼,眼前没有一个人。我跪在悬崖边,眼前就是山路。我向前走,撞得鼻子生疼,酸出了眼泪。 什么…… 我用双手摸过去,分明就是硬生生地贴在了玻璃上的感觉。 “有人吗!来人啊!”我扯破喉咙大喊,并用拳头狠狠敲击面前这道无形的墙壁。我左右窜了窜位置,这面墙壁依旧存在。 就像是一个透明的盖子,把我扣在了山谷里。 我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使劲敲击面前这无形的墙壁,却几次下来却不见裂痕。我把石头狠狠地砸过去,只听一声闷响,石头在半空被拦截,弹了回来,重重地砸在我的脚上,把脚趾砸出了血。 我看见有一辆轿车驶来,我疯狂挥舞手臂,歇斯底里地大叫。但过往的车辆和人,没有一个为我停下。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看见我。 我像只笼中的狗一样,绝望地望着笼外,望着自由。 这道墙,宛若穹顶,把我和现实世界,残忍地分隔开来。 第47章 准备工作 我失落地从峭壁上退了回来。我面壁思考,为什么腾格里对我开了一个这样的玩笑。 让我拼了命地想逃出去,在峭壁上八个月如一日的开凿,每天与滚落的碎石打交道,最后就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我真的就想直接从悬崖上跳下来。可是既然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攀点凿到了顶端,那么我就不能让我的努力白费。 可是,虽说已经爬到顶端了,但是我依旧没有办法出去,那么我的努力有何意义? 一定有的。我安慰自己。 我忍住心里极大的悲伤和号啕大哭的冲动,迈着沉重步子回到了狼群。此时,狼们正在领地里休息,看到我刚刚道别之后又出现在它们的眼前,都从地上坐了起来。我现在一定很可笑吧? 兴冲冲急忙忙地冲出去,又低着头丧丧地走回来,前后的反差让人觉得十分滑稽。是啊,我究竟在兴奋什么呢。 但是狼群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嘲笑我,反而在嗅到我身上的悲伤气味儿后选择沉默,花斑更是走过来蹭了蹭我,狼王也给我衔过来一块肉。我撇着嘴,感激地看着它们。 我早就饿了,拿起生肉不顾血腥味儿就大口咀嚼吞咽。塞了一嘴的血肉,我愈发想哭。 但是伤心归伤心,堕落可不是我的代名词。我解决了午饭后,重新振作起来,寻找出去的方法。 透明屏障的存在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东西了。经历了千姿百态的动植物,有吸力的水池,消失的密室,神秘的雪原洞窟,有魔力的七棵树,这个山谷本来就是充满奇幻的。所以想要真正了解山谷,想必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解读出雪原洞窟中神秘文字的意思。 据我所知,只要研究出洞窟中的文字,一切的一切都将揭晓。这个山谷的所有可疑之处:各个种族之间的关系链、七棵树的奥秘、每种生态环境的奇妙之处,以及我最想知道的,为什么山谷外会有一道透明的墙壁…… 抱着一定要逃出去的信念,我是肯定要去雪原洞窟研究一下神秘文字了。前段时间曾零零散散地去过几次洞窟,但是对于神秘文字的破译丝毫没有上心。这次,我有必要在雪原停留一段时间,反正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又没什么可供娱乐,而我又酷爱解密,这对我来说倒是勾起了兴趣。说到随我一同来到这里的手机,如今早已不知道烂在哪片土地中了。 金属污染可不太好,谴责自己一秒钟。 我躺在领地中无狼的草地上,望着这片千篇一律的天空,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只井底之蛙。但不同于那只青蛙的是,我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像我一直说的那句话一样,我从未放弃过逃出去,我一定会活下去。 伤心事是肯定要用时间来消化的,但总是沉迷伤心并不提倡。我早就成为了乐观的人,这点挫折打不倒我。我躺着躺着,翘起了二郎腿,摘了根草叶含在嘴里,竟然还哼出了小曲儿。 休息过后,大事就来了。 既然有必要去一趟雪原洞窟,那么我就要准备一下去时携带的物品。保暖的衣物必备,夜晚生火的火种,足够停留几天的食物,都是我需要考虑的。 准备的这些东西,我需要一次性运到雪原。上一次想要建造的小木屋,到了半程又凉了。不过拉车已经完工,一直放在山脚下。有了这个拉车,想必一定可以把食物和柴火什么的都运过去。 那么步入正题,需要准备的最基本三样东西,似乎火种是最重要的。在雪原那边气候湿冷,肯定找不到干燥的火引子,而带去的火种也不能粘了雪水,这就需要我寻找大量的火种。而这里的火种无非就是枯树叶枯草,这种东西在常春的绿野仙踪还真难找。 众所周知,火种只是引燃柴火的引子,主要还是大捆大捆的干树枝。看来又要跑一趟奇幻森林了,那个蟒蛇出没的鬼地方。 而有了火,用火烘烤的食物也必不可少。除了还能在洼地里摘到的芦米和竹林里的竹笋,我还需要大量的肉。因为低温,我需要摄入更多的脂肪与蛋白。 提到温度,那么衣物也必不可少。在南边我还可以裸奔,到了雪原可不能光溜溜下去了。虽然雪原没有我老家那边寒冷,但是也在零下几度,不穿衣服恐怕要感冒了。 我是个北方汉子,自然不是很怕冷,所以对于衣服的要求不用很厚。大概动物皮毛就足以御寒。可说起来轻巧,想要获取一块完整的动物皮毛还真是费时费力。首先靠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猎杀得了一只羚羊那样的大型动物,而和狼群们一同出击,它们一定会咬破羊皮。 看来我要用陷阱之类的东西捉住一只羚羊,然后再宰掉它,这样皮毛和肉就都到手了。 于是我开始构思陷阱的构造。想要捕捉到野生动物,以我的能力只能做很古老的坑式陷阱。即挖出一口大坑,用树枝交叉搭在坑沿上,最后用大量的草铺在树枝上,等到动物踩在上面,自然就会落入坑中。 说的简单,工程却是不小的工作。之前建造桥的时候,我曾把铲子的位置看得很轻,我认为铲子没什么用处。不过现在看来,只要是需要挖掘地面都要用到铲子。 既然都要用到,姑且就做个大的,直接制作一把锹好了。 看天色尚早,我连忙按照我之前做铲子的方法,费了一段时间做出了石锹。之后便拿起我的锹和用藤蔓编织的篓赶回原地,因为制作陷阱的同时,我希望能够把柴火带回来。 因为越向北的气候越寒冷,在北方生存的动物的皮毛也就有更好的抗寒能力。所以我想要去北边一点的地方挖陷阱,以捕捉有御寒能力的动物。 一路奔向了幽暗草原,紫色的草还是格外刺眼。在这里观测了一番,选择了一个动物可能会群聚的地方。这里草肥水足,那种大型的哺乳动物一定会来这里吃草喝水,进而落入我的陷阱。 选好了地方,我扛起铁锹就干,在距离水边二十米的位置挖了个大坑,坑口没有多大,但足够一只羊之类的动物落入,因为深度接近两米,因为当我跳进坑里时,已经平视不到地面了。因为为了防止猎物逃出陷阱,所以不仅要足够深,还要足够陡峭,让猎物的蹄子无处可攀。 费了好大劲儿,可算把坑挖完了。之前在奇幻森林挖洞时挖到的花斑大蟒现在还给我留下了阴影,虽说自然过去八个月。不过还好,这一次我没有挖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观摩了一下,发现坑虽然不大,但比起捕捉兔子野鸡什么陷阱还是大多了,根本不可能完全用树枝掩盖起来。于是我又动了动脑子,把我那退休已久的大麻袋翻了出来。我把麻袋撕开,成为一大张麻布,盖在陷阱上,用石头压住四角,在上面压上碎土,又把挖出的青草零零碎碎堆在土上。进行了一下简单修正,我走远一望,显得尤为突兀,想来怕是只要是个人也不会上当。 不过我捕捉的可是低智商的动物,它们怎晓得这是个陷阱?说不定就因为它的突兀才会吸引来一些猎物。 因为担心陷阱不生效,我亲自试验了一下。当我一脚踩上去的时候…… 好了,我得爬出来重新布置一下陷阱了。 第48章 狼群以外的狼群 是清晨了。 经过一夜等候,我准备去陷阱那里看看。 狼群昨晚也是进行了草原捕杀。近来狼群不知为何开始疯狂地储存食物,大面积地在草原上搜捕猎物,然后尽可能地一网打尽。以我所知,山谷内不分四季,只分南北,气候和状态只和地域有关,所以不存在野兽秋季存粮一说。一时难以探究,不过对我来说却也是帮了我的忙。夜晚食草动物都歇息了,只有狼群追杀它们才会逃命,会更大范围地在草原活动,说不定有哪个就落入我的陷阱了呢。 山谷的夜永远是那么隽美,欣赏了八个月之久依旧看不够。四面环山,抬头望仍犹如井底之蛙,夜空总是圆圆的一张碟子。在天空与山的交界处泛着雾蒙蒙的光,月亮也是时有时无地藏在群星之间。这里的月亮永远看不到满月,尽管在群狼高歌的夜晚,她依旧戏剧性地缺上一角。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可永不满圆的月似乎在诉讼谷内的与世隔绝,终究不得与外界相聚。 也许时间尚早,当我迎着月光、踏着星辰来到陷阱前时,它仍然安静地躺在那,没有动物前来问候。 孤零零的家伙。你可一定要帮我抓住一只毛茸茸的大家伙啊。 绕过陷阱,我折回路线,朝奇幻森林走去。火种和柴火需要提前准备出来,窝里的柴火已经不多了,还要在出发之前持续几天,这几天也要有火过夜才是。 到了火红的森林,我开始在地上捡拾一些枯树枝和落叶。细长的树枝作为主要的柴火,还是很易燃的,而奇幻树的叶子大朵大朵的像扇子,点燃起来也会烧一段时间。 我扒开碎叶,挑选那些大片的叶子,有些该死刚刚掉落的,还没有发黄,新鲜的叶子在久置后也会成为柴火。 而被我搂成一堆的碎叶,就是很重要的火种。钻木取火时,就是通过不断摩擦产生的热量引燃木屑或碎叶来达到燃起火焰。 我只有一个箩筐,是之前用竹子编织的筐。我也只能背上一个箩筐,所以尽可能把柴火和火种都一股脑塞进筐里,到了雪原再细分。 拾了差不多,眼看箩筐已经满了,我背上它返航。天已经蒙蒙亮,看来我在奇幻森林忙活了不少时间。 还是回陷阱那里一看。 当我刚刚出了奇幻森林时,便看到一幅捕猎大场面。远远地就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在疯狂奔跑,蹄子踏地之声密密麻麻、熙熙攘攘,好似死神从身后追赶一般。再看其后,零零散散几抹黑影在迅速冲刺,慢慢扩散开来,呈扇形包围住了前方大片的猎物。 定眼一望,那奔跑的是意料之中的刀角鹿。而猎杀者那修长的身子也可以看出,正是草原狼群。 我很奇怪地挠了挠头。因为在我离开领地之前,狼群刚刚捕猎回去,为何短时间内又再次出动?虽说是需要储存食物,但也没必要这样频繁地捕猎吧? 为了争取去雪原时携带的食物,也因为自己是狼群的一份子,我有必要去帮助狼群捕猎。尽管我手无寸铁,但是多在狼群眼前露面、多参与狼群的活动,对于和狼们培养感情有很好的帮助。 放下了箩筐,我埋伏在一簇草丛中,等候鹿群的自投罗网。跟随狼们一起,能学到很多捕猎的技巧,其中一个就是埋伏在下风向,掩盖住自己的气味儿,并匍匐前进,尽量不弄出声响,然后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到来,直到与猎物相差不远,再全力出击,打它们个措手不及。而最重要的,就是狼的耐心,为了埋伏猎物,它们可以在草丛中等候数个小时,所以成功比率也相当的大。 眼看着天完全亮了,同时猎物被狼群追赶了过来。我看准时机,既打散鹿群的凝聚路线,又防止被鹿群脚踏。掌握好这个距离,我弓起身子,突然从草丛中跳起,显然吓了鹿群们一大跳,顿时炸开了锅,四散逃窜。 一旦鹿群散开,狼群就更方便锁定目标了。 然而,事情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发展。 在一哄而散的鹿群中,狼群不但没有继续追赶,反而是集体停了下来,傻呵呵地看着我。我一愣,不知什么情况,也傻傻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我太久不参加捕猎了?有这么稀奇吗? 忽然,我发现了狼群眼神的不对劲。 诶? 狼王没跟着出来么? 黑夜也不在?? 等等…… 这不是我所在的狼群啊!! 我了个去,这是另一支从未谋面素不相识的狼群!!! 我惊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看它们的体型和毛色分明就是草原狼,但确确实实没有一匹是我所认识的狼! 不…… 有。 我在狼群中扫视了一下,最终目光定格在一匹体型略大的狼身上,它浓厚的毛发和略扁的嘴腮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没错,是欢欢,是被狼群赶走的、花斑的孩子之一。他已经找到了新的狼群。 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因为我正被十几只草原狼所威胁,它们其中几匹已经开始挪动脚步,准备向我扑过来。 我不能跑,也跑不过狼群;我也不能呼叫狼王和花斑,因为她们赶不过来。狼和熊可不一样,我能拖住一只有爱玩之心的熊,但拖不住一群凶猛的狼。 狼群中看似是头狼的那匹,右眼上有一道抓痕,凶恶无比,它缓缓张开嘴,垂涎欲滴,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其余的狼也张开四肢,像箕一样做好了进攻准备。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余光瞄了瞄奇幻森林的方向。上一次在雪原也遭受了雪狼的袭击,但是爬上了树我才免了一死,虽说后来遇到雪豹,但它的威慑力比狼群小太多了。 所以我也在寻找就近的大树,但是,太远了! 我呼吸都变困难了,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想必身上一定散发着恐惧的味道。我吞了口唾沫,余光中似乎有一群灰色从火红的树林里窜了出来。 草原狼们扭过头,也让我有勇气扭头看去。另一支狼群从奇幻森林里走了出来。 灰色的大狼,甚至其中还有几匹红棕色的红狼,它们都是来自另一个种族的森林狼。但不同于魔幻森林,所以我没有去寻找小青。 对于我来说是两支从未见过的狼群,同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又吞了一口唾沫,眼珠在两狼群之间转悠。 它们像老对头了一样,见面不过十秒就开始刀锋相对,露出利齿,张开利爪,虎视眈眈,杀气腾腾。想必都是因捕猎而撞到一起,曾经也有过多次瓜葛,两队相碰,立刻把我抛到九霄云外。 转瞬之间,狼群已打成一团。我不是看热闹的傻子,这个时候我不跑什么时候跑?! 狼群究竟为何大打出手,是因为猎物、是因为领地、是因为过往,那些在此刻显得格外不重要,但终于验证了我曾经的猜测,山谷中每个种族的狼群,果然不只一支。今天已经看到了第二支草原狼和第二支森林狼,这说明我作为一匹狼,应该有领地意识了!以往作为人类,我想在各个地方收集材料,可如今再也不能瞎跑了! 回头发现狼群几番搏斗已接近尾声,我立马逃之夭夭。我在狼群的帮助下从狼群中捡了一条命! 至于在森林旁边的箩筐,只好过段时间再来拿了。 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第49章 奔赴雪原 天已大亮,从两支狼群面前逃出来的我迅速回到了自己的狼群中。可以看到,狼们捕获了大量的猎物,堆在了领地的一块空地上。这与狼的习性可完全不同,狼的捕猎都是在杀死猎物后,在原地食用,从来没有过把猎物储存在领地的习惯,这就很令人费解。 但是储存食物也算有利,毕竟平时捕猎还是很难抓到猎物的。 我还有重要的事去做,我需要再多搞到一些食物。我要把我能找到的食物全部带上,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会在雪原待多久。 包括绿野仙踪的芦米和竹笋,河边的淮花,还在等待被捕获的猎物的肉,可这些似乎早已不足以满足我的胃口,芦米作为主食,用来生吃已经吃腻了。 我带上前些日子制作的一把简易的镰刀,一路朝着北边走去,越过青翠的草原,看着脚下的草愈来愈黄绿,愈来愈丰茂,鼻腔里已然灌满了麦香。抬起头来,金色麦田的大麦在微风中摇曳,饱满的麦穗耷拉着头,左右摇晃,沁人心脾,令人怡然。 青色的蜻蜓隐匿在麦田中,高低不停,上下飞动。除去蜻蜓这种小家伙,还有太多的动物出现过在金色麦田,比如有一些野猫、野鸡,还有黄牛和黄羊,都是麦田的常客,只不过猫们只出现在有小麦苗的地方,野鸡也是埋在麦田之中捡拾麦粒吃,只有风吹动麦子时,才能看到黄牛群和黄羊群,都在安静地吃着麦子。可以说,这里是动物群聚最多的地方。 好久没来过金色麦田了,这里才是最接近儿时的场景。吸了满腔的麦香,扑在大麦地里,躺了不知多久,才举起镰刀,忍痛割下。 大把大把的麦子打出的麦粒绝对可口。因为箩筐扔在了奇幻森林和绿野仙踪的交界处,我只能把麦子夹在腋下,尽可能多地把麦子运回领地,开始捶打麦粒。 小麦需要磨碎后加工成面粉,然后再制作馒头和面包等食物。我没有这个能力,或许未来可以考虑,可现在我没办法那么精细地制作面粉,所以只割了大麦区的大麦。因为大麦和小麦不同,大麦无法做发酵食物,但是可以做大麦粥,和煮熟后的芦米一同成为纯天然的美食,岂不美哉。 搞定了食物问题,最关心的还是衣物。我一直都在想会不会有猎物落入陷阱。其实说到保暖,之前有一只与花斑结下梁子的巨熊的皮毛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但是由于当时裂耳为我而死,悲痛欲绝,哪有心思想到剥下巨熊的皮毛?现在想起,恐怕巨熊早已腐烂得不成样子。 真可惜。 我最终还是马不停蹄狼不停爪地穿过魔幻森林,赶到幽暗草原中,来到陷阱旁。令我惊喜的是,它真的帮我抓住了一只大家伙! 三角牛! 是之前见过一面的三角牛。这种牛的毛发看起来密密的短短的,好像很适合做衣服。而且牛肉富含蛋白,可以为需要御寒的我补充体力和能量。 天助我也呀。 经过一系列费力地搏斗和三角牛的垂死挣扎,它,牺牲了。 过程我实在难以描述,因为杀生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为了得到它的皮毛,用了如此卑鄙的手段,趁它毫无招架之力,把它的生命结束。我和那些捕获野生动物以获取皮草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放下带血的刀,坐在陷阱旁。 当然有,有些人为了利益杀生,有些人为了生存杀生。不为谋财,只为谋生,我坚信我心的方向。 这是我活下去的根本啊。 等待三角牛完全断了气,一动不动的时候,我才跳到陷阱中,摸了摸它巨大的身躯。三角牛的肌肉相当结实,想必力量一定强壮,怪不得杀它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如果不是因为用陷阱把它困在这里,三角牛一定会把我撞飞到天上。 但愿这不是一个母亲吧,我不想因为我的需求破坏了一个家庭。 我折回领地,带上我的工具们,再次返回陷阱。我揣上小刀,拉着拉车,从奇幻森林徒步回到幽暗草原。路途真是太遥远了,我的腿略微发酸,把三角牛从陷阱中运上来之后,赶快盘坐下来歇一歇。 边坐着,我边研究着怎样剥下牛皮。拿起小刀,从牛肚子的地方划开,小心翼翼地把它的皮毛剥下来。三角牛的毛发十分密致,完全可以用来保暖,而厚厚的牛皮又可以抵御寒风,绝对是熊皮之外的最佳选择。 又是一番不可描述的工作,我成功地在天黑之前把牛皮剥了下来。因为三角牛的肌肉活性尚未完全减退,血液流了满地都是,我实在害怕血腥味吸引了食肉野兽过来。我把光溜溜的牛用拉车赶快运到水边,然后把牛皮浸泡到水中,完全排出血液,并消除牛皮上的血腥味儿。 把牛皮浸在水中,我拉起载着牛肉的拉车,赶快回到了领地,但也是领地的边缘。我知道狼群现在在大范围捕猎,急切地囤积食物,若被发现私自捕获了猎物却不放在猎物堆那里,肯定会被狼王责备。 原谅我自私一次,我真的需要这些食物,不然我就会饿死在雪原。 在夜晚,我砍刀和小刀并用,把牛身上的大块肉剃下来。三角牛不仅肉质紧致,骨架子也十分巨大坚硬,想必用斧子也难以砍断,别说我这薄薄的片刀了。把牛蹄筋、牛腱子、牛的胸肉背肉差不多剃下后,剩余的部分变得十分残缺不堪。三角牛的角也非常尖锐,两个小角显得像是圆锥体,但中间的大角的确尖得骇人。直直的一根,细长细长的,螺纹清晰可见,若是被三角牛顶到身体,非死即残。 这个牛角如果做成矛,绝对有杀伤力。 又费力挖下牛角,保存下来,剩余的残肢就可以送给狼群们了,就等候明日狼群自己发现了,我才不会当面道出我吃了独食。 过了一夜,我赶快来到幽暗草原的水潭边,把浸透了的牛皮取出来,抖了抖水,开始用小刀刮下皮内侧的油脂。想把牛皮舒适地穿在身上,里面绝对要亲肤的,如果有血液或者油脂,想起来穿着一定起鸡皮疙瘩。而且牛油是良好的燃料,在柴火不足时,牛油也可以代替柴火燃烧生热。 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刮净了牛皮,接着就拿到南边去暴晒了。牛皮上一定不可以有细菌,像幽暗草原这种阴冷地带,牛的体内和毛发中一定存在小虫子和细菌,这都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晒牛皮的同时,我赶去奇幻森林那头,拿回了我那一箩筐的柴火和火种,又在森林里取了藤蔓,编织了更多的袋子。 回到领地,把牛肉装进一个大袋子中,火种装进一个袋子中,柴火和牛油块放在箩筐里,大麦和芦米尚未加工,直接把割下的大麦草和芦草装进了袋子里。把他们都放到拉车上,我又去看望那件牛皮。 牛皮经过一天的暴晒,已经完全晒干,软软的牛皮贴在身体上,丝毫不觉得别扭,密致的毛发摸起来也十分顺滑。接着,我用小刀在牛皮上简单地做了形状的裁剪,把头、手臂和双腿的位置剪出,在需要缝合的地方钻出小孔,把留存着的电线穿进来,做成活的纽扣和死的接缝。简陋的牛皮衣做好后,我又裁下两块牛皮,编到我的草鞋上面用来保暖。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今夜过去,我就可以奔赴雪原了。那个神秘的雪原洞窟,神秘的文字,如果一旦破解,整个山谷的秘密都会迎刃而解。 我把需要携带的物品全部放在拉车上,迈着昏沉沉的步子向狼群缓缓走去。它们又要去捕猎了,等它们回来时,我也就该出发了。 第50章 文字破译 第250天。 天已蒙蒙亮起,我看着被我刻满了“正”字的木板,已足足有五十个。 今天,我就要前去雪原洞窟,完成我在山谷内尤为重要的一件事。只要破解了洞窟内的文字,就能对这个山谷更加了解,生存得更加容易,也更方便我逃出山谷。 我在狼群捕猎回来之前,把那只残缺的三角牛拖到了领地的猎物堆,并留下了一部分牛肉。一是我根本吃不下那么多肉,再一个也是我对狼群仅有的一点贡献。 作为领地的唯一看守者,我需要等待狼们回来之后再出发。我最后检查了一遍需要携带的动物,确认无误后,才坐下来静静地等候狼们。 不一会儿,狼王就率领着狼群回来了。它们能捕捉到的猎物越来越少,此次收获也并非丰富。 我用简单的肢体语言和狼王表明了我将会离开一段时间,而狼王看到我也为领地带来了食物,也没多说什么。 当然,她说了我也听不懂。 生活在狼群中,和狼的交流必不可少。所以我经常会用肢体语言和狼们交流,而狼们通常的交流方式也是通过身体的各种动作,所以我认真观察它们的表达方式,很容易就能表达出一些简单的语句。 告别了狼群,我拉起拉车,朝最北方雪原进发。 一路长途跋涉,穿过了晶莹剔透的绿野仙踪,穿过了光辉灿烂的金色麦田,穿过了乌烟瘴气的沼泽,终于在两个多小时后抵达了寒冷的雪原。 我站在沼泽与雪原的过度处,脚踏着湿软泥土上面的一层薄冰,打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沼泽的腥臭味儿渐渐散去后,扑面而来的是来自冰雪的冷气。 我赶快把贴了牛皮的鞋穿上,然后迅速地披上了牛皮大衣。一开始牛皮还凉得刺服,不过过了一会儿便暖和多了。 人类的身体通过暖热衣服来暖热他自己。 奇怪的思维。 不管那么多,我总算是到达了雪原。比起上一次环谷旅行时到达这里,这一次确实温暖多了。还记得光着身子躺在雪地里,又在寒冷的雪夜过了一晚,那种感觉太糟糕了。我也不想再发烧。 雪松依旧是挺拔着,几只雪雕落在最上方的树梢清理着自己的羽毛。我真希望再见一眼那只彩色的独角兽。 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我拉着底盘很低的拉车费力地走着。拉车的轮子实在太小了,陷在雪里根本就无法前进。我只好挑那种比较硬实的冰层行走,但还是免不了被岩石卡住。 艰难险阻,我最终来到了与我开凿攀点的位置几乎相对的那面峭壁。一条细小的裂缝,大约五米多高,窄得只能通过一人,还只能是侧着身子。我的拉车是肯定进不到洞窟里去了,只能把物资一点一点地往里搬。 把我那箩筐篓子一趟一趟地运到洞窟里,最后把拉车立在洞窟在靠着裂缝的墙壁上。 走进洞窟,内部设施还是一点没变。那一圈足足有四五十个的动物石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蓝色微光。山谷中不管是哪里,无论是雪原洞窟还是狼群内狼王居住的洞,都不会落灰。仿佛整个山谷为了证明自己是仙源,连灰尘都禁止接近。 中央的石台仍旧光滑精美,上方的地图也是静静地躺在那儿,五颜六色的圆盘令人眼花缭乱,三个方向所对应的三个狼族石像与我耽耽对视。现在我已经与三个狼族全部打过交道,也充分地了解到草原狼和森林狼的习性,那么在这里,我有必要研究一下雪狼的生活习性与狩猎目标了。 休息一会儿,缓解一下路途的疲劳。我把火种和柴火翻出来,决定先把今天的午饭解决一下。 出去寻找了一块薄薄的石片,用两块石头架起,中间放上枯树枝,然后捧起一垛火种,堆在木板上,在中央钻出一个倒锥形圆孔,开始钻木取火。 生出火之后,将引燃的火种点燃枯树枝。等待石片烧热了之后,我用小刀刮下一片片生牛肉放在上面煎。煎牛肉的同时,我掏出一把大麦,用木棒捣出麦壳,留下麦粒。 洞窟外面向左行五十米左右就会看到一条山泉,从峭壁上方的裂缝流下,破开冰层,一直弯弯曲曲地蔓延到渐宽的小溪,然后活水就被冰雪所覆盖,看不到流向了。 打了一竹杯的水,用火产生的热气温热了一下,抓了一把大麦塞到嘴里,借着温水咽下,又用小刀切下牛排,扎到嘴里咀嚼。 待第一顿饭结束,觉得自己还蛮幸福的。 接下来就要把目光放在这个洞窟中了。如之前所说,四周的洞壁上刻满了文字,而我也认出了其中的“狼”字。可要怎样破译它们,现在陷入了难题。 每个文字都由一到六个不等的奇怪符号组成,文字之间都会有一个短短的横线连接,每句话之间就会有一个空格,好似每句话都是独立存在的。 我在地图最北方对应的狼石像下方识了识字,短线一端是“狼”,那么另一端应该就是“雪”。可是这个文字长得也太奇怪了,我完全看不出它究竟如何构成。 然后我又根据自己的猜测猜到了“草原”、“森林”等词语,虽然只是我自己的猜想。更有“羊”、“牛”、“鹿”也被我猜测出来。可我只是按照自己对石像的理解猜到某个文字的意义,并没有掌握文字的构成,这样的话我还是没办法理解所有的文字。 文段中除了由奇怪字符组成的文字、文字之间的短线之外,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点,就是在每个文字的右上方,都会有一个小小的符号。或是竖,或是横,也或是一个尖角,或是一个小小的“口”。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专注于文字,用手指在洞壁上滑来滑去,认真解读着文字中的奥秘,身体不自主地随着文字的刻写方向右移。忽然,我被自己的脚跘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图上,手也不禁撑在石台上,几个趔趄,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我捂着疼痛的膝盖,半跪着起身,目光停在了石台下方的方口中。 没错,精致的石台上面是一个圆形的、彩色的地图,而下方还有一个被掏空后形成的方口,里面竟然置了一本书! 我瞪大了眼睛,双手捧住书,感觉沉的很。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书的前后封面都是厚厚的石头。翻来封面,里面有薄薄的几十页,像是甘蔗那种材质的纸,而字也是用天然墨书写的,甚至会晕染,所以一页也仅仅有十几个字而已。定眼一看,文字与洞壁上的文字完全相符,皆有待破译。 我翻了几页,心脏突突地加速跳动。这本书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51章 雪原的猎食者组合 点着火把专研了半个夜晚,绞尽了脑汁,研究得叫人头疼。 又是每章开头的天亮了,我摸了摸脑门,还好没有感冒发烧。有了牛皮大衣,保暖果真不成问题。 简单地洗了一些淮花,熬了一锅大麦粥,解决了清淡的早餐。望着四面的奇怪文字,头又显得格外疼痛。本以为喜欢解密的我到了这里可以废寝忘食地破译,谁知道在山谷里我都要活傻了,脑子完全不够用! 纯天然的大麦粥简直暖胃,具有特殊浓郁的麦香味儿的金色大麦通过和芦米一同水煮,香味儿飘满了整个洞窟。一大盆大麦粥下肚,瞬间觉得身置雪原也不怎么寒冷了。 暂时对神秘文字的破译没有什么进度,我惆怅地挤出洞窟,别上小刀,提着砍刀走在雪地上。我对雪原还不够了解,万一有什么攻击性的野兽出没,我还是要能反抗才是。 脚下的冰层咔嚓咔嚓响,我搓了搓有点僵的手。抛开寒冷,不得不说雪原的景色是独一无二的。只有雪原才会飘雪,而且一飘就是几天。雪原的雪永远下得那么温柔,我还未见过鹅毛大雪,一直都是芝麻大的小雪花,飘飘洒洒,落在身上可以看出来通常都是六边形晶状体,之后瞬间融化。 雪原的天空总是暗暗的,给人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再加上漫天飞舞的雪花,与其他色彩斑斓、勃勃生机的森林和草原相比,仿佛是进入了冰封时代。 但尽管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雪原上还是有不少的生命在活灵活现。雪原的雪虽然跟厚,但是温度绝不是天寒地冻。厚厚的雪上面是薄薄的冰层,有些植物就会破开冰层倔强地钻出。比如岩石上的冰苔,溪水旁细长的白色狼尾草,雪堆中是不是窜出的青色玫瑰…… 银色的世界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我想要多了解了解雪原,毕竟这是寒冷之地,又距离领地最远,我今后可能很少会来雪原这里了,所以索性就此深入一下。 据我所知,见过的动物也只有一只独角兽和一只雪豹,还有那一群雪狼。虽是时隔几个月,但我依旧没有忘记雪狼和雪豹的模样,它们差点要了我的命。 想到这里,我不禁握了握刀柄。 雪原的雪松高得令人瞠目结舌,最顶端直指云霄,不后退个几十米看不到它的顶端。就是这种高耸入云的雪松,竟也是某种生物的栖息地。 鹰! 就在我仰头观望雪松时,我听见了一声震开云雾、高亢嘹亮的鸣声。随即,待鸣声还未断绝时,一张翅膀滑进视野,转了个圈,精准地落在了雪松顶端。 那是多么高的高空啊,距离那么远竟然还能看出它的体型而非一个黑点,可想而知,这只鹰会有多呢巨大! 鹰停留了一段时间未动,就在我准备继续前进时,鹰突然搏击长空,振翅翱翔,发出又一声高亢的鸣叫。 我的视线才转移一丝,又被扯了回去。只见鹰高速滑翔着,不时鸣着,震彻天空。我才向前追了它几步,就再也不敢前进。 我看到了,是雪狼! 与雪浑然一体的白色狼群,却第一眼就被我收入眼帘! 因为它们,太有威慑力和战斗气势了! 突然感觉雪白中有一大股杀气扑面而来,定眼看了看,果然就是雪狼出征了! 雪狼群中的狼王也被我一眼认出,格外长而密的狼毫竖立在身上,独有一只凶煞的红色瞳孔和另一侧的伤疤使得雪狼王像极了一只远古巨兽。雪狼王抬起头,破破烂烂的耳朵在左右扭动,独眼也在搜寻着什么。 鹰在天空盘旋着,时而展翼向上,时而收翼俯冲;突然发出一声强有力的鹰鸣,雪狼王蓦地扭过头,率领雪狼军团朝一个方向袭去。 我睁大了眼睛。 难不成…… 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在我的视线中,鹰在上方领路,狼群在地上跟随,这难道是……跨物种的合作?! 鹰就像是狼群的领军机,利用自己的飞翔高度和敏锐的鹰眼一路捕捉着猎物,然后狼群确定猎物的位置和行踪后,依靠强大的团队优势一举攻下猎物! 果然,当我悄悄跟随,爬上一个雪坡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只蹦蹦跳跳的猎物——竟然是一直独角马! 天呐,这么美好的仙兽也会是狼的盘中餐么。 独角马紧张地甩了甩头,它也不知道鹰已经把谁当做的目标。鹰一旦出击,仿佛整个雪色大地都陷入了恐慌。 雪狼们埋伏在雪白的地上,匍匐前进着,尾巴似军姿般一动不动,微动着的,只有捕捉猎物方向的耳朵和鼻子。 终于,它们翻过了雪坡,独角马就在它们前方二百米处。独角马看着鹰停留在自己的上空,仿佛明白了自己已经成了目标,连忙四下寻找狼群。此时,狼群猛然出动,所经之地雪雾四起,洋洋洒洒,铺天盖地。独角马反应神速,扭过身子撒腿就跑,狼群紧追不舍,脚下稀松的雪丝毫不影响狼与马的奔跑速度。 我站在高处远眺战场,却看不到追捕的狼和逃命的马,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腾入半空的雪。一阵纷纷扬扬之后,独角马冲出雪雾,几个扭转消失在了视线中。 马蹄踏起的雪遮住了视线,雪狼们方才追了出来,却已不见独角马的踪影。雪原的空气湿冷,狼的嗅觉能力注定没有在温热的地方好;而且到处都是冰雪融化的声音,狼的听觉也受到了影响。长此以往,雪狼的嗅觉和听觉就不如草原狼和森林狼了,但是雪狼有它们自己的优势:庞大的体型、易隐藏的毛色,以及…… 最好的搭档。 雪狼王微微侧过眼,只见鹰向西方滑行,一个俯冲高速降落。狼群跟着鹰全力冲击,很快就在一块雪松旁发现了逃命的独角马。 鹰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的,以高速追捕独角马。独角马吓了一跳,从地上窜起。鹰扇动翅膀,近似垂直一般向上飞去,落在雪松顶上,发出一声鹰鸣。独角马知道自己的位置又暴露了,连忙拔腿离开。 但是雪狼已经包围了过来。与雪融为一体的毛色,让独角马丝毫没有意识到狼群何时包围过来的。独角马蹬了蹬蹄子,踏起些许雪,将头顶的尖角对准了前方。 狼群上了! 狼的包围圈紧缩,朝着独角马撕咬过去。后者奋力反击,用角狠狠地顶在扑上来的狼的腹部。 这个山谷很公平,不仅给了猎食者锋利的牙齿,还给了被猎食者锋利的反击工具。无论是一只角的独角马,两只角的刀角鹿,还是三只角的三角牛,它们尽管终究是要成为亡魂,但上帝给了它们尊严,给了它们奋力反抗博得一生的机会。 可独角马虽然高大,但庞大的雪狼也算是顶级的杀手。七八匹雪狼轻易地就解决了独角马。当我看到那七彩色的尾巴倒在血泊之中时,我的心疼了一下。 就在雪狼们啃得满脸是血时,鹰就在雪松上矗立着,静静地看着狼们进食。众所周知,鹰除了捕捉蛇和其他鸟类,它也是一只食腐动物。鹰帮助狼群寻找猎物,狼群全力杀死猎物;狼们吞食猎物的大块肉和内脏,鹰则啄食剩下的餐食。鹰总会在狼群饥饿的时候出征,狼也总会留给鹰一部分食物,这是两个物种之间完美配合的保障。 简直是浑然天成的一对猎食者。我看罢了一场精彩的捕食,避免成为下一个猎物,我连忙离开了。 第52章 小幸运 这是在雪原停留的第三天,已经见证过大自然充满神奇色彩的猎食者组合的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我来雪原的真正目的。 而洞窟也成了我一个栖息地,而非我研究神秘文字的一个密室。我从冰冷的石板地上坐起,开始新的美好一天。 早餐依旧是一碗热腾腾的大麦粥,除此之外还有烤焦了的牛肉干。解决这顿早餐,还不忘带上一把牛肉干,然后弃洞而去。 洞窟: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是啊,我就是怀着一肚子的问号才来洞窟这里寻找答案,可是我好像已经把文字的事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算了,来都来了,何不多欣赏一下雪原的美景,了解一下雪原的奥秘。 一如既往带上必备的砍刀,我选择了一个与昨天相反的方向前进。如果可以,我还要寻找一下雪原有没有什么食物可供进食。 虽然雪原铺天盖地的全是冰雪,但仍不妨碍这里勃勃生机。狼和鹰会捕捉猎物,那么作为猎物的食草动物一定也有很多植物可吃。 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所以我来到了那条清澈的山泉旁。 能在冰天雪地的天气中依旧保持着活水,这条小山泉一定冲劲儿十足吧。可是当我真正走到山泉附近的时候,我才发现泉水永不冰冻的奥妙。 被水融化的积雪、热气腾腾的水雾,宛若天堂仙境的云雾一般,再加上矗立的峭壁,真的就像神山那样。 原来山泉是热的! 只可惜山泉是流动的,从高处破开冰雪流向远方,也就慢慢降温成为冷水,最后又与冰雪融为一体。否则还真的可以作为一池温泉,若真是那样,可就幸福多了。 不过现在也节省了很多事情,我可以直接喝温热的山泉,而不需要想前两天那样打回冰水,再用火加热。 山泉旁有些小鸟叽叽喳喳,当然也不乏沉默的白色小鸟。 峭壁上也覆有些许冰雪,靠近山泉处还因水雾凝结为白霜。而被水浇灌到的每一道石缝里都长出了蓝绿色的小草,有些草的顶端还结出了发着青色光的、蘑菇形状的果实。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就会啄食这些果实。 一只白色的小鸟就飞到了一块峭壁处,落脚后灵巧地啄着果实,完全不怕人一样。就算我是一个陌生的动物,但是鸟儿也应该害怕体型庞大的家伙才对。 是我不够庞大么。 我扬起胳膊大叫一声,鸟群果然被我吓得一哄而散。被白色小鸟啄烂的果实还滚到了我的脚边。我像个小屁孩儿一样发出得逞后的笑声。 但是很快我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天是阴的,影子在没有阳光时并不明显,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从头顶降下。 一阵强风袭来,我不得不用手臂遮住眼睛,顿时手臂上一热,再看时竟然已经鲜血淋漓,三道口子皮开肉绽,我不禁低声吸了一口凉气。 还未抬头看,三两片米色的羽毛飘落,我瞳孔一缩。 鹰! 我拔出看到,不由自主地护在身前,只听耳边一声震耳欲聋的鹰鸣,又一阵强风呼啸而过,峭壁上的随时噼里啪啦地打脸。看来来者不善! 昨天才见鹰与狼共同合作,今日竟又遇到鹰单独出击,雪原果然还是危险得很。 鹰略过我直奔峭壁上的白鸟而去,刚刚歇脚的鸟群又像炸锅一样,四下逃窜。可鹰毕竟是鸟中之王,一个突进在鸟群中撕开,几只小鸟流星似的坠落,吧唧地摔在峭壁伸出的一块石头上。 我咧着嘴,却无法干涉大自然的弱肉强食,只是拄着看到,不住地看看自己的伤势。 鹰的捕猎如同电闪雷轰一般迅猛,一闪而过,飞走时只给我留了一个全展双翼的背影,两只爪子抓着捕捉到的鸟,嘴里似乎还衔着一只,就这样飞走了。 什么东西!抓鸟就抓鸟,干嘛挠我一下! 我强烈谴责这只鹰,但是确实佩服鹰的速度与精准集一身的猎食能力,总结起来就是快准狠。 但可能是它也没想到击落了这么多只鸟,以至于它没有办法把这些鸟全部抓走。我蹭了蹭手臂的鲜血,眼睛却离不开那块岩石上趴着的鸟。既然已经挂掉了,那么比起腐烂,还不如成为我下一顿的美餐。 我小心翼翼地攀过去,双脚支撑在岩石断层之间,费力地来到旁边。 天呢,在远处根本看不到这种小鸟有多漂亮。白色的羽毛上还挂着闪闪发光的青色绒毛,翅膀尖端染着蓝色,爪子和喙也是浅蓝色的。可惜一边的翅膀被划断了,红色显得格外入眼。这么好看的小鸟,放在花鸟鱼市场又是一笔好价钱…… 诶呀,我在想什么,这里的万物可都属于自然。可是没办法,只能拎走它了。 当我两只手指钳住鸟的细小的腿时,它竟然动了! 还没死! 小鸟抽动了一下身子,翻来眼睑,露出半透明的蓝色眼珠看了看我。我顿时慈悲大发,想要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把它带回去治好,然后目睹它飞走的场景。 我用双手托起鸟儿,把它捧在手心里,把它带回了洞窟。它真的飞不了了,因为左侧的翅膀里面有一排骨头断掉了。我用竹杯里的温水帮它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把随身携带的乌头草花瓣捻成汁,涂在伤口处。鸟儿一开始有些害怕,扑腾扑腾翅膀要飞走,可无奈左翼受伤,在空中根本保持不了平衡,一头撞在洞壁上,吓得我一边尖叫一边跑过去捧起它。 还好没撞坏了。我强行把乌头草帮它涂上,还拾来了那种蘑菇状的发光果实给它吃。鸟儿似乎觉得我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开始变得安静,只是趴在地上,一啄一啄地吃着果实。 可怜的家伙,连惨叫都不会。但凡是叫了一声,我也知道我弄疼它了,害的自己胡乱扑腾,差点撞坏脑子。 养着吧,一时半会儿你是飞不起来了。我像是自言自语,扭头看了一眼小白鸟。别忘了我自己的伤口还没处理呢。 “一时半会儿你是飞不起来了。”我听到了匪夷所思的声音。 回音?? 我转过身,视线里只有一只鸟站在地上歪着头看我。 “是你么?”我问。 “是你么?”它答。 我了个去!这难道是鹦鹉么! 我欣喜若狂地蹲下身子,把大脸贴得很近,像个傻子胡言乱语一样。结果这只鸟竟然可以完全复制我所说的话,而且用的是我的声音! 我尝试换了一个腔调说话,它竟然通过调整也可以重复。我因为它可以说话而激动,它因为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而激动。两个激动的家伙在洞窟里蹦蹦哒哒。 后来通过了解,这种鸟因为没有强劲的攻击力,平时也只吃植物和果实,但就是这种温顺的小鸟却是很多很多肉食者的猎物。所以遇到天敌时,它们需要模仿这些天敌的天敌,通过发出叫声来吓跑捕猎者。它们可以模仿上百种动物,不仅是为了生存,配偶时能发出更悦耳的声音也占据上风。 模仿动物叫我可以理解,竟然还可以学我说话,并且比家养的鹦鹉学得还要快。我庆幸自己捡了个宝贝,当然它也要庆幸自己被我捡回来了,否则它数不清的天敌一定会吃掉受伤的它。 真是个小幸运呢。 于是,我也就叫它小幸运。 第53章 水落石出 第五天开始,我的食物已经吃完了一小部分,我还不知道我究竟会花多长时间破译出文字的意义,所以我必须加快时间真正投入进来了。 顺带一提,小幸运现在又充满活力地蹦蹦跳跳了,可以在地上快速地跑,可以正常进食喝水,但是飞起来想必还要养一段时间。它翅膀受伤的地方被乌头草染成了紫色,在它雪白的身子上显得尤为突兀。 它偶尔还会学我说一两句话,我一有时间也会教它一些日常用语,而聪明的它不仅会机械地重复,甚至可以随便说出它所学到的话。 久而久之,我和小幸运一定可以交流。 直到它下了个蛋,我才知道它是只母鸟。而且没有公鸟在的话,似乎只是个无法孵化的白蛋,于是我就给烤了吃。因为这个,小幸运在我耳边叭叭了半天。 我大概要真正准备破译文字了。我低着头,追悔莫及。此时此刻,像极了我学生时代,捧着手机玩了两个小时,然后看着未完成的作业,把手机扔到一边对自己说:我怎么这样子? …… 好吧,我吃完这顿饭就开始。 填饱了肚子,我拍拍手,仔细地躲在洞壁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神秘文字。书上只有大量的文字,没有任何提示信息,所以我暂时无法解读任何意义。我只能在洞壁上,借着这些动物石像来简单地猜出几个字。 我还是在我最熟悉的草原狼石像下方专研。由两个横短线连接的三个字,最后一个应该是“狼”,就算不叫做“狼”,它也一定代表是这个动物。前面两个字应该是“草原”吧,难不成它还有其他名称? 下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不免让我有些头疼,其中,“狼”这个字出现过四次,“草原”出现过八次,其中作为合成词出现时仅四次,所以“草原”剩余四次都是单独出现,更能确定它的意思:就是草原这种环境。 其中,在草原狼石像的下方也出现了和“鹿”、“羊”相同的文字,这样一来可以进一步确定这是一段对草原狼的概述,里面讲述了它们的生存环境和捕猎目标。而在“草原狼”也总是与“鹿”和“羊”同时出现,中间都会有两个字,像是“捕捉”的意思。事实证明这是对的,在雪狼的概述下方,也出现了相同的字,而后面跟着的也是“独角马”——和相邻的独角马石像的文字完全吻合。 这样一来,两句话的意思似乎已经浮出水面。“草原狼xx捕捉刀角鹿”,“草原狼xx捕捉羚羊”。这两句话中未解文字却不一样,前者两字略长,后者则略短。但是不管什么意思,这两句话已然成型。 再看第一句很明显的有重复字眼,意为“草原狼xxx草原”,也能猜测出其中文字为“生活在”、“居住于”等等。 我知道这段文字中一定有什么“昼伏夜出”和“成群结队”等生活习性,可是我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文字,看起来太让人头疼了。 过了许久,不知不觉,外面都黑起来了。 口渴的我拿起竹杯,准备去山泉那里接杯温水,顺便给小幸运带回来一些发光的蘑菇果实。 小幸运在石台上望着我:“走啦?走啦!” “我去给你找吃的去。”我摆摆手。 “找吃的,去!”小幸运重复着。 出了山洞,直奔山泉而去。发光的蘑菇果实居然真的在夜里会发光,我还以为只是阳光反射罢了。我小心地摘下放着青光的果实,攥着一把,然后蹲下来打水。 寂静的雪夜里不免让人有些颤栗。冰雪裂开的声音回荡在耳廓,酥酥的。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踩着的是岩石。 什么鬼? 我猛地抬起头,发现山泉另一侧,一双腥红的眼睛正瞪着我! 我瞳孔一缩,差点叫出来,竹杯也不要了,连忙拔腿就跑。听见啪嗒两下水声,我知道,这家伙已经跃过泉水了。 就是雪狼啊,无处不在的雪狼! 难不成整个雪原都是你们的地盘么! 我不敢回头,一溜烟直奔洞窟而去,吓得我侧过身子连忙窜出狭窄的洞窟入口,不顾磕破了膝盖和手肘。 雪狼硕大的身子卡在了入口处,死活进不来,也让我松了一口气。透着黑乎乎的窄缝也看不到什么,只能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喉咙呼噜声,看来不止一匹狼,而且一只徘徊在洞口不肯离开。 忽然,我的背后传来一声低嘶,把我吓得一颤,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但是当我回头的时候, 却只看见那只白得显眼的小幸运。 洞口的脚步声没了。 我笑了:“是你模仿的声音把洞口的雪狼赶跑了么?”显然,这句话有点长,小幸运学不上来。 把手里握出汁水的果实给了她,没办法,只能渴着了。 之后的日子,我也在研究这些文字,我尽力地去猜测组装每一个单字,但是总是无法成功地解释出任何一段完整的话。 终于,我开始换一种方式来破译神秘文字。 我不再拘泥于段落的意思,我把文字放大化,打算研究每一个单字。我不要笼统地去猜测和概括,我需要把每一个字都研究透彻。 比如“狼”这个字。 我盯着文字,大脑飞速运转。这几个字符是怎么组成这个字的。 “狼”字总共四个字符,外加右上方的一个竖短线。第一个符号和性别女的符号几乎一样,即♀。第二个为尖角∧,第三个则是一个希腊符号Ω,第四个是一个左右颠倒的&。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Ω&??我彻底懵了。 我使劲搓了搓脸,“草原狼”的文字样式如下。 Γ∧⊙—Ψu∧Ω—♀∧Ω&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而且每个文字右上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符号。“草”是Π,后两个字则是一样的┌。 我一脸黑线。 一定是有破译出口的,不可半途而废! 继续专研“草原狼”这个词,我发现三个字中都出现了同一个符号∧,而“原”和“狼”中也同时有Ω,这令我陷入了沉思。 突然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我又看了看“鹿”这个字,果然是相同的符号,出现了! “鹿”:♀u 两个字第一个符号都是♀! 为了进一步确定我的想法,我又把“狼”和“羊”拿出来对比——读音如此相近的两个字。 “羊”:Ψ∧Ω& 果然只有第一个符号是不一样的! 说明什么? 我用木棍在地上写出了“狼”和“羊”的汉语拼音。 lang和yang,说明每一个符号对应的都是汉语拼音里面的字母。而lang和lu其中的l也相吻合。 而右上角那个小符号,我猜一定是音调吧。汉字中的四个音调,被它们也成功地演绎。 我尝试把刚刚没有解读出的话重新读了一遍:草原狼通常捕捉刀角鹿,草原狼也会捕捉羚羊。但刀角鹿并不叫刀角鹿,这只是我刚来山谷时根据外形起的名字。因为这种文字只能解读出读音,精确到某个字还是无法做到,所以姑且还是按照刀角鹿来叫了,包括独角马和三角牛,都保留了之前的叫法。 终于水落石出了。 现在只需要把每一个对应的符号都翻译出来就可以完全解读神秘文字了。 在我用木棍在外面的雪地上把每个符号和字母对应地画出来之后,我尝试把它们背下来,方便我进入洞窟后直接翻译。最终,我成功地把26个符号翻译成了字母,并牢记在心。煞费苦心破译的文字翻译过来竟然这么好笑,但破译成功之前真的满腹疑问。 花了一些时间,我终于把书上的文字也全部解读了出来,真相令我大吃一惊。 第54章 万木凋零 在雪原停留的第十二天早上,我准备离开这里了。虽然食物还有一些,但是吃了一周的大麦和牛肉终究还是会腻,我的目标也完成了,而且离开狼群时间过久也不好,所以有必要回到领地里去。 把东西收拾收拾,我把工具和食物分别装进箩筐和篓子里,拖出了洞窟,放在了拉车上,准备往回走了。回头看了看洞窟,这个充满意义的地方,今后有什么难题,还都要来这里解决啊。 毕竟,我在这里,真的还要生存好久呢…… 昨晚,在我成功破译出文字的秘密之后,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石制封面的书,一字一句地解读其中的未解之谜。 而我来洞窟的初衷——究竟怎么逃出去,也终被揭晓。书上是这样说的: “现在看到这本书的人,你来到山谷绝非偶然。只要有人在这里消失,就会有人被送进来。” 这个意思我揣摩了很久,尽管我极度不愿意相信,但是似乎我成了这个“天选之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个山谷是神圣的山谷,神树镇守这里,任何生灵休得放肆。神树会保佑一切生命,但如果对神树不尊重,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我还不了解什么是不尊重的意思,但神树一定指的是七棵树了。确实,它在暴雨之后几天就吸收了大水,这足以见得七棵树的神奇。 “以神树为中心,山谷一共划分为八大区域,北方为素,东北为靛,东方为蓝,东南为紫,南方为赤,西南为翠,西方为金,西北为褐。每个区域都有特定的生灵存在,神树周围不可以有伤害与死亡,只有在每年的六月初六或发生灾难时,才可以迁移到神树。” 这正是地图上所显示的八种颜色,而七棵树则是中心的神圣的粉色。之前因为发大水,所以所有的动物都去七棵树避难,那里确实是一片祥和,不再有食物链存在。而这里特意提到的六月初六,算来好像马上就要到来了。 “山谷中每三百六十天为一年,每三年为一期,每一期的第一个八月十五会有一次逃生的机会,每一期仅此一次。因为山谷的上方笼罩着看不到的墙壁,任何方法也无法破坏它。”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文字,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看来我遭遇的果真都是事实,而直接从上方逃出去的想法之否也是尘埃落定。我想往下看,却不太敢。我想逃出去,可又因为那是唯一的办法,我害怕做不到。 “逃生的方法是。” 我吞了下口水。 “每一期的第一个八月十五,在赤域中有一棵最大的树会仍然保持凋亡,失去活力的根会被拔起,树下有一洞穴,洞穴中有一潭水,水中有一石鱼。潭水不可触碰,需要把凤凰的尾羽丢进水里,才能解除石鱼的封印,把潭中的水吸干。只要转动石鱼,就可以解除山谷上方的墙壁,这是唯一一次逃出的机会,时限三天。” 我一时间心如死灰,放下了书。我的呼吸变得极为微弱,甚至空荡荡的洞窟里,根本听不到,只有小幸运嗒嗒啄石头的声音。 当然,还有那诡异的结语。 “等到那时,你出去了,或是死了,另一个人就进来了。” 那个瞬间,我真的放弃了一切生的希望。我真的想一头撞死在洞壁上,让所有的愤懑和压抑全部都随着我的灵魂一起升入腾格里,然后烟消云散。 真的是造化弄人,为什么要一次次把我燃起的一丝丝希望之火掐灭。我还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持之以恒,坚持开凿攀点就能逃出去;受到阻拦后我又安慰自己,只要破译了文字,我一定可以很快出去。这下好了,我的所有希望已经完全破灭,想要逃出去,必须要再等两年零四个月。鬼知道这有多难熬。 我熬不动了。我想回家。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会有不舍,但真正无法离开的时候又五味杂陈。 昨晚,我彻夜未眠。我坐在洞口,望着总是缺了一块的月亮,坐了一整夜。 可是真正的强者,就是无论经历过无数挫折,依旧可以站的笔直。评判一个人是否强大,并不是看他成功时多么显赫,而是看他如何走过低谷。 今天的我,完全想通了。 如果我直接被送到地面,却得知无法逃出,那么我一定会跳崖而亡;如果我直接被告知两年多以后才能出去,那么我也一定会结束生命。但是偏偏我看到了自己的努力,我日复一日地开凿攀点,我点灯熬油地破译文字,我必须对得起我的努力,我必须活下去,我必须逃出山谷。 况且我知道了逃出去的方法,只要转动石鱼,那么山谷上的穹顶就会消失,那时我就可以靠攀点迅速回到地面。我的努力明明没有白费啊。 进行了那么一小段时间思想斗争,最终积极的思想占据了上风。深呼吸了一下,其实山谷的空气还真不错。既然逃出山谷的所有念头都被掐断,那么就勉强热爱一下在山谷里的生活吧。毕竟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能过得快乐啊。 小幸运在我脚边蹦蹦哒哒。她的翅膀应该没什么大事,我轻轻摸了摸,翼骨正在愈合,只是暂时还无法飞翔。不过小幸运这种鸟,本来也飞不了多高多快,抵抗天敌的方法就是拟声赶走它们。所以就算不能飞,回到它的鸟群中也并不影响生存。 我捧着小幸运,来到了山泉前。那些白鸟依旧在这里喝水,看到小幸运还蹦哒着跑过来,把它围成一圈。小幸运面朝我,歪着头,跳了两下,许久酝酿出了一句。 “谢谢。” 我欣慰地笑了笑,转身再也没回头。我是个热爱大自然,热爱一切生命的人,我把它们当做我的朋友,虽说交集不深,可毕竟她带给我过快乐,说不舍得是假的。 小幸运,有缘再见啦。 我望着天空,抽了一下鼻子,拉上拉车,开始返回狼群了。 一路出了雪原,我来到了沼泽。沼泽的蚊子还是很多,但是蟾蜍也不少。只能说,这是这个唯美的山谷中,唯一一个不太养眼的地方了。 沼泽的树也是零零散散,挂着的藤蔓一点没有奇幻森林的饱满,干瘪瘪的,树叶也枯黄,甚至还偶尔落下几片。 等等! 这个山谷不是不存在四季的么,也不存在植物的凋落。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山谷的树从来没有过变化,没有萌芽,没有茂盛,没有落叶。可为什么,沼泽的树却…… 也许是沼泽的环境所致?可当我穿过沼泽,来到金色麦田的时候,竟然惊愕地发现无论是大麦还是小麦,都变得不再饱满,麦穗干瘪,直指天空。地上的草也蔫了下来,牛羊和野鸡异常得多,全部在麦田里疯狂进食,仿佛麦子真的就要消失不见了。 不仅金色麦田,连绿野仙踪这种大草原也出现了黄草。我挠挠头,实在不解这个山谷到底怎么了。 我回想起来书上说到的……只要对七棵树不尊重,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以丰茂和鲜艳组成美的山谷,突然万木凋零,是不是会引起大量食草动物的死亡?进一步近似肉食者的灭绝!这真的是灭顶之灾么! 难道我触犯了什么天条?! 第55章 山谷的更替 经过一番辗转,我终于再次回到了狼群。 与其说这是我来到山谷的第265天,不如说是我与狼共生的第一天。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在此之前,我也仅仅把狼群作为我的一个栖息地,我在狼群中可以有安全保障,可以有食物来源,这是我加入狼群的初衷。但我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逃出这个山谷。 我曾持续数日开凿攀点,为了能够逃离这里,所以我虽说是狼群的一份子,但是我经常在外奔波,很少留在领地里,这导致我和狼群的感情还达不到很深的程度。狼们每一次的捕猎,我都应该参与,每一次宣告领地的时候,我也应该在场。可是我为了私事儿,从来没把自己真正当作狼。 我错过了很多和狼们培养感情的机会。人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山谷中,领地中的每一匹狼都是我接触最亲近的朋友。在这里我遇到的所有困难,我都需要和它们一起度过。 所以,这是我与狼共生的开始,是我全心全意投入到生存的开始。 抛开一切杂念,享受生活的时候,会真正理解到什么叫做活在当下。每天的朝阳和星辰的更替,白天和夜晚的更替,都成了这个山谷写实的动画。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季节的更替。 山谷确实不分四季,但是植物仍然需要褪下陈旧的叶子,来长出一些新鲜的叶子可供新陈代谢。如果真的没有季节的更替,那么植物的叶子终究会老化,减少对阳光的吸收、氧气的释放。 它确实是奇幻的,连更替的方式都有所不同。外界的环境在四季中产生萌芽、盛放和凋零,在山谷中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两个月。像石书中所说一样,在每一年的六月初六所有的生灵都会迁移到七棵树那里,我猜测一定是因为植物开始全面凋零,食草动物无法进食,食肉动物也会进而发生惨烈的大面积死亡。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发生,动物们才会聚到七棵树那里吧。 毕竟神树可以在灾难之时保佑生灵。 我毕竟是第一次经历山谷的更替,还不是很了解,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但是从狼群近些日子囤积食物和一些树的落叶都可以证明,这里真的要发生点什么大的变化了。 当我回到领地的时候,狼们围成一圈,不知准备做什么。也许是老远就看见我回来,所以一直在原地等我。我意识到之后也加快了脚步,回到了我属于的狼群中。 近了才发现,狼们中间的不是别的,就是它们这些日子以来辛辛苦苦捕捉的猎物。高高的猎物堆呈锥形垒在地上,十二只狼蹲坐在周围,很显然还给我留了一个位置。 看来狼群一直都把我当作一位成员,只要是有活动都会想到我的吧。我却把时间和精力都交给其他事情了。 我赶紧插到缝隙中,和狼们并排坐下来。我左边是豆豆,右边是铃铛,坐在两只貌美如花的母狼中间也算是一种幸福吧,像极了学生时代坐在班花旁边的时候。 狼王率先站起身,仔细地嗅了嗅猎物堆。我也看了一眼猎物堆里横七竖八的猎物,有羚羊,有野鸡,还有野兔,最多的还是刀角鹿。大部分还都是完整的,只是在脖子处留下了致命伤。 看来,狼真的很尊重生命。 狼王重新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发出深沉的狼嗥。众狼紧随其后,皆昂首指天,发出浑厚深沉的嗥声。我从来没有这么近听过整个狼群同时高歌,一时耳边萦绕着空灵的嗥声。我看着狼们,心中不免一丝感动。 数尽整个生物圈,是不是只有狼,在叫的时候是朝着天空的? 只有狼。狼在每一次嗥叫时都把眼睛鼻子和嘴指向腾格里,它们永远歌颂腾格里。它们在宣告领地时,感谢腾格里镇守它们的生存之地;它们在送别同伴时,感谢腾格里接受同伴纯洁的灵魂;它们在捕猎进食时,感谢腾格里原谅它们的杀戮行为。 敬畏天地,是大自然每一个生灵都应该做的事。然而只有狼,完成了这微不足道的壮举。 我被感化了。我在狼的歌声里听到了对死去的生命的尊重,对自己的心灵的慰藉,对腾格里的敬重与感谢。我饱含深情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抬起头,把口腔指向天空,发出了这发自肺腑的嗥声,并一同融化在遥远的天际。 嗥声罢,狼们站起了身,我也赶忙站起来。它们以猎物堆为中心,向外扩张了一些,我见后也后退了几步,与狼们保持一致。 忽然,狼群开始跑动,呆在原地的我慢了半拍,但是及时跟了上去。狼群在围着猎物堆奔跑,速度越来越快。我跟在铃铛的身后,疑惑但守纪地奔跑着,掀起了领地上的黄土。 等等!这熟悉的场景! 我努力回忆,总觉得似曾相识。 我曾经听说过“狼圈”的存在,那是很久以前,在蒙古发生的一种狼的诡异的行为。当时有一大批的军马在雪夜里迷失,结果一夜之后,在雪白的蒙古草原上只剩下了一堆马的尸体。而让人们毛骨悚然的,是马尸周围那半径百米的巨大圆形。根据脚印和蒙古当地的状况来分析,将军马一网打尽的正是饥饿的狼群,数十匹狼在黎明到来之前,围着马尸跑出了一个几乎是正圆的形状。至今没人给出答案。 正在经历绘制“狼圈”过程的我,突然冒出一身冷汗,身体机械地跟着狼群,成功地并排画出了这个“狼圈”。 而此后,狼群也开始享用猎物。囤积的猎物堆一时被狼们拥上,血腥味儿铺天盖地。我虽然吃不了那么多的生肉,但是仪式感必须要有。 我知道,在七棵树附近不准出现杀生,所以在去往七棵树之前,食肉动物一定要先把自己的肚子填得满满的。因为接下来的两个月,它们都没有食物可以吃了。这和冬眠的道理是一样的,给身体足够的能量,然后沉睡在大地中。 难不成,所有的动物到达了七棵树之后,就是睡觉?! 别吧,我可没办法一连串睡两个月啊! 或许,七棵树还有催眠的能力? 第56章 向着神树迁移 当狼们和我一同用完了年度大餐之后,天慢慢暗了下来。所有的狼都吃得饱饱的,肚子滚圆,而我也在领地远处烧烤,撑得够呛。 有点怀念真正的烧烤了,为什么山谷里没有胡椒,没有孜然,没有烧烤酱。 不过野味确实有它独特的香味,和养殖的肉畜相比,这羚羊的肉太过于筋道和膻香,几乎没有肥肉,一层一层的肉丝紧致地连在一起,咬下去喷出一股汁水。 把火熄灭了以后,我赶快回到了狼群之中。狼王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带着所有的狼在领地里巡视了一圈,并在每一个角落都铺上自己族群的味道,还没隔一段距离就撒上一泡狼尿,狼骚味儿覆盖了整个领地。 这也是为了宣告草原狼的这片领地,在归来时以免气味儿散失,有其他的动物侵入进来。而又没有气味儿证明这是狼的领地,所以容易造成领地的丢失。 这次天黑得很慢,像是一层一层暗下去的,若不驻足很久,根本看不到天色在变化。 在领地各处都留下气味儿之后,狼王带着我们最后把猎物堆清理了一下,然后就把残骨衔到领地专门安放尸体的地方去了。我也加入其中,扛着一条巨大的鹿脊骨,差点闪了腰。 做好一切,我们就要出发了。这一次,狼们没有发出狼嗥,而是默默地踏上路途。 穿梭在绿野仙踪之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推测现在起码是二更天,照平常早就繁星点点了。奇怪的是,今晚连月亮都藏了起来,虽说天还是深灰色的,但没有月光的山谷黯淡极了。 绿野仙踪的草也枯黄枯黄的,踩在脚下竟然会发出脆脆的声音。草原的草一旦倒下了,露出了黄土,地表的模样也就暴露了出来。和一般的大草原不一样,这里的土质十分干净,蹲下来抓一把竟然像流沙那样顺滑,细腻但疏松,所以能让草根扎地很深。 而星星点点的老鼠洞和兔子洞也映入眼帘。都说狡兔三窟,地上的洞很多但是很小,在草的遮挡下更难以发现。估计也正是草根的抓力,才使得这些洞完好无损,否则在风雨的肆虐下非塌陷不可。 所以草原换季之时,那些地下的动物也要去七棵树避一避了,没有了洞,它们被捕猎的几率大大增加。 我看到那个长满了芦草的洼地也枯萎了,高高的芦草折了下来,耷拉着头。它们可是我食物的主要来源之一,等到重新生长,我也能吃到新鲜的芦米了吧。 很快,我们穿过绿野仙踪直达七棵树。在昏黑的天色下,七棵树竟然发出炫美的光芒,遥远望去,闪着粉光的巨冠树格外耀眼,而走进了再看,那纷纷扬扬的、无休止的落花也散发着微光,宛若仙子下凡,带起点点星光。 很多动物已经到达了七棵树,我们算是比较晚的一波队伍了。谁叫我们领地太大,而人员又较少呢。 狼们和我在狼王的带领下,慢步攀上七棵树所生长的神坛。这里粉色的草也一改往日地发出光,仿佛这里就是神,在黑夜中散发光芒。 我小心翼翼地跟着狼群,来到了七棵树下方,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生怕压坏了草。我看到树下的各色动物都和睦相处,没有了往常食物链上的争斗。狼群和羊群掺杂在一起,雪豹和兔子也紧挨在一块儿,憨憨的熊靠在树干旁打盹儿,蜜蜂们则在它的耳边不断骚扰。 我抬起头,用手遮住飘下的落花,看着粗壮树枝上的鸟儿们,无论是鸟王雄鹰,还是吃果子的无名小鸟,都栖息在枝头,不时地啄一啄对方,或是清理清理自己的毛发。忽然那粉红色的凤凰也从叶子中飞出来,放下了仙子的姿态,与凡鸟们共同落在枝上,谈笑自如。 还记得我逃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凤凰的尾羽放进密室的水池中。此时我多么希望凤凰抖落一支羽毛,但是我知道,在神树冒犯,会迎来灭顶之灾。 我也极力在树枝上寻找一群白鸟,希望能再看一眼小幸运,毕竟我和她还有一小段感情。可是即便之后我看到了白鸟群,却也没发现小幸运在哪里。 她不会死的吧?我有一点失望。 我的脖子仰望得发酸,直到身边有什么撞了我一下,我才发现是花斑在叫我。我看到狼王和狼们已经往别的地方走,才连忙跟了上去。 又穿过粉色的草地,来到最高处,才发现下坡之后有一处水源。我向两侧望去,河流蔓延向远方的黑暗中,好像通向很远。紧接着我看到无数的水生动物朝七棵树涌来。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种水中的食物链也烟消云散,反正我只看到了不论大鱼还是小鱼,亦或是蟹和绿螺,都在同一条河水中,共度接下来的日子。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终究都聚集到了七棵树。我一共来过七棵树三次,但是第三次才让我觉得这是七棵神树。 第一次,我为了探索山谷,把山谷走了个遍,来到七棵树时,头顶只有凤凰在飞,没有一只动物在这里嬉戏,虽然美却总有一种孤单。 第二次,山谷迎来洪水,所有地面上的动物不得不前往七棵树避难。但天上的飞鸟并不受影响,水里的鱼更巴不得水再多一些,而到达七棵树的动物们也因为避灾而十分落魄难堪,还要为了食物离开七棵树去争个你死我活。那次的七棵树只让我看到了威严,但是没有真正的和平。 而第三次,是山谷里千年不变的神旨,每年这个时候所有的动物都要相聚一堂,没有杀戮,没有歧视。神树作为黑暗中唯一的光,也是生灵们心中渴望的光。我想,所有的生灵都希望生活在这个时刻吧,跨越种族的友好,多想一直持续下去。这才是真正的神树,给了可爱生灵们展示心中温柔的机会。 不仅动物界,人类社会不也是如此。谁不想没有地位上的高低,谁不想没有种族的歧视,谁想为了金钱劳碌奔波,谁又想为了生活放下人格,放下尊严。谁不想成为一个可爱的人? 我掩面而泣。 因为我知道这不现实。就连此时此刻的山谷也一样。只要植物们恢复了原状,食物链又会被拉紧,捕猎又将成为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有这两个月的时间,腾格里已经很宽容善良了吧。 理想世界终究是不存在的,无论是人还是物。 但是光,一定是存在的。请珍惜我们眼前的光。 山谷的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黑,就是两个月。 神树,也成了生灵们敬畏的光。 第57章 我是狼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我醒来时头有点痛。毕竟相比领地,七棵树这里太过于吵闹了。虽说七棵树这里有规定,不允许生灵嚎叫,但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也是让我难以入眠啊。 我睡醒时,天依旧黑着。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整个山谷死气沉沉,只有七棵树满是活力。我分辨不出现在是多少钟头,也不知道到没到第二天,不过看样子,天似乎不愿意亮起来了呢。 周围有一些动物在睡觉,但也有不少动物仍然活蹦乱跳。我看了看我的狼群,它们也在打盹。我放眼望去,七棵树的光散发到好远的草地上,而凡是有光的地方,都趴满了各种的动物。七棵树确实蛮大的,我虽然叫这个地方为七棵树,但是以七棵神树为中心,粉色区域至少方圆几里。 我能证明的是,来这里的动物并不需要冬眠。那么我们应该怎么熬过这些日子呢? 我暂时并不饥饿,只想起身走一走,毕竟山谷中还有很多动物是我没有见到过的。 我先是跑到河流旁,喝了一口清凉的河水,双手捧着水往脸上打了打,一时清醒很多。七棵树的环境和气候一定是山谷中最好的,二十几度的温度,不干不湿的空气,比绿野仙踪的湿热空气可好太多了。 我蹲在地上,看着如往常一样清澈的喝水,直透河底,彩色的鹅卵石杂乱无章地排列着,大的有橄榄树那么大,小的也不过红豆大小。七棵树的光透过水照在鹅卵石上,使得颜色更加鲜艳,水面也波光粼粼的。 水里的鱼也算是让我见全了。我发现我经常看到的鱼却是山谷中很小群的鱼,更多的是体型较小、呈流线型的小鱼,这些鱼也和鹅卵石一样,五彩斑斓,各色各态。而绿螺也是螺的一种,还有好多锥形螺、花螺和月光螺。甚至河岸上还有海里才有寄居虾和寄居蟹。 从漂亮的小河离开后,我向远处的粉色草原走去。那里趴满了牛羊,集合了绿野仙踪的羚羊和牦牛、幽暗草原的三角牛、还有金色麦田的农田牛羊。我还惊奇地发现,大角盘羊和花斑奶牛也在这个山谷里。 那么羊毛和牛奶也成了我以后可以入手的生活用品了。只是我还不知道它们来自于哪里,等到离开七棵树的时候,我必须留意一下它们的去向。尤其是奶牛,我已经快一年没喝牛奶了。 除此之外,黑的黄的白的各种野猫也不再鬼鬼祟祟的,都大胆地趴在牛的身上,用爪子轻轻拍着老牛的后背、扒拉着牛耳朵。 令人恐怖的是半空中飞满了蚊子和苍蝇,嗡嗡的声音一直徘徊在耳边,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往七棵树中心去的路上,这些飞虫才渐渐少了,因为树干上爬着它们的天敌。蜘蛛们虽说不会捕捉飞虫,但是栖息的蜘蛛网还是会误伤了它们。神树早已分划好各种生灵的活动范围,把这些小家伙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当我经过一支雪狼群的时候,一匹雪狼突然扭头看向我,把我吓了一跳。那红色的瞳孔配上雪白的、蓬松的毛发简直太酷了,可是它毕竟是狼,是与我不同族群的狼。 我也不确定我在雪原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它,但是它也许是想起了我,舔了舔嘴唇,眼神露出了凶煞。 这家伙要干嘛?这可是七棵树啊,所有的生灵都不可以发动攻击的! 它渐渐站起身,俯着身子,迟迟没有袭击我。我眨了眨眼,正好歪头瞥见一只幼羊在用小角轻轻顶着豹子的脸,画面十分和睦可爱。 看到了豹与羊都能在一块嬉戏,我便放下了戒心,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在雪狼的头上摸了摸。 雪狼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温柔地抚摸它,凶恶的眼睛顿时就变圆了,还不禁半张着嘴,舌头时不时地吐出来一点。我露出了微笑,揉搓着雪狼柔软的头,它也被我搔地头皮发痒,直甩脑袋。 我越发勇敢,笑得也越发开心,双手捧起了雪狼的脸。但是忽然间,雪狼收回了舌头并闭上了嘴,皱起了鼻子,把牙齿露了出来,凶狠地瞪着我。 我意识到它生气了,便撒开手,笑容也收了回去。这时雪狼才恢复了友好的样子,摆摆尾巴,向我凑过来。 我放才明白,刚刚我沉浸在抚摸狼头的愉悦中,笑的动作过大了,露出了牙齿。这给了雪狼一个十分不友好的信号,以为我在挑衅它。 是啊,人类露出牙齿表示友好,可野兽露出牙齿以表威胁。我脱离人类社会,来到大自然,就得遵循自然法则。 我只能笑不露齿,捏着雪狼的耳朵,硕大的雪狼在七棵树任我摆布的样子像极了居家宠物萨摩耶,勾得心中的喜爱。但是我知道,出了这里,我们还是山谷的宿敌。 只能趁着这个时机多保存一些温馨的画面了。 雪狼跟我玩了一会儿,就不再任我抚摸了。它转过身,扬起粗大的尾巴,回到了自己的族群中,开始和自己的同伴们嬉戏打闹。我看着弃我而去的雪狼,心中大骂:渣狼! 看见新鲜事物就凑过来讨我欢喜,玩腻了就把我甩掉了!哼! 可是这毕竟是玩笑,狼是忠诚的,它们有必要守在自己的族群旁,而不是像我一样,丢下狼群四处走动。 是啊,我有时间和雪狼共处,为什么没有时间陪陪自己的狼群呢?加入到其中后,我就没怎么和它们打闹过,也可以说,是没办法和它们打闹。因为我经常不在狼群中,和狼们相处得并不融洽,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摸它们。我一直对狼是敬畏的,并没有当作同伴相处。也就是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不过,既然腾格里给了一次这样的机会,那么我一定要把握住了。毕竟要和狼们一起生存一段时间呢,怎么也要多接触接触,增进一下感情。 我马上四下寻找我亲爱的狼群,看到它们在地上打滚之后,我赶快跑过去,扑到狼群之中,和狼们共同嬉戏。 被我一把搂入怀里的是黑条。黑条顿时愣了一下,放开了刚刚压下身下的铃铛。身边所有的狼也都惊讶地看着我,好像在疑惑为什么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忽然加入到了它们之中。 我不用担心黑条像我刚刚到狼群那样欺负我,所以一把抓住她的头,左右旋转揉搓。黑条张开嘴,摆脱我的手,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用牙齿咬着我的手指却没有一丝疼痛。 静止的狼群突然也就炸了锅,全部涌上来,对我好一顿“践踏”和“蹂躏”,我感觉到无数个舌头在我的脸上和胳膊上滑动,我痒得直打滚,躲避之余还不忘揪它们耳朵以反击。 我啊,发自内心地开心却不敢笑出声,怕吵到别的生物休息。这种感觉像极了学生时代躲在被窝里看小人书偷偷笑的时候。 我竟然在狼群中体会到了生活,体会到了跨种族的幸福感。 我,自始至终都是狼群的一员啊。 第58章 永恒的黑暗 依旧是不知什么时辰的日子,否则我一定会说,这是我们来到七棵树的第几天。 但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因为我已经睡了三回了,天色依然是黑得一塌糊涂,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最少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是我的肚子丝毫没有感觉到饥饿,反而还觉得满肚子都是烤肉。这也就是为什么动物们可以在七棵树生存数十天的原因,神树仿佛真的有魔法,给予了生灵们减缓饥饿的魔力。 在七棵树,所有的动物都不愁捕食的辛苦,所以除了睡就是玩,我平时就有和狼们倒不开时差的几个时辰,在这里依然如此。在狼们倒头大睡的时候,我陷入孤单,只能再走走寻找乐子了。这两个月应该是狼们睡得最安稳的日子了,不需要时刻竖着耳朵、张着鼻孔,不用担心被入侵领地。这也是所有野兽的福音,毕竟它们在睡觉时,一只耳朵是需要贴在地面以捕捉入侵者的脚步的,神经时刻紧绷并保持警惕,这就是为什么野兽的领地意识那么强的证明了。 狼们分别分散在三个最遥远的地形,这估计是三个种族的狼能聚在一起的唯一一次机会,所以不免会对三个种族进行比较。 比起草原狼,森林狼的体型略大,毛发也更硬。因为和两种狼都有过交集,所以大致了解两种狼的特点。草原狼需要在宽阔的大草原上追捕猎物,通常会使用匍匐潜行,再利用包夹战术,所以草原狼毛色是棕黄色,体型最小,容易隐藏在黄绿色的草中,并且耐力惊人。而森林狼在森林中就不那么善于奔跑了,毛色也和地面的石头、深色的草相近,是深灰色的,而且体型较大,力量较强,通常靠埋伏之后突然袭击猎物,爆发力超群。 而第三种族雪狼则是体型最大、毛发最软的一种,并且与其他两种狼的瞳孔颜色有异,是透着光亮的红色。它们的力量也是最强,但同时速度最慢,很善于埋伏和配合。一只成年的硕大雪狼,咬合力估计与老虎旗鼓相当。 而且雪狼有一个特点在四肢上。因为雪狼需要在雪层上奔跑,所以脚掌宽大,脚垫厚而软,并且与另两种狼相比,雪狼没有獠。獠即犬科动物脚掌以上一扎距离的腿部长出的一根脚趾。 既然狼族都距离这么近,我也有想法多看看其他的狼群。因为据我所知,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草原狼群。不仅如此,自从上次被小青所在的森林狼群重创之后,我就再也没找过小青了。不过现在看来,狼们会放下所有恩怨和平共处,也是我一个和小青见面的机会。 我很快在熙熙攘攘的动物之中找到了那灰色的森林狼们。动物和不像人一样,能够轻易地分辨出这个人是谁。因为人都追求特点,人与人的区别不仅仅是长相,还有发型、衣服、行为举止。 而动物就差了许多,灰灰的一团团中我勉强发现了一只像小青的狼。她也意识到了我在弯腰看她,便抬起头,发现是我就眨了眨眼,许久才爬起来。 小青身边的只剩一只灰白色的小狼了。她所在的狼群好像没有第二只年轻的小狼了,看来当初我亲眼所见出生的两只幸运的狼崽仍然有一只遭遇了不测。 我看着小青的唯一一个孩子,又看了看她。小青耷拉两下耳朵,用鼻子拱了拱孩子,表示我是见证他来到世界上的那个人。小青的孩子小小青虽然比黑夜出生早,但是体型比黑夜要小一圈。虽然黑夜不是纯种的草原狼,体内是流淌着黑狼的血液,体型略大有情可原,但是小小青并非正常,显然和平安一样体弱。 小小青不情愿地站起身,走到小青的身边,然后低头抬眸看着我,方才蹭了蹭我的手。 “小青,你瘦了。”我与它们对视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 小青好像听得懂一样,咧着嘴点了点头。我叹了口气:“当时你有食物还会给我捎上一点,现在怎么还吃不胖了?前几天的大范围捕猎累到身子了么。” 小青愣了一会儿,又用鼻子顶了顶小小青,意为是孩子的原因。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小青一定和花斑一样,为了孩子操碎了心。但是花斑是一匹有经验的老狼,多次见过狼群中怎样照顾和考验小狼。而略显年轻的小青,在狼孩子的身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 我和小青话不过三句,就见一只恶狠狠的大灰狼走来,用身子挡住小青,并把她向狼群里挤。把小青送回狼群中后,还不忘扭头瞪我一眼。 这大概也是袭击我的森林狼群中的一员。虽然七棵树不能发生战争和狩猎,但是心理的歧视和抵抗还是会有的。森林狼不仅觉得我是草原狼的一员,更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家伙,对它们的族群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为了凸现出狼的凶狠和忠诚,我代表草原狼怒视了回去。我和小青有交集,不代表我会对整个森林狼的狼群都友好。它们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和森林狼本来就成了死对头。 可我还是庆幸我们在七棵树,否则我可打不过森林狼王。 和小青叙旧失败,我只能原路返回,和草原狼打发打发时间了。 可当我没走几步时,我就看到了花斑在和另一只半大的狼聊天。我绕了半圈,发现正是花斑的孩子欢欢。欢欢还是体大力壮,跟随了其他狼群后的他比流浪的时候壮实了不少。花斑显然在为他找到了新的狼群而高兴。 被赶走的狼只能成为孤狼,孤狼可以选择一个配偶交配,组成新的狼群。可欢欢还是匹未成年狼,被赶走后想要加入别的狼群是很难的,因为新的狼群要考虑孤狼的前科,会不会影响原来的狼们。 欢欢显然得到了新狼王的肯定,估计也是饿怕了,不再玩世不恭。他有非常优异的身体条件和捕猎天赋,跟随着狼群,能够很快成为群内的头号捕猎手。 欢欢见我走来,斜了我一眼,然后夹着尾巴绕到花斑的背后,避开我继续交流。 这个毛孩子,我可是把他托在过手心里的人啊,竟然对我这么生疏。 花斑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不过挑着鼻子示意我离开。我只好转过身,回到了我的狼群中。和平共处,友好交流,虽然七棵树是这样的规定,但是不可与其他种族太过亲密,给同伴们留下的印象也不完美。 尤其本来就不是很完美的我。 之后的数日,天还是不见亮。我也无法捕捉到远处的视野,大草原究竟是荒芜一片,还是勃勃新生呢?如果植物们都长出来了,那么动物们离回家也不远了。 可是山谷再奇幻,植物它毕竟是植物,生长速度又不能肉眼可见,需要一点时间。 令我费解的是,没有阳光,植物怎样生长? 当然山谷自有安排,我也不用担心。因为十来天了,我的肚子还没有感觉到饥饿。除了无聊,呆在这里还是很安逸的。 我抬头看着树上栖息的凤凰,心里仍在想究竟怎么才能得到它们的尾羽。 如此和平安宁的生活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开始不适应不分昼夜的日子了,生物钟紊乱,让我不得不期待太阳的升起。 无尽的黑暗啊…… 第59章 神树下的死亡 咕—— 我的肚子叫疯了。 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我无聊到爆,无聊到我已经无法叙述这些天我都做了什么。我像一个被囚禁的困兽,没有食物,没有自由。 我无法在山谷中自由漫步,只能呆在七棵树下。虽然我知道七棵树外面没有像山谷上方那样的屏障,我可以自由走动,但是所有的动物都在七棵树,我不敢特立独行,害怕遭到神树的谴责。 我也终于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饥饿。神树不是让我们不会饥饿,而是延缓了饥饿的速度。所以数十日之后,即便饥饿的速度再慢,胃里的食物还是渐渐地消化掉了。这里所有的动物,都感受到了这残忍的酷刑。 无论是食草动物还是食肉动物,面前都有可食用的食物,可是尽管它们就在眼前,却仍然要忍住饥饿。因为这里不允许出现杀生。 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期间,狼群还算清净,靠在树下除了嬉戏打闹,几乎无所事事。我也会偶尔去见见小青和她的孩子,但是总是会被森林狼的狼王所阻拦。小青通常会和她丈夫呆在一起,久而久之,我们之间没有机会、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碰面了。 不仅我和小青失去了联系,花斑和欢欢最近也不见面了。偶尔看到他时,他只是傲慢地往这边望一眼,然后就随着他的狼群一同离开。花斑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感情波动,把精力全部放在了黑夜和平安身上。 平安虽然在努力克服先天的体弱,但是饭量和胃口终究还是不如那些健康的狼们。所以在来七棵树之前,她进食也较少,如今已经饿的不行了。 可是我明白,更饿的是我。花斑作为有经验的狼母亲,会告诉黑夜和平安尽可能把肚子塞满。而我只是吃饱了而已,胃里的食物已经消化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透过七棵树的光亮,我看到山谷中的植物仍然没有重新生长,目光所及之处仍然一片荒芜。就在我双手拄着地面仰天长叹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上方坠了下来。 砰的一声,一只黄色的鸟摔在了我的面前! 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后窜了几下,抬头看着树枝上排满的鸟们,又看了看地上抽搐的鸟。 小黄鸟的胸脯急促地起伏,双腿伸得很直,短短的喙里流出透明的液体。 这分明就是饿昏了,然后从树枝上摔了下来,摔了个半死不活。 周围的动物也发现了它,都围成了一圈,没有谁要上前用爪子碰碰它的意思。 突然,鸟下面的地面裂了开来,把我惊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我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下冒出一只“手”,把已经死亡的鸟拖进了土里。随后,地面经过草根的微整,又恢复了原状。 我心惊肉跳地傻站着。那是七棵树的根,我曾领略过七棵树树根的神力,它可以蔓延到整个山谷并破土而出吸收地面的洪水。现在,我又亲眼见到树根清理掉了意外出现的尸体。 或许这并不是意外。 我放才明白事实的恐怖。这哪里是什么生物们和平共处的美好时光啊,这分明就是山谷的另一种淘汰方法。与现在相对的六个月之后,是大自然中动物的繁衍季、植物的盛放季;而现在就是植物的新生季、动物的淘汰季。当植物茂盛时,动物们有充足的食物并生殖繁衍,现在轮到植物换代,庞大的动物数量也该得到减少了。 这是大自然的平衡定律,神树也为了平衡而制订了这样的规则。我不知道在遥远的从前,山谷中所有的动物是如何统一遵守这个规定的,只是我首次遭遇后,让我难以平静心情。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果然在当天,我又看见了有一群动物围在一起。我挤了过去,发现一只瘦得肋骨都能清晰看到的鬣狗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半张着嘴,四肢僵硬地缩在一起。 我心头一震,脑袋有点缺氧。我稍微弯了弯身子,眼前的黑才渐渐退散。然而也就在同时,神树的树根将鬣狗拖进了地面,与根部同化。重新合并的地面毫无痕迹,周围的动物也一哄而散。 就像大街上围观的人群一样。 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我此时忽然好害怕自己会死掉,然后被地下的“神手”拖进去,埋葬在地下,无人问津,仿佛不曾来过。 在我愣着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撞了我的小腿一下。我吓得尖叫一声,从地上蹦起来,冷汗嗖地从毛孔中钻出来。周围的动物都望向我,我连忙用手捂住嘴。我回过头,发现并不是树根,而是小青在用头拱了拱我。 小青走到鬣狗被解决掉的地方,用爪子戳了戳土,又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在原地转了几圈。我欣慰地微微勾起嘴角,点点头。随即她用前爪搭在我腰上,伸长了脖子,嗅着我的身子。 “谢谢你,小青。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我双臂环住她的脖子,笑着说。小青抬头与我对视,我也稍稍弯了下腰,她正欲伸舌头舔舔我的下巴,却一动鼻子,扭过头去,随后前爪就跳回地面。我抬起头,发现她的族群在叫她。 小青看着我,眨了下眼睛,便轻快地回到了狼群。我长吁一口气,揉了揉肚子。 延缓饥饿的速度看似是件好事,但是有句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这无尽的饥饿实在是太让人抓狂了。 尾随在森林狼群身后,我也回到了狼群中。狼们也尽可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争取把体内的能量保存下去。花斑抬头看了看我铁青的脸,给我挪了挪位置。我意会,在花斑的身边坐下来。黑夜和平安也在妈妈的身边,看我异常的脸色也不解地盯着我。 花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用脸蹭了蹭我。我难看地撇了撇嘴,以缓解尴尬。 转过头目光便与狼王对上。狼王带着黑条走到我面前,用爪子扒了扒地面,歪着头看我,意为问我是否被这种场景所惊吓。我点点头。 黑条走来用爪子轻轻地按在我的脸上,把我的头推向另一侧。我眨眨眼,之间黑夜傲慢地扬起头,表示自己也是第一次经历,才没有大惊小怪。 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揉了揉黑夜的头。平安见状心中不平,赶忙顶开黑夜,钻到我的手心里。黑夜宠溺地看着妹妹,自觉地让开了位置。 我回过头,看到所有的狼们都半起着身望向我们这边。我顿时心里畅快了好多。所有狼都知道现在应该保持安静来保存更多的体力,但所有的狼也都尽力用它们的方法,让我安下心来。 即便远离人世,却也能得到这么多的安慰。这不是在言语上表达出来的,也不是默默地陪在旁边。这就是跨种族的狼们,用独特的方式,在抚慰我的心灵。不论是草原狼们,还是小青。 我的心忽然暖得发烫。 又过了几天,我已经接近了昏迷。肚子里翻江倒海,怕不是胃酸在作怪。我瘦了一圈,脸色估计也是干黄干黄的。狼们也饿得够呛,但是没有谁轻易放弃生命,都在顽强地抵抗。 这期间还在不断出现死亡,并且都被无情地解决掉了。我已习以为常,只是努力保持清醒,不失去意识。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天边好像泛起了一丝光亮…… 第60章 新的一年 什么东西在我脸上蹭来蹭去? 好像热热的,还挂着黏黏的液体?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睁开眼,看到一只大鼻子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我一激灵,连忙从地上坐起,但顿时头晕眼花,眼前一片黑色。我捂着太阳穴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抬头看着刚刚舔着我脸的银鼻,一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口水。 银鼻看见我没事了,舔了舔白色的鼻子,左右蹦了两步。我看向四周,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领地。峭壁上的三个山洞,沙地上散落的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一望无际的翠绿的草原,都显得那么温馨。我已经把这里当作家了。 我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睛。两个月没见到阳光的我,顿时长吁了一口气。 熬过来了。 可是,我身上软得像一摊烂泥,丝毫没有力气。我的胃已经饿得没有知觉了,我甚至没有劲儿吃饭,更别说出去捕猎了。 但是事情总是比我想得要好。因为当我扭过头的时候,我看到狼王带着花斑和独眼嘴里叼着兔子朝这边走过来。以身作则的狼王,和两位比较有权势的老狼,在特殊时期撑起了这个狼群。 如果,此时裂耳在该多好。在往日,那个强壮的战士一定是捕猎的首选吧。 狼王放下嘴里的兔子,开始撕扯兔子的肚皮。兔子看起来很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干瘦,毕竟神树减缓了饥饿速度,算下来也就是平时饿上一周的样子。所以和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相比,动物们都掉不了太多的肉。 虽然所有狼都很饥饿,但是狼群的规定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铁规。若没有谁有死亡的前兆,那么就不会照顾任何一匹狼,不管是年幼还是年老。 我当然属于最低等的一级,甚至低于黑夜和平安。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很快分到了我那份。狼群的进食速度在食物链中还是可圈可点的,完全不辜负狼吞虎咽这一词。 这是我少有的本能胜过理智,分到肉的时候我也狼吞虎咽起来,直接把生肉吞进胃里,顾不得血腥味儿和肉腥味儿,几乎是囫囵吞枣般塞了进去。 但是消化吸收毕竟是个过程,虽然肚子里总算有点食物了,但是浑身还是没有力气。我瘫在地上,还是没有想明白我是怎么回到领地的。 只记得当时我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抬头时还是隐隐约约看见了七棵树的树冠背后,升起了一道金色的光。和七棵树自身的光比起来,太阳光真的太耀眼了。如果说七棵树是黑暗中唯一的光,那么太阳,就是浩劫后的希望。 再之后,记忆就断片了,醒来时已经回到了绿野仙踪的领地。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狼们带着我回来的,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它们如何帮我从几公里外带回来的。 如果说它们像衔着狼崽的脖颈一样衔住我的某个部位,把我拖回来,那么我身上确实没有什么能被狼牙咬住的地方。因为七棵树并不冷,我没有傻到穿牛皮大衣。 我看着我光溜溜的身子,挠了挠头。哦!不会是头发吧? 那也太诡异了,我被狼拽着脑袋拖了好几里地。 我疑惑地问了问狼王。她此时早已进过食,正安逸地趴在地上,也应了我的请求。狼王朝我背后扬了扬鼻子,顿时我感觉到两个毛茸茸的脑袋钻到了我的腋下。 我左右张望,发现是银鼻和豆豆。我露出惊讶的表情,直视着狼王,表示这很不可思议。随即,狼王歪了一下头,我两边的狼便嗖地抽走了脑袋,我也啪叽一下摔在地上。 黑条一如既往喜欢捉弄我,用爪子按在我的头上。 原来如此。狼们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我昏迷了过去,但是并没有丢下我,而是像这样用脖子架着我的两个胳膊,把我驮了回来。 它们也许尝试过其他办法,但是我的生理结构与它们不同。可不得不说,狼的智商和应变能力也是一流的。能在首次遇到这种情况却及时并成功地想出办法,这也很好地证明了狼的高智商以及团队意识。 我从地上撑起来,挣脱开黑条的爪子,并反手揉了揉黑条的头。后者惊愕,甩了甩脑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想要把我推到,可我一米八的个子不是白长的,黑条站起来也不过到了我的腹部。 哼,这些有经验的狼们一定觉得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可实际我比它们任何一只狼的年龄都要大!敢问有哪只狼可以活到二十岁呢?我高高地扬着下巴。 但是说是这样说,对于野外生存这一项目来说,我确实需要向狼老师们学习。它们可是大自然中的顶级捕猎者,跟着它们总会有肉吃。 歇息了些许时间,身体恢复了一些能量,可以支撑我到处走一走了。我向狼王请示去领地其他地方逛逛,收到批准之后便笑着离开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来到山谷的第十二个月了。就像石书中所说,每年的六月初六,所有的生物都会到神树躲避两个月,而现在的时间则应该是八月初六左右。我来到山谷的那一天是中秋的前夕,还有不到十天,就是一周年了。 我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山谷中生存一周年,也间接说明了我和狼群共同生活了十一个月。不知不觉中,它们已经成了我无法割舍的同伴了。 我在那块刻满了“正”字的木板上补上这两个月的时间,然后就到草原上去了。山谷的植物凋零之后获得新生,每一片叶子都变得嫩绿嫩绿的,空气中也都是叶绿素独有的清新味儿。 就在我散步在领地边缘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一小群黄褐色的家伙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本是要逃跑,但看到来者只有我一人,便都停下了脚步。 因为处在自己的领地中,所以我手中没有任何防备工具!我看着它们缓慢逼近,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也不由得步步后退。 难道我要被入侵了自己领地的家伙们解决了自己? 它们扑了过来! 第61章 烽火狼烟 我已经做好了反抗的准备,却不料想来者一个转弯又跑了回去。我疑惑着,同时不禁后退几步与它们拉开距离。忽然,我发现我的两侧涌来了恶狠狠的狼。它们压着脖子,前腿的骨骼在背部若隐若现。尾巴直直地崩向身后,嘴巴半张不张,露出牙齿。 入侵领地的这些黄褐色家伙,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鬣狗,由于之前交过手,至今记忆犹新。因为这种家伙实在是太让狼恨之入骨了!成群结队、纠缠不休,让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着望而却步的鬣狗们,我突然感到了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顿时鼓起了勇气,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狼群把我围得紧紧的,与鬣狗眈眈对视。 鬣狗挑衅着向前方跳了几步,狼王不容对方入侵领地,便弓下身子。我们也欲杀过去,却发现对方逃得很快,一边跑还一边发出诡异的笑声。狼王叫住狼群,表示不必再追。就这样,双方一直对峙着,几十双眼睛相互对视,狼这一边是怒火,而鬣狗那一头投来的却更多是轻蔑。 狼王本着好狼不与狗斗的原则,放它们一马,回身准备带领狼群离开。谁知没走两步,鬣狗就又涌上来,咯咯叫着,狼群驻住脚步,回过头,鬣狗也随之停住。狼群进,鬣狗进;狼群停,鬣狗停;狼群退,鬣狗则进。 狼王大声嘶吼着,一个箭步冲上去,吓散了一群鬣狗。她是一匹明智的狼,她知道追也没有用,因为鬣狗的速度普遍快过狼,而善于用战术和耐力取胜的狼就需要追着鬣狗追出几里地。那样的话,废了大量精力,又起不到什么作用。恐怕彼时,猎物又霸占了领地。 就在狼王决定不再理会鬣狗时,她的身边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狼群惊愕地投去目光,只见黑夜如一道黑色闪电,杀了鬣狗们个措手不及,落荒而逃,脚下直打滑,头碰头撞在一起,乱成一锅粥。它们才没想到狼真的会扑上来,它们以为狼只是吓吓它们,和狼王想的一样。 但是黑夜却独树一帜,离着鬣狗还有几米就开始张开血口,狠狠地扑咬而去。鬣狗撒腿就跑,但启动速度终不如黑夜的爆发力,距离生生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猛然间,黑夜已经咬住了一只鬣狗的后腿,其他鬣狗一哄而散。 这忽然让我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个故事。当外国敌人入侵国境时,有些国家只是鸣笛警告,几次后无效,敌人则会更加猖狂;而有些国家却迎头而上,打退入侵者。狼和人一样,都有边境,都有原则,在这里,每个种族都是一个小国,让我理解颇深。 鬣狗拉扯着黑夜,连连在其脸上踹去,黑夜虽然力气不大,但骨子里的血性让他死死地拖住鬣狗。停顿了一刻,狼王和众狼一拥而上,纷纷扑去,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它,丢下破烂的尸体又向其他鬣狗冲去。鬣狗本以为狼群就此罢休,万万没想到会深究到底,连忙逃命。一番追杀,鬣狗跑得无影无踪。 我捂着牙,一脸惊讶。 狼群在领地边境转悠着,在边界处撒尿撒下自己的气味,然后拥着往领地内走。草地上躺着两只鬣狗的尸体,被杀得皮开肉绽,死无全尸。狼们把鬣狗尸体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示众,昂头狼嗥几声,宣告领地,而后扬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思考些什么。狼的领地很大,有数十平方公里,但是狼的主要活动范围仅仅有内圈百分之二十五,很多地方是狼无法驻守的,很容易被入侵。虽然狼的听觉和嗅觉可以第一时间发现敌人,但是赶过去也要好久。 古时汉人用长城围住领地,在烽火台上点燃狼烟,既是给友军发送信号,也是给敌军一种震慑。既然是狼烟,我为何不试一下呢? 野生动物都很害怕火焰和浓烟,如果在领地周围点燃狼烟,也许就能抵御其他生物的步入。 可能狼也会害怕烟,但是这种强烈的求知欲让我不由得想要点燃狼烟。我想知道古时候,为什么人们要用狼粪点烟?而且……去哪收集那么多的狼粪? 我开始怀疑。因为狼这种动物十分狡猾谨慎,把自己的行踪掩盖得严严实实。不仅出动时不引草动,领地外不随便留下气味,对于它们就连排便都是一种暴露,狼们绝不轻易把粪便排在草原上。就连与狼共生的我,都没见过几次狼的排便,我也不知道它们是消化能力太强还是…… 我开始往领地回,因为在狼群活动频繁范围内,才有可能拾到狼粪。 经过一番搜寻,我只在靠近峭壁的领地内拾到了五段狼粪,真的很少很少,有些都是数天之前的。我就在狼们嫌弃的目光下,碰着一堆狼粪离开了。 来到边境处,我把狼粪放下,又把准备好的生活工具放在地上。我拿起一段狼粪仔细观察,发现狼的粪便和其他哺乳动物的好像不太一样。狼粪是灰色的,十分疏松,一掰就断开,还会掉落一些碎碎的残渣。这里面竟然只有纤维素等大分子物质! 这让我不禁慨叹,狼的消化能力是有多强。不仅狼尊重猎物,就连狼的胃都尊重食物,它把所有进入的血肉肝胆全部吸收为营养,只留下实在无法消化的羊毛、硬骨等残渣,排出体外。怪不得狼进食一次就可以忍饥挨饿数天,因为食物的全部营养都被狼的胃榨干了! 如果我被狼吃了,最后是不是只剩下一堆头发和骨头渣子…… 细思极恐…… 不想那些了,现在我要点燃狼粪,让它升起狼烟! 能够还原古战场的雄壮情形,想想都兴奋。既然狼粪这么难以找到,那么长城上的滚滚浓烟,一定只要一小点狼粪就能燃起。 我开始钻木取火,把点燃的火种团在地上,覆上一段狼粪。 看着狼粪渐渐变黑变焦,我心想终于要见证狼烟了。可是等到狼粪完全烧焦后,还是没有黑烟,反而只有一缕极为清淡的灰烟直直升起。 我愣了。 难道是量不够? 我把所有的狼粪都覆在上面,结果让我大跌眼镜。 火渐渐灭了,留下的只有一堆残留着火星的黑色灰烬,甚至比木头燃烧后的灰烬还要细腻。最终也只是有一缕青烟升空而已。 其实我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既然狼粪里只有一些毛发和骨头渣子,又怎么可能燃起浓烟?看来人们长久以来的认知,都是错误的。 狼烟并不是由狼粪点燃的,真是叫人不可思议。 那么,为什么叫烽火狼烟呢? 第62章 贫瘠时期 上次点燃狼烟失败后,领地还是时而会出现一些入侵者。猎物们抛开不算的话,大部分都是烦人的鬣狗和庞大的棕熊,最可恨的是有一次竟然在狼群里出现了森林狼的味道。 要知道,对于其他动物来讲,进入狼的领地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于狼这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来说,侵入狼的领地,就是侵犯狼格。 草原狼此时正处于贫瘠的时期,或者说一直处于贫瘠的时期。 与小群的雪狼和只有十只左右的森林狼比,草原狼是属于体型小、数量多的那一类,而且对于寒冷不易行动的雪原和猎物分布密集的森林来说,草原狼的领地更加广阔。所以只有十三匹狼的狼群,来看守方圆百里的草原领地,也是有些为难。 原本到了交配季,裂耳和狼王可以生下几只拥有优良血统的狼崽,但是这些小狼的希望也被掐灭了。狼王不可能再和谁去交配,草原狼的种族想要壮大起来,一直都是个难题。难就难在,失去配偶的狼太多了。 据我观察,不仅狼王和花斑,三脚和加加也都是失去了另一半的狼,而断尾已年岁过高,想必早已过了繁衍后代的年纪。 近期,狼们除了恰巧碰上领地附近有猎物时会猛然发起进攻,其余时间都在领地里成群结队漫无目地走,仿佛也是一种巡逻。狼的耐力也是超群的,它们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小步跑,速度绝不是闲逛。狼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一天大概可以走十几公里。 而我一开始也会跟着狼群到处走走,可是体力严重不及的我,基本在三四个小时以后就会到狼窝休息了。 这个季节相当于一年的春季,狼们也和外界的狼们一样,在这个时候开始疯狂地掉毛。一开始只有独眼和银鼻这些公狼开始脱毛,最后母狼也加入其中,黑夜和平安这两只不满一周岁的小狼掉毛并不明显。但是在领地里,草上挂满了棕黄色的狼毛,尤其是渐渐风大的日子,几乎铺天盖地全是狼毛。 这也让我趁机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狼毛的结构,我发现狼有两层毛发。外层的狼毫硬而长,内层的软而密,一层防水御寒,一层保护皮肉,参差交错,分工明确。 而且狼的毛色分界模糊,有一定过度,没有哪个部位是突然转变成其他颜色。这也是狼和狗的一种不明显的区别,大多数的非单色犬都有很突兀的色差。经过思考,估计是为了伪装于大自然才进化出这样的毛色。 目前除了领地问题,猎物也是一个大问题。也可以说这一直是个很大的问题。狼群尽管有相当精明的战术策略和极为优秀的团队意识,但是狼的捕猎成功概率还是很低,大概只有一成的几率。 经过十几天的寻找侦查,狼群锁定了领地边缘的一群刀角鹿。它们总是规矩性地会在正午时分来到那里吃草,而密谋已久的狼们早已在四个小时前就潜伏好了。 黑夜和平安马上就要一岁了,完全有必要跟随狼群捕猎,在这个食物短缺的时候,全员都加入了进来。包括我在内的十三只狼,趴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目标的到来。 如预料中一样,刀角鹿群果然在准确的时间来到了准确的地点,看来狼的侦查能力果然一流。我们埋伏在下风向,纹丝不动地观察着鹿群的一举一动。 耳边忽然传来“嗡嗡”的声音,想也不用想就是草原的毒蚊子又在骚扰我们。现在还好,刚刚回到草原时的蚊子才叫真的毒,饿瘪了肚子的蚊子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叮咬所有能咬到的部位。狼的肚皮和面部可遭了殃,而我全身都是蚊子的目标。随手就能拍死大群蚊子,满手全是血,可撵又撵不走,那几天蚊子像粘在身上一样。 我轻轻地赶走蚊子,动作引起了狼王的注意,她警告我不要有大的动作,我回应后又安静地趴在地上。狼们死死地盯着鹿群,我看到独眼已然垂涎欲滴。 这一时刻狼们也是等了好几天了。从七棵树回来之后狼们只吃了一顿饭,我还可以吃些素的填肚子,但也好久没开荤了。 狼王还在观察鹿群,五官几乎全部投在它们的身上。参加过几次狩猎的我知道,狼王一定在寻找所有刀角鹿中最弱、最残、最容易捕捉的那只。 她的目光越来越犀利,狼们也蠢蠢欲动,我明白就要上了,便弓起了腰。 一只刀角鹿抬起了头。 上了! 狼王用了极为微弱的嘶声表示进攻,顿时狼群蹬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鹿群。我攥紧小刀,尾随其后,集中着注意力分辨哪只是狼群的目标。 鹿群意识到危险,瞬间炸开了锅,四下逃窜。但狼有自己的猎物,直直地奔向一只母鹿。初次见刀角鹿时分辨不出雌雄,但是现在已经熟悉了它们的区别。公鹿角厚而长,有锯齿,母鹿角薄而短,相比之下母鹿的威胁更小。而且从面部和毛发来看应该是一只年迈的鹿了。 狼群观察的如此细致,绝不会出现差错。果然,刀角鹿反应略慢了零点五秒,但就是这零点五秒,足以让狼群突进了五米。狼王率先展现凶狠,飞扑过去,一爪子抓住刀角鹿的后腿。刀角鹿虽然年老,但与之成反比的是她的经验,只见刀角鹿蹬起后蹄,踹开狼王,可黑条和独眼也紧随其后,拖住了刀角鹿。 待狼群全部扑上去之后,刀角鹿显得孤援无助,只能不断扭动身子甩开狼们,并小心地用角来威胁狼。因为她一旦低下头,喉咙也成了致命的弱点,只要咬破那里,她就会失血过多而倒下。 一番周折之后,鹿群不断远走,留下一小群健硕的雄鹿在眺望着战况。 过了一会儿,雄鹿们决定回来救老鹿,这让狼们陷入了困境。比团队,自然界没有与狼抗衡的哺乳动物,但是比起个头,高大的雄鹿太难对付了。 雄鹿把老鹿包围了起来,用锋利的角对准了我们。我在想怎样才能找时机突破雄鹿的保护时,狼王却锋芒一转,杀向了其他猎物。所有狼立刻接收指令、变更目标,随狼王冲向了另一只鹿群中的小鹿,徒留我在原地与雄鹿对峙。 我发现我无法跟上狼群的时候,只好原地尽最大力拖住这几只有威胁的雄鹿。眼看狼群就要得逞,雄鹿嘶鸣着从后方奔向狼群。我手握小刀,大声喊着,把刀扔了出去,不巧的是刀柄击中了鹿的脖颈。我尝试扑过去拽住鹿,但它见我有动作立刻就转过头,用刀一样的鹿角对着我,让我无从下手。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拖住了一只。 断尾和铃铛在狼群的尾部,转头看到敌方的支援决定掉头拖延。狼王率领健壮的狼们拼命咬向小鹿,决定速战速决,可鹿群太密了,狼们根本突破不了。 一边,断尾和铃铛不断撕咬着杀回来的雄鹿,适当地后撤着,且战且退。我也激发了更大的胆量,扑过去拽住了鹿角的根部,并撅着屁股防止鹿角顶到我的腹部。突然,鹿发疯了一般叫着,把鹿角从我手里抽了出去,转身向鹿群跑去,我的手掌也被划出两道血痕,直流鲜血。 断尾咬住鹿的尾巴,使其扭头攻击自己。铃铛则跳过去扑咬它的前蹄,待其转过头后再跳开。这时,断尾忽然慢了一拍似的,愣了一下,没有跟上进攻的步伐,这让大鹿转身追击铃铛。铃铛只好随机应变继续后退,却不想又一只雄鹿杀了回来,正正地顶在她的侧胸。铃铛惨叫一声,摔在地上,蹭出两米远。 我也顾不上疼痛,抓起小刀连忙跑过去。此时狼群被鹿们分割成三块儿,已经无法对猎物造成致命威胁,大的、健康的鹿把能够捕获的鹿都围了起来。狼王已经确定本次狩猎失败,无脑的进攻只会让更多的鹿蹄踢伤。 鹿虽然提防着狼群,但是谁也没有主动发起进攻,而是一点一点带着防备心走远了。哪只鹿都明白,自己才是猎物,如果激怒了饿狼,它们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鹿群渐渐远去,我们赶快凑到铃铛身边。她的侧胸划开了两道竖着的伤口,皮毛向上掀开,从皮下不断涌出血。铃铛躺在地上,舌头伸出,大口喘气。我自责地捶着地面,如果我拖住那只鹿,就不会让它伤到铃铛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拖后腿的那个? 不过看来并不是致命的伤,可还不能轻易就站起活动。我焦急地抬起头看向狼王,等待她的决定。令我吃惊的是,狼王的额头已被撕开了。 成群结队的猎物果然难以对付,鹿的数量又多,个头又大,现在鹿群吃得饱饱的,狼群已经饿瘪了肚子。这是狼群的贫瘠时期,若不抓落单的估计很难捕猎成功。 狼王看向我,用鼻子做了个“抬”的动作。我有些惊讶,把双手放在铃铛的身下,重复了一下动作意思,狼王轻轻地点点头,转身带狼群返回。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铃铛,尽量不碰到她的伤口。铃铛的头靠在我的怀里,抬头看着我,伸舌头舔了舔我的下巴。 唉,铃铛也是狼群中又年轻又漂亮的小母狼啊,这若是个小姑娘在我怀里,该多…… 诶诶诶,我自行打断了非分之想,连忙快走几步跟上了狼群。我看到狼王沉着脸,额头的血已经盖到眼部了,但她只是默默地走在狼群的最前方。 我多想告诉她,她的部署和战略没有丝毫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敌我状态的差别。当然,转折点也可能是我,我自我反省。 今晚,为了赎罪,我决定…… 饿一顿吧。 第63章 红狼 一场绵绵细雨过去,草原变得更加翠绿,叶片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仿佛一道绿光照在我头上…… 慌了慌了…… 入谷一周年已经悄悄地滑了过去,整个狼群还没有什么大的收益,我也就免了庆祝。并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天还没亮狼群就已经出去巡逻了。现在倒过时差的我正准备在领地里寻找它们,却只见狼们轻盈地一路小跑过来。 看来东边的领地已经走遍了,而且没有发现猎物的踪迹。对于捕猎季的狼来说,平时的蹲点侦查方式只是捕猎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恰巧碰见,然后就开打了。 我站起身,决定加入到它们当中,与狼们一同走走。可我刚迈出一步,忽然转身看了看仍在瞌睡的铃铛。铃铛的伤后来检查出来了,她不仅仅是皮肉伤,以我的经验看,她至少是轻微骨折。 我一旦离开,狼窝就只剩下铃铛了。她受了重伤,必然需要有狼照顾。 但恰巧断尾从狼群里脱离出来,甩了甩半截尾巴走到我跟前,用鼻子一扬示意我放心走。上次铃铛受伤,我和断尾都有责任,断尾也是替换下我来照顾铃铛。我看到断尾懒洋洋地趴下晒着太阳,有点不放心地走开,一步三回头。 断尾现在状态越来越不对了,他从神树回来后就变得不爱运动,食欲也不如之前了。 毕竟啊,断尾也是头老狼了,无精打采也正常。我看着狼群已经渐行渐远,才连跑两步追上它们。 在漫无边际的绿野仙踪散着步,偶尔抬头看看天空。我望到远处的河流处架着一座木桥,顿时造桥的往事也历历在目了。那是一段劳累但充实的日子。现在也放弃了逃出山谷的念头,如果有时间闲下来、食物充裕的时候,我就把之前想要建造的木屋建一下吧。总是光说不做,让我自己都觉得惭愧。 对着木桥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脚步已经慢下好多,再转头时,发现狼群已经走出好远。 不对,它们不是以正常速度走过去的! 它们是冲出去的! 有什么事发生了么? 发现猎物了? 我来不及再多想,因为它们就要消失在视野里了。我赶忙跑过去,我忽然发现自己没拿任何防身工具,只好随手拾了块儿石头。 一路沿着狼群奔跑的方向跑了过去,累得呼哧带喘,老远就看到狼们停了下来,便也放慢了脚步。我看到狼们在贴着地面嗅着,辨别气味儿的方向。 我就要跟上它们的时候,狼王忽然进退两难似的,想离开又想前去查看情况。我在想,会不会是目标离开领地了呢? 狼王扭头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自己的族群。黑条摇摇尾巴,和狼王在交流些什么,然后狼们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忽然,狼王的耳朵抽动一下,顿时掉头就朝领地外冲去。狼们随后跟上,我也急忙在后面跑去。只见远处有一片模糊的棕黄色在蠕动一样,难不成又是鬣狗在捣乱? 近了我才发现,对面才不是什么鬣狗,而是狼!另一群草原狼!它们就站在领地的边缘,围成一团,发出恶狠狠地声音。狼王停下脚步,朝对方吼了一声,它们方才抬起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就在双方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一道影子忽然从对面狼群中窜出,飞速向我们的领地这边奔来。我还来不及看清它是个什么东西,对面的狼群就已然追了上去。 但是这是我们的地盘,狼王怎可能让其他族群的狼侵入?就在对方追击那个不明动物时,我们的狼一拥而上,拦截住了对方,它们还一边龇着牙齿一边慢步后腿,警告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我看向后方,一只红狼浑身是伤地半趴在地上,尾巴紧紧地夹在后腿中间。与此同时注意到它的是狼王和花斑,两个经验老练的狼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便露出凶狠的表情以恐吓对面狼群,宣告领土,逼退对方。 但是对面狼群显然在数量上是占优势的,铃铛和断尾还在狼窝中,我又没有什么实质的战斗力。仅仅十匹狼在对面的眼里显得太过弱势。眼看着对面步步紧逼,一只狼爪已然踏进领地。 狼王二话不说,猛地扑上去,狠狠地咬向入侵者。我没想到狼王这么斩钉截铁,吃了一惊。不到一秒钟,所有的狼就像自动接收指令一样,疯了一样地全体扑咬上去。顿时,双方扭打厮杀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连忙跑向最近的一棵树,把手能触及到的一根粗树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折断,握在手里大叫着冲向战场。一时间,我还真的分不出敌我双方,因为都是草原狼,战斗的速度又极为迅猛,乱成了一锅粥。 但共同生存了一年的我还是对自家的同伴有所了解,短暂地进行区分后,我扬起树枝重重地抡向一匹大狼。后者发出惨叫,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又不得不防御着面前黑条的进攻。我趁狼之危,连续抽打着它的背部,痛得它落荒而逃。 刚刚窃喜,忽然身后一凉,我迅速转过身一肘,却挥了个空,被一匹狼扑了个趔趄,摔倒时后脑重重地磕在地上,险些让我休克。看到参差不齐的狼牙咬来,我把树枝横在胸前,抵住狼的嘴。它也一边发出低嘶一边冲击着我手中的树枝。 咔! 树枝断了! 何等恐怖的咬合力!? 我抬起膝盖,正中它最脆弱的肚子,然后赶忙爬起来。狼欲追杀我,却被侧面杀来的独眼按在地上。而独眼的背后又扑来另一敌人,顿时腹背受敌。 弱势的我们让我更加想念那个战士裂耳! 我丢下折断的树枝,正要上去帮忙,却见那赤影袭来,把独眼背上的狼硬生生扯了下去,在地上翻过了几圈。 是那只红狼!它站在了我们这边!红狼虽然一开始唯唯诺诺,但是看起来战斗力并不低,三下两下就把身下的大狼咬得嗷嗷叫。狼翻动着身子,起身摆脱红狼,朝领地外跑去。 我这才发现对面已经打算撤退了。 我们虽然受了更严重的伤,但是保住了尊严。对面狼群也觉得大可不必,便嘲讽着摇摇尾巴离开了。 狼王额头的伤还没好,这下又撕开了。我没想到的是在敌方踏进领土的同时,她可以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守卫尊严。狼是如此重视领地的动物啊,领地和狼格一样,不容践踏和侵犯。 我看了看胳膊上的咬伤,挤了挤血,生怕伤口感染。狼们已经把那只红狼围了起来,我也凑了上去。红狼从头到尾全都是伤,真不晓得那支狼群为何下狠手。它夹着尾巴,做出臣服的动作,眼神可怜,发出呜呜的声音。 由事情经过和狼王的反应来看,这并不是其他狼群的狼,而是一匹孤狼。我们也不知道它究竟为何离开原狼群,在草原奔波流浪,若是与欢欢当初一样,接受它则需要考验了。 恰巧红狼有意加入我们,我们也需要新鲜血液来壮大狼群。孤狼历经过比群狼更长的饥饿期、更险的独行经历和更高的死亡率。照常来说,孤狼的能力是高群狼一等的,如果它加入进来,又何尝不是好事? 狼王和我想得一样,好处大于劣处,便收留了红狼。红狼眼神真诚,不像是有非分之想,它也用行动证明了它想要加入我们。但为了保险起见,似乎它还要从最低的地位做起。比我还低的地位。 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当然不是高兴它的地位比我低! 第64章 为母慈悲 山谷内的捕猎季正在慢慢靠向末尾,狼群在这期间也成功捕获了一只刀角鹿和一只羚羊。虽然距离绿野仙踪不远的金色麦田生活着很多野鸡等小型动物。但除非迫不得已,狼群很少去捕捉它们。有时是为了报恩,比如当年的小青,会为我送来野鸡。毕竟捕捉鸡可比捕捉鹿轻松多了。 仿佛狼就是为了捕杀大型蹄筋动物而生的。只有小说里的狼才去捉老鼠吃。 草原的每一个生物都不是白白送到嘴里的。野鸡也会飞,兔子的速度比狼还快。当初觉得野兽捕食是很容易的事,亲临之后可就大错特错了。 没有了捕猎的高潮,领地的争端也慢慢弱了下来。狼们偶尔还在领地撒上自己的气味儿,用嗥叫来宣告领地。 我从河边打水回来,与狼王打过招呼,径直走向铃铛,恰好碰见给铃铛送食物的赤心。 赤心是我给那匹红狼起的名字,既符合它红棕色的毛发,又与他的衷心相关。 这匹小公狼看到我,俯下身子低头走来,把一条羊大腿放到铃铛的面前,然后到他的窝里休息去了。作为刚刚加入狼群的孤狼,生活里的小事都归他去完成。 他可能还不明白我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混进了狼群中。我看着他偷瞄我的眼神,不禁噗嗤笑出声。铃铛被我吵醒,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肉,连忙往自己怀里扒了扒。我指着赤心说:“这可是人家给你带来的。” 铃铛扭头瞅了一眼,与赤心对视几秒。可能是伤还尚未减轻,铃铛很快又趴了下去。 看到铃铛的食物和水都已经安排完,我才放心地离开。赤心现在还不能到处乱走,只是安静得趴在地上,熟悉这里他应该熟悉的一切。 黑条走到赤心身边,赤心连忙翻过身子,把肚皮展示给她,尾巴也贴在肚子上。腹部是狼最脆弱的地方,无论是战斗还是交往,狼都不会轻易露出腹部。而对于自己信任的族员,狼在打闹的时候是可以完全放心地展出肚皮。 而夹起尾巴又表示臣服,赤心把自己的忠诚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来,竟博得了黑条的认同。 原来黑条并不是喜欢欺负新人啊!只是我比起赤心,当初什么也不懂,才让裂耳和黑条玩弄于狼爪。如果懂得狼规,在狼群中生活下去并不难。 黑条把爪子按在赤心的胸口处,身后独眼也凑过来,一块儿与新成员打交道。三狼正嬉戏之时,忽然停下动作,扭头看向一个方向。我顺着目光望去,发现是狼王走了过来。 狼王与赤心简单地交谈过后,又把黑条、银鼻和花斑叫到一起,布置了一下任务就散开了。花斑带上平安又径直朝我过来,发觉后我立刻站了起来。 又到了在领地巡逻的时刻了。只不过与前几天不同,狼群不再是集体出发,一走就是一天。那个时候是为了预防入侵者,狼多力量大;而现在只需要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分组巡逻,报告一下领地情况即可。 很显然花斑、平安和我是一个小分队的。平安就像是花斑的心头肉,总是对她百般照顾,而黑夜显得十分独立,已经能和其他成年公狼打成一片。 我们负责东边的一小块儿领地。花斑迈着轻盈的步子,平安跟在后面连跑带颠。一路东去,老远就能看到七棵树挺拔在山谷中心。只见越来越靠近河流,我有一种想去摘些淮花的念头。 植物新生过后,像是淮花竹笋这种食物一定又脆又鲜美。 翻过一簇高草,花斑忽然慢了脚步。我伸长脖子,看到前方有一群羚羊在喝水。 因为我们处于上风向,所以羊群似乎已经发现了我们。狼羊碰面,不由分说,花斑箭一样冲了出去。 羊群的反应也极为迅速,瞬间炸开一样四散而逃。大部分跑向了草原四处,还有一小部分以优越的跳跃力跳过河流去了对岸。一时,原地只剩下一只羚羊卧在地上,眼神惊恐,发出惨烈的尖叫声,但四肢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坠在地上。几乎在几秒之内,花斑就飞扑过去,一口咬住了羚羊的后腿。 羚羊扑腾着想要站起来,但几次未果,花斑死死咬在后腿上部,我和平安赶到后也帮忙按住羚羊。羚羊肥硕得很,一抓一大把全是肉。 没想到这次捕猎如此轻易,我有些惊讶。花斑则是经验丰厚,害怕猎物耍什么心机,只是咬住羚羊不放,眼神紧紧盯住羚羊。后者疯狂蹬腿,欲甩开我们的控制,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羚羊反常得叫我无从下手。我是带了小刀的,应该可以划开羚羊的脖子放血。但是当我挪到羊头的时候,我看到羊的眼里饱含泪水。 忽然,花斑的眼神不再凶狠,而是变得不知所措。她渐渐松了口,向后退去,突然间在羊的身后,我看到了另一双细短的腿在无力地扑腾。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连忙把手松开,平安见我们两个都撤开了,也犹豫地撒开了爪子。就在我们三匹狼的注视下,一只小羊羔从羚羊的肚子里掉了出来。 花斑用尾巴拍了一下平安,然后带着她走远,我也后退两步,惊叹这太不可思议。羚羊叼起小羊羔,拖着受伤的后腿,一瘸一拐地逃走了,逃到距离我们几十米的草地上,然后羚羊做出了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动作。 她用后腿费力地支撑着身体,然后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顿时,我的鼻尖酸酸的。 这是猎食者和猎物之间的一场战斗。 但这也是两个母亲之间的心有灵犀。 花斑当然可以选择解决掉这个行动不便的食物;羚羊当然也可以赶快逃到天敌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她们都没有,也许花斑感同身受过一个母亲是有多么不容易,而羚羊也知道必死无疑的她得到宽恕是多么感天动地的事。 平安不解地瞅着母亲,为什么到嘴的食物就这么飞了,花斑默默舔了舔平安的脸。如果她不长大,她是体会不到为母的艰辛的。 当然,那几只幸免的小羊也同样要永远感激它们的母亲。能在绝境自然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它们的,绝对称得上英雄。 羊有跪乳之恩。 它们一定做得到。 第65章 入侵的敌人 啪!一只爪子按在了我的脸上。 我眨眨眼,逆着月光看不清眼前的是谁。我转过头看到狼群有什么活动一样,连忙爬起来,和身边的加加并排坐着。 月光在今夜格外耀眼,我看到狼王在峭壁的一块石头上高高眺望着。 狼群的领地永远是个危险的问题。 狼群之间经常发生冲突,我已经见识到了狼群之间不少的争斗。尤其在繁殖交配季节,经常就出现一支狼群入侵另一支狼群领地的情况。通常是本土狼的让步和驱赶,这会影响领地的保留或缺失。如果互不相让,很有可能爆发战斗,甚至转变为血腥的一面。 狼群领地的扩张与缩减,像极了古代战争的领土争夺。胜负常常取决于狼群的规模。 也就是说,我们被入侵的可能很大,丢失领地的可能更大。 铃铛的伤一直没有好转,伤口一直没有好转。现在是细菌和昆虫的繁殖季,一些低等级的狼需要不断帮助铃铛舔舐伤口,以免发生伤口恶化。 布满血污的伤口粘上密密麻麻的虫子卵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抛开骨折不说,皮肉一直无法愈合,是我们十分担心的事。 狼王忽然在峭壁上仰天长嗥,嗥声铿锵有力,是在对敌国宣告领地,发出警告。 在共同生活了一年后,我已经可以很轻松地解读狼嗥的各种意义了。 众狼随狼王一同伸长脖子,深吸着空气,嗥出宣誓领土的誓词。我试着抓住其中的细节,然后也加入进去,一同企图阻止入侵者。 嗥声颤颤结尾,一切又归为寂静。静得能听到星星哭泣的声音。 几秒之后,从草原深处,传来了同样为宣告领地的嗥声。末了,还加上了一点嘲讽的意味儿。 加加在我身边,耳朵竖得老直。我看到一旁的花斑身上的毛都要炸开了一样。狼王则是默默站在石台上。我看不到她的面部。 看样子,我们是被动的。在我睡醒之前,对面就已经发起了一次挑衅,我们仅仅是回应罢了。有些仗,它不得不打,只是缺少一根导火索而已。 赤心一直安静地趴在铃铛身边,听到狼嗥声担心地抬头望了望狼王,又心虚似的环视着狼群。然而没有狼注意到他的一系列动作,除了我。 我很好奇赤心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他会被一支狼群追杀,又为何一直惶惶不安。 狼王从高岩上跃下,慢步走向狼群。我知道,有其它狼群挑衅并且有意入侵我们的领地。以狼王的烈性子,她不可能放弃守卫领地。 虽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大自然中的厮杀,但是要与狼交手,我还是紧张得要死。因为我在狼群之中,所以我明白狼群的威力:恐怖的速度与耐力、几近军队一般的团战能力,还有比德国牧羊犬强上两倍的咬合力。只要稍有不慎,恐怕就没了一根手指。 我拿起磨石,沾了沾水,把我的砍刀磨了磨。这里顺带一提,我一直留着的那只三角牛的角,被我打造成了一根长矛。相比砍刀这种多功能工具,牛角长矛更像是武器。 天还未亮,地方已经开始动了入侵的心。我害怕被狼咬死,所以希望就在铃铛身边照顾她。但是狼王表示有赤心照顾她,不必我担心。 赤心明明战斗力比我要强啊……应该是个狼战斗力都会比我强啊…… 狼王的领导力绝对顶尖,但智商还真是不敢恭维。 狼王瞪了我一眼。 我什么也没说。 我只好硬着头皮,提着牛角长矛跟在狼群的后面。它们见我又换了个武器,不解地歪着头,不明白我到底是怎样使用这些东西的。 这就是人类强于其他动物的原因啊。 但是就算有武器,我仍然被狼的战斗力甩开几条街。 很快我们就在同样的地方与那支狼群碰面了。我并不知道它们的意图,难道仅仅是想扩张领地那么容易么? 对方的狼群站在我们的领地边缘,看来已是等候多时。狼王走在最前方,压着头、耸着肩,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口水声。 对方的狼王伸长了脖子,在我们之中寻找什么,然后甩了甩头,抖了抖狼毫,一甩尾巴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走远的狼群,心里莫名其妙。想必狼王也这样疑惑吧,凌晨正是狼们休息的时分,对方在这个时候约我们碰面,却又扬长而去,真叫狼捉摸不透。 但是没发生冲突就是我们希望的事情。黑条朝着狼群的背影骂了一句,就随着狼王一同回去了。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凌晨,它们居然又来挑衅,还得寸进尺地踏进了我们的领地。狼王憋着一肚子的怒火,带着狼们冲了上去。可是对面一边对我们叫着,一边向后退去,仿佛就是为了打扰我们一样。 于是,这几天的凌晨我们都不得清净,总是会被它们入侵到领地中。但狼王为了成员们好好休息,选择性无视了它们。 甚至有一次,这帮恶徒已经接近了狼窝,就在我们的视野中仰着下巴嘲讽。狼王终于忍无可忍,一声令下带领群狼攻之。可对面又是往常一样,且战且退。 对面狼群正后退着,忽然眼睛闪过毒光,掉过头来朝我们领地内部冲去。狼王显然没反应过来,连忙从侧面追击敌方,不料敌方目标明确,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我定了定眼,发现是赤心从狼窝那里小跑了过来。赤心见到向自己冲开的狼群,愣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敌方狼王像个痞子一样,二话不说直接把赤心扑倒在地。后者倒地后滚了几圈,又站起身。眼神平淡,和上次被它们欺负时一样,似乎早已料到,又早已习惯,就那样平静地站在原地。 “痞子”可没打算放过赤心,他连连攻击,还带动了他的狼群一同集火赤心。甚至我看到赤心被他们咬住四肢悬在了半空。 狼王怒吼一声,从后边跃过去,前爪死死地抓住一匹狼的屁股,拉扯向后方,随后我们一同赶到把敌方狼群吓退了几步。但它们还是围着赤心,而后者浑身是血,只是默默地半趴在地上。 狼王压着身子,一只爪子按在赤心的背上,把凶狠的脸顶在“痞子”的脸上,警告对面赤心是我们的狼,不要放肆。“痞子”咧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带着他的狼群离开了。 狼王看着它们走出领地,把爪子从赤心身上挪开。豆豆和三脚上前转了一圈,看看赤心有没有受致命伤。所幸,对面还没有下死手。 狼王盯着赤心,后者没抬眼直视她。狼王责备为什么他不还手,为什么要任狼宰割。 赤心垂着头垂着尾巴,不知有没有回答狼王。在我们的注视下,他只是慢慢走回去,趴在了铃铛身边,尽自己的职务去了。 而这次袭击了赤心之后,这帮恶徒也消停了几天。没来骚扰的日子里,我们过得还算不错,有精力出去打猎,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和追击,捕捉到了一头刀角鹿。 几天没开荤的我也是馋得不行了,在高等级的狼们用餐之后,我也用刀在鹿的后背剃下一片肉,准备拿到狼窝远处去烤。 赤心给铃铛衔去一大块胸脯肉之后,低着头又折了回来。狼们早已用餐完毕,都去散步休息,只剩我和赤心没有进食了。 我看着所剩无几的肉,又给赤心留下了一点。赤心感激地舔了舔我的手,拖着鹿骨架到一旁用餐去了。我也找了一下钻木取火的原料,到了一个狼们看不到的下风处进行生火,然后用小刀和木棍配合着开始烧烤。 由于最近雨水较少,所以火很容易地生了起来。就在我忘我地啃着烫嘴的烤肉时,我看到远处袭来烟尘四起。 又来了! 由“痞子”带头的那帮恶狼时隔几天又杀了进来,并且直接略过了我。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它们径直朝狼窝奔去了! 此时的狼正分散在狼窝附近各个地方,很难在几秒内聚到一起! 而刚刚回到狼窝照顾铃铛的赤心——已然要成为被群殴的那个! 胆敢踏入狼窝,这已经触碰到了我们狼群的底线!我听到了狼王怒火中烧的吼声。 狼族的厮杀一触即发! 第66章 混战 只见在绿野仙踪上,一阵棕黄色的沙尘席卷而来。一支已经蓄谋已久的狼群公然发起侵略,而另一支狼群刚进食后正在悠闲地歇息,后知后觉但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一时火药味儿铺天盖地,根本不需要战前准备,战斗已然打响。 恶痞一样的狼群目标明确,直奔狼窝而去。正要回窝照顾铃铛的赤心闻到杀气,扭过头来,发现一群狼来势汹汹,眼睛里泛着毒光,逼向了自己。 “痞子”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赤心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嚣张,愣了一下,身体本能地后退几步,但被扑上来的狼群狠狠按在地上。 赤心很快埋没在敌方之中,被狼牙一通乱咬,被狼爪一番乱抓,想必一定已经满身伤痕。但是却只能听到狼群的嘶吼和挑衅,听不到哀鸣。赤心强忍着疼痛,把自己缩成一团,默默忍受着对方的凌辱与痛击。 很快,狼们开始从四面八方赶回来。最先回来的是最近的黑条和独眼,随后狼王、断尾和银鼻从另一侧也飞速赶回。众狼撕扯上去,但很快被庞大的敌军甩落,插不进去缝隙。 紧接着,所有的狼像紧急集合一样迅速回到狼窝。 恶狼们这才停下撕咬,把凶狠的目光投向四周的敌狼。“痞子”爪下的赤心侧趴在地上,胸口快速地起伏着,身上的皮毛破烂不堪,从绽开的皮肉里流下的血比他的毛发更红。 狼王的嘴半张着,牙齿不时地颤抖。她压着肩膀和头,尾巴直直地指向后方,身上的狼毫炸开一样,一双狼眸充满了怒火。“痞子”舔了舔鼻子,抻着两条前腿,与狼王对视着。 “痞子”身后的几匹狼开始狂吠,尾巴向上弯曲表示威胁。狼王不断逼近对方,离庞大的敌狼群只差一米。 “痞子”也向前迈了一步,后腿已经做好了弓步的准备。狼王还是压着身子怒视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忽然,痞子后脚一蹬,猛地跃向狼王,在空中已经张开了大嘴。而狼王反应迅速,在对方有了动作后立刻扑上去,用两只前爪扑向对面的腰部。“痞子”被攻击到腹部,连忙用爪子按住狼王的头,然后张开嘴去咬狼王的脖颈。 几乎是同时,两方的狼群也炸开锅一般冲了上去,场面陷入了混乱。赤心趴在地上,轻轻闭着双眼,耳朵无力地耷拉着,整个狼都如同死了一般。 除了两方狼王的缠斗,狼群的规模是有很大差距的。放眼望去,出现两个打一个,三个打两个的,太正常不过。 银鼻就被敌方两匹狼左右夹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匹狼精妙配合,你一口我一爪,轮流进攻银鼻。后者恼羞成怒,转头向左侧狼咬去,牙齿一张一合,发出碰撞声,是咬了个空。此狼后撤一步,用前爪抱住银鼻的头,后方的狼趁机扑上,撤咬银鼻的后腿。后者吃痛,连蹬后腿,却甩不开。 不仅银鼻,独眼也被两匹敌狼推倒在地。两匹狼狰狞着嘴脸,死死按住独眼的胸口,后者奋力抬头去咬它们的前腿,但几次无果。黑条挣脱开一匹狼的缠斗试图拯救独眼,但是半路又杀出一匹“程咬金”,拦住了黑条的去路。黑条二话不说冲撞过去,欲顶开拦路狼,但不料对方更为强壮,把黑条逼得连连后退,与后方的狼共同形成夹击。 战况最为盛大的是一块巨石附近多达九匹狼的战斗,花斑、加加、黑夜和平安被五匹大狼围堵。花斑以一敌二,几乎是转着圈在防御着两侧的进攻,抓住机会再迅速出击给予回应。黑夜虽说是一岁的未成年狼,但是优越的血统和浓厚的护队欲望给了黑夜强大的战斗力,他挥动粗壮的爪子,重重把敌狼按倒在地,骑在其身上直奔喉咙而去。后者缩紧脖子,以牙相应,黑夜又无情地用爪子把对方的脸按在地上,一口下去咬得对方连连求饶,夹着尾巴逃走。 一旁平安和加加有些招架不住,黑夜连忙冲去拖住一只狼的尾巴,狠狠一口。后者想要扭身反击,但是被黑夜死死压在身下,平安见哥哥出手相助,立刻冲上前把这匹狼也赶到一边。 另一头,花斑迎着两个敌狼英勇奋战,誓言保护好两个孩子。但花斑毕竟不再年轻,几次轮转的进攻后,渐渐败下阵来,肩头掉了一层皮毛。忽然,一道黑影掠过,黑夜从侧面扑来,把对方顶翻,与母亲对视一眼后狠狠地把敌狼抓得惨叫。花斑一分神,面前的狼一跃而起,却感到尾巴被拉扯,是平安从后方袭来。 黑夜刚刚打服了身下的狼,又看到头顶一黑,是刚刚逃跑的狼又杀了回来。它从巨石上一跃而下,抱住黑夜双双摔在地上,二者连滚带爬。但是黑夜作为体型最大的犬种,凭借惊人的力量控制住身体,把对方锁在爪下,发出骇人的低嘶压迫对方。可是就在瞬间,两侧的狼也爬了起来,黑夜顿时成了三匹狼的集火目标。 两匹狼冲上来时,黑夜不得不撒开身下的狼去抵御进攻,而压在地上的狼又一个翻身,三狼迅速制定战术并实施,很快把黑夜撂倒在地,三口狼牙齐齐咬下。黑夜痛得叫出声,奋力挣脱控制,朝远处逃去。而三匹狼并未打算饶过黑夜,压低身子以极快的启动速度追了上去。黑夜扭头查看追击者的位置与距离,却忽略了右前方加加的战斗点。与加加纠缠的敌狼一个转身,扑到黑夜的背上使其减速。顿时,四匹大狼围住黑夜,边推边咬,后者想站起却稳不住身子,肩膀和前腿已经被咬开了皮。 这些较为强壮的狼已经四腿难敌八爪,像是豆豆这样体型娇小的、断尾这样年老的,和三脚那样肢体占下风的,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殴打。其中三脚被重度群殴,咬断了另一只前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还有最脆弱的——铃铛! 恶狼们终于发现了这个瘫在地上难以动弹的受伤者!狼们先是好奇,凑近铃铛用爪子试探,铃铛则是想要逃脱,但是骨头的伤痛很难支撑她奔跑。 狼大胆地对铃铛进行进一步的挑衅,然后侧着头蹭到她的前爪,用力地咬在腿上。铃铛张开嘴,发出恐吓的声音,双腿狂蹬挑衅者。可对方明知她的状态,越来越得寸进尺,还用爪子踏在铃铛的伤口处。 铃铛疼得惨叫一声,回头一口却无济于事。就在敌狼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巨大的冲击力把它掀翻,抬眼一看,正是赤心站在它的面前。随即赤心跨在铃铛身上,四肢撑住身体,把铃铛保护了起来。 更多的狼发现了赤心,都放弃面前的战斗,转向赤心。赤心死死地护住铃铛,任群狼攻之。 一滴血滴在了铃铛的鼻子上。她猛地抬起头,赤心已经被咬地皮开肉绽。铃铛瞪大眼睛,在赤心身下急切地扭动着,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嘶声。 “嗷啊啊啊啊——”赤心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惊得群狼后退两步,都惊讶地看着这个“疯子”。赤心弓着腰,尾巴像钢筋一样绷直,狠狠地皱起鼻子,张大了嘴,狼牙凸显而出,大口大口呼吸着。 远处的“痞子”推开狼王,眼神惊愕地望着赤心,与他锥子一样的瞳孔对视在一起。 再老实的狼都有底线。没有狼知道赤心和这帮恶徒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赤心为什么总是默默忍受。但是这次,赤心,终于要爆发了。 第67章 赤火燎原 赤心把铃铛向后拖了一小段距离,在她的额头上舔了舔,然后舌头在嘴边转了一圈,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忽然,赤心转过头,眼睛死盯着面前的狼群。 在狼们的眼里,赤心不过只是一只老实巴交的红狼而已,它们妄想往常一样上前欺负这个从不还手的家伙。但是赤心还未等它们走来,已经率先发动反击,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去。 狼群愣了仅仅不到半秒钟时间,赤心已经逼向面门。狼们身子向后拉扯,但狼口还在前方给予抵御。中央的大狼反身牵制住赤心,两侧的狼们迅速呈扇形包围,猛然反制,将赤心扑倒在地。可赤心就地一滚,用力挣脱,抬爪就是扑向面前的敌狼,后者来不及躲闪,被按住头部,被压到地面,只能不断挥舞爪子。很快赤心被群狼咬住后腿,拖向后方,赤心袭击未遂,怒火中烧,转头一口正中一狼鼻尖。顿时,鲜血从鼻子处滴下,已是掉了一块肉。 狼气急败坏,一口咬向赤心的脖颈,后者猛一缩头,以齿相抵,高举着爪子按向其眼睛。对方张开大嘴,咬住他的前爪,其他狼一拥而上,把赤心扑倒,后方的大狼也凑上来,狠狠给了赤心的头部一口。只见赤心的耳根折了下去,怕是已软骨断裂。 发疯的赤心边吼着边疯狂地反击,右边的爪子被咬住就用左前爪去抓去挠,两只前爪都被控制就用后腿去蹬。几番折腾,一只敌狼的腹部被抓出了血,落荒而逃。而另一只大狼直接踩住赤心的一只后腿,用体重完完全全压住他。但就算这样,赤心仍旧抓狂地撕咬,让面前的狼无从下口。 一支狼群的气势还在于领头狼的战况。“痞子”毕竟是老杀手狼,是个十足难缠的对手,狼王就算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落得一点下风。“痞子”狰狞着尖长的狼嘴,龇着牙齿,贪婪地耷拉着舌头,将浑身是伤的狼王连连击退。 突然,只见一旁一道赤影袭来,“痞子”猛地一愣,怎也没料到赤心如此凶狠,这一分神,倒是被狼王抓住破绽,低下头就是一记猛撞,把“痞子”掀了个侧翻。赤心抓住机会就要一口解决了这个大仇敌,不料侧面几匹狼杀出,拦住了赤心去路,猛扑上来继续缠绕赤心。狼王一见赤心被挡,只能接着孤军奋战,甚至有狼抽出身,与“痞子”共同对付她。 赤心完全杀红了眼,对着一匹狼的喉咙就是一口,又快又狠,后者血如泉涌,但是并未倒下,反而更加凶狠,爆发出一股狼性,狠狠地把赤心撂倒,几匹狼一同撕扯。赤心已经面目全非,脸上皮毛稀疏,血斑倒是密密麻麻。 危难时刻,一匹狼从狼群中撕开一道口子,重重地把赤心身上的大狼撞到。定眼一看,竟是受重伤的铃铛! 铃铛忍着剧痛,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出手解救族员。虽说是伤员,但野性丝毫不减,眼睛里满是狠劲儿。对面也不因铃铛受伤而放她一马,齐齐扑来,以压倒性气势杀了铃铛个无可奈何。一瞬间,铃铛被埋没,被碰到伤口的她连连惨叫。 这时,狼群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同伴随时有致命的危险,强烈的团结意识驱使它们渐渐聚集报团。铃铛的尖叫让赤心完全血性大发,甩开身后的狼如同一匹疯狼狂咬上去,咬上就是不松口,咬断了一匹狼的腿筋,疼得它嗷嗷大叫。难以逃脱的它被死死拖住,铃铛从中脱出身,对着狼的肚子就是一口。慢慢的,黑夜和加加从那边赶回来,连忙蹿了进来。遍体鳞伤的狼们被赶来的援兵打得连连后退,徒剩这被咬断腿的狼一瘸一拐,最终被黑夜和赤心锁死喉咙,断了气。 野性的战争往往都是一瞬而过,短短几分钟,两方阵势上的成败其实早已见分晓,只是弱势方还在苦苦支撑。战场愈来愈激烈,渐渐缩小战区。狼群开始发动孤注一掷的决战,全部都发了狠,以亡命的拼劲儿冲进敌群,撞翻了大片的狼。顿时,狼群中一片恶战混战,狼牙交错,狼爪相撞,土块飞溅,沙尘四起,狼毛飘飞,鬼哭狼嚎,狼血交颈喷涌。 此时,在狼窝之中,巨石之间,狼与狼已经搅作一团,十三只弱势的狼被二十来只敌狼团团围住。群狼肩并肩,背靠背,尾对尾,狼牙一致朝外,报团死战。多条大狼已经被撕开了肩皮和胸皮,血肉模糊,血涌如注。 此时,虽然弱势狼群陷于死地,但是仍然没有失去理智,它们不像拼一个够本,拼两个就赚的莽夫,而是尽可能地低头杀伤对方的壮狼。群狼互相配合,下口极快极狠,一口见血;而对面狼群则不断施压,层层逼近,边打边退,把战损比降到最低。 此时,背水一战的草原狼被迫使出了极其残酷的战术:以轻伤换重伤,以重伤换敌命,故意露出要害让对方咬住四肢,然后置自己的伤口于不顾,而反来猛攻狠咬对方的喉咙和肚子。每一匹狼都浑身是血,但是倒下的极少。豆豆娇小的身躯抵不住恶狼的连环杀,又失血过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加加欲查看状况,但是被敌狼紧紧逼退,敌群也是将倒下的豆豆脚踏在脚下,无视了这个没作用的敌人。 就在弱势狼群再也招架不住的时候,忽然从远处奔来一个人影——没错,就是我!我在狼群大战开始后一时束手无策,不知所措,跑去狼窝拿起了牛角长矛却被两匹狼追杀。就在我决定杀进敌狼群时,却被一匹大狼咬在小腿上,顿时四个小孔喷出鲜血,我疼得跪在地上,把长矛刺出,刺穿了狼的屁股,之后连忙逃走了。 见我的狼群节节败退,我急得头顶冒汗。我火急火燎,再也顾不上什么,操起未熄灭的木条冲向狼群,把握在手里的火种扬了出去,把带火星的木条甩向狼群。 草原上刚刚换季,仍有大量枯死的干草,连新的小草也包含油性。很快,火焰蔓延开来,浓浓的黑烟冲天而去。狼群见到火焰和浓烟,吓得落荒而逃。不仅敌狼,连我方狼群也吓得跑出好远好远,我四处张望,发现豆豆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了任何动作。她旁边的还有一匹奄奄一息的敌狼,除此之外,其余的狼全都散开了。 我心如刀割,但只能丢下豆豆的尸体,立刻寻找其他同伴。 赤心已经带着铃铛跑出了好远,但是半路竟然又折了回来,冲着滚滚浓烟冲去。我望去,发现“痞子”正从浓烟中冲出,见到不要命的赤心咆哮一声,连忙撒腿就跑。赤心这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忽然,从看不见的浓烟中跳出一只狼,一口咬住“痞子”的尾巴,定眼一看竟是三脚!他在残废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迅速适应没有前腿的身体。“痞子”被拉扯后摔在地上,赤心连忙砸过去,一口咬住他的头,抓瞎了他的眼睛。此时的三脚仅用后腿支撑,用嘴死死咬住“痞子”的尾巴,在赤心的帮助下又咬在他的后腿上,牙齿发力,把断足之痛还给了“痞子”。大火迅速烧了过来,我大声叫着赤心和三脚的名字,但是二者都没有撤退的意思。 只看火焰已经烧到身上,赤心和三脚用眼神交流之后,赤心不舍地松开“痞子”,快速朝火外面跑,一步三回头。顿时,火光冲天,“痞子”还想挣扎着逃离火圈,但是三脚死也不放,就是与他一同贴在地上。终于,大火将二狼完全吞没。 敌方没了头狼,军心散乱,凭着日常磨练的团队意识,临时决定出了头目,考虑到自身的安全,立马带领着狼群离开了领地。 赤心身上还燃着火,我赶忙跑过去帮忙拍灭火焰。可是火实在是烫手,我就叫他赶快倒下在地上打滚。一番折腾,身上的火总算是灭了。但是,草原的火,一时可是难以控制了…… 我眼睁睁看着大火埋没了狼窝,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我却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放火赶走敌群,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火焰烤得我脸发疼,浓烟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第68章 无情的火焰 哗啦啦啦啦—— 头顶的天阴得像盖了一层黑纱,乌云密布,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地溅起,远处的河上空腾起水雾,草原上一片寂静,偶有一道无比明亮的闪电划破天空,霹雳而下,雷声震耳欲聋,但整个狼群无动于衷。 我坐在烧成灰的草上,淋着暴雨,面如死灰。眼前已不再是绿色的草原,黑色的草木灰顺着雨水流淌到各处,对于这个美如画的世外桃源来说,肮脏至极。 黑水把我包围,淋湿我的双脚,我的臀部,但是我没有一点想要站起来的意思。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麻木了。我不知道此刻我在想些什么,只是在倾盆大雨中愣愣地坐着,看着眼前烧光了的草原,被冲走草木灰之后,渐渐变成了光秃秃的沙地。 大火烧了一个夜晚,若不是这场暴雨,它还要烧上多久?两天?三天?直至整个山谷都化为灰烬。腾格里总是爱他的子民的,他怎么能看着狼们被无情的大火吞噬呢? 峭壁下的山洞中,狼们卧在里面避雨,一个个垂头丧气,遍体鳞伤。它们没有像我一样愚蠢,伤口沾了水必然恶化,那么死去的,可就不仅仅是豆豆和三脚了。 我长叹一口气,脏乱的头发盖在脸上,我把它们拨向脑后。只能等雨水把地面完全冲洗干净,我才能去里面搜寻豆豆和三脚的尸体。估计,也搜寻不到什么了。 我就这样在雨里坐了好几个钟头,直到天完全亮起,雨才渐渐地停了。但是上空阴沉的乌云却迟迟不肯散开,时不时还会有一条淡紫色的闪电出现在云层中,但是那微弱的雷声已经宣告雨的结束。 我抽了抽鼻子,抬起头,发现狼群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现在的狼群只能说是狼狈不堪,身上挂着重彩,伤口已经结了痂,又在运动之后裂开,黑红交错的痂皮看得我心惊胆战。我从地上坐起来,双腿不住地颤抖。 这个时候我的全身已经冻得发麻,有些站不稳,狼们也犹豫地站在原地。狼王紧眨了一下眼,伸着鼻子向烧光的空地走去。我回过神来,也连忙跟上去。 因为干草实在是太多,新生的小草即使有很大的水份,但是还是被地狱般的火焰给吞得一干二净。整块地面在雨水的浸泡下变得泥泞,草木灰也渗透进去,所以空地上的五条焦黑的狼尸格外显眼。 我天生对尸体就敏感,尽管在不断的捕猎中适应了许多,但是碰到前所未有的焦尸,我开始产生巨大的不适。我开始头晕,恶心,甚至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但是那是我的同伴们,我又不得不上前。 狼们也逐渐靠拢过来。我一时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因为所有的狼尸都已经面目全非。同样是躺在地上,同样是焦黑的一塌糊涂。烧焦的狼缩成一团,全身呈碳化状,甚至分不出头和尾,身上的毛发一干二净,徒露出一层干得裂开的皮。 脚边的狼尸毫无挣扎痕迹,估计是火烧之前就已经死了。体型略小,让我不禁想到了这就是豆豆。 但不远处还有一处狼尸,比这个还要小。想到被火烧了身体会抽抽,估计每条狼尸都紧缩了一圈。 绕过这个敌方的狼尸,直奔更小的豆豆尸体而去。她安静地躺在地上,身体严重扭曲,死前一定遭受了恶劣的伤害。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狼王嗅了嗅豆豆,又看了看我。作为宽阔草原的一方霸主,狼又怎曾见过大火燎原?火焰和雨水夺去了豆豆身上所有的气味儿,狼王愣愣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狼王扭过头去,鼻子一直在豆豆的尸体上游走。狼王多么渴望能嗅出属于她的味道啊,她想要把豆豆留在记忆里。 同为豆豆好友的加加也小心翼翼地上前,难以置信地嗅着。她们沉默,然后她们放弃了抵抗,选择认命。 距离这里十几米处的两条狼尸,想必也就是三脚和敌方的狼王了。从身体结构和死前动作上来看,不难分出哪个是三脚。“痞子”拼了老命想跑,三脚坚如磐石拖住,“痞子”的尾巴距离三脚的头仅仅一寸,估计生前也是紧紧咬住了他的毛发。 两条狼活活被烧死,岔着腿横躺在焦土上,浓密的狼毫烧成紧贴着的黑色焦泡,下面的狼皮被烤得龟裂,裂缝中还流出黑红色的血水和雨水的混合物。看得出两匹狼都费了莫大的力气,眼睛瞪得老大,被烧成黑泡,嘴唇外翻,三脚那冲刷后的狼牙紧排在一起,“痞子”的口鼻里的黑水还在流淌。 我颤抖地呼吸着,身体也不住地发抖。冷却的狼尸的皮停止了开裂,团团焦皮上炸出恐怖的鬼符咒状的裂纹。两条一米多长的尸体就这么摆在我面前,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捂住脸,像不想接受这现实一样。但是毕竟是已经发生了的。当我放下手时,狼们都围了过来。狼王用头拱着三脚,把已经硬了的尸体翻了个面,结果他的腹部也被烧了个透。 三脚临死之前,两条前爪都丧失行动,只能靠后腿支撑进行移动,肚子也是离开了地面。他为了与那个家伙同归于尽,真的使了浑身解数。 我和狼王同时盯着尸体看了很久很久,还是不知所措。 许久,我离开狼群,回到狼窝,拎来了锹,决定让它们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我看到赤心在很远的地方,一个狼默默地一直望向这边。我看了看他,没人注意到他。我叹了口气,表面上是狼群为了欺负赤心而追到领地来,爆发了一场恶战,实际我了解,这就是狼群的一个诈,它们把霸占领土的一个借口甩给它们讨厌的赤心。我太希望狼们能够明白这个事实。也希望赤心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去到远处挖下葬的坑,下过雨的土地很软,我机械地挖好了一口大坑,不知用了多少力气,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我愣愣地看着这口坑,想到了挖陷阱的时候。 不过现在要进里面的,可不是猎物。我长吁一口气,打算折回去把豆豆和三脚搬过来填埋。就算心里再恐惧,但那毕竟是我亲密的同伴,我需要给它们一个安宁的空间。 可是当我转过身的时候,狼王和加加已经费力地衔着它们走过来了。我苦笑了一下,感谢着它们,想接过两条狼尸,但她们只是轻轻地把它们放在了坑里。 我沉默不语,闭上了眼睛。 空气简直太死气沉沉了。 大火不仅带走了一场紧张的恶战,带走了五匹狼的生命,还带走了周边很多个无辜的受害者。那些地下的老鼠、兔子,因为收到浓烟的熏烤,呛得涕泪交零,连忙向地面逃跑,却不料出了洞便惹火上身,草原的动物们哪遇上过大火,全都惊慌失措,没了性命。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拯救自己濒临战败的狼群,放了一把火,烧了万里翠绿的大草原,烧了无数无辜的小生命。我已经两次制造了火灾,腾格里啊,请随意处置我吧。 狼王又找了两块石头,欲回洞里证明它们的来过。我一路也灰溜溜地跟了回去,发现狼们一直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 狼是纯粹的团体动物,每当失去同伴时群内的狼都会伤心很久很久,裂耳的死让狼群陷入悲伤长达四十天,这次狼们不知又要难过多久才能重新振作起来了。 狼王慢慢走进山洞,好些时间都没有出来。我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天,看到云彩化成了两匹奔跑的狼…… 第69章 领地迁移 距离那次狼族的恶战已经过去了五天,可是狼们还是没有从失去同伴的噩耗中醒来,每匹狼都闷闷不乐,除了必要的捕猎,大家会团结在一起,其余的时候就是耷拉着脑袋。 狼们的伤都还没有好利索,但疼的不是身子,是心啊。狼是一种比人还要重感情的团体动物,不管是高等级还是低等级,无论是亲密关系还是保持着距离,只要是一个族群的同伴死去,它们都会像人们失去至亲一样难过。 但是,狼们不至于丧得无所事事,只是没有那么活泼了。大部分的狼的伤势都有所好转,外伤已经在愈合,内伤也渐渐缓和过来。比如赤心的左耳就已经立不起来了,断尾的尾巴又折断了一截,尾骨的断裂恐怕无法接上,他也狠心地咬断了半截没有知觉的尾巴,不想被它所拖累。断尾血肉模糊的尾巴截面中还露出了白花花的尾骨,看得我心惊胆战。 可是最不容乐观的还是铃铛。她的伤真的很久很久还没有愈合。她侧腹几近一尺长的口子周围的毛发都脱光了,粉黑色的伤口不流血也不结痂,我们也无法探测伤口的深度,因为只要触碰到伤口,铃铛就会疼得身体一抖。 她还难以动弹,说明骨头真的受了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倒是可以理解,但是皮肉伤捣鬼,让我们既困惑又着急。 我也会去攀爬峭壁为她摘来乌头草以缓解疼痛,赤心也会守在她的身边,随时为铃铛清理伤口。我心里最害怕的是,铃铛会不会得了什么瘟,那样的话整个狼群就都不好了。 由于领地内有大片的植被被大火烧为灰烬,而这里的植物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重新长出,又何况草籽可能已经被烤熟了。这里的大块空地让狼们的生活变得不适:它们没有高草遮掩身形,使得行踪神鬼莫测的它们没有安全感;它们也没办法在柔软的草上滚爬嬉戏,细碎的黄土会盖掉身上的气味儿。所以狼们试图迁移狼窝,把狼们住的地方搬到有草的地方去。但是那三个天然的山洞,让狼们很难舍弃。 作为绿野仙踪可能是最古老的一个狼族,狼王山洞里包含了太多悠久感人的历史,那个不知何人打造的神秘的狼头石像,拥有者强大的代入力量,总是让我感受得到这个山谷的奇幻。 最后狼们还是决定要迁移到草原上,在那里暂时栖息一段时间,等待草长出来后,才搬回来。大火带走了绝大部分的领地气味儿,狼王率着几匹狼在空地上洒满了气味儿,然后就向着草原走去了。 可以看得出,狼群十分团结,永远抱成一团,会照顾受伤的铃铛及其他重伤成员。一路慢步走,到了草原上,几匹年轻力壮的狼在草上连蹦带跳,转了几圈,看似应是在拓出一块休息的地方。我看到后也没闲着,加入了狼们,和忙得满嘴大汗的银鼻对视了一眼,双双开始摊平高草。 可怜的嫩绿的小草在狼们和我的践踏之下,软弱地低下头去。在一番打理之后,在高到膝盖的草丛中形成了一块圆形的区域,草层层叠叠地摞在一起,既凉爽又柔软。 选定好了位置,狼们也开始在地上挖洞了。在热带草原上,阳光的暴晒和雨淋都是不可避免的,没有天然的山洞,狼们就会给自己挖地洞,以求遮风挡雨。 猫吃鱼,狗吃肉,老鼠生来会打洞。动物都有自己特殊的本能,狼也一样。虽说黑夜和平安已经一岁了,但是它们还从来没见过花斑和其他狼挖洞。即使这样,黑夜和平安也拥有极为惊人的挖洞意识和能力。离大伙儿的狼洞是远是近,它们都会自己选好地方。狼洞如果距离太近,是容易发生塌方且易被发现的。选好了地点,它们还会独自衡量打洞的方向,早晨的太阳从哪里升起,最毒的太阳是在哪个方向,雨水会不会流淌进洞里,这些极为重要的因素,在从来没有住过地洞的两匹小狼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捕猎的技巧也许需要大狼去教,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确实是本能,这涉及到狼崽的自保问题。腾格里给予了幼狼得天独厚的生存能力,那就是在遇到危险时,努力向大地母亲靠近。 所以狼是天地的孩子。天空和大地都是宠狼的,狼也会极力回报天地。狼在嗥叫时会将口鼻指向天空,也是唯一一种对着天空嗥叫的动物;同时,它们住在大地之中,把自己的身躯完全交给大地。 这个环节,是我不太需要的了。我并不住在土洞中,所以我可以暂时地离开狼群。我作为唯一一个杂食动物,在这个食物短缺的季节,我没必要每天都吃肉,能为狼群省下一些肉就省下吧。我要出去寻找着素食,荤素搭配才能保持我正当的体型。 金色麦田的麦子又生长了一波。在前一年,因为我发现麦田过晚,很多大麦小麦都被牛羊以及鸡鸭给吃掉了,这次我要抢占先机,收割掉一捆鲜嫩的麦子。 我的工具也是越来越完备了。拎着镰刀,我割下一大捆小麦,想尝试做面包吃。 当然除了主食,一些清新可口的副食也不能缺少。把麦子运回领地,我又开始朝奇幻森林赶去。在那边,我搞到了一些咖啡果,还有一种之前没见到的瓜。其实奇幻森林中有好多我还没有见过的水果,这是唯一一片热带森林,有些大量果蔬也是很正常。只不过我太过于害怕奇幻森林里的蛇,所以从未仔细探索过这里。 我抱着一怀的瓜,想带回去试验一下到底可不可以吃、味道怎么样。然而就在我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我居然看见火焰草原那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动。 不是蛇,也不是狼。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动物,在那里静悄悄地趴着,时而动一下,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小心翼翼地迈过脚,害怕被脚下的藤蔓绊倒。就在我快要走出奇幻森林的时候,我方才发现,草地上趴着的,竟然是一天巨大的鳄鱼!! 我惊呆了,虽然它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受到惊吓的我手忙脚乱,怀里的瓜也顺势滚了下去,发出了不小的动静,甚至一颗瓜砸在了鳄鱼的头顶! 第70章 鳄的来历 往常很多次的危险都是来得迅雷不及掩耳,可这次我却来得及害怕。我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鳄鱼,也可能是从来没想过山谷里会有鳄鱼,总之我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发呆。 给了我发呆的时间的原因是鳄鱼并没有像我扑过来,用那两排尖如锥子的牙齿刺穿我。我注意到鳄鱼的长度甚是恐怖,已经超越了我的身高,背部如盔甲一般,粗长的尾巴左右晃动了两下,鳄头上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方才反应过来,“嗷”得一声尖叫出来。被瓜砸中头部的鳄只是甩了甩脑袋,把牙齿露得更凶了。 此时我的第一反应只是赶快逃命。在我的记忆中,鳄鱼的捕食方式是埋伏、静待,然后一口咬住猎物,再进行死亡翻滚撕裂猎物的肢体。于是我赶快越过一簇藤蔓,希望跑出森林,朝一望无际的火焰草原奔去。然而当我落脚时才发现原来我的身边就是一条巨大的红斑蟒蛇!它隐匿在树丛之中,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我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其中右膝盖还蹭到了蟒蛇的身体,吓得我又侧过身去,顺势滚下土坡,缠绕了一身的树枝树叶。前有鳄后有蟒,我大脑空白,浑身冷汗,爬起身子就要逃命,却不料脚下被藤蔓绊到,又连续几个打滚,重重摔在地上。 终于到了草原上的我,拔起腿就疯狂奔开。回过头去,发现两个巨兽都没有向我杀过来。但是它们两个确实被我吸引到了注意力,一个被我砸了头,一个被我怼了腹,皆瞥了我一眼就又转过眼去。 我坐在草地,双手颤颤巍巍地支在地上,双腿还是没有知觉地在抖。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调整了一下呼吸。我真的太害怕蟒蛇了,同时也被从未进入视野的鳄鱼给吓了一跳。这种恐惧感比见到狼来的直接多了。 见它们都没有对我产生非分之想,我松了一口气,但是我仍然惊叹两个巨兽,它们从何而来,又为何相遇?红斑蟒是奇幻森林里的一方霸主,这个我早就知道,可巨鳄是我环遍山谷也没有发现的野兽,这让我更加好奇鳄鱼的来历。 据我所知,鳄鱼是长时间生活在水里的动物,就连捕猎和睡觉也会在水边进行,那为什么在这炎热的大草原,会有这样一只突兀的鳄鱼出现? 可是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而两个巨兽的对峙,成了令我惊叹的下一幕。 我看到巨蟒的尾巴从树干上缓缓蠕动,渐渐地爬到地面来,与红色树叶相近的红色花斑让我眼花缭乱,也不禁吞了下口水。巨蟒试探性地仰着头,蛇信子在口中快速颤动,捕捉着巨鳄的气味颗粒。 而反观巨鳄,四肢紧抓在地上,大嘴也紧紧地闭着,看起来很被动的样子。 巨蟒距离巨鳄越来越近了,比瓜还要大一圈的脑袋凑到了巨鳄的头附近,后者也只是微微张开了嘴,随后也合上。 空气越来越紧张了。 突然,巨鳄向闪电一样出击,向前冲刺了一段距离,张开血盆大口朝巨蟒袭去。蟒的反应速度也相当惊人,整个前半身迅速弯过、抬起,躲过一击,也张大了嘴,四颗牙闪闪发亮。这一瞬间场景,把我惊得又一抖。 巨鳄猛地咆哮一声,袭击失败的它觉得开始正面突击。但是这里是陆地,鳄鱼的行动将不如在水中迅猛,沉重的尾巴也不再是进攻的推动器,只剩下了四个短粗的腿。但这并不妨碍作为冷血杀手的鳄鱼去发动犀利的进攻。巨鳄猛冲,再次张开大嘴攻击,速度快得超出我想象。巨蟒也嘶吼一声,扬着下巴狠狠砸鳄鱼的背上。 顿时,蟒蛇以飞快的速度调整身躯,几番扭动,用尾巴把鳄鱼缠绕起来。巨鳄感到了危险,一口咬住蟒的颈处,抬起头,狠狠把把蟒头甩向粗大的树干。一时,巨蟒的头重重地撞在树干上,显然撞得泄了气,缠在鳄身上的尾巴也稍稍松动了些,巨鳄趁机松开蟒蛇,用前掌重击蛇头。 当然蟒也不是好惹的料。它回过神来重新锁紧身子,勒得巨鳄翻了白眼,但前掌丝毫没有挪开。巨蟒忽然抽动身子,把鳄鱼整个翻了个身,头也抽了出来,把嘴张得恐怖。本只有足球大小的头,张开嘴后让我觉得连半米宽的鳄鱼都能被它吞进去! 但是巨鳄还没有善罢甘休,而是使出了最拿手的招式,在四脚朝天的时候一口咬住蛇皮,然后一记死亡翻滚连同蛇身一起翻滚过来,嘴中也扯下一块蛇肉。作为冷血动物的代表,巨蟒的侧颈被撕开,却不见一丝鲜血,也没能让巨蟒逃之夭夭,反倒更加激起了蟒的斗志。 蟒拼尽全力缠绕鳄,鳄呼吸困难,张大了嘴,嘴里的蛇肉想吞却吞不下去。蟒伸来尖牙,就要生吞巨鳄,不料巨鳄一招反制,一口咬住了蛇头。巨蟒拼命想把脑袋拔出来,但鳄死死咬住,又翻滚了几下,难以摆脱蟒的缠绕。蟒也不肯松手,就算头被吞在鳄的嗓子里,身子还是狠狠地缠着鳄。 僵持了一会儿,两者都不动了。 我像见证了一场史前巨兽之间的搏斗一样,惊叹地合不拢嘴,又不敢轻易上前。我明确地知道,蟒和鳄应是杀了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两个庞然大物死在了森林与草原的交界处。 我从未见到过这两个顶级猎兽的出击,更别提两者的交手了。但结果我也看到了,是两败俱伤。 我不知道是什么恩怨让蟒和鳄在这里大战一场的。而后来才得知,蟒和鳄是天生的宿敌。就像是每一个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虽然它们拥有捕杀弱小动物的权利,但并不证明它们没有天敌。狼成群结队,捕捉大片牛羊;熊体型巨大,会捉鱼寻蜂蜜。但两个猎食者之前仍旧会出现不可避免的争斗,花斑和巨熊的恩怨就诠释了顶级猎食者之间的凶狠战争。 那么,蟒蛇生活在奇幻森林,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我一直好奇的鳄鱼,到底从何而来? 我望着不远处那个倒挂着的大瀑布,想到鳄鱼一定是生活在水边的。既然能够到这里来,距离这里不远的水源处,就一定有鳄鱼的存在。 我看了看两个巨大的尸体,又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瓜,有些已经在战斗中被拍碎了。我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辨别了一下时间,决定寻找一下鳄鱼的踪迹。 山谷的东半侧,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因为领地在山谷的东南,取木材需要到南侧的奇幻森林,割麦子需要去东侧的金色麦田,所以整个东半块儿都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而反看西边,除了环谷之行那次经过、捕捉三角牛的时候停留过,还没有认真地探索过呢。 自从成为了草原狼的一员,了解山谷就成了一个问题,到了哪里都容易被当成入侵者。但是此时不探索,往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了。 这次出行我必然要小心,因为途中会经过有森林狼的魔幻森林,我不想作为一个入侵者去到它们的领地。因为狼真的是一种把领地视为生命的动物。 我顺着瀑布走了一段距离,觉得鳄鱼并不可能出现在南方,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它生活的。同狼一样,鳄鱼是专门为猎杀大型动物而生的,那么有大型动物的地方——比如牛羊…… 三角牛! 我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动物。 那个有水潭有密草的幽暗草原,包括再向北的迷幻雾林,可是鳄鱼生活的绝佳地点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决定再去幽暗草原闯荡一番。这次不为寻找猎物,而是,寻找一个凶狠的猎食者。 第71章 顿悟 我掉过头,绕开大瀑布,回到了奇幻森林与绿野仙踪的交界处,因为那里有我建造的桥。若是横穿湍急河流,那么木桥就白白浪费了,我也像极了没有脑子的原始人。 木桥在半年多的风吹雨淋之下,显得有些腐烂了。但是作为粗大的奇幻木,桥墩和桥板仍旧坚如磐石矗立在那。我放心地小跑过去,穿过火焰草原,又踏上了第二座桥。 此刻我已经望见了远方的幽暗草原,顺着河流延伸出来的支流走,很快就到了一块湖的面前。这里的草变得淡紫,褪去了魔幻森林的深邃,让人觉得一切变得梦幻,像是浮游在薰衣草的海洋之中。 可是幽暗草原的名字毕竟是有意义的,尽管这是我给予的称呼。当我最终穿过大草原,再一次被浓浓的大雾包裹。来到迷幻雾林的时候,气温骤然下降,视野也变得朦胧,顿时安全感全无。现在对我来说,迷幻雾林是个最神秘的地方了吧,大雾弥漫,二十米外则不见密林深处。对于开阔的地界,这里探索起来十分危险和困难。 我把随身携带的小刀从腰部的线环中取出,作为防身武器。迷幻雾林除了挺拔的白杨木,还有大团大团贴近树根的灌木。而地上的草是比较稀少的,只有大约到脚背的高度,并且颜色略浅,若说白杨的树叶是蓝青色,那么草便是浅青色、甚至发灰。所以这些草和树几乎与大雾融为一体,野兽也可以很轻易地隐藏其中。 步行不久,我就看到了一口湖泊。在大雾天气下,这样的湖泊像是一池温泉,热气腾腾,要不是此处阳光稀少,我还真的觉得如仙湖一般。 湖泊附近的草也变得高了起来,靠近之后竟见高草拔地而起,定眼一看才发现是只水鸟。这种水鸟像极了一种鹳,长长的脖子,长着红色的喙。所以它的名字也不用细说,即为红喙鹳。 我没敢向湖附近走,因为我害怕这里有鳄鱼。因为幽暗草原只有一条河水的支流,并仅存一个小湖泊,那里没有发现鳄鱼的影子。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来自迷幻雾林。 我小心地绕开湖,并朝湖水中央扔了一块儿石子。结果只能听到一阵波纹声,没有任何动静。 我又在不远处发现了其他的湖泊,大小不一,但结构都类似,都是被一圈高而密的草包围,草中偶尔栖息一两只红喙鹳,水面没什么异常,鼓起勇气靠近后也不见有鳄鱼的存在。 正当我疑惑着时,头顶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吓得我一哆嗦。然而抬头的时候,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若是一只鹳飞过还好,可是明明听到了树枝晃动的声音,树叶上的水也落了我一头,分明就是什么东西从一棵树上跳到了另一棵树上。我疑惑又害怕,只能顶着一头雾水,硬着头皮往前走。 蓦地,我听到了微弱但是密集的鸟叫声。我停下脚步,仔细地听着,确实是一群鸟在啼叫。由于空中有雾气,所以声音传播异常清晰。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果然在穿过树林后的一块宽阔空地上看见了一口巨大的湖。 湖的一侧长满了灌木和高草,另一侧是满地的石头。在石头上,大群的红喙鹳停在上面,用尖长的喙梳理着羽毛,湖面上也有游弋的一部分。 会游泳又会飞的鸟无非就是那几种,这更让我确定了它是鹳属的鸟类。不过为何几近背景颜色的白鸟,却长着显眼的喙呢? 我蹲下来,双手抱拳,抵在下巴上。这最大的湖泊也不见有鳄鱼的影子,那么鳄鱼究竟从何而来? 忽然,我看见红喙鹳们像炸开锅一样,扑棱着翅膀朝最高的树梢飞去。在自然界有着一定经验的我,知道一定是有猎食者的袭击,才会使猎物群有如此大的反应。 果然,从草丛中飞出一只熊一样的捕食者,一把抓住因捕鱼而尚未起飞的一只红喙鹳,双双摔在地上,鹳极力扇动翅膀,拖着抓紧自己的天敌飞了一小段距离,就被狠狠地按在地上,任其挣扎。 我看清了捕猎的那只野兽,体型不大,也就一米左右,身后拖着一条大尾巴,前爪尤为灵活。一开始我难以分辨是究竟是什么鼬,当我目光停留在它短平的鼻子上之后,我才确定这是一只狼獾。 狼獾作为鼬属中最凶狠的一种,是密林里很凶残的捕猎者,几乎什么都吃,不论是蹄型动物还是鸟类,不论是活体还是腐肉,都会成为它的腹中之物。 狼獾也叫貂熊,习性也像熊,和狼与獾没有半毛钱关系。在这个有水鸟有森林的地方,貂熊的出现再正常不过了。 当它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红喙鹳时,正要就地饱餐一顿,却见长相奇怪的我突然站了起来,和我对视了好几秒,丢下食物就窜到树林里去了。 我陷入了沉思。脑海里不断浮现各种猎食者,最终一个灯泡在我的脑子里亮起。 真的是这样?! 我的眼前瞬间出现了整个山谷的地图,各个颜色分界清晰,然后每一种猎食者的模样也刻在上面各个区域。 我顿时清醒了:若每个色系为一个区域,那么迷幻雾林的狼獾,幽暗草原的鬣狗,魔幻森林的森林狼,火焰草原的棕熊,奇幻森林的巨蟒,绿野仙踪的草原狼,金色麦田的大猫猞猁,那么巨鳄一定生活在沼泽。而作为最大、最特殊的雪原,则在原区、林区和天空分别拥有三种狩猎者:雪狼,雪豹和雪鹰。 每一个区域都会有一个大自然的顶级猎食者,这些猎食者拥有食物链最顶端的地位,是本区域最强大的存在。也正是这样,每一个区域才得以良性循环,更新换代。 我曾经还以为棕熊是魔幻森林的产物;觉得鬣狗也来自绿野仙踪;金色麦田的大猫只是猫。这下这个山谷的猎食者们的帷幕终于被我揭开了。 不过这样看来,狼竟然是这个山谷战斗力最低的一种。山谷中拥有爆发力极强的雪豹和猞猁,在隐蔽的状态下可以瞬间捕杀猎物。棕熊,这个人们记忆中笨重的巨兽,拥有极强的力量和灵活性。以成群结队著称的鬣狗,拥有成吨的咬合力和勇气。还有鳄鱼,这个反应能力和速度都是顶尖的猎食者。以及巨蟒,凭着探测能力和潜伏能力靠近,并闪电般出击。最后,狼獾的战斗力更不用提了,敢斗猛虎夺雄狮,不服就干,凶残无比,在这个没有狮虎的山谷更加蛮横。拿出来任何一种猎兽,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反观狼,才是人们口中提到也面不改色的一个。 当然,狼是最综合的一种捕猎者,以至于人们不太能发觉狼的优点。拥有鳄的耐心和忍耐力、鬣狗的团队协作能力、猫科动物的速度以及独有的不服输的劲头。狼是唯一一种记恩也记仇的动物,像是鳄和蟒,会当场拼个你死我活,可狼还有家,它们且战且退,伺机而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关于狼,优点还远远不止这些…… 人类提倡并流传下来的一夫一妻制,动物界能够做到专一的,似乎屈指可数,其中就包括狼;人类教学和企业经常提到的纪律,也是从狼道中悟出来的…… 动物界最基本的自然规律就是弱肉强食,而能够突出表现这一点的就是狼性。它们永远在打造自己,定格自己。 我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在一种汉人口中的“大反派”中看到好多亮点。 身上的水雾正在抽走了我一部分体温,也打湿了我的草裙。我摸了摸干脆的草裙,想想也该重新做一件了~ 第72章 权力的交让 从七棵树横穿过去,我穿着新制的草裙,在大约下午三点的时候来到了沼泽,为的是一睹鳄湖之景。 在这个毒蚊弥漫的地带,我没走一步都要像猴子似的手舞足蹈。米粒大的蚊子叮上就是血,我的小腿已经满是血包,一度让我怀疑人生,我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蹚着黏糊糊的泥泞之地一路来到了南边的沼泽。因为北边临近雪原,土地硬实,沼水结冰,是不会有鳄鱼潜伏在水里的。相反,南边温暖一点了,也有了水源,一些鳄鱼就会在这里生活,其他的食草动物也会到这里来喝水。 别看沼泽到处泥泞,这里的土壤可是比其他草原的肥沃太多。尽管这里的草颜色发黄,但是却是食草动物一饱口福的多汁美食。那些普通的蹄类哺乳动物,会陷在沼泽中难以行动,所以在自然界的优胜劣汰下,留下的牛羊都有宽大的蹄子,其余的都被沼泽赶走了。 因此,这里的牛羊肥硕健壮,北有满是油光的草料,南有粒粒饱满的麦子,这一片成了食草动物的极乐世界。 而最大的一片沼泽湖,里面居然是清水。也正是这样,无数的鳄鱼躲在水里,仅露出一双眼睛,凶恶无比。我没敢靠近,也不想再停留一刻。确认了这里的顶级猎食者,我连忙退了出去。 牛羊的毛极其浓密,鳄鱼也满是盔甲,不知毒蚊为何在此聚集。 回到了金色麦田,我比以往更小心行事。因为我知道,这里的猫可能不再是野猫了,那是一种与老虎、狮子相差毫厘的猞猁。 不过还好,一路并未看见这种野兽。不过与麦子融为一体的黄毛猞猁,就算在我身边我也不一定看得到。没扑向我,真是谢天谢地。 不得不说,这个山谷太过于奇幻,甚至可以说是梦幻。这个山谷让世界上本不可能相会的动物们聚到了一起,让世界的南北极相通,各色兽等互相对峙,让不可能成为现实,让野性发生碰撞。可以说,整个山谷就是整个世界。 终于回到了最熟悉的大草原绿野仙踪,我的心情也顿时安顿了下来,毕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自然界,只有回到家才是最放心的。回到领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走了一天的我不免有些劳累。恰好狼们刚刚挖好了洞,都钻了进去填充气味儿,想来这个夜晚狼们应该不会出去了,我便找了个柔软的草地,安心地睡下了。 翌日,醒来时阳光明媚,久违的清风也欢畅人心。我坐起来,看到狼们已经在领地内散步了,看来我又是最后一个睡醒的。目光所及之处不见狼王,仔细看后黑条也没在。赤心刚带着铃铛一步一步地从河边走回来,身心俱疲的铃铛扑在草地上,再也不想动弹。 我把我库存的乌头草翻了出来,几天下来,乌头发了黑,打了蔫,再不用药的话恐怕就要烂掉了。我把乌头草的花从植株上摘下,丢给赤心,后者领会,开始给铃铛上药。 转过身,发现狼王已经回来了,从远方慢步低头走回。狼王身边还有黑条,她们一大早就出门,又两爪空空的回来,不知去做了什么。 好家伙,我一眼就瞥见了黑条的肚子,圆溜溜、胀滚滚的,没想到大清早出了门,竟然吃了独食么?! 我颇为不解地看着黑条,狼王竟然在一旁不为所动,难不成她们二狼共同捕猎去了? 黑条在我疑惑的目光下径直略了过去,我挠了挠脑袋,打结的头发被我这样一拽,头皮发痛。 唉,头发又长了,在这个没有洗发露的地方,头发就算洗过仍然乱得一团糟,只有不断保持短发才可能维持形象。 我把我的剪刀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来。这个盒子其实就是我掏空了一块木料,然后把剪子放了进去。我知道这把剪子是我暂时无法打造的工具,一旦它锈蚀了,便无法复制第二把。而这也是我剪头发的唯一工具,保护好它不让它被雨淋湿是必要的。 不过随着我的工具越来越多,它们已经无处安放了。如果一会儿没什么任务,我可能要去制作一个箱子,把我乱七八糟的工具整理整理。 我拿着剪子,来到河边,喝了一口清凉的喝水,洗了洗脸,然后把头发泡了进去,用手掌上下梳理,左右揉搓。 奥,真是见鬼。头发粘成一团,竟然打理不开。我只好先用剪刀把脏乱的头发剪下,然后再清洗一下头发。 把头发都洗开了,我便以河水为镜,看着水面的我被湿漉漉的头发挡住脸,摇了摇头,把头发拨向耳边,用剪子贴根剪下。 这个无人谷中,我还在意什么形象呢?难不成会有一只小母猫……哦不,是一只母猞猁看得上我?所以头发在我这里反倒成了累赘,只要剪得够短即可,哪怕像狗啃一般。 搞好了头发,我回到领地,拿着斧头、小刀和锤锛,又向奇幻森林出发了。 选好了木头,花了大把的时间把它砍倒,截下一段,然后横截面在保留四分之三的地方一分为二。用锤子和锛凿出里面的木质层,然后再用小刀精致地雕好多余的木料。最后上面四分之一的部分就成为了盖子。 抱着我新制成的箱子回到领地,打算把我的工具们都搬到里面去。当我再次黑条的时候,她还在地上侧躺着晒太阳。她的肚子依旧鼓起,令我怀疑她到底偷吃了多少食物。 忽然,我看到黑条的奶嘴泛红并且隆起,我心头一震。难不成黑条怀孕了! 可众所周知,狼群里只有狼王夫妇才可以进行发情和生育,其他狼是没有权利交配的。去年的花斑就是这样子,作为头狼黑狼王的妻子,花斑怀上了毛毛、欢欢、黑夜和平安,黑狼王意外逝世后,狼王才成了头狼,可同年裂耳也战死,狼王心头有阴影,暂时舍弃了生育的权利。 难道?! “狼王”的这个位置更替了?! 也就是说……黑条才是现在的狼王?! 狼群的任何一员都可以挑战狼王成为新的狼王,黑条是为了成为头狼而挑战狼王了么。 我看着狼王和黑条,她们两个像亲姐妹一样趴在地上,用耳朵和鼻子时不时地交流着。 ……并不是。 只是狼王主动割让了“狼王”的位置。可,狼王掌权的时间,也太短了吧…… 其实,我不知道,一个狼群为了繁衍壮大,每一个个体都会无私地奉献出去。这个狼群失去了太多,如果再不繁殖小狼,最悠久的草原狼群真的就要灭绝了。 很难想象一个领导者,为了这个团队最后的胜利,可以让自己从最顶端一下子跌落至平民等级。为了团队利益,放弃个人利益。人们用了数十年企业经验总结出来的道理,在狼的身上一直都存在。 狼王丝毫没有表现出失去王位的哀伤,反倒愁眉不展的她变得更加活泼了,似乎为狼群的壮大高兴。我思绪万千,也忘记了整理工具。 狼啊狼,你们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我值得学习的地方? 第73章 喜与殇 这几日狼群相当得安宁,植被从幼嫩的阶段已经过渡到完全成熟,动物们的繁殖期也逐渐进入尾声。领地大小从来没有变过,因为每一个狼群都知道,我们是非常不好惹的。 又一场大雨过后,被烧荒的那片草地竟然萌出了新芽。我本以为在大火的吞噬下,幼嫩的草被烧得一干二净,连未成熟的种子都化为灰烬,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应了那首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雨露和清风的鼓励下,草儿又顽强地拔出了尖。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对生命致以敬畏啊。哪怕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小草,也能展现出非凡的生命力。 我要歌颂的生命,这只是其一,接下来的事更令我们激动。在大伙儿的悉心照顾下,铃铛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了! 狼们轮流为铃铛端水送食,这让她得到了其他狼得不到的丰富营养,身体逐渐得到了恢复。虽然病因并未查实,但是大概可以猜到铃铛体内缺少某种金属元素,而饮食规律之后也就渐渐地得到了补充。 最重要的,是赤心在铃铛身旁无微不至的照料。赤心会定时用舌头清理她的伤口,并嚼碎乌头草涂抹在伤口处。谁能想到赤心作为后加入到狼群中的一匹狼,能够比本族狼更加上心。 铃铛现在可以在草原上散步了,重新漫步在草地的她,眼里有了光。而趴在地上望着铃铛的赤心,眼里的光更加明亮。 像极了爱情。 爱情:对,什么都像我。 我自嘲地发出了姨母笑,按住了我的八卦之心。 然后…… 赤心向铃铛走去,抬起了前爪,搭在了铃铛的背上,然后身体贴近,居然做起了不可形容的事! 这也太快了吧!伤才刚好啊!你们竟然就做这样羞耻的事情!当着我的面是不把我当狼吗! 嗯……我还真的不是狼…… 那也不能这么随意且突然地繁衍后代啊! 我就说嘛,赤心怎可能无缘无故把心放在铃铛这里,原来是看上这匹小母狼了。 赤心瞥了我一眼,伸着舌头,咧着嘴,像是嘲笑我一样,然后别过头去,继续他的狼生大事。 我恼羞成怒,但是也没什么办法,谁叫我与世隔绝,连自己的女朋友都见不到呢。 话说……不是只有狼王夫妇才可以交配么,原先以为黑条成了新的狼王,为什么赤心和铃铛也拥有了交配的权利呢? 经后来几天观察发现,黑条的地位确实如同头狼一般,而铃铛的地位也顿时上升了一个档次,反观狼王倒成为了平民狼,说明狼们确实在地位上发生了变化,而一个狼群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两只头狼的时候。 比如现在的狼群,作为三大狼族体型最小、数量最多的狼族,这个狼群才拥有刚刚过十的成员数量,是急需增加族员的时期。为了壮大狼群,可以出现不止一个有生育能力的狼怀上幼崽。狼的确是一个遵循铁则的群居动物,但不能说狼循规蹈矩、一成不变,狼是一种极度聪慧、随机应变的动物,它们不仅在捕猎时可以随时变更计划,在生活上也会为了更好的发展而改变。 而且断尾也算是老狼了,这个狼群需要年轻的血液。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就算狼群需要幼崽,为什么不等黑条生完第一胎,再去交配呢?这样的话也不会引起双王的争端了。我经过思考也是有了答案:黑条不可能连生两窝狼崽,那样的话她的奶水不够。但等第一窝狼崽断奶要在四个月以后,那么第二窝狼崽出生时已经进入了下半年。年龄不足半岁的狼在七棵树那里成活率低的很,毕竟两个月不能进食。所以为了提高狼崽的存活率,就这样错开了狼崽的诞生时间。 但是黑条的丈夫是谁,到现在我也没准确地辨别出来。每一匹公狼对黑条都毕恭毕敬,照顾周到,当然可能性也仅在银鼻和独眼之中。 那个“昔日的狼王”巡视领地之后方才回到狼窝,趴在地上注视着远方的赤心和铃铛。作为丧偶之狼,又刚刚弃了王位,见到这一幕她的心里很是酸楚吧。 她若不是用情极深,非裂耳不可,又怎会丢了王位? 即使她已经成为了“故”时的狼王,可是她赢得了一个局外人的敬佩。在我心里,故狼王永远是那个胸前长着白毛的狼王。 我走到故狼王的身边,坐了下来,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望向天边。她是与我在同一深坑中共同逃生的同伴,这个时候我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那么,安抚一下她吧。 但故狼王却忽然起身,瞅也没瞅我一眼,就甩着尾巴离开了,走到另一块地方重新趴下。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要强,就算心里受伤也不会表现出来。和失去裂耳时的她,一样傲骨嶙嶙。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怎样安慰一匹难过的狼。故狼王就那样趴着草地上,眯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峭壁,像是一匹看破狼生的老狼。 又过了几天,狼群开始勤快地出门捕猎,为的就是给黑条充足的食物。在狼群中就是这样,若有一匹母狼怀孕,所有的狼都会细心地去照顾,为了族群的未来出一份力。 忽然间,我觉得这个狼群好陌生。一切都变了一样。狼,还是那几匹狼,但是就是感觉狼群不再是那个狼群了。 黑条享受着当年花斑享受的待遇;花斑的心思不在黑夜和平安的身上了;故狼王不再威风凛凛,淡然地进食、喝水;断尾慢悠悠地走着,没几步就趴在地上歇息;其他的狼们忙得不可开交,为了捕猎费尽心思。 又熟悉又陌生。 我离开狼群,走到曾经的狼窝处,被火烧过的巨石缩小了一圈,被烟熏过的狼洞里的狼骚味儿减弱了许多。我爬上狼王之洞,里面的狼头石像没有那么栩栩如生了,石台上的石子依旧静静地躺着,我方才发觉,我还没有来看过三脚和豆豆。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洞口中射进来的光变得微弱了一些,我回过头,看到故狼王跳了进来,坐直了看我。 难得的独处之时,上一次还是一年零三个月前的时候。但是这次我们不是敌人,没有恐惧,只有坦然。 故狼王在洞边坐下,像她往常一样,坐在洞边,望着下方那些巨石,那些土洞,望着这个狼群。 裂耳因我而死,故狼王因裂耳而不再寻配偶。那么我…… 我凑过去,坐在故狼王的身边,两条腿搭了下去,侧过头看了看她。 她也侧过头看了看我。 我咧嘴笑了。 她也咧嘴笑了。 第74章 发现盐矿 据我在木板上刻下的“正”字来看,这应该是我来到山谷的第452天。要问我这么多“正”字是怎样数得过来的?其实我已经刻满了两个木板了。第一个板子满满的“正”字有五十个,第二块板子也足足有四十个,所以第三块板子上的日期才过了两天。 说起这450天,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真不晓得这一年多我是怎么度过的,若是按洞窟石书上所写,当我逃出山谷后,将会有另一个人被送进来。 这一切都诡异得很,好像腾格里安排的一样。不过就算我再心善,不想让别人遭受这等罪孽,我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我还有家人和爱人,希望其他人也会像我一样有顽强的毅力吧。 当然我知道,我活下去的力量都是狼群给予我的,也希望狼们保持对人类的友好,下一个人也会如我一般幸运。 现在有两匹母狼都是狼群的宠儿,最好的肉和最干净的河水都要黑条和铃铛首先食用。那么剩余的肉本就不多,还要给其余的狼分食,那么作为杂食动物的我,需要告别肉食一段时间了。 黑条的肚子越来越大,奶嘴也又红又肿,应该距离分娩没多长时间了。而大病初愈的铃铛,在体态上还看不出身怀六甲,但食物营养已经在有意地提升了。 我从箱子里翻出我的砍刀,又抱着磨石,去河边磨了磨发钝的刀。磨过砍刀后,我转向奇幻森林,打算找些食物来。 上次被我丢在森林的瓜,还有我看到的一些奇怪的水果,都应是能吃的。我直奔森林而去,跨过木桥,来到了这个热带森林,顿时比大草原热了一个度。我拿着砍刀,警惕地搜索着瓜果,首先在原来发现瓜的位置摘下了两颗瓜。地上的瓜都有些腐烂了,遭了一团蚂蚁围攻。 这种瓜不大,和哈密瓜形状差不多,但是外皮是橙红色的,有点像南瓜。我咬了一口瓜皮,证明皮并不能吃,而里面的黄色瓜瓤却是美味得不行。 这种瓜虽然沉,但是仍旧长在藤蔓上,藤蔓顺着树爬上顶端,承受住了瓜的重量。 还有一些粉红色的莓子,个儿大味儿甜,当然食用前我也谨慎地试了试有没有毒。我可不想再遇到第二种死亡浆果。 河的附近才是最富有的。奇幻森林的河底长着水葫芦一样的水草,这种草的果实长长的一串,嚼起来清脆,味道酸甜可口。 把这些“战利品”统统装进藤蔓编织的袋子里,挎在肩上,准备打道回府。今天运气不错,没有遇到活的大蟒蛇。 当我回到狼群的时候,狼们也刚刚捕猎回来,看这样子,大概是一无所获。故狼王瞥了我一眼,动了动耳朵,然后悄悄地趴在了没有阳光的峭壁下。 说实话,故狼王虽然无法给狼群带来新生命,但是她在战术布置方面绝对有一席之地。在她的带领下,狼群的捕猎成功率明显高于印象,抵抗外敌入侵也屡次成功。 虽然黑条继位后,狼群不如之前运转得顺利,但不能说黑条不在乎狼群,每一个狼王在怀孕时都理应成为众星捧月的那个月亮。只不过黑条还是太年轻了,不,应该说故狼王太老练了。 我现在没办法帮助它们捕猎,我需要先找到我自己的食物,否则我还要“抢夺”它们的肉。我向北方走去,要在正午之前收割一大把麦子回来。下午的时间估计都要交给捣碎麦壳了,不然今晚就要饿肚子了。 我来到金色麦田,这里的麦子粒粒饱满,惹人喜爱。最奇幻的是在植物换季的那两个月,麦子是生长的,两个月后当动物们重新回到这里时,它就已经结满了金色的麦子,一直到下一个换季的时候。 长达十个月的硕果! 我把另一个空袋子放在地上,拔出镰刀割下一些小麦。在我心里,小麦和大麦是互补的两种食物,小麦用来做面包和饼,大麦做大麦粥,足以饱餐一顿。 割好了小麦我继续北上,来到颜色偏深的大麦区,收割丰硕的大麦。 大麦区的牛羊要比小麦区的多,原因其一是因为牛羊更喜欢吃大麦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上次提到的土壤问题,这里已经很接近沼泽了,所以麦草也十分丰茂。 正进行着割麦工作,在割下一把麦子之后忽然发现秸秆截面在滴水。正常来说,麦秆没不应该有这么多水的啊?再说了,麦田的河流离这里不近,这水分是哪里来的? 我好奇地把秸秆放在嘴边,舔了舔水滴。猛然间,我像触电了一样抖了一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已经有一年多没尝到了。我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一块方形区域的大麦格外的低,我似乎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这里的土壤——是咸的! 也就是说,这片土壤中是有盐的存在的! 盐!氯化钠!人体最重要的元素!这种元素在人体内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如果缺少盐,人就会乏力,无精打采,肌肉痉挛,突然站立后头晕目眩。 很多都是我现有的病症,因为我自从来到山谷以后,根本就碰不到食盐,我的盐量补充基本都来自于肉,但一定远远不够。如果我真的成功得到了盐,不近有益于健康,连大麦粥、烤肉等等食物也有了佐料! 我兴奋地扔掉大麦,趴在地上,在几乎贴在地上的秸秆附近观摩土壤。我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尝后发现并不是泥土的味道。 说明盐在土的下方。 我用手挖了挖泥土,但这里的麦草实在扎根太深了,我不得已返回取来了锹。在一番挖掘后,我终于看到了白得雪亮的盐矿!! 在泥土的下方是白色的晶体,土与盐的中间还隔了一小层水。我凿下一小块湿漉漉的盐矿,嘴里开始不断流出唾液。浸在水里的盐矿还在不断掉落细小的盐颗粒,我贪婪地舔了一下盐矿…… 齁死我了…… 我有了新发现后,欢呼雀跃,连忙掘开土壤,把大块大块的盐矿挖了出来。 人类获取盐的方式无非四种:海盐、湖盐、井盐以及矿盐。大部分中国人食用的都是海盐和湖盐,而矿盐少之又少。这种盐是古时海平面下沉、地壳变迁,把海水积在地下慢慢形成的盐矿,是四种盐之中最干净最纯粹的盐啊。万万没想到在距离地面不到一米的土壤中,发现了这种盐! 可能是因为山谷的地势本来就低于地表吧。 爸爸再也不用担心我没盐吃了! 第75章 木屋再现 从麦田回来的我,把盐矿一股脑倒在了一块空地上。狼们都好奇地凑上来,不知道我带回来的这几块白色大块头是什么东西,加加还闻了闻舔了舔,惊得我一时语塞。 也是,狼的味蕾应该远不及人类。狼的嗅觉是猎食者界尤为突出的,可味觉却是迟钝得很。同为犬科动物,家里的狗也是这样,对一种食物喜不喜欢,通常都是靠鼻子,而不是吃到嘴里才知道。 大大小小的狼都凑了过来,只有故狼王瞥了我一眼没有动身。我走过去,蹲下来,她微微挪动了一下,好像是给我腾地方。我偏不按照她的意思,又向她挤了挤。她再挪,我再挤,故狼王好像发现了我是在故意和她作对,便无趣地走开了。 我把那个铁盆刷了刷,洗掉里面的灰尘,然后去河边舀了清水,取了一块盐矿放了进去,然后准备架柴点火。在取火器上钻了好久才生出火苗来,看来这木板有点潮了。 火越来越大,盆里的水也渐渐升起气泡,最后咕嘟咕嘟冒起豆大的水泡。盆底的盐矿变小了,大部分的盐都溶解在水中。过了一段时间,白晶晶的盐矿只剩下了灰色以及黄色的矿渣,我把矿渣去除,把剩余的一盆盐水继续大火煮,在盆底开始出现了白色的盐晶,直到水完全蒸发后,留在盆里的就是真正的盐了。 待冷却后,我把紧凑在一起的盐块儿捣碎,放在一个竹杯里,当即熬了一盆大麦粥,撒了些许盐,果然味道就好喝多了。 看着荒地上日益生长的嫩草,我想是不是应该把我一直没能完成的心愿可完成一下。 心里那座木屋可是耽搁太久了。 可是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没有一两个月是没办法完成的,而木屋的结构又比较繁琐,不像钢筋水泥那样坚固,为了让木屋永远屹立不倒,我就需要注意到其中很多细节,接下来可能会用到很多术语。 首先需要画一张图纸,把脑海中的蓝图构建出来。我没有纸和笔,所以用木棍在一处泥地中勾勒出了我心中的木屋。 其次,建筑材料的选择是极为重要的,也是木屋的整个基础。根据设计施工图需求,选择木材种类、原料、标准、数量。板、木方材不应有迂腐、虫蛀表象,在衔接的部分不应有裂纹。原木或方木含水率不该大于25%,木材布局含水率不该大于18%。 我磨了磨斧子、砍刀、小刀和铁锨,反正所有与锯木有关的工具,都让我打磨得焕然一新。有些需要用到但是我没有的工具,也被我临时制造了出来,比如锯子,就花了我接近一天的时间,原料是一长条圆石,在千打万磨下做成了带锯齿的石锯。 至于为什么不像砍刀一样,在我的破车上取材,是因为当我来到记忆中翻车的地方,车子已经不见了。我猜测可能是我们在七棵树的那两个月,山谷自我换新,把一切不属于这个山谷的东西都清除掉了。 制作石锯把我的右手磨出了水泡,因为一个齿一个齿打磨,真的太让人抓狂了。 我又用了大量的时间来砍树、选木料。木屋的木构件加工拼装是建造木屋必不可少的环节。各种木构件按施工图需求进行加工,依据不一样加工精度留足加工余量。之后核对一下加工后的木构件标准及数量,分出来堆积规整。 当构件全部加工出来的时候,也就是说一件物品的零件都生产好了。 接下来就到了木屋拼装。布局构件质量有必要契合描绘需求,堆积或运送中要无损坏或变形。其中在运送时竟然损坏了其中最重要的梁,害得我又花了一段时间重新打造。木构件的衔接有必要结实,无松动。正常来说。屋架、梁、柱的支座部位应按描绘需求或施工标准作防腐处置。可是我没有石蜡,那是一种工业产品,考虑到我只在木屋中居住两年,所以把防腐的事情搁在了一边。希望下一个来到山谷的人,可以在居住木屋的同时完善木屋。 如果是高级的木制别墅,在木板和毛呢上是一定会作去刺处理的。可是我真的技术有限,只能用一块沙板粗略地打磨一下,不让木料划伤我就可以了。 在木屋的建造中,需要用到大量的钉子。我的铁钉只满足我完成一半的工程,剩余的需求使我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无能为力,最后只能靠动物的牙齿、尖锐的石头、细长结实的木棍来充当钉子。总的来说,以我的现况建造出来的木屋,差强人意。 一个占地长宽各四米、高三米的木屋,用光了我毕生的脑力、精力、体力、细心和耐心。很难想象,曾经被我烧毁的木屋,究竟是怎样建造出来的?究竟是一个人的杰作么?这让我对毁掉它产生了更大的内疚和懊悔。 …… 两个月后…… 我了个去,终于竣工了!!! 我仰天长啸。 然后我看见一群狼朝我奔过来。 我咧着嘴,连忙摆手表示我并没有遇到危险,只是在发泄。 狼们站在原地,看着我和我的火柴盒木屋,已然习惯中带着一点新鲜感。因为两个月以来,狼们每天都看我东征西跑,忙得不可开交,也是亲眼看着木屋一点一点建起来的。看到我收工了,狼们也是好奇地转圈看了看有什么不同。 断尾眯着眼睛,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看也懒得看,晃着尾巴走回了狼窝。 随后,狼们陆陆续续走了回去,故狼王直接走进了木屋里面。狼王黑条扭着身子端详着我,身后三只小不点连滚带爬地跟上。没错,就是黑条的三只幼崽! 三只小狼在一个月前就诞生了,都健康得很。它们才刚刚学会走路,走几步就脸着地,萌了我一脸。就算再凶狠的野兽,小时候也是无比的天真和呆萌啊。 独眼从黑条的身后凑过来,把下巴搭在黑条的脑壳上,一脸宠溺地看着三个孩子。没错,也是狼崽出生之后我才知道独眼是狼孩子们的父亲。 我暂时还没有给三只小狼取名字。它们每天除了嗷嗷待哺,接过黑条和独眼反刍出来的食物,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哥哥姐姐一起玩的。黑夜和平安对它们也很好,都是没长大的狼,很容易处到一块儿去。 看着人家一家五口秀恩爱,我鄙视了它们一下,然后进屋去找故狼王了。她还在四处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自从不是狼王了之后,她就有一点孤僻的感觉了,但是对待自己的同伴还是很热心,只是很喜欢自己独处。 我捏捏她的耳朵,笑着说:“怎么样,哥们的手艺还不错吧?” 故狼王动了动耳朵,表示:还可以吧~ 我用力跺跺脚,看看地板结不结实,又敲了敲墙壁,闷闷的声音说明木板并不薄。故狼王歪着头,也用两只前爪踏了踏地板。 其实别看我用了两个月时间,这个木屋还没有一个卧室大,很多地方处理得都不够好,里面的家具还有待完善。但是细节我已经做的很好了,四面墙板都厚如三指,并没有因为省时省力而选用薄木料。中间还有两根柱子,起到承重墙的作用,顶部横竖共用了十二根大梁,房盖的衔接也十分紧密,一点水也不漏,而且三角形的房顶,有利于散水。门的高度是两米,宽度一米,比墙体略薄,门的转轴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一处细节,虽是木制,但转动起来十分光滑。由于我没有玻璃,制作不了窗户,所以我就用细长的树枝进行拼接,做了两扇栅格窗,既有外面的视野,也有一定保护能力。 故狼王抬起前半身,把爪子搭在窗台上,鼻子动了动,嗅着床边的味道。木屋里的一人一狼,让我想起了许久之前一幅相同的画面。只不过人是这个人,木屋不是这个木屋,狼也不是这匹狼。 我揉了揉故狼王的脑袋,她原本还伸着舌头,被我碰到后立马闭上了嘴,甩开了我的手,没有扭头看我。 珍惜眼前狼吧。 第76章 大家庭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从柔软的草地上醒过来,揉了揉脑袋。身边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左右摇晃着,我捋了捋狼尾巴,吓得它转过身来看我。我笑了一下,拍了拍赤心的屁股,但是他好像没心思理我,又转过头去。 我可能是第一个拽狼尾巴、拍狼屁股但是狼不生气的人了吧。 我坐起来才发现,在我的左边围了一圈的狼,好像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我之所以睡在了狼窝,是因为我的木屋里还没有任何家具,连床也没有,所以与其睡在硬硬的木板上,不如在柔软的草上睡一觉。 我也好奇地凑了上去,挤开两侧的赤心和加加,看到地上躺着铃铛,身边已然有两个湿漉漉的小东西在蠕动! 铃铛也分娩了! 我惊喜地蹲下身子,黑条分娩时我因为忙于大业没能亲眼看到三个小家伙出生,铃铛的这一窝我又差一点错过了。 铃铛的前两只幼崽居然都携带了赤心的基因!两只狼崽虽然狼毛又湿又软,但颜色却一目了然,就是异于草原狼的橙红色毛发。 红狼在这个世界真的很少再见到了,据报道,野生红狼已经完全灭绝。但是来到世外山谷之后,我才发现这里有着很多幸运儿。 看着两只小红狼出生,我也是心存慰藉,替赤心高兴。铃铛尚未分娩完毕,躺在地上有些痛苦,这应该也是她的首次分娩,我又看到了年轻母狼经历分娩时眼神里的恐惧和坚毅。 作为小母狼,她们恐惧、害怕,失色于未知。但作为母亲,她们受得起皮肉之苦,换来健康的心头肉。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终于,在狼们的期盼下,铃铛诞生下了最后两只狼崽,这两只就保留了草原狼的本色,可以说赤心和铃铛的基因平分开来。 铃铛怜爱地舔了舔新生的幼崽,小家伙们好奇地在草地上拱来拱去,赤心宠溺地看着孩子,不时用爪子轻轻扒拉一下。三只一个月大的小狼见到了比自己更小的弟弟妹妹,都蹦蹦跳跳地围在周围,闻了闻,又跳开。 我由衷地感到开心,这个贫瘠的狼群一下子多了七个新成员,这样下来,我们也是一个拥有十八只狼的大家庭了。我咧着嘴大笑着,抬起头一眼瞥见了故狼王。她也露出开心的面容,伸长着脖子注视着新生的狼崽,偶尔动一下耳朵。 我的笑容渐渐僵硬,然后闭上了嘴,又微笑起来。她一定在幻想自己曾经的未来吧。 我悄悄地蹭过去,然后摸了摸故狼王的头。她歪了一下头,抬起头,眨眨眼,舔了我一下下巴。 我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冷冷的故狼王竟然对我有了友好的回应。我看向她时,她已经又把目光投向了狼崽,看得入神。真叫人心疼。 晚一些时,狼们已经出去捕猎了。虽然说是捕猎,但估计会有八成的几率空手而归,年中的时期,猎物们的活动没有那么频繁了,狼们的捕猎更多是侦查。 我熬了一盆大麦粥,撒了点盐,然后到一旁去捣小麦。我要尝试看能不能做出面饼等面食来。火在风的鼓动下越来越大,黑条和铃铛张望着,虽不责怪我但也并不喜欢火。它们习惯了我在吃饭时点火,但大火属实夺走了同伴的生命,让它们望而却步。 巧的是,我在吃饭的时候,狼们也回来了。看样子狼们还是有收获的,赤心的嘴里叼了一条大鱼,银鼻的嘴里也有。据我所知,捕鱼应该是森林狼才常用的技能,为了让母狼有充足的营养,狼们真是拼了。 不过好在红狼是草原狼和森林狼的临界种族,会一些捕鱼技巧,而银鼻也尽力抓到了一条鱼。不用想,这两条鱼必然是黑条和铃铛的食物了。 狼就是这样的一个团队动物,一旦有母狼进入哺乳期,全部的狼都会动员捕猎,把食物给母狼吃,照顾好母狼。这样的种群更像是人类的母系社会。 其他的狼只享用下一个猎物了。平安有些垂头丧气,趴在地上四脚朝天,黑夜见面舔了舔她的脖子以表安慰。 我不知不觉已经剥出了一竹杯的小麦,现在准备捣碎它们。我取来了我的捣器,其实就是一根一头粗一头细的圆石,还有一个半圆形的石器。我把麦粒倒入石器,然后用圆石用力地磨,把麦粒都磨制成面粉。虽然这种面粉很粗糙,但是已经足够我食用了, 当我磨了满满一盆的面粉时,我把他们端到河边,用清水和面。做饼的话,面不可以太干,要制成面糊。我用木棍和好了面,又回到火苗处,把大麦粥取了下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的工具很有限吧? 我把我的石锅搬了出来。其实这就是我在山脚下捡到的一块大石头,背面疙疙瘩瘩,正面却光滑得很,而且拥有一定曲度,糙面向内凹去。这种石头在材质上看好像麦饭石一样,是一种导热性和耐热行都不错的石头,但是一般只有小碎块,我捡到大块石头真是幸运。 我把糙面向下扣在火上,等待石板烧热以后,把掺了盐的面糊均匀地倒了上去。顿时,白面转黄,香味儿也飘了起来。 于是这顿早饭就变得完美了:一碗清新的大麦粥,还有一张卷着淮花的卷饼。 看到小麦又不多了,我得再去金色麦田储备粮食了。我必须随时让领地内有各种食物,不然想吃的时候临时获取食材,就太吊人胃口了。 我向麦田走去,看到一头牦牛正慢悠悠地吃草。见我过来,牦牛又慢悠悠地走开了。牦牛把麦秆上的叶子啃得一干二净,估计这麦穗也挺不了多久了,我便收下了这把麦子。 在我割下麦子的根部时,我看到地上一团黄黄的带着液体的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牦牛吃了一半的麦草,又吐到了地上。我很费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便蹲下来好好看了一番。 天呢。我居然在这团还未嚼烂的麦草里看到了数只虫子,这种虫子白色的肉肉的,弯成一团,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蛴螬。蛴螬多以植物为食,繁衍速度快,对庄稼有很大威胁。这团麦草里,有的虫子已经被嚼碎,有的还在侥幸地爬着,弄得我浑身发麻。我再看那些挺立的麦子,叶子上居然也有了蛴螬,但更多的是一小团一小团的虫卵。 我不由得担心,因为这种虫子一旦多起来,对麦子的破坏还是很严重的。 不过,金色麦田有很多鸟类,它们应该会捕食虫子。我也没多想,把叶子撸掉,割了小麦便回了领地。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又一批虫子破卵而出。 第77章 虫灾 我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就在几天后,我忽然在草原北边发现了几头只有在金色麦田才能看到的卷毛羊。我揉了揉眼睛,猛地坐了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它们。难道是麦田的草不好吃了么?那里的土壤可是比绿野仙踪的肥沃很多,草也是无比鲜美的。 狼们也满眼惊讶,望着这片草原不曾出现过的猎物,不知该不该捕食。毕竟牦牛体型健硕,比刀角鹿的力气大了不知多少,若被宽大的蹄子击中,恐怕是一命呜呼了。 最开始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觉得牛羊们只是想换换口味,品尝一下草原的绿草。可直到草原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牛羊,我开始慌了。我突然就想到了前几天在金色麦田看到的那些蛴螬,于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了我的脑海。我想要前往一看,究竟是不是它们搞的鬼。 我提着砍刀就奔着金色麦田的方向走去,身后的狼们不断望着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黑条的幼崽连滚带爬地爬到母亲的背上,母子四狼一同打着盹儿。铃铛在窝里侧躺着给狼崽们喂奶,故狼王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嗅了嗅狼崽们。 牛羊们见到我提着砍刀,却是一点也不慌张,依旧摇着尾巴低头吃草。要知道牛羊简直就是“青草收割机”,所经之处是寸草不留啊,连草根都吃给你看。若不是麦田的草又高又密,真不够养活这些牛羊的。 我还未到达金色麦田,就已经看到往日的金色不复存在,取代的是光秃秃的棕色泥土。大量麦草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根麦秆,麦穗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踏进金色麦田,才觉得事实更加恐怖。大多数的麦子上都爬满了蛴螬,正在疯狂地啃咬叶子,有的还咬断了麦秆,倒在地上的麦子被紧紧包围,啃得一干二净。 一些蛴螬已经长为成虫,变成了金龟子甲虫,在天上肆意地飞来飞去。金色麦田似乎不再是牛羊的天地,而是虫子的极乐世界。 我看到还有一些牛羊在倔强地吃着麦子,渴望在胃里多保存一些曾经的味道。麦子变得光秃秃之后,视野也开拓了不少。卷毛羊吃草时不再警惕,因为它们的天敌猞猁已经没有藏身之处,百米开外就能看到敌人的接近,有大把的时间逃命。 其实金色麦田算是一个过度地形,喜欢吃大麦草的牦牛是沼泽中鳄鱼的首选食物,喜欢吃小麦草的卷毛羊是绿野仙踪的狼的食物。金色麦田的猎食者猞猁是所有猎食者中体型较小的一种,它们主要捕捉麦田里的野兔和野鸡。而卷毛羊是一种体型很小的羊,它们虽然不是猞猁的首选食物,但是一旦捕获,会为猞猁提供比野兔多好几倍的肉。猞猁的食物非常杂,只要是它愿意捕捉的,它都会吞进肚子。 比起麦草麦秆和麦穗都吃的牛羊,那些只吃麦草的野兔早就脱离了麦田,跑到草原上撒欢。只有吃麦粒和虫子的野鸡在金色麦田没收到太大影响,而野鸡估计也成了猞猁目前的主要狩猎对象。但猞猁毕竟暴露在了土地之上,捕猎将变得十分艰难。 我顿时觉得全都乱了,猞猁不再吃野兔,卷毛羊跑去了沼泽,牦牛把草原啃得露出了地皮,兔子霸占了草原鼠的窝。 还没完,我看到捕猎屡屡失利的猞猁居然也放弃了麦田,匍匐到绿野仙踪的草中,等候着老鼠洞中的野兔。而在不远处,一群草原狼因为猞猁在它们的领地上捕猎,顺着气味儿赶了过来。顿时,猞猁和狼眈眈对视。 人们都说猞猁是狼的天敌,会吃掉狼,其实这都是错误的说法。猞猁的体型比豹子还要小,相当于特大号的野猫,而且又是独行侠客,怎么可能是狼的对手。一番对峙后,猞猁舔了舔嘴巴,只好放弃了守候半天的鼠洞。 又闻见一声鸟叫,我抬头望去。一群鸟从沼泽的方向飞过来,捕食麦田大片的肉虫。原本吃谷子的小麻雀看到有肉食鸟飞来,也害怕地飞走了。 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一场无声无息的灾难!与洪水与大火比起来,物种的入侵和植被的消逝对于山谷来说也是一个影响力巨大的灾难。 而这一切竟然都是由一种小虫子引起的。 后方那几匹草原狼发现了我,我毕竟不属于它们族群,便朝我走过来。我只好快速逃离草原,向金色麦田跑去,但是这些狼穷追不舍,哪怕我已经跑出了它们的领地,它们依然要置我于死地! 我对于这些狼没什么印象,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入侵我们的那支狼群。总之,它们一路追我追到了麦田中心,我面前是一条河,如果跨过去还好说,若跳进水里就难搞了。 我站住了脚,四匹狼盯着我缓缓靠近。我双手握着砍刀,心里有点慌张,已然一只脚踩进了水里。 “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我旁边响起。 狼扭过头,我也扭过头。 我看到在河边的一处被石头围着的洼地中,探出了一只小脑袋,我定眼看了看,居然是猞猁幼崽! 四只狼突然就把目标转换向了猞猁幼崽,我瞪大了眼睛,大叫着,用砍刀向狼挥去。 狼从喉咙里发出吼声,警告我后退。一匹狼已经用嘴衔起了小猞猁,猞猁在狼的嘴里像一直束手无策的小猫一张,四条腿无力地垂着。 突然,狼们把脑袋转向一边,一只大猞猁冲了过来,且正是刚刚碰面的那只猞猁。狼把猞猁幼崽丢到地上,转身一口,咬了个空,猞猁向旁边跳去,护在幼崽身边,弓着身子,发出嘶哑的咆哮声。 只见猞猁用后腿把幼崽蹬到洼地里去,目光却是一点也没从狼的身上移开。狼向前迈了半步,猞猁张开大嘴吼叫着应战。顿时,四匹狼把猞猁围了起来,我暗叫不妙,拿着砍刀冲过去想为猞猁解围。但没等我到面前,狼就回过头恐吓我。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横着砍刀一通乱刺,两匹狼觉得我碍手碍脚,反过来欲扑倒我。此时,猞猁忽然从地上窜起,朝河的位置跑去。 意想不到的是,猞猁突然像失足一样,猛地坠入河中。我瞳孔一缩,河里藏了一只鳄鱼!鳄的体长有两米多,是绝对的一只巨鳄! 猞猁被拖进水中,死命挣扎,奈何鳄鱼的锋利牙齿已经死死咬住她,力量也远不及鳄鱼。仅仅十余秒,猞猁在一大团水花中消失不见了。 狼们心悸地看着,连忙夹着尾巴逃走,毕竟三米余长的鳄鱼,已经是这个山谷最顶级的杀手了。走之前,其中一匹狼还不忘叼走那只小猞猁,我反应过来后大声怒斥,把砍刀掷了出去。可狼们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看了看恢复平静的河面,又望了望一路跑来方向的草原,没想到鳄鱼和狼都入侵到金色麦田了。看来,不仅食物短缺,生命也受到了威胁,这片麦田的猎食者,估计似成为猎物一样出逃了。 我惊愕着,站在原地,石化了一般。突然,我看到洼地里又探出一个小脑袋,我萌出一股发现了生命的欣喜,连忙扑过去,伏在石头上。 这个坑中居然还有三只小猞猁。一方面它们失去了母亲,但另一方面它们保住了性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怜了那只母猞猁,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一只巨鳄,她还可以与狼周旋一段时间。但是那样的话,她的幼崽恐怕就保不住了。在自己活下来和孩子活下来之间,发生了后者。 猞猁幼崽很乖,看到我只是张着嘴,像是索取母乳一般。我摸了摸小猞猁叹了口气。 忽然,我看到地上映射的影子,是一匹狼! 狼又回来了! 第78章 收养猞猁 我大叫一声“滚开”,然后向后挥肘,不料没能击中身后的狼。我下意识地捂住猞猁崽们,回过头,却发现来者是故狼王。 故狼王歪着头,不解地看着我。我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小猞猁,回头惊魂未定地看着她。我手心里的小猞猁不满我的压制,拱开我的手掌,探着头。 我赶快把它的小脑袋按了下去。虽然故狼王和我是一个族群,但是她毕竟还是狼,作为纯粹的食肉动物,这一窝小猞猁可是轻而易举就能吃进肚子的嫩肉。它们的母亲好不容易才换来了它们的命,就算故狼王是我的同伴,我也不能把这三个生命交给她。 故狼王伸长脖子,想要看清猞猁窝中的东西。我知道就算我竭力不让她看到,她的鼻子也早就让她明白了这是什么。 故狼王坐了下来,用后爪挠了挠耳朵,然后又甩甩脑袋。我慢慢地把手挪开,把三只小猞猁露了出来。猞猁眨眨眼,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狼,天真的它们恐怕还不知道面前这两个物种,随时都有可能杀掉它们。 就在我们五个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从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鸣叫。我和故狼王同时抬起头,发现正上方的天空,有一双翅膀正在翱翔着。 由于距离未知,我无法判断这只鸟的大小。顿时,我看到它在极速下降,身边正在啄食虫子的鸟炸了一样迅速飞走。 故狼王左右张望,张开嘴,又紧紧盯着天空的大鸟。能让肉食鸟害怕地,想必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果然,近了,我看到那钩子一样的喙,那钳子一样的爪,那刀锋一样的翼! 鹰! 是一只雪鹰! 虽说雪原和麦田中间仅隔着一方沼泽,但也不至于跨这么远来捕猎吧?还是说这些肉食鸟都来自于雪原? 鸟们扑腾着一瞬间悄然无踪,雪鹰转了一圈,冲着我飞过来! 我瞳孔猛缩,不由自主地用双臂护着脑袋。我在之前收到过鹰的攻击,它的爪子会直接撕裂我的皮肤! 但一念间我突然反应过来,雪鹰的目标并不在于我。我抬起头,看到鹰弓着身子俯冲下来,两只利爪直直地逼向我前方的小猞猁! 我心里大叫不妙。 却只听一声嘶吼,故狼王从侧面拦截,对着即将下落的雪鹰一通狂吠。雪鹰扇动翅膀,只好作罢,调了个头又飞向远方。 在狼吠声中,雪鹰渐渐飞远,猞猁们像小猫一样缩成一团,抱在一起。故狼王望着远去的雪鹰,停了嘴,直到雪鹰变成了一个黑点,她才慢慢低下头。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故狼王,她盯了小猞猁们一会儿,抬头与我对视,然后抬起爪子挠了挠空气。一只小猞猁费力地爬出了地面,故狼王因害怕雪鹰突然飞回来,紧忙叼着它放回了窝中。 我看着故狼王满眼爱意,我的心却一阵酸楚。 “你很喜欢它们吧?”我轻声说道。 故狼王抬起头,动了动左耳。 “我的意思是,你,很喜欢,它们?”我一边做着肢体语言一边说。 故狼王仰着头咧开嘴,然后俯下去舔了舔小猞猁。小猞猁们颤颤巍巍,感受到的舌头并不是母亲从前的那样,怪不自在地扭动着身体。 故狼王抬起头,看着我,走到另一侧,用身子围住半个窝,然后趴下身子。她的意思是想要照顾这些小猞猁一段时间,但是作为曾经的狼王,她明确狼群中的那些规定,是不可能把猞猁带回狼群的。她也考虑到我经常出入领地,想要让我和她一同照顾这三只小东西。 我也用肢体语言告诉她:毕竟它们和她不是一个物种,我们只是保证无法自食其力的猞猁幼崽不受到危险、不被饿死,赶快给它们找到一个新的家。 故狼王得到了我的许可,像是生下了狼宝宝一样欣喜若狂。她左右纵跳,伸着舌头,面部明显有了微笑的表情。但是她仍然保持理智,没有钻到猞猁窝里,那样的话她身上的味道会让狼群拒之门外。 “如果你不执著于裂耳,随便和族内一匹公狼组建家庭的话,”我小声说,“你是不是就保住了狼王的位置,也成功生下了一窝优秀的狼崽呢。” 故狼王消停下来,坐在地上,呆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裂耳真的是你一生的羁绊么。”我低下头,“对不起。” 故狼王走过来,舔了舔我的下巴,我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脖颈。 狼,真的是这样一种专情的动物。要在一年之前,我在花斑身上就看到了狼的专情;近来在故狼王和裂耳之间也看到了这种难能可贵的情感;包括现在对铃铛不离不弃的赤心,还有之前日夜寻找的小青夫妇。很多的例子证明了狼这样一种残暴凶恶的动物,也是温柔专情的动物。 可我就想不明白,人类口口声声称玩弄感情、不重家庭的人是狼心狗肺究竟是为何? 很多农村的狗在发情期会肆意交配,母狗负责生育幼崽,公狗则不管不顾,不顾家的人和这种狗有什么区别?在城市里的宠物狗也会在一定年龄于宠物店随机与一只异性交配分娩,这又是仅仅为了满足人的私心。 可是人们还是叫深情的人为“舔狗”,而把这样专情的动物冠以“色狼”的称号。人们为鸳鸯写下了太多赞美之词,却玷污了狼最纯真的情感。 我越发为狼打抱不平。可是转念一想,我在来到山谷前,不也是极其讨厌印象中作恶多端、狡猾奸诈的狼么,而且也把猥亵的人叫“色狼”。我们怪不了人类,只能怪人类太不了解狼。 正当我怒火中烧的时候,窝中的小猞猁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看样子已经饿坏了。它们能够完全独立行走,能够发声,看来应该已经断了奶。故狼王听到嗷嗷待哺之声,立刻打算去捕捉猎物。 故狼王临走时叮嘱我看好猞猁们,我看着她急冲冲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何时在人的心中也能升起一座狼图腾…… 第79章 保卫战 就在故狼王去捕猎的过程中,三只小猞猁就成了我的保护对象。我左右张望,害怕有什么野兽突然出现。 麦田中立着光秃秃的麦秆,明明视野开阔,却看不到什么动物,偶尔只有一两头牦牛歪着脑袋咬着麦秆,剩余的就只有遍地的鸟儿了。 我把猞猁们从窝里抱出来,放在地上。太阳渐渐地升到了中天,它们需要晒晒太阳。小猞猁落地后扭动着身子,朝河边爬去。我倒吸一口凉气,害怕河里有鳄鱼,连忙跑过去一把将三只家伙搂在怀里。 但是它们确实渴了。 我重新把他们放在地上,趴下来盯着三只猞猁说:“你们呆在这不要动,我去给你们打水。” 说罢我爬起来,把随身携带的竹杯取下来。我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来到了河边,连忙蹲下来舀水,还不忘回头看看它们。它们摞在一起,都睁着大眼睛看我。 好吧,明明是故狼王做了你们的临时妈妈,我却成了你们的临时爸爸。我无奈着,回过身来。 我去…… 水里一块大石头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埋伏在水里的鳄鱼。 自我安抚后,连忙接了水回到了猞猁的身边。猞猁见到水,都挣着抢着去饮,结果不小心打翻了竹杯,水洒了一地。 我一脸黑线。 我只能再去河边给它们打水。我把倒了的杯子拎起来,猞猁们还在舔舐着地上的水。我转身走向河边,刚刚蹲了下去,就感到背后一凉。 我猛然回头,看到一只恶狼正在缓缓靠近猞猁们。恶狼毛发残缺不堪,折了一只耳朵,胸前能看到一条条的肋骨,一看就知道是一匹很久没进食的孤狼。天真的它们还以为恶狼与故狼王一样,挪动着向狼靠去。 “喂!”我大喊一声,生怕恶狼一口吞了猞猁幼崽。恶狼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俯下去嗅着猞猁,我连忙把竹杯扔了过去,跺着脚大叫着。被竹杯精准地砸中头的狼,龇牙恐吓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弯着腰跑过去,故意重重地发出脚步声。直到越来越近时,恶狼终于被多管闲事的我激怒,抬起前爪就奔走扑来。我吓得脸都变了形,赶快撒腿就跑。 经历了多次草原追逐战的我深刻明白,想要甩开猎食者往往都不是靠速度。比狼的速度还要快的刀角鹿,通常也不敢与之赛跑,而是巧妙地利用“z”字形路线来甩开天敌。 我见恶狼就要追上我,见面向左一个转弯,狼果然被我甩了一个趔趄,但很快调整好又向我杀过来。我赶忙向沼泽方向跑去,我知道绿野仙踪的狼不敢跨越地形太远。可我的耐力远远不及狼,就在我心脏要炸开、即将落入狼口之中时,一道黑影从我的上方坠下,落在了我的身后。忽然我觉得狼停下来了,便扭过头看,果然狼停在坠物前,不断地嗅着舔着。 那是一只大鸟,不知为何从天上坠落下来,摔在地上不自主地抽搐着,有点像在七棵树时那只饿昏的小黄鸟。 恶狼嗅罢,抬眼瞪了我一下,然后一口咬住鸟,回身走掉了。 我抬起头,看到天上无数的大大小小的鸟在纵横交错地飞行。 突然我意识到猞猁崽们的安危,还未休息好就连忙往河边赶去。当我回到河流附近时,看到有一只大猫蹲在窝边,咬住了一只猞猁的脖颈。 是大猞猁吗? 并不是! 大猫没有猞猁那样的长毛,耳朵也是圆的,尾巴长长的打着卷。这分明就是一只雪豹! 雪原鹰和雪豹全都侵入麦田是几个意思?! 但是我想不了那么多,大声吼着并加速跑去。雪豹回头望了望我,四腿一蹬,迅速朝反方向跑去。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完了。 雪豹怎样也没料到,居然有一只狼向它高速冲去! 是故狼王!她正带着刚刚捕获的野兔赶来,突然看到不速之客,立马丢下兔子冲了过去。雪豹看到来者气势汹汹,迅速折身飞奔,猞猁被强大的惯性甩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奶奶的惨叫。雪豹也没想到自己没咬住猞猁崽,还惊讶地看了一眼,想要重新衔起,但故狼王已经杀到身前了。 我知道故狼王的速度肯定追不上雪豹,豹也会转个弯回来取走它的猎物。所以我赶快抱起三个小猞猁转移阵地。雪豹见我夺走了它的食物,一个急停,弓起身子,四腿一蹬,在腾起的黄土中反向冲刺。故狼王也没料到雪豹这一招,随之急刹下来,在烟尘之中胡乱抓咬,一口咬在了雪豹的后腿上。雪豹恼羞成怒,张大了嘴吼向故狼王,后者不为所动,压低身子把雪豹向后拉扯。直到雪豹真的咬了过去,故狼王才松口退缩一步。 雪豹挣脱后重新追杀我,而我早已跑出几十米远。故狼王为了给我争取时间,再一次咬在雪豹的尾巴上,皱着鼻子,狼牙完全外露。雪豹也不是吃素的,故意把尾巴留给故狼王,然后以绝佳的腰力扭过身,一口咬在故狼王的耳朵上。故狼王用力扯开,撕裂了耳朵,回应一击正中豹眼。雪豹甩了甩头,捂着眼睛,再抬起头时故狼王已经跑远。 雪豹回头看我已经不见踪影,便全力向故狼王冲刺。故狼王改变路线,向河流最宽的一处跑去,一个飞跃跳到河里,飞快地游到对岸。水性不好的雪豹减了速度,趔趄着过了河,故狼王却已经远去了。雪豹没了体力,无法再追击,只好勾着身子大口大口喘气。 豹的速度确实惊人,可耐力也是出乎意料的差。在全速追击猎物时全身的体温会达到六十多摄氏度,如果超负荷就会有生命危险。 雪豹不得已趴在河边,以求凉爽一点的地面。本就适应了寒冷环境的它,在零度以上的环境使了全力,已经瘫痪在地。 我蹲在一大堆麦秆后面,抱着三只小猞猁不敢出声。确认故狼王甩开了雪豹后,才缓缓露头,招呼故狼王。 她看到了我,并没有径直走过来,而是去叼起捕捉的野兔,方才回到我身边。 “你真是为了它们拼了命啊。”我把猞猁放在地上,故狼王正撕开兔子的身体。 “看你的耳朵,可有一点像裂耳了呢。”我打趣道,把一只爬向远处的猞猁抱了回来。 故狼王动了动受伤的耳朵,没抬头,只是一心一意把兔肉撕开。猞猁们闻到肉味儿血味儿,皆拧着身子向兔子爬去。 故狼王舔了舔嘴边的血,怜爱地看着猞猁崽。忽然,她警觉地抬起头,朝一个方向望去。我发现了不对劲,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在一块石头后方,一只大猞猁正盯着我们。我站起来,想要把猞猁崽给她看,但是大猞猁见我站起,抖了一下,赶忙叼起一只小猞猁离开了。 “喂……”我还没等把猞猁崽举起来,她就已经逃走了。她一定觉得我和故狼王在吃掉这些小猞猁,毕竟我们中间有三只和她的孩子一样大的小猞猁,故狼王的嘴边还滴着血。 但是她也是一个猞猁母亲,而且有一只这样大的幼崽,如果把小猞猁交给她,一定能够照顾好它们。 故狼王望着猞猁远去的方向,然后低头舔了舔小猞猁。饿坏了的小猞猁抱着肉咬,像是抱着小鱼干的小猫。 此时已经日落西山了,离开了一天的故狼王需要回到狼群去。山谷周边的峭壁遮住了火红的夕阳,饱餐后的小猞猁躺在地上,依旧摞成一摞,叠罗汉一样抱在一起。故狼王与我对视着,甩甩尾巴。我表示让她先回,我能照顾好它们。 故狼王在黑天之前离开了,走时还担心地望着我们。我虽然嘴上说着放心吧,实际我哪来的自信保护好它们呢。 但是天黑之后,真的只剩下了我和三只小猫,我忽然就担起了责任。 但愿这个夜晚一切安好。 第80章 归属 这个夜晚,还真是漫长啊…… 我因为害怕那些夜行的野兽趁我熟睡时偷袭,所以精神紧张,一夜没合眼。我就这样一直坐着,没做什么,也没想什么。 我看着倒在我身上一个靠着一个睡着的小猞猁,忽然体会到了故狼王对幼崽的喜爱。自然界的小家伙们天生就是“性本善”,而非人类的小孩儿一样“性本恶”。野兽的幼崽生而独立、安静、警惕,且渴望学习。 我看到一只“小猫”翻了身,不知梦见了什么。要知道,在昨天它们刚刚经历了失去母亲的噩梦,而天一亮,我和故狼王要做的,就是送它们去新家。 从天上的星星得知,现在的时间大约凌晨三点,暂时还没出现什么可疑的动静。我放松警惕后,感觉有一丝疲惫,垂下头开始昏昏欲睡。有一只“小猫”已经睡醒了,睁着炯炯的圆眼睛张望着,然后看我和另外两只猞猁都在睡觉,又把头靠在我的腿上,安静地趴了下来。 “砰!”一声闷响惊醒了我,我一个激灵,没了睡意,紧张地向四周看去。 可惜我没有夜视的能力,我看不清周围有什么东西。但是三只“小猫”应该能看得清楚,那只睡醒的猞猁崽儿向一个方向看过去,爪子蠢蠢欲动,在空中抓着。 我悄悄地双脚着地蹲着,方便快速带猞猁们逃跑。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我大气都不敢出。突然一个影子进入我的视野,我下意识地抱起了三只小猞猁。仍在熟睡的猞猁崽儿被我折腾醒,发出不情愿的叫声。 然而是故狼王走到了我的跟前。她胸前的白毛让我很容易地认出是她。 “哦,天呢,你吓死我了。”我被吓出一身冷汗,责备故狼王。后者抱歉似的低着头,把嘴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我定眼看了看,是一只大鸟。 好像似曾相识? 我的记忆开始向前翻页,瞬间定格在一个画面。 这不就是昨天恶狼追我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那种鸟么?刚刚的一声闷响,也是它坠落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如此大的肉食鸟,会忽然从天上坠落摔死呢? 故狼王先是径直奔着猞猁崽儿们走来,看到我怀里的三只“小猫”毫发无损,才放心地退了去,把那只鸟肢解。 “你还真是用心啊,来的这么早,大家都还在休息吧?”我推算了一下,这个时间应该正是狼群出去巡逻的前一个小时。 故狼王没理我,她觉得我说得对,所以不予回答。 她将大鸟撕开,把鸟胸肉扔给了我。可是没有火,让我怎么吃? 麦田的空气凉,土壤潮湿,就地找不到火种,很难生出火来。我决定先囤着,等天亮了找个地方把火生起来再吃。有一次就是因为吃的生肉有寄生虫,害得我肚子疼了好久。 天渐渐亮了,看来这个夜晚还算安全。三只小猞猁被我弄醒后还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但一见到阳光就都被唤醒了一样,张着嘴伸着爪。故狼王凑过去,舔了舔小猞猁的爪子。 故狼王用鼻子指了指河流,意为带领它们去河边喝水。我抱起两只猞猁崽儿,想让故狼王衔着一只,但她却执意要让它们自己走。 我把猞猁崽儿放回地面,故狼王走在前头,甩着尾巴叫猞猁们跟上。猞猁们排成队,跌跌撞撞地跟在故狼王后面,走两步趔趄一下,脸蛋直接蹭在地上。我笑出了声,猞猁就回头看我,我只好憋回去,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我们迎着阳光来到了河流旁,故狼王机警地朝空气嗅了嗅,然后走到河边试探水里的危险,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再三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故狼王才招呼三只小猞猁过去。 作为富有经验的昔日狼王,她在照顾幼崽方面极具耐心和细心。故狼王看着三只埋着头喝水的猞猁崽儿,眼里有光。 我蹲下来:“我们得去帮它们找个新的妈妈去了。” 尽管故狼王视它们为宝,我也对它们甚是喜爱,但是我知道我们作为狼,不能被三只猞猁束缚。故狼王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看猞猁们喝完了水,就要准备离开了。 在这个属于猞猁的麦田,我们甚至根本见不到猞猁的踪影。在那些大块岩石上,土堆上,往日的大猫不知都躲去了哪里。 故狼王在前面自顾自地走着,猞猁崽儿们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我赶忙叫她停下。故狼王回过头,无奈地放慢了步子。忽然,她把目光挪向远处,我在那里看到了一对杂乱的麦草。 从麦草后方突然窜出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大野鸡。野鸡愣住了,看了我们一眼。 从麦草后方突然又窜出一只大猞猁,一把按住了野鸡,一口咬住脖子。猞猁愣住了,看了我们一眼。 我赶快蹲下来想要把被杂草盖住视线的小猞猁抱起来,但是当我站起身子的时候,猞猁已经叼着野鸡跑掉了。我叫了它一声,却跑得更快了。 我尴尬地看了故狼王一眼,她耸了一下肩,极其滑稽。 所以我们只好沿着猞猁跑掉的方向继续追踪。故狼王见猞猁崽儿不愿意走路,便用鼻子拱着它,强迫它前进,猞猁崽儿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在故狼王后面。 麦田在失去了麦子的遮挡后,应该随处可见猞猁的身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虫灾之后,猞猁们都跑得无影无踪。 最后猞猁们实在是走不动了,任凭故狼王怎样推,就是脸蛋儿堆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走。无奈之下,故狼王只好让我照顾它们,自己去寻找大猞猁的影子。 我把猞猁们抱到了一块还算比较干的岩石附近,然后在地上找了一些枯死的麦草。草叶被虫子啃地不成样子,原本细长的叶子变成锯齿状,到处都是虫牙印。我用小石块在岩石上砸出一个小坑,又碾碎了枯叶,放在里面,然后四处找木棍。可惜这里只有麦秆,我只能勉强代替一下木棍。 在我取火的同时,我也时不时地想故狼王去的方向张望。我看到远处有两个黑点在争执,无奈视力不允许,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故狼王一定找到了那只大猞猁。 可是两个黑点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友好的交流。我想,猞猁一定是觉得故狼王想要捕食她的幼崽,两个家伙有没有共同语言,只能干着急。 就在我多次尝试取火却因麦秆折断而失败之后,故狼王迅速跑了回来。她二话不说衔起一只小猞猁就往西边跑去,那只猞猁崽儿四爪悬空,一脸懵。 我丢掉两段干脆的麦秆,站起来想要看看猞猁究竟能否接受那只幼崽。走出一段距离后果然在一块岩石附近看到了大猞猁,她的旁边还有一只幼崽,很像昨天相遇的那只。 然而,我还没能亲眼看到故狼王把幼崽递交过去,就看到地上有一道影子划过。我猛地抬起头,居然又是一只雪原鹰! 鹰盘旋一圈后立刻俯冲下来,我大叫一声赶快往回跑。故狼王听到我的叫声,回头望了一眼,急忙把猞猁崽儿放在地上,飞快冲了回来。猞猁也被惊吓到,出于保护自己的孩子,连忙叼着小猞猁隐藏起来。 我在地上顺手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鹰扔过去。鹰改变了轨迹,转了个弯,接着又朝两只小猞猁冲下来。 紧接着,我感到身边一道风掠去,惊得我一时放慢了脚步。故狼王像箭一样,直袭过去。鹰展开翅膀减速,用爪子精准地抓住了一只小猞猁,但故狼王紧随其后,猛扑过去,一口咬在鹰的尾巴上。 鹰赶忙扑腾鹰翼,大片羽毛散落下来,就是不肯松爪。故狼王一直紧咬不放,直到鹰没了力气,才缓缓丢下了猞猁,故狼王也松口,放了鹰一条生路。 看到鹰气冲冲地飞走,故狼王舔了一下鼻头。原来她的鼻子被鹰挣扎时挠破了。我们再次向那块大石头看去时,猞猁又不见了。 我们只好继续寻找,几乎整个麦田都被我们找遍了。我们再往西边走去,恐怕就要走出麦田了。身边的麦子逐渐变少,金黄色的草倒是多了起来。当我们抬头看的时候,粉色的落花正洋洋洒洒地飘落。 “已经到了七棵树啊。”我慨叹着,放下了怀中的猞猁,“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但是故狼王却没听我的,低头闻了闻又衔着小猞猁继续前进。 “平时我们不是不可以进到七棵树里的嘛?”我自言自语道,但是好像之前环谷旅行的时候来过七棵树,也没有想太多。 故狼王一路都低下头嗅着,顺着气味儿一路前行。嘴里的小猞猁四条腿贴着地面,想自己走又被迫地向前滑行,非常无奈。我则一手一只,平放在胸前,保持“小猫”不颠簸。 我们已经深入了七棵树,粉色的环境包围着我们,不由得感到一丝温馨和暖意。神树象征着和平,在这里不会再有野兽袭击了。 慢慢的,最终来到了七棵巨树附近。踏过了平地,来到高处,我才忽然间看到,在树干的周围,栖息着这个山谷所有的猞猁。 它们全都跑到这里避难了,怪不得在金色麦田我看不到一只猞猁,唯一一只还是带着幼崽出来捕猎的,因为七棵树附近不能有猎食行为。 而那只被我们追了一路的母猞猁,也看到了我们。她缓缓站了起来,佝偻着背,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故狼王走到与猞猁相距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轻轻地把猞猁崽儿放在地上,然后退了回来。母猞猁慢步走上前,嗅了嗅猞猁崽儿,看了看身后自己的孩子,又抬头看了看我。 我也忙把两只小猞猁放在地上。两个小家伙闻到了属于自己种族的味道,开始急切地向母猞猁靠去,向远离我们的方向逃去。 故狼王坐在地上,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离去的小猞猁。四只小猞猁聚到一起,很快打成了一片,又一次摞在一块儿,顽皮嬉戏。 母猞猁坐在它们后面,用后腿把它们围起来,低头舔着所有的幼崽,有倒刺的舌头让幼崽们安了心。猞猁抬头看着故狼王。 这匹狼一瞬间就不知所措了。她不知应是悲还是喜,眼神慌乱地游走着,最后偷瞄了小猞猁们一眼,转身走开了。 其中那只被故狼王叼了一路的小猞猁,扭过头来,瞪着水灵灵的眼睛,对着故狼王wink了一下。 恰好这一幕,被念念不舍的狼,看在了眼里。 第81章 尸横遍野 该死的虫灾还没有过去。 现在所说的虫灾,已经不是虫子啃食麦草的灾害了,而是已经上升到了众多生物的存亡。 爆发虫灾才仅仅半个月,能看到麦田与草原交界的地方已经被啃得河落海干,露出光秃秃的黑土,连草根都被拔了个干净。 那些牦牛还在向绿野仙踪这边推进,吃惯了高高密密的大麦草,这种草皮显然不够大牛们塞牙缝的。一些草原狼被牦牛们霸占了领地,把狼窝附近的草啃得一干二净,狼们气急败坏可是拿它们无可奈何。毕竟牦牛的体重是草原狼的五倍还要多,是可以和棕熊相比的体型,何况它还长着一对斗牛一样的牛角,若它们是食肉动物,可能这才是一方霸主。巨鳄也只是捕食小型的牦牛,成年的牛杀伤力极其强大,任何一只草原狼都不敢和它硬碰硬。 牦牛通常两两成对,在草原上肆无忌惮地游荡。它们的进食量超乎想象,基本一天都在吃。偶尔还能看到有一对牦牛进行交配,公牛会粗暴地骑乘上去,释放野性。 因为牦牛怀胎九月,时间比较长,不像仅有两个月的狼。狼在一年开始的季节即可交配,而牦牛需要在一年的中间时段,它们可能会挺着巨大的肚子在七棵树度过两个月,等到回到麦田时,差不多就产下幼崽了。 有一支狼群的领地惨遭牦牛的霸占,大半个领地只剩下了黑土面子。狼窝也在随着牦牛的推进而不断迁移,它们也有狼崽,也有需要补充营养的母狼,可以说牦牛严重地干扰了它们的生活。牛群是以扇形向外扩展的,再这样下去,那支狼群的领地恐怕凶多吉少,放眼望去就只剩下土了。 最可怕的不是狼没了领地,而是失去了草的草原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当地皮裸露出来之后能看到在黑色的土壤上到处都是鼠洞。这些洞是由唯一一种生活在草原地下的老鼠——草原田鼠所挖,它们以草叶和草根为食,并且能很好的修炼草原的容貌。草原的草是草原田鼠的天然避难所,只要鼠洞周围有草,基本它们的天敌就发现不了它们。可是,当大面积的鼠洞暴露后,田鼠就会弃洞而去,于是草原上出现了一大批荒洞。 这些洞在没有草的扎根和牢固下,在风吹和雨淋下,日益坍塌。并且土壤在阳光之下也变得沙化,风一吹大片的尘土漫天飞舞。 而从麦田迁移过来的野兔,在霸占了鼠洞之后,导致大量田鼠搬家不说,在草皮没了之后还跟着田鼠一起向草原内部侵入。要知道兔子是草根杀手,啃草时连草根一同啃食,无法再生长草叶。牦牛、田鼠和兔子一同食用草原的草,每天绿野仙踪都将损失大约百分之三的植被,而裸露的黑土越多,迁移过来的兔子就越多,兔子越多,植被减少得就越快,渐渐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泛滥的兔子和田鼠成为草原狼目前的首选食物,作为一个区域的顶级猎食者,它们需要清除过多的某一物种,来确保这块区域不会被破坏平衡。但是兔子成为了狼充足的食物,再也不会有草原狼被饿死,顶级猎食者的数量也在增加。另一头,刀角鹿因为避免了狼的捕猎,数量也在急剧上升。总的来说,绿野仙踪无论是猎物还是猎食者都在增多,而植被却在飞速下降,这片草原已经容不下这么多的动物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麦田的大量植被缺失。我想象中的麦田是和草原一样的,遍地的黑土,没有一点植被。但在草原上至少还有动物的存在,而麦田却只剩下了一片荒凉。 可我错了。当我好奇地去往金色麦田时,我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一幕。 这里的肉虫已经全部长成,漫天的黑色甲虫在飞舞。而这里吃谷物的麻雀鸟因为没有食物而大面积死亡,遍地都是麻雀尸体。而在尸横遍野之中,躺着的可不仅仅只有麻雀。那些从雪原和沼泽飞过来的肉食鸟,因为肉虫的成长也没有了食物,而气候也比北边热。需要维持体温又找不到肉食的鸟开始互相残杀,甚至啄食死鸟的尸体。杀赢了的飞了过去,一无所获的鸟最终因爆体而亡,与被杀死的鸟一同留在了麦田。包括巨大的雪原鹰。 这就是为什么在麦田的日子会常常遇到有鸟坠落的情况,一般都是饿死或者体温过高而死。如今的麦田已经遍地鸟尸,半埋葬在土里,给了腐食的虫子们大量繁殖的机会。这场虫灾过后,可能会迎来下一场腐食性虫灾。 而七棵树的猞猁因为捕捉不到新鲜的食物,只能吃鸟尸捱日子,猞猁的数量开始减少,在七棵树外围的草地上能看到很多口鼻里流出水的死亡猞猁。 我捂着嘴,跨过这些猞猁去向更北方。沼泽的鳄鱼没受到太大影响,但原本就偏差的水质更加恶劣。再北的雪原失去了大多数雪原鹰,小鸟们迅速繁殖,鸟蛋到处都是,沼泽的水蛇经常来偷蛋,又因为寒冷的气候机体失去活力,被迫冬眠。 而没了雪原鹰,雪狼的捕猎变得困难了一些。没有“天空之眼”的指引,它们只能靠一身雪白进行埋伏并出击。但比它们更适合在雪上奔跑的独角马,往往都能逃脱。 因此,雪狼进入饥饿状态,雪豹进入饱食状态。 就因为一种小小的虫子,整个东北谷,已经完全天翻地覆。 第82章 神树降临 虫灾爆发的第二十天,整个东北谷完全沦陷。不仅猞猁,现在东北谷所有的动物都无法继续生存下去了。 由于兔子和田鼠全部在绿野仙踪挖洞,造成了一种“生物膨胀”。几乎整个地底世界都被挖空。绿野仙踪北边遭到物种入侵,南边遭到草原大火,牦牛、卷毛羊和刀角鹿也因为青草的数量不足,离开了这片曾经面积最大的草原。 只有我们这最后的一批草原上的霸主还在顽强地撑着。但是我们看着荒地般的“草原”日益崩塌,也快要放弃守护了。 狼作为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维持它们屹立不动的就是脚下踩着的领地。但长时间没有猎物出现在“草原”上,狼们也不得不离开这片没有生机的领地了。 也就狼窝这里还有一点绿色吧。黑条望着狼窝,恋恋不舍地带着狼群离开。 可是能去哪里呢? 现在的我们就是十几天前的猞猁,同样变得无家可归,当然同样要去往七棵树了。神树是山谷的神灵,只要有危险,神树一定会保佑众生度过难关。 狼群开始整队,准备朝中心的神树而去。显然在出发前,几匹小狼还没意识到现况的严重性,仍然在狼窝附近蹦蹦跳跳。黑条的三匹小狼已经可以独自行走,而铃铛的幼崽们还只会踉踉跄跄地爬行,并且尚未断奶。所以在路程中,四只幼崽需要被携带,那么狼群成员就有必要分担一下。 赤心和铃铛分别叼了一只和自己毛色相同的孩子,故狼王自告奋勇上去衔走了那只草原狼崽,那么剩余的小红狼自然到了我的手中。 正当黑条点狼数的时候,忽然发现少了一匹狼。这时,三只小狼窜着跑向窝中,用还没有长出利齿的嘴咬住那只狼向外拉扯。趴在狼窝里的居然是断尾,我们吵闹地折腾着搬家,他竟然还能呼呼大睡。 断尾被三只小狼弄醒,很显然有点不耐烦。扒拉开小狼,断尾懒洋洋地走出了窝。黑条与之沟通后,方才准备离开。 狼们最后嗥叫了一通,把这片领地上空笼罩上自己族群的歌声,对多年来赐予它们领地的腾格里表示感谢。 我发现在行进的过程中,狼群保持着一个永不变的队形。那就是狼王黑条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狼王配偶独眼则护在队伍最后方,两匹最有能力、最应担起责任的狼分别作为头尾,护狼群周全。而队伍偏前边的是我们这些携带者幼崽的四匹狼,之后是其余年轻力壮的狼,再往后是黑条的小狼们,还有年迈的断尾和花斑。黑条负责领路,大群有力量的大狼负责保护幼崽和小狼,而独眼在队尾则一直与队伍保持五米左右,为的是观察是否有狼掉队。 这样的场景在迁移的狼群之中不难看到,几乎所有的狼群都是这样子的,就因为它们是一个团队,需要每一匹狼安全地抵达目的地。 走出黑土地好远,我们居然看到了前方有一片嫩绿的草地。很难以置信在这个食草动物大片肆虐的地方,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完美的草原? 远方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七棵树的模样,那么这里应该已经进入了七棵树周边的草地。南方的草确确实实也是粉色的,蔓延出好远才与橙红色相接,因为三次来到七棵树,大致的形状我也清楚,这里就是七棵树的粉色草原了。 而再向里居然看到了令人瞠目的一幕。在绿色的草原上游荡着很多来自草原的食草动物:刀角鹿和羚羊,还有草原田鼠。而北边一点居然也生长出了大片的大麦和小麦,牦牛和卷毛羊徜徉在麦子里,兔子和野鸡埋藏在麦草之中。在七棵神树下,部分草原狼和全部的猞猁都在高坡上休息。 这里……不就是山谷的原样么! 可我回头望去,身后却只有一片黑土。 难道,真的又是神树给了生命们生机么。 七棵树把自己周边的粉色草原改变成了绿野仙踪和金色麦田的样子,就是为了重塑一个新的山谷。给这些失去家园的动物们一个生存之地。 黑条把我们领到七棵树的高坡上,安顿好我们,然后打算出去找点食物。因为七棵树还是有个老规矩,这里不可以出现杀生,所以范围内的猎物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要捕食只能去山谷的西边了。 或者可以捕捉七棵树范围外的猎物。如果有一只刀角鹿走出了草原的范围,那么狼是可以立刻追捕上去的。一旦捕猎开始,也就意味着食物链的正式运转,这个时候刀角鹿自然不可以向七棵树逃命,那样只会让神树觉得这破坏了猎食者的利益。虽然我不曾亲目过后果,但我知道那一定比被追杀还要恐怖。 黑条带着独眼、银鼻、黑夜和赤心向西边走去。当狼群里有幼崽和哺乳期母狼时,狼群内的公狼就成了主要照顾它们的对象,可无奈我们狼群的公狼数量真的太少了。故狼王觉得狼手不够,和加加还有平安也跟了上去。原地就只剩下了我这个人和铃铛、小狼们和两匹老狼。 铃铛还算运气好,黑条作为刚刚过了哺乳期的母亲,还要带着狼群去捕猎。如果只有黑条一匹产狼,可能她就会和正常的狼王后一样待遇了。可是她之后还有铃铛,比起黑条,铃铛更需要呆在原地。 黑条的小狼们也刚刚学会奔跑,正不亦乐乎地在草地上嬉戏打闹。我想也是时候给它们取名字了。 在观察之后,三只小狼都是公的,它们在毛色上也没有区别,所以我只能按照它们的很微妙的体征上区分。比如有一只小狼的双耳格外尖立,向胡狼一样,又很像草原狐。但是我一开始取的“狐耳”又不好听,在狼的名字里我也不希望有其他动物的名字,最后还是更改为了锐耳。 另一只小狼的尾尖上带着一抹点点的白色,被我取名为雪尾。这两只小狼让我严重怀疑独眼不是狼,而是一只狐狸。为什么这两只狼孩子都多多少少带着狐狸的模样? 还有一只小狼完美地遗传了黑条,在背部长出了一条异于其他毛色的毛发,只不过颜色比黑条的要浅。一开始也是取了一个“灰条”的名字,可是后来觉得灰条菜作为一种植物在山谷里尚未出现,反倒是乌头草才是最为常见的植物。所以最后也是更名为乌条。而乌也是黑色的意思,全是诠释了与黑条的母子关系。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锐耳、雪尾和乌条的模样,希望我自己取完名字自己可以记住。也希望黑条捕猎回来不要嫌弃他们的名字。 这三匹小公狼长大后,可是狼群的一批主要力量啊。再过几个月,等到虫灾过去了,黑条就会像花斑赶走平安那样,去锻炼三个孩子了。 注意力从三匹小狼这里移开,我看向铃铛。铃铛侧躺在地上,正在给即将满月的狼崽喂奶。我走过去,脑子里想着等到它们长大也会拥有名字的,所以我先分辨一下它们的性别。 可是当我蹲下来时,我诧异地发现,铃铛的奶嘴旁,只有三只狼崽! 铃铛也发现了不对劲,扭过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有点不知所措。 再之后,我们共同抬起头,发现前方一只白色,正叼着我们丢失的狼崽。 第83章 挑衅之谜 我们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站着十来匹雪狼。雪狼的毛发蓬松,题型庞大,眼睛腥红,气场十分强大。我看着雪狼们,不知道它们目的是什么。在雪狼王这里能看出来,这支雪狼群是不曾见过的。雪狼王叼着铃铛的一只棕黄色幼崽,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狼崽在雪狼王的嘴里不断挣扎,这让铃铛急切地想要上前接过孩子。但是铃铛仅仅靠近了几步,几匹雪狼就上前威慑,龇着狼牙像我们示威。 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那只狼崽也是自己蠕动过去的。在七棵树,应该不存在领地一说,那么为什么雪狼群要抓住路上捡到的草原狼崽不放呢? 花斑和断尾两匹老狼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连忙站起来维护自己的族员。铃铛干着急,脚下踱着小碎步,在雪狼的威慑下就是不敢靠近。 花斑用头蹭了蹭铃铛,然后独自上前去。我害怕雪狼突然扑上来,已经做好了随时保护花斑的准备。花斑迈着老练的步子,每一步都在挑战雪狼的忍耐。忽然一匹雪狼张开大嘴嘶吼一声,可花斑不为所动,仍然向雪狼王走去。 我知道一旦爆发了冲突,我们绝对不是雪狼的对手。现在年轻力壮的狼都出去捕猎了,剩余的狼的战斗力固然偏低,而且雪狼和草原狼的体型都相差甚远,一头雪狼王估计能打我们两个。 那只雪狼见假威慑不管用,直接动了真格。它突然弓腰,后腿发力,猛地扑上来,庞大的身躯顿时罩在花斑前方,形成一种压迫感。花斑手虽不快,但眼却很疾,多年的经验让她知道这匹雪狼的落脚点一定在她的头部周围。于是花斑向左撤出一步,在雪狼前腿合拢坠下来时,突然发动右前腿,向雪狼的侧面扑去。两者发力方向相反,雪狼空招,弱点暴露,一旦被花斑咬住就是双倍的力度。 但双方还未真正地交手,就忽然意识到了危机,所以便同时向后跳去。下一秒,地面裂开,一根尖锐地树根破土而出,把两匹狼拦在两侧。周边的动物们看到神树发怒,全都惊叫着跑开了。 再晚一秒,肯定就会有一匹狼被树根扎穿。 没错啊,在七棵树是不允许有战争发生的。刚刚的一瞬间激怒了神树,便以此惩罚花斑和雪狼。既然这样,那为什么雪狼王还要用幼崽威胁我们? “它们正在威胁着我们族群的生命!”我指着七棵树的树冠大喊,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我抿了抿嘴,冷静下来。其实我们没必要担心狼崽的安危,雪狼王又不会在这里杀掉狼崽。 我赶快跑过去抱住花斑,在她耳边说:“没关系的,别冲动,它们不敢拿我们的幼崽怎么样。”说着,我还用手势对狼们比划着。 雪狼王的眼神中充满了讥讽,然后带着雪狼群转身离开。铃铛想要追上去,但花斑却出乎意料地拦住了她。 大势已去,神树收回了树根。这时,捕猎的狼们也赶了回来,我的心顿时安稳了一些。草原狼虽然体型小,但团结绝对是它们最大的杀手锏。 花斑也是第一时间把事情经过告诉了黑条还有赤心。我用手语问故狼王捕捉的猎物在哪,她用鼻子指了指方向,表示神树中不让出现被狩猎的尸体,所以只好放到迷幻雾林那边了。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赶快跑去了迷幻雾林。老远就望见了青蓝色的草原,再走过去就看到了一棵棵挺拔的白杨。在一棵树下,我发现了狼们存放的猎物堆。 我抽了一口凉气。 树底下的猎物堆里有一只没有角的母鹿,看灰白色的皮肤应该是迷幻雾林的特有动物。但是这并不是重点,而是在鹿的旁边,还有一只仰面的雪原鹰!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捕捉雪原鹰呢?而且,雪原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让我忽然想到了麦田里的鹰,它们为了捕猎从雪原飞到了其他地域。因为与雪狼合作,鹰只能吃到剩余的肉,而独自出动却可以吃到一整只兔子或者一整条蛇。 难道迷幻雾林里也有像沼泽和麦田里相似的猎物么?但是这并不是我要思考的问题,我应该搞清楚为什么草原狼会捕食雪原鹰。 在金色麦田时,会看到那些迁移过来的大鸟因为气候原因坠落而亡,其中就包括雪原鹰,而饥饿的孤狼和猞猁会去捡食雪原鹰的尸体。会不会是雪狼在发现自己的搭档雪原鹰南下之后也跟随上去,然后亲眼看见了草原狼捡食雪原鹰,但误认为是草原狼杀死了雪原鹰呢?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在一棵树上,随着树叶晃动,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这不是平头哥么! 一只狼獾在树上窜了下来,与我四目相对。我一时不知所措,因为这玩意儿胆子大得很,说不定对着我冲过来就是一拳。 当然,它没有。它盯着的是我脚下的猎物。我试着挪开脚步,站得远一点,它果然跑了过来,瞪了我一眼,然后抱着雪原鹰就跑开了。 我一愣。 它显然就是奔着鹰过来的,看都没看那只林鹿一眼。那么雪原鹰究竟是不是狼群捕捉的呢?狼群连小鸟都捉不住,又怎么可能抓住大鹰呢? 而狼獾又是捕鸟高手,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凶狠犀利的雪原鹰当然也要搏一搏。而狼群成群结队出动,狼獾暂时选择撤退,狼也只是从狼獾的手里捡了过来。 不管是在山谷的东边还是西边,雪原鹰都不是草原狼所杀,那么雪狼就没有道理挑衅草原狼。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必须要找到能让雪狼相信的办法,如果不是,那么只能与雪狼一战来捍卫尊严了。 现在草原狼应该倾巢而出,全军像雪原追去。雪原地形难走,它们一时半会儿无法找到雪狼,我需要再去麦田观察一下,如果还能捡到雪原鹰尸体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们可千万别无脑地打起来啊。 第84章 寻仇之路 我穿过七棵树,发现狼群已经离开了。哦,为什么它们不等我,难道我不是这个族群的一份子吗? 也许它们真的关心狼崽的安危,而我又主动选择脱离狼群,在它们眼里可能我才是不想去讨回幼崽的狼吧。 但是这件事我需要事后再解释,我现在必须要快去金色麦田找一下雪原鹰的尸体,以便告诉雪狼真相。我穿过无数的食草动物,一路来到了满是黑土地的“麦田”。 这里已经臭气冲天了…… 地上布满了鸟尸和虫子褪去的外壳,还有饿死的猞猁和兔子,甚至还有一匹瘦骨嶙峋的狼。尸体已经完全腐烂,有些露出骨头,有些露出内脏,甲虫和蛆虫在上面津津有味地爬着、咬着。我捂着嘴,遏制住翻滚的胃,跨过这些动物的尸体,我四下寻找,居然发现雪原鹰的尸体变少了。 非常奇怪的是,我发现了一只肚子圆滚滚的猞猁,死在了那条河边。现在不是猞猁的交配季,应该不是只怀孕的母猞猁,看样子肚子里都是食物啊。 在猞猁的不远处有一只只剩下半个身子的雪原鹰。鹰很大,所以就算是残肢也相当的重。难道她就是捡食这些鸟么。而死掉了也是因为吃了这些腐烂的肉吧,猞猁和狼不同,它们消化不了腐肉。 为她哀悼一秒钟。害怕一只鹰没有信服力,我又起身继续寻找。河水因为没有绿植的净化,里面也没有了鱼,只有无尽的泥土在河里漂浮。水质变得很差,有不少鱼和鸟都漂在了水面上。 终于,在一棵只剩树干的树下捡到了一只完整的雪原鹰。鹰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吓得我一时不知道怎样拾起它。考虑到一场不必要的战斗,我咧着嘴,用两根手指拎起了鹰的一条腿。 我双手拎着鹰,满脸不情愿地踱着小碎步向雪原跑去。我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呆上一刻。就在我回到七棵树北部时,我看到了断尾和一群小狼。 断尾耷拉着眼皮,颧骨突出,无精打采地看着我。他身边六只不同大小的小狼在围着他打转。锐耳、雪尾和乌条倒是很懂事地帮忙照顾三个更小的弟弟妹妹,也是分担了断尾的责任。 原来狼群为了追击,考虑到小狼没有战斗力且更容易成为狼群的软肋,所以把它们留在了原地,可又害怕周边的猞猁、鳄鱼什么的捕杀它们,所以留了断尾来照看它们。这个狼选可能除了我就是断尾,这对断尾来说也比较合心意,毕竟这么大年龄,也该安享晚年了。 但是这样一来,草原狼的规模就更加弱小了。我必须赶快追上它们,避免那场战斗。与断尾告别后,我赶忙向雪原冲去。 而此刻的雪原,草原狼一行正在深入突击。它们没时间也没心情去进食,尽管饥饿,但还是迫不及待地去找寻自己族群的幼崽。 在山谷的每一块区域,都有些特殊且独一无二的环境特性。雪原寒冷干燥(极地气候),沼泽温和湿润(温带季风气候夏),迷幻雾林寒冷潮湿(温带大陆性气候冬),金色麦田偏寒干燥(高山气候),幽暗草原偏寒多雨(温带季风气候冬),绿野仙踪温和多雨(温带大陆性气候夏秋),魔幻森林温和少雨(地中海气候夏),奇幻森林炎热多雨(热带雨林气候),火焰草原高温少雨(热带草原时候)。正是因为山谷拥有世界上不同的气候,所以每一块区域才只有自己独有的生物。比如,在外界,红斑蟒的确生存在巴西热带雨林里,美国短吻鳄也确实在美洲沼泽里生存,鬣狗也真的在非洲热带草原,雪豹也属实在新疆天山山林中。 可是就算有这么多的气候环境,有这么多的凶猛野兽独霸自己的底盘,我们仍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世界各地都有狼的存在。无论是寒冷的北极,西伯利亚高原,美国北境森林,蒙古草原,非洲埃塞俄比亚,甚至澳大利亚在几百年前也曾出现过狼的身影。而这些狼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因此,狼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可以适应多种环境的哺乳动物。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证明下面这一幕。草原狼群早已踏入雪原,但是并没有因为严寒而导致机体上的影响。狼群一路北上,嗅着雪狼的气味儿,小心翼翼地找寻着目标。 寒冷的空气使得气味粒子扩散得比较缓慢,所以狼们的嗅觉也相当于受到了一定干扰。黑条的鼻子几乎就要贴在雪上了,忽然她发现这里和草原不太一样,在雪上清晰的脚印足以帮助它们寻找雪狼的踪迹。于是,黑条改变找寻方式,沿着雪狼的脚印前进。 前行的过程中,黑条忽然闻到了空气中冰冷的血腥味儿。她暗感不妙,担心地张望着。前方有一块被抹掉了雪的巨石,味道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众狼赶过去,惊骇地发现在巨石上躺着一只蜷缩着的狼崽,从七窍不断流出鲜血,流淌在石头上渐渐结成血冰。 铃铛像发了疯一样冲过去,用鼻子反复拱动狼崽,但狼崽只是轻微地动了动后爪,已经意识模糊。铃铛急得团团转,不断轻舐幼崽,口中呼出一连串的哈气。但是狼崽已无力回天。 天上一只雪原鹰不断打转,看来已经准备用食了。狼群深知铃铛失子的痛苦,围成一圈,防止雪原鹰俯冲下来。鹰在天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不甘地飞走了。 铃铛还是不愿接受现实,不明白为什么雪狼要杀掉她的孩子。她在狼崽尸体上嗅来嗅去,舔来舔去,喉咙里发出惨痛的嘶声。那些帮忙照顾过幼崽的狼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想要讨个说法的愤怒。 赤心愣愣地坐着,方才起身蹭了蹭铃铛。铃铛脆弱地倒在赤心的胸下,后者也安慰似的舔着她的耳朵。想必赤心心里也不可能好受。 故狼王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狼崽尸体。 她一定很自责,当时不应该带着银鼻他们帮忙捕猎。如果那些公狼在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叫雪狼携着幼崽离开的。 过了许久,黑条下令继续前进。铃铛和赤心虽然悲痛,但是命令如山,不得不执行,而且它们知道,孩子的命找不回来,但是敌人的命可以去抵押。 赤心在雪里挖了个洞,铃铛叼着小狼崽轻轻的放在了雪洞中,并盖上了雪。如果仇恨有颜色,现在草原狼们的眼睛,一定比雪狼,还要红。 第85章 雪原之争 我拎着一只半的雪原鹰,从七棵树踉踉跄跄地跑向雪原。这里实在是太冷了,我没有料到我会来到雪原,所以我的牛皮大衣并没有跟随我来到七棵树。 我光着膀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都在发抖,我只求快点找到狼群,把它们叫回来。 雪地上密密麻麻的有许多狼脚印,这倒也让我省了不少力气。我一路顺着脚印走去,在一块岩石附近停了下来。我很好奇它们为什么在这里停住了,是因为歇息了么? 我在杂乱无章的脚印中发现了岩石上面的蹊跷。我爬上石头,竟然惊愕地看到了一滩已经凝固结冰的血液。我越来越感到事情的不妙,我看到血液滴滴点点地散在雪上,消失在了一块很不自然的雪堆周围。 我蹲下来挖开雪堆,果然看到了一只蜷缩着的狼崽。冰冷的体温和僵硬的肢体说明早已死亡。 雪狼终究还是“撕票”了。 我小心地捧出狼崽,害怕打扰到它的灵魂。仔细观察后,发现根本不是被咬致死的,因为狼崽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更别说狼的牙印,而且狼崽身上的骨头已经错位了,这明明是从高处摔落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可是,难道狼是把嘴里的东西甩到半空去的吗?它们又为何使用这种方法呢?那个高度真的可以摔死狼崽? 既然狼崽已经死亡,那么狼们一定穷追不舍想要报仇雪恨。目前情况越来越糟了。我赶快顺着狼们的脚印追去,看方向是跑去了平原方向。再向北估计就要到雪原洞窟了,那里的地形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此时的雪原东北部。 仅仅八九条草原狼一路杀到了雪狼领地的边界。领地内的雪狼见来者不善,顿时进入了备战状态。在雪狼的眼里,草原狼简直不值一提,因为相同的数量下,草原狼的体型太小了。 愤怒的铃铛见到仇敌就想扑咬上去,但被黑条拦住,她知道冒昧地冲入敌狼的领地只会让自己成为入侵者,那样的话挑起事端的就是草原狼们了。 花斑用尾巴轻轻拍了一下铃铛的后腿。她的孩子毛毛曾经也是被巨熊所杀,但是当时花斑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与狼群一起多次进行侦查追捕,最后一举复仇。在花斑看来,铃铛还是太年轻了,她需要帮助铃铛稳住心态。 雪狼王看起来好像已经料到了草原狼会追过来,所以没有一点惊讶之色,甚至脸上还有一丝不悦。黑条捺住众狼,决定自己上前和雪狼王交涉。 雪狼王也后退一步,表示允许黑条进入领地。黑条迈着沉重的步子踏入敌方领地,往日这种事都是故狼王来做,她虽然有成为狼王的料子,但经验和心理素质还是略低,毕竟她才上任几个月而已。 黑条心虚地回头看了看故狼王,故狼王动动耳朵,示意她可以。黑条鼓起勇气,昂起头面对雪狼王,几乎与他鼻子碰鼻子。 …… (你们果然还是到这里来了。) (怎么,你早就料到了是么?因为你杀掉了我们的幼崽。) (什么?我们并没有杀死它,我们只是把它带出了神树而已。) (你觉得你说的话真的可信吗?当着我们的面叼走我们的幼崽,再次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我说了它并不是我们杀死的,我们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并不是事实。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知道它对于它的母亲有多么重要吗?那是她的第一窝幼……) (这件事我们姑且不谈,就算是我们动的手,不也是你们罪有应得么?) (你在说什么啊!?) 黑条皱起鼻子,喉咙里隐约发出嘶声。 (是你们草原狼族先对我们雪原下的手,而恰好又被我们撞见了你们遗失的幼崽,所以我们才有这个想法!) (别开玩笑了!我们根本没有离开草原一步!更不可能碰到你们雪原的狼!) (不是狼啊,如果碰到我们你觉得你们还有生还的余地了吗?) (你说什么?!) 黑条恼羞成怒,嘶吼一声咬了上去。雪狼王伸出一爪子把黑条掀翻在地,草原狼群顿时全部扑了上来。 雪狼们又怎能示弱,也张开尖锐的狼牙扑咬上来。 草原狼的优越之处在于追击和协作能力,而已经碰面硬碰硬的话,雪狼是完全占优势的,而且还是在它们的领地。草原狼后腿发力,却觉得脚下一空的感觉,顿时冰雪开裂,整个后半身无力地陷下去,而雪狼宽大的脚掌完全发力,狠狠地将草原狼按倒在地。但草原狼体型自然较小,倒下的瞬间一下被雪埋没,雪狼一时无从下口。 黑条极力想要展现出领袖风范,奋力翻身反咬雪狼王,可对方实在庞大,一只前爪就可以死死按住她的胸口。而不仅黑条,几乎所有的草原狼都在体型和力量上吃了亏,屡次被掀翻,又难以扑倒对方。 只不过,有一匹狼不大相同。 在一团乱糟糟的雪堆中,一黑一白身影交错撕咬,不可开交。黑夜大声地咆哮着,瞪着滚圆的眼睛,每一口都咬在雪狼的要害上。感到疼痛的雪狼灵巧翻身,一口咬在黑夜按空的前爪,又在其缩爪时一头撞翻黑夜。后者重重摔在地上,但要见对方的牙齿袭来,用力蹬出后腿,踢在它的腹部。雪狼惨叫一声,后退一步,又被黑夜压制过来,一口咬中喉咙。落败的雪狼仓皇逃窜。 恰好这一幕,被刚刚赶来的我看到了。 远远一看,黑夜居然要比一般的雪狼还要大!这不是草原狼所有的体型…… 哦等等,黑夜本身就不是草原狼!只不过他的母亲是花斑,但是他却是唯一一匹完美地遗传了黑狼王基因的狼! 据我所知,世界上最大的狼正是北美灰狼!那种站起来可以比人还要高、体长两米的巨狼!比北极狼还要庞大凶猛! 因为每天都待在一起,我居然没有注意到,黑夜已经这么大了,一岁半的他几乎长到了最大,是他的母亲的1.7倍,我想就连黑狼王也没有如此巨大的体态。他不幸逝世后,留了黑夜这样的后代来替他保护自己的妻子。 黑夜咆哮着,低着头向花斑身上的敌狼撞去,狠狠地把它撞倒,凶狠地一口咬在雪狼的胸脯。 “喂!”我大声地喊叫,把手里的雪原鹰使劲扔在狼群之中。 所有的狼都停下来了争斗,目光全部集中在地上的鹰尸上。我看着雪狼们惊愕的眼神,猜测下面雪狼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杀过来,我赶忙跑过去解释。我站到雪原鹰旁边,拎起半只鹰,指了指上面的牙印,然后思考应该怎样把信息告诉狼们。 然而雪狼已经冲昏了头脑,没时间等我解释,也看不懂我对草原狼使用的手语。雪狼王蹬腿就向我扑来,我吓得连忙丢掉雪原鹰,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顿时屁股冰凉。我见对方丝毫没有停止的念头,我连忙站起来逃命,雪狼王欲追击上来,但被黑夜和银鼻给拦住。 黑条下令撤退,可能是想要搞明白我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的含义,或者是我们真的打不过雪狼。总之,在黑条的带领下,我们在雪地上狼狈地逃掉了。 雪狼王见我们突然撤退,并没有选择追击,而是低头嗅了嗅雪原鹰的尸体。这奇怪的味道,让他难以揣测…… 第86章 陨落之火 我们终于从冰冷的雪原跑回来了。我弯下腰,喘着粗气,想要把双手拄在膝盖上,却发现我的手上还拿着什么。 哦天呢,我居然还在拎着那半只雪原鹰,那我刚刚丢出去的是一整只鹰么,难怪雪狼会气急败坏。不过,就算我把两只鹰都摆在它们眼前,它们依旧不会听我一个外族狼用手语解释。 黑条把爪子放在这个没了脑袋和前胸的雪原鹰上,责备地看着我。我连忙摆手,想要给它们解释一下。故狼王走过来,顶了顶黑条,让她听我说。 我用目光感谢了故狼王,然后指了指雪原鹰上面的牙印,又指了指远处歇息的猞猁。狼们望过去,没大明白,我请求故狼王帮助我咬下一个新的牙印。因为尸体已经腐烂了,很难以下口。但是故狼王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咬了一排牙印。 我用手语说,这才是我们草原狼捕食的证据,而这雪原鹰只能说是猞猁所食,更何况它们是自己摔死的。其中有的词汇我想了半天,最后狼们也是似懂非懂。 然后我跑去雪原把死去的狼崽带到了狼们的面前。这令它们较为愤怒,因为还给大地母亲的生灵又被我掘了出来。但我连忙把它放在地上,捏了捏它的脊骨给众狼看,又拍了拍故狼王的脊骨,证明狼崽已经骨骼错位,是高空摔落致死。 就在狼们不解的时候,我指了指雪原鹰尸体,然后把狼崽放在鹰的爪下,还原出一个事实。其实在发现了狼崽的死因之后,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能在雪原捕捉动物幼崽并从高空扔下摔死的,除了这种家伙,还会有什么?就在狼们还半解似解的时候,断尾突然听懂了,然后把我要表达的意思传递给了众狼。 天呐,和不同物种的生物交流简直太难了。不过幸好狼这种动物智商很高,虽然在脑容量测评中相当于人类两岁小孩儿的智商,但是种种行为举动以及学习能力上来看,狼和大猩猩旗鼓相当,所以可以很快看懂手语,可以理解大概意思。断尾也不愧是见过多种场面的老狼,在奇怪的手语下也一点就通。 这下狼们吃惊了,它们自始至终都觉得是雪狼杀死了它们的幼崽。不过就算凶手不是雪狼,那也是雪狼携走了狼崽,与它们有着一定的关联。 铃铛显然还没有从悲痛之中缓解过来,垂头丧气地看着她剩余的三个幼崽,赤心已经去安慰她了。黑条和故狼王还有花斑在商量着什么,我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决定去迷幻雾林把食物运过来。 当我到达雾林的时候,却发现林鹿已经不见了。我起身转了一圈,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方。但是再三确认后并没错,就是这棵树,估计是被狼獾给拽走了,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底盘,是人家的猎物,丢在荒郊野外被拿走也算不上偷。 这个时候,我抬头看到几匹灰色的狼一闪而过。那个体型不可能是狼獾,必定是森林狼。森林狼从树林里窜到远处,消失在大雾中,过了几秒又在七棵树附近出现,然后就彻底地不见了。 我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思考为什么魔幻森林的狼跑到这里来了。 这时,身边出现一个身影打断了我的沉思,把我吓了一跳。我回过头,发现故狼王赶了过来。她歪着头看我,显然在怀疑我是不是偷吃了食物。 我赶紧摇摇头,摊着双手,笑容里居然还有一些心虚。喂喂,我心虚什么啊! 故狼王闻了闻草地,又看了看远方。她总算是相信被其它野兽叼走了,我们只好回去重新组织狼群去捕猎了。 忽然,故狼王瞪圆了眼睛,朝幽暗草原那边望去。我也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可什么也没有看到。我龇着牙,咬着手上的死皮。顿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个方向,就是刚刚森林狼经过的方向! 我和故狼王对视一眼,同时贴着边界向幽暗草原走去。我没敢快走,跟在故狼王的身后,她低头仔细地辨别着方向,然后掉了个头,朝幽暗草原内部跑去。 故狼王又仔细地辨别了一下风向,然后带着我朝上风向潜伏过去。当她回头看见我弯腰前进时,还是觉得我太高了,就俯身四条腿贴紧地面,然后用前爪扒开前面的草示范给我看。她是叫我趴下行动。 她现在像极了一个狼王在教幼崽怎样匍匐前进。我为了满足她短暂的头狼体验,双脚靠拢,敬了个礼,小声喊到:“是!”然后趴在地上,用双手在前方扒开草以获取视野。 故狼王被我的动作吓了一下,皱着鼻子不解地看着我。 “这就相当于你们狼翻身贴耳夹尾的动作,表示服从。”我笑呵呵地对她说。我知道她听不懂。 但是她却像头狼接受了下属表示忠诚的行为一样,低头舔了舔我的脸,真叫人意外。 就这样,一匹“头狼”带着一匹“狼部下”决定匍匐潜入其它野兽的地盘。我们爬了很久,我能感受到耳边轻拂的风,并确定我们在上风向。 忽然间,故狼王停了下来。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有一点像几个月前见到过的恐惧。起初我还不解她闻到了什么,直到过了一分钟,我也闻到了! 一种熟悉的又陌生的气味儿!多次使用过火的我能够轻易地察觉到空气中的硝烟味儿,只不过,这种烟味儿里还藏着一种奇怪的腥臭味儿。 但是,不管它有什么异味,都只能说明,在这片草原上发生了一起火灾! 我不顾故狼王的阻拦,猛地爬起身,果然看到前方浓烟滚滚。我连忙跑过去,看到火焰周围有一群鬣狗在狂吠,还有一小群森林狼。因为,大火继续蔓延就要烧到魔幻森林了。 故狼王从后面追上来,一口咬住我的草裙警告我不要过去。对于她这种野生动物来说,远离火是本能,而且作为狼群中有权利的狼,她让她的族员远离危险是负责人的做法。可我作为山谷中唯一的人类,我必须搞清楚是什么引起了大火。 在森林狼和鬣狗惊愕地异样眼光下,我一路冲破浓烟,穿过大火,是唯一一个逆行者。在到达火焰圈中间时,我震撼地发现—— 一颗巨大的陨石沉在魔幻森林和幽暗草原中间,紫色的熊熊大火冲天而去,地上遍地都是焦尸。 第87章 天赐之石 真是见鬼!我心里骂道,但是身体却不敢怠慢。我知道森林大火比草原大火更可怕,又何况火焰正在向两头蔓延。我脑子飞快运转开来。 水!河水! 就在我四下寻找水源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魔幻森林里的湖水,以及幽暗草原上的支流湖。 可是两边都太远了,最近的水源在靠近魔幻森林的分流那里。我张牙舞爪、手舞足蹈,叫大家赶快去找水,水可以浇灭火焰。但是鬣狗和森林狼统统听不懂,我环视了一遍火圈外的动物们,气得一跺脚,疯了一样地向河流跑去。 我已经引发过两次火灾。大火带走了一座木屋,带走了我的同伴,带走了无数可爱的生灵,带走了很多很多……我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了,我讨厌悲剧重演的感觉。 我跑到了河边,可手机实在没有桶或者盆。于是,想也没想便一头扎进河里,然后带着浑身的水跑回火场。 可是等我跑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挂着多少水了。我身上是光溜溜的皮肤,肯定沾不了水,这种方法只是徒劳!我急得团团转,脑子里瞬间闪过在魔幻森林里灭火的场景,于是我四下寻找,搬起一块瓦片石头开始挖隔离带。只要把火焰蔓延路径上的草木挖掉,火就不会扩散了。 我左右张望,发现故狼王不在视线里。但是我没心管她,心思全在灭火上。就在我挖到双手红肿时,一个身影直奔火焰而去。 是故狼王!她学着我的样子去了河边!正常来说狼毫是防水的,但是她把自己浸泡在水里,浓密的狼毛携带了大量的冷水。她冲进火焰,疯狂地甩动脖颈和臀部,把水全部洒到大火上去。 狼毛被烤干了之后,她就再一次全力冲向河流。更多的狼注意到了她,然后随着她奔到河边,把自己浸湿,再拖着沉重的、湿漉漉的毛发奔回来,把水甩向火焰。 几次三番,火焰居然真的变小了。可是火蔓延的速度太快了,迅速向我逼来。我向故狼王大喊:“边缘!边缘!”然后用手指着我挖的隔离带。故狼王原地跳了两下,然后又扭头跑走,回来时把水抖落在我所指的地方,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所有的狼都学着她,在地上打滚,把火扑灭,给我争取了时间。 渐渐的,火势变小了,隔离带还没有完全挖好。我惊奇地抬头看去,发现火焰像是被吸收一样,从外围开始一点点消失。我猜测是神树的救赎,但是我没有看到证据。 我的双手磨得满是血泡,有的地方已经破了,流淌出鲜血。我的脸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抹竟然无比地蛰,看来脸上也烧伤了。我又摸了摸头发,居然焦成一团,看来又得剪一剪了。 故狼王伸着舌头,来到我身边。我抱住她的头:“对不起啊,把你也卷进这场灾难。原本你可以离开的。” 她舔了舔我的下巴。我这才发现她的后背有三道伤疤,好像是被燃烧的树枝给蹭到了。她全身湿漉漉的,但也不免被烧焦一些毛发。 火焰和烟雾将这里的动物们都套上了一层烟味儿,所以一时森林狼们也不知道我们来自哪里。虽然故狼王的毛色与它们不同,但她独自出现也只能说明她是孤狼,而我作为一个奇奇怪怪的动物,更没必要被怀疑了。 忽然,我看到远方一团黑乎乎的焦草旁,有一只森林狼在向我张望。我定了定神,没错,那就是小青,可是身边好像并没有她的族员。 火焰已经完全熄灭,我起身捂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把肺子里的烟灰都呼出去,然后在故狼王的眼皮下向小青走过去。 小青抬起头,动动鼻子,在我身边打转,嗅着我满是血液的手。我用余光瞥着故狼王,她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俩。小青探出头去,看到故狼王后又看了看我,然后迈开步子向故狼王走去。 两匹来自不同种族的母狼走到一起,鼻子碰了下鼻子,用眼神交流着。我叹了口气,当初就是在小青的陪伴与照顾下的我,毅然决然跟着故狼王离开了魔幻森林,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是对是错。跟着草原狼确实让我不后悔认识了很多狼同伴,但是也许加入森林狼依旧会有同样的结果。 有句话叫做“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是吧,我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看着两匹狼还待在一块儿,我便向被烧成灰烬的草里走去。我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引起了这场大火。 那块直径几乎三米的陨石上还在冒着热气,很多青灰色的液体从陨石内部流出。因为陨石随时有可能爆炸,而表面的高温也让我无法靠近,所以我只能在附近观察一下。 这块陨石顶多全是一块微型陨星,但是就算这么一小块,也爆发了巨大的能量不是么。山谷究竟做错了什么,让腾格里近来总是发怒? 过了一会儿,故狼王走过来叫我了。我陷入观察之中,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因为陨石发生了异样! 我盯着陨石看。在火焰熄灭后,陨石就在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橙红色慢慢变成了灰色。而周围的空气冷却下来时,从内部流出来的银灰色液体也渐渐凝固,成了一天天青灰色的固体。 故狼王又蹭了蹭我的大腿,我本能地搔痒,结果一低头,我了个去,我的草裙被烧得渣都不剩! 我害羞地捂住下体,对着故狼王眨眨眼。她表示疑惑,甩甩头叫我离开。 我回头看了看小青,她半张着嘴,低头从我身边经过,和故狼王碰了一下鼻子,然后向森林里慢步走去了。我揉了揉故狼王的脑袋,她没有多么反感。然后我望了望小青,又看了看周围的惨状,转头对故狼王提议要不要在这里带回去一些食物。毕竟被火烧死的动物有一大堆,狼们偶尔常常烤熟的食物也不是不可。 故狼王走过来,仔细辨认着,然后低头向一只黑乎乎的、好像是羊的焦尸走去。就在我打算也带一只回去时,故狼王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我不解地随之停住。故狼王贴在焦尸上努力地嗅着,然后不禁地作呕了一下。 我愣住了,然后迅速趴在地上,也闻了闻气味儿。一开始只有简单的肉味儿和糊味儿,但是仔细地闻过后,居然有一股铁腥味儿夹杂在里面! 铁?! 金属?! 不对,就算火焰在烧死动物时,金属化作液体或者气体参杂其中,也不可能是铁。铁的熔点高达1500多度,沸点更高,不可能被野火所融化。 我猛地转头,跑向陨石,用手指戳了戳已经冷却的灰色条状固体。看来,这就是这种金属了。 我用手用力掰了掰,金属纹丝不动;用石头猛砸了一下,才掉下来一小块。金属的表面和内部有些不明显的色差,但是发亮,我又贴近闻了闻,有一种小时候的金属玩具的味道。 再结合常识来讲,这种金属很高几率就是铝和其他金属的混合金属了!大部分的石铁陨石中都有大量的石头和铁,但是铁又不是那么容易提取的,否则人类的铁器时代怎会在青铜时代之后呢? 大部分是铝,里面可能混合了不少的锌以及少量的铜,这些金属的熔点都低于1000度。如果不是陨石坠落产生爆炸起火,可能这些金属永远不会以液体的状态被提取出来。 那么凝固后的金属,可就有了大用途了。至少,对石器时代的我来说,可能产生跨越性的改变! 故狼王在我背后看着手舞足蹈的我,心里一定在想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第88章 神树之怒 和故狼王赶紧从幽暗草原赶了回来,消失这么久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利。 让我奇怪的是,那块陨石坠落时我们居然没有感觉。正常来说应该有巨大的轰响,可是我们从七棵树赶过来的这一路上也没感受到震动。莫非我们在雪原的时候就已经坠落了?那究竟燃烧了多久啊?陨石又为什么会精准地落到山谷中呢? 这其中疑点多得很,但时间不容得我再猜测。我和故狼王一路奔跑着回了狼群,它们一脸责备地看着我们,责问我们去了哪里。 我们身上的烟熏味儿一定给了狼们答案,狼们都惊讶地追问故狼王。但是故狼王看了看我,然后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不知是因为我在陨石旁停留得久,为了让我今后再次去向那里;还是因为和一匹森林狼——小青见了面。 故狼王只是把猎物被狼獾夺走了的事实告诉了狼们,黑条也决定再去捕猎一次。我很怕她要去幽暗草原那边,因为烧熟的肉一定会引起狼们的注意,但是金属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被狼们发现了那些烧死的动物,它们很大几率不听我的劝告而食之,因为我也没办法说我来过那里。 不仅食物可能有金属物质,那里的土地恐怕也暂时无法生长植物了。 黑条带着部分狼离开了七棵树,留了一些狼守着原地。和上次的成员差不多,但是故狼王和赤心坚持留在这里。 我知道它们害怕什么,因为它们的失误,狼群里丧失了一个幼崽,所以它们要时时刻刻护在狼崽的身边。而事实证明,它们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雪狼又一次来找茬了。可能是我上次手里提着雪原鹰的事,在它们眼里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也可能是我们误解了杀害狼崽的凶手,所以才来这里讨回公道。 每一次都是趁草原狼群狼员不整的时候过来,看来是在暗处观察好了吧! 这帮雪狼,到底有什么目的?真的是单纯地为了讨回雪原鹰的公道吗? 铃铛见到雪狼眼睛就发红,刚刚还在地上舔舐幼崽,转眼间就冲了上去,赤心也没能拦住她。幸亏我反应较快,一把搂住了铃铛。但是她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根本拉不住。铃铛疯了一样,六亲不认,回头给了我一口,吓得我连忙缩手。 狼啊狼,狠起来同伴都咬! 这时,铃铛的幼崽没了倚靠,忽然叫出哭声来。发疯的铃铛一听到孩子的哀嚎,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雪狼王。 隐隐之中,我发现还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着雪狼王。花斑的眼神带着锋芒,但是隐藏得很好,大多狼都没有看到。故狼王走到花斑身边,低头说着什么,花斑头贴近表示回应,但是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对面。 忽然,黑条领着外出捕猎的狼们跑了回来。所有的狼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发现草原狼身后还跟着一匹森林狼。难不成,黑条这家伙捕猎捕到森林狼领地去了? 独眼嘴里叼着的鱼证明了一切,森林狼一路追过来也是为了领地和食物。我扫视一眼,没有发现小青,便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一匹森林狼看到了我之后,向森林狼王报告了。我没曾仔细看过它们,不知道是否救火的时候它们也在现场。 故狼王看了一会儿,拱了拱我。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森林狼王瞥了一眼我们,又和那匹狼确认了一下,然后把鱼当作感恩礼物一样送给了我们,还冲着我吠了一声。黑条把目光转向我,我心虚地摇摇头。 雪狼们已经没有心思看另外两个种族闲聊了。雪狼王仰天长啸,把所有草原狼的注意力又拉回了这片有火药味儿的场景。森林狼见此事与它们无关,就要离开。 雪狼王向前一步,龇起牙齿,好像冲着某一匹狼挑衅。是故狼王吗?但她回避了对方的目光,却用身子尾巴扇了一下身边的花斑。 花斑严肃地看着雪狼王,与对挑衅方兴冲冲的挑衅形成鲜明的对比。黑条正要警告雪狼王不要得寸进尺,但是花斑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黑条前方。 七棵树这里已经爆发过一次冲突了,希望这次不要再让神树动怒…… 我心里想着,却感觉到背后一股凉气。我猛地回过头,发现森林狼群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远处,凝视着我们当中的某一匹狼。 花斑和雪狼王对峙着,前者是明显的愤怒,后者则是不以为然地俯视着。不知雪狼王说了些什么,花斑高高地翘起尾巴,指着上方摇了摇。 黑夜像是收到了命令一样,从地上站起,小跑着来到母亲身边。而就是黑夜起身的那一刻,森林狼不淡定了,它们折了回来,悄悄地躲在树后。我偷偷地怼了一下故狼王,然后指了指树。后者瞥了一眼,装作没看到,但是动了动耳朵给予我回应。 黑夜站在花斑身旁,死死盯着雪狼王,身上的狼毫矗立,散发着强大的气场。黑夜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是目睹的,他虽然携带者强大的北美灰狼基因,但是平时却低调得很,很少爆发出这般杀气。雪狼王眯着血红色的眼睛,几乎已经要与黑夜鼻碰鼻。 看起来就像是黑白双煞啊……不过为什么花斑要叫黑夜过来呢…… 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种错觉!没错!眼前的黑夜就仿佛是他父亲的背影,与百战风霜的雪狼王面对面。或许,在草原狼和雪狼之间,曾经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时间好像暂停了…… 一瞬间,黑夜和雪狼王同时出击,纷纷向对方的致命处袭去。雪狼王一看就是资深猎手,眼神里放着不羁的凶猛。而黑夜更像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尽管还没有成年,却依旧打出了凶煞的气势。一黑一白,狼牙交错,狼爪相击,顿时扭打在一起。而这也是双方发起进攻的号角,两支狼群如弹幕狂轰一样,交叉席卷,乱成了一锅粥。周围的动物们见狼烟四起,全都惊慌逃窜,但唯独一种,却趁机而入,加入了战斗。 森林狼!它们穿过狼群,直奔黑夜而去!黑夜与雪狼王难舍难分,脱不开身,花斑见大事不妙,拦住后方逼来的森林狼。可森林狼王眼中只想取黑夜首级,顿时黑夜被森林狼和雪狼的狼王包夹在一起。 黑条欲以身作则,却被三匹森林狼同时扑倒。究竟为何森林狼也想要了黑夜的命?! 黑夜被两匹老练的狼王按倒,两口血牙垂涎欲滴,寻找着黑夜的弱点。黑夜凭着庞大的身躯和巨大的力量苦苦支撑,却仍然败下阵来,他的经验太贫乏了。 花斑在与森林狼的对峙中不忘回头观察自己孩子的情况。危急之下,花斑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滚烫的吼声。 忽然,黑夜怒目圆睁,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狼口张得老大,不顾腿上齿嗟之痛,盯准了雪狼王的脑门啃了下去。狼牙如剑,扎在了雪狼王的头上,几乎扎穿了他的脑壳。后者痛苦地嚎叫着,一爪子掰开黑夜的牙,重重地撞了过去。 一滴血从雪狼王的头滴在了草地上。然后被粉色的草吸收掉了。 “轰!!”一声巨响,地面开始剧烈摇晃。狼们停下了战斗,不知发生了什么,四下张望。黑条吠了一声,然后所有的草原狼都调转狼头,随着黑条跑走。我愣在原地,刚准备迈腿,地面突然裂开,在震动下抖落无数沙土。粉色的草瞬间变成血红色,像牙齿那样弯曲起来;裂口越来越大,犹如血口,地面的沙石像滑坡一般坠入无底的裂口,并且震动还在加强,我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突如其来的地震是怎么回事?! 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地面居然开始倾斜!并且分裂了更多的口子!我无从下脚,在一块土地上不敢挪动。突然,地脚下的地面破碎,我一下子扑向前边,用手撑住地,想要直起身子站稳。 “唰!”伴着划破空气的声音,我瞳孔一缩。从七棵树的树干中射出无数的尖锐地树枝,向四面八方袭去。我猛一下腰才躲过一劫,可这一下却令我失去了重心,我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虚空。 黑条叫狼们带着幼崽先走,并且让开了道路。铃铛和赤心还有独眼等狼衔起狼崽赶忙向七棵树外逃命,我跌跌撞撞,才跑出几米远,回头一看,神树悬在半空,发光的树根和树冠都在不断地蔓延膨胀,周围的土壤已经化为乌有。 我再不敢回头,疯狂地逃命。可不料一根树根破土而出,把我绊了个跟头。我滚了几圈,发现身下的泥土已然开裂! 第89章 过往之事 我脚下一空,玩完了! 顿时,强烈的失重感涌了上来。我的大脑瞬间缺氧,不仅仅是我顿挫下坠,更是大脑意识到了我的死亡。眼前一黑,我不得不闭上眼,大口吸气,双手本能地去抓些什么东西。我的右手扒住了地面的泥土,但是它瞬间破碎,我再一次坠了下去。 忽然,手掌一痛,我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我看到一只狼头逆着阳光,正在用牙齿努力地咬住我的手,力度时而变化,我若下坠她就紧紧咬住,但又害怕我疼痛而减轻力气。 故狼王……我手掌微微合拢,想要抓住她的下颚,但是又害怕把她一同拽下来。故狼王懂了我的意思,顺下一只爪子。我一手扒住泥土,另一只手从狼口里抽出,抓住了她的狼爪。 哗啦啦……泥土和碎石不断掉落,全都砸在我的脸上。耳边满是万物碎裂的声音,我的心理完全被压迫着。 故狼王也被拽下了几寸,又一大块泥土滚落下来。我吐了口唾沫,里面全是泥,眼睛里进了沙土却没有手去揉。我无助地抓紧了故狼王的爪子。 算了吧,一匹狼能有什么样的体重,她完全不够托我上去。 我也不能再连累了她。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淡了什么,看着她逆着阳光透彻的眼神,决定给她更多的时间逃跑。 哗啦啦啦……故狼王脚下的泥土也开始破碎,她险些没有站稳,但爪子始终没有缩回去。 能赢得一匹狼拼命救我,我倒也是值了。我的女朋友估计都没有这种勇气和觉悟吧…… 虽然我也很想再见到她。 故狼王焦急地伸着舌头探着头,渴望把我叼上去。可我毕竟不是狼啊,我的脖颈没有那般皮毛。 毁了规矩,自然要接受惩罚。 腹背受敌的草原狼群,被迫发生的战斗……我希望,你们要全员回去。 短短几秒内,我想了很多,然后我松开了手。 故狼王惊讶地瞪着我,不可思议地缩回爪子,然后站起身疯狂地吠叫。她身后冲过来一只巨大的黑狼,原来黑夜也一直在她背后承重。也是啊,光凭故狼王怎么可能拉得住我。 最后一眼,就是两匹狼望着我坠入深渊无可奈何,然后泥土就埋没了我。眼前,完全黑了下来。 …… ………… 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醒了过来。 什么东西,我到地狱了吗?我这一生善良坦荡,不应该上天堂吗? 可是这里这么黑……天堂不都是白色的么。 我尝试动动胳膊,但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禁锢着我。我几次三番尝试,但是还是动弹不得,最后我奋力蹬腿,感受到脚下什么东西被我踹开了。 轰!耳边感到一阵轰响,我的双腿被更沉重的东西压住。我突然明白过来,我应该是在地下! 神树发怒后,地面纷纷开裂,让我想到的是万物齐聚神树时,那些饿死的动物被拖入地面的场景。而现在肯定也同那时一样,裂开后又合了起来。只不过地下的尸体无法爬出地面,而我侥幸没有死亡。 我都被活埋了居然还没死,真是万幸。我动了动头,在鼻子周围的土极为疏松,看来我的口鼻处留了一条通气口啊。 我命也太大了,不愧是主角啊…… 于是我努力把腿上的土挪到腿下,把身子正过来,把头朝上,然后用双手把疏松的土挖开。土再一次落在我的脸上,真叫人不爽。 过了二十分钟,我挖下土,踩着土,终于摸到了草根。我极度疲惫又极度兴奋地用拳头捅开地面,重新吸入了新鲜的空气。 眼前的七棵树依旧隽美,环境也相当和平。一只蝴蝶飘在我的头上,我伸手去抓,但是被它逃掉了,想要去追的时候才发现,我还卡在土里呢,只露出了半截身子。 最终,我安全地回到了地面,但是已经全身无力了。我需要食物,而七棵树这里不会有什么食物的。我已经不想走路了,可我不得不先离开七棵树。 我回头望了一眼,好家伙,差点要了我宝贵的命。 可是我依旧想不通,为什么雪狼和森林狼会一同袭击草原狼呢? 我虽然疑惑,但是我知道哪里可以解决我的疑惑。 我去河边挖了竹笋,然后边走边吃,来到了光秃秃的绿野仙踪。 昔日的大草原,现在只剩黑土了呢。我走在荒野上,竹笋变得越来越涩,索性让我丢掉了。再一抬头,果然已经到了曾经的领地。 峭壁上三个山洞实在是惹人注目。我走过去,攀上高岩,来到了山洞里。 看来狼神早就知道了我前来的目的。我刚进入山洞,那块狼头石像的眼睛就发出了光。我盘腿坐下,静静地闭上了眼。 脑海里的画面开始浮现。 …… 一个月圆风高的夜晚,在高岩上伫立着一个令狼胆寒的侧影。月光之下,每一寸狼毫,没一缕狼毛,都像是刻在圆月之上。 “呜欧欧欧欧——”一腔浑厚的狼嗥穿云裂石,破空而去,巨狼宣誓着自己的领地。动物们刚刚从七棵树回来,难免有领地的争论。而巨狼和花斑也处于备孕期,他不允许有任何狼侵占草原狼的这片领地。 可领地里的气味儿渐渐消散、领地意识渐渐模糊,是一定会出现跨领域捕猎这一说的。 巨狼在给自己的妻子捕食的时候,雪狼成群入侵了绿野仙踪,迎面而来就要狼口夺食。巨狼放下猎物,警告它们不要再踏进草原领地半步。雪狼凭着自己身强体壮,妄想把巨狼吓退。可巨狼纹丝不动,任凭雪狼们逼近。尊严受到侮辱的雪狼王一气之下扑咬上去,但是被巨狼掀翻。结果,白色包围了黑色。 最后,满身伤痕的巨狼把属于妻子的食物带给了花斑。 而同一天,花斑寻找干净的水源时,在前去河流上游喝水的路上,恰好被路过奇幻森林的森林狼包夹。森林狼在花斑的身上嗅出了巨狼的气味儿,然后对她进行了一番凌辱。一个小时后,巨狼只身冲进魔幻森林,把森林狼王死死地踩在脚下。 重视领地、疼爱妻子的巨狼把狼群照顾得相当好,但是却让其他的狼群红了眼睛。因为,巨狼已经不是一天在压制着它们了,多年来只要有巨狼的出现,它们休想做成大事。 雪狼王是一个心狠手辣、完全不考虑后果的狼;而森林狼王则纯粹是为了面子。两个狼群在狼王的带领下,选择在同一时间进行复仇。 雪狼王在雪原鹰的勘测之下,了解了哪块石头是峭壁上最松动的,哪里的雪是最没有粘性的。他攀上峭壁,与众雪狼一同将一块巨石踩下了悬崖,因此雪狼王还从数十米高的峭壁上滚了下来,伤了骨头,但他可不管这些。刹那间,雪原轰动了,巨石滚落引起的雪崩从最北端极速冲下。很大一部分的雪原生物都被突如其来的雪崩埋在了里面,其中有的直接被巨石碾碎。雪到了沼泽化成了水,连同峭壁的碎石和沼泽的泥浆聚成了泥石流。草原上前一秒还在祥和,下一秒已然惊天动地。而这时森林狼王将上游的一根滚木推下,拦住了草原狼群的退路。受灾的不仅一支草原狼,几乎所有的狼都在逃难,而泥石流已经近在咫尺。后方只有一块高地能够避免泥石流,可退路却被滚木拦住。巨狼想也没想,逆着滚木一头撞上,将它的一端卡在了河岸的一块石头上,自身作为另一端抵在沉重的木头下。他最后的命令,就是让裂耳带着整支狼群从木头上走到对岸的高地去。就在最后一只草原狼三脚安全地通过独木桥时,泥石流冲刷了过来。三脚想要回头拯救巨狼,但巨石已经重重地击中了巨狼的脑袋,也带走了三脚的一条腿。 月圆风高的夜晚,花斑仰天长嗥,本就挂着冷月的冷空更加凄冷。命悬一线的雪狼王和没能亲手解决了巨狼的森林狼王,虽然得逞了,但是多年来的怨恨让它们并不满足。它们还要对花斑,以及花斑的孩子,进行报复。 于是,它们在黑夜的身上,看到了巨狼王的影子。 第90章 重返狼群 我从山洞跳下来,找了找之前留在领地的东西。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天了,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到领地过了,那个刻着“正”字的牌匾自然很久没有变化。 我决定独自回到领地。狼群不知道去了哪里,在我爬出地面的时候,七棵树附近悄然无息,应该是神树动怒,不再允许众生在那里避难了吧。 那么庞大的动物群去了哪里呢? 领地内的小草重新发了芽,总算有了一点绿色。那些入侵来的牦牛和缺少食物的刀角鹿,饿起来连树叶都吃。草萌了芽,这些孤零零的树估计却要“光着身子”进入下一年了。 我现在要去新狼窝把工具搬过来。因为曾经荒废的狼窝,如今要比其他地方还多一点点绿色。 草原上冷清得很。 就在我蹲着收拾我的破烂工具时,我忽然感到头顶一道黑影,吓得我赶快丢下手中的箱子,想要随便拾起一把工具防身。但是太晚了,我还没有完全地转过来,就已经被扑倒。我已经感受到了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和吞口水声。 什么嘛…… 我看了身上的故狼王一眼,怨恨地推了她一把。她总是喜欢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吓唬我。 也可能是狼这种动物天生机警,平时的小打小闹都可以反应过来吧。 故狼王见我还活着,兴奋地舔着我的脸。我当然不可能死了,我有主角光环啊。 故狼王瞥了我一眼,勾起前腿,给了我一爪子,拍在脸上。 这不是猫的动作吗!你在哪里学的!别以为救过几只猞猁就可以这般羞辱我! 紧接着,大部分的狼都一窝蜂地扑了上来,齐齐把我扑倒。亲眼见证我坠入裂缝的黑夜也满眼惊喜,爪子按住我就是一顿狂舔。 满眼都是你的人可一定要珍惜呀。 哦不,是狼。 我笑着埋没在狼群之中,透过熙熙攘攘的狼,在一道缝隙中看到不远处断尾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这家伙真是老了走不动道了。接着,视野被遮挡住,再看过去的时候,断尾已经倒下了。 我惊愕地叫狼们停下来,然后推开身上的黑夜,指着倒在地上的断尾。狼们先是愣了愣,显然没反应过来,但随机全部担心地跑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我蹲下来,摸了摸断尾的胸口,呼吸变得非常缓慢。他微张着嘴,吐出半条舌头,眯着一只眼睛看我。 “没事儿呀。”我笑了笑,“干嘛突然就趴地上了。” 断尾没搭理我,只是闭上眼睛,在草地上安静地趴着。看来他只是老了,不想走路,疲惫到了极点。从七棵树回来的路程也有几公里呢。 断尾的毛发已经十分稀少了,嘴里的牙也掉了几颗。本就剩半截的尾巴更加不灵光了,直直地拍着地面。还真是老了呀,人一岁狼七岁,去年和今年的断尾真的是天壤之别。刚来到狼群时,断尾虽然狼老,但脑子和身体还都是老当益壮,战术地位也是顶尖。今年断尾就完全无精打采了,捕猎的时候跑不动了,巡逻的时候也没精力了,只好眯着眼睛懒懒地照看狼崽。 饿了几天的狼群决定好好去打一场猎,在没人争没人抢的地方饱餐一顿。我也许久没吃肉了,带上了砍刀和小刀,欲随着黑条一同前去捕猎。 入群一年半,狼们都已经摸透了我的老底。在它们眼里,我的捕猎技巧相当粗糙,给它们带来不了什么帮助。黑条似笑非笑地蹭蹭我,让我和断尾一起照看小狼崽。 铃铛望了孩子一眼,然后拜托过我们,也跟了上去。这些天没有食物,再加上丧子的悲痛,铃铛的奶水瘪了下去,可给狼崽饿坏了。 我坐下来,扭头看了看断尾。他趴在地上,还是不想动。我叫他去休息,后者谢过我后,闭着眼睛睡去了,耳朵还机警地贴着地面。 身下的三只扎手的幼崽又不安宁了,拱来拱去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我用手掌把它们聚拢到一块儿,其中一只红狼转着脑袋,莫名其妙给了另一只红狼一口,正中鼻头。人家也不愿意了,两狼掐了起来,又一脚把那只小草原狼蹬到一边。 我赶快制止了它们大可不必的争执,然后轮流抱起来抚摸了一会儿。草原狼是小母狼,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两只红狼要大一圈。它的蓝色眼膜也刚刚褪去,露出星辰大海一般的瞳孔。果然最新生的生命都拥有最纯真的眼睛。 这双眼睛真的是太美了,我一直盯着它看,里面像是宇宙光环一样。直到她不情愿地扭了扭身子,我才把她放回地面,真希望星辰能够一直拥有这么美的眼睛。 两只红狼则是一公一母,在毛色上完全遗传了赤心。于是我把赤心的名字分开,一个给了赤焰,一个给了夏心。前者毛发如焰,后者生于初夏。 它们可能是草原上最晚一波出生的小狼了,到了食物繁盛的季节却还才要即将断奶,无法像锐耳他们那样吃到大口的肉食了。 就在我安顿好三只小狼,准备接着去收拾工具了。但不料,很快黑条就带着狼群回来了,我抬起头,看到它们浑浑噩噩的样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我忍不住发问,眼神没离开过黑条,但是她也一脸不解与迷茫。我又转头向故狼王,她用鼻子指了指远方,示意我自己去看。 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去,并不忘把赤焰它们交给赤心。狼群饿了这么久,到底是什么让它们放弃捕猎折了回来? 我穿过还未生长出嫩草的黑土地,看到一群牦牛正在离开河流。 再走近一点之后,牛群全部拖拖拉拉地离开了水源。我看到有一只老牛跪在地上,不断地呕吐,并不是反刍。 牛看到我,眼睛里充满了泪,好像求我救它一命。我摊开手,小声说着别害怕,然后缓缓靠近。牦牛已经站不稳了,鼻子重重地喘着气,疯狂地甩着头,把我又吓退了几步。 我安慰着牛,欲重新靠近。牦牛渐渐安静下来,只不过四肢还在剧烈地抖动。我轻轻地把手掌贴在牛的身上…… 我了个去! 这么热! 我瞪大了眼睛,手掌传来了滚石一样的热量。 突然,牦牛沉重地砸在地上。 第91章 蹊跷的水 牦牛轰然倒下后,四肢还在不断地抽搐。我无奈地看着它,然后被身后的故狼王叫了去。 看她的表情,她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绝对闻到了牛身上的异味,狼们估计也是因为目标带有特别恐怖的气味儿而不敢靠近。 最后,牦牛断了气但死不瞑目。我想要蹲下来但是被故狼王制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狼害怕接近呢?我如果也有一副机灵的鼻子就好了。 我只好假装不去管它,和故狼王返回领地,过段时间再来看看。 回到了领地,狼们坐立难安。在它们看来,目前极为需要食物,可是猎物的异常状态让它们无法进食。我提议去南边一点的地带看看,因为有可能和麦田的虫灾有关系。 我的想法并非没有理由。虫灾引起了大量植被的减少,也造成了动物迁移过后的死亡。山谷升温,尸体腐烂,自然会产生细菌。牦牛属于麦田—沼泽带生物,很有可能感染了细菌。 支开了狼群,我又独自前往河边,在牛的尸体旁蹲下。与一个钟头前不同,牛的皮肉好像鼓起来一样,在又密又长的牛毛下一块一块地膨胀,用棍子一捅,居然无比柔软。 摸过牛也吃过牛肉,牛就算再肥胖也不会出现这样的质感。我下决心解剖牦牛,用小刀割开了鼓胀的牛皮。顿时,我傻了。 本应紧致红润的牛肉居然发黄色,而且血流得并不多,也根本没有血的颜色。就……特别像灌水肉那样…… 灌了水么。 我看着倒在河边的牛,心里大胆猜测它会是喝水过多致死。医学上有讲到水中毒这一说,也就是当一个生命体饮水过多,体内会出现电解质极度不平衡的状态,无法维持生命活动。 喝水喝到死,多么恐怖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百思不得其解,我决定再沿着河流走走看。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奇怪的现象,我一直走到了绿野仙踪的边缘处,再往前就到奇幻森林那头了。巧的是,我正好碰到了在火焰草原河边捕猎的狼们,赶紧调转了回去,我可不想让它们看到我独自走出领地。 希望它们不要和鬣狗掐起来。 没什么线索的我离开了河流,向北方走过去。到了金色麦田,地上之前大多的尸体都腐烂得差不多了,几乎只剩下了骨骸。 腐食动物还是很给力的,对于净化环境这方面付出了相当多的一部分。麦田也开始重新长出麦草,但是这不起眼的一层小草,不知何时能长出麦子。 麦田还算祥和吧,一路上也没看到新的尸体,兔子野鸡和猞猁还是这里的主角,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那样,恢复了生机。 直到我来到了河流。我黯然失色。 在麦田这又短又窄的河流附近……居然……布满了尸体……就像,堆成小山一样!! 我愣住了足足五分钟,才挪了过去。要不是曾经来过这里,较为熟悉地形,可能我根本不知道我到了一条河流附近,因为在远处看,动物的尸体已经把河流掩盖得无影无踪! 都是新鲜的尸体,也就是说全部刚死不久。 事情越来越蹊跷了,我挠了挠脑壳。虫灾引起的大面积死亡刚刚平息,又来了一波未知的死亡之谜。看来,在山谷的第二年,是个灾难的一年啊。 河流附近趴满了猞猁、卷毛羊、牦牛、兔子和野鸡,全都四脚朝天,张大嘴巴,死相十分难看。其中最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嘴里都在留出透明的液体,难道真的是水中毒? 我选了一只体型较小的兔子,用小刀剖开肚皮。刚死不久的野兔肚子非常鼓,像经历了一顿大餐一样。当我看到它的肉时,简直和牦牛一样,血液稀释,肌肉松弛,就像泡在水里一样。我又深一步解剖,把兔子的内脏都敞开来,其中胃和肾尤其鼓胀,一刀下去喷出大量的水。 我连连作呕,把尸体和刀丢到一旁。可以确认就是因为饮水过量而导致死亡的,可是最难以解释的就是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大量的动物同时扎到河里暴饮喝水? 我弄了一手的血水,得先到河里洗干净。当我站在河岸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会不会是水里有一种物质在吸引着动物们源源不断地去喝? 可是草原上的河流和麦田的河流并不相通,两者也没什么关联。难道是那头牦牛是在麦田喝的水,只不过到草原时才开始出现症状? 我脑子越来越混乱,最后还是在河里洗了手。就在我蹲着洗手的时候,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一只猞猁从我的后方疯狂地冲向河,伸着舌头,表情极为痛苦,随机一头扎到河里疯狂饮水。我被吓了一跳,半天没动地方,愣愣地看着猞猁。它几乎喝了三分钟,就那样把头埋在水里,我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叫着想要推开它,可这时它已经停下来了。 哦,还好。 猞猁喝水喝得满脸的毛发都皱成一团,它看着我,喘着粗气,眼神里仿佛带着求救信号。我没有给予回应,它就转过头去,肚子不断抽搐,喘息速度也提了上去,最后它把脚踩到水里去,疯狂地甩头。 我不解地看着这一系列动作,最后猞猁又是一头埋进喝水,咕咚咕咚地饮。我大叫:“不能再喝了!”但是无果,我只好站起来去推它。 发怒的猞猁朝我吼叫,尾巴绷得老直,警告我后退。我再一次把低下头喝水的猞猁推开,这家伙直接愤怒地咬了我一口,我的手掌顿时感到一阵剧痛。 我摆摆手:“你不能再喝了,我是为了你好……” 猞猁根本听不懂我的话,也不想听,它现在只想喝水……不停地喝水…… 为什么呢?! 我放弃了,坐在地上,坐在远离尸体堆的地方,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在驱使这些生命们做出残害自己的举动。 于是,尸体堆上成功地多了一只。我皱着眉头,心里相当难受。 过了一会儿,我确认猞猁已经完全死亡,就用小刀割开了它的胃。除了大量的凉水之外,我还发现了几根黑色的骨头,还有些许已经发臭的肉。我手颤抖着,经核实,这正是麦田里已经半截入土的鸟尸…… 第92章 瘟疫爆发 我跟踪了一只野鸡。 我已经知道了动物们死亡的原因,这是一连串的灾难。虫子吃了麦草,让金色麦田没了植被;金色麦田的动物迁移到沼泽和绿野仙踪,造成物种入侵;光秃秃的草原上饿死了大片的动物,也有很多适应不了气候的动物死去。于是,没有植物净化空气,气温上升,尸体易于腐烂,垢积的烂肉为蕴藏病毒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环境,而吞食了这些病毒的,正是饥饿的猞猁和恶狼,还有一些肉食鸟,于是病毒就散播开了。 病毒有无数种让生命体死亡的办法,使其陷入无限的口渴也是一种致命的手段。我们人类通常称这种散播速度快、面积又广泛的病毒为瘟疫。 那么现在不确定的是,病毒起源与金色麦田,它到底会不会传播到其他地方,很难说明。 绿野仙踪已知出现了患病个体,这样下去,病毒绝对会被携带到更远的地方去。 所以我跟踪了一只野鸡,我要检查一下,这种病毒究竟会不会传播,是怎样传播的。 想要弄清楚真理,就要亲自付出精力和时间去考察。 我看中了一只健康的大野鸡,然后始终与它保持十几米的距离,观察它的行踪。野鸡也成群觅食,一些虫子和草籽都是它们的食物,我就这样一直看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有一只鸡去了河边。 我心跳加速,不知道悲剧会不会重演。野鸡岔着两条腿低头啄水,抬头顺进嗓子。直到鸡喝了四五口才满意地离开。 我舒了口气,看来这是一只健康的鸡。那么只能接着观察了。 忽然,在回去的路上,野鸡再一次感觉到口渴,于是折回去又喝了几大口。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结局果然还是一样的。 于是鸡开始了疯狂饮水,它的同伴们察觉到不对劲,都晃着身子走过来。我已经知道了这种病毒可以通过水来传播,为了不让它们接近水源,我跳过去,把所有的鸡都赶到远处去,包括那只已经患病的鸡。 口渴的鸡扇着翅膀,总要从我面前经过。我把它的路挡得死死地,我想既然病毒依赖水,如果不让它持续饮水,或许可以把病毒杀死。 可是我太天真了。没有水的情况下,野鸡渐渐变得焦躁不安,大张着嘴,发出干燥的叫声,最后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卧倒在地。我见到此景连忙让开,但是它已经无精打采,昏天暗地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只要被病毒感染,无论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是我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这种病毒是可以通过唾液传播的,并且病毒可以在水里存活一段时间。但是常识大家都懂,病毒没有宿主细胞是不会永远存活下去的。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怎样才能让病毒稳定在麦田里,可我的想法已经来不及了。 我在狼群里又度过一晚,狼们昨晚成功在森林里抓到了两只红绒鼠,但这根本填不饱肚子,蹄类动物才是它们的主食。但狼是耐得住饥饿的猎人,我告诉它们不要随便出去了,喝水尽量远一点走,去上游喝水。我不希望狼群中任何一匹狼出事。 告诫好狼们,我又开始北上。尽管我内心不停在说这只是一块病毒区而已,但是我实在低估了病毒的传播速度。 仅仅一天,病毒已经传到雪原去了。沼泽富含清澈的淡水,很多牦牛和猞猁都到这里喝水,把沼泽也污染了。而我最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天上飞的,它们是病毒的生产者,同样居然也是病毒的传播者。 飞鸟喝了水,又到另一个地方休息,感染之后只好到其他水源喝水,把病毒播种下去。鸟的活动范围太广了,根本就是我无法控制的。 紧接着,雪原也沦陷了,那些大型的雪原鹰就是传播的罪魁祸首,它们东达金色麦田,西至幽暗草原…… 天呢。 第二天,狼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趟门了。我只好和它们一起到南方去,贴着七棵树的边界穿过雨林,到达河的上游。这里还没有出现患病的生命体,估计这里的水还是干净的。 接下来连续几天我都有去过南边,那里一直都处于安全的状态。只不过绿野仙踪已经渐渐成了重灾区,河边的尸体已然可以和麦田的相比。 一开始我还在期待我们可以默默抗过去,但是每一天的尸体数都在飙升,河边已经堆满了“溺死鬼”。 狼群还算听话的,除了在最南方的火焰草原行动,其余时间都是呆在狼窝里不与任何动物接触。我忽然想到是不是可以通过隔离的办法实现患病体的淘汰。那样的话,病毒就不会传播了。 我经历过03年的非典,我知道瘟疫多么恐怖,我也知道治疗的方法。 可是这是大自然,我们没有医疗设备,动物们也不会听我的话,它们只会按自己的想法为所欲为。 自发现病毒的那一天算起,已经过去了十天。南边也有一点顶不住了,是因为草原上疯狂奔跑的刀角鹿,一点一点向南方奔去,把饮水点也一点点移到了上游。 我穿过七棵树径直来到山谷西边。这边从来都是一片祥和的,只不过,躲过了虫灾的西部却是躲不过这场瘟疫。 我一开始很不解为什么拥有干净水源得它们仍然会喝到感染病毒的水。直到我看到那条河的支流一直蔓延到幽暗草原,铺在河边的尸体到了草原和森林边界时戛然而止,我方才明白过来。 这里的水一定是收到了金属的污染,动物的鼻子比我好使太多了,不然狼群也不会不吃患病的牦牛。所以当各种难处赶到一块儿去时,大灾难不得不爆发,就像是天意一般。 迷幻雾林更不用说了,幽暗草原都沦陷了,雾林自然早就成了灾区。红喙鹳和雪原鹰中间说不定存在着什么关系,两种飞鸟太容易传播病毒了。 自病毒被发现的第二十天,仅有的两个安全区之一:魔幻森林也没能逃离魔爪,本就拥有河与湖的它,又在众多动物的聚集一下,最终也成了受害者。 只有火焰草原一直是一股清流。我猜测大概是因为炎热的气候,因为病毒大多喜冷怕热;再者,这里是山谷唯一的大瀑布,水源时常都在更新,病毒早就被冲到上游乃至中游去了,源头处怎么也不会被感染。 最后,除了火焰草原,山谷已经被死神笼罩。死神,它撒下了瘟疫。 第93章 与神的对话 我几乎不敢喝水。 每次渴了我都要跨越小半个山谷来到大瀑布处,只为喝到干净的水。此外,我会绕开所有靠近我的动物,因为我知道它们一旦朝我吐唾沫,我就有完蛋的危险。 狼们偶尔还会到南边一点远离水源的地方捕猎,我最近没敢吃肉,一直在靠素食活着。我就不信病毒可以寄生在植物体内?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让瘟疫自动消失,除非山谷里所有的动物全感染死掉。因为动物毕竟只是动物,它们不像人,可以听从指挥。就算携带了病毒,它们依旧会乱跑,而健康的动物们也会在接触患病体后感染。 我有一个想法,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毕竟我还要在这个山谷里呆一年多才可以走出去,我可不希望这一年里我要与遍地的恶臭尸体度过。 狼们又出门捕猎了,我相信它们不会出事,因为患病的个体身上会有异常的味道,它们知道。断尾和小狼们依旧守在领地,小狼们全部断了奶,越来越有活力了;而断尾则是日薄西山,越来越无精打采。 我一路向西……嗯,一路走到了西头,径直到达粉色的七棵树。按往常来说,七棵树是动物们最可靠的避难所,但是瘟疫是一种特殊的灾难,动物们越分散越好应对,都聚在七棵树,恐怕是全军覆没的样子。 “神树啊,你不是有神力吗,现在山谷里到处都是瘟疫,你没有办法帮帮忙么?”我站在苍天巨树下,抬头问。 树冠上的七只凤凰应声而起,围着七棵树环绕飞翔。神树的一根树枝垂下,来到我的面前,我看到那是一只枯老的手,正手掌朝上正对着我。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可能都会被惊吓到吧,可我已经知道了七棵树是神树,况且现在它越神越好。 我看了一眼树,然后跨上去,坐在了神树的手心里。神树把树枝抬起,把我送到了树的顶端。我蹲坐在树上,不太敢乱动,但是还想要眺望四面八方。 在山谷的正中心、至高点,这里是观望山谷的绝佳地点。四周五彩斑斓,每块儿区域都呈现着靓丽的颜色,尽管那抹黄和那抹绿显得有点黯淡,但这并不影响色彩的美。 我平视着大瀑布。我从未想过我可以与壮观之景同高,那基本要站在山巅才可能看到瀑布的中流。在远处,视线穿过无数高大可又渺小的花草树木,直击最远方,看到瀑布如此宏大,落入水潭的水冒起了水雾,真想亲手断了这瀑帘。 “你……” 握草!!! 什么玩楞在说话!!! 一个声音把正在陶醉的我吓得一激灵,直接口吐芬芳。渗出一身冷汗的我皱着眉,四处张望。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承认刚才我芬芳的声音完全盖过了这个神秘的声音,所以不得不再问一遍。 “你是来拯救山谷的?”这个声音说。 “是……算是吧。”我判断出这是七棵树在说话,“如果你做不到的话。”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每一次灾难来临时,都是万物聚于此,而不是我去拯救万物吗。因为我虽有镇守谷的神力,但我终究无法移动。” “说的也对,不过就算不能移动也让人吃惊呢。”我答,“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会说话的植物。” “万物都有语言,只不过并不相通而已。我作为守护神,当然拥有与所有生命沟通的能力。包括人类。” “那么,你也知道了我来这里的初衷。所以,目前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虽然觉得这非常奇幻,但是并不想废话,直接言归正传。 “嗯?你是第一个并没有感觉到惊讶的人类啊。” “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也有你也与人类交谈过吗?”我没有回答它,反问道。 “要知道,每三年就会有一个人类被送进来,而你们这些人类也就是山谷的救世主。” “此话怎讲?” “这是一个集世界万物与一体的山谷,我守护了山谷千年,凭借着自己强大的神力保卫着生灵们的安全,但是仅仅凭我是无法让整座谷于襁褓之中。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能够引领众生,把灾难驱赶走的领导者,就是人类。” “所以你为了让山谷的文明延续下去,不惜剥夺人类的生命自由,把他们送进这里?”我听起来有些愤怒,“你知道这会毁掉一个人的半生吗?” “你应该为这次经历感到荣幸,因为你是天选之子,只要是能从山谷中逃出去的,都是人类中的精英。” “我不想做什么精英,我只想有一个普通的生活。”我低声说,“我会尽力守护山谷,但是我也希望我会是最后一个被选中的人类。” “上天自有安排,轮不到我说了算。” 我沉默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问道:“好吧,所以我应该怎么配合你?” “我拥有神力,可以把信息传递给众生,告诉所有的生灵不要四处行动。但是低等动物并不会考虑那么多,如果受到饥饿,飞禽走兽仍旧会不听劝告。” “所以我要做的是把食物带给它们?”我猜测。 “很聪明,比之前的人类强多了。我会把食物放在地上,它们的方向对应的就是每个区域。你要做的也没有太多,只需要把肉食和水带给猎食者就好了。” 确实,食草动物吃的草并不会携带病毒,唯一的大范围移动就是追捕猎物和食用患病猎物。 突然,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我不由得稳坐下来。我听到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便探出头去,看到七棵巨树向七个方向延伸,中间的土地也渐渐化为乌有,紧接着,一潭清水从地下涌了上来,蓄成一个水潭。 然后周边的地面也到处裂开,一根又一根的树根拔地而起,大量的尸体从地下被输送上来。我瞳孔一缩。 “这些,就是给肉食动物的食物!?”我惊讶地问。 “对,看人类惊讶的表情也是一种享受呢。” “它们从哪里来?”我问。 “它们是每年在这里等待山谷更替时由于各种原因死去的动物,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违反了规矩被处死的动物。你差点也成为其中一员不是么。” 我知道它说的是什么,就是瘟疫爆发前三族狼群战斗时,神树发怒将我埋在了地下。想到我差点就成为特殊时期的救急食物,我颤抖着问:“万一你真的把我处死了,那么此时此刻应该怎么应对瘟疫呢?” “会有下一个人类。” 我震惊住,咬着牙:“你所带进来的‘救世主’在你眼里也不值一提么。” “我尊重每一个生命,生命理应尊重天条。违了规矩的生命需要被惩罚,任何生命不得在神面前为所欲为。” 我点点头。 “来吧,你的任务开始了。我已经告诉所有的生灵不得随意行动,接下来就靠你了。” “我该怎么把食物和水带到各处?”我不解地问。 “那是你的事情。我已经祛除了你身上的味道,野兽是不会肆意攻击你的。” 什么?!把我身上的味道祛除了?那我岂不是不再是一匹草原狼了? 没办法啊,这是救世主的使命。 神树缓缓把我送回了地面。我看着摞成山的动物尸体和中央清澈的潭水,看来艰难的任务开始了。 希望草原狼们依旧能够视我如初吧。 第94章 救世主 回到地面的我,仔细回味着神树的话,愣愣地望着遍地的尸体。 如果真如祂所说,那么我将会是这个山谷唯一可以肆意走动的动物了,而且全山谷的命运似乎都掌握在了我的手里。那么,我的心理压力真的是倍增啊。 我绕着七棵树走了一圈,想想怎样能够把食物和水运送给山谷各地。我用手拖运了一下一只羊,发现它们还是很轻的,毕竟在这里死掉的动物基本都是饿死的,没什么肥膘了。但是想要徒手运送还是太难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我的拉车。那辆小拉车当初就是为了远距离运送食物和工具所做的,它能够承受的重量也足足有一头三角牛。我马上赶回领地,希望把拉车找出来,尽快完成我的任务。 走回领地的路上我又思考了一下该怎么把水一起带过去。肉骨为固体,可以直接搬运,那么作为可以流淌的液体,水无疑成了运送的一个难题。 考虑到装水的容器,领地里倒是有一些藤蔓编的袋子和竹篓。我赶回旧时领地把我的袋篮和篓找出来,但是看起来它们根本盛不了水,偌大的缝隙直接扼杀了我的想法。 看来只能再做一个水桶了。小时候家里有过木桶,我大致了解那种结构。木桶虽说是一块一块的木板拼凑的,但是却密不透风,更是能稳稳地盛水。木桶的原理就在于木板和木板的衔接十分紧密,固定木板的铁箍也是特别的紧致,而且经过水的浸泡木板之间的缝隙就更加不可通过了。 那么想要制造一个这样的桶,还是较为艰难的,第一需要很精湛的手艺,第二需要铁丝,我没有铁丝。 凡事都要试一试,既然神树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我必须去尝试一下了。 古有铁箍,今有神秘金属。我一路朝着幽暗草原跑去,来到那块陨石的旁边。我用铁锨凿下一块银灰色的固体,然后就地生起火来。我挖好一个方坑,把铁盆摆好,然后把银灰色金属置其上方架空,开始钻木取火。许久后,火苗渐起,开始熔炼金属,便将石板盖住坑口,留一缝隙灌入空气。 期间我在地上用木棍画好一个圆凹槽,然后清理干净周边的尘土。等待金属熔炼好后,我把石板掀开,手上套了无数层树叶,才勉强拿得住滚烫的铁盆。我小心翼翼地把金属熔液倒进画好的模具中等待冷却,就这样,一个几近圆形的金属圈就制好了。 冷却之后,我把金属圈从地上拿起,用小刀刮掉背面的土,用力弯了弯两个接头。合成金属硬度不大,容易弯曲,达到了我的预期。 下面就是去寻找木桶的原料了。虽然竹子是更好的材料,但是目前看来,竹子的加工显然太过麻烦,若不加工它的弯曲度又太大,无法契合,所以我就近选择了魔幻森林的木材。到达那里时,偶遇到了几匹森林狼,但是果真如同神树所说,我已经没有了草原狼的气味儿,森林狼们也并没有敌意,看起来并不是之前遇到过的两支狼群。 安心地看到两棵松树,开始去皮切割工序。魔幻森林的松在直径没法和奇幻树相比,但是好在它一样笔直,做成木板很容易。 过了许久,我终于把十根木板以及圆形底座做好,紧接着我快马加鞭,用金属圈把木板箍在一起,并使出最大力气把它勒紧,然后用火熔了接头,衔接在一起。底座也被我多次削型,只为完美地与四周木板紧致贴合。 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是把木桶制好了。明天起,我就可以正式担当起救世主的身份了。 过了一夜,我匆匆拉着拉车和木桶赶到七棵树,因为已经耽搁了一天,今天刻不容缓了。我到了七棵树,决定先从魔幻森林开始,顺时针去运送。森林狼我还是比较了解,它们大多是吃一种白尾鹿,还有很多的松鼠。我把这些食物搬上车,一路轻快地来到魔幻森林,把食物放到森林狼群不远处。若不是神树祛散了身上的气味,这种事情还真难办。 借此机会,我还见过了小青。见到她的那时我算是安了心,毕竟没被瘟疫杀害。看到我送来食物,她也感激不尽,舔了舔我的手。 当初你送来三只野鸡保我不死,如今我也算是报了恩。但是我提着水桶不知怎样把水倒给它们,只好先把桶放在哪里供它们直接饮用,然后赶快去陨石那里熔了金属做了一把崭新的锹。回来时狼们已经进食完毕,挤在水桶边饮水。我祈祷其中没有患病者,不然就全都完蛋了。 我挖好一口直径半米的坑,把水倒进去,然后立刻去下一站完成任务。在魔幻森林花费了太长的时间,我需要加快速度了。 幽暗草原的是棕熊,一种杂食动物,那么应该所有的肉它们都吃,就算吃不饱,他们也可以吃植物。 我搬了两只猞猁包括一只鬣狗的尸体,这只鬣狗好像还是我亲眼目睹被拖去地下的那只。我把它们堆在车上,又用木桶在水潭里打了桶水,然后拉着拉车朝东方走去。 为迷幻雾林的狼獾带去了红喙鹳和林鹿,就要去雪原了。雪原极度寒冷,水也非常容易冰冻,必须确认好先水后食的顺序。我把水倒进挖好的坑,才折回去把独角马尸体带过去。到了雪原的林区,雪豹格外谨慎,等带我离去才靠近饮水。 沼泽是我最害怕的。因为那里有大量的蚊虫,它们是主要的病毒携带者。不过在神树的帮助下,毒蚊在草丛里还算安稳,而且只有母蚊子才需要吸血,一半的蚊子都在吸食花蜜和露水。给鳄鱼送去大量的杂肉,然后开始向我最熟悉的地方运送食物和水。 我和狼群也两天没见了,最近忙得我很少回领地。黑条看到我摇着尾巴欢迎我回家,但是狼们仔细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却露出疑惑的神色。我没法跟它们解释太多,只是用手语说了一下我最近不会在领地里呆着,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断尾望着我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就这样,在天黑之前把食物送到了奇幻森林。饥饿的红斑蟒差点一口给我吞了,我瑟瑟发抖地跑出森林,看来明天需要再快一些。 今天主要是挖水坑费了几乎两个小时的时间,明天开始,也许就会提前完成任务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七棵树,靠在树干上对着上空问:“我完成得还好吧?” 没有声音回答我。 我翻个身,抬头看向七棵树,当然祂没有眼睛,我不知道祂有没有看我,更不知道祂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夜晚,又一波动物尸体被送到地面,只不过此时我正在沉睡。这样的工作需要持续多久,也是一个未知数…… 第95章 前功尽弃 旭日东升,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天。 这样的生活已经维持了十天左右,我每天都拖着累得麻木的双腿在山谷里四处奔波。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瘟疫什么时候能过去。河边的尸体越来越多,在两天前达到了一个峰值。幸存下来的动物们也很听话,每天接受着我给予的食物与水,把健康者和患病者成功分割开来。 这一天,我从神树醒来,看着周围再次多出的大量尸体,心里暗自怀疑哪来这么多死掉的动物。 近期因为去河边喝水的患病动物越来越少,所以水源也在缓缓更新。等到所有携带病毒的个体都死亡后,水源更新完全之后,这个山谷就会恢复如初了吧。 我抻了抻酸痛的胳膊,想着要不今天就休息一天算了。给野兽们每天都送去食物,它们过得也太安逸了。平时一饿要饿一周左右,现在却每天都有食物吃,若是瘟疫过后,恐怕一个个都不想再捕食了。没错,我得让它们时刻拥有饥饿感。 我自我说服后,决定今天休息一天,放弃了每日重复的任务。我想要回领地看看,我已经好久没有和狼们一起行动过了。 我从七棵树的周围挑选了一只还算肥硕的羚羊,把它运到车上,又打了一桶水,拉着拉车向领地走去。 当我回到了绿野仙踪时,我发现地面也开始生长出小草,只不过与原来狼窝的位置相比还仅仅是到了脚面。回到领地时,狼们也搬了回去,重新住进了山洞和岩石旁的地洞。这里的草也快到了膝盖,不得不说野草的生命力还真是旺盛。 狼们看到我拉着食物和水过来,还以为我只是像往常一样来送物资的,但它们没想到我会专门回来。我把羊肉和水置于地上,抬头看着狼们。它们也如同前几天那样,准备以目光欢送我,然后再进食。 我蹲了很久也没有离开,反而去翻弄我的工具箱,这让狼们喜出望外。它们终于开始进食饮水,黑夜还带给我一只羊腿,我笑着推迟,这些肉可相当珍稀,是灾难中的稀有物资,我有素食就足够了。 故狼王吃饱以后,急切地来到我身边转了几圈。我摸了摸她的头,又挠挠耳朵,痒得她自己上爪。能让一个独来独往、性格高傲的昔日狼王,见到我这个特殊的成员就安心,也是我的一份荣幸呢。 她老实地趴在我身边,我便也开始整理箱子。木头做的箱子淋了几次雨,有些变形了,但是还好盖子虽然膨胀腐烂,但是保护了里面的工具,防止了铁器上锈。我把剪子和扳手放到一边,把那个石制的锹拿出来,有了金属锹,它也是时候下岗了。 我把石锹拆掉,分解成木棍和石板,石板可以用来煎肉,木棍则是常用材料。箱子的空间明显不够大了,我需要把不能淋雨的工具放进去,像是石锤这种东西放在外面也无妨。 还不知道新发现的金属会不会有锈迹,因为我也不能十分肯定里面不含铁元素。如果真的是比铁还要轻便、易于保存的话,我就要从石器时代演化为更高级的金属时代了。 我和狼们度过了一个安逸的下午,因为食物充裕、水源干净,所以狼们不需要再去寻找,而且在神树的要求之下,不会出现入侵领地的情况,狼们更不用去巡逻。这几天,野兽们真的是省了好多力气。 我把我的箱子搬到了木屋里,这样的话就不害怕有雨水浸泡它们了。我把箱子那已经严重变形的盖子丢掉,剩下一个木箱子就足够了。 木屋自打造以来,内部设施就没布置过。有了箱子看起来还能舒适一些,我还想要放置一张床,那样的话一定比睡在地上要舒服多了。 这两天我也集中精力在打造我的床。当天晚上去了陨石附近采集了金属,用老方法熔炼过后倒进挖好的模子中,做了一把金属斧子。这下要比石头的更轻、更锋利,今后砍树也不再是费劲的活儿了。 第二天,我完全把我救世主的使命抛在了脑后,依旧沉浸在制造木床之中无法自拔。去奇幻森林砍了一棵粗壮的树,然后取中间最粗的部分削成一块模板,其余的木料被我打造成了四个底座。把这些都制作好,我开始往回走,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一头鬣狗正在远处的河流处喝水。 喂!什么情况? 我丢下木头,不可思议地跑过去。被感染的动物不是已经死亡了大部分吗?现在要做的也就是等候水的自我净化,为什么还会有感染的鬣狗呢? 我突然恍然大悟,鬣狗不是感染者,它只是单纯地渴了,它在喝水! 在奇幻森林这边还好,因为靠近大瀑布,所以水已经变干净了,可是…… 此时下游正是病毒肆虐的时期,不会真的有动物在那里喝水吧?! 我赶快飞奔到河流的下游,一路跑到了绿野仙踪,我看到一群草原狼正在饮水,我下意识地大叫,心想完蛋了。 不过,观察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这并不是我所属的狼群,狼们昨天喝过水,应该还算老实。坏消息就是,从绿野仙踪边界和魔幻森林边界往北,所有的动物将会像刚开始那样,去河边饮用带有病毒的水! 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我一时不知所措。突然地面迸发出一根树根,脉络直指山谷中心。我慌张地向七棵树跑去,心想我一定坏了大事。 来到七棵树,遍地的尸体都有些干瘪了。这是两天的食物量,本埋葬在地下的尸体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接触氧气后变得腐烂。我仰头看向七棵树,祂火冒三丈,怒发冲冠,树枝直直指向天空,一根树枝迅速逼向我的面们,插在我前方一厘米处。 “你的松懈导致整个山谷重新陷入瘟疫当中!” 一个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中。 我喘着粗气,连连哈腰,也不知道在像谁道歉。我连忙搬起一匹马,向北边跑去。 但是为时已晚。本来已经趋近停止的死亡数量再一次在接下来的两天飙升。之前我所付出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我应该想到的是,神树提供的那些猎物,大多数都是干瘦的,远没有捕猎得到的食物多,而且就算猎食者不去捕猎,它们也不可能一天都不喝水。我只考虑到了它们应该不会饿,但是没有考虑到它们的渴觉。 因为我的松懈,整个山谷重新被扯回死神的手中。神树的那句话像雷一样把我劈了个正着,接连几天我都惶惶不安,深感自责,并兢兢业业,再也不敢懒惰办事。 可是就算这样,本来马上就要恢复正常的山谷,又多死亡了几近两万只生命,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罪过啊。 第96章 瓦器制作 从今天起,应该算是我来到山谷第二年的第八个月了。 时间过得是真快啊。 我抻了个懒腰,从七棵树醒过来。这一天,我没有看到神树周围再有猎物尸体。我惊讶地瞪大了眼,难道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我闭上眼睛,重新躺下来,然后睁开眼,看着天空。停止了一会儿,我猛地坐起,发现真的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是神树地下已经没有猎物了么。 我站起来,向七棵树吐露疑惑。可这棵破树懒得理我,祂好像只会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和其他平凡生命沟通。 我算了算时间。神树曾经给我的定义是,如果每天坚持给猎食者送去食物,给所有动物送去干净的水源,那么大约半个月瘟疫就可以被全面击退。上一次十天左右出现了疏忽,使得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而又过了差不多十天,按理说还有五天左右就可以让山谷成功地恢复如初。可是这才十天啊,神树此时没了猎物,我该怎样给各处的猎食者带去安全的食物呢? 不会是神树原本就储存了半个月的食物量,但是由于我一个人的错误,使恢复的过程加长,所以食物不够了? 到头来居然还是我害了整座山谷。 我愁眉苦脸,愁得直挠头。我的罪过真的弥补不了吗? 静坐了大概一个钟头,我想我怎样也要做最后的挣扎。就算没了食物,我也不能让水源断了,瘟疫的源头是水质问题,现在还未被瘟疫杀死的动物已经屈指可数,虽然捕食会存在风险,但是总比喝到不干净的水要安全。 谁也不知道河水净化得怎么样了,只能再观察几天,同时继续输送干净的水。 就这样,我坚持用木桶舀入神树中心的清水,给山谷各地送去。到了雪原林区,雪豹们果然还在等待着我给它们带来食物,可是见我空着双手而来,只倒了一坑子的水,顿时就愣住了。 这个画面真是太尴尬了,我把木桶翻过来,转身抬腿就跑,我不想在这个画面里停留。 沼泽一直都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因为这里的猎食者——鳄鱼需要长时间呆在水里。可是据我观察,携带瘟疫的水虽然带走了无数生命,但还没有见到河里有大批的鱼死亡,这也就说明如果经常在水里生存的动物,受到的影响是很小的,换句话说,在病毒悄然扩散时,它们已经慢慢适应并长出了抗体。所以即使一开始又老弱病残被杀死,但最后水生动物也完全不受影响了。 病毒就是这样的,如果感染了第一次大难不死,那么下一次感染的几率就会降低很多;还有就是病毒只有在第一代是强有力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同一种病毒已经不足以再杀死动物们了。 所以在我猜测,二十天的“隔离期”,病毒早就没有那么大威力了吧。就算不满半个月,山谷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当我从沼泽出来,来到麦田时,我惊愕地发现那条细小的河流旁变得干干净净! 哪里去了?河边的尸体哪里去了??堆成山的病尸哪里去了??? 我疑惑但惊喜,因为这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好风景。我认为大概率是被神树拖走了。你看,在同一天,神树不再为山谷提供食物,同时也把这些病死的动物带走了。这说明这个山谷已经不用再抵御瘟疫了! 压抑了我长达四个月之久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释放了。我仰天长吼,这个世界终于不再是充满灾难的了。 我喊罢,弯着腰拄着膝盖,喘了两口粗气。我走到清澈的河边,看着河里的自己,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兴奋。我笑了笑,这是我第二次对着自己笑了。 我甩了甩我打绺的头发,看样子过些日子再剪也来得及。我想先回领地看看,每天只和狼们相见半个钟头属实不像话。 来到了绿野仙踪,果然大河流岸上碍眼的尸体也都消失了。我顿时感觉舒畅了不少,眼清心明。远方的刀角鹿已经成群地喝水了,这里全是大河的中游,水既清澈又不湍急。我也洗了把脸,清爽了一下。 我把手掌埋在河底,细致的沙土从指缝间流过。我把多余的石头搬开,挖了挖沙土,然后指间的感觉忽然就凉爽了。我看到沙土下方是纯粹的淤泥,和沙土一样细致,不掺杂任何小石子或杂物。我狠狠抓了一把泥,带出水面时稳固成型,是相当干净的粘土。 我不由得浮现了一个想法:这些泥土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呢?比如……烧制成瓦器? 人们生活中用到的器皿抛去金属材料的,也只有陶器和瓦器了,而前者居多数,因为陶瓷光滑不易裂。陶瓷是陶土烧制的,这种东西多存在于小山岭之间,那么河底的泥土则能够给我带来另一种——瓦器。 瓦是纯泥土烧出来的,虽然不去陶瓷精美,但是实用性却是极高。不曾想我的玩心大起居然让我发现了这种优质泥土,进而给我带来一些实用的器皿。 早知道,除了竹杯,我能够盛东西的只有那个已经半瘪了的铁盆。铁盆喂过狼也装过汽油,一直都是不干净的存在,有时迫不得已才会用它来盛食物。如果真的能做出瓦器,那对我来说在生活上是质的飞跃。 我还是先回了领地,和狼们挨个打好招呼,这回我可是要永远留在这里了。我特殊见过了断尾,因为它已经毫无精气神儿,呆滞地看着我。我希望我的回归也能为照顾他出一份力。 和狼群碰过面,我告诉它们现在可以自己去捕食了。在大自然的猎食者眼里,捕猎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坐吃等死”这种活法是非常不自然的。我指了指河边,示意猎物在那边居多,黑条便组织了一下狼群,然后打算开始自给自足。 等狼群忙起来以后,我也开始了我的瓦器制作。我迅速来到河边,用锹挖开鹅卵石、碎石和沙土,直到河底泥土上不再有任何杂质,我才挖了一大坨泥土上来,心想着怎么样捏造瓦器的形状。 虽然我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从小就擅长艺术方面的设计和创造,但是这不是比谁心灵手巧,也没有谁和我比,最重要的就是实用。所以做一个碗要比做一个花瓶来的更真实。 于是我就用灵巧的双手在一团泥球上左一下右一下,渐渐捏出了碗的大体形状。然后我用手掌贴在碗的外壁,另一只手固定,开始旋转“刀削”,碗的圆形外表大致出现了,我又开始打理碗口,用同样的方法将手掌贴在内壁,反复摩擦,把碗口的圆形打磨出来。 我捧着泥碗螃蟹步走开,因为我太害怕他变形了。紧接着钻木取火,用冶炼金属的方法去烧制泥土。只有这种密闭空间的烧制方法才能使热量达到最大化。 掀开石板,我晾了一会儿,才用树叶包着手把碗拿出来。在烧制的过程中,瓦出现了开裂,而且形状也越来越走形。我对我的第一个成品不太满意,于是投入到了下一个作品。 一直到天黑,我都陶醉于瓦器的制作。这东西太像陶艺了,很容易勾起我的兴趣。最后,我也成功地烧制出两个碗和一个盘子。因为杯子有竹制的,更加亲近自然,所以也没有制作杯子。我知道瓦器刚制作出来不宜沾水,所以还是用水桶打了一桶水回去。 回到领地时,黑条也不负众望,带回来了一只老刀角鹿。这是二十多天以来我和狼们的第一次聚餐,我也准备得格外丰盛,荤素搭配,满足地饱餐了一顿。 第97章 老狼的智慧 最近,我一直呆在领地里。绿野仙踪已经变得完完全全翠绿了,不得不说大自然的生命力是多么顽强。用不到三个月,光秃秃的草原就恢复了绿色。 狼们也开始加大了捕猎的频率,只不过它们的成功率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草长起来以后,猎物们变得又壮又肥,个个精力充沛。黑条只好带着狼群到处埋伏侦查,利用最原始的方法对猎物进行围剿。 在瘟疫期间,猎食者只能靠着神树赐予的干瘦的猎物活下去,很少能有肥得流油的猎物,所以捕捉猎物成为很有必要的一个环节,可是狼们现在成员数量还是不足,年迈的断尾和六只小狼都不具备驰骋草原的能力。 我也很久没有和狼一起出去捕猎过了,这次我磨了磨我的砍刀和长矛,准备和狼群一同出击。 大自然给我传授的知识是打破常规看法的。人们讨厌狼,憎恶狼,说狼太残忍,太奸诈,是因为人把牲畜的生命看的太重要了,毕竟牲畜都是人们的财富,狼群齐心协力,把牲畜“偷”走,这也就让人们觉得狼把人家的命不当命,就该千刀万剐,所以无数把狼写得不堪的寓言故事也就产生了。 可是还是那句话,身处自然才能领悟自然的真谛,经历了虫灾之后我才彻彻底底地领会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生命。人们说狼不把命当成命,难道草就不是命?草原不是命?在大草原上,草才是最大的生命,剩下的都是小命,人和狼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下去。吃草的动物比吃肉的还要可恶,人们觉得狼残暴不仁,觉得牛羊可怜,难道草就不可怜么?羚羊刀角鹿都有四条长腿,逃命的时候能把草原狼甩开几条街。这些食草动物饿了随处都能吃草,渴了就跑去河边喝水,冷了热了就跑去太阳下或者树下休息,可是草会怎样呢?作为草原最重要的大命,同时却也是最薄苦的命,根这么浅,土还全靠它来固定,长在地上,跑,跑不了半尺,挪,又挪不了一寸,当食草动物捕食它们的时候,只能束手无策,谁都可以踩踏脚踏。早说草原上谁最可恨,绝对是这些看似温顺的植食动物,它们杀生杀得比狼还多,若是把草杀光了,草原也就成沙漠了。 这就是我从虫灾中领悟到的道理。虫灾表面指虫子,实则大部分的荒地全是食草动物所致。它们是草原的真正杀手,草原的守护神还得是草原狼。 为了不让光秃秃的黑土再一次出现在视线里,狼群只能尽可能地多捕杀猎物。黑条组织了一下狼群,准备去已经侦查了三天的河边捕猎。 小狼们没心没肺地在草地上打闹,偶尔一爪子打到了断尾,便被赤心呵斥。 断尾自己倒觉得没什么,他懒洋洋地眯着眼,晒着太阳,随小狼们怎么“糟践”他。 此时,狼群就要出发了。黑条绕开河流,从草原内部埋伏。我一手拿刀一手拿矛,看情况随机应变。果然在翻过一个低矮的土坡之后,在远处的河流边看到了大群的刀角鹿。 鹿群比原来的更加壮大,简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及。这么大片的刀角鹿,尤其的雄鹿头顶的尖角,回过头来猛地一击,可能会把狼腹刺穿。 我曾见过狼群捕捉刀角鹿的那一面,狼群埋伏在鹿群中突然出击。可是比起现在的鹿群,当时的只能全是很小的一群,每只刀角鹿都珍视自己的生命,也就出现了对同伴的视而不见。可如今刀角鹿也学会了团结,就算狼潜伏到了鹿群中,大鹿也不会给它们冲出去的机会。铃铛受伤就是因为鹿做出了改变。 时代在改变,猎物们也在变得聪明。所以故狼王之前的捕猎方法已经不再实用,不知道黑条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黑条逐渐向前挪动身子匍匐前进,带着狼群从下风向看准机会突击。故狼王有点惊讶,但还是按着现狼王的法子袭击了过去。我拿起长矛,从后方追杀过去。鹿群见草原狼群袭击,先是惊愕报团然后想要散开,但是此刻狼已经冲到了身前。还在喝水的刀角鹿无动于衷,因为外围喝饱了的同伴足以抵挡住天敌。 随着鹿群的散开,黑条开始锁定需要追击的猎物。但是大鹿已经包围了弱势的同类,开始向远处逃跑。黑条扭头冲向一小群鹿,但是花斑已经在后面喊她了。 这次捕猎不可能成功了,要知道狼群一起上也不一定杀得掉一只成年雄鹿,更别提那是一个小的鹿群。故狼王凑近俯身蹭了蹭黑条,表示没关系。 确实不怪黑条。狼群从下风向埋伏,缓慢靠近然后突然袭击,这是狼群最常见的捕猎方法,只不过猎物也在做出策应。我们也必须很快做出改变,才能让草原狼族重新成为杀手。 我们转过身时,看到断尾摇摇晃晃地现在草坡上。我们赶快走过去,来到断尾的身边。看来,这一切应该都入了老狼的眼睛。 狼们在和断尾交流着什么,我插不上话,也没法插话,更不懂它们说的什么。但是我看到断尾浑浊的眼睛里泛起老练狡诈的神色,阳光下断尾的影子有点老狼王的样子。 垂头丧气地回了领地,狼群重振旗鼓,在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身出门了。狼还是选择了它们最熟悉的这个时间段,我也要跟上去,但是断尾用半截尾巴拦住了我,等狼群离开几分钟后,他才招呼我带上小狼一起跟随。 赤焰它们也已经三个多月大了,狼生来就有团队意识,小狼们也知道自己族群捕猎的艰辛,所以根本不害怕它们会发出异样的声响搅了局。 小狼们跟着三个哥哥一起跟在我和断尾的后面。断尾选了一个高草坡停了下来。六只小狼紧挨在一起,它们也想学一些捕猎的技巧。 天越来越亮了,我看到狼群趴在河流的下风向纹丝不动。我望向河流,发现那里并没有任何动物。这个时间,是因为刀角鹿还没有睡醒么。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小狼们已经等得不耐烦,开始拱着身子,我也觉得时间过长,耐心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巧的是,刀角鹿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狼群埋伏的位置比上次偏南,它们看到猎物来了之后开始向更南的方向转移。鹿群此时还没有稳定下来,黑条却带着狼群正面冲了上去! 那可是上风向啊,而且没有任何遮掩,正面突击一般来说成功率都不是很高。 鹿群的反应和上次差不多,先是下意识地聚到一起,然后根据经验选择报团分散。只不过这一次留给它们的时间非常充裕,因为是上风向,而且正面进攻,鹿们很快就形成包围圈,把狼们的首要目标保护起来。 但是狼毅然决然地绕过鹿群,直奔河流而去。我这时就看不懂了,谁都知道捕猎时应该挑选最外围的猎物捕杀,越在里面的猎物越被保护,很难抓住。 狼群冲进了鹿群,埋没在其中,消失于视线。片刻之后,我看到鹿群炸了锅,从北侧的一头开始逃亡,而胸有成竹的外围的大雄鹿还在保护着小鹿。被追杀的刀角鹿看来喝水刚刚喝了一半,怎样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目标,可是狼就用了它们侥幸的心里,直接突击内部。 鹿群也犯了天大的错误。它们知道自己的位置很危险,但是它们就赌狼群不会绕开大鹿们。它们一侧是鹿群,一侧是河流,它们只能向北跑,而再向北就是河流的转角处,那里是绿野仙踪最宽的河流。 狼们成月牙型包围,把鹿的逃命路线控制得死死的。鹿一路被驱赶到河的转角处,正要朝草原逃跑,只见黑夜和银鼻封死了这一边的生路。一瞬间,狼群把鹿紧紧包围起来,狼们不求数量,只求捕猎成功,所以路上跑了多少刀角鹿都不是问题,它们只需要盯紧其中一只。 不过就算这样,仍然有三只刀角鹿掉进了狼的陷阱。狼群刻不容缓,风驰电掣,连连逼近,快速地下杀手。刀角鹿迫不得已只能跳下大河,渴望跑去对岸。这下它们真正地让狼群得逞了。刀角鹿有四条细长的腿,在陆地上确实是奔跑好手,可是进了水里,完全不足以支撑它们的身体。鹿腿虽然长,能够踩在河底,可是力量太薄弱了,在水的阻力下寸步难行。反观狼,天生就会游泳,在水里作战仍然不失杀伤力。 就这样,进入水里的刀角鹿插翅难飞,三只鹿统统丧命,鲜血染红了河水。我方才理解断尾的战术:从南面进攻是因为要把刀角鹿追到河的转角处,因为这里水深岸宽,无论如何逃到岸上都是一个难事。而正面直接出击,是为了让鹿群更容易分散,第一次进攻就是因为埋伏,让鹿群的反应时间过短,仍处于报团的状态。一旦刀角鹿分散了,狼群才能进入内部追杀喝水的鹿。 高,实在是高。我不由得肃然起敬。断尾平时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一匹行动缓慢的老狼,没想到在战术和智商上却也首屈一指。 说不定他曾经真是一匹老狼王呢!是吧?我转头看向断尾。 他已经睡过去了。 第98章 植物种植 我和狼们费高大的力气终于把三只健壮的刀角鹿拖上了岸,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鹿群开始南移,本能地远离狼群。 三只大鹿啊,这足够我们吃多长时间的了。只是需要注意食物的保鲜期,如果不能及时解决掉它们,等到肉变质腐烂以后,就白白浪费了。 把猎物拖拽到领地里,狼们开始用食。小狼们早就等不及了,在草坡上就蹦蹦跳跳地等着开饭。狼生来就是大口喝血大口吃肉的野兽,未成年的小狼就已经充满了血性。我也分配到了一块儿肉,正好用新制的瓦锅炖一下。 自从上次做了木桶以后,我再也不用总往河边跑了。我盛好一桶水放在领地里,渴了的时候顺手就可以接水喝。我搬来木桶,把水倒进瓦锅,然后开始生火。我的火种越来越少了,最近还得出趟门,找一找生活必备品。 撒入少许盐,用木棍搅了搅,等到红色生肉块儿都变成棕灰色了,也就差不多熟了。我熄了火焰,想要去搞一些素食。 最近素食也越来越少。因为物种的入侵,让那些食草动物饥不择食,无论是竹叶还是芦米,统统被塞进嘴里。感觉自己的食物被抢了,我也不能示弱啊,连忙跑到洼地里,发现那些植株都被啃成光杆了。 麦田的麦草还没有生长出来谷物,想要磨麦子吃恐怕要再过一个月,甚至只能明年了。那我目前的素食也只有芦米和竹笋了,可是量也并不是很多,距离领地还远。 于是我想到了开垦农田的方法。这是一个好的想法,古时人们为了食物问题东奔西走,所以才进入了农耕时代,把五谷杂粮种植在身边。 这个山谷里没有大米小米,没有绿豆黑豆,对我来说能吃的只有那么几种。芦米是相当于大米饭一样的主食,而竹笋就是配菜一样,淮花这种调味品没必要播种,奇幻森林的水果和金色麦田的小麦大麦因为土壤问题更无法播种。所以我要种的只有这一种,如果我把芦米种在领地里,明年是不是就可以随时采摘芦米了? 现在刚刚下过一场雨,我认为此时应该是播种时节了。 于是我回到领地,拿来镰刀和藤蔓编织袋。顺便说一下,镰刀也升级成了金属的,同时熔炼的还有一把锄头,锄头的模具可够复杂的。来到洼地,我把所有尚长着饱满芦米的芦草全割掉,一股脑塞进袋子里,足足有两大袋。 我回了去,见狼群吃饱了饭以后懒懒地趴在地上,一些精力充沛的年轻狼还在燥热的阳光下打闹。我看见狼们果然把剩余的两只刀角鹿摞在一块岩石旁边。 我和黑条说明了一下情况,大致意思就是害怕猎物腐坏,我先拿走保存,过几天会送回来。 黑条在勉强理解了我的意思之后,允许了我的请求。狼成员之间的信任度是真的叹为观止,无论什么事,狼王都会绝对信任狼成员,狼成员也绝对忠诚。 我喝掉了一锅还温热的鹿肉汤,肚子里已经没有地方再装芦米了。我休息片刻,把一只较大的刀角鹿搬到拉车上,开始往北走。 没错,我要把鹿运到雪原去。那里温度低,霉菌活性低,可以制作一个天然的冷冻室。 到了那里,我选择了一个较为偏僻的树林,在一棵双子树下挖出了大量的冰雪和土壤,差不多有我在幽暗草原挖的陷阱那么大。 把刀角鹿丢进去以后,又用木板盖上,再铺上一层雪,立了一根鹿角作为标志。接下来,就可以好好考虑种植的事了。 回到领地,我有些乏累,便坐下来摘芦米。播种的话肯定是把种子种下去,所以这些芦草到时候都是要扔掉的。 现在距离前往神树等候第三年的到来还有不到三个月,也就是说我种下去的芦米在三个月内不可能成熟,而是随着明年万物复苏的时候一同生长成熟。这对我来说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明年我将会拥有一片属于我的芦米田;而不好的消息就是我今年将会没有任何素食。因为麦子和芦米都已经绝产了。 不过没关系,为了明年坐等丰收,连吃三个月肉也不算什么,况且我还有奇幻森林的一些果子,它们可以为我提供充足的维生素。 等休息好后,我来到木屋边计划我的田地规模。这里远离河流,需要我隔三差五地进行浇灌,所以需要空出一道道垄沟。此外,每个播种的坑窝都要播进三颗种子,因为有些种子是不发芽的。这样算下来…… 我数了数我手里芦米的数量,若三颗种在一起的话,仍需要三百余个坑窝。没想到两袋子芦草居然生长着一千多粒芦米,我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要多长时间啊!!! 休息了一天,我就正式开始了我的播种工作。同一天,狼群里的三只小狼也到了考核的时期了。因为瘟疫的影响,小狼的独自生存考验比往年要晚很多,黑夜和平安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已经回到狼群了。所以,事不宜迟,锐耳、雪尾和乌条三兄弟一起踏上了生存之路。 送走了三只小狼,我便扛着锄头来到了木屋旁,在木屋的西侧勾画了一块地,然后用锄头开始锄草,将整块地都翻好,然后再锄垄。一共要十条垄,九条沟,每个垄的宽度要大约三十厘米。这样算下来,田地的总宽就要六米。每条垄上挖三十个坑窝,每个坑窝间距二十厘米,则总长约为七米,全是一个差不多的正方形。 垄沟挖好后,我又砍了一块圆木作为压垄器,把松土压实。接下来就是灌水的阶段了,我发现木桶虽然不小,但是每桶水却只够灌满两条沟,这让我对今后的灌溉工作产生了巨大的抵抗。 可是累虽累,活儿还早干下去。灌好了水等待垄完全潮湿之后,又用锄头算好距离挖出一个个小坑窝,把芦米三粒三粒播种下去,再用泥土埋好种子,用脚踩实。 这一系列工作说起来只有一字一段,但是却花费了我一周的时间。整个白天我都泡在田地里,属实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我只想对谷外人世间的人们证实:农民真的不容易! 所有的事都是亲身经历才明白,大自然中饥一顿饱一顿,无论是素还是肉,都那么难能可贵,所以才说要像狼一样“贪婪”一点,因为食物真的很珍稀。 中国也有过几次饥荒,在最原始的面前,每一个人都像大自然里的饿兽一样。如果我回到人世去,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浪费粮食了。 那么,能够让我们不为食物发愁的那个人,不用多说了吧…… 致敬袁老!!! 第99章 失去双腿的狼 就在我整天泡在木屋旁的田地里时,我未曾发现又有三只小狼去野外进行生存试炼了。没错,铃铛的幼崽虽然晚生了一个多月,但是目前看来也到了试炼的年龄。小狼们全部离开了领地,顿时感觉狼群失去了很大一部分活力。 田地虽然播种完毕,但是翻土时留在地里的杂草是非常有必要清理掉的。一旦草根还在土壤之中,经过山谷两个月的自我换新,田地里估计芦草和杂草就要分不清了。 我正在地里汗流浃背地除草,加加忽然跑过来,急匆匆地在我身边打转。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同加加回到狼窝。我扫视一眼,愕然发现断尾的窝是空的! 我伸手在狼窝里探了探,还有些余温。领地里其他成员都不在,只有加加和平安在狼窝里守着,其它狼应该都是去寻找这老家伙了。我害怕他出什么事,也赶快跑出领地找寻。加加用鼻子指了指北边,示意狼们去那边寻找了,我则与其背驰,赶往南方。 南边一片祥和,远远就能听到流水声。一群刀角鹿在草原上安然吃草,看到我也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样宁静的空间,如果我呼唤断尾,应该可以听得很清晰吧? “断尾!断尾!”我把手围成喇叭状,向四处大喊。其实我也不知道断尾知不知道我在喊他,毕竟名字都是我起的并且由我自己叙述的。 在高坡上喊了半天,以为站得高望得远,声音传播得也远。不过半晌之后,还是没有回应,只有一只刀角鹿在我不远处蹦了蹦,学着我扯脖子叫了两声。 我没理会那傻鹿,继续往下面找去。一路上也见不到任何狼的影子,只有大片吃草的鹿和羊。 “断尾!!”我仰天长吼,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是不是他真的去了北方,已经被狼们找到了? 就在我放弃寻找,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河边一棵树下有一个闪动的影子。我定眼一看,确实是一匹狼。他背对着我,耳朵时不时地微微动一下,半截尾巴偶尔拍拍地面。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我起身,走向断尾。他狼顾回头,眼神呆滞,看了一眼是我又转了过去。我轻轻走到老狼的身边,靠坐下来,没有说话。 我不愿打扰断尾安静歇息,只要我找到他就放心了。我静静地坐着,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座雕塑一样。过了许久,老狼斜眼瞥了我一眼,左耳趴下扇了扇,尾巴在我腿上蹭了一下。我觉得他像极了一个老人,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又想有一个人陪伴,不要过于吵闹就好。 断尾望着河水,一望就是十几分钟。这里是发生过什么让他难以忘却的事吗?我的脑子飞速旋转,想起上一次追溯过去时,这里应该是巨狼王遇难的地方。 断尾和巨狼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否在悔恨当初没有救下巨狼王?还是在可惜山洪带去了他不舍的东西? 我看着断尾满是褶皱伤疤的皮肤,还有那毫无光泽的毛发,觉得断尾是真的老了。在狼生中风风雨雨十几年,肯定无数次经历了艰难险阻,目睹了森罗万象,思考过千头万绪,见证过生离死别。浮生百态后,方是转世时,断尾也是预料到自己余生的短暂,所以想在草原各处多留恋几眼吧。 看时候不早了,我轻轻拍了拍断尾,提示他该回去了。断尾懒洋洋地翘起屁股抻了个懒腰,张开口齿不全的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头也不抬地往领地里回了。 我叹了口气,爬起来跟着断尾一路走回领地。老狼断尾趴进狼窝,又一动不动了。我四处望了望,发现其它成员还没有回来,给断尾留了一口水后,我连忙向北方走去。 果然,我看到在领地外的一窝草坑处,狼们聚在一起,头对着头。我一路小跑过去,来到狼群之中,顿时骇然。 我看到狼群中间躺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小狼——居然是锐耳!锐耳的两条前腿都血淋淋的,其中一只腿从肘部断开,露出白花花的骨头,另一只前腿向外严重折过,也不断滴着血。 黑条和独眼焦急地原地打转,花斑冷静地为锐耳清理伤口,铃铛和赤心则在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黑夜愣愣地看着,故狼王见我来了急忙忙蹭我。我见状不敢怠慢,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我知道受伤之后是不可以随便抬或者抱的。我只好一路飞奔,到魔幻森林那里取些乌头草。 锐耳奄奄一息,让我不得不加快脚步。我不顾心脏快要炸开,马不停蹄地取回乌头草,把草乌交给黑条,让她嚼碎为锐耳上药。但乌头草仅有止痛的效果,能不能撑过去还要看锐度本身。 我不解地怼了怼故狼王,询问锐耳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故狼王尾巴指向麦田,想要告诉我是猞猁所做。 是成年猞猁欲捕食锐耳么?锐耳在反击的过程中,被咬中了前腿。但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我看到锐耳的牙上还粘着血,地上散落着猞猁的软毛,并不是成年猞猁的。而且猞猁一般不会来绿野仙踪,尽管它们可以单挑一只大狼,但是通常狼是不会单独行动的。由此推测,估计是锐耳饿极了,袭击了猞猁的幼崽吧。幸亏是狼群在野外及时发现了他,不然锐耳就要丧命于血口了。 锐耳还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晕过去了。他的胸口一起一伏,速率缓慢,黑条已经把草乌涂抹在了他的断爪处,减轻了疼痛的锐耳渐渐苏醒过来,看到父亲母亲的刹那间一下子想要扑过去,但是前腿无法支撑,杵在地上,直击骨头,疼得锐耳呲牙咧嘴,倒吸凉气。 黑条赶快衔起锐耳的脖颈皮毛,帮助他站起。锐耳看了看自己的断爪,又挥了挥严重外撇的爪子,几次尝试支撑地面,但是每一次正准备起身时,外撇的爪子总是先着地,次次钻心的痛让锐耳大脑空白。锐耳气急败坏,下狠心一口咬断了自己的半条爪子! 这一场景看得我心惊肉跳,哑口无言。因为自己的爪子会妨碍以后的行动,居然斩钉截铁地咬断“累赘”!这让我想到了三脚,他也是因故折了一条腿,但是那条腿却也只剩半截,估计是断腿在逃命的过程中妨碍了速度,所以也自行咬断了爪子。 这下轮到我倒吸一口凉气了。古有断臂大侠,今有断爪之狼。断臂大侠不常有,可每一匹伤狼似乎都有断爪的决心。尤其是还未满一周岁的小狼,就已经懂得舍小为大,这是多么恐怖的求生能力?! 我看着地上的断爪,又看了看因剧痛而控制不了面部表情的锐耳,吞了下口水。锐耳两条前爪都只剩了半截,已经难以正常走路。这样的残疾狼在自然界就已经全是被淘汰的一员了,但是狼王可是锐耳的亲生母亲啊,她可不愿意看锐耳就这样死去。 锐耳缓解了疼痛,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无奈实在做不到。狼们沉重地看着这匹倔强的小狼,只是事已至此,难以改变。 最后只能靠独眼叼着锐耳带回了领地。如果锐耳真的无法恢复行走能力,单单凭狼群饲养,总有一天锐耳会被淘汰。 整个狼群都陷入了沉默。 第100章 伤后尝试 虽然锐耳在试炼之中受了重伤,被迫返回狼群,但是这不代表其它小狼也可以结束试炼。黑条并没有因为这次意外而召回其余五只小不点,只是默许锐耳回到领地。 通常情况下小狼的生存试炼都是结伴而行的,锐耳的独自行动像极了一匹孤狼,他的性格高傲,一直与另外两个兄弟不合,总是自己完成各种事情。但他也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了代价。 锐耳的伤口总算是结了痂,但是他还是不肯接受现实,一次又一次地用前爪支撑走路,以至于刚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被磨破。黑条多次制止无果,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对着空气张牙舞爪。 独眼从远方走回,嘴里叼了一块儿肉,轻轻放在了锐耳旁边。锐耳看都没有看一眼,把头侧向一边发呆。 隔壁窝的断尾看到了这一幕,缓缓起身,摇晃着离开了狼窝。他表面上事不关己的样子,但谁又能知道老狼经历过什么类似的事呢?不过,昨天若不是群狼出门寻找断尾,碰巧救下锐耳,他真的就要完蛋了。 狼群的注意力都放在受伤的小狼身上,对断尾的离开一扫而过。我知道他不会走远,也同狼们一起照顾锐耳。 接连几天,锐耳都不吃不喝,进入绝食状态。因为黑条和独眼是狼群的一对头狼,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陪在锐耳身边,对领地的巡逻与扩张、对猎物的定位与搜捕,还有对敌狼的提防与抵抗,这些才是他们的职务。本来身体上受重伤的锐耳在心灵上也得不到抚慰,这匹高傲的小狼渐渐开始孤僻。 我每天也都泡在田地里,要知道百平方米的地不是那么好打理的。除草是一个首要任务,其他的我还想要围一圈栅栏,防止有动物进入踩踏,如果可以还要做个稻草人,鸟儿们对种子的威胁太大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都忘记了注意锐耳。人是一种情绪化的动物,但是每一个高等动物都有些自己的情绪,人们说它们不懂,其实它们什么都懂。 在人类家庭,人们都说家长经常因为忙事业而忘了关注孩子的情绪,在动物族群里都何尝不是呢? 这一天我方才想起了锐耳,来到狼窝看望他。当我到那里时我看到小狼侧躺在窝里一动不动,我以为他挂掉了,赶紧跑过去,结果他只是睡着了。 趴在一旁的故狼王看了看我,神色憔悴,看来刚刚哄过悲痛的锐耳,总算让他睡了去,可自己却极度缺乏休息。我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去睡觉了,这里交给我。 可是故狼王不太放心的样子,眯着眼睛看我。我摆摆手,让她放心去,然后坐在洞外,随手摘了一根草叶编起小船。 故狼王蜷缩在草中,很快就睡着了。我看着寂静的狼窝空无一狼,慨叹人生和狼生如此相似。 又过了几天,雪尾和乌条也逐个回到了领地。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战利品,草原狼生来就有很强的捕猎意识,所以离开狼群的这段时间,两匹小狼也抓到了几只草原田鼠充饥,勉强算是完成了试炼。 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哥哥锐耳却没能像他们一样幸运。当雪尾和乌条蹦蹦跳跳回到领地,看到黑条脸上的严肃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因为他们俩全程也没怎么见过锐耳,锐耳的去向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当见到已经残疾的锐耳时,雪尾和乌条都短暂地愣了一下。 而锐耳则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把头埋在前腿之间了。忽然,锐耳发现自己的前腿已经不再如从前一样,于是气急败坏地咆哮着,吓坏了众狼。 故狼王急忙扑过去,轻轻地按住锐耳,不断舔舐着他的小脑袋。锐耳不情愿地停下来,两只断腿自然地搭在故狼王的胸前。 我指了指地上剩余的乌头草,让乌条去咀嚼制药。雪尾和乌条挨着去叼了过来,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 黑条教两匹小狼怎样把草乌分离出来,然后和独眼离开去。我回过头,看到锐耳仍然趴在故狼王的身上,突然我的脑子里亮起一个灯泡。 恰好我与故狼王对视,我指了指锐耳,然后曲下膝盖,两条胳膊抱在胸前。故狼王也是秒懂我的意图,用鼻子拱了拱锐耳,然后冲我扬了扬。 锐耳缓缓转过脑袋,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怨意。他疑惑地看着我扎马步蹦跳,抬头又看了看故狼王。 故狼王小心地放下锐耳,然后走到我身旁,抬起前腿扑在我的腿上。我抓住她的爪子用力辅助她站起,然后慢慢松开手。故狼王极力稳住身子,用闪着光的眼睛看向锐耳,后者渐渐抬起头,眼睛里同样有了光亮。只不过下一秒,故狼王没能站稳,整个身子后仰了过去,摔在了草地上。 我尴尬地挠挠头,不过故狼王倒是觉得很成功。她重新爬起来,走到锐耳的身边,俯下身子,让他靠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锐耳迟疑了一刻,然后试探着把前腿搭在故狼王的背上,努力直起身子,把重量完全压在后腿,尾巴左右摇晃努力寻找平衡。调整了一番,锐耳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前腿一点点离开故狼王的支撑。就在故狼王屏住呼吸等待他成功的那一刻,随着一声惨叫,锐耳重重摔在了地上。 锐耳眼睛里的光消失了。 第101章 开导 狼失去了前腿比人失去了双手还要痛苦,狼的前肢比后腿灵活得多,不仅承担着扒食物、刨土、防护等基本动作,还担任着奔跑的重要角色。失去任何一条腿对狼来说都会影响正常行动,何况两只。 我看着侧躺于地的锐耳,无奈地半张着嘴,小脑袋枕着一块石头,无精打采的。我叹了口气,招呼故狼王一起安慰他,让他再试一次。 但是锐耳变得自暴自弃,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这时,雪尾和乌条压着身子走过来,嘴里还叼着两头草乌。比起刚回领地时的蹦蹦哒哒,他们也稳当多了,很明显在照顾锐耳的情绪。 我小心地握住锐耳的断腿,看得我心疼。乌条把草乌吐在我的手上,我抹匀之后轻轻涂抹在伤口处,并轻声告诉锐耳不要再用力摩擦伤口了。 锐耳上完药之后感到强烈的不适,想要舔掉草乌。故狼王连忙制止他,想要让他安静下来,但是锐耳只是耍小性子。其实也不能怪他,童年是美好的,谁在幼年的时候遭遇这种不测都会陷入阴影走不出来。 就在锐耳胡乱抓闹的时候,断尾回来了。他沉着肩膀,耷拉着脸,慢悠悠地回到狼窝。锐耳见状,挣脱开故狼王,后腿一蹬,一下子扑倒断尾的怀里,把半张脸埋起来,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们。 是啊,小狼们还是和断尾比较亲近。在狼们都执行自己的任务时,只有断尾一直待在它们身边。 断尾也和蔼得很,慈祥地看着锐耳,舔舔他的脑袋,然后就没力气抬头了。锐耳看着断尾的半截尾巴,总想去咬几口,但是他只能向前蹭,也没有爪子去抓那只尾巴。 多叫人心酸啊。 我下决心去找黑条。尽管她是狼王,拥有绝对的权利,但是我仍然要告诉她,多关照一下自己受伤的孩子。 走遍了大半个领地,可算在一堆草窝窝里看到了黑条和独眼。它们俩在仔细嗅着什么,好像这里来过什么动物。 我没有打扰它们俩,但是它们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存在。黑条望了我一眼,然后派独眼先去前方巡逻,几步轻快地来到我的身边。 我盘腿坐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她,黑条也眯着眼睛看我,顺便还打了个哈欠。我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到底应该怎么和她说,我尝试夹起胳膊表示断腿的锐耳,然后躺在地上打滚表示锐耳的伤心,还有闭上嘴表示不吃不喝。黑条看得一知半解,抓耳挠腮,我叹了口气,只能叫她回狼窝看一眼。 和独眼交代以后,黑条和我回到了狼窝。断尾安然地睡着,锐耳咬着他的短尾巴嬉戏,见到黑条立刻安静下来,装作睡觉。 我指了指锐耳,提示她现在他心情很糟。 黑条瞅了瞅我,然后和锐耳对视了一眼,走过去想要叼他出来,强制他走路。锐耳被咬住命运的脖颈,拎到草地上。落地时尽管后腿很努力地站稳,但是正是因为用力蹬了地,所以脸狠狠地铲到了地上。 我很想尽一份力,于是再次屈膝,给锐耳做示范。我尝试弯腰前倾,绷直双腿,双臂勾在胸前不去保持平衡,发现这样想要站稳的确太难了,更何况狼在行走时身子更低,重心太靠前了。 锐耳不情愿地扭了扭身子,背部弓成一团,奈何就是无法发力。不管怎样,他的两条前腿总是搭在地面,这让他十分疼痛。 尝试了几次的锐耳不想再受折磨了,挪动着身子向断尾爬去。黑条严厉地呵住他,但是锐耳充耳不闻,只想去窝里休息,一溜烟爬到了断尾的怀里。后者睁开一只眼,不予理会。 黑条瞪了锐耳一眼,然后走过去想要再次把他叼出来。锐耳被咬疼了,发出一声尖叫,断尾瞬间翻了脸,把锐耳揽入怀中。 我赶紧跑过去拉开黑条,带她走到一遍。 一个狼王如果不能使族员信服,那么狼群就要垮掉了,换句话说,族员要足够尊重狼王。黑条显然事务压身,同时还要照顾成员们,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黑条烦躁地向领地外走去,我也一路跟着她。我要的结果可不是让她对锐耳凶,而是给他应该有的母爱。黑条来到河边,低头饮了几口水,渐渐冷静下来。 我又一次盘坐下来,黑条斜眼看了看我。我尴尬地笑笑,想告诉她方法有错误。黑条不解地看着远方,一定在想为什么一名头狼要管理这么多的事。 “可你不仅仅是狼王,你还是位母亲啊。”我小声说,“再要强的女强人在面对孩子时也要体现出绝对的温柔和耐心。” 黑条听不懂。 我站起来,拍拍她,示意跟我一起。但是我好像忽略了我们之间的地位关系,一个狼成员对狼王如此放肆,这让黑条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尴尬地咧着嘴,挠挠头,赶紧招手叫黑条跟上。后者还在怀疑我的身份,迟疑地跟了上来。 我和黑条在草原上狩猎了一只草原田鼠,然后我叫她给锐耳送过去。黑条一开始不太愿意,但是考虑到自己确实是他的母亲,送食物也是一种职务。于是,黑条叼着田鼠回了狼窝。 锐耳还在斗气,趴在窝里不吃不喝。黑条把田鼠放在地上,用鼻头拱了拱锐耳,后者把头埋得更深了。 黑条又把田鼠放得近了一点,然后假装踱步离开。锐耳悄悄回过头,发现黑条正站在自己的背后盯着自己,瞬间转过头去。 最后终究是漏了馅,可能也是锐耳真的饿坏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口水,只好起身向田鼠蹭去。与此同时,我又盛了一竹杯水,放在锐耳身边。他终于开始狼吞虎咽,甚至拱翻了杯子。 我只好黑着脸再盛一杯,毕竟我们要给一个自闭者多一点的耐心。黑条满目慈爱地看着他,等锐耳吃饱喝足后,她才无声地离开了。锐耳望着母亲很久,直到黑条回头时才迅速转头,朝狼窝爬去。 其实黑条也是一个不会表达爱的母亲吧,而锐耳也是一个倔强但是善良的小狼。它们之间只差沟通而已。 日暮之时,我抱着锐耳来到河边散步。不能够自主移动的话,我就得帮助他到处走走,散散心。 波光粼粼的河水映着火红色的晚霞,河边青草的倒影在火河之中像慕斯一样摇摆燃烧。 “你真的不应该就这样放弃你的狼生。”我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话还是对锐耳说话。 “试炼就是这样的,它永远充满着未知和挑战。你永远不知道惊喜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我说,“狼生坎坷不平,有些狼幸运,有些狼霉运;有些狼平凡一生,有些狼英年早逝。还有一些狼啊,”我抚摸了一下锐耳,“他与命运抗争到底。” “我们人类当中就有无数个励志的残疾人,像是先天失聪但是成为著名音乐家的贝多芬,还有失明失聪只有双臂可以活动的作家张海迪。嗯……还有……”我拍了一下额头,“不好意思,我的作文素材太少了,上高中我的作文就没有得过40分。” 锐耳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总之啊,只要你敢对抗命运,命运总会像你投降的。腾格里为你关上一扇门,注定会留下一扇窗。”我把我毕生所记的名言都吐出来了,“你看啊,你既然有自己咬断前爪的勇气,为什么没有用后腿奔跑的决心呢?” 说罢,我撅着屁股,飞快地跑了一圈。锐耳玩心大起,朝空气扑了两下。 “我们都在关心你期待你,你可不能放弃啊。如果自己都在自暴自弃,那怎么能指望别人对你充满希望呢?”我停下来,弯腰摸了摸锐耳的头,“可别让我们的热情都殆尽了呀。” 吃了饭的锐耳有了精气神儿,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 “你听得懂对吧?” 锐耳点了点头。 第102章 不辞而别 断尾不见了!! 当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挠门声惊醒。我揉着睡眼,打开门,发现是故狼王在门外急得转圈圈。 “怎么了?”我蹲下来,面对着故狼王。她甩甩尾巴,朝狼窝跑去,我连忙起身跟上。 我一开始以为锐耳又做了什么疯狂的傻事,但是当我到了狼窝的时候我看到锐耳正在窝里趴着。我猛地把目光转移到另一头,果然,断尾的窝空空如也! 我又把手伸进去,已经凉透了! 断尾在午时就离开了? 自从上一次断尾独自出门导致整支狼群都寻找他之后,他每次出去散步都会告诉黑条和独眼。最开始黑条还会叮咛几句,后来就一带而过了,因为她还要照顾锐耳,还要心系整个狼群。但是这一次,黑条巴不得断尾和她亲口说一声,但是事实却是断尾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 一时,我的大脑也断了电,我在极力回忆断尾去过的地方。有长着高草易于藏身的草坡,也有可以遮阴的大块儿岩石,还有……还有……河边!还有长着一棵矮树的河边! “我知道断尾去了哪里!”我叫了一声,吸引所有狼的注意,然后招手让狼们跟着我。黑条一声令下,命狼们随我去寻找那匹老狼。 我跑在最前面,仔细回忆方位和路线。我首先来到河边,打算沿着河岸走。天才刚蒙蒙亮,我的视线注定受到了阻碍。我抿了抿嘴唇,开始向南走去。狼们一路跟着我,没发出一点声音,为的就是让我集中精力辨析方向。 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棵树,树上的黄绿色藤蔓还在微微闪着光。我连忙跑过去,四下寻找,但是没有发现断尾。我抬头看了看河的对岸,没有记忆里的一片小树林,这方才发现上次断尾栖息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我们继续南下,中途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一棵树,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让我欣慰的是,狼们只是默默地跟着我,并没有抱怨的意思。 就在我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花斑忽然朝一个方向狂吠。随即,狼们在花斑的带领下冲向了一个上缓坡。我也急忙拔腿跟上,然后同所有的狼一齐慢了下来,停了下来,愣了下来。 一棵没有盘着藤蔓的低矮绿树在凌晨的星空下显得黯淡无光。树紧贴着河流,树根蔓延进水里,扎根在河底。地上一块儿岩石被满涨上来的水打湿,两三朵蘑菇在阴凉的泥土里长出。 靠着石头的,有一匹狼在静静地躺着。断尾背对着我们,一动没动。 他抬起头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当然,这是我所希望的。 但是现实并非如此。断尾对我们的到来毫无感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死了。 黑条低下头,缓缓走过去,众狼也慢步跟上,把断尾围了起来。 我的心情像遭雷击了一样,震惊、麻痹、无奈。其实断尾的死并不是毫无征兆的,今年整年他都无精打采,让我们觉得他距离走到生命的尽头并不远。可是真正看到这一幕时,还是感到十分突然。就在前些日子,这匹老狼还出谋划策,为狼群搏得一顿大餐。而这样一个安静的凌晨,噩耗忽然就发生了。 狼们站了许久。此刻,我相信不仅我一匹狼心情沉重,整支狼群都陷入了悲伤。悄然无息的场景一直持续到了天亮,当阳光完全洒在断尾身上时,黑条才上前嗅着他。 断尾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我不由得全身冰冷。但是当看到他的面部时,我感到了一丝暖意,因为断尾眯着眼睛,耳朵软软地趴着,嘴角甚至还有一抹微笑。他走得非常安详,可能在那一刻,他还看到了接他而去的老朋友们。 回到领地后,锐耳看到我们沮丧地归来,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落寞地趴在草地上,眼睛注视着断尾曾经最喜欢趴着的一块土窝。 今年开始,断尾就总喜欢趴在一个地方很久不动。他也一定预料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点,所以想在离开之前带走点什么。他曾在那块水域栖息了好久好久,那里一定有他最重要的东西吧。 在大自然中生存,很少能有动物活到自然死亡。自然界危险密布,天敌、病毒、自然灾难时刻都在夺取脆弱的生命;食物网纵横复杂,一道又一道的枷锁将猎杀与逃生紧锁在一起。这本就是一个鲜血与杀戮的世界,能够遭遇所有的危机,但成功避开死神的抓捕,在这个世界寥寥无几。断尾就是其中一个,他是幸运儿,但是又那么不幸,因为他目睹了诸多亲友的离开,无能为力。 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喜欢晒太阳,一坐就是半天。后来才知道: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眼之所看,皆是遗憾。 断尾永远安葬在了那个有着美好回忆的河边树下。他的不辞而别,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但是他不知道,他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锐耳再也看不到断尾了,他眼神迷离,又是一整天不吃不喝。断尾对小狼们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而狼群也无精打采,在狼窝里呆了一天没有出去。虽然我也在悲痛之中,但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的区别就是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感。 李诞说过:“人间不值得。”这个世间已经有无数的苦难了,不值得我们再去为其他事情难过。断尾到了垂暮之年,说不定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我安慰自己,然后长舒了口气。生活还是要过的。我去了雪原,把埋在冷冻室里的刀角鹿搬出来。狼群每当失去了成员之后都会陷入悲伤长达一个月之久,这期间它们一定没有精力去捕食了。 所以,断尾用智慧帮助狼群得到的多余的食物,是不是变相地给了狼群一个礼物呢? 第103章 生命的意义 失去断尾的狼群已经沉默了三天,这期间断尾留给它们的刀角鹿成了唯一的食物。 而赤焰、夏心和星辰也成功回到了领地。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狼群一时却兴奋不起来。三只小狼不见断尾的踪影,急切地四处寻找,赤心只好把它们叫到一旁,告诉了它们事实。 顿时,莫大的落寞感压在了小狼的头顶。在它们小的时候,刚刚断奶之际,山谷遭遇了巨大连环灾难,让狼们奔波不停,无心看管小狼,七只小狼全部由断尾一狼照看,对于需要依赖的小家伙们来说,断尾无疑就是幼年的靠山。 而又看到锐耳受重伤的样子之后,三只小狼更加震惊,它们一定在想为什么才离开了一个多月,狼群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锐耳并没有理睬弟弟妹妹们,只是别过头去。他的后腿蠢蠢欲动,眼神也在瞟向小狼,显然很想证明给它们看自己可以正常走路。 为了化解锐耳的尴尬,我装作和他玩耍一样,把他抱起来,然后偷偷远离了狼群。 锐耳心不甘情不愿,扭动着身子,从我怀里挣脱,重重摔在地上。但是他才不嫌疼痛,他只想凭着自己的尊严活下去。 他撅着屁股,努力弓起身子,猛地发力,将前半身翘起。但是由于后腿实在难以保持平衡,所以再一次脸着地。 尝试了几次,锐耳累得直伸舌头。但是屡次失败让他逐渐掌握了一个技巧,那就是俯低身子,头部歪向一侧,后腿交替行走,可以在地面上蹭着前进。我感到又好笑又欣慰,因为锐耳总算可以自主移动了。 于是,锐耳执意不让我帮忙,蹭着向河边走去。这样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看不到前方的路,在行进过程中,锐耳就一头撞在了小石头上。 一路“蹭”到了河边,我都担心他脸上的毛发会不会蹭掉。来到水源处,口渴的锐耳伸着脖子。两天后腿拼命地向前蹬,以免从河岸滑落。 锐耳正在一点点找回状态。 我们散步走着走着来到了断尾安葬的那棵树旁。锐耳也是第一时间嗅出了断尾的味道,于是急切地在树下转圈圈,用断了的前腿发疯似的刨着泥土。 我看到他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他弄伤了,淌出了血。我连忙跑过去抱住他,想要控制住他的疯狂。不料锐耳剧烈地扭动,回头给了我一口,疼得我松开了手,他又一次重摔在地上。 这一次锐耳摔疼了,叫出了声。但是他连忙爬起来,蹭到安葬断尾的碎土上,甩着尾巴。 混蛋东西,狗急了咬人,狼急了更是六亲不认!我捂着手唾骂道,但是没有打扰他。或许,断尾的死能够成为他活下去的支撑吧。 带着锐耳散步以后,我想要去雪原把最后一只刀角鹿也取出来。虽然那里温度低,但是不证明食物会永久保鲜。虽然狼也可以吃半腐烂的肉食,但是食物不新鲜也一定影响食欲,现在狼们都是恢复精气神儿的时候。而且那么大一头鹿放在那里,被雪豹叼走的隐患还是有的。 回到领地,我拉着拉车,和故狼王打过招呼,打算前往雪原。这时锐耳却忽然出现,用两只断腿扒拉着拉车的边缘。我想要让他好好在窝里休息,但是故狼王衔住他的脖颈,把他放到了拉车上,还对我眨眨眼,让我带他去。 无奈之下,我只好拉着一匹狼共同前往雪原。这中间要穿过金色麦田和沼泽,不知道猞猁对锐耳来说还有没有阴影。 穿过金色的大麦草,路上碰见了不少的牦牛,重新拔地而出的麦草让牛羊重获新生一般活跃。锐耳左看看右看看,十分警惕,好在全程没有出现猞猁的影子。 沼泽的空气还是那么的新鲜,地球之肾不是白叫的,这里虽然颜色黯淡,但是环境却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因为害怕蚊虫,我特意绕远,从七棵树边缘走过。锐耳也是探了一路的好奇的脑袋瓜。 终于,来到白雪皑皑的地方,我把刀角鹿搬运上来,让锐耳挪开位置,趴在鹿的上面。但是冰冷的鹿身让锐耳很不喜欢,连续几个翻身滚落拉车,且顺着雪坡滑了下去。我一着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同样滑了下去。 最后抓住一棵树停下来的我赶紧站稳身子,去抱锐耳。但是我看到锐耳聚精会神地盯着一个地方看,就也俯下身子,看看是什么这么有趣。 我缓缓趴下来,看到不远处的雪堆中有一只鸟。鸟的翅膀好像受了伤,一时无法飞起。锐耳刚想接近,就听到头顶一阵抖动翅膀的声音,抬起头,发现一只巨大的雪原鹰正在抓起这只鸟,振翅翱翔,穿入云霄。 锐耳吓得一哆嗦,看着远去的雪原鹰,对着天空发出尚未成熟的狼嗥。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像是达成了共识一样,我抱起他就朝着雪原鹰追了过去。 穿过白色的雪林,视野终于开阔了。我们同时望向灰色的天空,看到峭壁最顶端一条突出的岩石上,一个潇洒的身影正在凝视深渊。 也不知道是为了衬景还是怎样,此时居然刮起了大风。飘雪、寒风、阴天和雄鹰,构造了一幅孤胆侠客的画面。 这时我方才看清楚,原来在高岩上面,除了一只雄鹰,还有几只雏鹰。这就是人们经常提到但是很少能够亲眼见证的那句话——是雄鹰迟早会高飞! 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可是要瞪大眼睛观看全程啊!锐耳也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狼性好奇,对于小生命来说,世间一切都是有吸引力的。 雄鹰张开翅膀,迎着飓风;身边两只雏鹰早已学会飞翔,就差这一个可怜的鹰,还在历练中经受折磨。 只见雄鹰推下雏鹰,那只可怜的雏鹰向断线风筝一般高速坠落,流星一般坠向地面。鹰奋力张开翅膀,拼命地想要飞,但是先天的差异决定了它无法和其他兄弟姐妹那样轻易地搏击长空。最终,雏鹰砸在了雪地里。 我倒吸一口冷气,眼前发黑。锐耳受到惊吓,震撼地瞪圆了眼睛,全身在发抖。可是事情还没完,雄鹰重新把摔在雪地里的雏鹰抓起,重新带到高岩上,重新把它推下。怪不得我们刚刚会在雪地里看到受伤的雏鹰,原来它已经饱经风霜。 每一只雏鹰的成长过程都是一个悲壮的血泪故事。雏鹰出生几天后,就要学会飞行去争夺母亲口中的食物;接下来,雄鹰会把幼鹰带到悬崖边上,把雏鹰推下去练习高空飞翔,不少雏鹰因此丧命;幸存下来的雏鹰被母亲残忍地折断正在生长的翅膀里大部分骨骼,再次从高处推下。很多的雏鹰因此成为飞翔的祭品。 即使这是残酷的过程,但雄鹰不会停止这血淋淋的训练,因为它明白,这种伤害是成长为雏鹰的必经阶段。 其实,大鹰残忍折断雏鹰的骨骼是决定雏鹰能否在广袤天空中自由遨翔的关键所在。鹰的翅膀骨骼的再生能力是很强的,只要在翅膀折断后仍不断忍痛飞行,使翅膀不断充血,不久便能痊愈。痊愈后的翅膀似凤凰涅磐,更加强壮有力。如果不这样做,幼鹰便失去飞翔的机会。 终于,雏鹰在一次又一次的陨落之后,振张鹰翅,稳住身躯,保持平衡,与风对抗,开始渐渐滑翔,平稳下来,对着远方的雪林飞去,摇摇晃晃地落在枝头。我看到雏鹰回过头,和雄鹰对视,我看不到它们的眼神,但是我知道,一边是骄傲,一边是自豪。 锐耳彻底被震撼,目睹了鹰的坚贞不屈,这诠释了生命的真正意义。断翼的鹰,断腿的狼,这不正是悲壮生命的例子吗? 是雄鹰迟早会搏击长空,是苍狼终究会驰骋草原。 第104章 年末 如果我没算错,今天太阳落下之后,就会有两个月不再升起了。 虽然之前木板刻着的日期断了日子,但是根据大规模捕猎的狼和凋零的植物能够推断,这一天的到来最早是前天,最晚是今天。前两天太阳照常升起,那么今夜就即将是永夜。 那么中间的日子去了哪?不要问,问就是平平无奇。 其实也并非什么事也没做。至少我在木屋里打造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田地的杂草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我还搞来了一些淮花种子,种在烧制的瓦花盆里,作为装饰。木屋旁边挖了一大口蓄水池,方便我喝水和洗澡,当然,总有几匹狼到我这里捣乱,把水搞得浑浊。 最重要的是我把幽暗草原那块陨石上流出的金属固体给凿了下来,保存在了一口箱子中。之前我就在我的破车上得到了不少资源,但是过了一年,车就凭空消失掉了。据我猜测,一定是神树会在山谷更新时清理掉不属于山谷的东西,所以吸取前车之鉴,我早早把陨石中的银灰色固体收集起来。 日常有很多,但是不是每一件事都要记录下来。人生可以书写,但书中,不一定有完整的人生。 六匹小狼逐渐成长起来,临近年末,小狼的毛发愈渐厚实,肚子也吃得滚圆。我在草原上奔跑着,想要在最后一天记住绿野仙踪的样子。身后一群小狼跟着我狂奔,当我发现并停下来时,就被撞了个满怀。我仰面倒地,被小狼们扑上胸口、肆意“践踏”。锐耳一下子扑到我的脸上,哈哈大笑的我被塞了一嘴的狼毛。我在混乱中推开锐耳,掐住狼腰,高高举起。锐耳反复蹬腿不起作用,只好用尾巴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爬起来,把锐耳放回地面,小家伙熟练地翘起屁股,弯曲后腿,很轻易地站了起来。伸着舌头在我面前蹦跳。 我就知道锐耳终究可以约会站立行走。一些宠物犬在训练过后都可以双脚着地,为什么高犬一等的狼不能呢?狼固然无法像犬一样被训练,但是天生的野性使它们总有强烈的生存欲望,不学会奔跑,一定会被淘汰。 别看距离锐耳受伤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人家早就能够站立了。也许是断尾鼓励了他,也许是雏鹰刺激了他,总之锐耳很快地克服了心理障碍。 赤焰和夏心的毛色开始变淡了,从狼崽时期那样的橙红色变成了红褐色,因为小狼长大以后,柔软的狼毛渐渐张开,中间半透明的狼毫挺立了起来。草原狼和红狼的体型是差不多的,所以和它们的哥哥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差别。毕竟前后只差一个月。 星辰越长越好看了,把铃铛靓丽的毛发遗传过来,并且青出于蓝胜于蓝,整个身子散发着银光。星辰的狼毛格外柔顺,在没有特殊打理的情况下保持得非常干净,她的狼毫也格外的亮,给人一种真的是宇宙星辰的感觉。 当小狼长开了以后,特征就越来越明显了。雪尾的大尾巴怎么看怎么像狐狸,而乌条那道灰色的毛迹是那么炸眼。 这其中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雪尾特别爱和星辰一起行动。无论是玩耍还是进食,它们两个都十分亲密。好家伙,还未满一周岁就开始定娃娃亲了,你叫你们的哥哥姐姐怎么想? 黑夜和平安在远处眯着眼睛看着我们。显然有了更小的狼以后,它们不再是宠儿了。我笑着摸了摸黑夜和平安的头,然后带着八只小狼一同回了狼窝。 故狼王迎面给了我一个高扑,我也顺势一记熊抱搂住她。吃撑的故狼王在我紧紧的拥抱下差点反胃,连忙挣脱开来。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得整装待发了。整个草原枯萎了以后,像是失去了生机。因为今年我们遭受了虫灾,绿野仙踪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即便后来恢复了一部分,还是很难回到最初。更新之后,一定会还给我们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吧。 好在植物枯萎但动物依旧充满活力。随着夕阳西下,黑条领着狼群,向七棵树进发。有过一次经历的我心有余悸,再也不敢不吃撑了。我和狼群共同进食的时候塞了满满一肚子肉,在出发之前还塞了一嘴的野果子。行进的过程我感觉我的胃快要裂开了。 幸好我们并不着急,慢悠悠地来到了七棵树。就算这样,我们还是拔得头筹的,神树周围并没有多少动物。 找了一块儿草坡,狼们歇息下来。这下就等众生聚集、太阳落山了,又将是难熬的两个月。这两个月内会淘汰多少动物,将又是一个噩梦。 动物们陆续地来到了神树,飞禽走兽,蜂鸟鱼虫,齐聚一堂,水依旧清澈,落英依旧缤纷。待天真正黑下来之后,七棵树正式发出耀眼的光,树冠如太阳,落英如星芒,草地如溢光。浅粉色闪耀天际,穹顶之下一片粉雾。 再次看到头顶上的粉凤凰盘旋飞翔,心里突然萌生了逃出去的想法。还有最后一年了,我必须在明年山谷更新之前想办法获取凤凰的尾羽,因为奇幻森林中巨树下的密室只存在三天。一旦错过,我将要在山谷里再等三年。 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那个为了活下去而煮树叶书皮、吃白蚁苍蝇的那个大男孩儿,仿佛就在昨天,转眼间却已经过去两年,成了一个与狼共生的野人。这期间,我也悟出了不少的道理,希望明年逃出山谷的时候,我能够重新定位自己,约束自己吧。 不过,真等到了那天,我还舍得走么…… 第105章 战逢故友 如果说,我来到山谷的第一年,是充满了懵懂的、惊吓的;第二年,是充满了灾难的、奇遇的;那么这最后一年,就会是充满悲痛和愤恨的一年。 太阳光缓缓透过山头,照进了山谷。所有动物都看到了生机,拖着本已毫无精力的身子站了起来。我捂着饿瘪了的肚子,看着东方仅有一丝但是无比刺眼的光芒,在心里感谢腾格里。幸亏这次胃里储存的食物比较多,让我还算清醒地扛过了这两个月。 但不是狼群所有的成员都扛了过来,夏心就扮演了我去年的角色。她早在两天前就饿昏了过去,到现在也没醒过来。虽然她一直保持着微弱的呼吸,但是还是很令人担忧。 我抱着夏心,跟随狼群一路回到了领地。经过更新的绿野仙踪变回了最初的样子,高到及腰的草,还有零星几棵伞形树。翠绿的世界又回来了,狼群也回来了。 穿梭在草原上,奔着峭壁直线走去。看狼们的反应就知道,领地的气味儿已经非常淡了。黑条贴着地面仔细地嗅着,独眼和银鼻等狼紧随其后,在所经之处抬腿撒尿,把气味儿重新标记。 故狼王垫在最后,把领地边界处漏掉的地方补上标记。就在我回过头时,我看到她站在好远的地方,像掉了队一样。我看了看缓慢前行的狼群,让前方的雪尾跟好队伍,然后转身回到故狼王身边一看究竟。 她看到我过来,摆摆尾巴叫我走远一点。我退后几步,她更加卖力地想在草上找到蛛丝马迹,脸上出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 故狼王朝远去的狼群吠了一声,狼们回过头,发现我们还在原地也停下了脚步。黑条让独眼带着狼群先回领地,独自掉头来到可疑地点。两匹狼交流了一番,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二狼对视了许久,忽然故狼王抬起头,看到我怀里的夏心,拱了我一下,责问我还站在这里干嘛。我方才反应过来,昏迷的夏心还在我怀里,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啊。我赶快回身追赶狼群,却在蓦然回首间,望见几匹狼在高草里穿梭而过。 我刚要告诉黑条和故狼王这个可疑的景象,但她们两个发现得更早,已经狂吠着追了上去。看来真的不是我们族群的狼。对方听到恐吓声非但没有仓皇逃窜,反而得寸进尺,直接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可疑的气味儿估计也是它们留下的,看它们这气势,应该是把领地理所当然地占为己有了。当对方一匹狼跨过草丛时,我才看到在草窝窝里有一只刚被杀死的羚羊。 原来是跑到我们领地里捕猎来了。狼是一种领地意识极强的动物,领地里的动物都被它们视为自己的猎物,不由得其它狼动用。而在这个领地边界模糊的时段,猎物争强成了必不可少的环节。能够争得猎物的一方也就相当于宣告了领地。 一个是现如今的狼王,一个是昔日的故狼王,两者说什么也不可能把领地割让出去。但是对方有四匹,我们明显劣势。就在对峙中,我看到故狼王和黑条的眼神里满是复杂,再回过神来我方才发现,对面的狼群中有一个是似曾相识的狼。 欢欢在这里。 他也先是一愣,但是出于当初故狼王赶走他的怨恨,欢欢不假思索地替自己的狼群出击,二话不说紧逼着故狼王。欢欢在花斑那窝狼崽里,本就是天赋最好的一员,比同期的兄弟姐妹大一圈,如今长大后更是威风凛凛。但故狼王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对方比自己还壮硕,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欢欢根本不是对手。 黑条更是行使自己狼王的身份,无视对方的恐吓,径直走向羚羊,欲归为己有。敌狼怎容得如此羞辱,上去就是一口,但被黑条灵活闪开。顿时两匹敌狼被激怒,狠狠地把黑条按倒在地。故狼王见状连忙解救黑条,欢欢半路杀出,欲拦住其去路,但被故狼王用蛮力撞开,直扑向黑条身上的敌狼。欢欢怒吼一声,拔腿就是奔着故狼王的后腿杀去,不料一道黑影席卷而来,正中欢欢的侧腹,瞬间肋骨断裂的感觉袭上天灵盖。 巨大的影子笼罩在欢欢上方,后者抬头,发现是自己的亲生兄弟——黑夜。原来黑夜见我们迟迟未归,不放心我们,独自一狼返回,结果真的碰到沾上麻烦事儿的我们。此时的我意识到自己和夏心有必要赶快离开,否则就会成为敌狼的软肋。转身离开,我飞速往狼窝赶。 半路上夏心忽然从我怀中醒过来,乞求我要自己下来走路。我把夏心放回地面,虚弱的她摇摇晃晃几步,艰难地前进。好在她的母亲铃铛接应,这才给了我返回帮忙的机会。我从一树上折下一个尖锐的树枝,赶到了事发之地。 黑条和故狼王与另外两只草原狼缠斗在一起,而黑夜一狼战双雄,在双拳敌四手的情况下甚至还占了上风,把欢欢和另一匹并不健壮的狼按着打。欢欢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受自己欺负的小狼现在居然这么大力气,完全被压制。我趁机偷走了羚羊,这一幕恰好被其中一只敌狼看到,挣脱开故狼王朝我冲来。由于反应和速度实在是快,连故狼王都没有拽住它。只见一口血牙袭向我,我双手抓住羊角,下扎马步,竟将羚羊整只甩了出去,把来不及减速的狼重重拍翻。 另一头被黑条制服的狼也落得下风,拼下去毫无胜算可言。狼是理智的动物,且战且退是它们的风格,但这也说明它们一定会复仇。三匹敌狼舍弃了辛辛苦苦抓到的羚羊准备跑路。黑夜用两只爪子死死把欢欢按住,希望他能回到我们狼群来。但欢欢不屑与我们为伍,在他眼里,赶走他的狼群远不及将他拯救的狼群,所以欢欢奋力挣脱了黑夜,临走时恶狠狠地瞪了故狼王和黑夜一眼。 很庆幸我们能够取得压迫性胜利,这三匹狼是狼群绝对的进攻点。如果不是去年年初黑夜还是一只未满一周岁的小狼,估计我们也不会败得那么惨,以至于失去了两个同伴。 这一次,我们成了那个坚不可摧的草原狼群。获得了战利品的同时,故狼王还挂了彩,她的鼻子右边被咬伤,不过并无大碍。 回到狼窝后,黑条开始进食。那只羚羊小得很,估计轮不到小狼。所以近来我们还要出去捕猎。花斑还不知道刚刚我们与她的儿子欢欢大战了一场,当然,我相信很快我们又会见面。 第106章 潜入 一只到手的羚羊只满足了黑条、独眼、故狼王、花斑和铃铛的胃。尽管小狼还都饿得不行,而且黑条和铃铛还作为母亲,但是只要小狼通过了试炼之后,狼妈妈就再也不会把小狼当成孩子来看了。忍受饥饿和遵循等级规则都是狼生的必修课。 那么银鼻只能带着剩余仍在饿肚子的狼们前去捕猎。等级高的那些狼进食之后也不是无所事事,规划领地就成了它们的工作。所以说,狼群永远是有秩序的。 我虽然没有分到肉食,但是我在木屋旁边种植了大量的芦米。去年的机智到今年就开始展现出来了,不用再像去年一样生吞鹿肉。我来到田地边,顺手剥下一把芦米塞到嘴里,边摘边吃,吃了一嘴的嘎嘣脆。待缓解了饥饿,我才开始用瓦盆收集,然后加水架到篝火上面煮。 心满意足地吃完一盆饭,我决定去找捕猎的狼群,帮助它们解决食物问题。吃过饭的身体开始恢复能量,虚脱的感觉连连消散了。我拿起小刀别在腰间,朝狼群所去的方向走去。 不过,我遇到的狼群并不是银鼻它们。迎面走来的是花斑和故狼王。她们俩在聊些什么,似乎都忘了原本的任务。远处的黑条走来,从两匹狼中间穿插而过,并警告她们不要偷懒。故狼王和花斑敷衍了事,招呼我走到一边。 看来故狼王还是把欢欢的事告诉了花斑,而花斑听到自己的孩子来过领地,自然有些想法。经过一番交流,我懂得了她们的意思:故狼王想让花斑潜入那支狼群。出于保险起见,还要有一匹同行的狼,但不能是故狼王自己,也不能是我。因为我们都已经露过面了,对方狼群很容易认出我们而大打出手。花斑想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见欢欢,但是黑夜也参与了战斗,而且那一身黑非常扎眼。再三思恂,花斑决定带上平安,隐藏在它们领地当中。 别问我为什么可以在狼的语言中理解得这么详细,问就是作者君让的。 可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相当的危险。虽然这是一个气味儿模糊化的时期,但是狼鼻子的敏锐度,它们比我应该还要清楚。这么冒失地闯入其他狼群领地,况且只有两匹狼,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故狼王和花斑的想法是,希望母子相聚的同时,能够说服欢欢回到我们族群。现在是领地不确定时段,有很多狼也会在这个时候成为孤狼,所以狼群成员的变动理论上来说并不大惊小怪。当初故狼王赶走欢欢是因为他盲目自大,不懂得狼群的规矩。但吃到了作为孤狼的苦头之后,欢欢变得中规中矩了,那么一个服从命令的欢欢,身体上还是有着很大优势的,抛开继承了北美灰狼基因的黑夜之外,欢欢是三只草原狼里天赋最好的,在上次的战斗中就能看出,欢欢虽然打不过黑夜,但是却是四匹敌狼中战斗力最强的。 每匹狼都希望自己的狼族壮大,能够得到好帮手,黑条也会同意欢欢留下。 既然她们两个铁了心要这么做,那么我只能无条件支持咯,但是我们先要和平安商量好。恰好这时银鼻带着狼群满载而归,居然猎到了两只刀角鹿。 鹿的耐饥能力不如狼,从七棵树出来之后必然已经饿得没有力气走路。这个时候就会形成一种无聚集意识,脑子里只有草,见到草就埋头苦吃。而此时的狼体内还藏着巨大的能量,拿下单只刀角鹿不在话下。 因为捕捉到了两只鹿,所以按等级把狼们分成了两组,以减少用餐时间。进食之后的平安正要卧下休息,但被花斑叫住,招呼到身边。 花斑把自己的想法对平安口述过后,平安有一种惊讶,但也有理解。她也属于无条件支持母亲的,但是似乎还有一丝顾虑。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毕竟一旦被发现,花斑和平安的安全必定不保。 我揉了揉平安的头,然后把黑夜招呼了过来,表示我们三个会在对方领地之外时刻观察情况,只要有危险我们会奋不顾身去解救她们俩。平安一看,一个是昔日的狼王,一个是自己亲哥哥,都是值得信任的狼,也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黑夜还一脸懵,刚刚吃饱就被我拽了过来。不过只要让他明白,他要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他就会全力以赴。 现在狼们聚集的时间还不足一天,所以气味儿还没有被聚拢固定,属于这个族群的味道并不明显。花斑和平安在河里洗了个澡,希望能够把身上本不浓郁的气味儿洗掉。 在它们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我在河边走了一圈,恰好碰见了刚刚离去的羊群。羚羊虽然只留下了背影,但是羊膻味儿却是久久不散。我突然想到了好点子。 我把花斑和平安叫过来,让她们在羊尿和羊粪上打几个滚。这么浓烈的羊膻味儿,一定可以盖过狼的气味儿。狼们仔细嗅了嗅,好像真的分辨不出了狼的味道,觉得行之有效。狼要比人好商量得多,她俩也确实没有迟疑,立马在羚羊停留过的地方打滚,湿漉漉的狼毛又沾满了羊的味道,想必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了。 不过就算很刺鼻,只要不被认出来,就可以完成和欢欢的交谈。接下来,就是故狼王和黑夜去寻找目标狼群的领地位置了。花斑和平安原地待命,因为她们跟着去的话,狼鼻子就真的不好使了。 我和两匹狼坐在河边,静候故狼王的消息。过了一个时辰,黑夜一匹狼回来,要带我们过去,看样子是发现了目标领地。而故狼王正在那边守着,以免它们无法循着气味儿返回。 花斑和平安在黑夜后方二十几米处默默跟着,黑夜则努力辩识故狼王的位置所在。终于,狼们相遇,到达了欢欢所在狼群的领地。 花斑抖了抖身子,把身上的毛发整理好,然后回身舔了舔平安的狼毛,帮忙打理蓬松。和故狼王使过眼色,她们朝着敌狼内部出发。故狼王、黑夜和我也静静地等在领地外几十米处,只要花斑发出信号,我们就会一同冲过去。 我看了看天色,这一天就快要过去了,我们还是瞒着黑条偷偷出来的,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而且在敌狼领地里待得过久,也有暴露的嫌疑。 无论是否成功,你们两个一定要快啊。 第107章 不可能的邀约 就在故狼王、黑夜和我在草原某一处静候消息的时候,在敌狼领地里便以动物视角发生了一些事。 花斑和平安走在前往敌狼领地内部的路上,平安脸上写着些许担心。 “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走在别人的领地里,真的没关系吗?” 头顶阴沉沉的,灰如雾气的阴云渐渐聚拢,不断摩擦发出轰隆轰隆声。白日透过云层已经没有什么光亮,在肉眼之下犹如一轮月亮。看其位置,已是下午,太阳还在渐渐向西滑去,让二狼不得不加快速度了。 “往年这个时段是狼们占领和宣告领地的时候。会有大量的狼因为战争失去领地,势单力薄的孤狼有时会路过群狼领地,狼群一般都视而不见。只要不威胁到食物等利益问题,就算短时栖息也没大问题。”花斑解释。 “哦。”平安心不在焉地低下头。 远处一匹狼抬头疑惑地看了看母子两狼,皱了皱鼻子,低下头去别的地方了。 “说实话,羊粪真的很刺鼻。”平安抖了抖身子。 “不这么做的话,你担心的事发生的概率会更大。”花斑说,“也多亏那只两腿动物想得出来。” 领地外的我打了个喷嚏。 很快,花斑和平安顺着敌狼的踪迹来到了领地内部。这里不同于峭壁下的己群狼窝,处于草原深处的狼以树为标记,以草为窝。几棵密集的树边充满了狼活动的痕迹,一些鹿骨散落在树下,树间的藤蔓已经被严重地压到地面,成了狼的嬉戏玩具。 花斑望着树丛间的一匹狼,本能地远离它,掉头朝草丛里试探过去。但是那匹狼还是看到了她们的行踪,警惕地竖起耳朵,压低肩膀朝这边走来。 “哪里来的孤狼,身上这么脏,赶紧从我们领地滚出去!”敌狼在喉咙里低嘶着说。 平安见母亲被辱骂,想要为花斑打抱不平。的确,孤狼是受偏见的,但她们毕竟不是孤狼,忍一时也无妨,花斑立马拦住平安:“我们迷了路,可否问一下哪边是出领地的路呢?” 那匹狼不屑地用鼻子扬了扬方向,没再说话,成功欺辱“孤狼”之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为什么随他说什么是什么啊?我们又不是没有族群。”平安不太愉快。在从小就生在狼群里的平安眼里,孤狼是一种欺辱,尤其亲眼看到欢欢被驱逐为孤狼,她更觉得那是无能的表现。 花斑舔了舔平安的耳朵:“我们现在扮演的就是孤狼,如果知道你是其他狼群的狼,他就要下驱逐令了。”她转过身,看着那匹敌狼走下草坡,带着平安继续深入,“而且问好了方向,岂不是让我们更好的前进么?难不成你要和他打一架?” 平安舔舔鼻子,没说话,跟上了花斑。沿着反方向,很快越过一棵折断的树之后就看到了坑坑洼洼的狼窝。没有岩石的地方,狼便借高草为掩护,在草地中央挖开泥土,洞口朝着峭壁方向深入,这样有助于遮挡阳光。毕竟,狼也是一种夜行动物。 花斑踩过一簇草丛,才刚落脚,就觉得脚垫下一软,心里暗觉不妙。果然,从草丛里窜出一道黑影,尖叫一声,一匹狼张开大嘴便是一通恐吓。 忽然,双方都愣住了。 对方就是欢欢,而欢欢发现面前这个脏兮兮臭烘烘的是自己的母亲,也不禁吃了一惊。 “你怎么弄成这样?”欢欢皱着眉,一脸嫌弃,发出疑问。 “当然是为了来找你啊,不然你的族群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花斑低声说。 “来找我?有什么事?”欢欢瞥了一眼花斑身后的狼,“你怎么还带了一个?” “她是你妹妹啊,你们都好久没见了吧?肯定不认识了。”花斑用尾巴招呼着平安,“过来吧。” “不用了,有什么事找个没狼的地方说吧。”欢欢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正眼看平安,低头朝狼窝外走。 三匹狼来到一棵树下,欢欢转头问:“什么事,说吧。” 花斑歪了一下头,动动耳朵。这次和她上回看见的欢欢,可有大不同。 “妈妈想叫你回去。”平安见花斑没说话,把前来的目的说了出去。 欢欢看了看她,眯起眼睛,半天没有反应。他看了看母子二狼,重重地点点头,“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可以来我的族群?” 花斑说:“因为你属于我们……” “不不不,”欢欢打断她,“我可不属于你们。从我被赶出狼群那一刻,从你们谁都没有拦着的那一刻,我就不再属于你们了。”欢欢瞪着她,“做孤狼的那些日子够我受的了,是我的老大收留了我,我现在属于这里!” “孩子,任何违背狼群规定的狼都会被赶出狼群,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花斑心平气和地解释,“现在你懂了规则,不那么桀骜不驯,所以我们才想叫你回去。” “别说瞎话了。我不再桀骜不驯,那都是我老大教会我的,又不是你们。凭什么我懂事之后要跟你们走?”欢欢歪着头,带着嘲讽的语气打趣道。 花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好荒唐。她怎么可能让一个被其他狼群救赎的狼离家出走? “她是你妈妈!”平安气不打一出来。 “她生了我,但是带给了我什么?”欢欢问,“我作为天赋异禀的天选之子,腾格里都觉得我是优秀的,为什么我不被重视?为什么我要和这几个笨蛋一样在规定的年龄才能学习捕猎技巧?那个狼王就是个笑话!我,才是最好的!” 花斑摇摇头:“我是你们共同的母亲。当初你欺负他们俩的时候我并没有袒护他们,你觉得这还不够吗?” “弱者不是理应被淘汰吗?就像那个肉球。”欢欢冷笑,“明明那么笨重的熊,我都跑到岩石上了,他还在水里。哦,还有那个黑煤球,他不就是壮实一点么,在格斗技术上,我甩他几条街!” 这满是讥讽和叛逆的语气让花斑无话可说。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欢欢根本不可能同意。早在七棵树相遇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就让她了解了欢欢目中无狼的性格,只不过当时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一只听不懂狼语的两腿动物。 “所以,别浪费时间了。我在这里才有未来。”欢欢转过身,“老大对我很青睐,还说等我成年之后会把王位转让给我。我,我是未来的狼王!!” 花斑和平安对视一眼,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欢欢已经无可救药了。谁也不想让洽谈变成争吵,平安已经想要快点离开了。 “我们走吧。”平安抬头看着花斑。后者点点头。 “那么,你就留在你的族群吧,是我自作多情了。”花斑也转过身,“不过,不管怎样,你也没资格去谈论我们的狼王和狼群,一切都是自大的你自找的。” 欢欢停下了脚步,低下了头。 “天选之子没资格谁有资格?”欢欢狼顾二狼,“擅自闯入别人的领地,还对未来的王无礼,就别怪我六亲不认了……” 一阵阴风从花斑头顶吹过。头顶的云越来越沉,花斑下意识地没有转头,带着平安快速走开。 一声狼嗥破天而去。 第108章 追逐战 草原上空击起一道雷,惊飞了几只草原雕。我眯眼睛抬头看着天,感觉随时会下雨一样。直到一声狼嗥声昏昏欲睡的我们惊醒,厚厚的云层也挡不住这穿云裂石的嗥声,几乎十里外的天际都能听到。 我们像被雷劈一样突然清醒过来,并意识到这是花斑的嗥声! 故狼王和黑夜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起身,朝着领地内部杀入。我知道仅仅凭我们这点力量不可能在敌方领地里撒野,但是这不能说我们就要抛弃花斑和平安自己离开。 狼是团结的。 天终于掉雨点了。只不过这场雨似乎格外的大,刚开始就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很是疼痛。我紧紧握着刀,叫故狼王和黑夜赶快跑,我随后就到。由于我实在是跑到极限了,我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去。两匹狼如离弦的箭,顶着冷风暴雨,狼毛顺势向后趴。我抹了一把脸的功夫,它们就在视野里消失掉了。 我把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拨去,把视线开拓出来。前方就是战场,我挥起大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花斑和平安已经被包围,欢欢更是用爪子死死地按住平安,找准机会想要下口,花斑则是奋力保护。黑夜显然是被几匹敌狼给拦在了外面,没能成功到达母亲和妹妹身边。欢欢凶恶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进攻让我丝毫看不出他应对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我也不知道它们之间谈了什么,居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敌狼显然不知道我是个什么,见到我的第一反应竟是后退了几步。但是那几匹有一面之交的狼明白我的实力,奔走相告之后皆不把我放在眼里,成群向我扑过来。 我是害怕的。但是狼群能够为救我搭上性命,我也会为狼群舍身取命,从我自称狼的那一刻起,我就真正成了一匹狼。往日唯唯诺诺的我此时一心想带花斑和平安回群,想也没想就把刀举过头顶用力劈下。雨水蒙蔽了我的双眼,我胡乱地喊着,挥着刀,只感觉自己砍中了什么。抹了把脸发现居然是棵树。 一匹恶狼狠狠地抓住我的腿,朝我的上半身咬过来。满眼都是狼的丑恶嘴脸,我用力屈膝甩腿,捏紧了拳头猛捶狼头。恶狼吼了一声,不但没被击退,反而发了疯一样撞向我,我一个趔趄靠在树上,刀柄抵在我的腰上,划开一个口子。我怒气冲冲,反手拔下树上的刀,狠狠砍到狼的脖子上,不过却是刀背。狼咆哮着,一口咬在我的小臂,我咬着牙,一拳搭在狼的侧脸,打掉了它一颗牙。狼舔了舔牙齿,甩了一下尾巴,嘶吼着再次扑上来,另外还有一只同伴,从后方袭来,咬中我的屁股。我回手一个掌掴被狼躲开,一巴掌扇在屁股上。 我甩了甩脸上的水,看到黑夜蹬开缠在他腿上的狼,飞速向欢欢冲过去。后者才抬起头,就已经被撞飞,黑夜露出极其恐怖的表情,几乎露出整排牙龈,从喉咙里发出怒吼,一直爪子踏在欢欢脸上,让其无法转头。 不料身后一匹敌狼撞在黑夜身上,黑夜并未松开欢欢,而另一只前爪则重重地拍了过去,正中脑门,把对方打得天旋地转。这时,我的眼前接着被恶狼挡住,我还没有脱身。 我开始依赖我的刀,直指着两匹狼,逼着它们后退。有一匹妄想袭击的狼被我一刀劈中,但紧贴在身上的狼毛保护它并未受伤。我发动反击,挥动着刀追杀两匹狼,狼有进有退,和我保持了一个中等距离。 另一头黑夜已然被包围,七八匹狼轮流冲咬,把他限制得死死的。黑夜被轮番攻击无法还手,气急败坏,腹背受敌。他举起爪子欲回击,但被一匹狼牢牢地咬住。黑夜一气之下抡起爪子,将狼掀飞,在空中滞留了一秒,然后重重地砸下。盖过了雨声的闷响吓退了咄咄逼人的狼,连我身边的两匹狼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黑夜在群狼之中向一头杀红了眼的饿兽,庞大又疯狂,逮住其中一匹狼疯狂撕咬,不顾身后任何攻击。黑夜身下的狼发出哀鸣,它的同伴全部冲去撕扯黑夜,但他的一记回眸,足以让狼望而却步。这时,我大喊一声,然后拔腿就跑,狼群望了我一眼,然后似乎是在欢欢的指引下齐齐追赶我来。 我回身向故狼王做了个“跑”的手势,然后头也不回地开始狂奔。我希望故狼王能够懂我的意思,因为只有她最懂我的手语了。 我来不及再看身后的情况,只能攥紧拳头,脚下功夫不敢怠慢。狼的速度非常快,尽管我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仍然在几秒内就被追上了。我吸取刀角鹿逃命的方法,连忙拐了个“z”字,妄想甩开狼群,但是我太小看身经百战的狼了,它们迅速改变路线,从后方扑咬上来。因为强大惯性被扑倒的我,一瞬间眼前一黑,只感觉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身体迅速地在翻滚,紧接着一群狼拥了上来,我的胳膊,腿,腰部,后背,一瞬间冷与疼席卷全身。我奋力挥拳,打中一匹狼,但无济于事,甩甩头之后仍然在啃我。 随后,我听到一声哀嚎,一匹狼在我身上被掀开,力大无穷的黑夜把压在我身上的狼一一扯下。在身后,故狼王和花斑则涌上来,这该死的!我不是叫她赶快跑吗! 狼是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同伴的! 不过我看到平安迅速朝领地的方向全力冲刺,她一定去报信去了,我们的援军很快会来的! 欢欢主动找上故狼王,一跃而起,想要把当年被驱逐的怒火和尝到的苦头全部还给她。故狼王虽然比欢欢小一圈,但是头狼的血液还在她体内流淌!心狠手辣的故狼王从底下飞冲,一把抓住欢欢,在空中翻转腾挪,狠狠地把他骑在地上,张开血口直奔喉咙而去。 只不过,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花斑猛冲上来,一头顶开了故狼王。两狼对视,故狼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花斑则轻轻地摇摇头。下一秒,敌狼纷纷找上门来,没有时间分心,顿时又进去了以一敌多的情况。 浑身是血的我艰难地站起,雨水淌在身上很蛰。我身边变得很静,战场已经向远处转移,我方才发现花斑和故狼王是在且战且退,希望把敌狼引诱到靠近我方领地的方向,同时为缩短援军的路线。我捡起刀,看到守在我身边的两匹狼,下扎马步,疯了一样地冲了上去,吓得狼一哆嗦,连忙向两侧躲了一步。我趁机从缝隙中溜走,向逃跑的方向奔去。身后的狼穷追不舍,我回身一脚,差点把膝盖踢脱臼,不过被我踢中的狼也不好受,正中了下巴,有血从嘴角流出。 不过狼变得更加凶猛了。这个时候,我看到远处的一条黑线,在暴雨中横杀过来。平安一马当先,背后是黑条带领的整支狼群! 看到援军的我兴奋过头,忘记了身处战场。见到我方援军已到的敌狼急不可待地结束战斗,从背后侧扑上来,我顿时失去重心,又一匹狼从正面跃起,我直直地坠了下去,后脑拍在地上,失去了直觉。 恶狼滴着口水,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冥冥之中,我感觉我呼吸困难,脖子两侧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肉里! 第109章 会师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还有一年我就要重回人世了啊,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被一头傻狼咬死? 不得不说,狼的咬合力还真是要命啊,虽然不及鬣狗,但也是草原上数二数三的了。我有种窒息的感觉,疼痛已经感受不到了。我的连接大脑的疼痛神经好像被狼牙切断了,但是本能使我缓缓抬起手,双手一上一下握住了狼的上下颚骨。 亲,想不到我的手这么灵活吧? 我突然发了狠,眼睛死死地顶着狼的眼睛。平时都是狼那锥子般的眼神恐吓我,但现在我可来不及恐惧。我想叫,叫不出声,就从喉咙里发出口水吞咽的声音,然后双手同时发力,扳住狼的嘴向两侧撕扯。狼瞪大了眼睛,在草原上战斗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被咬中的猎物会掰开自己的嘴! 我把狼牙从脖子里抽了出来,狼发出了呜咽之音。我持续发力,把狼的嘴完全从我脖子上移开,但仍不松手,继续向两侧发力。狼的嘴巴几乎要被我撕开,它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同时自己也在努力合拢嘴巴。但咬合力再强,也不可能有我的臂力大,狼疯狂甩着头,奈何甩不开我。渐渐狼牙刺穿了我的手指,点燃了我的愤怒点,而且又被它咬中了致命处,怒不可揭的我猛一使劲,只听到一声骨裂,我才将狼扔在了地上。痛苦的狼张着嘴,瘫倒在地上,眼神里仍然充满让人惧怕的杀气,好像随时能杀了我一样。 另一匹狼发现刚刚还解决了我的同伴转眼间躺在了地上,咆哮一声全速向我冲过来。我俯下身子,一脚踢过去,正中狼的下颚,几乎把狼掀起,但是狼硬是一咬牙,稳住身子,一口咬在我的小腿上。 我大叫一声,一拳砸在狼的脑壳上,迫使它松嘴,低头一看,小腿上四个小洞正在哗哗流血。我一摸脖颈,一手的鲜血。 旁边似乎发生了躁动,故狼王它们三个正在尽力拉开距离,希望向领地方向逃命。黑条它们在河的另一端,虽然全军已到,但是在敌军的领地里作战,战胜则带人回家,战败将永不得侵入此地。而过了河,无论战赢战输都能保证自己成员一个不差地回到领地,如果可以还能扩张领地。在熟悉的地盘战斗,是狼的优先选择。我假装不行了的样子,瘫软在地,不再发出任何动静。几匹狼嗅了嗅我,不再管我,齐齐冲向逃跑的三匹狼。 如果让所有敌狼都去追杀,故狼王它们一定会拼命逃跑,那样的话就可以缩短与领地的距离,等到了援军,说不定还能建立反败为胜的优势;如果我这边拖住了几匹狼,以它们几个的性格,一定会和敌狼死扛到底。所以我必须让它们赶快逃跑。 装死成功地我渐渐做起来,赶快控出脖子里的瘀血,挤出腿上的血。狼牙虽说没毒,但是咬合力强,伤口深,而且狼牙有细菌,搞不好会感染。简单清理一下伤口,我眺望远处,看到那一场刺激的追逐战,仿佛我是个局外人。可是我却是受最重伤的那个。 一庞大的黑色带着两匹草原狼在最前方风驰电掣,丝毫不受****的影响。身后浩浩汤汤追着一支狼群,纵兵追击,上演着一幅草原的追命图。 故狼王和花斑像与当年的山洪赛跑一般,分分秒秒都决定这命的去留,黑夜只是跟在两匹母狼的身后,其实我知道,他可以更快。 我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词——死亡速度。在草原上,任何一种奔跑,都是在与死亡作斗争。狼猎杀羊,豹追捕鹿,亦而反之,无论是猎食者与猎物,还是同类之间的追与逃,身下的四条腿永远是它们最基本的武器。锋利的牙,尖锐的角,这些武器的交战搏斗的基础,都是在追赶上了之后才发生的。草原的生命们,一代接着一代,就是比谁更快,跑得慢的猎食者饿死,跑的慢的猎物被吃,跑得慢的领地争夺者被放逐流浪。任何一种追捕,都连接着死亡。任何一种赛跑,都是生命的体征。 狼群开始了追捕猎物的战术,呈扇形包围。终于是以多胜少,封死了三匹狼的逃生之路,故狼王下决心冲破河流阻碍,到达对岸。三狼全速冲刺,垂直向河流冲去,身后狼群穷追不舍,以最快的速度追赶,渴望在入河之前抓住目标。 但是!故狼王向河边跑只是一颗烟雾弹!垂直冲向河流的三匹狼在故狼王的指示下,同时急刹,撤出一步,扭转身躯,开始沿着河岸狂奔。后方被虚晃一枪的狼群反应完了零点几秒,一头扎进大河,只有成功转过弯的狼才得以继续追击。 突然,黑夜急停转身,张开血牙,怒吼一声,杀出个回马枪,与追击的狼群撞个满怀。狼群抬头,透过黑夜看到其身后,一大群草原狼援军突然杀出来! 黑条带着狼群绕过湍急的河流,从浅水湾穿过,隐匿自己的身躯,在暴雨之中气味也很难传递。就这样,敌狼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骗到了双方领地交界处。 敌方头狼甚至不想要见面礼,几乎没有对峙便袭击上去。欢欢等狼紧追其后,向曾经抛弃自己的狼群复仇。欢欢一心想要亲手结果了故狼王,但是他深知自己没有那么多经验,于是和一头老狼一起逼向故狼王。但黑夜可没答应,半路杀出,横刀立马。兄弟相见,无可叙旧,倒是分外眼红。黑夜回过头,与故狼王示意,待其转向战场,方才狼心孤胆,杀气腾腾,明示杀心。 欢欢削微晃了一下头,看着眼前的碍事鬼,怒火中烧。 黑夜则抖了抖身子,狼毛树立。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黑色的天和黑色的狼融为一体,宛若死神降临。 第110章 俘虏 雨,继续下着。 欢欢和另一头老狼对峙着黑夜,后者随时保持警惕,身上的狼毛虽然淋湿,但是仍然竖立。 嗷的一声,欢欢先声夺人,向右一记纵跳,挥来就是一爪。黑夜腾起前腿,躲过横扫,却又被左侧敌人突了个正脸。黑夜反守为攻,将身体压向老狼,双爪钳住其脖颈,张嘴就要咬。欢欢挥空以后紧接着又一爪,按在黑夜的侧腹,后腿一蹬奔着腹部就袭去。黑夜只好放弃攻击,蓦地转过身,扬起后腿,正中欢欢脑门,后者吃痛,但仍忍痛正面跃起。黑夜一爪子按着老狼不放,另一爪子直击空中的欢欢,将其打翻在地。此时,老狼挣脱开来,一口咬在黑夜的腿上。 另一头,黑条和独眼一同作战,对付对方的头狼和护卫。敌方狼群和我方狼群规模相当,是个难缠的对手。黑条朝对方做了个向左的假动作,然后后方的独眼同时向左侧突击。对方二狼以为敌人攻击自己的左侧,但刹那间黑条后腿发力,转向右侧,与独眼呈两面夹击。但意想不到的是,对方的反应速度也超群,及时做出了回应,狼牙相对,狼爪相应。独眼咆哮一声,血爪当头砸下,黑条紧随其后,血牙直逼面门。敌狼压低身子,故意让狼爪击中自己,然后腰部用力,狠狠顶翻独眼,另一匹则侧身闪开扑咬,一口反击,咬住黑条的侧脖。黑条张大嘴,想要扭头撕咬对方,却反倒让对方抓住空隙,只见那头狼用鼻子抵开黑条的下颚,一口就逼着她的喉咙袭去。 就在敌狼觉得已经得逞之时,突然胸口一闷,整个身子都偏了出去。原来是独眼甩开他的同伴,前来解救黑条。将敌狼撞开,独眼和黑条相视一笑。 不料,此狼忽然袭击,向独眼扑倒,后者的腹部袒露了出来。慌乱之中,独眼疯狂地蹬腿,敌狼也紧咬不放,在黑条赶来相救之前狠狠一口切断了独眼的一根筋。独眼惨叫一声,身子软了下去。黑条立着尾巴逼退敌狼,看着独眼大腿根的伤口。 独眼的腿筋断掉了! 独眼十分痛苦,呜咽着,哀嚎着,后腿一动不敢动。黑条一时慌张得很,分了神,只觉头顶一道黑影,已是敌狼从背后袭来。 砰的一声闷响,银鼻从侧面略过,缠住敌狼双双倒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黑条一愣,赶忙进入战斗模式。 黑条和银鼻背对着背,中间独眼难以动弹。周边围着三只敌狼转圈,明显占了下风。 故狼王和加加还有赤心在外围不断抵抗强敌,内测铃铛和平安负责拦住漏网之鱼,保护着小狼。雪尾和乌条也尝试抓住机会出击,尽自己所能帮助族群。狼的数量虽然有所相同,但我们弱就弱在太过年轻化。两周岁以下的狼占了一半。但正因为是流淌着相同血液,所以我们狼群会拿出超乎自己力量的能力去作战,不仅仅是为了族群,还为了亲人。 在一处被雨水打弯的苇草下,一双眼睛狼视眈眈。 在敌狼转过身背对草丛时,埋伏已久的锐耳后腿一蹬,身子上倾,像一枚高射炮一样轰出,精准地落在敌狼的背上。他用两只折断的前爪死死钳住对方的后背,任其挣扎,张开血口一口咬在其脊柱上。被刺中脊骨的狼大叫一声,就地一滚,把锐耳压在身下,一爪子把他扫飞几米。被打飞的锐耳舔了舔沾血的牙齿,他现在完全适应了自己的身体,并根据他的特殊性给自己定位,像这样埋伏之后的袭击,他已是战战不殆。 不过,像这样的袭击并不只有锐耳这边出现。在黑条和银鼻与三匹狼进行缠斗时,独眼抓住对方一个破绽,狠狠冲上去就是一口。狼群的坚韧无时不在像对方展示:无论自己伤成什么样子,都是不可疏忽的。 黑夜以一敌二的战斗仍在继续,不过就算如此,黑夜依旧应对自如。欢欢第无数次被黑夜按倒在地,但黑夜总是无法抓住机会下手,因为每每欢欢有难,另一匹老狼总会第一时间打乱黑夜的进攻。 老狼向之前那样再次冲过来,希望把黑夜撞开,或腾出他的一只爪子。但这次黑夜改变他的想法,整个身子完全转过,在空中就将其拦截,重重拍在地上。如果先解决掉它,对付欢欢就轻松多了。 黑夜故意将后背露给欢欢,渴望一石二鸟。但是让他惊讶的时,欢欢选择了逃离。 老狼同样惊讶地望着欢欢仓皇逃窜的背影,闭上了眼,等待黑夜的诛杀。但它身上的爪子却挪开了。 老狼睁开眼,看到黑夜盯着自己,然后蓦地转身,继续追击欢欢。 欢欢万万没想到黑夜放了老狼一马,对自己死缠烂打,便皱起鼻子,回头就是一口。可黑夜不吃这一套,简单的攻击在他眼里甚至不用躲闪,直接依靠身体优势重重地压了过去。 此时黑夜的内心火冒三丈。欢欢在小的时候就视同伴不管,任毛毛被巨熊追击,只会在石头上看戏。如果拥有绝对天赋的欢欢能够帮助年幼的黑夜一同抵抗,毛毛绝不会就此丧命!而现在他又一次抛弃了自己的同伴,这让黑夜孰不可忍!他不配做一匹狼! 而且,现在真正展现绝对天赋和优良血脉的,是黑夜! 黑夜杀红了眼,狼口张得老大,就要杀死自己的兄弟。可花斑及时赶到,叫住了黑夜,他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不解和愤怒在眼里闪烁。因为,刚刚花斑已经救了他一命! 欢欢见有机会,后腿抵在黑夜的腹部上,伸出指甲,狠狠地抓下。黑夜肚皮一热,六道血痕骇然显现,鲜血渗出。 “嗷!!!”黑夜瞪大了眼,愤怒地挥下爪子,在欢欢的脸上一通撕扯。欢欢发出连连惨叫,但此时就是花斑,也没法拉下冲昏头脑的黑夜。 敌方头狼见这头黑色巨兽杀得酣畅淋漓,再也不敢多留一步。连忙带着部下边战边撤,在一场混乱中撤退到了河的另一边。 喘着粗气的黑夜呲着狼牙,冷冷地看着身下的欢欢。花斑坐在地上,一时不知所措。看向欢欢的脸,已经血肉模糊,并且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见一场恶战戛然而止,我长叹一口气。至少……没有狼战死……吧。 我皱了皱眉,脖子上的伤让我的呼吸都感到疼痛。我一只手按住伤腿,扶着树艰难地站起,弓着身子吞了口唾沫,一瘸一拐地向狼群走去。 我虽然没参与到最后的混战,但也算是拖到了狼群的支援,还是帮上了点忙吧…… 狼群围成两个圈,大部分的是在检查独眼的伤。我也凑上去,看到独眼的大腿处,有两个深深的洞,却没流多少血,看来真的咬在了腿筋上。他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勉强用三条腿撑着起了来。 另一团狼中,欢欢仍然昏迷不醒,他的脸已经没法看了,可以用皮开肉绽来形容。花斑低头嗅着,抬眼瞪了瞪黑夜,黑夜则毫无神情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同时也是他的亲兄弟。 人们总是袒护弱的一方,动物也是。虽然黑夜也遭到了不轻的伤害,可花斑认为黑夜是足够的强者,所以不必对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下死手。只有黑夜自己知道,如果母亲不在,真正的“下死手”,会让欢欢死无葬身之地。 我安慰了一下黑夜,但这个孩子不依不饶,给我看了他肚子上的血痕。那是狼的最脆弱的部位,也难怪黑夜会发火,被攻击到致命处的狼都会全力反击。 花斑叼住欢欢,随着狼群一起往领地赶去。虽然发生了一场大战,但最后也达到了花斑的目的。能不能留在这里,就看欢欢自己的想法了。 第111章 失明的狼 全员近半数负伤,足以说明此次战斗的惨烈。其中独眼受了内伤,筋骨断裂要比皮开肉绽更难以痊愈。狼们回了领地,躲进了山洞里避雨。 我也一路小跑,回到了木屋。我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然后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撮羊毛,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实在是太冷了。 别惊讶,作为一个原始人,要充分地利用自己双手所能获得的一切。在去年狼群捕杀的羚羊中,每次我都会剪下并收集其中干净的羊毛。把这些羊毛的根部对齐,再用干草捆起来,就可以做成一个纯羊毛的拖把头。如果两端都捆起来,那就成了一个简易的毛巾。 擦干了身上的水,使劲拧了拧羊毛巾,又挂在了墙上。看着风吹着雨水透过窗子洒进来,我连忙把竹帘拉下来。又用另一羊毛巾擦了擦淋湿的地板,然后躺在了羊毛床上。 没错,这都是我在闲暇时间的杰作。 一张厚木板,其中一面立起木板作为床头,另外一面支起木条,铺上理顺好的羊毛,这就是一张满意的床。 这是我的家啊!以后,桌子和椅子也会逐渐进入这个小木屋。虽然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离开这里了,但是在离开前,我一定要把它改造的足够完美。因为,当我出去后,会有下一个人进来。 歇息了一会儿,我的脑袋已经很沉重了,尤其是在如此柔软的床上。但是我必须要出门,因为领地内已经没有草乌可以用了。我们刚刚从七棵树回来,这两个月内之前留存的草乌早就腐烂了。可我的身上还有严重的伤,不清理一下很容易感染。还有很多受伤的狼,它们也需要草乌。 植物获得新生之后,乌头草就不那么难找了。这种草是灵丹妙药,几乎每过几天我就会去峭壁上采摘,所以到了年末峭壁上几乎就没有乌头草的影子了。 我披上牛皮大衣,一路向西南走去,来到魔幻森林。很久没有来过这边了,我走向曾经坐落着木屋的那个地方,这里已不再是以前空地,长满了小树和草。我转身离去,就让它成为历代人的回忆吧,今后陪伴它们的,是另一座木屋了。 采摘好了乌头草,我迅速回到领地。雨天的空气实在是太凉了,淋了这么久的雨,估计不烧点热水喝,一觉醒来会感冒的。 在地板上铺上石板隔火,舀了一瓦锅水架好,费了半天劲生出火,然后再等待水开的过程中,把乌头草碾碎,涂抹在脖子上和腿上。效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十分钟后,疼痛就完全消失了。 此时,水也开了。我用羊毛垫着锅口,小心翼翼地端下来,倒了一竹杯的水。一边取暖一边喝着热水,整个身体都充满了暖意。多喝热水它没道理吗? 忙完一切,我的脑袋更沉了。我把火熄了,便滚上床睡觉。明儿一早,我还要为狼们送去草乌呢。 翌日,我睡得浑浑噩噩。拉开竹帘,窗外依旧在下着雨,看时间都快要中午了。 我捧着摘好的草乌,来到山洞里,狼们仿佛都没有看到我一样,挤在最里面。 刚从光亮处进入昏暗的我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有了视觉。我凑过去,看到狼群之中,欢欢刚刚醒来。 他的脸部还是沾满了血,虽然花斑已经给清理过了。我四处看了看,黑条和黑夜都不在,独眼也是。花斑还是默默守在欢欢身边。 突然,欢欢开始哀嚎,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在山洞里回荡,甚至刺耳。我看到他躺在地上,疯了一样地摇着头,爪子四处乱挥着空气,不知道要抓住什么。 欢欢用爪子试探着,在周围乱抓,忽然碰到赤心的胸口,便疯狂地扑过去,张口就咬。赤心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一缩,欢欢扑了个空,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继续撕咬空气。 我蹲下来,皱着眉。他应该是……瞎了吧。 刚醒过来却一片漆黑,他的哀嚎就像人在大喊“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瞎了!”一样。花斑手足无措,只能低声耳语,尽力控制住欢欢的情绪。 外面,黑条和黑夜从狼王之窟跃下,走进山洞,显然是被欢欢的哀嚎吸引过来的。黑夜不以为然,趴在了洞口,不愿看欢欢一眼。 黑条和花斑在交流些什么,我趁此把草乌交给狼们。相处了两年,狼们都清楚这是什么、怎么使用、有什么功效。有了我的加入,草乌成了战后必需品,狼们很自觉地接过,嚼碎了涂抹在同伴的伤口上,彼此疗伤。 等黑条和花斑谈话完毕,我才把草乌递给黑条。黑条招呼我一起,出了山洞一跃而上,三两步进了狼王洞。我踩着湿滑的岩石,费了好大劲才爬上去。 独眼趴在洞里。他看见我来了,用前脚撑着站起,伤腿不敢着地。我打手势让他趴下,然后把草乌放在地上,黑条衔起嚼碎亲自上药。 我坐在洞口,看着绵绵不绝的雨,地面上很多坑洼的地方都已经积水了。忽然,我看到峭壁下方的一处水潭在咕噜噜冒泡,我好奇地探出头,盯着那串泡泡,突然的从中钻出一个小脑袋,看了看四周。 那是一只老鼠。它晃了晃头,再一次消失在水里。我不解,是因为鼠洞进了水,所以它要跑出来吗,但是为什么只探了个头呢? 过了一会儿,老鼠出现了。只不过,它的嘴里还有一只小鼠。 原来是一只鼠妈妈啊。我心想。她叼着小鼠游到落脚的地方,把小鼠放在了一块岩石下,紧接着没有休息,立马一头扎进水里。 我聚精会神地看着。又过了十几秒,她再次出现,同样的在嘴里叼着一只小鼠,被放在了岩石下。 之后,第三只,第四只……鼠妈妈的精力已经快要用尽了,因为她的速度越来越慢,潜入水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四只小鼠在按上抱成一团,想必湿漉漉的一定很冷。但是鼠妈妈并没有去温暖它们,因为洞里还有需要拯救的孩子。 她立马转过头,扎进水里,随着一串泡泡,消失了。 时间不出所料比上一次更长。直到一分钟以后,水面仍没有任何动静。我焦急地看着,可这次,她并没有出来。 我看得认真。黑条从背后轻撞了我一下,把我吓了一跳。我扭过头,她把多余的草乌还给我,然后继续陪独眼去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那四只小鼠怎么办?断奶了没有?会不会冻死? 这时,水面微微荡漾了一下。在我惊喜的目光下,一个老鼠的脑袋缓缓露出来,嘴里的小鼠还在拼命地挣扎。鼠费力地爬出还在往里灌水的洞,四肢痉挛但仍努力游到岸上,在仍留存最后一丝力气时,把小鼠带到了岸上。之后。她倒下了。 我担心地定眼看了看。噢,还好,她的肚皮还在起伏。虽然我想帮忙,可以我一定会吓跑大鼠。我心里欣慰着,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世间,母爱永远是伟大的。 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花斑为什么不想杀欢欢了。 雨停了。 黑条从我身边经过,跳下峭壁,进入山洞和狼们沟通一番。顷刻后,狼们倾巢而出,一起去为本年第二顿大餐出击。 也是,躲了一天一夜的雨,那些动物们肯定饿了。这个时候出动,是再也合适不过的选择。 花斑跟在队伍最后边,顾虑地望了一眼山洞,然后抬头看看我,想让我帮她照看一下欢欢。 我跳下去,看着洞里的欢欢。总怀疑花斑的母爱是否变了质。他迷茫地“张望”着,感觉四周已经没有狼了,于是欲站起,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我刚要上去阻止他,他就一头撞在了洞壁上。我撇了撇嘴,看来是我多虑了。 欢欢龇起牙,似乎特别不甘。我知道,就算就在这里,欢欢也不可能把心也带过来。但是我又不能替花斑做决定。 我盯着欢欢,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躁动。 这份不安,是怎么回事? 第112章 密之预谋 阳光总算是洒下来了,头顶的黑色云层渐渐散开,但是风还很大。因为山谷是圆形的,所以风也是围绕着山谷走的,形成一种环形风,所以就算是在峭壁下也躲不了大风。雨后的空气有点凉,我把牛皮大衣披上,想要出门去收集一点生活必备品。比如饮食方面的盐,还有木桶里已经空空如也的水。 因为雨后的地面太潮湿了,而我又想做一把新的斧子,我那把石斧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所以我只好在河底挖了些泥土,同时打了一桶水回来。我把泥土捏成斧头的形状,用石片刮好细节部分,使其光滑一些,然后拿出一块儿较大的金属,放在泥土容器里,一同放到熔炼炉里熔炼。这样泥土会烧制成瓦,金属也刚好融化。 烧制的过程中,我提着一个藤蔓编袋去往金色麦田。来到大麦区和沼泽的交界处,我蹲下寻找岩盐的位置,挖了一块儿盐矿回家。 这是,斧头也烧好了。用两根粗木棒挑下来放在地上等待其冷却,拿出来后瓦器里的金属熔液还在滚烫地冒泡。水泡破裂后会留下痕迹,所以我需要时不时用石片抹平。等金属熔液凝固下来,我就把事先削好的木棍插在宽的一面固定为斧柄。好不容易生一次火,我也舍不得立马熄灭,得让它发挥出最大作用。于是我把一大锅芦米给煮好了,这足够我吃三顿。 熔液凝固后成功把斧柄固定,我便拿下来敲碎外面的瓦壳,浇上凉水以迅速冷却。只听“呲”一声,斧头冒了气,聚成圆滚滚的水珠,从斧头上滚下来。我拿出磨石,把斧刃磨锐,一把升级的斧子就做好了。 我要去多砍一些树,因为我还想再完善完善我的木屋。里面还有好多家具需要打造,比如桌子椅子,工具架,床头柜什么的。现在这个木屋距离我心中的蓝图还有一定差距。 离开前,我去狼窝打了个招呼。花斑还是一直守在欢欢身边,希望能用母爱感化他。她用舌头替欢欢梳理着毛发,和淋雨战斗时相比,他现在干净多了。我盯着欢欢好久,背后忽然一冷,真是令我毛骨悚然的感觉。每次看这匹狼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因为他并非我们族群的么?还是因为他的过于紧张和集中?他的耳朵和鼻子在敏锐地捕捉着什么? 不过,一匹瞎了眼的狼能造成多大威胁。况且它身边一直有狼看守,它又跑不了,怎么看都是我多虑了。 故狼王刚喝饱了水,见到我翘着尾巴打招呼,我也挥手回应。看着我全副武装,她知道我要出门,便拱了拱我,示意要和我一起去。 我们出了领地,去了奇幻森林。来到我平时最习惯砍树的地方,这里已经出现了一小块满是树桩的空地。这里和后边的森林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紧挨着的是草原,但莫名觉得光秃秃的。森林里百鸟鸣唱,森林的一角却毫无生机。 我坐在树桩上,抬头仰望着火红火红的大树,一个挨着一个,一排挨着一排,风一吹,阔叶如扇子般摇曳,燃了火一样熊熊燃烧。 如果有一天,这里不再是世外桃源,被人类所发现,会不会也像所有遭殃的森林一样,被滥砍滥伐,蛇无处可藏,鸟无处可栖,放眼一望,只剩一圈圈年轮代表着曾经的存在。 曾看过一个报道,说是当今的地球森林面积缩减到了一百年前的80%。这是什么概念啊!每年都有1300万公顷的树在消失,而森林中的物种覆盖率是全世界的一半。森林的消失,也是所有生物的消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故狼王贴在我身上,把头架在我的腿上。我捏了捏她的耳朵,看着奇幻森林。 人,和原始人,或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吧。我的所作所为,都为山谷做出了贡献。两座由木头搭建的桥,将河的两岸连接在一起,使得动物们的行动更加方便。木屋的建造,是为了让后人更加方便且安逸。因为我知道即将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可怜人会降落山谷,如果不为他提供好这些,他会不会对自然破坏得更加严重? 原始人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有了工具和住宿,他干嘛还要破坏自然呢? 我低下头,虽然很难说服自己,但我必须把木屋打造得更好。就算不把曾经拯救了我的木屋完全还原,我也要尽力呈现一个好的屋子。 可是,毁了木屋的是我啊。建造第二个木屋的,还是我啊。 腾格里啊,原谅我的罪过吧。 我颤抖着提起斧子,量了量一棵足够我使用的树,因为我不想再动手砍掉一棵吸取了百年精华的老树。 砍掉了奇幻树,我叹了口气。转头微笑着看了看故狼王,放在拉车上,我们开始返航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低着头,手里的拉车很沉,我心里也很沉。不知道走出多远了,我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声狼嗥。会是哪里的狼群呢,在白天这样嗥叫。 我抬起头,发现故狼王已经跑远了,看背影好像急冲冲的样子。 难道是领地出问题了?我疑惑着,加快了脚步,可是拉车上的木头还是太沉了,我回头看了看,索性先扔掉了。如果领地有危险,我必须赶快回去。 一路呵斥带喘地跑了回来,看到狼群陆续赶了过来,这才知道刚才狼们都去巡逻和捕猎了,领地里除了在山洞里养伤的独眼,没有其他狼了。狼们围上欢欢,花斑责备地按住他,不让他再发出嗥声。 我在思考他究竟在预谋着什么?他对这里的狼相当警惕,对我也是如此。只要有狼在,他就非常老实,而一旦周围没有任何气息了,他就开始蠢蠢欲动。欢欢什么也看不见,但耳朵和鼻子却非常灵敏。他知道现在狼们都回来了,所以也就闭上了嘴。 大风吹着侧脸,风中夹着寒意。 下风向! 我和狼群同时扭过头去,看向下风向处。刹那间,一双双贼眉鼠眼的恶狼,正顶着风突袭过来! 第113章 狼王魂 风洗着侧脸,我瞳孔猛缩着看着从远处突袭而来的狼群。毫无征兆的,敌军全部成员已经在瞬间扎进我方大本营。它们就像是这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却那样骇人,若不是有所防备,敌人的箭已经插进半个心脏! 狼群排兵布阵,耳竖尾立,龇牙皱鼻,四爪抓地,狼毛支起,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敌方有备而来,杀气腾腾,格外眼红,妄以报仇雪恨。 此时,叫来了他真正的同伴的欢欢开始躁动不安,他知道他的救星来了。欢欢的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令敌方狼王更加急躁地想要救他回去。原来我的第六感并不空穴来风,欢欢一系列的可疑动作真的是在寻找机会逃出这里,而除了我没有狼注意到这一点。可是这一刻到来时,一切都晚了。 但黑条也不是说放狼就放狼的,随意闯入我们领地的家伙,必给予击退!她将欢欢撞倒,一爪子踏在其头上,眼神里露出凶煞的光。花斑惊了一下,但是这样的时刻,她也没有说什么。 欢欢张开嘴发出惨淡的叫声,这一幕简直让我觉得恶心!在战斗中,黑夜虽然对他下了狠手,可是在这里,花斑和黑条没有一点亏待他!他的样子就像在诉苦:他在这里受尽了苦头! 他究竟为何让花斑一次又一次地袒护他!? 对面狼王显然被激怒,下令狼群准备群起攻之。见对面有了动作,黑条也下令反击。虽然我们处于被入侵的一方,但是在黑条的带领下,我们先发动了进攻,准备击退敌狼。 顿时,狼烟四起,杀势冲天。所有狼都还未从上一战中休息好,但是这一次却要比之前杀得更加猛烈。短短几秒,草地上已经滴上了鲜血。几次对峙,本在自己领地的我方却节节败退。之前我们强壮狼在外、弱势狼在内的包圈战术已经被敌狼识破,它们知己也知彼,在这一战拿出了直捣黄龙的方法,先集火攻击我方最脆弱也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小狼。因为狼群靠的是群体执行力,而不是单打独斗,总有绝对的数量就有绝对的优势,而小狼执行力强,牵扯力大,但战斗相对弱,又被团团围住保护。所以敌狼采用了攻破外防线,能杀一个是一个的方法。 而且它们行之有效,在形成保护圈的大狼们没办法集中起来,而对面所有强壮凶猛的狼都集火突击其中一点。很快,银鼻和赤心这点被攻破,伤痕累累的二狼被撞开后,敌狼像杀红眼一样全力入侵狼群内部。纵使是故狼王也没能挡住群狼的强力进攻,愈战愈勇的敌狼直取我狼首藉,赤焰惊恐的眼神中,一张血盆大口正在逼近,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狼牙死死咬住他的脖颈,已是将整只头部吞入口中。 赤焰疯狂挣扎,四条腿向前蹬去,将自己的头扯出了血。敌狼三五成群拥上,从各个方向给予致命打击。铃铛尖叫着冲来,却被一匹力大无穷的狼迎面扑倒,头部重重砸在地上。赤心从地上滚起,在后方一口咬住敌狼的尾巴,用力向后拉扯,却不料狼群反身群攻,每一次进攻都是以多制少。刹那间,赤心被反打,埋没在狼群中。 狼们发现不对劲,赶紧聚在一起帮赤心解围。而地上的赤焰已是头身分离,鲜血淋漓,一动不动。 敌狼韧性极强,咬住赤心就不松口。任凭身后一群狼在撕扯自己的尾部背部,但就是逐个击破。它们就像是战场上的战士,已视死如归,目的只为多杀一敌。 黑条下令使用同样的战术,开始对其中一狼集中攻击。她扯住混乱中的一条尾巴,紧接着所有狼都选中这匹目标,把它的背部腿部咬得血肉模糊。狼哀嚎着被拖了出来,被数口狼牙解决。而前方的狼感受到危险,方才回过头,不再把后背露给我们。赤心满身血痕,奄奄一息。 黑条欲上前拽回赤心,但刚迈出步子就遭到了对方的恐吓。黑条也是一点不怂,直接扑过去把对面狼扑倒。狼们接踵而至,随黑条发动反击,铃铛趁乱把赤心拖出了战场,随机加入了战斗。同一时刻,孩子和伴侣都遭到重创的铃铛怒火中烧,狼牙全露,咄咄逼狼。 一旁,赤心艰难地睁开眼,看的有一匹敌狼偷袭过来,直奔自己而来,可受了伤的四肢却不听使唤。就在狼牙已逼近眼前的危难之际,一匹狼影穿梭而过,将其狠狠撞翻在地。故狼王低着头,怒视着敌狼,她还是一如既往像那匹狼王一样,时刻关乎着同伴的安危。得救了的赤心感激地看着她,狼王也微笑着给予回应。 突然,一张血口狠狠地咬在了狼王的腰上。狼王瞪大了眼,扭过头,却发现是瞎了眼的欢欢袭击了自己!她侧过身,一脚蹬在欢欢的肚子上。后者飞出好远。滚落在地上的欢欢露出恐怖的表情,在那张破烂不堪的脸上更加恐怖。有阴险,就好像是袭击中了关键目标一样的阴险;有不甘,就好像是因为瞎眼而没能命中要害一样的不甘! 狼王狰狞着脸,扑过去就要宰了这个混账卧底。可被她撞翻的狼自然缓过劲,直逼一心想要杀了欢欢的狼王而去,并且精准地拦截了狼王。而后,一群敌狼扑了过来,在她身上胡乱撕扯。忽然,四根狼牙插进了她的脖颈。 “嗷啊啊啊啊啊!!”狼王尖叫着,怒吼着,咆哮着,顽强地从地上迸发起,震开身上的敌狼,一头血水的狼王身上弥漫着地狱般的杀气,从远处看去,就像被埋没在鲜血里一样。 敌方头狼怕狼王不要命地杀来,先下手为强,一口袭来。狼王龇着牙,欲转身强势回击,可是过程中腰部的肌肉却撕裂了一般地疼,表情都变得扭曲撕开,动作也偏出。这是欢欢给她的关键打击!敌方头狼抓住破绽,与群狼一同攻上。 “呲!”一根长矛掷来,深深地扎进一匹狼的侧胸。我方才从木屋里取来武器,战斗却已进入白热化阶段。我方狼群也才赶来,把敌狼攻得退出几步。 这时,我适才看到敌狼爪下牙下的,居然是那个拼了命保护同伴的狼王!我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因为她已经浑身鲜红。 那匹中了矛的狼想跑,但被狼王扯回。在它震撼地表情下,狼王咆哮着一爪子将其擂倒,一口直中致命处,见血封喉。牙齿停留在其喉咙里的狼王眼神里冒着凶光,下一秒,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愣了一秒,然后大喊着冲了过去,扑通一下跪在狼王前面。她已没有一处完整皮毛,双耳被折断,鼻子被咬掉了,一侧的牙齿向外翻着,肚子和胸口被扯开,我甚至能看到血肉里反着血光的内脏……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这副惨状啊?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狼王吗?你站起来啊…… 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胸口上,但是她疼得龇牙咧嘴,我赶紧缩回了手。我几乎急出了眼泪,重重地以拳砸地,只求腾格里保她一命。 这是您最疼爱的孩子啊,腾格里啊,这是一匹责任心强又顾全大局的狼王啊,您不会因为她已经下岗了就视她不管吧……她可是主动让位的啊…… 我跪下来,急切却虔诚地祷告着,磕着头。狼王见我这般模样,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攥紧了拳,两颗豆大的泪珠滴在草地上。我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愤恨,回身抓起那匹被狼王亲口终结的狼,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重重一拳砸在它的脸上。我颤抖着猛吸一口气,扬起拳头再次重重砸下。我抽噎着,嘶喊着,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猛地将狼的嘴骨砸碎。 沾了一手血的我掩面而泣。狼王对于我的意义真的太多……太沉重了…… …… …… …… 她,可是与我共处同一深坑中,靠共同合作才得以逃出生天的狼啊…… 她,可是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率着几匹狼力排众议留下我的狼啊…… 她,可是在我有了背叛之心遇难后,却仍然带着全队狼群营救我的狼啊…… 她,可是对我有些救命之恩的狼啊。但……这种情况下,我却不能挽救她于水火之中……我只能,我只能对着一匹已经死去的敌狼发火出气……关键时刻,我永远赶不上! 郎桐!!你就是个废物啊!!! 我以头叩地,泪流满面。从此啊,和我坐在狼王之窟里的那匹狼,和我在金色麦田拯救猞猁幼崽的那匹狼,和我在幽暗草原扑灭陨石之火的那匹狼……都只能……只能……只能葬送在回忆里了啊!!! 忽然,狼王凑过来,轻轻地舔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睁开眼,深吸一口气,看着狼王。她温柔地看着我,眼睛里泛着泪光。在我的注视下,她扬起脖子,轻点了一下头。 可我却拼命地摇着头。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可以亲手解决了裂耳,我却做不到亲手送你一程啊! 狼王闭上眼睛,咧着嘴,费力地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似乎都是在抽走生命。地上一滩血液已经凝固,粘连着她的毛发。 我不住地摇头,摇头,身子颤抖着,双手冰冷。我抹了一把鼻子,狼王已经挺不住了,眉头紧锁,艰难地咽了一口血沫。 我……我…… 我动作僵硬地拔出小刀,在空中剧烈地抖动着。我紧紧握住刀柄,闭上了眼。 我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一万次。当我再度睁开眼时,我看到狼王空洞的眼睛正在努力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狼王微笑了一下,安然地躺在地上。 找裂耳去吧,他等了你好久了……是我,亲手葬送了你们两个的生命……如果能重走一次,你们一定不希望遇到我吧……如果我不曾来过,你们一定是草原上最威风凛凛的狼王吧…… 我抽了一下鼻子。 刀,插进了她的喉咙。 我像如释重负一样,胳膊软软地垂了下来。为自己至亲的狼送行,这,算不算是一种传承呢……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好难受啊! 我强行撑着自己的身体头抬起望着天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14章 怅然若失 我跪在故狼王的尸体前,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已经麻木了。任周边锣鼓喧天,在我这里却安静得要死,仿佛旁若无狼,与世隔绝。 待我直勾勾地观望远方时,敌狼已经被我军追赶到了远处去了。敌方狼王见大势已去,准备见好就收,带着狼群跑走了。狼们看着敌方仓皇而逃的背影,没有再追,也没有必要再追。 留在了狼窝里的欢欢得知同伴们跑远,心里顿时腾起一份落寞,这次救援,到底是失败了。他的耳朵软趴趴地搭在头上,头也埋得很低,尾巴蜷缩在身下,整个狼可怜极了。 可是我现在丝毫不觉得欢欢可怜,因为可怜之狼必有可恨之处。我看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孤寂背影,却生出一种极为愤怒的冲动。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想要杀掉他,然后半路被黑条拦截下来臭吠一顿。可这是现在,我不会鲁莽,我需要学会把怒火压在心底。我只能等待黑条的裁决,因为我不是头狼。 狼们陆续地回来了。铃铛走向赤心,后者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共同走到赤焰的尸体旁,低头悲伤地嗅着。 黑条慰问了一下独眼,后者表示无碍,和狼群一同向我走来——其实是向故狼王走来。我整个身子都麻了,脸部更是僵硬。我机械地抬起头,眼睛里黯淡无光,面如死灰地看着黑条。她也好不到哪去,胸前被抓得破破烂烂。我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只能感觉她和我一样不知所措。战场就是这样风云莫测,几秒钟就会发生意料之外的生死劫。狼们仅仅在一次攻防中迟到了几秒,故狼王就已经倒下。没有狼要负这个责任,如果一定要有,那么应该是我。 我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把这里交给黑条处理。她和我对视了一眼,轻点一下头,然后低下头在故狼王的全身嗅了一遍,想要深刻地记住她。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撇了一下嘴,尽量不让情绪失控。 黑条叫雪尾和乌条把那匹已经不成样子的敌狼尸体挪走。我走过去把石矛拔下来,以减轻他们运输的难度。两匹小狼衔起狼尸,一直搬到了河边,丢在了那里。 黑条则衔起故狼王,想要把她埋葬在峭壁下。我慢步跟了上去,叫住黑条,然后摊开手希望她能把故狼王交给我。黑条凝视着我,想了想,然后轻轻放下了故狼王。我鞠躬道谢,双手捧起故狼王的尸体,她的血液虽已凝固,但是仍黏糊糊的一团。 草地中央的欢欢头朝着天,好像能够看到什么似的。某一时刻,他忽然感觉黑条在向自己走来,便慌张得很,想要撒腿逃开。但黑条已经一爪子按在了欢欢的脑袋,把他按翻在地。他侧身在地,四条腿疯狂地刨动,在做最后的挣扎。 欢欢是引发这起惨案的重大对象,简直是十恶不赦,天诛地灭,难以饶恕。黑条的眼神愈渐煞气,爪子越抓越狠,几乎抓裂欢欢的头骨。欢欢奋力欲挣脱,大叫着,哀鸣着。在狼的耳朵里,他的遗言却是这样的: “放开我!我可是未来的狼王!我不能死……我还要做狼王啊!!!” 这遗言在黑条眼里无聊极了,她一口咬在欢欢的头上,就要执行生死令。 但,这时花斑又一次站了出来,她请求黑条先放欢欢一命。我此时已经处于不可控的边缘,都到这个地步了花斑到底要维护他到什么时候?这种罪孽还不够他到地狱走一遭吗?我狠狠地咬着牙,想要一刀把欢欢斩成两半! 欢欢甩头挣开黑条,蹦了两步蹭到花斑怀里,就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下一秒,令众狼意想不到的是,花斑迅捷精准地咬住了欢欢的喉咙,把他甩到半空中固定。 欢欢方才意识到问题的危险性,开始发疯抵抗。刹那时,花斑牙齿一合,欢欢挣扎的四条腿突然绷直,紧接着就无力地垂了下来。花斑把欢欢甩在地上,眼神里透漏着不言而喻的失望。 这条恶命——应由她亲手解决。 狼们看到这个犯了无数次恶行却一心想做狼王的狼最终被制裁,总算是出了口恶气。可是,如果没有花斑的执著,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了呢? 花斑自己也后悔不已,但想母子重逢,为族群添加战力又有什么错呢?毕竟谁也无法料想欢欢的心里已经那么黑暗。但再说欢欢,他也是怀着被故狼王驱逐的恨意和对自己族群的忠诚,他又有什么错呢? 这是大自然所决定的事了。这里的任何生命,都不存在对与错,它们只是遵循着自己的心,因为心所指引的方向,才是真正正确的。 没有狼责怪花斑,狼的心里不会那么去想。这么想的,只会是我一个人类。人的社会感情复杂,可狼的族群只有一个目标,为了共同的明天,努力。 狼们逐渐散去,花斑留在原地,注视着欢欢许久,然后独自去处理他的尸体了。我叹了口气,抱着故狼王离开了领地,我也需要将她安放。 一程长途跋涉,我穿过了绿野仙踪和火焰草原,来到了魔幻森林里。在这里贴近峭壁的一块空地上,有着曾经一段同样悲戚的经历。 我站在紫色的幻境中,感受着昔日的紧张气氛。这里曾是人熊狼解决恩怨的地方。这里,也曾是一名战士——裂耳的牺牲之地。 我把故狼王放在地上,然后在一块儿小小的凸起旁边挖了一口坑。这里过去了一年之久,疏松的土壤早已被踏平,滴在地上的鲜血也早已挥发,地下的血肉之躯可能也早已腐烂成骸。可不变的,是这浓厚的思念之情。 如果不是那忠贞不渝的爱情,故狼王就还是那匹狼王,并有了一窝可爱的狼崽,带领着狼群征战四方。不过,她的心里永远只有你啊,裂耳。 我挖好坑,拖着故狼王,轻轻地放在其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然后用土壤把故狼王的躯体归还给了大地母亲。 长眠吧,在腾格里那边一定要幸福。 我站起身,呼吸困难,脚步沉重。回去的路上格外漫长,腿上像灌了铅一样沉。我的眼前昏昏沉沉的,脑子像要炸掉一般,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回到木屋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忽悠一下晕厥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爱,一个跨越种族的爱。我从未如此难过,这种失去至亲的难过。能够让一个讨厌狼的人类,因为一匹狼的逝去而崩溃,那是怎样的经历呢? 第115章 完善的小窝 啊……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到了至亲至爱。 当然,我指的不是我的父亲和我的女友,而是一群长着四条腿、有着尾巴、全身都是黄褐色的毛发的草原狼。 我梦到了遥远的南方,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蒲公英的种子从远方飘回, 凑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 落向白色的东方。 到了年末, 植物却出奇地繁茂生长, 雄鹰,也退回了悬崖边上。 在七棵神树之下, 潇洒的光从地面聚到树梢, 粉色的花瓣漫天飞扬。 凤凰在树冠下两两成双, 发出世界上最悦耳的鸣唱。 草坪上嬉戏着草原狼, 我蹲在一旁,满目柔光。 一切,一切都没有变, 它们还在,嗥声悠长。 …… 我揉了揉眼睛。太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我的脸上,我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我浑身没劲儿,翻了个身还像再趴一会儿。 我把头抵在木板墙上,已经睡不着了。我可能睡了两天,也可能是三天,总之,我睡得浑浑噩噩,昏天暗地,仿佛全世界都遗弃了我。我坐起来,望着窗外发呆,望了半个小时。 深吸了一口气,我下了床,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走向门外。我打开们,发现地上堆放着几块新鲜程度不同的肉,这些都是狼们给我送过来的吧。我究竟,睡了多久啊。 把肉搬进屋子里,我要先和狼们报个平安。毕竟作为群体动物,一直不在族群里会让同伴们担心的吧。 我耷拉着铁球般的脑袋,一步步来到狼窝里。狼们都在养伤,趴在草地上晒太阳,见了我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我也笑着走过去扎到狼堆里。 我环视了一圈,心里不由得落寞。狼群已经变了很多啊,最开始的那群狼,只剩下它们了: 黑条,独眼,银鼻,花斑,加加,铃铛。 不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人经历过无数次离别,有些事物虽无犹存,有些则虽存犹无。自己在心里的取舍,也能让我们认识到珍惜。 我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生活还要继续,总不能一直颓废下去。现在就这般感慨万分,等到离开的那天,我得难过成什么样子啊。 我搂过两边的狼,把温暖的狼毛紧紧地贴在身上,它们也回应着舔我的脸颊。我也得让狼们活跃起来,不能沉浸在悲伤里了。 和狼们道过早安,我便回了木屋。地面潮潮的,分明就是刚下过雨。我的草鞋在上一次大混战中丢掉了,我只能再编一双了,土壤踩上去都是软的,我可不想让脚底沾满泥。 煮了一锅芦米,烤了几条肉,又从木桶里打了一杯水。什么?雨水喝了干净么?放心,我的木桶有盖子。 把空了几天的肚子填饱,我来到金色麦田,折了几根麦草,把秸秆压平,将六根这样的秸秆围起来,一根压一根,绕着中心向四周编织。这是草鞋的鞋跟部分,等编好了以后把一头的三根秸秆平行,加入另外六根,两根盘着一根,向前编织。直到鞋底编号以后,把所有的秸秆向上弯折,两两相辅,打成草结。然后用秸秆穿过草结在外侧打结固定。鞋帮部分加固,并与其他草结相连。这就是其中一只草鞋。如果有条件,我可以铺上一层带羊毛的羊皮作为鞋垫。 不要问我这些技术我怎么学会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要学习各种手艺。不仅草鞋,还有帆布鞋我也可以编织,小时候还和村头的大爷一起卖过鞋。 这么多年,手也生疏了,花了半晌才把草鞋编好。这种东西和人世的鞋没法比,但总比光脚强啊。在这里,鞋不仅仅是装饰品,这是我行千里路的基础。草原上草根丛生,乱石散落,踩上就要疼许久。河边或者雨后的土壤一脚下去全是泥,清理又要费时费力。如果说双脚是人们探索大自然的不竭动力,那么鞋就是双脚的盔甲。 做好这些,我还要把木屋里的家具打造出来。现在闲下来了,我就要利用这些琐碎的时间把需要完成的事完成,毕竟,离开山谷的日子已经在倒数了。 我沿着绿野仙踪和奇幻森林的直线走去,把我遗落在草原上的拉车找了回来。拉车上还有大量的木料,这些木料是我打造家具或者工具的最后材料。 用新制的斧子飞快地把木料砍成粗料,然后再用小刀细细雕刻,把歪歪扭扭的木头削成直柱。然后以奇幻树本身的粗细为桌面的大小,也就是直接砍了树的截面加以加工。如何能让宽大的桌面立住不倒,取决于支柱是否在桌面中心。不用慌,年轮中心绝对是个好位置。 什么?怎么固定?我的确是没有铁钉了,不过有了新的金属,我什么造不出来? 把金属熔液凝固成细小的条状,然后把一端用磨石磨尖,另一端磨平就好了。 同时,桌子需要钉在地板上,不然我可不保证哪天吃着饭桌子就倒了,然后滚烫的热汤洒了一身。 我害怕没有足够的木料去制作椅子,因为椅子的靠背需要不少木料,索性我就直接打造了一把凳子。 造好了两个家具,我见还有一部分木头,但绝对不够打造一个床头柜了,我姑且省下那木料,做了一个床头小桌板,就是直接钉在墙上的、四面都有隔板的、可以放置一些小工具的东西,比床头柜方便,也省料。 安置好新家具,我开门走了出来。背对着木屋,然后佯装惊喜一般转过身,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有时候,枯燥无味的生活需要自己给自己制造惊喜。 这个木屋虽然小,仅仅十几平米左右,远远不及之前那座二层别墅一样的木屋。不过,它的内部,一定是之前那座无法匹敌的。 我想,一个人的生活,再大的房子,不够精致,反倒会觉得空荡荡吧。 第116章 风味生活 早已习惯了在山谷里的生活,时间也像飞一样地溜走。我看着每天于峭壁之上的日出日落,一日三餐,活的平淡又精致。 我睁开眼,我知道这又是一个如往常一样的日子,便从羊毛床上跳起来,饮了一杯水,打开门接受阳光的拥抱。 今天早餐吃什么呢? 我掂了掂装着面粉的瓦盆。这面粉是我从金色麦田收割回来的小麦,然后用捣锤捣碎的麦渣。虽然很粗糙,但是至少可以为我带来面食。 我把面粉盆筛了筛,尽量把大粒的麦渣筛到盆底,取上面细致的面粉。用水和面粉混合,活好面准备去石板上烙饼。 烙饼的面不能太干,应该是浆糊状。我在里面加上盐,搅拌均匀以后架起木材点火,把石板反扣过来,待其烧热以后刷上菜籽油,再把面糊倾倒均匀。 菜籽油?当然就是我从草籽里榨出来的植物油,虽然比不上大豆油,不过总比面糊粘在石板上强。 一张面饼烙好,我便用小刀把肉一片片切好,借着火烤焦,卷在饼里,配上一杯浸泡好咖啡果的水,这就是我的早餐。 吃完早餐,我去河边洗了个脸。现在的我越来越精致了,因为我即将离开山谷,成为一个生活有质有序的正常人。我需要习惯那个节奏。 我看着河面的倒影,真是越来越帅了! 咳咳。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是挺着大肚子的黑条。没错,作为一个狼群的头狼,到了交配季必然要为狼群带来新生命。黑条身后的雪尾和乌条也一同跟来,他们年龄商小,但也是经历过修罗场的狼了。 古时人14岁为兵,狼则几个月成军。每一只通过了试炼的狼都会成为这支狼群的战斗力,为了族群的荣耀在所不惜。 雪尾和乌条是狼王的孩子,流淌着王室血脉,狼们自然对他们抱有期待。 当然,不要忘了黑条的大儿子。虽然慢了点,不过锐耳也是蹦跳着赶到了河边。长大了一圈的锐耳学会走路以后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袋鼠,只能用双脚走路对于熟练掌握的狼来说限制不了行动,但确实影响了捕猎。不过,就像我的预测一样,他果然成了一名暗杀者。 我站起身,准备回领地了。黑条它们可不是来喝水的。虽说小狼天生就水性好,但是每匹狼都要经历各种环境的磨练。小狼离群的试炼只是锻炼自己的独立生存,各种捕猎技巧还需要母狼亲自传授。 把气息隐匿在河水外,突然出击,精准捕捉河里的鱼;或者在水中稳住四肢,用耐力与大型猎物厮杀搏斗。这都是小狼未曾经历过的斗场。 我倒是不需要练习这些,因为我拥有狼们没有的武器。我不仅仅有一把砍刀一把小刀,一根长矛,还新弯了一把弓。我推开木屋,把挂在墙上的弓取下,这是我用竹子弯成的弓身,弓弦是一头牛的牛筋制成的。把牛筋紧绷缠在弓身两端,可以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而箭则是一根偏直的树枝,把粗糙的树皮剥掉,并用水洗掉内部的粘液,这样才能不刮到弓身,顺畅地射击。把一段削尖,另一端从中间打孔,插上一根羽毛以保持精准。这种羽毛一般都是我在峭壁和树林里捡到的,因为这大多都是鹰和其他大鸟的栖息地。 但是羽毛可不是取之不竭的,而且制作一支羽箭并不省力,所以每次射击之后都要回收箭矢。 我的弓法还很粗劣,所以每天都会拿出一部分时间来练习。虽然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不过我仍然希望我离开的那一天,可以有更多的回忆和感受,至少我在山谷里没有白白荒度。 领地没有危险的时候,我就会定制一些从未做过的佳肴,或者练习弓箭,偶尔还会去田地里拔草摘虫,明天晚上都要把水桶装满以便第二天使用。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风趣,甚至我还只做了一卷竹简,用小刀在上面写字记录生活。 甚至的甚至,我还在田地里用麦草做了一个稻草人。当然,它不是用来驱赶偷吃芦米的鸟的,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大自然,我也并不担心少几粒谷物。这都是因为我游手好闲,只是觉得好看罢了。 甚至的甚至的甚至,我还养起了花。在幽暗草原那边,有很多紫色的小花,我把它们连根拔起,栽种到瓦花瓶里。因为两个地方的温度差不多,所以我觉得它们可以很好的存活。只不过过了不久,这些花都死掉了,我很奇怪,为什么花会死。后来,我把幽暗草原的土移到花瓶里,才解决了这个问题:土壤的酸碱度不同。 通过观察和小心地品尝我发现,绿野仙踪偏中性,幽暗草原偏碱。又根据金色麦田的高盐土壤和岩石,我在好奇是否每个地形的土壤都具有独特的酸碱度。跑了整个山谷,结果让我大铁眼镜,只有这两个位置有独特的土壤。 在绿野仙踪生活了两年多,所以一直不曾知道幽暗草原的土壤里蕴藏着碱。我挖了一袋子土壤,然后用水浸泡,水位高出土壤三倍,并用木棍搅拌均匀,等待土壤自然沉淀。 每次烧火后都有木柴没有完全燃烧,这些木柴最后就冷却成了木炭。有些木炭的价值还不如木头,但有一些却在社会上都能卖个好价钱。这种木炭叫做活性炭,每次有这种炭我都会收集起来。 这次,我取了一块儿活性炭丢进已经过滤一遍的土壤碱溶液。活性炭具有吸附能力,可以把滤液中细小的沉浮物吸走。经过多次过滤和吸附,我便得到了一杯我自认为干净的碱。 而且品尝后觉得碱性并不大,不至于腐蚀我的胃。也就是说,我可以把它和面粉共同烹饪,做出发面的效果。同时,碱可以用来去油去污,对我的餐具和脏兮兮的羊毛都有明显的效果。 有了碱,酸也少不了。前些日子,我用大麦酿酒时一不小心望了回收,酿酒缸淋了大雨,又经过一日暴晒,最后我打开酒缸时,里面的麦酒已经酸了。不过品尝之后却发现是另一种味道,便是如今的醋。 所以,今后的日子,我便有了更多的食物选择,也有了更多的调味品。酸和盐为我的肉食和粥带来了极大的味蕾提升,碱又使面食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我在闲暇时间,也可以亲手做出令自己满意的食物。 这样的日子,我平平淡淡地过了三个月。这其中也有一些插曲,黑条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生命,只不过…… 第117章 凤凰之羽 过了这么久,距离我离开山谷的日子越来越近。 新生命降临了。那是黑条的第二窝狼崽。像往常一样,小狼出生后,依旧是湿漉漉的,眼睛上一层薄薄的蓝膜,仅凭嗅觉去寻找母乳。其中两只小狼十分健康,但是另一只却患上了先天性疾病。我看到之后,居然这样似曾相识,令我心寒得很。 是和黑条之前的孩子有着一样不便行动的肢体残疾——没错,新生的狼崽和锐耳一样,长大后都无法在草原上驰骋。只不过不是后天因伤导致,而是生下来时前肢就非常短小。虽说前爪健全,但由于有限的长度,根本无法着地行走。 我握着还没有我小拇指长的狼腿,忽然想到了一种生物。 狈。 狈是一种类似狼的动物,只不过前腿较短,无法单独行动。人们总说“狼狈为奸”,就是因为狈在行动时需要一匹狼驮着。不过狈的智商是狼的几倍,拥有极其绝妙的鬼点子,所以在捕猎和战斗中都百战不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人们才形容“狼狈为奸”是集体做坏事,因为它们的战术太神鬼莫测、成功率实在是太高了。 这是一个既悲又喜的消息。如果我们狼群真的出现了狈,那么对狼群的战斗力一定有质的提升;可它却无法独立行走,会不会像当时的锐耳那样颓废,觉得自己低狼一等,引起自卑。 黑条对它们关心得很,独眼更是率领其他的狼为黑条来到更多的食物,以让她有充足的奶水。 我不知道小狼们的命运如何,因为等它们长大成狼,我也就不会再陪伴它们了。如果小狼问起来我这个两腿动物去了哪里,黑条该如何回答呢? 不仅黑条不知道怎么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时候我应该如何和狼们道别。第一年将攀点开凿到地面之后,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和狼们说了再见。可是这一次,我反倒有些舍不得。 我计算着日子。等到八月十五到来时,奇幻森林里的七彩树枯死的时间只有三天,仅仅在这三天内准备出去是来不及的,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那么就涉及到了树下密室中央的水潭,据雪原洞窟中石书记载,需要一支凤凰的尾羽丢在水中,才可以触发逃出山谷的机关。所以,我这几天就要动身去七棵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得到凤凰的尾羽吧。 我把防身的刀别在腰间,把弓挎在身上,带了一点干粮便出发了。到了七棵树附近,远远的就听到了凤凰的鸣叫,我望着巨大的七棵神树,感受着磅礴气势。如此参天巨树,我实在不知道如何与凤凰碰面。上一次到达神树冠,还是背负使命受邀来到树顶,而这一次神树才不会随随便便苏醒。而且凤凰是神鸟,它们身上的羽毛是不会随随便便掉落在地上的。 这就证明,我想要接触到凤凰,难如登天。而从凤凰尾巴上拔下一根羽毛,难上加难。 我抱着试试的态度,走到神树下面,望着头顶,粉色树冠如穹顶一般笼罩。凤凰隐匿在枝叶之中,与树融为一体,那颜色就仿佛…… 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 呸呸呸! 凤凰在树枝上栖息着,俯瞰着我,仿佛神灵俯视凡人一般。我就那样与它对视,足足有十秒钟。 凤凰展开翅膀,啄了啄羽毛。我盘坐在地上想,是不是应该带来一些赠品,那样凤凰才可能落到地面欢迎我吧。 那么,凤凰应是山谷中最大的鸟类了,比雪原鹰还要大。这种大型鸟类都是食肉的,所以我在想是否要为它们带来一些猎物。 有狼群帮助我,再加上我武器库的增多,我一定可以很快带来“赠品”,说不定凤凰就可以赠予我一支羽毛。 事不宜迟,我转回领地,打算和狼群一同去捕猎,然后把我的那份肉带去七棵树。但是考虑到黑条正处于哺乳期,我最好还是不要拿走狼群的食物了。 那么,只好我自己去打猎了。 为了自己的私欲去猎杀动物,这种事还是我头一次做。如果不是为了食物而猎杀的生命,这不就违背了一个原始人的原则么。 我走在草原上,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但是手里拿下弓的动作却是没停。我拉了一下弓弦,望向草原。 鸟类应该吃什么? 兔子?鼠?蛇?亦或是其他的鸟类? 不知不觉间,我就走到了奇幻森林。我搓了搓手,如果真的要抓蛇的话,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 我闯进红色的森林,心里有点忐忑。我只祈求不要出现一条红斑巨蟒,有一两条小蛇就可以。 我拿着刀,试探着前方的枯树枝、烂树叶。奇幻森林的蛇长着与红色树叶相似的斑点条纹,经常隐匿在树丛中,就算爬在地面也很难发现。 忽然,我脚下一软,地上一根“树枝”也突然弹起,把我吓得叫出了声,手里的砍刀也脱手而出,直直地坠下去,插在地上,也正正好好地切断了蛇的脑袋。 不是吧不是吧,这也太巧了吧?! 我舔了舔嘴唇,看着因失误而误杀的蛇,心里一边祈祷一边窃喜。我确认蛇已经不会动了以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蛇捧起来装进篓子。 这之后,我又抓了一条蛇,还差点被它反咬一口。我不再想去杀害无辜的生命,便离开了奇幻森林。不过路上碰见了一只蹦跳的野兔,我担心凤凰不领情,万一是个挑食的凤凰呢! 所以,我昧着良心摘下了弓,射出第三只箭才击中野兔。兔子没有完全死亡,被抓住时还在不断挣扎,我结果它生命时没敢看它,就那样蹭了一手血,然后把死兔也丢进了篓子。 带着赠品回了七棵树,我抬头期待地看着凤凰。谁知那凤凰怒视着我,发出哀怨之鸣,展开凤翼朝中央飞去,九只凤尾拖出星星点点,刹那间,这些闪亮的星坠落下来,迅速直逼我的面门! 我就地一滚,顿时肋骨受到了尖锐的撞击,然后是膝盖一热。耳后一阵阵轰响,我抬起头,原地炸出一个个拳头大的土坑。 我吞了口唾沫,吓出一身冷汗。突然,地面裂开,一条树根破土而出,将篓子顶翻,紧接着从树根侧面分出三只木爪,精准地抓住两条蛇和那只兔子,同时拖进了地下。 我又吞了下口水,抬头看着凤凰,不了解为什么凤凰会大动肝火。它落在枝头,斜着眼睛看我。 忽而,一个灯泡在我头上亮起。我方才反应过来。 七棵树本就是一个圣地,这里不允许发生杀生与捕猎,是和平的象征。凤凰也是神树上的圣鸟,它怎会接受罪恶血腥的肉食?自古以来,凤都以五谷为食,并护人间五风十雨。 我恍然大悟,提着篓子赶快跑出了七棵树。我回了领地,摘了三大筐芦米,也不管剩余的还够不够我自己吃。除此之外,我还在金色麦田摘了小麦大麦各两筐,细细去了壳,全部放在拉车上,兴冲冲地赶向七棵树。 我把七大筐谷物放在七棵树的树下,并虔诚地双手合十,希望凤凰领会我的好意。 头顶的凤盯着我顷刻,一展双翼降落在我的面前。顿时,一阵狂风袭来,卷起我的头发和草裙。我遮住脸,防止飞来的草刮伤脸。待看到呈扇形排开的九只凤尾时,我惊喜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这只圣鸟。 我一时哑口无言,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不知所措,总之我沉默了好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也是来索取凤羽的吧?”一个声音打破了尴尬。 我震惊地瞪大眼,盯着凤凰。 “还算你及时认知到了错误,这里是和平圣地,是不允许出现杀生的。”凤凰言道,“即使是带到这里也不行。” 我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是我错了。”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唯恐遭到凤凰的不喜。 “其实每一个来到山谷的人类,只要没有违背过山谷的规定,没有破坏自然,在最后一年,我们都会赠予他一支羽毛。”凤凰答,“毕竟能够读懂石之密码就已经有了逃生的资格。” 我再次连连点头。凤凰所说的石之密码应该就是那本石书。原来只要一直顺从山谷规定,就能够得到认可。那我干嘛要费这么大力气!我简直欲哭无泪啊…… 凤凰问:“亏了你还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的谷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只是希望……希望能够与您等价交换。您帮助我逃离这里,我尽我可能给予你我的最好。否则……白白接受别人的赠予,我的良心会过不去的。” 凤凰盯了我三秒钟,目光柔和起来:“你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温柔的人。记住,要一直保持你的温柔,无论何时何地。”祂说,“你的温柔会为你带来同等的世间美好。” 话音刚落,凤凰身上冒出闪光,七个篓子里的全部谷物同时飞向高空,旋转起来,发出愈来愈耀眼的光亮。我不得不眯起眼睛,等待白光散去。再次睁眸,我震撼地瞪大了眼。 七棵树的草地长满了七彩斑斓的花!!!高低起伏,参差不齐,千姿百态,万紫千红,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与粉色的草地和落英毫无违和,成了整个山谷最美的画卷。 “温柔的人,这是你应得的。”凤凰出现在我面前,身上长出了闪光的羽毛。一道竖光出现在我的手掌心,一支七彩羽毛在光束中缓缓降落。 我攥紧羽毛,定定地举在胸前。 第118章 知音难觅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的生活远不如我描述的这样简单。黑夜白昼不断更替,阴雨晴天不断交互,这本是一个世界的正常运转,可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秒表,在表示我回归的倒计时。 自从故狼王离世之后,时间像流水一般。我每次都要提起我即将离开山谷,并不是嘴碎这样简单。是因为我实在太想离开这个地方了,以至于朝思暮想,尽管它带给了我很多美好。 但是这些人生的美好插曲,终不及我人生列车的全程乐章。心心念念的人在等我,我也在想他们。 吃了昨晚剩余的炖牛肉,又吃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馒头,我奔着狼群走去。虽然现在的狼群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些狼,但是这毕竟是哺育了我的地方。我要替故狼王照顾好这支狼群。 其实,也没那么陌生,狼比人好相处多了。 黑条的孩子们日渐长大,黑条充足的奶水给了他们成长的好环境。两只小狼已经能够在草原上蹦跳玩耍了,徒留那只可怜的残疾小狼。他只能窝在黑条身边,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哥哥开心地嬉戏,自己却没办法加入。 因为并不知道狈是否真的存在,所以我也不确定这究竟是真的狈还是单纯的先天残疾。这只小狼好像并不是传说那样,拥有绝佳的智力,反倒在智商上还有一点瑕疵。 比如黑条让另外两只狼做的事情,他却做不到。这不仅仅是肢体上的差距,他的眼神,他的神经,还有一举一动,都能说明他好像方方面面都有些明显的差距。 人都会患有先天性的智力和身体上的疾病,狼当然也会有。而且人的社会有道德伦理一说,可自然界存在不少的近亲交配,先天性疾病的患病率非常之高。所以我根本不会去取笑他,而是帮助他更好的生活。智障和残疾,有时候会成为人们的玩笑话,但真正遇到这样的人,人们都会收敛笑容。 上天已经对它们差别对待了,这些不公和委屈,应该让我们一点点换成温暖带给它们。 他虽然不是传说中的狈,但是我还是喜欢叫他小狈。小狈虽然反应迟钝,目光呆滞,但是却严格遵守狼群的规定,深受长辈狼的喜欢。他对生活也很乐观,对每一只飞过的小蝴蝶,每一根摇曳的小草,还有那天上飘着的云,都有一种想要抓进怀里的欲望。 不出所料,小狈的行走依旧是个问题,可他又拼命地想要模仿其他同伴走路。我抱起小狈,像当初教导锐耳一样,拖着前肢,让其后腿着地,辅助他行走。不过屡次尝试,都没有一点成效。 我无奈地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能让小狈像锐耳那样走路。黑条也没什么办法,同时育养两只这样残疾的小狼,让做母亲的也压力倍增。 在一旁看了很久的锐耳忽然站起来,蹦到小狈身边,然后俯下身子,胸膛贴地,看着这个同病相怜的小家伙,后者也与其对视。 锐耳撅起屁股,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狈的眼睛。见小狈无动于衷,锐耳晃了晃屁股,示意他和他一起做。 小狈将信将疑,看着自己的哥哥,缓缓抬起了屁股。 锐耳看到有希望,眼睛里放着亮光,借着扭动着身子,腰部发力,面部用下巴支撑,使得整个前半身悬空。小狈眼里也有了光,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锐耳好久,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扭身,提胯,撑起。可是小狈的核心力量还是不如锐耳,想要悬起身子对他来说还太难了。 慢慢来吧,小狼。 结果,接下来的五分钟,我被狠狠地打脸! 锐耳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教学,小狈持之以恒一遍一遍地学习!锐耳撑起后,小狈就努力撑起,一旦小狈失败倒下,锐耳就也随之倒下,永远与他同步。五分钟后,小狈咧着嘴,成功地撑起了身子! 我刚要转身离开,看到这一幕立马震惊地停了下来。小狈兴奋地侧眼看着锐耳,后者领会,进行下一步的演示,后腿猛地发力,将整个身子带动起来,稳稳地双脚站立。小狈急切地弓腿,奋力站起,但是很多次都失败了。 锐耳叫小狈冷静下来,仔细看他的动作。他每每动一下,就会直视小狈的眼睛,仿佛再说:你看,就是这样,你来试试,就这样,对,很简单,加油。 第119章 再遇 这一天,我南下去往了魔幻森林。因为这边路途遥远,又有一群一群的森林狼镇守,所以最近我很少到这里来。不过魔幻森林的峭壁上却有我逃生的必经之路。 那歪歪扭扭的攀点,是我废了八个月时间才开凿出来的。时隔一年多,我不知道这些攀点是否还完好,峭壁上常年遭受到风吹日晒雨淋,岩石非常容易开裂。而峭壁过高,攀点过多,这个垂直向上的路程是非常艰难的,所以必须保证攀点的绝对安全,如果在半空中没有扒住,摔落下去可就玩完了。 路过奇幻森林,顺便去看一眼幻色树吧。这棵巨树也会是我逃出山谷的必经之地,我已经无数次在心里默念我的路径过程,以便我可以最快逃出去。因为时间只有三天,一旦错过我会崩溃的! 在八月十五前一天,我应该和狼群道别,然后在黎明时出发,来到奇幻森林的幻色树边,等待它渐渐凋零,拔出树根,形成三年一遇的树洞。进入其中后把凤凰的尾羽丢入中央水潭,关闭山谷上方的穹顶,紧接着出了树洞向西,来到魔幻森林的攀点处,一鼓作气逃出去。 虽然攀点中间还有提供休息的石洞,但是以当天的兴奋之势,我一定会如猴子爬树一样窜上去。 正说着,面前出现了那棵摇曳着色彩的巨树。在我遇见七棵树时,幻色树是我见过最大的树。果然,带着神话色彩的古树都有千百年的历史。 我回头看了看,尽量记忆我来时的路。然后告别幻色树,直奔火焰草原而去。跨过小木桥,直奔紫色,远远看到朦胧的峭壁,还有一条直达上方的深色条纹,那就是攀点了。 靠近了才发现,这些攀点虽然还能看得出痕迹,但是已经风化得严重,在一个个石洞中堆满了碎石和沙子。看来,我又有个任务了,那就是清理一下攀点中的沙石。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带来了锛子。沙石很松动,可以轻易地刨出来,比开凿时省了很多力气。距离地面的攀点风化得尤为严重,尤其是地面上方的攀点几乎被沙土完全掩埋。我用锛子挖出里面的沙土,扬起一阵灰尘。我捂住口鼻,扇了扇手掌,发现土里钻出一窝鼠妇,吓了我一跳。还有几只顺着锛朝我的手爬来,我不由得扔掉,看着这群灰色的小家伙。 真是,已经在这里做家了吗。我抬头看了看,那如果是半空的攀点里也有这样一窝生命,可怎么办呢?会不会摔死? 结果证明,是我多虑了。距离地面高起来后,松动的沙土里渐渐少了鼠妇和蚂蚁,反倒是蜘蛛和蚰蜒多了点。只要我稍稍动点土,它们就会沿着墙壁爬走。 说实话我是害怕这些小虫子的,它们给我一种无形的恐惧感。当我聚精会神地清理攀点,已经距离地面十余米的时候,我刨下一大块碎石,里面窜出一只巨大的蚰蜒。本来这家伙没有吓到我,但是它差一点就顺着碎石一同滚落下去,我伸手接了一把,结果它稳稳地落在我的手上,沿着我的手腕和小臂向上爬去。我的胳膊传来强烈的不适感,我用力甩了一下手,但脚下没有站稳,再加上我清理的沙土并不干净,前脚掌蹬在了沙粒上,一头撞在峭壁上,紧接着脑袋告诉我,我正在坠落! 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去抓峭壁上的攀点,结果扔出了锛子。本已扒住攀点的手为了护住即将被锛砸中的头,松开了。 坠向地面的过程中,我伸直手臂,用双手死死地去抓峭壁。当时我觉得手指火辣辣地疼,抬头一看,石头上留下好几道红色的痕迹。 我用双脚奋力一蹬,离开了峭壁,希望以屁股着地,但结果没有我想象的好,我摔断了一条胳膊。 哦,真是…… 其实也不算倒霉。 设想这是在我准备逃出去的那几天才开始清理,发生这样的突发事件,我是不是就要留在山谷里了。提前受伤也不是坏事,是吧? 不过,疼是真的疼啊…… 我坐起来,捂着右手臂。所幸,除了断了一只胳膊,其他地方没什么内伤,都是擦破了皮而已。我看着我十根手指,无一幸免,都被尖利的石片划破了。 “咯咯咯咯……”我听到了毛骨悚然的声音。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吞了下口水。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有鬣狗趁人之危吧?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啊! 不对啊,它本来就是狗啊! 我一边警惕地看着前方,一边冷静地调整自己的身体。我的手肘暗暗发力,希望能把脱臼的地方接上。我疼出了满头大汗,表面镇定得很。我想,这要是最初的我,一定慌张得不知所措,然后引得鬣狗扑上来一口解决我吧。 鬣狗渐渐地显出了身形。从树丛中跳出后,可以确定只有它一只了。鬣狗的恐怖之处和狼一样,都在于那骇人的团队能力,若是单体出现,其实还算好对付。 不能让它咬到我,这家伙的咬合力太强了。我还在努力接上我的胳膊,但是鬣狗已经察觉到我的伤势了。瞬间,鬣狗箭一样地冲过来,我找准时机,双腿发力,想要向侧面跳去。但是忽而间,我的胯骨忽然疼痛,影响了我的躲闪,虽没被鬣狗咬中,可被它狠狠地撞到了右臂。顿时,我疼得龇牙咧嘴。 这该死的腰间盘,为啥非要现在突出一下! 鬣狗反应速度极快,转了个身又向我扑来。这下我可躲不掉了! 出乎意料,鬣狗侧跳而去,放弃了攻击我。我定眼一看,鬣狗的对面冲出了一匹森林狼! 小青! 我果然是主角,永远有人救!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鬣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青。我随手操起一根树枝,让自己体现得强大一点。如果这样还是不足以击退鬣狗,那么小青的孩子也会帮上一忙。鬣狗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它的猎物会和它的敌人站到一头。 疑惑的鬣狗懂得见好就收,它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两狼一人的。感觉到了危机,便也转身离开了。 我舒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小青斜眼看着我,眨眨眼睛。小小青看着母亲的样子,凑近我嗅了嗅。 “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啊,小青。”我微笑着说。小青不知是否听懂,只是微微地摇着尾巴。 “我还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呢。”我挠了挠头,“小青,几个月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的语气里带着激动,“虽然我隶属于草原狼群,但是离别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送送我啊。” 小青昂着头,没理我,转身和小小青趴在一棵松树下。 我走过去,靠着树坐下,还在尝试着恢复我的手臂。只听“咔”一声,我不禁叫出了声,但是手臂也能正常活动了。看来是成功地接上了,只不过手肘处肿了好大一块。 我抬头,乌头草只对外伤有用,可以止痛愈合伤口,对这种内伤没有效果。难道我只能等胳膊自己好之后才能继续进行清理攀点的工作了么。 小青还在我身边趴着。我不禁疑问:“小青,你离开狼群没问题么,和我呆在一块儿被发现可是会被惩罚的。” 小青默不作声,小小青摇摇头,贴紧小青,意为现在只有它们两个一起生活。 难道是说,小青母子已经不属于森林狼群了么?我惊讶地盯着小青,好像只有它们俩相依为命了。我不与森林狼接触,根本不知道这两年发生过什么。小青的丈夫和孩子,究竟都遭遇了什么? 我突然觉得这匹狼真的命运多舛。她哪还有最初见面的那种活泼和青涩了。 “孤狼而已,怕什么?”我安慰小青,“你们不是还有我,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们——直到你们找到下一个属于你们的狼群——就像小青你当初陪伴我那样。” 小小青自然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我搂过小小青,搔了搔他的颈毛。近些日子,姑且留在魔幻森林里吧,一是养伤继续进行攀点工作,二是陪伴小青母子。平时我也没少离开领地,狼们应该不会怀疑什么吧。 从树丛后蹦出一只兔子。 “抓住它!”我指着兔子,但手臂的痛让我缩了回来。 第120章 忆灵 “哦!该死的,真痛!”我在迷迷糊糊之中用手撑了一下地面,顿时咔叭一声,我的手腕别了过去,疼痛使我瞬间清醒。 我握紧我的手腕,食指抵住手背,强行把脱臼的手腕掰了过来。 疼痛再一次袭向大脑。 手腕脱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就好像烙下了病根,因为之前被雪豹咬了一口,之后又摔在了石头上,所以手腕处的骨骼变得十分脆弱,稍一用力就容易脱臼。 我的一系列举动并没有引起谁的主意,因为小青母子早就不在这里了。我环视了一圈,并没看到它们的身影,别说森林狼了,就连一只兔子都没有。 小青还把昨天捕捉到的野兔留给了我一点。我捡起地上的兔肉,一边寻找生火的材料,一边寻思它们去了哪里。 虽然我没有领地里钻木取火的精致工具,但是对于一个野人来说,生火并不困难。 我吃了烤肉,熄了火。起了身拍拍屁股,还是不见小青的影子,昨晚还决定和它们俩呆上一阵子,结果一早醒来狼不见了。 就在我思考到底是回领地去还是在原地等待时,我的脚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我低下头,眯起眼睛,因为那是一个小小的布娃娃。 而且,是只狼玩偶。 我最初的反应是疑惑。因为这是个无人之境,这种人世的玩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蹲下来拾起玩偶,上下左右转了转。玩偶的身子已经脏兮兮的满是补丁,尾巴也不知去向,只留下不断向外掉落的棉花。我把尾部的棉花塞了塞,看了看头部。与之不同的是,狼头干净的很,眼睛格外得亮,那个瞳孔做得十分逼真。我从来没有见过能把狼玩偶的眼睛做得如此栩栩如生。这是这个玩偶的点睛之笔啊。 我摆弄着狼玩偶。虽然还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这会不会说明有外界的人来过这里呢? 我随性丢掉玩偶,转身欲走。忽然,我看到我的影子极度伸长,颜色变得深邃无比。我惊愕地回过头,看到狼玩偶的眼睛如此透亮,从锥子一般的瞳孔里发出紫色的光芒。虽是深紫,却深得耀眼。 刹那间,我感觉到我被黑洞一般的紫色包围了。我惊恐地后退几步,却靠在一棵树上,使得我吓一哆嗦。抬起头,发现天空也变成了紫色,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紫色,包括一草一木,都闪着紫色光芒。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我看到一道紫影从我的身边穿过,吓得我迅速闪身,定眼一看居然是一匹狼。因为此地似乎只有小青母子,我也理所当然把它当成了小青,可当其转过头后,我发现这并不是她,而反倒有些像—— 故狼王?! 我心里一惊,虽然已经几个月没再见过她,但出于对她的思念,这个脸庞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而眼前这匹狼,依旧保持着她脸上那份坚韧。当故狼王撤下狼王一职后,性格才放下了那种强硬和刚烈,目光也柔和起来。但眼前的故狼王,和狼王时的她一样,桀骜不驯,竟然让我感到一丝陌生,熟悉的温柔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最初的敬畏。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 为什么故狼王会突然出现在幽暗草原啊…… 她不是早就已埋葬在这个紫色的领域了吗。 我看着不远处的紫色密林,又看着脚下的紫色草原,我摇了摇头,拍拍脸。纵使这个山谷再过奇幻,死者也不可能复生! 故狼王在左右张望着什么,神情似乎紧张得很。难道她没有看见我吗? 我缓缓走过去,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疑惑和激动,更多的是后者。此时重新见到她的我,兴奋和激动盖过了所有情绪。 我不再在乎她的目光,一把抱向故狼王。 然而,我的双手就仿佛透过了空气一般,毫无碰触地穿过了故狼王的身体。我的整个身子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懵了,我人懵了。 我趴在地上,脑子凌乱着。我吞了下口水,缓缓转过头,惶恐地看着故狼王。她丝毫没有为我所动,仿佛我不存在,我看到她的尾巴透过我的胸口晃来晃去,我愣住了。 不是我不存在,是故狼王根本就没活过来…… 我坐起来,仰视着故狼王。这难道就是……灵魂吗? 我从不相信鬼魂,所以从来不会害怕鬼。不过真正见到了透明的、不存在的已死之狼,我的心还是颤动了一下。 她的眼神停留在北面,身子压低,耳朵竖立。忽然,故狼王跳下草坡,匍匐前进,一路朝南面爬去。我虽然很害怕,但更害怕再次失去她,便赶快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 跨过了一簇高草,故狼王弓起身子开始狂奔。我没有反应过来,赶紧撒腿就追。但是故狼王的速度太快了,与紫色草原融为一体的她很快消失在草原尽头。我弯下腰,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再抬起头时,身边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真实的草地,蓝色的天空,远处朦胧的山体。那个梦境一般的紫色世界,消失的。 跟丢了…… 我痛苦地坐在地上,眼神呆滞。我好不容易又遇见了她,为什么…… 忽然,我想到了那个奇怪的狼玩偶。我赶紧回身去找那个被我丢在地上的玩偶,一定是它搞的鬼! 我回到了昨天睡觉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我生火的木灰。我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块石头后面找到了它。 我一把抓起狼玩偶,又一次仔细反转查看。还是那个脏兮兮的身子,干净的头。眼睛,那个眼睛的瞳孔里似乎有着窄细的通道,还有那个鼻子,鼻子可以按下去!狼玩偶的右耳一直在闪烁。我朝右边看去,就是故狼王跑去的方向! 它在指引着我去寻找故狼王! 在留有一丝激动的同时,我也在思考为什么会出现她的灵魂。这不是一般的灵魂,灵魂如果真实存在,她是可以看到我,而我无法看到她。可现在一切都是相反的,我可以看见这个摸不到的“灵魂”,她却无法看到我,而是活在她的那个世界里,仿佛在紧张,在逃离。 很久以前,我听一位老道士说过,一个人死后,如果他想要把自己最难忘的记忆留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他就会以魂魄的方式重现他最难忘的记忆。这种魂魄,叫做“忆灵”;这一系列事情,只有他最亲近的人可以看到。 而这一刻证明了,忆灵不仅仅存在,而且不限于人类。故狼王在死后,也像把她认为难忘的事情重现,而我……居然是那个最亲近的人…… 如果裂耳还在,那么一定轮不到我吧…… 沉默了许久,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论是裂耳还是我,这都是故狼王想要留给世间的。既然我已经成为了这个人,那么我一定要去追溯故狼王的曾经。说不定,我可以了解到她的更多呢。 我也很好奇,她难忘的事,是什么呢? 我紧紧把玩偶握在手中,飞速向南方的迷幻雾林跑去。 第121章 追溯记 什么是忆灵? 忆灵其实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世上哪有那么多灵魂?其实都是它们死后想回来看看而已吧。 一路跑到了青色的迷幻雾林,我心情变得激动起来。我双手抓着玩偶,在脚踏入迷幻雾林的一瞬间,我就按下了玩偶鼻子上的按钮。 果不其然,在玩偶的瞳孔中忽而闪过一道白光,刺得我不禁遮住眼睛。再睁开眼时,这个山谷的一切,又盖上了不舒服的青色光芒。 但是这一次我并没有迷茫,而是第一时间四处寻找故狼王。在边境没有看到任何的我,向内部走了几步,转身便看到一道青色的影子直逼面门。还来不及躲闪,故狼王已经从我身子穿了过去。 我连忙跟进她的脚步,害怕再一次跟丢了她。故狼王的神情依旧紧绷,时不时向后张望一眼,确认安全后方才放慢脚步。 她在经历着什么? 故狼王转了一圈,然后藏身在了一块很高的草丛里。她纹丝不动,只有鼻子在微微晃动,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我转过头,幽暗草原那个方向却什么也没有。 她在看什么? 忽然,故狼王耳朵一颤,好像有追杀她的家伙们出现了。她此刻就像大气也不敢喘一样,仿佛动了一丝就会被群殴致死。 顿时,那种紧张恐慌的气氛已经延续到我这边了。我就如身临其境,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追杀我。 我连忙趴下身,爬向故狼王,和她并排匍匐,这样好有一些安全感。每每我陷入危险时,她在身边总能让我感到安心。 但就是这样,我仍然一动不敢动。我害怕我的疏忽会把故狼王的藏身地暴露。我侧眼瞄了瞄故狼王,她的眼神正在慢慢偏移。看样子,对方并没有发现她。 不对!一阵凉风从我身后卷过,这风向分明使我们暴露无遗!瞬间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声地呼出一口气,又瞥了瞥故狼王。 突然,我发现她背部的毛发是向后顺的,这说明当时的风向是对她有利的。也是啊,故狼王这样机警万全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选择下风向来躲避呢?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对方已经离开了。因为故狼王已经缓缓从草丛中站起。我用手臂支撑自己站起,才发现双手双脚都已经麻木了。一来是过度紧张,二来是这里真的很冷。 到底是谁在追杀她呢? 这个疑问不由得钻进我的脑子。从刚刚的景象可以看出,这个场景重现只能看到忆灵本身,而忆灵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会重现。包括当时的风、当时追杀故狼王的家伙,甚至当时某一棵树的位置与现在对比都是有差异的。但是这一切,并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不过,应该不难推测。在幽暗草原时看到故狼王时,她就是在四处观察,在发现危险之后方才逃跑。而故狼王当时的目光,正是直对魔幻森林! 魔幻森林里最具有攻击性且与草原狼结仇的——就是森林狼群! 我愣了一下。那群狼之中会不会有小青呢? 我又拍了拍脸,告诉自己不会的。不然当时我们灭陨石之火时,小青和故狼王就不会出现温馨的一幕了。 可,森林狼群为什么要追杀她呢? 故狼王好像饿坏了,她的鼻子贴在地上寻来寻去。表面上她在寻找猎物,实际上她的耳朵在时刻辨别敌群的方位,毕竟森林狼群一旦嗅到她的气味儿会立马杀回来。忽然,故狼王抬起头,应是发现了猎物,然后迅速俯身,卧倒在草地上,眼睛犀利地盯着猎物,全身每一处细胞都在集中神经。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同她一起趴在地上,打算与她一起完成这次捕猎。 故狼王舔了舔狼牙,口水从舌尖不断滴下。我瞥了一眼她,努力集中自己的精力。有了故狼王在我身边,把这种高凝聚力传染给我,我才可以做到如此专注。 是啊,我所遇到的难事,有了故狼王的陪伴,一切都变得简单了。不管是捕食还是进食,不管是巡逻还是玩耍,只有在故狼王身边,我才能做到最好。 失去她以后,我都多久没有参加过狼群的捕猎了啊。 正感慨着,故狼王已经向前挪动了。我知道她正在寻找机会,我也模仿着她,一寸一寸地向前蠕动。因为我的面前并没有猎物,所以我的注意力全在故狼王身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我仿佛置身事内,眼前逐渐浮现了当时的场景。 出击! 故狼王后腿猛地发力,弹弓一般弹射出去,脚下风生水起,流线一样的身躯在冷风中速度丝毫不减。大雾打湿了她的毛发,但是防水的狼毫把水珠挡在皮肤之外,在奔跑过程中不断抖落,以减轻自己的重量。折了几个弯,故狼王右前腿向右撤去,紧接着蹬在地上,向左前方冲去。猎物应该被故狼王的脚步迷惑,向左逃去,却被故狼王抄了近路。 猛然间,故狼王纵然一跃,两只前爪锋利如刃,牙齿也由合转张。整匹狼划出鱼跃弧线,重重地砸中猎物,牙齿切合,疯狂甩咬,使得猎物皮开肉绽,血喷骨裂。 我在故狼王身后紧随着她模仿出了整整一套动作,差之毫厘。我骄傲地露出笑容,从地上爬起,坐在正在进食的故狼王身边。 又悄悄向旁边挪了挪。 狼在进食的时候可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扰她。 我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故狼王,微笑着低下头。“让我和你一起做你曾经做过的事吧,我们一起追溯。” 故狼王当然听不见。 可她在腾格里听得见。 第122章 山洪之忆 迷幻雾林将我的身体打湿,但是这不会影响我继续追逐故狼王的忆灵。 体温正在流逝,但是内心对故狼王的热情并未衰减半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水,望着恢复了原状的雾林,还有那远方的白雪皑皑。 “嗖!”一只狼獾从草里飞奔而过,嘴里还叼着猎物。由于那猎物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看不出是什么。狼獾看见了我,停在地上,扭头盯着我。我摊摊手,连忙避开它的视线,不选择与它对峙。 毕竟,“平头哥”一点都不好惹。 接着向北走去,气候越来越冷了。因为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来到雪原,所以我的牛皮大衣扔在了领地。可我一点也不想回领地去取,我只想更快地了解到故狼王曾经的故事。 狼玩偶有点被打湿了。我抚了抚它的毛发,手掌的温热也被它抽走。这个玩偶就像故狼王本身的状态,当时她也曾被大雾打湿。 没有思考太多,我冲进了雪原。雪原林区是雪豹的生存地,曾经我在这里与一只雪豹殊死搏斗,结果险胜一截。我看了看四周,尚未有危险,我捧起玩偶,按下了鼻子。 这一次,我没有遮住双眼,而是眯着眼睛观摩整个幻境形成的过程。我看到先是脚下的雪地变成了半透明状,然后渐渐蔓延到远方,停驻在与迷幻雾林的边界,另一端则到达了看不见的彼端。紧接着,白色的幻境拔地而起,像是苍穹一般从四面八方聚向中心,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穹顶,让我置身其中。 我发着抖,呼出暖暖的哈气,等待着故狼王的出现。 许久,她终于来到了雪原林区。由于刚吃完一顿大餐,嘴部以及唇下的毛发还沾着鲜血,在风雪之中渐渐冻结成冰。她从我身边经过,抬头嗅着冰冷的空气。我一路跟着她,穿越雪林,留下一串串明显的脚印。不过,天空不断的降雪,很快又把脚印覆盖。 就在即将走出林区时,我听到了背后就极为隐匿的声音。前方的故狼王忽然回过头,让我情不自禁也扭过头去。果然,身后伏着一匹硕大的雪豹! 我吓得一激灵,几乎从地上飞起。雪豹也没料到我有如此大的反应,也被吓得后退一步。猫科动物统一的天性就是在猎物的背后悄悄跟进,再晚一些发现,估计它就扑上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就只能正面面对了。上一次和雪豹搏斗的场面历历在目,可是这一次的雪豹又壮又高,比那只瘦骨嶙峋的雪豹大了不止一圈;同时我手无寸铁,比有小刀和砍刀的我威慑力小了太多。我该如何战胜这个大猫! 对峙了一会儿,雪豹不耐烦了,刨了刨爪子,皱起鼻子。但忽然,雪豹收起了凶狠,眼神瞟向上空。我抬起头,发现天空划过一展雄翼。我知道,雪原鹰的出现,很大可能会带来一群雪狼。 雪豹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瞪了我一眼,不甘地当我离开,自己也很快逃进了密林深处。 果然,成群结队的狼,在哪里都是一方霸主。 我也要赶快离开,否则刚出豹口,又入狼穴了。 就在我要继续跟随故狼王的脚步时,就猛然发现……我又跟丢了! 这该死的雪豹,出现的真不是时候!我心里骂着,却只能向原区硬着头皮走。我刚从林区出来,就看到一只独角马奔驰而过,身后紧跟着的,是一群逆着雪尘捕杀的雪狼。 我躲在一棵树后,看到它们远去,然后赶快向雪原跑去。我左寻右找,目光环视四周,却不敢出声喊叫。即使喊出去,故狼王也听不到。我急得满头大汗,在雪地上跺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就在急切之中,我远眺而去,看到了峭壁下方的茫茫白雪中一团棕黄色。我奔跑过去,嘴里叫着她的名字,但是她没有回头看我。 来到故狼王面前,我连呵带喘,嘴里念叨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到处找你……” 话音未落,我看到故狼王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恐怖的表情。 她眼神呆滞,愣愣地看着峭壁顶端,嘴巴微微张开,尾巴恐惧地紧绷着,胸口迅速地一起一伏。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故狼王这副模样,在我印象里,她只有刚强和坚韧,最多就包含着一份柔暖。这种惧怕的神情,我头一次看到。 到底是什么让故狼王神色惧怕呢?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峭壁底部渐渐向上,每一道脉络,每一丝裂缝,每一落白雪,每一棵雪松,直至最顶端,那厚积的一层雪、那巨大的一块石,我瞳孔一缩。 那么一大块石头,如果从峭壁上滚落,会造成多么恐怖的雪崩啊…… 是啊,雪崩。 我看了看故狼王,她当时一定看到了在峭壁上,由雪狼王率领的那支雪狼群正在攀岩爬壁,哦不,很有可能已经到达了峭壁顶端。作为与雪狼和森林狼都有仇恨的草原狼中的一员,故狼王当然知道雪狼王要做什么。只不过,她没料到对手做事会这么绝。 故狼王合上嘴,眼神恢复了平静,转身朝南方飞速冲去。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故狼王在成为狼王之前,居然就已经拥有了如此强大的调整力,在被吓到发愣的同时可以马上冷静下来并迅速报告给巨狼王。 我看着远去的故狼王,一路追上去。她再也没有停滞的时间了,四条腿像马达一样一刻不停,转眼没了踪影。我知道,她一路跑回了领地。我抄了回领地最近的路,也飞奔了回去。 长途跋涉,我腿都软了。领地里的狼们看着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我摆摆手,拿出狼玩偶,按下了按钮,进入了绿野仙踪的幻境。狼们看着我的怪异举动,都没有管我。只有黑夜担心地向我走来,我招招手,示意他回去。 满眼绿色之中,远处那个身影飞奔而来,几个箭步跳到狼窝里,昂起头颅,高声嗥叫。 眼前仅其一狼高歌,狼们都趴在窝里懒洋洋的。但是在另一幅画面中,我仿佛看到群狼起之,大惊失色,仓皇不安,唯恐大乱;巨狼王临危不惧,稳定军心,下达策略,群狼集聚。眨眼间,眼前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有了。 巨狼王引吭高歌,指挥着狼群向南方撤离。狼群雷厉风行,顿时排军布阵,整理队形,成群结队地向南方冲去。又听一声巨响,山崩地裂,天摇地动,飞禽惊,走兽逃。最北方的银装素裹却瞬间成了灾难的源头,如浪涛般的巨大的雪崩带着块块巨石扑咬而来,所经之地皆被吞噬,在经过了沼泽之后,雪化为水,卷着滚石的山洪,夺走了无数个无辜的生命。 可就算是如此壮烈的灾难,眼前却只有故狼王一狼。她紧随着大部队,与时间赛跑,来到河边,欲同狼群一起,跨过这道河流,到达对面的高地。故狼王去了对岸,担心地扭过头,眼神里满是急切。 就在这时,故狼王大叫一声,伸长脖子向河里探去。我知道,是森林狼王所做的好事,那根滚木,顺着河流,断了巨狼王的前进路线,而且还带走了三脚的爪子。 故狼王愣住了,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河流,凝视了许久。在半透明的绿色渐渐破碎消失时,故狼王的绝望脸色也慢慢消失。 我坐在地上,这就是她最难忘的一事吗……她如此敬仰的巨狼王之死。是因为她对巨狼王的不舍,还是未更快地报告给狼群的内疚?斯狼已逝,当时的心情我无法追究,只是,有一份感同身受。 令断尾和故狼王都有所怀念的巨狼王,是统一了绿野仙踪者,也是确定了草原狼地位者,对于草原狼群来说,他的贡献不可磨灭。也许他才是那个标杆,那个心中的狼图腾。 尊敬和怀念巨狼王的同时,我也进一步确定了三族鼎立的事实。在我来到山谷之前,三个狼族就结下了死仇,雪狼和森林狼联盟针对草原狼,才使得草原狼内部分崩离析,产生矛盾,数量锐减。现在的绿野仙踪,缺乏一个巨狼王这样的领导者。 而且,那个悲剧的发动者——雪狼王,应是全体生灵的仇敌。它所引发的山洪,让山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实体灾难。 早晚,它会遭到诛杀。 我认为。 就在我发呆时,手中的狼玩偶又有了反应。它的耳朵闪着光,吸引我前往下一个地方。难道是,故狼王的忆灵,还在对我讲述着什么? 第123章 弥补遗憾 天黑了下来,我已来不及再去追溯故狼王的忆灵了。我奔波了一天,也几乎没有进食,是时候停下来休息下了。 我坐在窝里,回忆着今天遇到的这一切。我紧紧抱住怀里的狼玩偶,似乎它就是故狼王的化身,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看着闪着光的左耳,知道在金色麦田将会再次出现忆灵,我的心情无比激动。 虽说很累,但是还是很难入睡啊。 黑夜从我身边经过,盘在我腿旁,尾巴搭在我的腿上。我看着他,抚摸着毛茸茸的狼尾,偶尔再掐掐他的腰。黑夜仰面躺在地上,用牙齿轻咬着我的手指。 如果这撒娇的动作是狗做出来的,我们都习以为常,但这可是充满野性的狼啊,一只长达两米的北美灰狼趴在我怀里,凡是个人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场景吧。 我抬头望着紫黑色的夜空,银灰色的银河在夜幕之中形成螺旋,点点璀璨点缀其中。有人说,想一个人了,就抬头看看星星,说不定他也在看你呢。星星,就是一双眼睛。 我看着一颗无比闪亮的星星,又看了看手里的玩偶。我相信,那是故狼王的思念。 黑夜温暖的体温让我愈发沉睡,渐渐的,眼皮合了起来。直到夜半,黑夜在我怀里剧烈的抖动让我忽然从梦中醒来。我睁开眼,看到狼们一窝蜂地跑向南边,还伴随着疯狂的嘶吼声,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撑着站起来,揉揉还在朦胧的眼睛,看到黑暗的远处隐隐约约跑过一群影子。 是入侵者吗? 我提起长矛追了上去,但狼们跑得太快了。等我追上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围成了一圈,显然中间躺着被它们击败的敌人。我挤过去,拨开脸上的狼毛,看到狼群中间围着一匹森林狼。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小青,因为她现在作为一名孤狼,闯入其他狼族领地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我把森林狼的脸翻过来,发现不是小青,顿时松了口气。我朝远处眺望去,看到一群黑影消失在了森林中。 是森林狼群么……我吞了下口水。这段时间,故狼王的忆灵给我展现了一幅当时三族的恩怨,今天又遭到了森林狼群的挑衅和入侵。会不会,三个狼族的大战,距离不远了呢? 狼们把森林狼的尸体曝晾在草原上,然后黑条派了几匹守卫狼在领地的边界巡逻,其他狼则回去狼窝继续休息。 这一折腾把我搞得睡意全无。看到狼们远远离去,我站在领地边界不知所措。如果战争真的在某一天爆发,草原狼真的可以敌过其他两族吗——这样分散流离的一个族群? 忽然,我听到背后有一阵低嘶。我转过身,看到暗处一双眼睛隐隐闪着绿光。我后退几步,退回到领地里,随时准备呼叫我的同伴。 然而,那黑影缓缓进入视野,低着头让我不由自主放下了警惕。 小青。 又见面了。 这个异族的朋友。 就算你脱离了你的族群,可你最终还是森林狼的一名啊。让草原狼看到,它们可不管你的身份,它们,只根据你的血脉而视你为敌人。 小青想要向前一步,可惜远处巡逻的独眼看到了这一幕,极速赶来。小青见后,落荒而逃。 我还来不及和小青说再见,下一秒就要和独眼解释。我拼命挥手并指向小青逃跑的方向。我的意思是,她是一个侵入者,我只是在赶走她。 独眼将信将疑地转身走开了。我望着小青消失的方向,嘴里念了一声再见。 可下一次,我们可能就要以敌人的方式再见了。 翌日天亮,我按照玩偶的指示一路来到了金色麦田。我实在想不出,故狼王的忆灵会在这里给我留下什么。 一如往常,幻境笼罩了我,耀眼的金色格外刺眼。我站在原地,等待故狼王的出现。许久以后,那个披着金光的身形窜了出来。她的表情一改往常的凝重,变得十分柔和。 故狼王穿过了层层麦草,鼻子在空气中嗅着。突然,故狼王合上嘴,认真地辨析着气味儿,然后撒开腿开始飞奔。我不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只好赶快跟着她的步伐。 只见她一路奔向了河流,然后渐渐慢下了脚步,歪着头看着河边的一处洼地。 我突然就明白了—— 故狼王疑惑地看着地面,然后用鼻子蹭了蹭某物,又被吓一跳似的缩了脖子。我惊喜地捂住嘴,眼泪不由得就流下来了。 这是……故狼王在金色麦田发现我拯救小猞猁的那一天……故狼王正是发现了被鳄鱼和大鸟夹击的我,循着气味儿追了过来,却发现我蹲在坑边,心惊胆战地护着猞猁幼崽。 我以为……故狼王舍不得的事,只有她与曾经的族群发生的……没想到……她生命中……居然有我一席之地…… 我心里万分难受,注视着故狼王的一举一动,包括追逐雪原鹰,勇斗雪豹,带领它们寻找新的妈妈……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我,正在和故狼王蹲在麦草里,急切又温柔地看着一窝小猞猁。 我望着天空,强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我深呼吸几下,憋了口气,忍住抽噎,擦了擦泪水。之后一同去了七棵树,送走了猞猁幼崽。她的忆灵就又不见了。 我当然知道,忆灵有出现,就会有消失。每一个生灵最不舍得的一部分,一定有它离开世界的那一刻。每一个生灵,都舍不得这个世界,都舍不得它们珍视的同伴,所以才会有忆灵的出现。我不知道当那一刻重复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是否能再一次接受它。 玩偶的耳朵又亮了。我顿时喘不过气来,太快了……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盯着狼玩偶许久,一直在发呆,直到我不得不面对这一刻,方才颤抖着按下了玩偶上的按钮。我发着抖,觉得时间放慢了十倍不止,等待的过程,成为近来最难熬的时段。终于,我又在绿野仙踪看到了故狼王的忆灵。这一次,她既没有了刚烈,也没有了柔和,取代之的是满脸的凶煞,正在与空气中不可见的一员进行着厮杀。 我呆住,默默地看着故狼王与空气的搏斗。时间过去了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她的身上出现了第一道口子。 “别碰她!!!”我忽然发了疯一样,大叫着扑向故狼王。然而,我穿过了她的忆灵,重重地摔在地上,但我再次爬起,再次跌倒。我只想把故狼王护住,可是她的身上还在不断地出现伤口,不断地……喷出血液。 “不……不要,不要!!!”我歇斯底里,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朝故狼王的身边挥去,砸去,渴望能够把故狼王的敌人打退。领地里的狼都被我的疯狂所吸引,远远望着我这个疯子,根本不敢靠近。此刻,只有我才知道,我们曾经的狼王,正在遭受着怎样的痛苦。 故狼王的身上越来越破烂不堪。我急得涌出眼泪,跪在地上,用力地挥打敌狼。直到故狼王回眸一笑,我却紧张地叫出声来:“别回头,小心侧面的敌人!!!” 紧接着,她的腰部像折断了一样,我就知道,那是欢欢给予的致命打击。 我眼前一黑,想要扑过去,但双腿麻木得无法动弹。我亲眼看着故狼王倒地,失去招架之力。 我只想护住我的珍视之人,真的就这么难吗…… 再来一回,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我吗…… 我泪水横流,拖着几近瘫痪的下肢,一点一点爬向故狼王。她仿佛看到我一样,斜着眼睛看我。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胸口上,但是她疼得龇牙咧嘴,我赶紧缩回了手。 …… 故狼王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扬起下巴。我哭干了泪,肿着眼睛,不想看到曾经我亲手终结她的一幕。闭眼之后,我轻轻地伏在她的身上,手掌不断抚摸她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与当时不同,故狼王并没有合上眼睛,而是抬起了头,眼眸与我对视,想要努力舔到我的下巴一样。我赶忙凑过去,用额头抵住她的鼻子。 刹那间,整个幻境都破碎了。我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故狼王同幻境一起成了碎片,像镜子被打碎那样。 我双手拖着,却拖不到什么。故狼王,第二次在我手心里消失掉了。 我心绞痛。我双手支撑着身子,这一次我没有像当时一样仰天悲嚎,我只是默默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故狼王已经离去了,她的忆灵,只有我能看到,说明我是她最珍视的那个人。能够成为这个人,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狼们还在狼窝那里望着我,见我恢复正常了,便也没靠近我。黑夜欲上前,但他左右看了看,就此作罢。 我捧起狼玩偶。毛绒绒的玩偶遍体鳞伤,甚至有的地方被莫名撕开,露出了棉花。这个玩偶其实就是故狼王的同步身体吧,它能够展示她当时的身体状况。 忽而,玩偶冒起了青烟。我吓了一跳,但没有扔掉它。玩偶在浓烈的烟雾之中逐渐缩小,毛发也渐渐伏贴在身上。最终,一个小臂长短的毛绒玩具,变成了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小挂件。 我握着它,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她一定是想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孤独的我,一直坐在草地上。 突然,一双狼爪搭在了我的肩头。我猛然间被压得喘不过气,抬头一看,正是黑夜扑了上来。后面还有花斑和平安。 其实,狼群是换了一批成员。 但,还有我所熟悉的它们啊。 它们,无时无刻没有不在关心我啊。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故狼王。 第124章 大战前夕 距离第三年的年末还有四个月。 狼族之间越来越躁动。草原狼族内部已经无法重新缝合,杀死故狼王以及之前的三脚豆豆等成员的草原狼群,我们无法原谅。重整草原狼族,恐怕是下一代草原狼的事了。所以,为草原狼的英烈巨狼王报仇的任务,只能由我们来完成了。 近期,黑条率领众狼,跨领域地在其他地形里侦查,选取最好的最隐秘的进攻路线、最适合草原狼作战方式的作战地界、最快最安全的撤退路线。我作为其中一员,当然也要紧随它们的步调,一同为草原狼族的复仇计划做贡献。我一直和黑夜花斑还有平安一组,在奇幻森林和火焰草原的边界考察地形。 我们已经选择了一条从奇幻森林里树木稀疏断枝较少的地段,从这里,可以一路穿越奇幻森林。我为了让路线更加明显,反反复复在路线上践踏,走出了一条依稀的小路。 这里本没有路,走的次数多了,便有了路。 三匹狼也和我跑了很多个来回,伸着舌头在我身边摇着尾巴。它们应是渴了,我也有着疲惫,于是一同前往河流饮水。天就快黑下来了,我们需要在月亮升起来之前赶回领地去。今晚是月圆之夜,狼们应该会奏响狼之嗥歌。 来到奇幻森林的河流,黑夜和平安便一头扎进去饮水,花斑则在河边停留了许久。我洗了洗满是汗渍的脸,又捧起清水饮入,然后坐在了花斑的身边。她还在望着河,眼睛里装满了过往。 我没能从她的眼里得到更多,便和她一起望向河流。大河的此段较宽,水流却是湍急,因为地势的差异,使得水的落差很大,河里的鹅卵石都在不时翻转,更别提污泥河沙了。这个位置的河流没有弯转,直直地流向绿野仙踪。河岸宽,水速急,走势直,如果有什么掉到河里,大概会一直被冲到大草原才停下来吧…… 等等,那不就是……那根滚木么?! 夺走巨狼王生命的那根滚木,如果从这里,或者更上游一点的河流,把一根粗大的空心木丢进河水,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冲向绿野仙踪,而且在河水的冲击下,速度会非常的快! 森林狼群会不会就是在这里将滚木推下河的呢? 花斑思寻片刻,便站起了身子,带领两个小狼向领地走去。我跟在后面,看到花斑直至穿越了奇幻森林才肯去饮水。看来,花斑对曾经的悲剧原发地还存在着不适,甚至觉得这是诅咒之水。 回到了领地,黑条已经在高岩上盘坐了。我们是倒数第二批回来的,由独眼、赤心、铃铛、乌条和夏心组成的小队在我们之后赶了回来。它们负责的是最远的雪原部分,也不知道那里勘察得怎么样了。 月圆风高之夜,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像一名勇士一样,银色的铠甲,银色的头盔,以及银色的长剑,银色是勇者的象征,也是月亮对狼战士们的率领。夜如幕,月如钩,狼群养精蓄锐;夜如水,月如盘,狼群仰天长啸。当满月来临时,狼们就互相用嗥歌传递自己宣告领地、发起入侵、收留孤狼等等等等信号。在今夜,草原狼群正在向数几公里外的另两族群发起战争警示。 我望着头顶的月亮,隐约感到大战临头了。如果这次战争爆发,应该是我见过最大规模的战争吧。心跳莫名加速,一丝不安浮了上来。 若隐若现之中,我听到来自北方的微弱而洪亮的嗥声,其中夹杂着挑衅的意味儿。与狼共生了三年,我听得懂狼嗥带有的情感。 我握紧胸前的小挂件。那是狼玩偶变小之后,我把它用细长的藤蔓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希望,故狼王能保草原狼平安。 又过了几天,我花了大部分时间用木板制作了一身盔甲。我把木头砍削成一片一片不同厚度不同长短的木片,然后用羊毛线穿绑好。比如手臂处的护臂,就是两片细长的木片,从上下合并,再用羊毛线绑紧。小腿处也是用木片在左右两侧合并,尽量与骨头的方向平行,而且不夹紧肌肉,让其收放有余。关节处用小块儿的木片拼接而成,最大可能不影响关节的活动。 虽说盔甲主要作用是防护身体,需要最高的硬度。但那些刚硬的古战争盔甲都是防御枪尖刀刃的,而我只需抵御狼的爪子和牙齿,它们的牙齿较冷兵器比起来钝得多,况且狼的反应速度和出击速度都比人快,为了轻便行动,木片的防护绰绰有余。 狼们把这个山谷的地形摸得透透的,几乎做好了万全之策。这座山谷大,但只有一个圆盘,这座山谷小,却跨越十余个生态环境。狼们就这样一点点探索勘察,把每个地形的特点都认了个遍。 这次复仇战争,目标只有两个,一个是森林狼王,一个是雪狼王。他们一个制造了使整个山谷陷入灾难的雪崩洪水,另一个则仅仅为了杀害巨狼王而下死手。说来雪狼王的罪孽更大,但是两者都需要被草原狼诛杀。 那么,对于不是目标的狼,草原狼没必要在它们身上浪费过多的精力与时间,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不过以狼群优异的团队能力,狼们一定会保护狼王誓死不渝,如果遇到难缠的对手,我们还是可以痛下死手,扫除障碍的。 没办法,大自然就是这么残酷,既然选择了跟从一支狼群,就要为其拿出赴死的勇气。 草原狼是最会打埋伏战和持久战的一支狼群,面对其他两大狼族,草原狼通常使用埋伏袭击的方式,如果刺杀失败,迂回也是一种作战方法。 面对体能均衡的森林狼,我们占绝对优势,但与雪狼交战,在力量上是绝对劣势的。而且雪狼王经验丰富、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没有两三匹狼战士一同出击,很难杀死雪狼王。 这是一场赌上尊严的复仇之战,狼们等这一刻等了三年了。它们一直认为草原狼能重整旗鼓,团结一致,可现在只能靠自己的族群了。 即使另外两支狼族没有像草原狼分裂内战这么严重,但是如果擒杀森林狼王和雪狼王,其他森林狼群和雪狼群很难第一时间插足。毕竟每个狼群都有自己的领地,每个狼群也都有自己的狼王。 我看着高岩上的黑条,手脚冰凉。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月亮居然蒙上了一层腥红。 第125章 森林之战 狼歌并没有让森林狼群和雪狼群感受到恐慌,看来它们觉得草原狼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这种狼嗥也只是一种虚假的恐吓罢了。 面对敌狼的视而不见,黑条些许有点气愤。但是狼是沉得住耐心的,它们才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莽撞。既然敌狼不视我们为劲敌,那我们正好可以袭击过去,打它们个措手不及。 黑条又一次跃上高岩,召集大家过来。群狼从狼窝里爬出来,迅速聚到高岩下方,抬起头等待黑条的决定。黑条眼神有点恍惚,好像没有睡醒一样——其实应该就是一夜未合眼。她作为一族之长,对本次大规模战役肯定有所担心,毕竟有战争就一定会有流血牺牲。而且这是一场复仇之战,如果没能杀掉两个目标,还损伤了本族成员,这些可都被先烈看在眼里了啊。 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狼牺牲。 我抬头看着黑条,又看了看身后走来的老狼花斑,这次战斗全靠它们这些有经验的老狼来指挥了。 黑条看着自己狼群的狼们都到齐了,深情且郑重地和狼们交流着。我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从肢体动作和眼神交流中,我能看出狼们流露出的感情:有感激,有期望,有紧张,有自信,有担忧,有兴奋。尽管五味杂陈,但唯一没有的,就是畏惧。 因为狼的字典里从没有害怕二字。 我沉默地坐在狼群中间,像个外来物种——哦不,我本来就是一个外来物种,我无法加入到它们的战前准备,只能默默地擦拭自己的刀和矛。正在我穿上盔甲的时候,黑夜从我身后经过,尾巴有意无意地蹭着我的背部。 继故狼王之后,黑条是陪伴我最多的狼了。我和他之间就好像有吸引力一样,他觉得我独一无二,我认为他举世无双。这种黑化的北美灰狼我确实只见过黑夜一匹,山谷中这种两腿动物确实只有我一个。我欣赏他的威风凛凛,他赏鉴我的…… 嗯……我的…… 大概是智慧与帅气吧。 我不自觉地回应他,在黑夜尾巴上撸了两把。巨狼王是黑夜的父亲,一位他从未见过但是十分伟大的父亲。甚至我从黑夜的身上就能联想到巨狼王的飒爽英姿。黑夜看起来很放松,他知道是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但却表现得如此冷静。 真是冷静得可怕。这个黑色巨兽今年才两岁而已,就完全体现出了那个优良血脉,完美继承了巨狼王的各个优点。如果黑夜再成熟一点,会不会重复当年他父亲的壮举——统一这片绿色草原。 当然那是后话了,如果能在这次大战中活下来,黑夜一定会感悟到许多吧。 花斑一直定坐在那。不用说也知道,花斑才是最紧张的狼。她等待这一天等待很久了,夺走丈夫生命的两大狼族,是时候偿还罪孽了。 黑条仰天一声长嗥,命令下达,复仇之战正式打响。狼群如军队一般,在一声令下后,齐刷刷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冲去。我提起长矛,挎好砍刀,抖了抖由羊毛线连合的盔甲,跟了上去。 狼群横跨绿野仙踪,直奔奇幻森林而去。进入红色的大森林后,那条事先踩踏出的小路还依稀可见,因为被部分阔叶掩盖住了。但这并不影响狼们的嗅觉,它们循着气味儿,一路从上坡方向绕过,直达火焰草原。大瀑布的水依旧激荡,狼们若横渡河流,身上的水一定会成为它们的负担。所以按照我给花斑展示过的路线,花斑带领狼群,从我建造的木桥上飞奔而过。 眼前就是魔幻森林了,我不由得心跳开始加速。一瞬间,我想到了那只森林狼——小青。如果真的遇到她,我会不会让我的狼同伴们下手呢? 不过,前些日子来看,小青已经不再生活于狼群中了。战争爆发后,她应该会躲在一个角落吧,除非她对自己的族群特别忠诚。 小青,千万别出现啊。 脑子里想着,不知不觉都到了森林内部。魔幻森林中遮挡物很少,只有些大块岩石。这里森林狼的味道浓重,但黑条和花斑清楚地记得它们的目标的气味儿。因为,早在七棵树中,它们已经锁定了那匹阴险的森林狼王。 黑条仔细辨析着,带领狼群沿着魔幻森林的峭壁走过去,在形成环形风的地带与森林狼领地平行,以隐藏自己的气味儿。 忽然,黑条的眼睛瞪得老大。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在一堆乱石之间,一群森林狼在栖息。果真被我们找到了,黑条的四肢已经在蠢蠢欲动,但她的经验告诉她,时机尚早。 她还在寻找森林狼王,那个才是我们诛杀的目标,在其他的森林狼身上大可不必浪费时间。魔幻森林和草原不一样,没有山洞给予藏身,但狼王迟迟不肯现身,究竟是隐匿在了哪里呢? 我的手紧紧地握住长矛,抖得黑夜能隔空感觉的到。他看了我一眼,耳朵直直地竖立着,又转头向了森林狼领地。 出现了!森林狼王从一窝紫灰色草簇里爬起。黑条低嘶一声作为信号,顿时群狼出征,从峭壁根部蹬地而起,一股狼烟蓦地腾飞。我拔出长矛,欲像战士一样大喊冲锋,可这是狼群,狼的出击永远都是悄无声息的! 森林狼群反应也迅速得很,一个转头就知道大事不妙。森林狼王猛地起身,长啸一声,十余狼兵排军布阵,看来它们还是有所准备,时刻在绷紧神经。在敌狼真正出击时,它们也能随时防御。 不知谁吼了一声,也就是这场大战正式开始了。突然之间,领地里乱成一锅粥,鬼哭狼嚎,飞沙走石,森林狼依靠着比草原狼略大的体型以及对地形的熟悉自信地进行着自卫反击战,欲将防卫化为主动进攻。可是草原狼最引以为傲的正是它们的速度与耐力,每一匹草原狼都能够以一己之力牵制住一匹森林狼。狼的战斗风驰电掣,转眼已一地狼毛,一地狼血。 花斑一开始还略占劣势,但一看到森林狼王就怒火中烧,年迈的身体顿时燃烧起来,利用老练的战法,迅速按倒森林狼王。不料身后另一匹森林狼破空而出,从背后杀来,但拦路虎并不只有它一个,独眼气势汹汹地从侧面顶翻对手,看了一眼花斑,表示他不会让任何狼打扰她杀死森林狼王。 但森林狼王毕竟是一方狼王,一记翻身,就地一滚,别过狼爪,一尾扫过,然后直逼面门,狼牙闪着血光。花斑招架不住,被反咬一口,肩头顿时鲜血淋漓。 森林狼王的眼神凶狠起来,正要乘胜追击,但雪尾从侧面杀出,森林狼王只好放弃进攻,挡下这一爪。虽然雪尾得逞,但身后刚刚与其交手的森林狼穷追不舍,狼口直奔雪尾的尾巴。后者一转身,躲过一击,又与敌狼缠斗一起。 森林狼王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雪尾,然后重新对视花斑。花斑正准备迎击时,他却狼躯一转,向后袭去,一口咬在雪尾的后腿上。 另一匹森林狼意会,压制住疯狂尖叫的雪尾,同狼王给予其致命一击。 花斑惊愕,刚要上前,森林狼王却缓缓扭过头,牙齿上还滴着血,曈中冒着挑衅和得意,舔了舔嘴唇。 黑条在咬残了一匹森林狼后,转头看到自己的爱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怒吼一声,拔地飞冲,愤怒地扑向森林狼王。后者一声邪笑,下扎马步,尾巴直勾勾地指着天空。 他身后的森林狼也要帮忙,不料被独眼拖住。独眼同样因为丧子,已经悲愤填膺,黑条瞥了一眼,便全心全意投入战斗。 森林狼王没有料想到要以一敌二,但他没料想到的还在后面。表面上来看,两狼族是大混战,打得一团糟。但实际上,草原狼一直采用一种战术,就是在缠斗时暗地里将战场扩大,刻意将敌狼拉扯到外围,在合适的时间点,所有的草原狼在宽阔的敌狼领地内向其狼王聚集,全体诛杀森林狼王! 眼看领地空隙已经足够宽大,黑条一摇尾巴,发出狼嗥,然后与花斑左右夹击。在森林狼王看来,这就是虚张声势,可万万没想到,下一秒群狼冲击,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杀来。一时乱了阵脚的森林狼王原地发愣,被狼群一窝蜂拥上,惨叫声埋没在牙齿切肉啃骨之声中。 森林狼们这才发现大事不妙,皆朝草原狼们杀去。草原狼的任务已经完成,在黑条的带领下,迅速从领地撤离,留下中间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 一匹森林狼紧追不放,誓死要留住我们。我跑在狼群最后,回手将长矛掷出,断了追兵去路。就这样,我们一路北上,逃离了魔幻森林。 第126章 暗算 狼群一路狂奔,穿过了幽暗草原和迷幻雾林。在魔幻森林一战,狼群像杀手一样,来去生风,快速地将森林狼王解决掉。如果用同样的方法,应该可以很容易杀死雪狼王,完成复仇。雪狼群的数量比森林狼还要少,只要拖住其他狼,几只杀手狼同时进攻雪狼王,就能一举拿下它的首级。 狼群喜悦的同时,也要为牺牲的狼哀悼。这就是战争,残酷无比。如果不采用这种速战速决的方式,伤亡会更多。 雪尾在这个狼群的时间不长,和我也没什么过多的交集,我只是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同一族群的同伴而感到惋惜。但对于黑条来说,这是莫大的悲痛。作为她的第一任长子,小狼们都是拥有极高的天赋的。锐耳已经被天妒英才,那么雪尾必然是那个狼王的接班狼。只可惜,英勇却缺乏经验的雪尾,实在难以敌过二狼。 黑条此刻一定撕心裂肺,可她是一族之长,她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她不能把悲伤表露出来。一旦狼王失去力量了,这个团队就会群狼无首,它们还要杀掉雪狼王。在那之后,黑条一定会为自己的先辈和后人都进行深沉的悼念吧。 突然我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狼王就要承受这么多。其实,人类社会的我们也时时刻刻遭遇着各种压力,精神上也承受了很多。有些人精神脆弱,受到打击就难过很久;有的人精神坚强,无论遭受多么大的痛苦都能沉稳住。越是强大的人越能把心里的痛苦积攒起来,可你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何时爆发。 我还没有孩子,无法理解丧子之痛。黑条只是默默向前走,因为她的身后还有一整支狼群,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到了雪原,狼们随黑条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向上攀去。这边是林区的密林区域,在树林之中有一条大雪无法覆盖的土路。如果在这边靠近雪狼的领地,就不会留下脚印,不会被巡逻的雪狼发现。虽然雪狼在林区巡逻的几率很小,但是狼群做事会很谨慎,以防万一。 终于绕到了雪狼领地的后方,在峭壁下停了下来。雪原空气干冷,气味儿不容易暴露,倒是毛色在雪白之中十分刺眼。狼群再三小心,埋伏在了领地高处的岩石后方观察。 和森林狼王一样,雪狼王迟迟不肯现身,看来头牌永远藏在最暗处。黑条努力嗅着空气,奈何气味儿浓烈,好像每个地方都特意布置过一样。 雪狼们还在自顾自地休息,玩耍,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包围。黑夜第一次来到雪原,庞大的身躯和黑色的毛发令他难以隐藏,他只好在岩石后方挖了个雪洞,尽量将身子压低在洞里。黑条看着身后的同伴们,又看着放松的雪狼,腿部肌肉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出击。 忽然,一只雪狼向我们扭过头来,血红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们!顿时,群狼一惊,不知为何精妙的埋伏处被发现。 一道黑影从天边划过。我抬起头,看到了三两只巨大的雪原鹰。我吞了下口水,不是因为雪原鹰帮助雪狼们发现了我们,而是在峭壁那堆满雪的高岩,杀气腾腾的雪狼王屹立于上。 雪狼王站在高岩上,那一只血红的狼瞳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了过来。雪狼们也从领地里爬起来,舔着牙齿慢慢逼近。草原狼一时有些惊慌,被打乱了计划。但是,狼的临时判断力和决定是超乎人想像的,黑条临时下令,从峭壁处向后发动对雪狼王的攻击。刹那间,群狼转身,朝雪狼王的高岩上爬去,身后躁动,是雪狼穷追不舍。 雪狼王长啸一声,从高岩上一跃而下,踏着黑夜的头窜到雪狼群之中。狼们扭过头,雪狼群已经呈扇形将我们包围在了峭壁之下。 它们比更我们熟悉地形! 峭壁下的积雪厚且松弛,我一脚踏入已至膝盖。草原狼们脚掌窄小,纷纷陷入雪层,难以动弹自如。雪狼还在逼近,雪狼王则站在最外圈,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黑夜挤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眼前一团又一团白色的雪狼,眼中怒火越来越旺。就在一雪狼蹭到花斑的一瞬间,黑夜冲了上去,撞开雪狼,怒吼一声,慑退了上前的狼群。 黑条抓住机会,和独眼一起从缺口开路,奈何雪狼身高体壮,一爪子将独眼拍倒,独木难支的黑条也很快被逼退。 雪狼们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草原狼们外围兵力。黑条、独眼、赤心、花斑等狼纷纷挂彩,黑夜顶在最前方,控制住一头雪狼,后方锐耳突然杀出,后腿一蹬,强有力的腿部肌肉使其如子弹一般射来,一口眼中雪狼的前腿。黑夜趁机撞翻对手,一爪子按在其胸口上,张嘴就奔着喉咙袭去。雪狼群见同伴有危险,精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狼群围墙上出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裂缝,但黑条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用尽力气奋力冲击,撞开了一匹雪狼,冲出了包围,直奔雪狼王杀去。后者惊讶顷刻,随后纹丝不动,待黑条扑上的一瞬间闪身躲开,后撤一步,一口向黑条后背咬去。 黑条背后凉风习习,头也没回,就地一滚,起身摆好架势与其对峙。另一头,包围失败的雪狼只好放弃包围,决定用绝对的武力赶走草原狼。 表面上雪狼的数量是少于草原狼的,但有些狼战士却可以以一敌二。想是今年刚出生的小狼们,根本无法参与战斗。实际上,草原的实际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是处于劣势,现在袭击的计划不成,只能看草原狼们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我提着长矛,立于狼群中间,双腿紧张得发抖。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不拼个你死我活,估计是结束不了。草原狼的目标是杀死雪狼王,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它们宁可全军覆没。这是狼图腾的精神,我不知道我的精神是否能达到如此之高,不,是一定不能。我紧攥着矛,准备随时保自己的小命。 战斗已经爆发,草原狼几乎是一对一地厮杀着比自己壮了一大圈的雪狼,完完全全地处于下风。雪狼毛发厚实,喉咙处又高,对它们一击毙命简直是天方夜谭。只有黑夜能够在战斗中取得略微上风的优势,但这在整体之中微不足道。花斑、独眼、银鼻、赤心等狼战士都被按在地上。 加加与一匹同为母狼的雪狼战斗,但体型差距实在是太大,两回合便败下阵来。一旁的银鼻横扑上来,跳跃着向加加对付的雪狼挥爪,不料其一甩狼头,将银鼻拍飞几米,身后另一匹雪狼扑过去按倒银鼻。 加加奋起反击,但被雪狼再次撞翻。两匹雪狼如果来,一匹按住她的后腿,另一匹也精准地咬中加加的脖子。银鼻瞳孔一缩,长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扑向两匹雪狼,但是才刚刚碰到雪狼的尾巴,就已经被扫倒在地。 就连狼王黑条也被死死限制,被雪狼王粗壮的爪子按住胸口,前腿疯狂地向上抓,抵住雪狼王的下巴,防止他下口。后者凶狠地晃开头,屡次无法攻击黑条的要害,使他渐渐恼羞成怒。只见他狠狠一口咬在黑条的腿上,后者痛得惨叫,一脚蹬在雪狼王的肚子上,却没能蹬动半步。雪狼王死死咬住她的前腿,锋利的牙齿正在缓缓穿透她的腿部肌肉。 另一头,平安被两匹雪狼按在地上,肚皮已鲜血淋漓。紧接着,平安的整个腹部皮开肉绽。 黑条凄厉地尖叫着,一扯前腿,将整支小腿舍弃,脱开身。拖着一只短腿,黑条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瞳孔里喷出了火。 突然,地面开始剧烈颤抖。雪狼王本能地望了一眼峭壁之上,然后一摇尾巴。顷刻,雪狼群放弃了攻击,匆匆随雪狼王向高地处冲去。 怎么回事? 地震还在继续,树上的积雪大片砸下,地面雪层也八花九裂。继而,白色的雪块开始从峭壁上开始脱落,如猛虎吞食一样,一层套一层,黑压压地呈扇形席卷下来。草原狼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雪崩吗! “跑!!!”我大喊。 第127章 料不到的悲剧 地震引起的雪崩如同所有天灾那样,想要吞噬掉所有的生命。白色灾难在身后疯狂追赶,雪地上的狼们四处逃窜。雪狼王对此地地形还算了解,独自穿过一片雪林,跑到峭壁上一道向上延伸的石坡去,来到峭壁上的高岩。但尽管这样,流动的雪还是在脚下高速翻涌。可高岩只能容几匹狼落脚,那些逃命慢了的,统统被雪崩淹没。 而草原狼则是遭遇了一场百年未有之大灾难,没有经历和经验的草原狼们只能被雪崩逐杀,疯狂地逃命。就算驰骋草原的狼的速度再快,那也快不过死神之手。大量雪松被雪崩撞折,甚至有的连根拔起,同巨石和苔岩一起卷入其中。草原狼不经意一个扭头,就会丧失生命。 黑条失去了一条腿,行动起来非常不便,很快被卷入雪崩之中。乌条和独眼见状,逆着雪崩而上,顿时双双被吞没。 我跳上了一棵树,赶快向上爬去。下一秒,巨大的冲击力从我胯下袭过,一股寒气直逼双腿,吓得我赶紧又向上窜了窜。我看着脚下一尺距离的雪崩,吞了下口水,又远远望去,再健壮的狼最终也被大雪波及,一头扎进雪堆。像是锐耳等狼,早已不见踪影。 地震停止了,雪崩也渐渐地静止了下来。我紧抱着大树,不敢动弹一步。我害怕我跳下去,整个人都会吞没在雪中。但不是所有狼都像我这么想,白茫茫之中,一道黑影破空而去,定眼一看正是黑夜,他的杀父之仇还没报,这场恶战不是一个天灾就能打断的! 卷着雪花冲去,片刻,独眼从雪中探出头来,随即黑条和乌条也从雪里爬出。最下坡处,花斑和银鼻以及跑到林区的夏心也缓过神来,见到黑夜杀去,纷纷紧随其后,重新加入战斗。 高岩上的雪狼王见大事不妙,赶快跃下给予还击。几匹雪狼将雪狼王护死,黑夜连续进攻仍为攻破防护圈。随后,独眼等狼赶到,开始分散进攻,逐个击破。 越来越多的草原狼从雪崩中爬出。因为草原狼的逃命,使它们仅仅被埋没在雪坡的下方,而跟随雪狼王的雪狼们,则留在了冲击力最大、雪层最厚的峭壁之下。它们再怎样挣扎,也无法第一时间回到战场,抛开这个不讲,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 这下,草原狼终于在数量上占了些许优势。四匹雪狼包围住雪狼王,后者眼神凶恶,下令攻破草原狼群。黑条拖着断腿同时下令,一定要杀死雪狼王。顿时,第二次雪原之战打响,草原狼气势汹汹,带着一股杀气扑向雪狼。纵使体型再庞大,草原狼凭着出色的团队能力和心中那份决心,很快拿下一匹雪狼。黑条后腿一蹬,直取雪狼王小命,却被一侧雪狼护卫撞开。雪狼王又狼护,草原狼王的部下也不甘示弱,银鼻和铃铛狠狠地抓向雪狼护卫,牙齿一合,惨叫连连。 所有雪狼都已被牵制住,花斑杀气腾腾地瞪着雪狼王。她因为这匹恶狼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平安,她心中巨大的悲痛让她几乎失去理智。后者露出惊愕的表情,转身就要逃跑。就在花斑即将追杀雪狼王时,一个瘦小的灰色身影窜出,挡在了花斑面前。 我眯着眼睛望去,然后表情在脸上僵住了。 那是…… 小……小青…… 我确认我没有看错,阻碍花斑去追杀雪狼王的——居然是那匹被逐出领地的森林狼——小青!!! 我万分不解,从树上跳下,大雪直接没膝,冰冷的触感袭遍全身。但我没有犹豫,赶快向狼群走去。 瘦小的小青站在花斑面前,喘着粗气,看样子是千里跋涉而来,目的性极强,就是为了保护雪狼王! 为什么?! 小青扭头望了一眼雪狼王,然后坚定不移地挡住花斑的去路。雪狼王趁机转身逃掉,花斑欲追赶,又一次被小青拦下。 “小青!”我对她大喊,“你在干什么?” 小青看了一眼是我,眼神顿时慌乱了。她没敢再看我,而是盯着雪地。趁此机会,黑夜蹬地而出,掠过小青,直追雪狼王。 花斑在黑夜的身后吠了几声,似乎在大喊黑夜一定要为草原狼族报仇。黑夜想到了自己牺牲的父王,想到了逝去的妹妹,一咬牙,狼腿如风,追着雪狼王的背影杀去。 小青扭头担心地望着,再一转头,花斑已然逼近,小青吓了一跳,本能后退几步。我连忙拦住花斑,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转过去,迅速蹲下身,抚摸着小青头:“小青,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保护雪狼王呢?是不是他逼你拦住我们的?相信我,只要我们将他杀掉,以后你也不会有压迫的,我们会收留你的。” 我一连串说出一堆话,而小青只是摇了摇头,看也没看我。我望着雪狼王逃跑的方向,轻轻拍了拍小青的背安慰着她。身后黑条和花斑等所有草原狼都在注视着我们,我顿时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 我现在是以一个同族的身份在阻止同伴去杀害异族的敌狼。 我摆摆手,让狼们再等一等。我赶快把双手搭在小青双腿两侧,快速摇晃她,急得我不停地在追问她。 小青终于肯抬起眼睛,盯着我。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有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雪狼王曾经救过小青。 小青清澈又浑浊的眼睛给了我这样一个信息。这种充满感激而又成功报恩的质朴眼神,太触动我心灵了。 我知道的,当初遇见小青时,她怀有身孕,但小青夫妇都不是头狼,因此它们两个最开始就是孤狼,准备交配后建立狼群。可天有不测,难产夺走了小青半条命,两只小狼也死于胎中。它们流离失所,是雪狼王遇见它们,起了慈悲之心,让它们加入到了一支森林狼群。后来,局势愈渐分散,在杀死巨狼王的三年后雪狼族和森林狼族早就不再结盟,本就没有本族血脉的那四匹森林狼又只剩下了小青和小小青,森林狼王害怕草原狼族依旧认为森林狼族与雪狼族有盟,提前驱逐了小青母子。但他没料到的是,草原狼们心知肚明,森林狼王亲手使巨狼王丧命,诛杀他早已是任务之一,只是时间问题。 我愣住了。小青如果为了报恩,那么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开的…… 我吞了下口水,转头看了看狼们。花斑瞪了我一眼,摆摆尾巴让我闪开。可我怎么能闪开,小青虽然和我不是一个族群的,但是我们交集很深,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草原狼杀死吧。 我赶快站起来,对狼们摆手:“要不,咱们就此收手吧。黑夜,黑夜他不是已经去追雪狼王了吗?我们一定会把雪狼王杀掉的,大家别担心,不必在这个森林狼身上浪费时间了。” 可花斑可听不进这些,丧子之痛让她恨不得亲手将雪狼王千刀万剐,可是小青的出现却让此成为浮云。花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将这个碍事的家伙撕成碎片! 不行! 我挡在小青前头,防止它们扑上来杀害小青。只要我在这,它们不会对自己的同伴下手的吧! 故狼王啊,如果你在就好了!你是我们狼群唯一认识小青的狼啊!你一定可以阻止花斑的!故狼王!!! 花斑冲上来,一头将我撞开。仇恨和愤怒使她不顾一切,我被她狠狠地撞翻在地。我顾不得屁股的疼痛,想要再次阻止她。小青远远地望了一眼,然后目光移向了我。 我瞳孔猛缩,在远处树丛下的,是瑟瑟发抖的小小青。 “不!花斑!住手!!她还是一位孩子的母亲啊!!!”我嘶声大喊。仅此一刻,我戛然而止,心脏似乎都骤停了一下。 可……谁又不是一位母亲呢? 花斑的孩子平安,不是刚刚被雪狼蹂躏致死吗。花斑一心想要为平安报仇,她又有什么错。 如果是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可能会比花斑更加失去理智。就算挡在面前的是亲朋好友,我也会不顾一切甩开他们,更何况花斑面前是一匹素不相识的异族狼呢。 我缓缓蹲下,双手抱着头,头颅内嗡嗡直响。我眼前飘着雪花,抬起头又什么都没有。我瞪大眼睛,竭力看清眼前的东西。 或许,我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拼个你死我活——一边是花斑,一边是小青…… 我呼吸困难,一步一步后退着,忽然撞在一棵树上,我便软软地坐了下去。 花斑猛地扑了上去,小青也在做奋力的反抗。花斑满腔怒火,左一爪右一牙,招招致命,小青招架不住,很快鲜血喷涌。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小青怒吼一声,反扑上来,狠狠地将花斑压倒,张口就咬。但花斑终究是匹老狼,一个侧滚,借力打力,把小青按在地上。 几招过后,双方都元气大伤。两匹狼皆低嘶一声,双双冲击,寻找对方的破绽。终于,小青还是不敌花斑的经验和毒辣,在大意的出击后,被花斑凶狠地撂倒在地,再也没有机会反抗,被死死咬住喉咙。疯狂且不甘地挣扎了几下,小青就不再动弹了。 花斑眼睛里喷射着毒光,满嘴鲜血,鼻孔里喷出两股热气。 远处一声悲鸣,小小青飞速跑来。我倒吸一口凉气,赶快冲过去,严严实实地拦住了要把小小青一同解决的花斑。我尖叫着:“他还是个孩子,跟你无冤无仇,放过他吧!!!” 草原狼们对视了几眼,花斑则又惊又愣。黑条瞥了我一眼,蹭了蹭花斑,然后朝雪狼王逃跑的方向走去了。花斑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摇摇头,随着草原狼群,一起跑向了远方。 小小青颤抖着走过来,贴在小青的尸体上,眼里滚着泪水。我跪在雪地上,拳头捏出了声响。 “啊!!!!!” 第128章 终雪前仇 寒冷的雪原。 地震和雪崩之后的冰雪世界更像世界末日,地面随处可见裂缝,随时会破碎一样。有些雪松被折断,地下的土石也翻涌出来。日落月升,战斗已持续到了傍晚,从峭壁上滑下的雪像浪潮一般,在夕阳的照射下铺上贝壳一样的花纹。 被地震震下峭壁的雪十分松弛,看起来又软又厚,一脚就能陷进去很深一样。地面的脚印清晰可见,一匹黑狼循着脚印正在快马加鞭,追逐脚印的主人。 黑夜脚下生风,甩着舌头昂着头颅,飞速追赶着雪狼王。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打得过雪狼王,但这是他的使命,他是巨狼王的儿子,这个仇必须他来报。 黑夜一路追过来,忽然放慢了脚步。他望向前方,脚印到了这里便消失掉了。 停下了脚步,黑夜左右张望,鼻子在空气中转圈扭动,将一切可疑气味儿吸入鼻腔。 天空飞过一只雪原鹰,清脆的鸣啼使得黑夜的心里更加压抑。黑夜呼出一口热气,准备坐在地上歇息。 突然,黑夜耳朵一动,细微的空气撕裂声传入耳廓。猛地转过头去,果然一记暗爪袭来,就算闪躲再快,还是在侧脸划过一道血痕。 迅速后跳几步,背后的偷袭者正是那个巨大的白色魔兽。雪狼王没有得逞,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愤怒。他一定没有料到黑夜能够化解自己自以为绝妙的袭击。 黑夜后退几步,压下腰,直直地竖起尾巴,身上的狼毫也像针一样向上竖着。雪狼王瞪着一只红如火焰的眼睛,曈中充满了杀势,但另一只残败的眼睛更加骇人。对峙了许久,黑夜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就你一个小子么!”雪狼王动了动耳朵之后,不屑地唾弃。 “只凭我一个,足够杀掉你了!”黑夜回应。 “大放厥词,不自量力!”雪狼王冲过来,一爪子带风挥来。黑夜闪身躲开,回身速蹬后腿,雪狼王也侧身一闪,一头将黑夜撞开,用力扑来,双爪钳住其脖颈,张嘴便咬。黑夜一咬牙,就地一滚,以力还力,将雪狼王顺于地面。两者皆翻滚几圈,滚出一长条雪印。 “小子,有点东西!”雪狼王迅速起身,连续几爪子杀过来。黑夜不敢怠慢,左闪右闪,狼爪在眼前咄咄逼狼,几缕狼毛掉落。黑夜抓住时机,猛一抬爪,挡住攻击,抬头就一牙击,雪狼王压下额头,撞在黑夜的嘴上。后者鼻子一酸,被雪狼王正面杀来,撞翻在地。 雪狼王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高高跃起,双爪合一,爪锋突起,从高空竖直向下刺来。黑夜刚一睁眼,头顶便一黑,只好连忙滚开,下一秒,原地留下深深的坑迹。 雪狼王紧逼不放,连环爪击,每一击都重重击地,黑夜连续翻滚,只觉得耳边生风。雪狼王冲来,一脚将黑夜踹开,力大气沉,腹部一阵剧痛。黑夜飞出几米。 黑夜颤抖着,他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强! 雪狼王拔地而起,腾起雪雾,划过长长弧线,张开血盆大口破空而来。黑夜伸出双腿,抵住其前胸,在雪狼王咬下的瞬间收腿,后滚翻去,四腿发力,倏地飞扑,对方则后半身摇摆,腿部发力,爪子抓住黑夜的头,重重地向地面砸去。后者没有料到,一头扎进了雪里,腹部暴露无遗。 背部一丝阴冷,黑夜凭着感觉伸出后腿的尖爪,狠狠地抓去。果然爪子一热,应是击中了雪狼王。赶忙把头拔了出来,下意识地向后跳去,雪狼王蜷着身子,白色的雪地上滴了几滴红色。 黑夜低下头,发现雪狼王的胸前有两道鲜红的痕迹,正是黑夜出其不意的自卫攻击对其造成的伤害。雪狼王好像彻底被激怒了,低下头,凝视着黑夜:“活腻歪了吧!小子!” 黑夜吸了一口气,摆好架势。一时空气凝结,雪狼王闭上眼睛,嘴角抽抽着,突然睁开眼骤然杀来。黑夜吃惊于其速度,跳跃闪开,欲反击挥爪,却被雪狼王一爪拍倒,紧紧地踩在脚下,黑夜前爪在头下挠过,抽出脑袋,刚抬起头又被雪狼王一肩顶飞。黑夜仰面飞出,尾巴本能地护住腹部。可见雪狼王杀红了眼,爪子高高举起,又狠狠挥下,肚子两侧连同尾巴一起喷出鲜血。 黑夜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雪狼王乘胜追击,一脚踏在黑夜胸口上,瞪着脚下的异族,缓缓张开了嘴,露出闪光之牙,直取其喉。黑夜瞳孔一缩,抬起前腿挡住雪狼王的啮击。又一声惨叫,黑夜龇着牙,睁开一只眼看着气势汹汹的雪狼王。 “想杀我?就凭你?再修行几年吧!”雪狼王精准地咬在黑夜的腿上,咬合力越来越大,“不过,你也没有机会了!和你那个蠢爹一同下地狱吧!!!” 黑夜咧着嘴,听闻此话,咆哮一声,伸出另一只爪子,抵在雪狼王嘴上,疯狂撕扯他的嘴部。雪狼王的唇部被扯开,牙齿自然松了力,黑夜猛地抽出鲜血淋漓的前腿,给了其太阳穴重重一击。雪狼王歪头倒去,被黑夜抓住机会,从上方坠下,狼牙直奔狼喉而去。雪狼王就地一滚,扬起尾巴,向黑夜鞭策去,不料黑夜一转锋芒,一口咬住雪狼王的尾巴。紧接着,黑夜扑过去,按住了他的后身,并疯狂地向斜后方甩头,企图牵制住雪狼王。 但是,作为心狠手辣、惨无人道的一方狼王,他对付敌狼的手段不仅仅就这些。关键时刻,雪狼王咬紧牙关,用力摆臀,只听一声骨裂脆响,黑夜口中强有力的尾巴忽然软了下去。 黑夜万万没想到,为之震撼。瞬间,雪狼王一脚踢在黑夜的下颚上,已感觉不到尾部之痛,从黑夜嘴里拖出断骨之尾,回身一爪抓在黑夜的胸上,又重重将其撞翻在地,冲过去踏在他的身上,抱住黑夜的颈部,对着狼头就是一口,排排狼牙如铁钉一般钉入,黑夜满耳都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黑夜皱着鼻子眯着一只眼。雪狼王的尖嘴青筋暴起,骨裂的疼痛传入大脑,几乎击晕黑夜。 雪狼王粗暴地一爪子掐在黑夜喉上,将其脑袋按进雪地之中。疼痛和窒息同时摧残着黑夜,诡异的笑声在他耳边徘徊。 冥冥之中,黑夜听到了一声深沉悠长的嗥,忽远忽近,若隐若现。那匹白色曙光之中黑色的背影,正在他内心深处召唤着他。 忽而,那背影狼顾而来,锋利的狼瞳直击黑夜。黑夜的心骤缩了一下,一腔热血冲头而去。 “一定要给父王和妹妹报仇!!!” 黑夜睁开了双眼。他颤抖着狼头,用下颚的力量顶开雪狼王的爪子,一点点回到了原位,眼睛愤恨地瞪着雪狼王,几乎喷出火焰。 这次震撼的轮到雪狼王了。他加大爪子的力度,但黑夜纹丝不动。四目相对,分外眼红,黑夜嘶吼着,硬生生扯开脑袋,任耳朵被雪狼王撕下,摆脱了束缚。随而,黑夜一头侧撞在雪狼的脸上,又一爪轰在其牙间,后腿屈起,双双发力,蹬开雪狼王。黑夜立刻从地上弹起,如箭一般冲来,抱住雪狼王向雪崖下滚去。二狼团成一团,几经翻滚,终于一声闷响,重重地拍在了一大块岩石上。二话不说,黑夜拔地而起,一口钳在雪狼王的喉部。雪狼王方才清醒过来,刚欲挣扎,黑夜已是一张一合,鲜血喷射,狼血喷头。鲜红的血液在雪地上晕开,散发着热腾腾的血汽。 黑夜踩在血泊之中的雪狼王身上,他头部喷涌的血液从额头流经眼部鼻部,直至与嘴里敌狼的血混合一起,不再分明。黑夜昂头挺胸,对着缓缓升起的月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呜欧欧欧欧欧————” 第129章 离开狼群 我跪在小青的尸体边上,双膝陷进雪地里。 这件事太突然了。我在森林之战中还在庆幸没有遇到小青,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能够遭遇这样的惨事。 谁会料想到雪狼王会是小青的恩人呢?狼是一种知恩必报的动物,哪怕舍弃了生命,狼依然会为当年救它一命的恩人赴汤蹈火。 可怜的小青啊,她这一生从没有顺风顺水过,本应是狼群的一员,却生为孤狼;觅得了知心伴侣,却不幸难产;被狼群接纳以后,丈夫和孩子相继去世,后来又被逐出族群。最后,小青还在孩子面前,在战斗中落败而亡。被打败的那一刻,她一定很失望吧?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她一定很悔恨吧…… 小小青沉默地看着小青,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母亲。我心如死灰,只能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小小青向后趴下耳朵,尾巴有意无意地左右摇着。小青喉咙处的血液已经冻结成冰,微微张开的狼嘴里还在不断流出透明的液体,流在雪地上渗出一个小洞。我把死不瞑目的小青的双眼轻盖上,然后站起,腿有些僵了。 小小青还是不肯离去,我只好先让他和母亲单独呆上一会儿了。我擦了擦鼻子,叹了口气,默默转身走去。 我沿着一堆乱糟糟的脚印前进着,一路越过两个雪坡,还一脚踩碎了雪面的薄冰,陷进了深深的雪中,冻得浑身直抖。 把腿拔出来后,整条腿冻得通红。我擦干了身上的水,继续跟着脚印走,很快在一块宽阔的雪崖上看到了雪与血混合的平地。想必,这里一定发生了最终的战争。 隐约听到嘈杂的吠声,我走到雪崖边上,向下眺去,看到黑条它们兴奋地围在一起。最中间黑夜踩在雪狼王的尸体上,骄傲地昂着头,看样子草原狼深埋三年的深仇大恨,终于报了。 下面应该就是幸存的草原狼全员了吧。我扫视了一遍,银鼻和赤心并不在其中,看来是被雪崩所吞没掉了。这下,狼群变得更加凄凉了,领地里的身影更少了。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它们了。从今天开始,我可能,就不再属于这个族群了。 从我拦下花斑的那一刻,我就背叛了草原狼吧。阻碍同伴杀掉敌狼,这应该在狼族历史上鲜闻的笑话吧。我曾经因对裂耳的愧疚,在心里发誓永不背叛族群,但就在两年之后,我的发誓就像玩笑一样。我一定让狼们失望极了,它们也一定不会再让我加入狼群了。 就算它们能够接纳我,我也没有脸面继续在狼群待下去了。每天面对着我背叛了的狼们,让我怎么轻松地生活。 不过也好。本来我也为将来如何向狼们告别而发愁,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作为一个族外人,悄悄地离开了吧。 身后忽地传来狼们的高歌,一声声浑厚有力的狼嗥穿透云层,向腾格里中的草原狼先祖报告喜讯。我闭上眼,咬着牙,纵使心中万分不舍,仍是再也没回头,连忙跑开了。 故狼王……对不起了。 沿着来时的路,我回到了战斗发生之地。半路上,小小青也顺着脚印前来寻找,我和他相遇后同时停下,对视了一阵子。我蹲下身,他也慢步跑来,扑在我的怀里。 可怜的孩子啊。 路过小青的坟前,我顺手摘了一朵蓝色的雪莲插在那里。希望她在这里,不会有生灵打扰她吧。 我带着小小青来到了绿野仙踪,他紧张地张望着,看来很少来这边。我蹲下来,告诉小小青在这里等我,然后迅速向狼窝跑去。 果然,狼们还没有回到领地。我动作麻利地收拾好我的工具,大包小包堆在了拉车上,最后不舍地望了一眼小木屋,摇摇头,低头离去了。 再见啦,曾经的一切。 在狼们回来之前,我灰溜溜地离开了狼窝。拉着沉重的拉车,我出了领地,把原地乖乖等我的小小青带上,一起向魔幻森林走去。 我想要把小小青抱到拉车上拉着走,不过他倒是非常懂事,执著地行走着。我欣慰地笑笑,小青这一生坎坷,却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小小青。小小青也不负其望,独立而又坚强,是匹成熟的森林狼。 来到了魔幻森林,我找到了之前遇见小青的地方。那里距离攀点很近,有利于我每天清理攀点。很快就要到年末了,我必须加快速度把攀点清理出来,那样的话到了逃出的那一天,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去。 我仰头看着歪歪扭扭的攀点,把手指放在了下嘴唇。这下我是不是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了呢? 回头看了看小小青,我在考虑我要不要也把小小青带走呢?他虽然属于这个山谷,但是小青毕竟把他托付给我了啊。 算啦,不想那么多了。我席地而坐,在一堆乱叶中清扫出一块空地,确保周围没有树木,然后捡了树枝支起了篝火,为随时需要点火做准备。 小小青疑惑地看着我,但也没有打扰我。我把拉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有一个藤蔓袋子已经烂掉了,漏了一个大洞,里面装的竹杯什么的散了一地。 我把袋子扔掉了,想要去奇幻森林再摘些藤蔓再编织一个。不过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扎根在这了,我还是放弃了做无用功,竹杯等一系列餐具器皿可以放在木板桌上。这样一来,我还是需要去搞一块儿木板当桌子。 早知道把木屋洗劫一空了。 把木头箱子放在一棵树下,整理了一下工具。羊毛巾我就带了两个干净的,那些武器一个不落带了过来,取火器、神秘金属、磨石这些必要的物件我也都带在了身上。 好吧,看来,真的要在这里驻家了。 可惜了我用时两个月建成的木屋,还有旁边数亩的田地,以及深深的蓄水池。那些可都是我在领地里亲手建造的家园啊。 我想那边了诶。 第130章 人迹 红日当头,我挥下铁掀。 乒乒乓乓之声交错不断,火星四溅,是我在峭壁上留下的印记。抹了把汗水,手紧握着锤子,一下又一下机械地凿着。碎石在攀点中飞射而出,溅在满是臭汗的胸口上,一个又一个攀点被我清理了出来。 虽然清理攀点比开凿攀点省时省力,但这仍然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攀爬峭壁是人类的极限运动,到了我这里却成了逃出去的唯一办法。我体力已经告急,只好从峭壁上爬下。我每次都必须给自己留一部分体力以便于回到地面,否则就要停留在据点里了。 小小青已经在下面等了我很久。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揉了揉他的头,把工具握在右手,回到临时驻点,整理了一下工具和餐具,去河边洗了手。小小青转着圈跟着我一同前往,满足地饮了水,就去森林里捕食去了。 我重新做了一张弓,原来的那像在七棵树被压坏了。弓箭在今后的狩猎中会有奇效,在这个追逐与肉搏的大自然里,出其不意的远程袭击会先发制人,一发入魂。 我拉了拉弓,这一张弓比之前的更加光滑,弧线更加优美,弓弦也更加紧绷,是个狩猎利器。如果能够制作更多的箭,我可能会放弃长矛和砍刀的猎食方式了。 箭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光是箭头就要最坚硬的燧石,经过不断地打磨才能够达到刺皮穿肉的效果。所以每次狩猎后,我都会回收我的箭矢。 正要从河边离开,我忽然看见了远处有什么东西从河面上飘了过来。我定眼看了看,万万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塑料袋! 我愣愣地看着那个白色塑料袋,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我都三年没曾见过这种东西了。就在塑料袋即将进入湍急水域时,我赶忙跑过去,一把将塑料袋捞了起来。 我盯着湿漉漉的塑料袋,上面还有一层圆润的油滴。我凑近嗅了嗅,居然还有一股油饼味儿。我挠了挠头,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塑料袋?还是使用过的? 我转头望向河的上游,又抬头看了看山谷外,这可能是外界的人们丢进来的吧。这外面是一条盘山路,一定是有人开车路过车窗抛物,掉落到河流里的!真是没素质啊! 不过,我也不能就这样把塑料袋扔掉。白色垃圾自然降解需要两百年的时间,那对于这个每三年一换人的山谷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我把塑料袋揉搓成团,带回了驻点,塞进一个瓦瓶里。抬起头时,已是小小青赶了回来,看来没有任何的收获么。 看来,又要饿肚子了。 先去奇幻森林里逛一逛吧。我需要些木柴,来打造一张桌子,用来放我的餐具,方便用餐,顺便再摘些果子简单解决一下午餐吧,晚上和小小青一起去捕猎。 之前说过不想再因为私欲而破坏森林了,看来人的欲望真的是无穷无尽啊。 我挠了挠头,我只剩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走了,还有没有必要再砍掉一棵百年老树了呢? 我还是先去了七棵树。最近发生的糟糕的事简直太多太乱了,我哪还有脑容量去考虑要不要砍树啊?只有到了那个仙境,一切忧愁烦恼才会消散很多。 先让脑子空一空吧。 慢步去到七棵树,路上路过绿野仙踪,我远远相望,希望看到什么,又什么也没看到。 自分开后,到了熟悉的地方总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寻找了啊。 那群草原狼没有露面,也是在意料之中。这个时段,它们应该正在狼窝里休息。我对它们的作息时间太了解了,了解到过去每一天我也在按照那个作息生活。忽然就有点不习惯了。 终于是来到了七棵树,看着漫天的落英,堵了好几天的心忽然开朗了很多。我走进粉色世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向中央的七棵神树走去。 爬上草坡,粉色的高草蓦地就盖住了小腿,痒痒的。地上五彩斑斓的神草还在茁壮生长着,树顶的凤凰闭目养神,我也没有去打扰祂,而是默默地躺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后脑勺。 闭上眼睛,我脑子里乱如麻的烦心事像系了死结,挥之不去。我烦躁地挥挥手,侧身躺过去,稳定了呼吸,慢慢睡去。 做了很多天的噩梦,总算能好好地睡一觉了…… “突突突突突……” 一阵奇怪的声音在我的梦里胡搅蛮缠,把我与草原狼重聚的美梦搞得一团糟。我猛地坐起来,大喊了一声:“干嘛……” 不对,这是什么? 发动机的声音?! 睡眼朦胧的我突然瞪大了眼。 迅速站起身,抬起头,看到树顶的凤凰已经不见了。我又望向另一边,从巨大的树冠外飞来一架——直!升!机!? 我张着大嘴,瞪着大眼睛,指着天上的直升机——这是什么鬼?! “喂!喂!这里有人!”我疯狂地挥手,期望直升机里的人能够看到我。但是不幸的是,直升机就这么飞过去了,没有停下,没有降落,仿佛没看见我一样。 我愣了几秒,忽然就懂了。第一年,我开凿好攀点,并一鼓作气爬回了地面。但是这个山谷却被穹顶笼罩,一道透明的墙将世界和山谷隔开,就算我的面前走过一个人,开过一辆车,任凭我大声呼救,也不会有一个人看到我。 这就是奇幻山谷,必须等到三年,才能出去。也许从外面望进来,根本没有什么五颜六色的世外桃源,只有一片绿葱葱的森林,也没有人曾想要进来。 直升机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我叹了口气,终究是没人会把我救出去。不过,也没什么可叹气的了,我也马上就能回到人世了。 心情还算美好,时间也到了下午,我需要赶快去奇幻森林取着木柴了。就算不砍树,我也得找一块儿大石头充当餐桌,同时捡拾一把木棍。我已经没有生活的柴火了。 提着斧头,沿着河流一路去了奇幻森林。路上瞟了一眼河流,清澈的河流上仿佛漂着一层油。我蹲下来看着水面的半透明液体,心中浮起一丝不安。 突然,我听到了人的说话声。 我是说,不是我的声音。 第131章 遮雨棚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静止下来仔细倾听声音。交谈声窸窸窣窣,就算是静谧的林中也听不清它的内容。 一时,我的内心是欣喜的,因为我总算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听到了人的声音。继而,我觉得这是下一个循环的开始,到了我离开山谷的倒计时,应是下一个被选中的人来到了山谷。 可心里最大的情绪不是这些,而是慌张。已经三年没有接触任何人的我,再次碰到人类后还会交谈吗?如果他向我提出一系列问题的话,我该怎么回答?还有,我现在这副模样——几乎光着身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脏兮兮的,肯定会吓跑任何一个人。 当然,如果那个人勇敢一点,他还有可能追过来打我一顿。 我小心翼翼地向说话声方向走去,尽可能隐匿我的脚步声。奇幻森林的叶子好大,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时间交谈声就夹杂在其中无法辨别。当风停时,声音也就全部消失,万籁俱寂了。 我竖着耳朵,希望把一切可疑的声音收纳进来,可惜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也放松了警惕,拨开树枝树叶,向树林深处走去。 终于,在穿过一棵大树时,前方出现了一片小空地。我停住了脚步,吞了下口水。 眼前是一片熏烤过的焦黑的土地,在五个坐垫中间架着一个木制烤架,上面挂着一口大铁锅,锅下的火还在燃烧。地上散落着红色的羽毛和无数细小的骨头,还有好几个漂满了油的碟子和筷子。 我愣住了,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些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做出来啊?奇幻森林里不可能有动物会生火,也不可能会煲汤。看来,真的有其他人类来到了山谷啊!那些听不清的也真的是人说话的声音! 我看着铁锅、坐垫、碟子筷子还有我梦寐难求的油,惊叹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富有”。 随即我也反应过来,我刚来山谷时不也有好多现在无法制作的东西么,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人去了哪里呢? 我躲在树丛中,等待那个人回来取走他的这些工具,并一睹此人容貌。然而我等了许久,周围都不曾有一点动静。 土豪啊!工具用完就扔!! 一点都不懂得珍惜!他可是要在这住上三年的啊! 我气呼呼地跳出树丛,直奔烤架走去。我盯着地上的骨头,心里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看了看大锅汤,里面赫然泡着两只死不瞑目的鸟头!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这锅里的,是奇幻森林特有的鸟类! 我不由自主抬起头,树梢上几只红色小鸟叽叽喳喳。我愣了会儿神,站起身来,不愿再看一眼那铁锅。我走向河边,看到倒在地上的碗还在向河里淌油。我连忙把碗扶正,这个世外桃源怎能轮得人间烟火破坏呢? 之后我没有见到来人,便熄了火,离开了奇幻森林。因为天已经黑了,我不得不放弃我砍树的计划,把烤架下面的柴火带回驻点,以便我安全度过今晚。 回到魔幻森林,把还在冒着火星的木柴丢在地上,盖上一些枯树叶,扇了扇火,又一次燃烧起来。小小青趴在我身边,火光烤着他的脸。他和他的母亲一样,已经习惯了火焰,不再害怕。虽说火焰并不能给狼安全感,但是至少小小青相信我,这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炊烟袅袅,我迷了眼睛。拍了拍身上的木灰,脑子里都是白天遇到的奇怪场景。奇怪的交谈声,还有架着铁锅的烤架周围的数个碗碟和坐垫,种种迹象表明这次来到山谷的,并不是一个人。 本就烦乱的脑子更加糟糕,我不愿再去想那些与我无关的事,我只想赶快等到那一天到来,然后赶快逃出这个鬼地方。 啊……鬼地方么…… 当人对一个地方没有了留恋之后,仙境也会成为鬼地方啊。 我辗转反侧,只好起身去河边接了杯水,放在火上温热一下,一饮而尽。小小青早在我身边睡了,听到我起身瞟了我一眼。我靠在树下,抬头看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夜幕,看来最近要下雨呢,明早要早点起,去搞些树枝做个避雨的棚子。否则,就又要淋一天雨了。 翌日,天还没亮,我就早早醒了过来,也许是有心事,也许是真的不困。望了一眼带着一条白光的漆黑,我爬起来,收拾了一下木箱里的工具,把斧子和砍刀带在身上。小小青又去捕猎了,不知道他去向何方,我只能不辞而别,去往奇幻森林,尽可能快回来。 到了那里,我挑了几棵较矮的奇幻树,把它们能利用上的、我能够得到的树枝都砍下来,捆在一起背在后背。我又小心地摘了好多好多大的叶片。奇幻树的树枝是最粗的,树叶也是最大的,所以我建造任何木制品都会来奇幻森林,导致这里都秃了一部分。 全部塞进袋子,在天亮之前带回了驻点。毕竟还有三个月,家还是要有的。家,一方面是精神层面,有人陪伴的地方才叫家,那么小小青现在就是我的家人;另一方面就是物质层面,遮风挡雨的地方才叫家,我已经失去了狼群,总要对自己好一点吧?总不能让小小青跟着我吃苦吧? 量了量驻点最近的那棵树的高度,松树的枝叶生长得太低了,不得不把最低处的树枝都砍掉。之后,我把奇幻树的树枝削好分枝,一排排地钉在树上。做成一架棚顶。这些木棍的另一端也固定在一起,使得它成为一张木排,斜向下搭去。然后用两根结实的粗树枝抵住棚顶,支在地上。这样一个简单的遮雨棚就做好了,两根粗树枝和松树树干形成的三角结构也足够结实。 然后为了使雨后的积水不浸泡到双脚和箱子,我还用木板铺成地板,高出地面一截。最后把两根粗树枝钉在地板上固定,这样一个遮雨棚的骨架就做好了。 怎样能使雨水不从木头之间的缝隙流进来呢?当然要看那些宽大厚实的叶子了。我把叶子一片压着一片,一排盖着一排,丝毫不漏间隙地铺在棚顶上。奇幻树叶子脉络清晰,弧度明显,斜着铺张可以很好地使雨水流淌下去。为了固定叶子,我还把它们成排地绑在了一起,不然风雨交加的夜晚,叶子吹跑了可怎么办。 这样一个遮雨棚就可以完全遮住雨水了,但是作为一个避风港还是不行的,我只能祈祷这次雨不是风雨交加了。 忙完这些,天已经大亮,却乌云密布。看来我的预测是正确的,未雨绸缪也是万全的选择,这个下午真的如期下雨了。 雨下得超级大,我躲在遮雨棚里,心想着山谷里那些人,会不会被淋到了呢? 他们也会有一辆车么? 第132章 消失的森林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雨水几乎漫过地板浸泡到我的脚上。我盘着腿,坐在遮雨棚中,手里拿着早晨烤好的肉,一边咀嚼一边欣赏着雨景。 什么?肉哪里来的? 当然是小小青的功劳啊。 小小青双爪抱着他的猎物,侧着脸用尖锐的狼牙撕扯着肉。比起香喷喷的烤肉,狼还是喜欢有血腥味儿的生肉。这一点和狗是截然不同的。 我把吃剩的骨头摆在一起,在树下挖了个坑埋在里面。乌云已经渐渐散去,但雨还没有停。再这样下下去,我就真的要被泡在水里了。 遮雨棚已经在漏水了,我抬头看着棚顶,突然体验到了“床头屋漏无干处”的意境,方才想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广大胸襟。像我这样悲苦的人不止一个,却只有杜甫能心系百姓呐。 我可没有这么崇高的情怀。 此时此刻忽然联想到了杜甫的伟大,因为我也是热爱诗词的人。我热爱的事物有很多,之前也说过包括赛车、模型等爱好,其中似乎只有文学才是最“廉价”的那个。如果没有经济基础,只有文学才能使我快乐了。 唐宋鼎盛,大量诗词广为流传。我虽然敬佩杜甫,但李白、苏轼和辛弃疾才是我最喜欢的三位诗人。其一爽朗洒脱,豪放不羁;其二自由奔放,乐观开朗;其三赤胆忠心,悲壮激昂。我本就喜欢桀骜不驯,放荡不羁,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读懂人生的真谛。但是在那个污浊现实的世界,能够像这三位的人微乎其微,反倒是离开了人世,到了无人之境,才越发接近我所理解的生命。 亦或者说,我认为真正的生命,就是活成狼的样子。 看啊,狼活得自由,但这种自由不是散漫。狼可以飞驰在大草原上,也可以穿梭在森林之中,亦可以生活在雪地里,它们飞檐走壁,到处都是狼的影子。狼们捕猎,狼们战斗,狼们永远是一个集体,同进同退,占地为王,豪放的嗥歌穿天透地。每一匹狼都忠于族群,分工合作,是人类企业的模范,虽有等级,却不勾心斗角。危难来临,每一匹狼都有舍生取命的决心,这样它们才百战不殆。它们可以大胆地欢乐,大胆地悲伤,它们才不会杞人忧天,为各种事情发愁难过,它们看开了一切,放下了所有,这不就是生命的本质么。 啊,一时就想到了这么多啊。和狼生活了这么久,原本讨厌狼的我,居然也悟到了如此多狼的优点。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憎狼恶狼的人,他们也应该像我一样与狼共生一次。 愿每个被山谷选中的人都能够与狼友好相处,因为狼真的是人类的老师,它们可以教会人很多本不懂得的道理。只可惜,我还不配做一匹狼,因为我的情感因素太复杂了,以至于我做不到狼那样忠诚啊。 感慨了好多,不知不觉雨就停了。 雨将停的时候,也是空气开始变凉的时候。我裹上牛皮大衣,从遮雨棚里钻了出来。牛皮大衣真的是我一大骄傲杰作,内部有厚实保暖的牛毛,外面是光滑的牛皮,既防水又暖和,让我在任何一个地域任何一个天气都可以出行。只不过,这件衣服却牺牲了一只三角牛呀。 树上挂着的水滴不断落在我身上,嘀嗒的声音很是悦耳。小小青也从棚子里爬了出来,撅着屁股抻了个懒腰,我看了看他,可真是和小青一模一样啊。 在天黑之前,再去一趟奇幻森林吧。雨水冲刷过后,那些碟子应该可以再次利用起来了。 对于我的出行,小小青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只是远远地望着我,只要我在天黑之前安全回来,他就会放心。否则,他也会循着我的气味儿去寻找我。 南边下起了薄雾。到了火焰草原,这里的鬣狗在雨后也出来喝水了。同时,有一群山羊也涌去瀑布饮水,一场追猎就开始了。 我看到远处奇幻树的宽大叶子如同火海一般,而这雾气就像是滚滚浓烟,一幅火焰浪潮画卷栩栩如生。如此壮观的场景,我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平时密不透风的奇幻森林,居然可以透过树叶间隙看到太阳。 我走到森林内部,穿过丛丛密林,红似烈火的视野忽然变得无比广阔。在浓烈的大红色中突然恢复正常色彩,却引起了我的强烈不适。 眼前本应是一大片树木的森林居然徒留下大块儿空地!! 我愣在原地,牛皮大衣从肩上滑落,掉进了一滩水里。 原本粗壮的白色奇幻树树干鳞次栉比,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又一个连我膝盖都到不了的树桩!洁净雪白的树皮之中,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似乎将树的禁锢住了,而树死后年轮的存在又向外界哭诉自己的悲苦。方圆公顷的树木全部被砍伐,遍地折断的枝叶,还有大量无处藏身的红斑蛇在地上蠕动,一部分的蛇已经死亡,同树枝一样静静躺在地上。 我头皮发麻,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我唇焦口燥,却不住地干咽口水。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树桩的截面十分光滑,完全不像我用斧子砍树留下的痕迹,就好像是——电锯划过的印记,没有一点交错,没有一点木屑,光滑得像一张加工过的凳子。 红斑蛇见了我,都像见到仇人一样,吐着蛇信子飞速向我爬过来。一条受了伤的红斑巨蟒盘着一根树桩,像弹弓一样弹射过来,四颗尖牙闪着毒光,吓得我连牛皮大衣都来不及捡,转身就跑。树上栖息的蛇也被惊动,从四面八方向我爬来。 我顿时腹背受敌,到处都是给我留下阴影的巨蟒和蛇。我极力想解释这根本不是我所作所为,但是它们又怎能听得懂? 我还没带任何武器,甚至连一根尖锐的树枝都没有!我紧张地冒了一身冷汗,我还能渴望谁来救我?草原狼吗?小青吗?这一次我真的要玩完了! 突然,鼻子里灌满了刺鼻的醋味儿! 第133章 突现人群 浓烈的醋味儿弥漫着空气,呛得我不得不捂住口鼻,弯下身子剧烈地咳嗽,熏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努力睁开一只眼睛观察四周,却惊奇地发现向我爬过来的蛇群皆落荒而逃。 见蛇群远远离开,我也迅速跑向火焰草原。离开了森林,刺鼻的醋味儿总算是消失了。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干呕着,不过总算是从蛇的围攻中逃出来了。 望着奇幻森林,我突然想到为什么攻击我的蛇会放弃进攻了。蛇特别害怕刺激性气味儿,包括硫磺、艾草和醋。如此浓烈的醋味儿,连我都受不了,又何况害怕这一类气味儿的蛇呢? 不过,这地方为什么会有醋的味道? 气味儿看不见摸不着,我只能尝试着向森林靠近,直到又一次闻到了醋酸味儿。我用鼻子辨析着方向,摸索着重新进入森林。穿过空地,气味儿越来越浓烈,呛得我睁不开眼。我屏住呼吸,眯着眼睛,拨开一大团缠在一起的树枝,一股气泡弹般的刺激气味儿扑在脸上,我不得不蹲下来揉着眼鼻,然后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忽然,醋味儿消失了。 我抽了抽鼻子,缓缓站起身,隔着枝叶看到森林那边有一群人。 没错,是一大群人。 这群人围在一起,中间架着一口锅,火才刚刚熄灭,应是在煮铁锅里的醋精。上方是几件脏兮兮的厚衣服,上面满是泥渍和木屑,甚至还有血液。还有几件刀和电锯,那上面同样沾有血迹。这应该是用醋熏的方法在消毒杀菌。 人们的身后,是一辆巨大的卡车,蓝色的油漆和红色森林对比鲜明。卡车上装满了一捆又一捆的奇幻木,不是树干的部分统统被丢掉,或者当成了柴火燃烧。现在仍有一个人站在树木之上,将车下的木头运上卡车。 我没敢吱声,此时此刻我一点都不想要他们发现我。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我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们绝对不是被山谷选中的人。 忽然间,几个人一起向我走过来! 我吓得稍稍下蹲,把树枝朝脸前掰了掰,希望能遮住自己。 还好,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只是去把杀好菌的衣服和工具取下来,用湿毛巾擦了擦。 我躲在树丛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身着牛仔衣,还有的是皮衣,总之就像是工程队一样,专门来伐木的。 我气愤地跺着脚。如果在这里迫于生存的压力,砍伐几棵树木来制作工具可以理解,可这分明就是伐木拉走,要到其他地方卖个好价钱。奇幻木是山谷里木质最好的,在人世这种树是要被保护起来的,所以到了这个无人之境,这些人可以为所欲为地砍伐! 如此一片大好的森林,竟然毁于一旦。奇幻森林地域本就不大,这样肆无忌惮地滥砍滥伐,会让这片森林夷为平地的。 而且,正是因为奇幻森林的守护,山谷南方的气候才会如此之美,瀑布的水堪比沼泽一般清澈,可不仅仅是火焰草原的草扎根固土,流经森林的上游部分水流湍急,但河底的污泥沙石都是奇幻树树根所固,没有了森林,上游怕不是要卷起泥沙了。 想到了这些严重的后果,我更加愤怒,手里的树枝被我拽出了声响。人群听到了声音,向我扭过头来,有几人对视了一眼,阔步走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赶快弯下腰,从森林撤退。身后窸窸窣窣,应是那群人拨开了树枝,我头都没回,还听见有人说是一只兔子。 我希望他是猜测,而不是真的发现了一只兔子。 灰溜溜地逃走了,我惊魂未定。他们是谁?怎么进来的?他们要干嘛?这个山谷不是只有被选中的人才会进来么?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群人来到山谷破坏森林? 满腹疑问,可我无人倾诉。我坐在火焰草原上,屁股瞬间湿了,但我没空管这个。我想去问问神树,不知道它能否给我答案。 我刚要站起,忽然一群鬣狗吠叫着仓皇出逃,从草原边缘飞奔至草原深处。我望去,等待鬣狗们远了,吠声淡了,我放才听到了那撕扯心弦的电锯声。 还没完!? 我拍地而起,攥紧了双拳,直直地望着奇幻森林。 不,我必须阻止他们! 我拯救过被火即将吞噬的森林,也为了保护森林而规划着自己的砍树计划,所以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森林被人毁掉。神树对我说过,我是被山谷选中的人,我是这个山谷的守护者。我有权利和义务去做这件事。 莫非,这也是一种考验。 可是,我该怎样阻止他们?他们有那么多人,而且看样子工具并不少,想要摧毁一片森林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被发现。如果看到了我,一定会把我捉拿归案,还会审问我从哪里来,经历了什么,甚至有可能利用我的指路去其他地域。要知道,人的野心是无穷的。 正想着,电锯声停了。只见森林上方飞起一群鸟儿,紧接着便是发动机的声音渐行渐远。 卡车开走了?!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重新向奇幻森林走去。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空地处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锅煮沸的醋精,还有上方铁架上挂着的工具。这口锅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看来煮了鸟汤的那帮人,也是他们。 我左顾右看,确认没有人之后便走了过去。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轮印,下过雨的山谷的土壤是十分松软的,看来是卡车装不下更多的木头,去运输这第一车了。东西没拿走,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一定会再次回来。 既然这样,我不能再让他们继续砍伐森林了,我必须保护这里。 我把铁架子上的电锯搬下来,它们沉得很。我抱着这几近一米的电锯,看着银光闪闪的电锯片,还有那比狼牙更加锋利的锯齿。我碰了碰锯齿,扎得手疼。 我打开电锯开关,拉了一下汽油线,顿时电锯无比颤动,电锯片飞快地旋转起来。我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弯下腰,对着一根树桩锯过去。没有阻力,瞬间,木头就被锯开了。 我吞了下口水。这和我的斧子比起来,也太高效快速了吧…… 以这种速度,不用一天一夜,整片森林都将化为乌有吧…… 不能再发呆了。我一手一把电锯,赶快跑出了森林,把它们丢在草原上,然后返回去拿其他的锯。直到把最后的电锯和刀斧全都搬走,我听到了卡车驶来的声音。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森林,藏在草丛里。 我忽然看到地上有一道血迹。我一摸大腿,一滩鲜血沾在了手心! 刚刚跑得太快太慌乱,电锯居然刮在腿上都没有感觉。幸好伤口不是很深,而且电锯刚被消毒过,不会有太大隐患。 我忍着疼痛,决定拖着它们到峭壁下方埋起来。这样他们就没有工具伐木了吧,奇幻森林也可以保护下来了。 我靠着峭壁,望着天空。刚刚下过雨的天格外明亮,但是我的心情莫名地阴。 没了工具,且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木柴,这群人,应该会离开了吧。 第134章 全员恶人 这几天来,日子过得很平静,自从我偷走了那些伐木的人的工具,他们似乎就离开了。我无奈地摇摇头,为什么其他人可以随意到这里来,又可以随意地离开,还可以随意地破坏这里的环境。而我,却是被迫选中的人,只能在三年之后逃离,而且还要守护这座山谷。 当然,我也可以向那群人一样滥砍滥伐,只不过我永远得不到凤凰的尾羽而已。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了,我需要赶快把高处的攀点里的碎石沙土清理出来。拿上工具,我爬上这面伟岸的峭壁,抬头看着,被我清理出来的攀点已经到了一半,满打满算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处理这些攀点绰绰有余。 爬到峭壁的正中央处,刚要挥起锤子,发现脚下不稳。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攀点,固定好脚掌,却忽然觉得有什么在背后盯着我。 我以为是小小青,便扭过头向下看去。然而,峭壁下方什么也没有,倒是有一道光晃了我的眼睛。 我用手臂遮了一下,望向远方。 人! 一大群人! 我定眼看了看,我的天呐,在火焰草原,那是好几辆车,还有好大一波人。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好像拿着望远镜,正在看着我。 我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动了。我希望他们觉得我只是峭壁上的一块石头,或者是攀岩的一只豹子。 然而我看到那个人把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人,他们轮流看了看我,然后一同上了车,向我的方向开了过来。 我低估了他们的望远镜。 这下我可不再装一动不动了,我赶紧从峭壁上爬下来,回到地面上,丢下锤子和铁掀,迅速撤离。魔幻森林里我还不了解哪里会遇到狼群,哪里可以藏身,我只能先向驻点跑去。听到草原那边车声渐进,我一猫腰钻进树林,低声呼叫。 “小小青,小小青,你人……哦不,你狼呢?”我四下寻找,还不敢大声。不过幸好,小小青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扑在我的身上。 我用手势比划着,告诉他:“我们俩,离开,有危险,离开。” 小小青听得懂。他合上了嘴,立着耳朵,转身欲跑。回头见我不知所措,摆了摆尾巴,意为给我带路。 我瞥了一眼驻点里的东西,万分不舍。如果这些东西被发现了,可能会被洗劫一空。我咬咬牙,随手把刀和弓别在身上,抓了一把箭,带上几个竹杯。就在我想要披上牛皮大衣的时候,身后有了脚步的声音。小小青嗅了嗅空气,焦急地嘶着。我只好丢下驻点,随小小青逃离这里。 前脚消失在密林深处,后脚人群已至。 我的天呐,好险就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怎么还没走?! 只见人群下了车。从一辆卡车上下来了个戴着墨镜的光头,身上穿着迷彩大衣,指了一下前方,打个手势,身边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不知来头的人便上前搜索。随手点了根烟,光头看了看手表,皱了皱眉。 我躲在一块巨大岩石后,不敢再动弹。他们就在我前方几十米处,我极度想要逃走,但是一旦我有任何动静,我都会被抓个现形。我蹲在地上,手指扒着岩石缝,大气不敢出一口。小小青倒也是很懂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鼻子和耳朵在探测着情报。 那群人左捣右翻,终于是发现了我的驻点。另几个人去了峭壁下方,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攀点,踩上去爬了几下,好像很新鲜。最后,这几个人也是捡到了我的锤子和铁锨,回去报告交给了光头。 人们望着攀点,慨叹这是个奇迹。我在心里暗自窃喜:这不是废话嘛,这可是花了我八个月时间,用双手一点点开凿出来的。但同时我发现一个问题,整座山谷只有我开凿过攀点,那么之前来到这里的人,是怎样出去的呢? 正思考着这无聊的问题,突然在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小群灰色的狼。我轻拍大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虽说是草原狼的死对头森林狼,但我现在不属于任何一族群,尤其身边还有一匹森林狼,所以条件反射地为狼们担心了。不过,好像狼过早出现的话,我和小小青就遭殃了,这群森林狼应该是听到了躁动且闻到了陌生的气味儿才跑了过来。 我并不担心狼们会被人们所伤,因为我与狼共生的这些年里,我知道狼的勇气与智慧,生存于残酷大自然的狼们可以轻易地从人类手下逃走。如果这样,我还可以趁乱与小小青逃之夭夭。 希望这群森林狼可以缠住这群人吧! 一阵灰色风潮,森林狼们从树林里窜出,齐刷刷挡在人群面前。这一群狼并不是我们复仇的那一族,而是素不相识的十几匹。人们吓了一跳,皆后退几步,靠在车上。看来人的天性就是害怕猛兽的,狼群若能吓退这帮人,魔幻森林今后就能博得一片安宁。 这次我居然站在了曾经的敌人这一边么。 啊,也是,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自嘲着,摸了摸趴在地上的小小青。 森林狼群步步逼近,龇牙皱鼻,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嘶声。人们左顾右看,大眼瞪小眼,一时惧得不知所措。狼们嗅到了人身上恐惧的气味儿,认为志在必得,皆嘶吼一声,四腿迸发,飞速向人群扑过去。伴随着一声声尖叫,忽然震耳欲聋的火药爆炸声把我震得心头一颤。 我看着那冒着青烟的管口,还有倒在人群面前的狼。狼的头上开了个洞,鲜血正喷泉一样涌出。我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 这……这群人……有枪!!! 狼们骤然停了下来,惊恐地望着黑漆漆的枪口,刺鼻的火药味儿让它们望而生畏,同伴的死也是一种警示。顿时,森林狼们掉头就跑。 我耳鸣着,却仍然听到有人大喊:“是群好狼,把皮毛留下!” 刹那间,枪声如雨,我愣愣地看着,那些子弹锵锵打在树上,树皮四溅,冒出青烟。小小青搭着耳朵,剧烈地颤抖着,我害怕他突然跑走,双手紧紧按住他的后背。所幸,小小青只是畏怯地贴在地上。那只被杀死的狼,他一定认识。 我露出一只眼睛,看到狼们已经跑远了,没有其余狼受伤。我这时才发现,我的双腿已经战栗、发麻。 光头走向狼的尸体,蹲下来摸了摸狼的皮毛。然后他站起身,招招手,便有人提着狼的脖颈,带到了车上。 枪……真是个可怕的家伙……我竟然还妄想狼群能够吓退人,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有枪! 我该怎么跑?! 光头率着人走向了我的驻点,四处翻了翻,然后拿起了我的牛皮大衣。我捏紧拳头,他要干什么? 他里外翻弄,摸了摸他闪亮的光头,然后把牛皮大衣摔在地上,勾了勾手指,便回车上去了。旁边的下属得到命令般,掏出了一个铁质火机。 别!! 但是无济于事。火机落地的一瞬间,一把火冲天而去。我跪在地上,以手掩面。 干什么啊……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 为什么对我一个野人这样啊…… 全部的人都下了车,从车上搬下许多的椅子桌子,立在地面,又取来各种大包小包,围在了这堆由我积攒了三年的积蓄燃成的“篝火”旁。看样子是驻扎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我主动送上门来。 或许那个人猜中了我目睹了这一切,就在赌我会不会被气昏头脑,一冲而上。 我知道这里再也不能滞留了,我拍了拍小小青,与他共同逃离了这个“沦陷”了的森林。 第135章 树敌 讲个笑话,我以为我可以随着这批人逃出山谷。 可是啊,是我天真了。他们发现了我的存在,但是并不想让我好好地活下去,甚至一把火烧了我的全部,还借此开了一场篝火晚会。 他们或许不把我当成人,他们只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们不想救谁出去,只想搜刮这里,把山谷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同时品尝一下野味。我知道的,不仅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他们还把魔爪伸向了鱼。 我看着地上吃剩的鱼骨,心里不是滋味儿。他们明明有口粮,却还要杀死这里的生命,只因为他们想这么做。 现在我的位置,大概在迷幻雾林和幽暗草原的交汇处。这帮人一直北上,所经之地虽不算赤地千里,但也都遭了殃。我没有料想到他们前进的速度会这么快,居然几天之内就不再满足于魔幻森林,开始霸占幽暗草原。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能随着人群的前进不断后退。 我和小小青进了狼獾的地盘,能捕捉到的食物越来越少了。这一天我们打算冒着风险去草原上探探,很幸运遇到了人们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小小青是森林狼,在魔幻森林里狼们的食物除了鹿,那么就是鱼了。那里的河流群系最为丰富,很多鱼类都在这块水域生活,所以捕鱼是森林狼的主要食物来源之一。 这些鱼骨上还有大量未吃干净的肉,小小青也终于可以一饱口福。狼才不会挑那么多,它们强大的胃可以消化任何肉——什么生肉熟肉腐肉,统统吃给你看。 而我也在他们的碟子里看到了米饭和馒头,我也顾不得脏,拿起来就狼吞虎咽。我现在的吃相和小小青一定没什么区别,因为我实在是饿坏了。我所知道的素食所在地基本都在奇幻森林里,自从森林被毁。我一直没回去过,这边的食物我也不敢乱尝,因此肚子早已空空如也。 就在我们饥不择食时,天边忽然划过一声巨响,惊飞了那栖鸟,我的心又一次颤抖了一下。 又是那刺耳的枪声。 我不了解他们是什么来头,军队?警察?亦或是其他家伙。总之,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指他们手里的枪。 在这个充满野性肉搏的大自然里,子弹无疑是所有物种的天敌。我叹气着,手里的馒头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 小小青似乎也完成了进食,他比我还要快。毕竟狼已经习惯了时刻保持紧张,快速进食也是给自己提供很多机会的方式。 我和小小青对视一眼,达成一致,决定一起悄悄去偷看一眼。我把馒头塞进嘴里,顺着枪声的方向爬去。 没错,是爬,或者说,是匍匐前进, 我在故狼王的教导下学会了这种不被敌人发现的走路方式,小小青也很惊讶为什么我一只两腿动物也可以像他一样。 砰!又一枪。 我们俩都一哆嗦,然后加快了脚步。 幽暗草原的草很高,但是很不舒服。趴在草地上满眼都是紫色,像下了地狱一样。匍匐着爬过一个草坡,我们占据了幽暗草原最高的位置。向下望去,能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辆中型货车旁观看着什么。定眼一看,面前居然是一人一牛的血腥场面! 人手持标枪,牛头顶牛角。锋利对尖锐,你来我往。人激怒着牛,牛向人冲撞,一记躲闪使牛扑空,标枪便深深刺进牛的脖颈里。健硕的三角牛前半身却似鲜血洗了澡一般,粗壮的牛蹄子也瑟瑟发抖,已是流血过多。但愤怒仍驱使着三角牛奋力冲来,人似乎玩腻了,举起恐怖的手枪,一枪击毙了鼻孔里喷着怒气的牛。千斤巨牛轰然倒地,向前滑行了几米。 然后,几个人拖着牛腿,费力地搬到一旁,把牛尸扔到了两团巨大旁边。 我仔细看了看,那居然也是两只三角牛。与之相同的是,它们的脖颈上也扎满了血窟窿。我好像,明白了三角牛被激怒的原因。 我沉着脸,不愿再去看一眼。 将家人在自己的眼前玩弄致死,再让自己带着仇恨无可奈何地以相同方式含恨死去。这群人是何等兴致…… 小小青不会觉得这很奇怪,他只是觉得两腿动物们在捕猎。我们渐渐从草坡上爬了下去,看样子他们还要继续向北方前去,那既然这样,就不能再敌进我退了,他们有军被大衣,可我唯一保暖的衣物已经被烧坏了,去雪原会把我冻死。不如与之相反,向南方撤去,不是就和人群错开了么。 我拍拍小小青,和他向南边的森林走去。魔幻森林并没有受到大规模的破坏,但是仍然有许多因人活动留下来的痕迹,几乎无法靠我一人清理。 小小青忽然动了动鼻子,在四周寻找着。我也发现了他所寻找的东西,向前看去,在树林中散乱洒落着大量残骸。走近后,我看得出来这是羊的尸骨。与其说这是残骸,不如说是被人类肢解的羊的尸体。我看着地上被剁掉的羊腿,毛骨悚然。 为什么他们杀掉这些羊不吃却要抛尸呢?是因为吃不下了么?这很有可能,毕竟对于那群人来说,山谷里的食物是取之不尽的,想吃新鲜的肉,可以随时去草原和森林里捕猎,仅仅是动动手指扣动扳机的事情,这些不新鲜的肉,也是说扔就扔了。 就在小小青想要低头捡拾这些唾手可得的食物时,森林里一抹黑影让他停下了动作。我和小小青同时抬起头,看到了森林里走出一群森林狼。 看来,同样是嗅到了这些肉而来的肉食者们啊。 小小青舔了舔嘴唇,后退了几步。狼群前进着,把我们逼退。看似头狼的森林狼盯着我们一会儿,然后用鼻子拱了拱面前的羊腿,甩甩尾巴带领狼群去其他地方进食去了。 这是,给我们留了一份食物么。 狼是一种团队动物,不止体现在自己么族群中。如果它们所生存的环境遭到了破坏,那么和同类同舟共济,也是一种团队表现。狼是懂得施舍和报恩的动物,这种互助使得无数狼群重组,所以他们才会长期留存下来。 小小青感激地望着那匹头狼,迟迟没有下口。头狼走在队伍前方,来到一块羊排前,低下头去衔。我也微笑着注视着头狼,方才蹲下身来。 “轰!!!” 正要伸手去抓羊腿,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天崩地裂,我被爆炸声惊得魂飞魄散,一大股冷汗从毛孔里喷发出来。我瞪大着眼睛抬起头,泥土草块和残肢碎片飞了我一脸。 那块羊排下面,埋着一颗炸弹!!! 头狼衔起羊排的一瞬间,炸弹就被引爆,将头狼的头颅炸了个粉碎!身边的群狼也被波及,顿时哀鸣遍野。 我一把拽住小小青的脖颈,带着他远离这根充满了死亡的羊腿。我不住地摇着头,这几天发生的事,简直都太恐怖了! 忽然,我又听到了那阵割心的发动机声。我知道那群人回来了。我叫狼群快走,同时和小小青也赶快向远处逃走。初始,狼群不懂我的意思,直到闻到了汽油味儿才一哄而逃。 我们躲在几棵树的后面,一动不敢动。我听到有人说:果然有那傻狼会上钩。 “我们霸占这里这么久,狼群早就饿得不行了,有白给的肉狼会不吃?这里狼多肉少,上钩的狼有的是!” 我探出头,看到人拎起被炸掉脑袋的森林狼,还故作惋惜地说:“多么好的狼皮啊,可惜落得个死无全尸。” 我听到这些话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怒火中烧。这群人简直不把命当命!只为了那点钱!!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帮恶人的所作所为,只想上去杀了他们。可是想到了我即将与我的父亲和女友重聚,我又怎能不顾生死地冲上去?! 就在人们把狼皮剥下来,套在干草外时,那群逃走的狼群又折了回来,从我们的后方冒了出来。 “谁?”听到了声音的人们回过头,一眼就瞥见了藏在暗处的我! 第136章 屠杀 我一时慌乱得很,手足无措,只求他们的目光放在了狼的身上,而没有注意到我。 “哟呵,还正愁狼皮筒子不够呢,居然就有送上门来的了。”其中一人举起一把步枪,瞄准了狼群。 不要!我在心里呐喊。 “砰!”猎枪声如雷贯耳。 我咽了口唾沫。 就在人扣动扳机的前一刻,狼群向四处散开,躲开了子弹。人放下枪看了一眼狼的位置,重新端上,对准瞄准镜,准备下一次射击。然而,在瞄准镜仅有的视野里,两排狼牙正在刺进! 狼主动发起了反击!一匹体型硕大的森林狼躲过子弹后,迈出折线向人冲去,拔地而起。人万万没想到狼有这番勇气,赶快架枪却根本来不及,被狼重重扑倒在地。人用枪身抵住狼的下颚,狼愤怒地甩着头,却怎样也甩不掉这黑漆漆的枪,便一口咬住枪口,先解决这武器。四周的人仓皇无措,想要打死狼又害怕误伤了人。 “砰!”慌乱之中人扣动了扳机,只见狼的天灵盖一股血散花,子弹从嘴里把它的头骨给打穿了。 愣了一会儿,人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害怕一匹畜牲干什么,我一枪就是一只狼狗!” 倏地,狼群愤怒了,齐齐冲向人群。小小青也加入了这场战斗,虽然素不相识,但身体内流的却是同一种血液。骨子里的狼性让它们共伍,只为了赶走这群不属于这里的两腿动物。 森林狼群不是最快的也不是最壮的,以至于将三类狼比较起来,它们永远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但是,普普通通有时才是最不普通的地方,你无法在它们身上发现最闪亮的优点,但你居然也找不出明显的缺点。森林狼全面均衡正为恐怖之处。说快不快,却一瞬间扑在你脸上;说壮不壮,却猛然间压你于地面;说多不多,却有足够强烈的压迫感。群狼起之,几只足以对付整支人群。 人们万万没想到狼会以反击代替逃跑,其实他们见到狼折回时,本应该已经意识到的。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复仇。狼们没有一丝恐惧地、不管下一秒是否会被那震耳欲聋的黑色怪物打死,疯狂地冲上来。人们慌乱了,全都忘记了手里还有枪,就连带着墨镜的光头也手足无措。直到几匹狼扑倒了人,张开血盆大口刺穿了人的喉咙,方才听到人群中的尖叫。 “砰砰砰!”枪声四起,却没有狼中弹。它们咬死了几个人,又咬伤了几个人,但是没有被子弹打中。狼的作战目标很明显,就是杀掉人群的头目,而且它们辨认出了光头的身份。简单地解决掉几个拿着枪的人,狼们开始朝内部冲击。一匹狼撞开人,从汽车上飞跃而起,扑向光头。 狼的眼里露出得手了的快意。 但是光头好像没那么简单,他侧身闪过去,一脚踢在狼的下颚,然后拔出一把刀子从脖子向上插进去。狼摔在地上,怒吼一声,满嘴的血,正要站起撕咬面前的人。光头从地上踢起一把手枪,攥在手里,一发解决了还在咆哮的森林狼。 枪声和哀嚎使狼躯一震,狼们集体把目标转向人群头目。光头却冷静地坐到车的发动机盖上,擦了擦鞋,挥了下手,身后百余号人纷纷拔枪,枪林弹雨般,几匹狼蓦地倒在血泊中。 光头看了看锃亮的皮鞋,一跺脚:“一个别留。”说罢叼起烟便回车里去了。 狼开始觉得势头不对,它们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吼叫一声就会要了它们命的怪物。剩余的三四匹狼决定逃命,但身后的枪并不打算放过它们。“砰砰”两声,两匹狼又应声倒地。 我躲在树后,向小小青招手,让它快一点跑,从我身后的林子离开。小小青看到了我,加快了脚步。 “砰!”小小青惨叫一声,一个趔趄,头先着地,倒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我惊得差点大叫出来,一只手伸向小小青,想要把他拖回。 小小青看了看我,咬紧牙关。我看到他的后腿被子弹打断了。我想要跑过去抱起他,但是抬起头却看到一个漆黑的枪口正指着他。 我心底一沉。 “砰!”小小青剧烈地抖了一下,然后不动了,尾巴也软软地垂下去。 我眨了下眼睛。 悲痛的声音在我喉里发不出来。 我再次抬眸,发现有人已经向这边走来了。我低头一咬牙,从树后逃走。 闷着头跑出了好远,直到身后没了声音,我才缓缓地慢了下来,然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小小青…… 我一只手捂着半张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让我怎么和小青交代啊。 她留在世上唯一的珍宝…… 度秒如年。 我坐不住了。我必须回去亲眼看到小小青的下场,不然我不会放心。活要见狼,死要见尸。 我拿上我仅有的小刀和砍刀,若有万一,也顾不上那么多,必须拼个你死我活了。我带着巨大的仇恨,从地上站起来,下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我一直告诉自己,能苟活就苟活下去,因为我距离逃出山谷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还不能死,我还有要见的人。可是我苟活了这么久,等到我出去的那一天,我真的会不带着一点遗憾扬长而去吗?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那些曾在我身边却被无情夺走的生命啊,我怎么也要为它们讨个说法。 我回去了。 匍匐到上次与草原狼袭击森林狼领地的高坡,我观察着人们的一举一动。腥风血雨后的地面很空,但又被什么东西充斥。我能确认,那不仅仅是浸泡在土地里的鲜血,不仅仅是飘在半空中的血腥味儿,那是一缕又一缕的罪恶,是入侵,是霸占,是蛮横,是惨无人寰。 人在收拾地上的尸体。 是在收拾死去的狼,还有死去的人。 他们把狼拖到一边,和之前解决所有狼的尸体一样,统统用小刀割开,剥下狼皮,套在干草外,做成狼皮筒,再把赤条条的肉体扔到草地上。人的尸体就直接埋掉了,穿着防护服的人们挖好坑,将确认死亡的人丢进去,脸上好像没有一丝悲哀,不像是在安葬同伴,更像是清理尸体。 或许,他们都只是表面上的同伍人,实则没有一点感情纽带。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 我看到人把小小青的尸体剖开,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我冲上去就是盲目地自投罗网,我只能先忍,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帮助我。 帮助我赶走肮脏的人类! 第137章 拯救 整个东部山谷都已经沦陷了,那里成了人类的游乐园。 近些日子我一直躲在金色麦田,因为这里有源源不断的麦子可以吃,而且远离了那帮恶魔一样的人。只不过,变得孤单了很多而已,我的身边没有任何可以陪同我的家伙了。 我不知道怎么给小青一个交代,她在死前把唯一的孩子交给了我,而我却没有保护好他。小青在腾格里一定全都看到了,她一定觉得我是个无能的人。 隐约之中,我仿佛又听到机车在驰骋的声音,还有穿透空气的枪声。我只是短暂地惊讶后,无动于衷。 他们有车,可以随心所欲地去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人们糟蹋了山谷东边之后,终于对西部下手了。 我抓了一把剥好的大麦塞进嘴里,然后起身到麦田边上望一眼。一辆吉普车正在追赶着一只慌张的刀角鹿,距离麦田越来越近。刀角鹿是绿野仙踪那一头的动物,被追赶到麦田附近可想而知它跑了多远。 我看到车上的人举着猎枪,但是一直不开枪。吉普车一直与刀角鹿保持着一定距离,论速度这四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车轮,可车上的人却故意控制速度,并且在不断刻意鸣笛,好像是让刀角鹿自己跑断腿,不费一颗子弹就能抓到它。车轮胎与鹿的后腿只有两尺距离,制动器稍稍下压都会使得刀角鹿跌倒在地。 真是丧心病狂,我心想。 我害怕刀角鹿再向这边跑,人们会发现我,又特意用麦草遮挡了一点点。幸好,刀角鹿及时别断了腿,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卷起泥土和草叶。吉普车也瞬间打轮,错开瘫在地上的刀角鹿,一个急刹车飘逸停下。 唉,赶紧走吧,离我这么近,万一发现我就不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转过身,手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皱了一下眉头。 …… “啊,果然还是不行啊。”我自言自语,重新转过身去。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帮恶人在我眼前为非作歹啊,虽然我见证过无数猎食者捕猎,但是我不容许外界的人来山谷滥杀无辜。 我丢了块儿大石头过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刚从吉普车上走下来的人听到身后一声闷响,都扭过头,傻愣愣地盯着石头看。 紧接着,他们面前的大麦草有了骚动。人们害怕会突然蹦出一只野兽,迅速掏出枪,对准了麦草。我躲在后面心慌得很,我可没被这么多支枪指过。人举着枪,轻声慢步向我挪过来。我透过草看到愈来愈近的影子,剧烈地摇动麦草,一时,人吓得进退两难,只是站在原地大吼着。 用余光看到倒在地上的鹿悄咪咪地一瘸一拐跑来,但还不够远。我希望继续吸引人的注意力,可听见有人喊:鹿跑了!接下来几个人便一同扭过头去。我一跺脚,从地上跳起来,大叫着,在人们转头的一瞬间拔腿就跑。 “什么东西?!站住!”我听到有人呵斥,但是我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以最快速度冲向麦田深处。忽然听到一声砰响,肩膀顿时火辣起来,用手一抹,满手是鲜红,子弹擦过我的箭头,留下了一道血痕。我赶快折了个方向,一头钻进麦草堆里。 “砰砰砰砰!”我听见身后枪声不绝,不远处的地面草泥飞溅。我心里暗暗窃喜,多亏我没有直线逃跑,才躲过了这一通轰炸式的枪击。我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生怕抬个屁股都会接住一颗子弹。 枪声断绝后,我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小鹿小鹿,自求多福吧! 我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方才缓缓探头。视野里刀角鹿已经跑开了,这帮人也没有去追,反倒是用手指着另一个方向。我顺着他们的指向看去,居然是一批草原狼! 很显然,狼是听声音追过来的,看到人们不但没有害怕,反倒有一些疑惑和惊喜。我定眼一看,领头的草原狼正是黑条!她的身后也是昔日草原狼群中的狼成员! 我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到它们! 与森林狼不同,草原狼们和我一同生活过,它们见过我这样的两腿动物,它们认为人们和我大同小异,甚至觉得从他们当中能够发现我。狼们伸着舌头,望着人们,摇着尾巴,向前蹦了几步。 直到人掏出了枪。 刚刚射击过的枪充斥着火药味儿,黑条嗅后感知到了不对劲,渐渐收回了舌头,眼神专注起来。几乎是子弹出膛的一瞬间,黑条下令躲闪,狼群四散而逃。 我的心脏内一股热血喷涌上头,冲昏了我的头脑,我从草丛里跳出去,向人的背后跑去。枪声太大,掩盖住了我的脚步,我很顺利地靠近了人,一下子扑了过去。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我是一匹狼,从背后袭击,将猎物扑倒。 很显然,这四个人都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也从来没有我见过我。被我扑倒的人嘴里破口大骂,手里的枪也划出去好远。他翻过身来,看到我一脸惊愕,接着脸上挨了我一拳。 他捂着脸,想要反击,但是先发制人的我有很大优势,骑在他身上重重挥着拳,把我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愤怒、悲痛、无奈全部发泄出来。我身下的人嗷嗷惨叫,大叫着让他的同伙扯开我。我的肩膀上忽然多了两双手,但他们根本拖不动我,其中一个人碰到了我肩上的伤,让我更加愤怒,回手一掌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野人啊!”我听见他大喊。然后他拔出了枪,对准了我。这下轮到我慌神了,我盯着黑漆漆的枪口,眼前一黑。 “咔。”是枪没子弹的声音。 我狂笑。让你们刚刚对着麦田一通乱射,子弹打光了吧!我一脚踢开这人,但身后又遭到了袭击,被一脚踹倒。我抱头摔在地上,霎那间一个又一个鞋印重重地踩在我身上。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几秒,便戛然而止了。我睁开一只眼睛,看到群狼杀了过来,将没有了枪械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逃回吉普车里。最后一个人还被黑夜咬住了鞋子,他大叫,拼命蹬腿,用另一只脚踹在黑夜的脸上才迫使黑夜松口。关上车门后,人们灰溜溜地开车逃走了,狼群在车后追了好远才停下。 我的眼前走过来四条细长的腿。 是铃铛。 第138章 烈焰地狱 铃铛温柔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被四个人群殴,肺部被踹得每次呼吸都疼。我用手臂费力地支撑,不想以这样狼狈的模样出现在狼群面前。 但是不想什么就来什么。狼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将我围成一圈。我不敢再抬头面对我曾背叛过的族群,低着头,整个上肢都在颤抖。这时,我的眼前走来一双乌黑的腿,不看也可知这是黑夜。我没抬头,但是黑夜却低下头来,舔了舔我的脸颊,然后伸过头来钻进我的腋下撑住我的身体,防止我继续颤抖。 另一头,独眼架起我的另一条胳膊。这忽然就让我想到了两年前,我们从七棵树回来的路途,狼们就是这样架着昏迷的我回到的领地。往事涌上心头,让我更加想念这支狼群了。 我一把抱住黑夜和独眼,鼻子酸酸的。 我回来了…… 看狼群的样子,它们当时似乎并没有非常责怪我,反而是在回去的路上没有看到我,而且到了领地发现我已经搬出去后,黑条还派几匹狼四处寻找了我。可惜我已经远赴魔幻森林,它们没办法通过气味儿找出那么远。 这次人类首次来到绿野仙踪,狼们看到两腿动物的踪迹便认为是我,一路追赶上来。非常幸运的是,误打误撞我们又碰到了。 突突突突的,一听声音就知道车辆又驶了回来。而且这一次,来者可不仅仅是一辆车那么简单。我回过头,看到腾起黑烟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冲过来,赶快叫狼们撤退。狼们想要向领地里走,但我知道此时领地界限对人类来说形同虚设,只有草木才能给予我们真正的安全。于是,我带着狼群一头扎进麦田,隐藏在半米多高的麦草之中。 那一群吉普车和卡车停在草原上,吓跑了远处喝水的羚羊。车上下来的还是那帮人:西装革履,衣冠禽兽。 “大哥,刚才那个人就是在这出来的,从背后一下子就把我扑倒了。要不是他,咱们说不定还能打到狼。对了,我们追鹿的时候,肯定也是他搞的鬼!” 我探出头,看到刚刚被我一顿暴打的人在那诉苦,光头点着烟仔细听着,然后把烟头丢在了地上。 “肯定在这边,给我搜!”光头一扬手,人群统统向麦田跑来。我暗叫不妙,赶紧猫腰,摆手示意狼群向内部撤退。 金色麦田从外部看来一片宁静,实则只是被大麦草给遮挡住了。麦田里有着大量的动物,大到牛羊,小到鸡兔,还有凶狠的猞猁,狼们依靠灵敏的嗅觉辨析前方的路,尽量避开有猞猁的地方。我则默默跟着,不想被发现。包括人和猞猁。 黑条领路,花斑黑夜紧随其后,独眼和铃铛断后。狼群排成一排,匍匐着穿梭麦田。直到身后陌生的气味儿淡了,狼们方才得以歇脚,在河边停留了一会儿。 轮流在河里饮了水,狼们有秩序地回到麦草里歇息。我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实际上我一点都不迷糊,强烈的紧张感让我神经紧绷。我大气不敢喘,竖着耳朵听声音,唯恐哪个人忽然闯出。 突然,狼们从地上坐起来,我以为是有人发现了我们,吓得从地上弹起。然而从麦草丛中缓缓走出的不是那高大的两腿动物,而是两只壮硕的大猫。 狼们瞬间收成一团,团结这方面它们比之前更甚。两只猞猁根本不是狼群的对手,但是我们似乎入侵了它们的地盘,它们两个必须把我们赶出去。 可我们的行动会轻易让我们暴露,狼群也明知这个道理,因此我们不愿立刻动身,想借此地停留片刻。可种族之间没有共同语,猞猁不会管这些,它们只想让自己的领地里没有敌人。 猞猁来势汹汹,发出嘶声,狼们一时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在猞猁的身后忽然有了动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双大腿踏进视野。 “在这!!”他喊。 倏地,狼和猞猁炸了锅一样地四下逃跑,钻入麦草不见踪影。我忍受着被麦草划破皮肤,快速匍匐随狼群离开,身后的喊声依旧不绝。 “别让他们跑了!” “哪里去了?!” “连一群畜牲都看不住!” 暴跳如雷的骂声让我们愈来愈迅速地跑开,耳边的沙沙声仍然夹杂着人们大叫的声音。 “找不到就用火烧!这里的草这么高,我们要找到什么年月去!” 我瞳孔一缩。 “烧!直接点火!把狼和那个小子给我烧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震惊着。这帮人居然要用火?!草原上放火是大忌,我曾经见过两场草原大火,无一获得了好结果。尤其这么高的大麦草,一把火下去,大雨都难浇灭!! 但是很快,在草丛中便飘来烟熏火燎的刺鼻味儿。狼们惊慌地看着我,我也惊慌地看着它们。 跑吧!! 可是,去哪呢? 这帮人已经包围了绿野仙踪与金色麦田的边界,我们继续向北到达沼泽,他们也一定会继续追捕,我们可不想重蹈覆辙,害了那片沼泽啊! 只能做出一个假象,假装逃出麦田去了沼泽,实则我们现在应该想东边突围了。三面都没有活路,我们只能去神圣之地——七棵树了。 烟味儿越来越重,我和狼群向七棵树方向跑去。我们只感觉背后有一群燃烧着的怪物,成群结队千军万马地追来,踏起浓浓硝烟。我们只有逃,不停地逃…… 很快,大火吞噬了麦田的中央,开始向四周扩散。我回过头,看到远处的火焰冲天而去,烧了大约四五米高。那些人影在火焰之中像飘忽不定的恶魔,张牙舞爪。 突然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水,我相信这一定是被烟熏的。我再也没回头,如同奔赴天堂一样冲进了七棵树。 我们趴在七棵树旁,看着熊熊烈火中四散而逃的各色动物,心里难受得很。我们到底犯下了什么罪行,让这帮恶魔穷追不舍;金色麦田又有什么错,被这样对待。麦田遭受了两次灾难,一次是天灾,一次是人祸,这里物资肥美,明明是世外天堂,可如今却成了人间地狱。 火焰之中,无数生灵丧命于此,无数灵魂哀嚎。从大火中狂奔出来的牛羊是麦田最后的倔强,藏身麦草里的野兔和野鸡早就被烧成了灰,猞猁们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估计在劫难逃。 恶魔们在狱火中放声大笑,认为一定烧死了我。可活下来的我,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第139章 结盟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夜里的金色麦田却如同白昼一样,到处都是光亮。大火燃烧三四个小时后的麦田,已经再无生命迹象,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了全都堕入了地狱。 火焰到了第二天才熄灭,那一群人在麦田守到了第二天,我和狼们在七棵树蹲到了第二天。人们在烧成灰的麦田里找寻着,依然妄想找到我们。我们在七棵树隐藏得很好,并没有让他们看到,反倒是我们全程目睹了这帮恶魔的行动踪迹。 人们成群结队地在黑色麦田里搜寻,手里都拿了一根长长的棍子,只要看到突起部分便伸过去挑几下,然后失望地摇摇头,骂骂咧咧离开去下一个地方。地上烧焦的突起物被翻了无数下,最后人们因没有发现我而气的摔了手里的棍子。 不过,光头在一大堆灰烬之中发现了几个焦块,反复翻弄后仰天长笑,然后率人群离去了。 待人群走远后且并没有返回的意思,我们方才向麦田走去。脚踏在软绵绵的灰烬之上,却感觉非常刺痛。高高的麦草在燃烧之后变成厚厚一层草木灰,我的脚已经完全粘满了灰黑。麦田独有的麦香因火焰而毁于一旦,到处都飘满了灾难的气息。狼们嗅着空气中的糊味儿,四条腿开始发抖,它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火,比在绿野仙踪的那场大得多,这几乎毁了整个麦田。 我拾起被人丢掉的那根铁棍,棍子上布满了锈斑,写着向阳工具厂。我知道这个工厂,距离我的家乡不远,是当地颇有名气的铁器和模具工厂,厂长似乎是市长的儿子,所以这个工厂也自然而然成为了市口碑第一的厂子。 我甩了甩铁棍,在草木灰里拨来拨去。大量饱满的麦子全部烧成了瘪小的黑色颗粒,在草木灰堆中偶尔能挑出一块儿小小的黑球,烧焦的尸体已经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很难以想象,平时那么肥硕的野兔野鸡,居然在一场火灾之后变得只有拳头大小。我看着焦尸,心里不禁一抖。 我又赶快去到那群人反复翻弄的焦块那里。被人们反复践踏的地表露出了土壤,麦草的草根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那几个一米多长的焦块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细长的尾巴被烧得蜷缩,头部也露出了恐怖的头骨和牙齿,看得我心惊胆战。 这不是狼,他们一定把这些焦尸当成了狼,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实际这是麦田的猞猁,从露骨的牙齿就能看得出来,狼的牙齿有四颗犬齿,内侧大牙交互咬合;而猞猁的牙根比较纤细,长度较短,排列较密。而且猞猁头骨短平,狼头骨尖长,这些都是可怜的猞猁,本在一堆麦草里藏身,却被突如其来的大火淹没。 最显眼的莫过于灰烬之中那两个巨大的黑色“岩石”。它们立在地上,还在散发着青烟,全身卷起来的焦毛缩在皮上。我看出来这是两头牦牛,两头巨大的牦牛。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之大的牦牛,我粗略量了一下,大概有两米高,近三米长,这还是烧焦之后的大小。它们算得上牦牛中的最长者了吧,相依为伴在麦田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体型也大得不可一世,皮糙肉厚,就连世代猞猁也敬畏它们几分。可没人料到,这样两头被视为神牛的动物,死在了外界的人放的大火中。 牦牛跪在地上,头歪着贴在地上,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烧焦的厚厚的牛皮上泛起黑色脆皮,裂开红色的裂缝,球状的液泡还在翻滚破裂,红黑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流出,炸出恐怖的魔鬼符咒,向这个世界诉怨。 这些动物都死得非常难看,死前剧烈地挣扎过。这么高的麦草架起来从草根开始烧,浓厚的烟游荡在草丛之中,一定将所有遇难者呛个半死。 火,是草原的大祸,这帮人不会不知道。但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它们不择手段,毫不犹豫地放火燎原,真是罪大恶极! 可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我们只是被动者,我们不能反抗,只能默默承受。因为我们是低等动物,我们没有枪,我们没有反抗的能力。 作为食物链最顶端的动物,如今却遇到了更为强大的天敌。而这种强大,不是人类本身,而是人类创造的一系列工具,是人类会使用火,是人类为所欲为的野心。所以,我们只能逃,一直逃…… 由于那帮人离开后回到了绿野仙踪,因此我们最好不要再回领地去。达成一致后,穿过了七棵树,狼群和我来到了魔幻森林。 但是,我们犯了个大错。人类只是到绿野仙踪来打猎,他们扎根的,永远都是山谷东部。 当我们进入魔幻森林后,看到了一批正在四处走动似巡逻的人。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大难不死的我们,大叫了一声便一窝蜂向我们冲来。 惊慌的我们只好掉头就跑。我太清楚了,七棵树不允许发生杀生的规矩仅限于这个山谷,对于恶魔一样的人来说,它们走到哪里杀到哪里。我们硬着头皮冲进大森林里。这里被人类糟践得到处都是垃圾,塑料袋和塑料瓶随处可见。我们甩开了追兵一段距离,看似安全了,但是我们也遇到了难题。前方是峭壁,如果后方人群一旦追上来,我们将无路可逃。 逃命的路上我一脚踩在了一个水瓶上,摔了个狗啃屎。狼群发现我跌倒了,皆放慢速度等候我。黑条率在最前方,与森林中冲出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这下狼们的注意力被那边吸引过去了。我抬起头,看到森林中急匆匆地窜出一支狼群。仔细辨认后,居然正是之前草原狼群复仇的那支森林狼群。 双方相见之后都愣了一下,然后刹那间进入备战状态,尾巴翘得老高。互相交过手、差点死于对方牙下的狼们,都一直怀着怒气,如今也终于是再次见面了。 窸窸窣窣的,从两侧同时传来了人的喊叫声。狼们凶狠的神色顿时慌了神,看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狼,最终也是怕了这群人类。 仇人相见,本应分外眼红,紧接着厮杀一番。然而,双方都该清楚现在面临的处境,黑条与对方的头狼对视一眼,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柔情。随着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黑条与森林狼头狼只好临时决定,相视意会,率领两支狼群向森林深处逃去。 草原狼群和森林狼群也一泯恩仇,结伴而行,随着两匹头狼钻进大森林。身后追杀狼群的两批人也汇合到一起,砰砰几枪打了个空,然后用铁棍拨开树枝,顺着我们的踪迹一路追来。 森林里错综复杂,对于驰骋多年草原的草原狼来说,这种不熟悉地形的追逃非常不利。森林狼从眼神中懂得了我们的需求,瞬间改变队形,将草原狼群包围起来,形成一支椭形群队,四面八方的前进方向都由森林狼来抉择。 左转右拐,穿过一片树丛后,狼们已经把人群落下好远。 两匹头狼虽没有解决恩怨,但也没有放下警惕,毕竟面对着异族,谁也不敢说会百分百互相信任。尤其还是曾经大开杀戒的敌狼。 森林狼头狼简单地喘息后,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刚刚放松下来的我又紧张起来,从它怀疑的眼神中我大概猜的出来,它对我深表怀疑,它一定觉得我和那帮恶魔长的一样——都是邪恶的两腿动物,恶魔和灾难很可能是我带来的。它们觉得我是那帮恶魔的同类,我会给人类通风报信! 可是,这真的和我无关啊! 我想要用手语和森林狼们解释,可是它们看不懂。我回身看向草原狼,希望它们能够帮助我与森林狼沟通。不料它们也站起了身,与森林狼一同包围住了我。 不会吧,你们都怀疑我吗? 也是啊,我怎么说,也曾经是草原狼的叛徒啊,得不到它们的信任也是我自找的呢。 两大族群的狼们向我不断逼近。我前后看了看,一面是我熟悉的草原狼,一面是深仇大恨的森林狼,现在它们却联合起来准备杀了我,我的心像是放到了北极一样冷。 杀了我,就真的会让那群恶魔永远离开吗?我只是和他们同一个种类,并没有和它们一样做什么坏事啊! 我看到森林狼头狼使了个眼色,紧接着黑条便扑了上来!! 第140章 绝地反击 然而,当我陷入绝望的时候,以黑条为首的草原狼们却冲到我的面前,选择相信我,坚定地与我为伍。森林狼群显然难以置信,它们一定觉得草原狼们被我下了什么迷魂药。 草原狼坚信我不是那群人的同伙,因为我刚刚为了救狼们还与四个人大打出手。但森林狼并不领情,还是决定杀了我。 本就有仇的两大族群,现在因为我这一根导火索,终于还是要爆发了。我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儿,双方剑拔弩张。 突然,一双手从我们后方的树丛拨开了树枝。紧张对峙的两大狼群太过于专注,谁也没有注意到偷偷袭来的人。 “在这里!”人大喊一声,举起了枪。 我回过头,并没有觉得吃惊,反倒感到可笑。 是谁给你勇气如此暴露在一群杀手面前的?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记飞冲肩将其撞倒,枪朝天射了去。狼群见状,一窝而上,只听惨叫声回荡在耳边。 我从地上爬起,来人已经被狼群撕得不成样子。我知道位置已经暴露了,便叫狼们快跑。 仍沉浸在撕扯血肉的黑条听到我的呼喊,率领草原狼离开。森林狼群也想不了那么多,随着我们一同离开是非之地。 我们躲在一簇地势低矮的树丛之后,这里从高地势望来是看不到任何的。天然的坑洼,以及茂盛的紫色灌木,与魔幻森林树多草少的生物群系很不搭。森林狼首先来到这里,紧接着我们也藏身了进来。 面对棘手的恶魔们,草原狼与森林狼两族暂时合作,刚刚的对峙也抛之脑后。我们看到人群跟了过来没有发现我们以后,用对讲机与总队那边联系,然后接到命令的人群便分几个小队分开寻找。 看来,这帮人是下了决心要逮住我了。先是放火烧了麦田,又在魔幻森林布下天罗地网,看来再不反击,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我拔出别在腰间的小刀。 就靠这个,我真的能反击么? 我在山谷的这三年,为了捕猎我杀死过很多生命,这是因为食物链的存在。但是杀人……这与食物链毫无关联。 狼群之间也经常会发生战争,几乎每次都会有丧生的狼,这也并不是食物链,是为了宣告自己的领地,宣誓自己的力量。那么我作为一匹狼,可不可以把山谷视为我的领地,把这群人视为入侵者,然后与它们大干一场。毕竟,人真的将这个美丽如世外桃源的山谷毁得面目全非了。凭什么我当成宝贝的东西,到了别人那里就什么也不是?凭什么我所尊敬的生命,到了别人那里就可以滥杀无辜? 况且,是他们一直在追杀我,我已经为了逃命而跑了大半个山谷,我再唯唯诺诺下去,我就真的有生命危险了,而且这也太不符合狼的性格了。狼,就是要敢拼敢杀,只要是入侵我领地的家伙,奉献出生命也要赶走。就算我只是个人,现在起来反抗,也算得上正当防卫吧? 距离逃出山谷的那一天还有两个多月,不久之后还要在七棵树待上两个月,如果真的要去七棵树,恐怕就如同被囚禁一般坐以待毙了。我要在那之前就还山谷一个安宁,我不能让所有动物集合在七棵树时被人一网打尽,我还要为小小青报仇,我不能再怂下去了! 我紧紧地握着刀,看着身边二十来只狼。 对,你们不是怀疑我么,我这就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丧尽天良的恶魔,我也是一匹狼! 我把我的想法用手语告诉了黑条,她得知我要主动出击,跟狼**流了一下。森林狼见状也凑过来,很快,两支狼群混为一体,成了一个反人类的狼队。 森林狼群头狼对我还是将信将疑,但是它更好奇一只两腿动物是怎么和狼们交流的。我打着简单的手语,森林狼们只是歪着头看我。 呃…… 我招招手,小声说:“走,走。”草原狼听后随我一同向前方靠近。森林狼见了,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渐渐地懂了我的部分手语。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它们的学习能力很强,好奇心也很盛,对于陌生事物极其乐于学习。狼性好奇,这对于狼来说,就会有无限的可能性! 狼和我都很兴奋,喘息声和草丛的簇动吸引来了一批人。狼们二十来只鼻子同时嗅着空气,确定周围只有这批人,而且狼的嗅觉和听觉可以精确到对方只有四个人。 与狼为伍,狼同伴有时比人靠谱! 虽然下决心要与人反抗,但是真的迎来了这一刻,我的双腿却开始发抖。我的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抗拒,它再告诉我:你是在杀人!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狼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架势。我的大脑被一股热血冲昏,已经无所适从。随着人的脚步越来越近,随着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近,狼们的身子压得越来越低。我听到人在说:“小心点,那帮狼崽子精得很,想要打狼,还得稍稍地靠近。” “嗖!”森林狼头狼拔地而起,破开树丛,直奔人而去,反打了个出乎意料。人们吓得尖叫一声,已有一人被扑倒。随后,狼群蜂拥而至,将四个人齐齐撞翻。我听到人在呼救、大喊,惊恐着、挣扎着。有人疯狂地推开身上张牙舞爪的狼,有人对着对讲机大声求救。我站在原地,看到其中一个人面色苍白,手无寸铁,像是看到了当初与雪豹打斗的我,顿时心生怜悯。 “等等!”我叫住那人身上的星辰和独眼,还有另一匹森林狼,我扒开它们,看着躺在地上整条胳膊都是鲜血的人。我叹了口气,和当时独木难支的我一模一样。 或许,他们不是真的坏,只是为了完成工作。说不定,那个光头有着什么强势的背景。 我想了想,想要让他痛改前非,不再为光头卖命,并且为我提供一些信息,我还可以带他逃出山谷。 我正要伸手拉起他,却见他举起对讲机:“报告,目标在我这里!一个野人,只穿了草裙,还有一群狼,它们要杀了我!请求支援!!” 说罢,他向我举起了枪。 我瞳孔一缩,盯着漆黑无尽的枪口。 “嗷!”黑夜从侧面扑来,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扑掉了手枪。我回过神来,一脚踢开地上的枪,拔出小刀。 “饶了我!饶了我吧!”他露出了恶臭的嘴脸。 “我都自身难保了,管你死活?”善良被背叛生出的愤怒驱使我扎下刀子。他大张着嘴,手捂着胸口,想要拔出刀。我颤抖着,但没有手下留情。 “想拔出来?”我问。他点点头。 “成全你!”我狠狠地拔出刀,瞬间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嗅到血味儿的狼发了疯一样,将哀嚎的人一口一口咬死。 我看着满手的血,大脑一片空白。 我……杀人了。 第141章 围剿战 我看着地上断了气的人,腿直发抖。 不能犹豫了,他已经报告给了总部,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到时,脱身都是个问题。 刚要转身走,我忽然想到。对了,他刚刚说我只穿了草裙,那我的特征就非常明显了,这里与众不同的人类只有我一个。 那我可要伪装一下了。 我脱下了草裙,然后从这四个人的身上扒下一条还算完整的裤子,又搞了一件外套。他们的衬衫全都蹭上了血,我没办法穿上他们的衬衫。我把外套的拉链拉到头,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就在我还想再弄一双鞋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尺码时,身后传来了人群的声音。 “别动!”有人喝住我。 我双手举过头顶,缓缓地转过身来。“自己人,自己人!”我心虚地说道。 “发生了什么?”来人看似有十人左右,领头的看到我身上的迷彩服,放下了枪。 “刚才我们在这边巡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什么动静,然后就拨开树丛看了一眼,不料一群狼扑了上来,把他们三个都扑倒了,只有我跑得快,才得以报给你们情况。”我编得头头是道,“对了,我看到了那个人,他只穿了个草裙,手里拿了把刀,他还亲手杀了人。有一群狼在他身边,我没敢一个人追,他们跑去那个方向了。”我指着前方。 那里是狼群撤退的方向。刚刚听到有人来时,我已经来不及逃跑,便让狼处理一具尸体,先行撤退。我穿好了鞋,搜到了对讲机,然后演了这一出戏。 狼是最擅长打埋伏战和围剿战的,只要这群人敢随我进狼群的包围圈,他们必死无疑。 我吞了下口水,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他盯着我,我又心虚地捋了捋头发。 “好,现在我们就过去把它们一网打尽。”领头的奸笑着,“小狼崽子们,还挺能干。早就听说狼残忍奸诈,没想到格外难对付,那就来看看是它们速度快还是子弹速度快吧!” 说罢,他挥手向前:“都小声点,狼的听力好得很。”人群便按照我指的方向轻步走去。我也混入其中,成了人的一员。 看来,这群人之间确实互不相识。之前看到人们处理尸体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我也是抓住了这个漏洞,才敢装作是“自己人”赌这一把。 既然这样,就别怪狼们不客气了。 人群小心翼翼地逐渐走进狼的包围圈。他们自以为蹑手蹑脚就能隐藏得很好,那他们也太小看狼了。在这个自然界处处充满着危险,一个微小的举动都能让任何一只猎物丧命,因此猎物们万分小心,猎食者们也练就了一身雷达一般的探测本领。对比那些猎物,人群的行动如雷贯耳一样暴露。 我把手踹在兜里,捏了一把汗。我的兜子里藏了一把小刀,这也是我最容易刺杀他们的武器。我的眼球左右移动,寻找最优的出击地点。 “喂,你指的方向对不对啊?”带头的质问我,“别说狼了,连根狼毛都没看见。” “别急……”我低声说,手握住了刀柄,“你看……狼,不就在你眼前吗?” “什么啊?”他疑惑又不耐烦地点着我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我打了个响指,狼群从四面八方的草丛里窜出来,打了人们个措手不及。领头的回头望了一眼,就要拔枪,不料我一把抓住他举在我眼前的手腕,反手一扭,反制于背后。就在他惊讶之时,我又一脚踹掉了他腰间的枪。 狼群已然逼近,只听枪声四起。领头的明显害怕了,想要逃走,但是我控制住他的一条手臂,让其动弹不得。场面极其乱套,我也顾不上会不会有人偷袭我,把精力完全放在我的对手上,他因为被我欺骗戏耍也变得愤怒,想要一枪毙了我,可惜他的枪早已不在。 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然后又一脚踹在他膝盖内侧,欲击倒他。但领头的格外顽强,腿弯曲去又挺了起来,想要挣脱我却被我死死按住胳膊。忽然,他飞来一肘,正中我的太阳穴,把我打得眼冒金星。我趁还有意识,一脚踢在他的腰上,紧接着我俩双双倒地。 “臭小子敢玩我!”他怒了,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顿时我感到呼吸困难,可是我怎样也扒不开他的手,他力气太大了,我这样在大自然中锻炼的身体都勉强与之持平。 既然挣脱不开,那就打回去!我挥起拳头,拍在他脸上,打得他口水喷了出来。他不甘示弱,一巴掌掴来。 我了个去?扇我? 我也一巴掌呼了过去。 他一只手掐着我,另一只头高高举起。然后我狠狠地咬在他胳膊上,他疼得大叫,我趁机一脚蹬开,摔在地上的他不知道该捂着胳膊还是捂着肚子。 “你是谁?为什么要陷害我们?”他问出了极其可笑的问题。 “只有人才配知道我的名字,而你不是。”我站起来,“还有,我这不叫陷害,我只是把你们做的一切还给你们而已。” 他思考了片刻:“哦,你说我们打猎的事么?好一个圣母婊,那只是一帮畜牲,而我是人,是至高无上的人!我们想杀谁就杀谁!有种你别吃肉啊?” “第一,圣母婊不是可怜动物的意思。第二,吃不吃肉和滥杀虐杀是两回事。第三,”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抓住他的衣领,“生命不是畜牲,不是你们玩弄于鼓掌的玩物!” 我怒吼着推开他,他反倒更加猖狂:“你不就是个野人吗!和畜牲有什么区别?你不就是羡慕我们有枪吗?我告诉你,我们是侦查队的,就算不用枪,赤手空拳照样能打你十个!” “侦查队……真可笑。还没见过这么大张旗鼓侦查的侦查队。”我嘀咕着,把手插进兜里,“谁跟你说我赤手空拳了?” “诶?”他疑惑。直到我拔出小刀,他才吓得失了神色,转身想要逃。然而,他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只黑色巨兽,黑夜赫然站在他身后,堵死了路。 “下地狱吧。”我凑到他耳边说,然后一刀划在他的脖子上。 随着他的倒下,这一所谓的侦查队也全军覆没了。有一部分狼受了伤,大多都是腿部和头部流了血,最严重的一匹森林狼被子弹打穿了肚皮,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看来它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森林狼群凑了上去,头狼为它舔了舔伤口,其余的狼只能默默祈祷。 可这场战斗也远远没有结束。像是夏心和花斑都负了伤,黑夜站在我身边,满嘴的血,和头部流下的血混为一体,我只能先去找一些乌头草来为狼们镇痛了。 临走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报告总部,目标人和目标狼群已经全部歼灭。”我对这对讲机如是说道。 第142章 狼若回头 本应隽美的森林,当今变得十分阴森。森林中掠过层层黑影,惊飞了歇脚的鸟,那是穿梭的狼群,以及一只两腿动物。它们速度极快,仿佛有着什么目标一样。 我们正向着人类驻扎的地方赶去,这一次,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刚刚,被人类打伤的森林狼最终丧命了,即使我在峭壁上采了乌头草也没有用,毕竟那只是镇痛,无法治愈致命伤口。因此,森林狼群心中的仇恨又上升了一个档次,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人类复仇。 我在采乌头草之后并没有闲下来,既然都到了山谷的南方,我也需要去奇幻森林里取一些必要的物品了。 因为很快就会爆发狼群讨伐人类的大战,所以准备工作必须尽快做好。狼除了行进中的迂回战打得特别好以外,对静止的目标发动袭击速战速决也是一门拿手绝活,否则狼群也不会在十分钟之内杀掉羊圈里的数十只羊。因此,对于数量庞大,活动范围集中的人来说,战斗结束得越快越好,那就要求我同狼群一样拥有一击必杀的能力。我不是很相信我的小刀,更不相信我的弓,它们的杀伤力太小了。我需要更为强力的辅助工具。 一击必杀……我想你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从竹杯里拿出一颗红色的果实。没错,就是死亡浆果,曾经涂抹在嘴唇上就差点要了我命的死亡浆果。如果把死亡浆果的浆液涂抹在刀刃或者箭头上,一旦刺进皮肤,十秒钟内必死无疑。 我在奇幻森林里逛了很久,最终在一根爬满树藤的树桩上发现了它们。死亡浆果,还是那样的鲜红,像血的颜色一样,仿佛见血封喉一样。 我甚至没敢用手去摘,而是掐断了它的桔梗,提进杯子里。等一下我就要把它们的浆液利用起来了。 在狼们准备食物的时候,我便默默坐下来,掏出小刀和竹箭,然后又轻轻地拿出死亡浆果。我极为小心地撕破果皮,让它橙红色的浆液流到刀刃和箭头上。“淬毒”之后,狼群也差不多回来全了。 事实证明,狼并不吃人,甚至不会去主动袭击人。狼生来只对禽类鼠类和大型蹄类动物感兴趣,对灵长类动物丝毫没有下口的欲望。所以,有的时候听说谁的家里进了狼,那一定是某匹狼饿了,偷偷溜进去偷羊或者鸡吃,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反之,狼非常害怕人。 但是,如果你对一匹狼造成了伤害,那么麻烦就大了。狼和黄鼠狼一样,都是极其记仇的动物,它们可能这一次只是来吃一只鸡,可你打了它或者打死了它的同类,接下来就会迎来大片家禽家畜的死亡。这就是它们的报复性。可人们都说“黄大仙”打不得,却没说狼打不得,仍然打死大群的狼、掏狼崽,殊不知狼比黄鼠狼还记仇,为了报仇它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因此也有了“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复仇”的说法。 狼不吃人,可不说明狼不咬人。狗急了都会咬人,何况野性极强的狼。我看着仅仅捕获了几只老鼠和几条鱼的狼们,我知道,它们并不想填饱肚子,只需要补充能量就够了。因为,它们要把饥饿带来的猎杀欲望用在人的身上。 天快黑了。 是时候讨个说法了。 我背上弓,扛着箭袋,别上小刀,站在狼群之间,宛若一只狼人。是的,我早就不是野人了,我是一匹狼,永远站在狼的立场。 两匹头狼下令,狼群紧随其后,循着气味儿向幽暗草原跑去。黑条让我随森林狼在下风向包抄,我打手势收到,转移到在森林狼群后。森林狼头狼又将狼群分为三组,命我为左侧埋伏,我用手语表示我会埋伏好。可头狼摆摆尾巴,露出牙齿磨了磨,它想以我为主击点。 我明白,我以手语回应道。 不断前进,来到了幽暗草原和迷幻雾林的边界处。这里分散驻扎着几个营地,均是帐篷落地,打了几盏黄灯。我和森林狼埋伏在一起,三个小队围成了一个半弧。 其实狼群多此一举了,人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嗅觉,我们不需要在下风向等候。我提议向内侧靠拢,缩小包围圈,主要封锁树林那边。头狼瞥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决定按照我说的做。 我们向北又靠了靠,营地近在咫尺,我已经能看到帐篷里来回走动的人影。狼群紧张地直舔嘴唇,害怕人会发现我们,但是我的计划没有差错,人太过放松了,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 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对你们说“目标人和目标狼群已经全部歼灭”的那群人,没有回来吗? 我笑了,笑人的自以为是。 忽然,我看到帐篷里的人影冲了出来,打着手电四处照明,并胡乱地大叫。紧接着,我们看到几匹狼影穿梭着,人们恐惧地拿出长棍挥打,但几乎都挥了个空。我想要冲上去帮助草原狼群,可我必须沉住气,等候命令。 忽然,我听到了一声狼的惨叫,听得我心一激灵,不知是谁被铁棍打中了。然后我看到人群再也招架不住,开始放弃守卫营地,并在我计划之中地向雾林这边逃来。 我和狼们隐藏在黑暗之中,大气都不敢出。我听到有人说:“这帮狼杀都杀不完,死了一批又来一批,要我说啊,我们就应该赶快撤出去,这里该拿的我们都拿够了!” “余总不说话,我们怎么撤?他可是出了名的贪,昨天还说不打够二百条貂皮不能走呢!” “幸亏咱们跑得快啊,那群狼玩了命地钻帐篷,也不知道里面有啥,不过也庆幸它们没追上来……” 见距离足够,我突袭过去,反手一刀扎进一人大腿,随即迅速扑到草丛之中。我听见一声惨叫,叫声中夹杂着吐泡沫的声音,我知道他在劫难逃了。 就在其余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俯下身拍打已人事不省的人时,不曾想左右两侧已悄然无息地扑上了狼。 就在惨叫声中,森林狼解决了这群手无寸铁的人。为什么?因为它们的枪和铁棍等都放在了帐篷里,现在是夜晚,人都处于休息的状态,没有随身携带,所以只要草原狼群死守帐篷,把人赶出来,我们就能轻易解决掉。 草原狼群见声音消失,得知任务完成,便也纷纷赶了过来。我看到黑夜的前腿有些跛,大概是被铁棍抡到了。不过行走了一段距离,待疼痛消失后,又恢复了原状,看来没有伤到骨头。 狼是铜头铁腿麻杆腰,大狼不能打头和腿,那里结实得很,说不定更容易激怒狼。而狼的腰又软又细,以前蒙古人大狼都是用套马杆套在狼的腰上,或者直接鞭打狼的腰。这群人还是太缺少经验了。 正准备庆祝这次成功,狼们却竖起了耳朵,我也本能地蹲下来掩藏自己。一阵安静之后,我又看到一群人影,比这一批多得多。我们都没敢轻举妄动,定定地趴在草丛里。 这群人进了空帐篷,然后疑惑地走出来,大喊着这几个人的名字。没有听到回应,他们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决定寻找几人。 “我们分四个小队,分别去林子里找。这片树林全是雾,他们肯定进去迷路了,我们去时一定要小心,里面的貂凶得很。” 我们正处于迷幻雾林的边缘处,他们想要进林子,必将经过我们!能隐藏住吗?! “必要的话就放枪,不用管会不会打坏貂皮!出发!” 第143章 进军总部 迷幻雾林一直是神秘的代名词,不仅仅是因为它永不退散的迷雾,更因为当人置身于此时,你会感到已经不分东西南北,四处都是相同的场景,不知往哪去走。在你迷惘的时候,大雾会渐渐抽走你的体温。因此,迷幻雾林中,方向的迷失和身体的寒冷会让人感到双倍的恐惧,更何况这里还有蜘蛛和狼獾。 这样的场景也就十分适合伏击,尤其是一个漆黑的夜里。当人群想要进迷幻雾林寻找他们的同伙时,我和狼群已经悄悄地在迷幻雾林各个角落埋伏好了。 即使是夜晚,但这里也冷清得过分了。根本看不到任何动物的踪迹,无论是地上跑的狼獾,还是天上飞的红喙鹳,都在林子里无影无踪。 刚刚听闻说,什么余总吩咐不打到二百个貂皮不能撤走。这个余总,估计就是我所见到的那个光头了,而这二百个貂,估计指的就是狼獾——貂熊。 看来,迷幻雾林也没能躲过人类的洗劫。人的本性就是这样吧,为了一切利益不惜一切手段:又高又粗的优质奇幻木适合建筑,便被他们大量砍伐;三角牛的肉质鲜美紧致,人们就大面积捕杀,欲做最美味的牛肉;狼的皮毛和貂熊的皮毛厚实保暖,适合做靓丽的大衣哥毯子,所以人们见一个打一个。人类从不放过任何一个为自己带来金钱的机会,他们见树就砍,见命就杀,再这样下去,雪原的雪豹、沼泽的鳄鱼,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统统都会被人类一扫而净! 我捏紧了拳头,人的欲望是无尽的,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黑条绿色的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我向她打手势,她回应,然后两两向前望去。经常在黑夜里行动的我,练就了一身同狼一样的本领,那就是夜视。虽然我还不及狼的百分之一,但是之前比起这些人,我在夜里可以看得更清楚。 人群商量着到底如何行动,在前方徘徊了一会儿,便分散开来寻找了。他们几乎是两个人一起,打着晃瞎眼睛的手电筒,胡乱照明,这样是对我们最好的结果。 我重新把小刀在死亡浆果的内皮上蹭了蹭。最先出击的一定是我,因为只有我才能让人群的呼救声降到最低,狼的袭击会让人们高声呼喊,那对我们就太不利了。这群人并不多,二三十人左右,只要用毒毒死几个,再将剩余的人引分散开,一举歼灭他们不是难题。 正思考着,一束强烈的光照在了我的脸上,我被迫稍稍蹲下,心里忐忑,害怕被发现。身边不远处的铃铛担心地看了看我,冲我扬了扬鼻子。 要来了么,我握紧小刀。 忽然,向我走来的两个人停了下来。他们打着手电,环顾着四周,好像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卸下弓,搭上了一支箭,手电筒晃地我睁不开眼,我索性逆着光瞄准了前方的光点。拉满了弓弦,忽地放开。 竹箭破空而去,在光照中撕开雾水,钉在了人的胳膊上。他惊呼一声,被吓了一跳,然后看着胳膊上的箭矢,问候了一下我的母亲。 紧接着,他头晕目眩,瘫倒在地上。 他的同行人发现了异常,赶快俯下身摇晃他的肩膀,但后者丝毫没有反应。 “别摇了,他已经死了。”他的背后传来诡异的声音。他方才抬起头,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放倒他,拍了拍手,用树叶擦了一下刀上的血,然后把插在另一人胳膊上的箭拔下来回收。我关了手电,并在自己身上留了一个。望向远方,也不知道狼们怎么样了。 我爬上了一棵树,希望能给自己获取更高的视野。带着水珠的树干很滑,我差点从上面跌落。我看到又有两个人向这边走来,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给刀刃淬毒。 他们走到了我的树下停了下来。我吓得大气不敢喘,嘴也不敢张,甚至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他们在下面交谈着一些无用的话题,然后用手电敲了敲树干。 本就精神紧绷,这两声脆响把我吓了一机灵,连忙把住就近的树枝。但发出的声音却被树下两人听到了。 他们也停止了交谈,想要听到更多的声音。一时,林子里静谧得可怕,忽然一声鹳叫从远处传来。 “是只鸟吧?”人猜。 我松了口气。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猜的是他们头顶的树上会有一只鸟。在我的注视下,他们两个抬起了头。一瞬间,我反光的眼仁和他们对视了上。 那人刚要惊叫,却被什么东西掀翻。顿时,两人乱成一团,想要逃跑。 我看到隐匿在黑暗中的黑夜扑了上去,扯住了其中一人的裤脚。“救我!”他的同行人回头看了一眼,丝毫没有犹豫继续逃跑。我赶忙搭上一支箭,瞄向他的头颅。 “嗖!”箭矢划去,刺进脖颈。黑夜牵制住的人在地上抓狂着,我跳下树,走到他跟前,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他随即闭了嘴,但是双腿抖得厉害。 “如果你不想死,就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他疯狂地点头。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我问。 “我们……我们是勘测院派来的,和一群警察还有几个老板过来的。”见我眯着眼睛,他又解释,“我们的工作就是探险,去未知的森林或者山脉去探险。” “你们老板叫什么?”我又问。 “余前。啊,我们做的这些事都是他让的,别杀我!”他求饶道。 这群人怎么都这副嘴脸。有利益可取的时候一个个巴结的像狗,被威胁生命时巴不得说的与自己毫无关系。 “你们现在总部在哪?” “这片林子里,余总……哦不,余前他最近要打光这里的獭子,回去卖皮草挣钱!” 我吐了口唾沫:“那他妈是狼獾,什么都不懂。”我挪开刀子,“把你的对讲机给我。” 他听话地交给了我。我问他:“你们是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个?” “是……也不是。只有我们探险员才有,那帮警察是没有的,但是他们有枪。”他说,“有的时候他们出去打猎或者侦查,会借我们的对讲机。” “我知道了。”我给了他一脚,“赶紧滚蛋。记住,你要是敢把这些事告诉别人,我让你跟他一个下场!”我指了指倒在地上、脖子插了支箭的尸体。 “知道了知道了。”他连连点头。 “快滚!”我骂道。 目送他屁滚尿流地跑掉,黑夜不解地看着我。我揉了揉他的脑袋,要不是他在我身边守着,这家伙才不会这么乖乖地回答我问题呢。 “滋滋……”对讲机里有了声音,“小吴啊,你们到哪了,看到老柴他们没?” 我没吱声。 “没动静。”那边小声说,“他们全都联系不上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快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我们离总部不远,先回去避一避,就说找到他们了,在林子里方便呢。” “不找了?” “不找了。” “那叫大伙儿都回去吧,一会儿獭子肉都凉了。” 没了声音。 我紧紧地攥着,差点捏碎了对讲机。看来他们要撤退了,我们蹲不到他们了。我吹了个口哨,把草原狼们叫了过来,森林狼见之也跟了过来。 给他们赶出去!再打狼獾就让他们打没了!山谷的每一个地域都只有一个猎食者,如果猎食者灭绝了,这个地域就会物种膨胀,那么山谷就又全乱了! 趁着黑天,我们必须把这帮恶魔驱逐出境。我揣好对讲机,打着手电,跟狼群踏上了讨伐的最后一关。 第144章 三族之盟 我们在迷幻雾林里走了很长时间了,仍然没有看到人类的总部。看来他们已经撤了相当远的距离,几乎要到雪原了。 也是,总在一个地方打猎,猎物都被打光了,难免要迁移的。这样下去,迷幻雾林的狼獾真的要灭绝了。 我打着手电,光在夜里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不仅是能够看清前方的路,在心理上也有了底气。但是我仍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在林子里走,因为这里已经是属于人类的地方。我也算是半匹狼了,对领地这方面十分敏感,知道入侵别人领地的后果。但是我们必须这样做,因为最先入侵的是他们。 迷雾在很大一方面影响了我们,包括视觉、听觉和嗅觉,这些都是人类的弱项,是狼们强于人类的部分,现在也受到了阻碍。 终于是在前方看见了几家灯火,总部里同样是多顶帐篷,不过这边灯火通透,可视度得到了提升。 夜正在悄然离开,距离天亮没有多久的时间了。我们没有休息,精力并不充沛,不知道能否一举给予人类重创。我们的目的是赶跑人类,保护这片世外桃源,如果不一次性杀怕他们,贪婪的人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通常情况下,狼在突击前都会长嗥,请求腾格里的庇护。但是这一次我没有让狼群这样做,因为这不是熟悉的草原,狼嗥不会让人类如同猎物们那样心惊胆战,只会暴露狼群悄悄的袭击。 狼们一开始并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允许它们嗥叫,因为这是狼们宣告领地和宣誓势力的方式。我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与狼们交流,狼是比人更靠谱的同伴,但是狼与人没有共同的语言。想要与狼共伍,就要肯耐心与其交流。狼是聪明的,它们善于沟通,善于改变,所以狼一直都是种难对付的动物。 在我用了大量的手语和重复多遍的词语解释之后,狼们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便默默地潜伏上前,等待最佳时机。 帐篷里偶有人头在帐篷里晃动,现在已经大概凌晨两点了,这帮人究竟有多能熬夜啊? 就在我们等待人类全部休息时,在遥远的雪原传来了隐约的狼嗥。嗥声粗犷厚重,在雾气中颤颤巍巍,若远若近。 狼们竖起耳朵,瞬间就打起精神来。它们望着雪原的方向,神情严肃又落寞,看似想念本族的家园了。 绿野仙踪和魔幻森林的毁灭,都是人类干的好事!火攻、车逐、砍伐、枪杀、埋雷,丧尽天良。 狼嗥声惊起了帐篷里的几人,但是他们好像并不担心一样,起身后又躺了下去。看到他们毁了别人的家园自己却睡得有滋有味,明明已经被野兽包围却妄尊自大的样子,恨得我牙根痒痒。 雪狼的狼嗥并没有给我带来特别大的不便,待人的总部营地陷入寂静之后,黑条准备下令冲锋了。 我重新把死亡浆果涂抹,准备好一切,随狼群悄然无息地逼近敌人领地。就在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人的营地内中,人们突然从床上惊坐起,透过帐篷的人影乱成一锅粥。 黑条嗅着空气,似乎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我正在担心人群已经不处于计划之中地状态,盲目冲上去会不会使我们功亏一篑。但两匹头狼都没有停下来,硬着头皮带着我们冲了进去。 头狼们相互对视一眼,便分开行动了。两族狼群分散开来,像冲锋的士兵一样视死如归,一头扎进营中。很快,人群乱作一团,东逃西窜,大呼小叫,奔走相告,魂不附体,辙乱旗靡。身无任何长物的人们只能束手无策,大眼瞪小眼,巴不得逃之夭夭。 我见狼们冲了进去,便单独行动了去。我靠在一顶帐篷边,正了正帽子,立了立衣领,然后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掀开门帘冲进去,大叫着:“不好了,狼群袭击来了!” 面前三个人已经在慌乱地穿衣服了。他们根本不把狼的嗥声当成警示,毫无防备地睡眠,当战斗来临之际,别说身着金甲了,连睡衣都来不及脱。 他们看到我,丝毫没有戒备,完全以为我是自己人。一人已经穿好衣服,抓起帽子就往外跑,撞了我一下消失在门外。另两人还在急忙忙穿衣,当然了,人越少对我的行动越有利。 “枪呢?枪呢?”我假装很慌张,问。 “咱们哪有什么枪啊?枪都在警察手上,咱就有工地上的大铁棒子啊。”一人满口家乡话,让我听起来满满的亲切感。 可惜,现在我和狼更亲一些啊。 我掏出了刀,对他说:“我这搞来了一把小刀,必要的时候你会捅狼的腰,绝对一刀一只!” 他刚刚穿好一条裤腿,就连蹦带跳地过来伸手接刀,嘴里还一边念着“是吗,有这好东西不早给我,害得我用铁榔头敲狼。” 我手腕一转,刀刃从他的手指肚上划过。 “唉喂,你小子看着点啊!”他骂道,然后看着手,感觉到了不对,“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 “陪葬去吧。”我不再管他,冲上去,一把拽住另一人的衣领,一膝击中其腹部,使他痛得弯下了腰。他还想还击,我迅速一刀扎在他的后背。 解决了,我拔出刀,甩了甩血,冲出了帐篷。 此时营地里人群比肩接踵,乱得像逃亡一样。只不过威胁他们的,不是地震,不是火灾,而是狼群。 每有一群人在叫嚷中逃窜,人群中都会藏有一匹凶恶的狼。狼们来无影去无踪,在两腿动物的腿间穿梭,被跘倒的、撞在树上的、愣在原地发呆的,都被黑暗之中的狼扑了上去。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拉起倒地的人,都在自私地逃跑,踩踏事件逐一发生。 我正在欣赏着这幅大快人心的画面,忽然响起了枪声。人的喊声更为嘈杂了,其中除了惊慌声和求救声,还多了一种呵斥。 是警察么。我望向黑暗,但望不到人。突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欲回头,他却已经用枪抵在了我的脑壳上。 我大张双手,做出投降姿势。我知道我的身份暴露了,我不敢轻举妄动,害怕他仅仅动动手指,我就会升天。 “小子,明明你没死。”他的声音很粗糙,在我耳边说着,“报告给我们你死了这条信息的人,大概是你自己吧?” “你很聪明嘛。”我故作淡定,实际上汗水已经从额头流到下巴了,双腿也在不停地颤抖。 “害死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他动了动枪,我感觉枪口在我的太阳穴上钻出了一个圈圈。 “嗷!”一道黑影窜出,扑倒了身后的人。我赶快转过身来,补了一脚,让那个人多滚了一圈。 又是黑夜!他总是能在黑暗中隐藏得很好,忽然出击杀对手个意想不到。这也许也是一种天赋。 可人的手里有枪。他倒地的一瞬间就抬起手瞄准了我们,我推开黑夜,一屁股坐在地上,黑夜躲得也是快,子弹在我们中间飞过,很快他又上了第二颗子弹。 黑夜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嘴咬住人的枪。我靠,这家伙也太虎了吧! “砰砰!”两枪出膛,我听到黑夜哀嚎了一声,赶快冲了上去,一脚踢在人的脸上。他被激怒,想要枪杀我,但是枪被黑夜的牙齿死死固定。人想踹开黑夜,但黑夜体型太大了,压在身上死活不肯动。我掏出刀,一刀刺下去,被他蹬地挪开,刺了个空,反倒是回头一口咬在我的手上。 我痛得松了手,扔了刀,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从背后掏出一支毒箭,从上方贯了下去。我没敢看,但是凭手感我大概知道,箭矢把他的腮帮子贯穿了吧。 这支箭我就不要了。我咧咧嘴,赶快抱住黑夜检查伤势。还好子弹打在了他的耳尖上,刚刚出膛的子弹还带有灼热,居然把他的毛发都打糊了。 我搂着黑夜的头,揉了揉他的耳根,希望减缓他的疼痛。我没有乌头草可用了,只能心疼地安慰着他。 “不知道被你救多少次了啊,这人情我可怎么还?”我站起来,拾起刀子,拍了拍他的脸。黑夜是个十足勇猛的战士,这点疼痛没能让他多停一刻。他知道自己还有任务,转身又冲进黑暗。 “在这里!”我听到有人在我身后喊。 走了!我也要赶快离开,但半路又折了回来,捡起了那人的枪。我觉得,这个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狼群最终汇合了,它们个个杀得都满身是血,看来战果不错。但是狼们就快招架不住了,因为人正在越来越多,而且是带着枪的人。人们可以失误无数次,可狼一旦失误一次,被子弹打中即是丧命。 就在狼群寻找脱群的目标,同时又在躲避人类的援军时,在一个帐篷的拐角处,我们与几匹白色的雪狼壮了个满怀。 狼们互相愣了一下。 紧接着,草原狼群、森林狼群和雪狼群在遍地的尸体中杀出一条血路,在枪林弹雨中俯身逃跑。身后的人穷住不舍,已经化被动为主动,手持着枪和警棍,嘈杂地跟在身后。在雪狼的带领下,数十匹狼穿过营地,从后方的林子逃走,奔向了雪原。身后的枪声还在继续,仍有狼中弹,哀嚎声不绝如缕,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回头营救自己的同伴了。我大喊着,夸张地挥着手,叫狼们不要停,全力逃跑。我用手势告诉狼们:人的攻击会直接毙命,回头也救不了同伴,只能白白送死。忽然,我的手指一热,鲜血直接喷了出去,我惨叫一声,顿时手指失去了知觉,放下双手,左手的无名指从中间断开,血已经流满了手掌。几秒之后,我的枪口开始出现剧烈地灼烧感,我疼得咬碎了牙,紧紧攥住手指,情不自禁地叫着。倏地,身边距离仅一尺的树干上钉进去一颗子弹,我都感觉到了耳边的热浪,我弯下腰,强忍着疼痛逃命。我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逐渐冻成冰条。在渐行渐远的枪声和人声当中,我们转了无数个弯,也牺牲了无数个同伴,最终冲出了雪原林区,到达了冰冷的雪原。 第145章 大逃亡 唔……真疼啊!!! 我坐下来想靠在石头上休息一会儿,但是背后的冰冷让我又猛地站了起来。 石头上沾满了一层雪,靠在上面立马就化成冰水,就算我穿了两层衣服也很快就湿透,然后在冷空气中冻得刚硬。 这雪原,还真是冷呢。 我蹲在地上,从人们那里搜刮来的布鞋一点都不抗冻,踩在雪里也很快湿透了。 在寒冷之下,手指的知觉变得麻木起来,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也许,这对我来说是有利的。 不得不说,被子弹击中的滋味儿真的太不好受了。仅仅是被打断了一根手指,我疼得恨不得剁了整只手。这个过程的痛无法用语言形容,有种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感觉。更别说那些被子弹直接击中躯干和肢体的人了,那会疼到什么程度,如果是我,估计会直接昏迷过去。 很难想象,为什么电影里的某些角色中了好几发子弹还能站起来和敌人对枪。现实里,若是有人胸口或腹部中了一发子弹,都活不过几秒吧。 适应断指之痛的过程漫长无比。我长舒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身边的狼群。 应该是,草原狼群、森林狼群和雪狼群。 棕黄色的、灰色的和白色的。 在这座山谷,除了在七棵树共同生存的和平期,几乎是看不到三族狼群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三大狼族分布在山谷的三大地域,谁也不挨着谁,各自守护者自己的领地。如果有两个种族碰在了一起,要不就是结盟渡关,要不就是厮杀一场。由此可见,三个狼族在一起时,会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事。 看样子,雪狼也遭受了人类的攻击,否则在袭击人类的时候,我们不会恰巧遇见同为复仇的雪狼,因为狼不会主动攻击人。 我看着杀红了眼的雪狼们个个从嘴里喷出热气,我就知道,人类在雪原一定干尽了坏事。他们把总部迁移到迷幻雾林和雪原林区的边界,一方面为了获取狼獾的皮毛,一方面一定是为了雪原的某种利益。 这一战,狼的数量锐减,狼们的复仇同样使它们本身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扫视了一眼,清点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看到银鼻、锐耳和夏心。他们,也许永远地留在了人类的营地里。 我直勾勾地看着,其实并没看什么。我捂着额头蹲下来,心情说不出地沉重。森林狼从一开始的十几匹也只剩下了六匹,雪狼们不知战死了多少,站在这里的只有五匹。 牺牲的十多匹狼,已然成了一缕狼魂,飘荡在腾格里。 剩余十九匹狼,一只两腿动物。 我们说什么也要赶走恶魔,不能让同伴的命白白牺牲! 忽然,那熟悉而又恐怖的发动机声又一次传入耳帘。那群人不甘被狼袭击,已经追了上来么。 人类敢从被袭击到主动追击,不仅得益于他们众多的数量,还有他们自大的性格。但他们自大确实有自大的资本,毕竟人家手里有的是武器对付我们。 刚刚休息不到两个小时,又要陷入逃亡之中了。天已经蒙蒙亮,可以说我们是彻夜未眠了。 但是比起命,再累能怎样。我站起身,准备朝反方向逃跑,狼们也全都聚精会神起来。我刚要从岩石旁离开,突然看到雪地里埋着的半只马尸,吓得我心脏骤停。 雪地里的独角马露着马头和马脖子,马眼睛瞪得滚圆,在冰雪中冻成了一颗冰球。马的前胸中了一颗子弹,血液漫在地上,浸湿了雪。独角马的背后和侧腹有明显的鞋印和鞭印,看得出是人类想要驯服独角马为坐骑却未果,恼羞成怒的人一气之下杀了独角马。 童话故事里美丽高贵的独角兽被杀死了。它的角被砸断了,断面参差不齐,彩色尾巴也被切了去,马尾的根部黯然失色,失去了光泽,尘封在冰雪之中。 他们什么都想要,得不到就毁掉。 我攥着拳,尽管心里有一万朵怒火,也必须先离开了。被逮到我必死无疑。 离开林区边境,我们向白雪皑皑的雪原冲去。身后车声越来越近,我听到有人喊着我们的位置,紧接着枪声就响起来了。 “砰!”我看到前面的雪被打得四处飞溅。回过头,几辆大吉普车在身后追赶,一人举着猎枪瞄准着我。就在我以为我的脑壳要被打碎了的时候,车里另一个人却叫他收了枪,夺得一丝生机的我拼命逃跑,跑下了一个雪坡。一时我们不知去向何方,雪狼们忽而朝西边带头跑去,我们也只能跟着雪狼漫无目的地跑。 这么大的雪原,又不像绿野仙踪那样有高草,也不像魔幻森林那样有树林,我们该怎么藏身啊?除了雪狼,草原狼和森林狼的毛发在洁白的雪地里也很难隐蔽,如果人追上了,我们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了。 所以雪狼要带我们去哪? 逃亡途中,一个黑影从头顶飞过。我抬起头,像看到救星一般欣喜。 是雪原鹰!它们可以为雪狼指引方向!作为雪狼常年的合作伙伴,它有必要帮助雪狼度过难关。在高空的雪原鹰拥有“上帝视角”一样的视野,能够明知敌我的具体位置,指引的路永远是安全的。 剩下的,就只能靠我们的腿了。可是,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车轮! 身后从雪坡上冲下一辆吉普车,奔着我们横冲直撞而来。直感觉车声愈来愈近,我凭着第六感像右侧跃去,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果然车撞了过去,好在狼们躲闪及时,没有狼受伤。 吉普车在前方漂了个移,横在我们前方,紧接着扬长而去。 什么情况? 我傻站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车里的人不开枪杀了我和狼。 难道说,他们的子弹不够了? 正思考着,从雪坡上方并排涌来好几十人,他们下了车,将我们团团包围。一时,巨大的压迫感笼罩在心头上,被遮挡住的阳光下,好像四面楚歌。 突然,见人们拿起了什么东西。下一秒,刺耳的铁器敲击声从后方传来,传播在峭壁上反弹回来,就好像四面八方都是铁器声。我不禁捂住了耳朵。 比我更加恐惧的是狼,狼最害怕铁器的声音和爆炸的声音,这帮人是想折磨我们,看我们束手无策的样子! 真可恶啊! 雪狼们仰头狼嗥着,希望以自身的嗥声盖过铁器声。更多的狼加入进来,把嗥歌响彻天空,在我的耳边,渐渐代替成了狼嗥。 “砰!”一声枪声,狼嗥戛然而止,几乎所有的狼都颤抖一下。那帮人见恶作剧不成功,气急败坏,全部上了车准备追赶我们。 跑!我招着手,和狼们一起沿着峭壁向西边逃去。突然,一声巨响将我震得耳鸣,前方的一棵雪松下烟雾腾起,雪花四溅,泥土飞射,冲击力掀翻了前方奔跑的狼,甚至波及到了我这边,用尽全力稳住身子的我仍然倒在了地上。 是人类事先埋好的炸药!率领狼群冲在前方的黑条和雪狼的头狼一同淹没在雪雾之中,又有几匹狼被爆炸力震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雪雾散去,黑条侧身躺在地上,嘴角满是鲜血。我正要起身扶起她,可是已经赶不上了。被炸药炸断了树干的雪松,正以高速坠落下来。 “黑条!!!”我下意识地大叫。 “轰!”树干轰然倒地,将黑条砸在了树下。 我僵住了。草原狼众狼都僵住了。 “黑条!!!”我弯着腰冲了过去,想要挪开倒下的树,然而树实在是太沉重了。独眼和乌条也跑过来帮忙,就连黑夜庞大的身躯也拱了上去,可是树干纹丝不动。 “上级给我们用来开山的炸药,可是没想到根本没有什么山,只有一群狼,你说可不可笑。” 身后已经走来了人。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反正都是要栽在人类手里,我必须赶快把树挪开,因为不知黑条是否还留存一口气。 “轰轰轰……”突然间,地面开始颤抖。我抬起头,看到峭壁上的雪层裂了开来。 雪崩!又是雪崩!炸药引起的震动又一次引发了雪崩! “快跑!”我喊道,但手还是没有停下。 没错,雪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峭壁上滚落。我心急如焚,再次抬头,雪崩如同狮子大开口一样向我吞过来,身后的人类早就落荒而逃。 没办法了…… 狼们不愿走,我只能赶快驱赶它们。再晚一些,我们就全部都要埋在雪下了! 不!已经来不及了!!! 第146章 彷徨 好黑啊……什么都看不到…… 我踩到了什么? “嗷!”我听见了一声狼叫,然后脚底的东西倏地撤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踩到谁的尾巴了…… 待眼睛适应了这里的昏暗,视线里方才有了东西。刚刚狼群和我被人类包围,但没想到人类的炸药引发了雪崩,就在雪崩即将埋没我们的时候,我看到了峭壁下的裂缝,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是雪原洞窟。 我招呼狼们向洞窟里逃去。我们跌跌撞撞,跘了好几个趔趄,雪崩就在脚跟处翻滚,甚至厚重的大雪已经没到双脚,但又不得不奋力抽出继续拼命逃跑。我们连滚带爬,几匹狼嗖地钻进洞口,裂缝太小,每次只够一匹狼穿过,但狼们却秩序地进了去,我几乎在雪崩拍在峭壁的同时跃了进去,可身后的狼们就没那么幸运了,纷纷埋没在了大雪之中。 时间静止住了,所有狼都呆在原地,喘着粗气,包括我。我傻站着,眼前一片漆黑,我知道,不是所有的狼都逃出了生天。 我瘫坐在地上,还没有从狼同伴们的牺牲中适应过来,却又要遭遇同伴被雪崩吞噬的事实。 洞里的几匹狼耷拉着耳朵,低落地看着洞口。看来……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 忽然,从洞外的雪堆之中伸出一只爪子,狼们顿时有了精神,立着耳朵凑了过去。我也挤过去,看到狼爪缩了回去,紧接着一个小小的鼻子在挖出的小洞周围嗅着。 还有狼活着! 狼们争先恐后地挤上去,用爪子刨开雪,被雪堵在洞口的是黑夜。他凭着自身巨大的力气拱开积雪,撑起身子,拼了命地想挣脱出来。我看到上方的雪因没了支撑欲坍塌下来,我连忙按住黑夜叫他别动。 黑夜是个坚强的孩子,他忍着积雪的沉重和冰冷,塌着后腰,静静地等待我的指令。等积雪沉淀了一些之后,我让黑夜缓缓向外爬,他也很听话,慢慢便从积雪之中逃了出来。 虽然黑夜冻得够呛,但是他没有进洞窟取暖歇息,反而立马投入到营救同伴的工作里去。顺着黑夜爬出的雪洞向外,狼们彼此呼唤着,搜救着,收到回应的信号后便闷头刨雪。一时,草原狼、森林狼和雪狼全部拥挤在洞口,这种跨种族的合作瞬间感染了我。我冲上去,不顾冻红的双手,加入搜救工作中。 在狼们相互的帮助下,将被雪崩埋了半条命的狼从雪里拯救出来。我累得坐在了地上,双手已经冻僵。我环顾着,走到洞窟里,将冻得难以动弹的狼身上的冰雪清理掉。这里没有生火的工具,而且狼也害怕火,我无法再找到取暖的第二种方法了。 只能靠它们本身了。在洞窟里,狼们挤在一块儿,希望用体温互相温热,这些不同种族的狼浑身映射着蓝色的微光。 墙壁上的动物石像栩栩如生,我环视了一圈,发现在最南边,有一只鸟的石像上布满了裂纹,不再拥有光泽。 我不解。缓缓走过去,我把手轻轻放在了上面。 “咔。”石像碎掉了。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看着墙上的石坑。乌条抬起头,仍止不住发抖。 意思是……奇幻森林里的这种鸟类……灭绝了吗? 乌条把头转向洞口,我也顺势望去。雪洞里,仍有狼在不懈努力地继续嗅着、唤着、刨着,因为雪中还有它没能救出的同伴。 最后,狼们没有力气了,也没有希望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搜救耗尽了它们留存的最后一丝力气,黑压压的大雪下,也不再传来回音。 我慢步走过去,看到雪洞中最遥远的地方蜷着一团黑。黑夜挖出了好远好远,他是坚持到了最后的那个。我忍着双膝的凉,爬过去,发现黑夜在角落里微微地发着抖。 “黑夜……”我轻声呼唤。 黑夜略抬起头,一只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光,我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泪水。 “黑夜……”我靠近了一点,摸了摸他冰冷的毛发。谁知黑夜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庞大的身子此刻显得那么弱小。他颤抖着,抽噎着,喉咙里强忍着不发出悲鸣。 花斑留在了雪崩里。 曾经,黑夜多么幸福啊。他和兄弟妹妹还是小狼的时候,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母亲怀里嬉戏打闹。现在他长大了,兄弟、母亲和妹妹都不在了。 我紧紧抱住黑夜,抚摸着他的头。这一刻,我眼里那个坚韧强大、凶残勇猛的黑色巨兽,脆弱得像只狼崽。 我抱着黑夜,体温渐渐暖了起来,但是心却愈渐冰冷。那支狼群支离破碎,裂耳、三脚、豆豆、狼王、断尾、加加、银鼻、黑条、花斑。当初收留我的那群狼,最终都走了……后来的赤心,以及无数的小狼们,全都归去了腾格里…… 沉浸在悲伤之中,我久久不能自拔。直到身后传来吠声,我才发现是星辰在叫我。我欲起身,却发现黑夜已经睡着了。 我轻轻抽出手,让黑夜安静地睡一会儿吧。悄悄撤去,我回到了洞窟里,方才发现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都结成了冰。我蹭了蹭脸,然后随星辰来到了墙壁某处。 我看到东北面的墙壁上,狼獾石像的蓝光越来越暗。我注视着,不知发生了什么。 “咔。”狼獾的石像上出现了一道裂缝,我的心同时裂开了一般。随即,石像四分五裂。 我此时的心情比雪还要冰冷。 奇幻森林的鸟失去了栖息地,大片的森林被砍伐,它们再也无法立在枝头上,天敌蛇群可以轻而易举地捕食它们,于是红色的小鸟灭绝了;而后,迷幻雾林的狼獾因为皮毛优质的原因,被从没有见过的漆黑的敌人大范围捕杀,无论它们藏在树上、在草里,甚至躲在水下,仍旧躲不过那一声——“砰”。 为什么?人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把这座山谷当成人类社会的提款机吗?他们像毁了每一片森林、每一座山谷、每一块湖泊、每一条河流一样,毁了这里,回到人世后再不知廉耻地说:我们的天为什么一点都不蓝?我们的水为什么一点都不甜?我们的世界,怎么一点都不绿啊?最后,他们苦苦诉求这个世界不要多灾多难了,可是他们却忘记了曾经他们亲手制造了足以毁灭无数物种的灾难。可笑吗。 我跪在地上,苦苦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狼们把我围在中间,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我。 第147章 落网之鱼 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了,总不能一直垂头丧气地被困在这里吧。 我向洞口走去。洞口由于实在是太狭窄,狼们在这里经过几个来回,刮掉了一地的狼毛。 雪还是很结实的,像这种峭壁上的雪都是经过了不断的日晒和层层铺垫,雪质粘稠,一旦固定就不易坍塌,和新飘下来的雪花不一样。我从狼们挖的雪洞钻过去,思考着向那个方向可以最快出去。 雪崩是因为爆炸震动引起的峭壁上的雪脱落下来,那么一定会以爆炸点为中心,向四周呈扇形崩塌才对。雪原洞窟在爆炸点的东边,那么我们应该继续向东。雪崩形成的雪堆一定是锥形的,贴近地面的部分已经没有多高了,只要沿着峭壁平行于地面将雪刨开,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招呼了几匹狼,一同除雪寻路。过几分钟换一批狼,因为我也担心它们的爪子被冻坏。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我们终于看见了头顶透进来了一丝光亮。 我们正惊喜万分,但上方却传来了冰雪开裂的声音。我急忙向后退去,果不其然头顶的雪“哗啦”一下落了下来。赤焰的头被埋进了雪里,我哭笑不得,帮助他把脑袋拔了出来。 我看着外面的光,晃得我睁不开眼。雪原满满都是白色,反着阳光十分耀眼,而在洞窟里待的久了,突然见到光引起强烈不适,狼们的眼睛也在黑暗中泛着绿色红色不同的光。 小心地钻出雪洞,暂时还没有发现危险。耳边有流水的声音,狼们都奔着前方去了。等眼睛睁得开了,我发现那里腾着热气,居然是雪原的那一汪温泉。 已经很久没有喝水,我的嗓子干得冒烟。到了温泉那里,温热的溪水从山涧分出好几条支流,在长满了苔花的岩石间流淌。我一头扎进水中,暖意涌上心头,将冰冷的全身唤醒过来,疲惫的身躯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冻抽的胃也暖了过来,竟然还感觉到了饥饿。可是这荒郊野岭的,那有什么吃的?现在还不知道那群人是否打道回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去捕猎,简直是不要命了。 我站起来,看着石头缝中冒出的蘑菇状水晶果实,用手指摘了一颗挤了些汁液涂在嘴唇。几分钟后没什么异样,我便丢进嘴里咀嚼。 说实话,还是很甜的。 没有什么食物,就只能靠果子来充饥了。 我沿着溪水向上走去,逢见果子就毫不犹豫摘下来塞到嘴里。我吃得满嘴香甜,一抬头看见一只白色小鸟扑棱着翅膀看着我。 它怎么不怕我? 怎么?吃你的果实你不愿意了,要啄我啊? 那边不是多的是么,再说了你不跟其它鸟抢食你上我这来…… 猛然间,我看到小白鸟翅膀上的紫色条纹。 我愣住了,话语戛然而止,我指着它,想了半天。 你叫什么来着? “噢!小幸运!”我脱口而出。 就是它就是它,当初被雪原鹰抓伤,然后我把它带回了雪原洞窟疗伤,乌头草的汁液在它白色的羽毛乃至皮肤上留下了痕迹。 “两年多了,你还记得我啊!”我有些激动地说。 “记得我,记得我。”它依旧模仿着我说话。 “不对,你要说‘记得你’才对。”我纠正它。 正在我们叙旧的时候,我瞥见远处五个人影走了过来。我迅速藏在岩石后边,不顾袖子被浸湿。小幸运还在我头顶飞着,我赶紧招招手小声叫它下来,但是它听不懂。 小幸运清了清嗓子,学我说:“下来!” 狼们看了看我。 我摇摇头,指向远方的人。狼们扭头发现之后,急忙俯下身子。但是那群人好像还是看见了我们,因为我们的目标群太大了。雪原只有白色的雪狼,而见到草原狼和森林狼的人,自然不会傻到不知道是我。 我探出半张脸,看到人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然后径直向我们走来了。 他们又叫人! 我连忙从岩石后退开,跑下雪坡,在他们视线不及的地方快速绕道他们的北侧,途中不经意还跑掉了一只鞋,冰冷的雪让我险些叫出声。 我扑到雪坡的上坡处,冻得瑟瑟发抖。小幸运一路跟着我飞了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它望着那群人,又看了看我,想要飞过去看个究竟。 我连忙把它揪了回来。我快速脱下外套,尽管北风很冷。我把外套挂在一棵小树上,然后托着小幸运让它落在树枝上。我盯着它:“我在这。” 它歪着头。 “说,我在这,我在这我在这我在这!”我对它反复重复。 “我在这!”它鸿亮地叫了出来。 刹那间,我俯下身子拔腿就跑,按原路返回。小幸运仍然站在树上叫着:“我在这!我在这!” 紧接着,我听到了人们喊:“在那边,给我追!” 我闷着头,一刻也不敢停。冷风灌进我的衣领,但是我已经浑身是汗。我绕回温泉,看到伏在地上的狼群,猛一挥手:走! 顿时,我们在人类的视线盲区背道而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或许是我们奔跑发出了声音,或许是人们发现那只是一件衣服,我听见人们被戏耍之后破口大骂,小幸运在天上盘旋着,嘴里还在重复:“在这,我在这!”刹那间,我感觉到他们恼羞成怒地向我追来。 狼跑得比我快,我落在后面,扭头望了一眼,发现人类的援军已经到了。他们开着车,车轮卷着雪,正极速向我冲来。 不……太快了……根本跑不掉! 还有大约两三公里才会到达沼泽,这对我来说需要将近二十分钟,而吉普车只需要两分钟! 我在雪坡下奔跑时消耗了我大部分体力,加上手脚冰凉,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跑了。 总要有牺牲者,不是么? 曾经我也许会不信,但现在看来,我真的是唯一一个不会为了捕食之外去杀生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救过其他生灵生命的人。这些恶魔如今却十恶不赦,热衷于滥砍滥伐、滥杀无辜。 “要一直保持你的善良,无论何时何地。”凤凰的声音徘徊在我的脑海。 “黑夜!带他们逃出去!”我停下来,高声大喊。 我看到黑夜扭过头,脚步明显地慢了下来。 “跑!带他们跑!!!”我声嘶力竭。 黑夜却调转了头,想要回来协助我。我又急又气,抓了一团雪扔了过去,用力地挥着手:“跑啊!!!” 黑夜被我吓到了,舔了下嘴唇,慌乱地跺了几下脚。他看到我反复打手势,发出一声悲鸣,然后迅速冲到狼群前方,带领狼群逃出生天。 剩下的,就让我们做个了断吧。 逃了这么久,终于要见面了。 我转过身,却眼前一黑。我记得我被一辆吉普车正面撞飞,摔在了地上。在我还有知觉的时候,我感到前胸的疼痛和后背的冰凉。我看到那个可恶的光头余前下了车,向我走来,然后,我就昏了过去…… 第148章 绝境逢生 “喂!给老子醒醒!”我恍惚之间听到有人这样喊。 紧接着,一大盆凉水泼在了我的脸上。 “嗷啊!”我大叫一声,冷冰冰的水顺着下巴从脖子流进了衣领。我像个猴子一样地叫着,想要擦干脸上的水,但双手却动弹不得。 我的手被绑起来了。 哦天呐,脚也是。 我被五花大绑,靠在了树上。我甩了甩头发,扭着脖子在肩膀上蹭掉了眼睛上的水。我看着前面,一群人正把我团团围住。 “你小子终于醒了。”余前那个恶臭的嘴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把水桶扔到地上,指了指我,然后双臂抱在胸前,丑陋地笑着。他身后几条走狗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后退了几步,和旁边的几个探险队的人聊着话,不断地指着我,好像在询问着什么。我看着那几个人,并不眼熟,不知道了解我什么。 余前把几乎一直戴在脸上的墨镜摘了去,我看到他的眉毛有一道明显的疤。他边手持墨镜,边在那里指挥来指挥去,有一股黑帮老大的气质。但那些警察也唯命是从,只能说明他的地位很高,亦或是有什么背景。 一部分人被叫去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可能对他们来说,剥皮筒子啊、整理木柴啊、去打猎啊什么的,都比看一个被逮住的束手无策之人要有用。余前摸了摸下巴,把墨镜揣在胸袋里,向我走过来。 “你小子,”他顿了顿,啧了一下,“什么来头啊?” 我瞥了他一眼,没吱声。他拍了拍我的脸,拽着我的头发逼着我与他对视,“你应该会说话吧?” “星星(小可爱)。”我张口骂道。 “狗就是喜欢叫呢。”他一巴掌扇了过来,顿时我的脸火辣辣地疼。我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想捂住脸,手却动不得。我抬眼看他,没说话。 “看你这身邋遢的行头,还穿着我们的衣服,大概到这里有着阵子了吧。”他在肩膀上擦了擦手,“如果我没猜错,我们那些失踪了的人,都让你给杀了吧?” “是又怎样,那是他们活该。”我没看他。 余前歪了一下嘴:“你小子挺能耐的,还带着一群狼咬死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也不把人的命当命啊?” “我不把人的命当命?那你们把别的命当成命了?”我气不打一出来,扭头瞪着他,“树的命不是命?狼的命不是命?牛马羊鹿的命不是命?你们扒了它们的皮,再把它们赤条条地扔在野外,我不说你们是不是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余前一脚踹在我的胸口,锃亮的皮鞋踩在我的胸前,他屈着膝,一只手按住我的半张脸,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那我就告诉你,我们是人,它们只是畜牲!我们杀再多也不犯法,而你杀了人,最低也是死刑!对吧,郑警官?” “啊,是……”那个姓郑的警官愣了一下,回答道。 “你可别放屁了,法律是人定的,当然人说了算。”我冷笑着,“你也好意思说它们是畜牲,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你们怕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还没等我说完,余前又是一脚踢在我的脸上。我瞬间失去重心,从树上摔到了地上。 “你话还真是多呢。不过,”他从一名警察手里抢过了枪,“将死之人说再多,都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罢了。” 那一瞬间我是慌了神的。因为我挨再毒的打,都不及死亡可怕。我害怕我就这样一死了之,还没完成想完成的心愿,还没见到想见的人。 我害怕了,看到黑漆漆的枪口对着我的时候,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但是我还是故作淡定,悄悄地吸了一大口气,稳住了声线说:“要杀要剐随你,反正走出这座山谷的唯一方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杀了我,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出去。” 余前盯着我有三秒,然后放声大笑。 “是啊,你只不过是个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多久的无能野人,可我们有直升机!你在峭壁上挖的那些小洞洞当然没办法带你出去!”他嘲笑着我,“就算我们无法将获取的物资一次性带走,那我们也可以叫更多的人、开着更多的直升机过来!” 我沉默了。虽然我知道山谷上方笼罩着无形的穹顶,但这似乎只对于像我这样每三年被召唤一次的使者生效。这帮人来路不明,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受到山谷特性的影响。 “也罢,在他死之前给他展示一下吧。”余前招招手,两名飞行员带上了帽子,向一架直升机走去。这时我方才发现,在这群人的身后,停放着大量的吉普车、卡车和直升机,大大小小的箱子也摆在地上。 “突突突……”随着螺旋桨的旋转,直升机缓缓升入了高空。我看着直升机距离山谷外地面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子,在你死前就给我睁大眼好好看看……”余前话音未落,忽然从天空传来一声爆鸣,直升机的螺旋桨似撞到什么一样折断受损,紧接着整个机身燃起了火。 就在众人哗然之中,直升机突然爆炸,红色的大火从上空爆开,成蘑菇状向四周扩去。很快,带着火星的机身残骸从天而降,向地面砸来。人群叫声连连,落荒而逃,余前站在我身前,难以置信地望着直升机坠地。 “我说了,没有我你们谁也别想出去。”我冷冷地说,“这座山谷上方笼罩着弧顶,进得来出不去,别再祸害人命了。” 直升机残骸在人群中间燃烧着,两名飞行员生死未卜。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们不可能活着出来。余前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一根烟,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转了转,走到大火前,借着火焰点燃了烟。 我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余前吸了口烟,恶狠狠地抓住我的衣领,咬着牙说:“告诉我出去的方法。” “这座山谷每三年才能出去一回,这已经是第三年,时候到了我自然就会告诉你。”我没有透漏出方法。 “你小子,跟我玩这套!”他把我甩在地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着什么。 “山谷开放的时间只有三天,如果错过就要再等上三年。你觉得我会傻到再等三年吗?”为了让他信服,我说,“到了日子我自然就会想办法出去,那时你们又不是看不到。” 一名警察凑到余前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瞪了他一眼:“废话,我当然知道怎么做!” 我看着余前,他走过来,给我腿上的绳子松了。他勒了勒绳子,对我说:“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我就算一辈子出不去,你也别想多活一天。”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耍你干什么?”我不屑地说。见他要转身离开,我连忙叫住他:“喂,给我点吃的,我两天没吃饭了。” “你小子敢蹬鼻子上脸?”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还有那么久才能出去,你让我一粒米不进啊?饿死了我你们不还是出不去。”我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留着你有用,我真想一枪崩了你。”他一脚踹在我的腰上,然后叫了个人给我送餐。 “我没有手吃饭。”我又说。 余前忍无可忍:“你……” “我说的是实话。”我耸耸肩。 “我们少了这么多人,应该有空帐篷吧?”他招呼着,“你们俩,给我把他带到帐篷里去,给我看住他。就那么一个门,他要是跑了,我拿你俩是问!” “是,余总。”俩警察倒是很听话,把我扶起来,押着我往营地走。 我头发上的水都结了冰。我想,总算是大难不死,我得尽快补充点食物,然后暖和起来,然后找个时机逃出去。不然,一旦我没了利用价值,还是难逃一死。 就这样,我被带进了帐篷。 第149章 来历 “赶紧吃,吃完就老实呆着,我们可没空看着你。”一名警察推开帐篷的门走进来,端着个铁盘子放在折叠桌上。 “你们是狱警吗?”我问。 “不是。”他答。 “那为什么要像看守一名犯人一样看守我。”我问。 “我们不是狱警,可你是真正的罪犯。”他想了想,说。 “我怎么……”唉,算了,没必要和他争论了。我捧过铁盘上的几个大碗,有我已经三年没吃到的大米饭,还有好多这个山谷里没有的青菜。我呆住了。 “你们这些菜是哪来的?”我抬头问。 “当然是我们自己带的了,你以为这荒郊野外的会有这么新鲜的蔬菜吗?”警察刚要离开,却被我叫住,不耐烦地答。 “那,这个肉是?” “獭子肉啊。” “你们没有带肉来么。” “带是带了,但速冻的猪肉哪里有野生的獭子肉香啊!用大锅炖后满嘴冒油,比饲料喂起来的肥猪好吃多了。”他摆摆手,“行了,问这问那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我看着碗里红彤彤的狼獾肉,怎么也下不去筷子。 哦,我居然不会用筷子了。 我扒了扒菜,其实菠菜萝卜什么的不也挺好吃么。 我饿得不行,哪还管这菜好不好吃,连连往嘴里塞。这大米饭,确实要比粗糙硌牙的芦米和大麦好吃多了,水稻不愧是国人首选的主食。还有这菜,有了精盐和酱油醋味精等等调料的调味之下,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其实,这些都是大锅菜,因为人太多,不能供不应求,而大锅菜味道和家常菜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截。但是由于太久没有吃过烹饪的菜了,别人眼里可能就是普通的炒菜,在我这里却是人间佳肴。 我狼吞虎咽,不到一分钟扫光了碗里的饭菜。我咀嚼着,吞下一大口,噎了半天。与狼共生时间长了,吃饭的速度一直减不下来,主要是害怕进食的时候发生危险。 我看着唯一一碗的肉,肥瘦相间,深褐色的肉皮泛着亮光,汤也是红褐色的,部分配菜散落其中,大块儿的肉颤一碰颤巍巍,不愧是野生的凶兽狼獾。作为野兽,它们长时间食不果腹,所以几乎没有肥肉,再加上经常奔跑,全身的肉都紧致无比。尚未凉透的肉还飘着香味儿,但是我却没有一丝想吃的欲望。 这可是迷幻雾林里唯一的猎食者啊,它虽然个头不大,但是能上树能下水,奔跑起来速度不亚于猞猁,尤其是它的胆量,一只狼獾敢于和比自己大七八倍的狮子和熊抢食吃,就是这样一只猛兽,只需要一发子弹,马上就会成为人类的猎物。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相信只要是在大自然中生存过的人,都会理解这种无奈。我扬手把狼獾肉扔出了门外。 “啊喂!你小子怎么浪费啊!”我听见了尖声的嚎叫。 …… 天渐渐地黑了。我在帐篷里闷了一天,想推开门透透气。本以为要被门口的两个警察训斥一顿,但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不成这是个逃跑的好几回? 我抬头看着月亮,它现在只剩下了一弯光亮,很快就要完全隐匿在暗夜之中了。这说明距离全黑之月没有几天了,如果到时候所有的动物还要聚集在七棵树,它们可就遭殃了。 “嗨,你怎么出来了。”远处传来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一激灵,连人都没看到就开始往帐篷里退:“我我我就透透气,马上回去……” 这时候我看到了来人,并不是上午那两个警察,而是余前身边那个警官。他走进来,顺手拉上了门:“我们交班了,他们两个去吃饭,我来替他们的晚班。” “你不是警官吗?”我问。 “警官也是警察,和大家没什么区别,都应该尽自己的职责。”他坐在我的对面,从包里拿出了一瓶酒和几碟小菜,“喝点?” 我愣了一下:“可以吗?” “当然。”他把酒瓶启开,“我叫郑毅,是警察局的局长,随探险队来探索无人深山,保护他们安全的。” 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让我又愣了一下,我支支吾吾半天方才开口:“啊……唔……我,我叫郎桐,一个打拼的上班族罢了。”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郑毅好像对我的经历很感兴趣,摆放了俩酒杯,满上了酒。 “我……”我想了好久,在山谷里做野人做久了,我甚至忘记了我原本的职业,“我在南方上班,两年前的中秋节开车回家过年,结果堵车,我只好走山路回家,但是那天下了大雨,我就翻车跌进山谷里了。” “唔……我好像有印象,那天大雨淹了好多街道,车都成了船……”他托着腮,“不过从这么高的山上翻下来没死,你也算命大啊。” “是啊,但是活下来活得也很苦啊。”我点点头。 “我看你和狼似乎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可以给我讲一讲吗?”郑毅抿了一口酒。 我皱眉道,“你想套我什么话?” 他笑了一声:“我和他们可不一样,之前在你嘴里听说到你好像很关心其它动物的生死存亡,你杀人也是因为给它们报仇吧。”他又喝了一口酒,“我可不是你眼里的仇人,打猎伐木这种事我都没参与过——我是一名警官,我只要保护人的安全就可以了。所以我在我的职业上是与你为敌,但是我也算得上你的知音?” 我瞥了他一眼:“是嘛?” “正如我的名字一样,我可以毫不含蓄地说,我是个正义的人,不仅仅是对人。但是你知道,我作为一群人其中的一个,我总不能与所有人对抗。”郑毅眯着眼睛,递给我一支烟,“如果我们俩互换身份,我也会像你一样嫉恶如仇,而你也会和我一样默默无声。” 我寻思了一下,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可以给我讲一讲了吗?”他举起酒杯,“我只是好奇,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也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其实,说起来挺长的。” 我们边喝边聊,我把我如何遇到了狼、如何和狼们培养感情、又是怎么离开了狼都告诉了他。酒过三巡之后,我把这三年几乎所有的经历都吐露出来,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也可以说我已经将近三年没有人可以交谈了。我心里所有的欢、所有的苦、所有的思念和不舍从来没有人可以倾诉。 “那你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我微醺地拄在桌子上,反问他。 “之前啊,我们警察局接到报案,说是这座山又有人失踪了。”郑毅说,“其实在我没接手警察局之前,就有过很多例案子,都是在这座山失踪了人,而且每隔两三年就会有一起,我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所以上级就派了探险队的人来这座山探险,希望能找到其中的蹊跷。因为他们知道世界五大死亡谷的故事,害怕他们葬送在这里,就让警察们一同前往保护他们的安全。其中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头头,他叫余前,曾经是个毒枭,出来之后上级看中了他的胆识和性格,让他当了特种兵。退伍以后拿了种种功勋,靠此和各级领导混好了关系,因此近年来他的所有罪行——车祸、强奸、偷猎,通通被抹去了。” “他自然而然被上级选为我们的领头人,来到了这座山探险。一开始绕了很多的弯路我们都没有发现不对劲,后来绕回了明明已经来过两次的路,但路况却不大相同,从不靠山体的一侧出现了一条岔路。余前胆子大,带着我们直接扎了进去,来到了这座山谷。我们下来了之后身后明明还有上去的路,但是探索了一圈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们甚至觉得我们像那些失踪的人一样栽在了死亡谷。” “山谷确实像个宝地,从外面看就是一片密林,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里太美了,树长得比种植园的还要茂盛。余前吸过毒,所以知道经济很重要,自然没放过所有值钱的木柴。当然了,对于动物的皮毛他也要卖个好价钱,那些野味儿他也没放过。他连人都杀过,而且偷猎是老本行了,这些生命对他来说更不值一提了。可以说是视生命如粪土,只有野生动物身上有有价值的东西,说杀就杀。” 我点点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怪不得他根本就不重视你们警察和探险队人的命呢。可真是个十足的怪物。” “但是余前这个人很重情义,如果跟他处好了关系,可以说为你赴汤蹈火。而且这个人胆子足够大,什么事都干的出来。”郑毅也把最后一杯酒饮尽,“但是和他作对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他的后台硬得很。” “这样的人,就算对我再有情有义,我也不愿意和他做朋友。”我摇摇头,摔了杯子。 “行了,看你也醉了,好好休息吧,我知道你很想走,但是我不能让你走。不然,余前会要我半条命的。”郑毅摇摇晃晃站起来,“这里空了很多帐篷,好多被子啊餐具啊什么的都有的是,你缺什么和我说就是了。” 我点点头,半个脑子已经睡着了。 “你最好别想跑了,到了时候和我们一起出去,也别连累了你那些狼。”他站在门口说。 我已经倒了。 第150章 落入人手 我的天,郑毅为了晚上能够睡一会儿,所以才把我灌醉的么。 我看着还没亮的天,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昨天喝得实在是太多了。好些年没喝到酒,酒量也差劲了。 我憋了一肚子尿,连忙起身去上厕所。我刚一推开门,看见两个警察坐在帐篷前守着,歪着脑袋已经睡着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叫他俩起来,我怕打扰了他们,但是我有点憋不住了。 “大……大哥,我想上厕所。”我拍了拍其中一个警察。他眯着眼睛,摆摆手,示意我快去快回。我愣着,就这么简单放我去? 我怕不是傻了,我就这样站在原地,有点不相信他的疏忽,直到他反应过来才不情愿地站起身:“不行,你不能自己去,你跑了我咋办。” 我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我在警察大哥的带领下到了营地后的树林里,我闭着眼,酝酿着,突然感觉怎么也尿不出来。 我回过头,看到警察大哥正望着我的背影。 “喂!大哥!!不要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人家上厕所啊!!” “不看着你点,万一跑了怎么办?”他打着哈欠。 “那也不要离我这么近啊!!”我欲哭无泪。 最终,好说歹说大哥离远了去,站在雪地上打着哈欠。看得出来他很困,估计到现在脑袋也不清醒吧。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一泻千里。 解决后,我转头偷瞄那个警察。他好像在抬头看星星,我望向前方,再向前就是林区,直至迷幻雾林,只要到了那里这帮人就找不到我了。 我趁机躲到了树的后面,观察着警察的反应。他没有发现我,还在那边发呆。我在心里默念了三个数,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近些日子的夜晚都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最适合逃跑了。我先跑出人类的营地,然后找个机会去山谷西边避一避,先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等三年之约一到,我就立刻从攀点处逃出去。到时候,谁也拦不住我! 我越想越美,腿上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小子要去哪?” 我吓傻了。我连忙停下来,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从左前方的树后探出一个人头,余前正持着电锯,点着烟,把我抓了个正着。 “我……我……”我总不能说我要逃跑吧? 再说了,他怎么会在这啊?! “问你话呢,还不是想跑吧?”他走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衣领,“看守你的那些警察呢?” “我,我是出来上厕所的,警察他跟我一起出来的。”我双手举起投降。 “上厕所?跑着上?”他踢了我一脚,“裤子都不脱,跑得这么快,你真当我傻啊?” “没没没,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一只雪豹,它从总部那个方向跑出来的,我追上去看个究竟,害怕它伤了人。”我急中生智,把责任推到了雪豹身上。 “哦?是么。”余前笑了笑,把烟扔在了地上,“居然还有胆子这么大的豹子?那明天我可要找它算算账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只呢。” 我一听余前要捕杀雪豹,立马就慌了:“别,我说实话,我是想跑,因为我太害怕了。” 余前猖狂地笑着:“就知道你会如实招来,跟我比你太嫩了,想骗我,早了一百年呢。”说罢,余前拽着我的后脖领子,像拽狗一样把我拽回了营地。 “余……余总。”那个警察大哥见后点头哈腰,“是我工作疏忽,让他找到机会跑了,对不起余总。” 余前上去就是一巴掌:“我怎么告诉你的,当我余前说话是放屁是吗?” “不敢不敢,知道错了。”大哥连忙道歉,脸也不敢捂。 “给我带回去好好关着,再让我发现一回,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余前放了狠话,然后转身离去。 警察大哥目送余前离开,然后狠狠地给了我一脚,嘴里骂着十分难听的话,估计他恨我恨得牙痒痒。他一边骂一边把我拽到帐篷里,一把给我推了进去:“给我老实呆着!” 我叹了口气。 逃跑计划失败。 天亮以后,郑毅又来给我送饭了。 “听说半夜你要逃跑来着?”郑毅摇了摇头,“我这么叮嘱你你也没听进去啊。这就是余前他手头有事办,不然让他逮到了非打折你一条腿!” “那么好的机会,不跑我自己都后悔。”我撇了撇嘴,“不过,余前好像谁也不怕的样子啊?听你说他也不是警察局的人,怎么随便就敢打警察呢?” “他人狠关系多,别说打人了,杀人这种罪都能抹,你最好别惹他。”郑毅把饭碗摆好,“我走了。” 我点点头,然后安心吃饭。正美味地品尝着饭菜和尚有余温的鸡蛋汤,我忽然听到营地外传来呼声。 “狼来了……狼来了……” 我停止咀嚼,竖起耳朵倾听,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什么?狼来了? 我放下饭碗,推开门,但随即被两个警察按在地上踹了两脚。 “还想跑,你怎么敢的啊?” “我没跑!你没听到吗?有狼!”我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委屈地说。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别想离开这一步!”警察大哥十分痛恨我,把我摁得死死的。 “小子,你给我过来!”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余前出现了。 “啊?”我呆了一下,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让你过来,聋啊!”余前吼道。 “你的天王老子来了。”我拍了拍警察大哥的胸脯,然后在他气急败坏的目光下走出了帐篷。 “你是不是又耍什么花招了?”余前拽着我。 “没啊,我刚刚在帐篷里吃饭,我能耍什么花招?”我摊摊手。 “那是什么?!”余前指着前方,我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发现一口巨大的铁笼子里有一只雪狼! 我吞了下口水,望向远方,我看到有一群狼在雪坡的那一头紧张地望着。我瞬间明白了,狼群还没有散,他们从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分开,三个种族凝聚在一起还想要救我出去。 傻不傻啊你们。 余前拍了我的脑袋一下,我假装揉脑袋,实则比了一个“跑”的手势。我相信狼的视力,它们会看到的。 随即,以黑夜为首的狼群跑下了雪坡。 “不解释一下吗?”余前盯着我,“它差点给我们吓死!是不是你又让它们进来咬死我们?” “不是的,不是。”我连忙否认,“我一直被你们关着,我哪有机会和狼联系啊?” 余前走过去,想要摸一摸雪狼,不料雪狼异常凶狠,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要不是有笼子拦着,估计这一口余前的手就掉了。 余前瞪大了眼,狠狠地踹了笼子一脚。雪狼被激怒,凶猛地叫着、咬着。 余前恼羞成怒,掏出了手枪。 “别别别!”我赶紧扑过去,“它就是单纯来救我的,它也没有伤人,放了它一马,行吗,我保证不会再有狼来了,我也保证我一定不跑。” “它都要咬我了!”余前喊。 “狼不是狗,野性大,受到攻击就想反击。别说它从来没见过你了,我之前和狼呆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在它们进食的时候靠近,它们都对我一通乱咬。”我解释着。 “这就是狼性吗。哼,我喜欢!”余前歪嘴笑着,用手指怼着我的胸口,“不过再野的东西到我这里都得听我的话,懂?” “它擅自进来,我就不能再放它走,这是规矩。”余前收起了枪,“但我不会杀它,我要把它驯化成狼狗。这么凶,当警犬肯定能立大功。” 我松了口气,虽然它要被关在这里,不过也算是捡了一条命啊。 “没你什么事了,滚回去吧。”余前摆摆手,“不过要是再有狼来,我就连它一块儿崩!” 我点点头,然后回身回了帐篷。一脸怨恨的警察大哥瞪着我,没说话。 我自己不跑,我也要想办法让这匹雪狼逃走。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它们。 我躺在地铺上,脑子乱成一锅粥。 第151章 狼族精神 这一天,我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睁开一只眼,看到那个恐怖的身影钻了进来。 “我靠,你怎么来了。”我急忙从地铺上爬起来,看着余前。 “请教你点事情。”余前说。我一脸不明所以,被硬拉着带了出去。我们径直来到营地中央,来到狼笼子面前。 “我还要向你请教请教关于狼的事情呢,这家伙可是怎么也不听话啊。”余前抱着双臂。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雪狼。雪狼庞大的身躯有一种巨大的威慑力,它把头埋在爪子和尾巴中间,通红的瞳孔从缝隙中瞪来。它一定觉得我和这帮人是一伙的。 那种被背叛的情绪从雪狼的眼神中透漏出,我吞了下口水。余前咳嗽了两声:“从把它关起来以后这是第三次喂它了,但是它怎么也不吃,我想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所以问问你。” “啊?”我被问住了,“你喂的什么?” “就是大伙儿吃剩的饭菜,我给搅到了一起,反正倒了也是浪费。”余前摊摊手。 我抿了抿嘴,这个余前真是个脑残。 “狼只吃肉,粮食和菜它能吃吗?”我瞥了他一眼。 “是么,我还以为和狗一样,饿急了什么都吃呢。”余前像个脑残一样说,“哪来那么多肉给它吃啊,真是。” 说是这么说,但是余前还是很快拿来了一些生肉,取出一大块儿,蹲在笼子前,用手拿着,朝狼扬了扬。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余前这作死的行为,但是我没有说,我希望看到他出糗。 果然,雪狼瞪着他,鼻子动了动,咧开嘴发出低嘶。余前还以为狼饿了,离得更近了。突然,雪狼爬起来,发出凶猛的吠声,两排交错的牙齿狠狠地咬向余前,但有笼子的格挡,我听见了牙齿与铁碰撞的摩擦声。 我原以为余前会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是我低估了这个恶魔的胆量。他超乎常人般地冷静,咬着嘴唇,表情越来越不屑。雪狼扔在对着他狂吠,若不是有铁笼拦着它,它恨不得一口吞了余前。 余前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向笼子,他的力气大到如此之大的铁笼都挪动了三分。受到猛击的雪狼不但没有屈从,反而更加凶烈,直直竖起尾巴,龇牙皱鼻,狂咬一通。两个谁也不服谁,对峙着,甚至空气中有了火药味儿。 “诶诶诶。”我见势头不对,连忙拉住余前,“狼就是这样,野性太重,想驯服狼得慢慢来。这样,你把肉放在笼子里,不要用手拿着,狼比狗还要护食,它们习惯了猎杀猎物后走到一旁独自享用。” 余前看了看我,把肉扔到了笼子里。雪狼下意识躲闪,然后嗅了嗅地上的肉,不自主地流下口水。它叼起肉,走到远离我们的那一角,背对着我们,撕扯下一块肉快速咀嚼起来。 我蹲在地上,盯着雪狼,不由得陷入沉思。带有野性的动物通常很难驯服,是因为它们被囚禁之后不吃不喝,显露出一种“不自由,毋宁死”的精神。小时候曾经抓过一只麻雀,希望把它驯化,成为门前的笼中鸟。但是无论我给它谷子还是玉米颗粒,它都粒米未进,最后饮恨而终。包括那之后我前前后后还抓到过几只麻雀,但是它们都失去了精气神,对食水毫不理睬,最终我害怕重蹈覆辙,都给放生了。从那以后,我开始敬佩麻雀,敬佩这种为了自由慷慨赴死的精神,这种被俘烈士的精神。 可是狼好像不大一样,狼珍视自由但也珍视生命,它们就算被囚禁了起来,表面上再强硬再反抗,对食物仍然不予拒绝。之前见到的欢欢,作为狼族的俘虏,即使双眼失明、常被狼欺,但却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现在的雪狼也一样,前一秒还在凶猛对峙,下一刻就敞开肚皮、狼吞虎咽,它们哪怕失去了自由,但不会为了所谓的尊严而放弃生命,反之,它们照吃照睡,会更加努力地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壮,寻找每一个机会逃出生天。狼们都是珍视生命的动物,它们不像愚蠢的麻雀,它们保存着力量,它们忍辱负重,它们终有一天要获取新的生命和自由。 我在此刻被颠覆了“不自由,毋宁死”这句名言,我在狼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尊严,尊严不是一味地求死,而是寻找下一个生的机会。这是对自由的另一种精神,是古战场上渣滓洞里的斗士的精神。 也许是我们让狼的进食不愉快了,它停了下来,满嘴的肉腥味,狼顾着,然后倏地扑过来,对我们大声吼叫。 “狼不喜欢在进食的时候被看着。”我连忙后退,并告诉余前。 “好,我喜欢狼性!”他点点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那么以后训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真是期待它成为警犬的那一天呐!” 说罢,余前转身离去。 雪狼见余前走了,便把肉丢到一旁,舔了舔牙齿,然后凶狠地撞击铁笼。笼子纹丝不动,它就用牙齿恶狠狠地咬笼子上的铁棍,口水一直流淌到地上冻结成冰。我看着笼子其它的部分,都有不同深浅的牙痕,它一定讨厌极了这种束缚。 雪狼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的力量还不够,连忙又埋着头玩命地吃。在野外食物紧缺的情况下,雪狼都能保持如此壮硕的体型和力量,若在这里食物充足,它肯定会更加强壮。或许,它真的能咬开铁笼,溜之大吉。 我坐在地上,远远地看着笼中的雪狼。 把狼驯化成狗,这种事情在之前也许我也会相信,可是与狼共生之后,我深深地感觉到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狼和某些狗,尤其是军犬警犬的差别微乎其微,它们拥有相似的谋略和胆识,它们拥有极高的执行力,他们拥有相似的忠诚度。但是想要把这样一匹野生生的狼驯化成狗,也太小看狼体内流淌的野性血液了。 狼随着狼群在草原驰骋、在森林藏匿、在雪原匍匐,狼是完全属于大自然这种残酷地域的灵种。狼是食物链上顶级的猎食者,它们追逐猎物,它们争抢地盘,它们在牙与爪的撕扯下生活,它们在鲜血与死亡之中度过。狼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桀骜不驯、放荡不羁,是人类社会的狗体内所不存在的。 狼与狗之间区别不大,但最大的区别就是依赖程度。狼与族群患难与***则对人类有很大的依赖性。狼行千里食尸,狗行千里食屎。它们万年之前为同一祖先,但如今本质上已完全改变。狗为了衣食无忧宁愿被套上铁链,狼为了自由宁愿骨瘦嶙峋。 想要驯化这匹大狼,恐怕把它千刀万剐也做不到。为什么说狼子野心?狼从生下来就开始养,都不一定改变得了它的狼性,更别说这么大的狼了。 那狗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之前我确实看见过这方面的资料,与其说狼是人类驯化的,不如说是某些狼为了生存而自愿发生改变的。 早期的人类将吃剩下的动物尸体扔在营地附近,这对于大自然中竞争激烈的狼来说,不啻为诱人的美餐。因此有些狼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壮起胆子接近人类的领地,所以获得了比其他同类活得更长的机会,并生下更多的后代——这个过程一代代地传递下去,最终出现了一种最大胆的动物,终于有一只狼敢直接在人的手里吃东西了。一旦我们的祖先发现了这些动物的用处,他们便也开始主动去接近狼,与这些早期的犬科动物互利共生,实现双赢。狼在人的手里获取食物,人则利用狼成为猎手或警卫,这就进入了驯化的时代。 所以说,驯化是长达千年的事情,是生物与生物之间相互促进的一种方式。只不过后来狗的作用越来越小,才成了一种宠物。 我祈求着,只希望这群人不要对这匹狼有什么非人的虐待方式。雪狼撞累了咬累了,方才抖了抖身子趴了下来。它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从鼻子里呼出一口热气。 第152章 雪夜 我在人类的营地里作为俘虏被困了三天,虽说是好吃好喝好穿好住的,但是我并不向往这样的生活。比起和这样一群人同流合污,我更希望饱受饥寒交迫,只要能和狼群一起。 “怎么样,我厉害吧?”余前被一群人围着,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左右看着,笑着。 “也不看看咱余总是谁。”一个马屁精在旁边溜须拍马。 “那是,再凶猛的野兽见到余总也得被征服。”另一个马屁精煽风点火。 余前听到这些话不为所动,好像已经听腻了一般。他扔掉烟,向前踹了一脚,紧接着响起了一阵子狼吠声。 刚刚余前带着一帮手下到狼笼子前,扔了几块肉,然后静静地看着雪狼进食。雪狼躲在角落,一声不吭地吞肉,余前嘴角一勾,炫耀了一番。 “余总,它又开始不听话了。”旁边一手下见雪狼被激怒,凑到余前耳边说。余前瞥了他一眼,挑了一下眉毛:“那你说,应该怎么处置?” “我想余总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余前头也没回,一拳向后甩去,砸在那人肚子上。后者捂腹弯腰,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不听话就要挨打,所有的东西都一样。”余前按住那人的头,压到自己的膝下,“去,拿根棍子,给我打!” “是是是……”他捂着肚子跑走了。随后,他又拿了一根钢管跑了回来。 “打!”余前指着雪狼大喊。 他的手下看到雪狼龇牙皱鼻,唯唯诺诺地走上前,扬起了钢管:“让你凶,打不死你!” 话音刚落,钢管打在笼子上,发出巨大回响,雪狼疯狂地吠叫,恨不得一口咬死面前的黑影。手下被吓得退了几步,但看到雪狼根本出不来,又壮着胆子走了过去,挥起钢管。 雪狼后退一步,猛地冲上来,两只爪子扒住笼子外的土,精准地咬住了钢管。手下吃了一惊,想抽回,但狼交错的牙齿死死地固定住了钢管。他踹过去几脚,蹬着笼子,不料雪狼却突然松开了钢管,一口咬住他的裤脚,用力地撕扯。失去重心且一条腿落地的人忽地向后倒去,捂着后脑勺,在地上哀嚎着打着滚。 “废物!”余前站起来,捡起钢管,狠狠地抽在雪狼的嘴上。雪狼吃痛,放开了他小弟的裤脚,但仍然对着余前大叫。余前咧着嘴,对着雪狼当头一棒,只听一声惨叫,雪狼退缩了回去,它面前那一道道铁栅栏,让它手无缚鸡之力。 “武力是解决一切的办法,懂?”余前盯着甩头的雪狼,高高地扬起钢管。 “别打了哥!”我扑过去挡在笼子前,余前挥到一半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你疯了吧!让开!”余前拽住我的衣服,“军犬都是从小打出来的,你不知道?” “那是小时候开始训练的,和它能一样吗?”我抓着铁笼,死活不肯让开,“大狼野了这么多年,你越是对它暴力它就越逆反,之前喂食攒下来的感情,你这么一打就全白培养了。” 余前听罢,觉得有点道理,便把钢管随手一扔。我蹲下来,想帮忙揉揉雪狼疼痛的头部,它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见我没有恶意才缓缓把头凑过来。 “你看,你对它好点它才听你的话。”我抚了抚雪狼的头,我甚至感觉到它的头骨上被打出了一道凹痕。 余前点了点头:“行,不管跟谁好,把它给我留住就行。”说完,他扫兴地走开了。 我心疼地抱着雪狼的头,恶狠狠地蹬着余前的背影。这个畜牲,在他眼里真的丝毫不顾及其它生命的感受吗? 雪狼缓过了疼痛,又去对着肉一通撕扯。狼吃得很急,化疼痛为食欲,只有胃里消化的营养才能补充被打破的头。它的肚子撑得大大的,看起来像是怀了孕。 风太凉了,我冻得瑟瑟发抖,想要快点回到帐篷里去。但是这时身后传来郑毅的声音,我转过身,看着他手里端了个盘子,里面是一张肉沫摊蛋。 “你看看他吃不吃这个?”郑毅把盘子递给我,饶有兴趣地蹲下来看着雪狼。 “今天伙食有这个吗?”我闻到肉香味儿都饿了,有点不想给狼吃。 “当然,不然我在哪里弄的?”郑毅说,“这是我特意给它带来的,你有份,别舍不得了。” 我笑了一下:“这么美味的东西,别的狼恐怕一辈子都吃不到,让它尝到了甜头,万一真从了余前就不好了。” “有他在,它估计是跑不了了,能喂点好的就喂点好的吧。”郑毅摆摆手。 我俩满怀期待地把金黄的肉沫摊蛋丢在狼笼子里。正在吃肉的雪狼动了动鼻子,转了个圈,然后对着摊蛋就是一口,嚼都没嚼,直接吞了进去。 我和郑毅失望地抽了抽嘴角。 “白瞎了这么美味的菜了。”郑毅挠挠头。 “或许狼的味蕾长在胃里呢?”我自嘲着说,赶紧站起来往回走,“风太大了,我先回去了。” 郑毅也起身跑回来:“像谁想在外面待着一样!” 傍晚,外面风越来越大,刮得帐篷都要飞起来了。余前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打算加固一下帐篷,我也不例外。 “多缠几圈绳子,用钉子钉好,反正是你们自己住,晚上帐篷刮跑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余前说着话,从兜里掏出烟,却怎么也点不着火,因为风太大了。 我拿着锤子,弯下腰重重地砸了几下木桩,把它深深地钉到土里去,然后用绳子在凹槽里紧紧地缠上。 我扶着腰,准备去下一个角落加固,回头时看到了铁笼里的狼,手里的活也慢了下来。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余前指着我。 “我在想,如果风继续大下去,会不会把狼冻死?”我指着狼,狼毛在风中塌向一侧,雪狼在笼子一角紧紧缩成一团。 “瞎操什么心,雪原的狼还会被冻死?”余前说,“先把你自己管好吧。” 我想了想,说得好像也对,雪狼的毛发厚实,也习惯了雪原的冷。 大功告成之后,大伙都被叫去吃晚饭,当然,除了我。还是如往常一样,一个警察给我端来了饭菜,只不过饭菜都凉了。 “余总也真是的,不懂变通。都这种天气了,谁愿意给你送饭啊。”警察不情愿地把饭碗放下。 就在他出门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他惊呼一声。我连忙跑到门口,看到阴沉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密集的雪花在寒风之中飞舞,卷进我的帐篷里,把仅有的温度带了出去。我急忙关上门,冻得抖了两下。 雪原下雪正常,但是大风有点不正常。据我猜测这些风应该是从东边吹过来的,森林大面积被破坏,山谷内的环形风一天比一天剧烈。这样下去,雪原这种恶劣的天气,恐怕是不宜久留了。 我把门关得严严的,风还是透着门缝鬼叫。夜晚,我伴着这样的风声勉强入睡。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了狼嗥声。我不知道是梦里还是现实里,不过就算是现实,我也实在不想起身,因为被窝以外的空气,真是太冷了。 直到睡了不知多久,我又听到一声真真实实的狼嗥,我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风声已经停止了。 我裹上大衣,费力地推开门,门吱呀呀地开了,地上的雪被门扫出了扇形的痕迹。雪原像是经历了浪潮的洗礼一般,地面上满是一层又一层波浪形的雪,在飓风的作用下,地面的积雪也堆在了一起,在诸多个帐篷的一侧堆积起来,雪都快有帐篷高了。 我看着前方人群比肩接踵,而且位置大概是狼笼子,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几个阔步跑过去,接着,映入眼帘的一幕把我震撼了。 铁栅栏遮挡不住风雪,因此两米余高的笼子里几乎是堆满了半米深的雪,唯有一块儿小得仅足够一人落脚的空地,雪狼蜷缩在那里,四周都是冰雪,身子急促地一起一伏。而目光再向上移动,则是一面高高的雪墙。冰冷的雪中,另一匹雪狼,屹立不倒…… 第153章 至死不渝 那是一个雪虐风饕的夜晚,整个雪原都陷入了死寂。零下二十几度的空气以及六级北风,让这个本就白雪皑皑的地方变得更加寒冷。 这种雪夜是不会有任何动物在外面傻站着的,如果植物们长了脚,它们恨不得一溜烟躲到石头缝里去。但就是这样的天气下,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地内,却有一匹狼在奋力冲撞,因为她被一口笼子牢牢地禁锢住了。 风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密,刀子一般的雪花成片地扑在狼的身上。她脚下的雪已经没过了爪子,身上厚实的狼毛被吹向一侧,露出毛孔,刺骨的冰冷顺着毛孔钻了进去。狼蜷缩成一团,在笼子的各个角落挪动,可无论挪到哪里,也躲不开四面袭来的风雪。笼子这个鬼东西很奇怪,说它有形,却遮不住风雪,说它无形,却怎样也出不去。 狼哆嗦着,用尾巴盖住耳朵,很不想听到这鬼哭神嚎的风声。忽然,她竖起了耳朵,向两侧转着。她猛地抬起头,看到从远处一个熟悉的黑影,穿过黑暗,踏着冰雪,逆着寒风,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是她的伴侣。此刻,狼群正在背风的狼窝里躲过这一夜,而公狼却独自偷偷地跑了出来。他心心念念的伴侣已经被两腿动物抓走,这么冷的天气里,是否也处于温暖之中?他不放心,他必须亲自前来看一看。 寂静的夜里,唯有风在怒号。两腿动物的领地在寒风之下没有了任何气味儿,公狼向着点点灯光一路奔来,在微光之中找到了他的妻子。 母狼在笼子中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曾经要保护她一辈子的伟岸身姿。现在,他来履行承诺了,他怎舍得她受尽寒冷。 母狼站了起来,与公狼碰了碰鼻子。公狼怜爱地舔了舔她的脸颊,但是很快毛发上冻成了一缕一缕的冰晶。母狼责备公狼的一意孤行,公狼却只责备两腿动物的罪行。 两匹狼亲热了一会儿,公狼方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座铁笼。他绕着笼子转圈,没有看到任何出口,然后想将头伸进笼子内,却被紧紧卡住。他用鼻子从上嗅到下,贴着地面寻找出路,地面的雪都被融化了。 他开始刨土,在笼子外刨了一个洞,但是母狼告诉他不要费力了,因为笼子六面皆为封闭,两腿动物早已料到了狼会挖洞。 费尽心机仍然未果的狼放弃了挣扎,它们眼里充满了绝望。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体温正隔着毛发被无情地剥夺,公狼毅然决然地站直了身,横在了上风向处。风雪拍在侧身,他连抖都不抖,像是一面墙,坚实地挡在笼外。 母狼急切地叫他走开,但他岿然不动。她想陪他一起沐雪,但又怕辜负了他的好意。浓重的气氛下,母狼不情愿地趴了下来,趴在了以伴侣为墙所遮挡的避风港中。 公狼极力俯下身子,但是寒风还是会从腹下穿过,袭在母狼的身上。但这已经让母狼非常感动了,她蜷在地上,肚子贴在土地上,只有背部被冷风吹着,比初始要温暖太多了。在两腿动物的挑逗下挣扎了太久,她精疲力竭,尽管风声如雷,寒冷刺骨,她依然逐渐合上了眼。 渐渐的,她已感受不到寒冷,仿佛真的有一面墙挡在了自己身上,将风雪拒之笼外。她猛地睁开眼,扭过头,看到身后的伴侣伫立着,冰雪在他身体的遮挡下一层一层地铺盖,形成了一面雪墙,而他庞大的身躯骇然镶在了冰雪之中。 公狼的毛发在风的作用下向四周顺去,又在冰冷的雪中冻得坚硬,宛若一根根钢针。他微微张开的嘴里也灌满了雪,好像想要呼吸。 母狼颤抖着伸出脖子,用喷出哈气的鼻子顶了顶公狼的脸,后者纹丝不动,甚至连神情都没有改变。他的严肃、深情、不舍、自豪,此刻全然跃于眼中,只不过,他已无生命体征。 狼的瞳孔紧缩着,继而瞪大了眼。 呜欧欧欧欧—— 那一夜,狼嗥悲鸣忽远忽近。 直到,人们从生着火的暖和帐篷里出来,才看到了这悲情的一幕。而那个叫郎桐的人,也姗姗来迟。 我见到这番场景,一瞬间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我愣愣地站着,望着死去的狼,他白色的毛发与雪浑然一体,仿佛这是腾格里被他感动,协助他筑起的一面挡风墙。 人们也都被震撼了。他们将铁笼围成半圈,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两匹狼。母狼在笼中紧紧贴着公狼,目光中再也没了凶狠,满是酸楚。 “确定过了,这是一匹公狼一匹母狼。”这时,笼子后面走来的人方才把这一事实告诉人们。在此之前,人们并不知道另一匹狼为什么要舍命保护笼中的狼,这样一来,真相大白了。 百十来人,比肩接踵,却寂静得很。 “这就是爱情吗。”忽然有人说。 这句话点到了部分内心的柔软,有些人长叹,有些人惋惜。但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 “低等动物之间有什么爱情?”有人这样说。 一时,人群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余前在吵闹的人群中默不作声,他是被这一幕感染了吗。 余前重重地吸了一口烟:“狗屁爱情,不过是送死罢了。” 我看到郑毅眼神呆滞,他半张着嘴,眼眶里滚着泪。而此时我和他的情绪大同小异,甚至我的泪水已经悄悄爬上脸颊了。 我早就听说,狼是这个世界上最专情的动物。不仅听说,在巨狼王与花斑、裂耳与故狼王其中,我也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动物界的夫妻模范。但是这一次,我真的再次被狼的专情震撼了。我的内心在颤动,我哭出了声。 有人看向我,小声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了。郑毅也望向我,不自觉地擦了擦眼睛。我抿着嘴,捂住脸,我见过太多太多的感动,我为无数人的爱情故事所哭泣,但是我也为这两匹深情的狼落泪。 我深吸了一口气,冷空气有点辣嗓子。我看了看雪狼,看了看余前,然后脑子里涌现了一股冲动,是我双手双脚控制不住的冲动。 我径直向余前跑去,离他还有三米远的时候一跃而起,扑向这个恶魔。余前被我的举动惊吓,连忙丢了手里的烟,下意识地要抬腿踢我。我扑过去,把他扑倒在人群中,但身后的人们站成一排,结结实实地阻止了他摔倒。我手伸向他的腰间,把一串钥匙撤了下来。我的力气太大,把他的裤子扯坏了。余前大叫一声,重重地给了我一拳,但是我感觉不到疼痛,我拿着钥匙全力冲向铁笼。我几个趔趄倒在笼子旁边,然后找到铁笼的锁,把唯一一把大钥匙插了进去,打开了笼门。 “你个混蛋,你在干什么!”余前大吼着,想阻止我,一只手提着裤子追了上来。我头也没回,推开笼门,大喊道:“跑!快跑!!!” 雪狼吃了一惊,看着我,又看到身后追上来的余前。我站起身,转过去和冲来的余前撞个满怀,我把他扑倒在地,紧紧地抱着他,嘴里还在大喊着逃跑。 雪狼吓坏了,但是她知道此时不跑便再也跑不掉了。她不舍地望了一眼丈夫的尸体,又望了一眼我,拔腿就跑。 余前一脚把我踹开,站起来迅速掏出手枪指着雪狼。我猛地爬起来,张开双臂挡在了枪口上。余前差一点就要开枪,看见我严严实实地挡在前方,瞪大了眼。 “你他妈疯了!!!”余前大吼。 “求你了,放她走……”我声音颤抖地说。余前咬着牙,一巴掌把我打到地上,朝着远处砰砰两枪。无奈,雪狼已经消失了。 余前急促地喘着气,他愤怒到了极点,一脚踩在我的后背上,把枪指着我。我闭上了眼睛,如果能换一匹狼的命,我死不足惜。 也许是余前最后一丝理智在劝阻他,他缓缓放下了枪:“要不是老子留你有用,我一枪把你的脑子打花!!” 说罢,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人们不知所措,有的望着我,有的跟着回去了。我趴在地上,脸冰凉,心温热。 第154章 犯错 翌日早上,我穿上一件新的衬衫。这是郑毅从警察局里多出来的衣服里选给我的。但就是无论怎么选,这些衣服都有点小,毕竟我一米八的个子,在野外还呆了这么久,体格子略显健壮。我的肌肉把衬衫撑得鼓鼓的,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已经是最大的码了。”郑毅一脸黑线。 “没关系,衣服撑撑就大了。”我笑着。 忽然间,门被推开了。我俩同时回过头,发现余前正系着围裙,上面崩满了血,不知道这家伙刚刚又杀了什么东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哟,郑警官也在啊。”他对郑毅打了招呼,然后就看也不看他,把目光移向我,“你小子不会忘了把狼放跑的事吧?”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 “那你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余前挑着眉,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哑口无言,只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和狼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清楚地知道狼都在哪里吧?”余前直勾勾地盯着我,“走吧,带我去找狼。我要把我失去的成倍找回来!” 见我没说话,余前冷笑一声,推门走了,只留下我和郑毅傻傻地站着。 “他是要捕狼么。”郑毅明知故问。 我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不会真的知道狼在哪里吧?”他又问。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小声说,“只是,我不想那么做,我会害了它们的。可如果不带他去,又会有无数生命因我而遭殃了……” “你已经摸透了他的套路啊。”郑毅叹了口气,“他就是这样,利用一个人的弱点来强行逼着这个人帮他做事。也只有足够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做得出来了。” “我在想,我到底怎么能不让余前抓到狼。”我垂下眼,“如果真的要活捉,他不可能开枪吧,而且也不可能对狼造成多大伤害。他只是想训练几只军犬。” “谁知道呢?”郑毅耸耸肩。 我盯着郑毅,脑子混乱一片。 中午吃过了饭——其实我根本没什么胃口吃饭了。余前把我叫出去,上了一辆吉普车。紧随其后的。还有三辆吉普车和一辆卡车。我不禁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你只需要带我们去有狼的地方就行了。”余前带上墨镜,“狼咬死了我们那么多弟兄,这回该轮到我们掏它们的老窝了。” 我吓得眼睛瞪得老大。但是没人管我,一阵颠簸,车前行而去。 “说吧,狼在哪里?”余前问。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好多天没和它们一起了。”我摊摊手。 余前微微点点头,把手枪上了子弹,然后打开车窗,对着雪原上一群独角马。我刚要张口,一声枪声把我震得魂飞魄散。马群被枪声吓得散了,其中一匹大马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 我深吸一口气:“我只知道狼大概会在哪里,但是我不确定它们具体躲在哪。”我声音颤抖,“因为大部分的狼都被你们打光了,现在能不能找到狼还是个问题。” “没关系,你尽管找。”余前说。 “西边的森林里现在不可能再有狼了,你们可以去东边的草原看看。”我说。我心想:必须要让他见到狼了,居然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一切。只能看狼们的造化了。 “你要是敢偷奸耍滑,下一次死的就不仅仅是一匹马了。”余前收起了枪。我连连点头。 五辆军绿色的车向东飞驰,车道上腾起白雪,留下一条条辙印。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坐在副驾驶上,侧窗吹进来的风猛烈得耳鸣。就算是草原上最快的狼,估计也跑不出如此令人窒息的迎面风来。这些车马力强悍,直奔沼泽而去。余前一看就是老司机了,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叼着烟,车却又稳又快。我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在裤子上蹭着汗。 我已经三年没有开过车了。但是长年上下班跑车,让我对车了如指掌。我看着车速表盘,我明白,这种吉普车跑起来,十秒八秒就追得上一匹狼。 如果我不曾来到山谷与狼共生,在狼的身上如沐春风,接受狼的教诲和输血,我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有着对自己未来的无限憧憬,我一定会为这样的猎狼行动而血脉喷张。要知道,男人的热血就是风驰电掣地开车,还有精准无疑地射击,当然还有野性十足的敌人。这是多么令人激动和刺激的事情,可当这一切万全的此刻,我却多么希望这几辆车全部抛锚爆胎,我觉得这就是像个叛徒一样带着整个山谷的公敌一起去抓捕自己的朋友。我对生命的敬畏,是我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也是我的弱点,余前对这了如指掌,他不可能放过我,放过狼。 “沼泽是没有狼的,狼都在草原那边。”我声音颤抖地说,“再往前就是麦田了,只不过那里被你们一把火烧光了。不然,这里的麦子也能让你们大赚一笔,比卖皮草值钱多了。” “粮食的价值远远没有皮草贵。”余前看着前方,“如果当时能够抓到那几匹狼,就是烧了再多的草、再多的粮食也不足惜。一张狼皮就是万八千的,还不算狼牙那些有价值的东西。” “狼牙?”我不禁问道。 “现在人们早就不是只需要衣食住行就能满足的了。人们追求能奢侈的生活,追求不同寻常的生活。为什么鲨鱼翅的蛋白还没有猪肉高,却那么贵?不就是因为人们不断标新立异么。”余前吐出烟圈,“狼牙和各种皮草也一样,作为不同寻常的装饰品,往往都能卖个好价钱。” 我听愣了,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车经过了麦田,黑乎乎的一片,我看到后视镜里车轮卷起来的草木灰,那可都是一根根高高地麦草啊。经过一团灰烬时,我还看到了躺在里面的一大块尸体,分不清牛羊。 “有狼的地方都在靠近河边的洼地里,那边泥泞而且石头多,吉普车使不上劲。”我说。 “跟我耍什么心眼!狼都是在草原深处,哪里干燥有沙石就在哪里做窝,哪有去河边的一说。”余前大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马上改口:“不,不是,我是说,狼这个时候应该去河边喝水了,去草原里应该找不到狼。” “狼都是凌晨和傍晚才出来喝水,大白天的都在领地里巡逻。我昨天就在河边逛了好几圈,一条狼也没见到,我看你是真不想让我们见着狼了?”余前紧逼着说,“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火,今天要是见不到狼,小心我的枪可不长眼睛!” 余前猛吸了口烟,吐在我的脸上。看来,我真的很难糊弄过这个精明狡猾的家伙,我仔细想了想,决定把他们带到绿野仙踪的低坡处。那里草少,目标大,如果四周有狼可以马上逃到坡后去,或者躲进草里。那样的话,既能让余前见到狼,狼又能跑掉。 我张口说:“就在前面吧,那里草少,好找狼,绝对一眼就能望见狼。而且前面离河流也不远,一面是乱石,一面是河,怎么说狼也躲不掉。” 余前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露出了微笑:“行,看你说得不错,我就信你一回!” 我连忙补充:“我们捕狼最好步行。吉普车声音太大,之前你们总开车,狼们都怕了发动机的声音了,而且这汽油味儿也大,狼隔着挺老远就问道,肯定抓不到。” 余前大笑着:“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看到后面那几辆车没,都是军用吉普车,说明什么?那里面都是我认识的特种兵,个个都是神枪手。你的任务就是帮我们找到狼,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只要狼露头,就别想再跑掉!” 特,特种兵?神枪手?郑毅也没告诉我这里面还有军队的人啊!不都是探险的和警察吗!再说了,这是要打狼,不是捕狼啊!!! 我脸都白了,吓得毛骨悚然。 我感觉自己犯了大错。 第155章 追逃 吉普车像一只狂奔的猛犸象在草原上飞驰,所经之地卷起草根沙尘,震天动地。 几只鸟从草原上腾空而起,追在吉普车后面,捕食被车轮惊起的飞蛾。车跑着弧线,鸟们就飞出几条弧线,随着排烟筒里喷出一股黑烟,才缓缓消失在天际。 突然,车颠簸了一下,把我从疲怠中震醒。后座的特种兵小张以为看到了狼,忙问:“怎么了?” “大概是碾到老鼠洞了,车突然陷了进去,不像是硌在石头上。”驾龄长久的余前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 “因为你们把狼都打没了,所以草原田鼠少了天敌,繁衍得越来越多,鼠洞自然遍地都是。”我解释,“之前草原上狼多的时候,老鼠可没这么肆虐。” “你别扯淡了,狗拿耗子还多管闲事呢,狼会吃老鼠?”另一个特种兵小郭摆摆手。 “当然了,你不了解狼,狼不仅仅吃羊,它们是草原上的一些兔子老鼠的天敌,没有狼,草皮就保不住,估计草原早就是一片沙漠了。”我说。这也确确实实是事实,参考之前麦田出事之后,大量的牛羊和兔子就跑到了草原,最后引得草原成了一片黑土。 “就算变成沙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余前冷笑,“世界上被毁的草原多了,没见哪个人犯了罪!就你事儿多!” 我哑口无言。 “应该快到了吧!”见车子减速,小郭激动地说。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枪了,这次要是打上几匹打狼,不仅狼皮有得卖,还能美美地吃上一顿狼肉呢!”小张也端起了枪。 我瞥了一眼,那是军用的88式狙击步枪。以前就喜欢研究枪械模型,知道这种枪精度高,威力大,一枪下去非死即残。 “狼肉不好吃……”我小声说,“不仅和狗肉一样腥,还酸。” “那是你不会做!”小张大笑,“我之前在部队野训的时候就打过狼,把狼扒了皮,放在大锅里炖,肉感特别好!比狗肉香多了!” 我听完抖了一下,随即又说:“野生狼体内全是细菌,吃了会得病的。” “我们的体质好着呢,只要有肉吃,管他什么细菌呢!”小郭也笑了起来,“你小子管得真宽!你心这么善,你别吃肉啊!” 又是这荒诞的谬论。吃肉和吃野生动物,它是一个概念么。我虽然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就算我说了,说给这帮恶到骨子里的人也是对牛弹琴。 忽然,从前面的草丛中探出了一个脑袋。我仔细看了看,是一匹草原狼,它正在草原上晒着太阳,被车的轰鸣给惊醒了。对视了一秒,草原狼倏地拔腿就跑。 “看到了!交给我吧!”小张把枪口伸向窗外。 “别抢了我的功劳啊!”小郭也从天窗上钻了出去。 “别争,今天我让你们打个够,每个人都要有猎物到手!”余前说着,又拿起了对讲机,“你们几个,先别动手,交给我车上这两个弟兄,下一只再给你们。” 我看到狼如我所愿地钻进了高草之中,整个身子几乎都隐匿在了草里,只有一对棕黄色的耳朵在草浪之中摇动,常人的视线根本无法一直跟踪,更别说在颠簸的车上了。 忽一阵小风,草被压低了几毫,狼的半只脑袋露了出来。仅此一瞬,枪声响起,震得我耳鸣,紧接着,草丛中那个奔跑的黑点应声倒地。 “行啊,枪法一点没变!”余前看着后视镜,挂了档向前冲去。 “先别去,那边还有呢!”小郭拍着座椅,指着右车窗。我顺势望去,看到从河边缓缓跑过来几只狼。它们好奇地伸着脑袋向这边看来,又惊慌地像高地跑去。余前连忙打方向盘,一脚油门开了过去。狼群四下逃窜,采用了分散逃跑的方法。当时我和花斑还有故狼王潜入敌狼领地被发现后,就是用这种方法撤退并等到援军的。只不过,这个时候再拖时间,来再多的援军也不是枪和车的对手! 狼们散开,余前却只追其中一匹。渐渐的,车辆与狼平行了去,狼向这边看来,又卖命地跑着,寻找着掩体,但是它丝毫没有机会,又是一声枪响,狼一头栽在了地上,滚出去好几米远。 三个人在车上笑开了花,只有我沉默地扒着车窗看着那匹倒下的狼,我好希望没打中致命伤。 同时,后面的吉普车也传来了枪声。我被打得一下子缓过神来,望向远方,分散开逃跑的几匹狼也通通被子弹射穿。我瞪大了眼,这就是神枪手的实力……这样下去,草原的狼…… 唯一一匹幸存的狼跑进奇幻森林里去了,余前还要追,我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别追了,一会儿回来就找不到打死的狼了。趁还没开出多远,赶紧把狼收拾收拾。” 余前一听,倒也有道理,决定放过那匹幸运的狼。 于是他开着车回到了狼倒下的位置。我看到狼的头部被打得血肉模糊,红色的血中还夹杂着白色液体,一同流到地上,这副惨状几乎分辨不出这是个什么动物。余前拎起死狼,皱了皱眉:“这狼皮都打坏了,看来做不了狼皮筒子了。不过,加工一下但是可以卖去做大衣。” 我捂住嘴,强忍住恶心,从这群人身边走开。接着,他们去了其它狼的位置,把它们都搬运到了车上。余前拽着我,让我去跟他搬。 走向草团中的狼,我双腿发抖。这就像是一个叛贼,正在关押属于自己国家的战士。我极其不情愿地向前迈了一步,突然,狼从地上弹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前方跑去,把我吓了一跳。余前也没能料到,望着地上一条鲜红的血迹,大骂一声,向后面的特种兵喊:“给我打死它!” “枪扔车上了,谁没事扛那么大个枪搬东西啊?”人们说道。 余前气得一跺脚:“上车,追!” 他仍然没有忘了我,害怕我伺机逃跑,我被拽上了车,点着火开车直奔狼逃跑的方向而去。只见狼奔着一处高坡冲去,消失在了坡的那边。后座的特种兵才刚端起枪,见目标消失破口大骂。 “别嘟囔了,让我专心开车,翻过前面的坡视野开阔得很,到时候随便你开枪!”余前说。 然而,车刚越过草坡,却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前方的洼地。余前急于追杀,开得太快了,这种陡坡他根本刹不住车。紧接着,车头撞在一块石头上,偏了方向。余前大吼:“他妈的,那头死狼给我带到这鬼地方来了!” 我紧紧抓着把手,头仍然撞在了车窗上。我强行稳住视线,发现这是那口长着芦草的湿地,这里不仅乱石多,土壤也相当泥泞。狼相当聪明,先是装死放松人们的警惕,然后在手里没枪的时候伺机逃跑。在人们开车追杀时把人带到这种泥泞且易隐藏的地段,便能逃之夭夭。 余前把刹车踩到底了,后车轮擦起泥土,草泥纷飞。抱死的车轮又碾在碎石上,瞬间失去了控制。我们四个人在车里被撞得头破血流,最终,吉普车一头扎进泥地里,前轮陷了进去。 余前瞪大眼睛,把着方向盘,看着四周乱糟糟的芦草,气得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滴”的一声鸣笛,惊飞了草簇里的鸟和,惊跑了水里的青蛙。 余前下了车,看了看陷进泥里的车轮,又看了看撞出擦痕的地盘,又骂了一声。我扶着车,脑袋天旋地转,下车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我往地上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赫然躺着一只狼的断爪!! 我惊叫一声,那三个人赶忙走过来,看着地上的狼爪。血迹从草坡上一直蔓延下来,到了这里聚成一滩,然后又往前滴了几滴,一直到洼地里就消失了。 狼爪的断面能看到白花花的骨头,四周还有鲜红的蠕动的肉。在皮毛之下的骨肉上,能清晰地看到几排牙印! 第156章 食狼者 “那家伙为了隐藏自己的血迹,竟然可以亲自把伤腿咬断么。”余前蹲下来捡起狼爪,摸着腮帮子。 “不,它是为了不让伤腿拖累它。”我摇摇头,“前方是密密麻麻的芦草,土壤也很泥泞,失去知觉的伤腿会影响它逃跑的速度。” 见余前默不作声,我问:“你还要抓它吗?” “抓不到了,等下一次碰见狼再打。”他转身走到车边,“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车开回去。” 后面的几辆车停在了草坡上,只有余前急于追杀,把车飙到了九十迈,一冲而下。所有人都赶了过来,围着吉普车看着。 然后,余前上了车,让其他人现在车头前。他低头瞅着洼地里的泥,不情愿地踏进去,一脸嫌弃。但是他们毕竟都是野训过的特种兵,淤泥什么的算不上什么。紧接着,余前打着火,挂了倒档,一脚油门闷下去。车前的人用力向坡上推着,车轮子陷在泥里飞速旋转,将泥水甩得四处飞溅。 我坐在一边,顺手折了一枝芦草,看着地上的断爪。我见过很多断了爪子的狼,失去后腿的三脚,被咬伤的锐耳,还有与雪狼搏斗生生扯断爪子的黑条,似乎缺少一条腿对于狼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伤。反而为了不影响自己的行动,狼可以毅然决然地将伤爪咬断,我眯着眼睛皱着眉,很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意志力,能够忍着如此巨大的疼痛亲口切断自己的肢体。 是大自然的残酷使狼也变得如此残忍么——残忍到对自己能够毫不犹豫下手。要知道,失去一条腿,今后的行动会十分不便。可眼下是即将失去生命,它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要么失去一条腿,要么失去整条命。 话是这么说,可不是谁都能这么做。把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身上,他都要考虑万分,捉摸不定,别说是一个正在被追杀心神紧张的人了。古有断臂大侠,今有断爪之狼,断臂大侠不常有,断爪之狼却遍布草原。并非人人都是勇者,但每匹狼都是勇士。 我敬畏地叹口气。明明狼才是真正的强者,为什么却落得这般窘迫。 “嗡嗡嗡……”我听见那边吉普车总算是从泥潭里倒了出来。那几个特种兵弄得满裤腿是泥水,鞋上也沾满了泥。余前从车上下来,挨个谢过,然后跟他们勾肩搭背。 看来,余前对那帮怕他的探险成员和警察特别欺负压榨,和自己的兵哥们关系却好得不得了。他突然瞥了我一眼,然后招招手让我过去。 “今天能打到狼,多亏了这小子,一会儿啊,大伙儿跟我去草地上,打一只羊,咱们烤肉吃!”余前拍了拍我,又跟其他人扬着头说。 我诧异:“不是说我带你们找到狼你们就不杀别的动物了吗?” 余前思考了一会儿:“我是说过。但是那是威胁你用的,我也确实做到了。你说你带我们来,我就没继续开枪。可是现在我们饿了,你懂吗?” “你们车上不是有吃的么。”我问。 “车上那些食物,我们在何时何地都能吃到。”余前怼了怼我的胸口,“但野外烧烤,过一段时间可就再难遇到了。” “可是……” 余前打断我:“啊你烦不烦啊!扫兴鬼!” “前哥,要不咱们炖只狼吧。”有人看不下去了,提议道,“都打了半天狼了,兄弟们都不爱动了。” 余前嗤之以鼻,摆摆手默许。 然后,他不再管我,招呼其他人一起回到坡上去。他上了车,把我也拽了上去,一脚油门冲上了草坡,在一块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帮人去卡车上挑来挑去,然后挑了一只小狼。他们嬉皮笑脸地把小狼抗过来:“这匹狼肉质不错,肥膘肯定少!” “架锅吧,我去车里拿东西。”余前走开。剩下这帮人拿刀子,开始剖狼皮,我实在看不下曾经和我共同生存的狼被这样残忍地剥开,我别过脸去,想到那被打出脑浆的狼,我的胃里直翻滚。 余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罐罐罐头,有的是咸菜,有的是鱼,他还拿了几大瓶啤酒,几个大大的鸭蛋,一袋干料。随着铁锅里的汤水翻腾,人们取了一些八角辣椒丢了进去。 如果这是一次普通的打猎,已经吃了三年无色无味、半生不熟的肉的我,也许会为之大开胃口。可是眼下即将被丢进锅里的,那是一匹草原狼。因为头部被打碎,我分辨不出这是不是与我相识的狼,但无论我是否认识,他都是陪伴我生存过的那个物种。我说什么也提不起食欲。 人们已经剥掉了狼皮,把白花花赤条条的狼肉扔进铁锅里煮,那样子就像在煮一只宰掉的羔羊。可是我知道,那是一匹凶狠的狼。 “喂,你不来吃吗?”其中一个人已经端起碗筷,看了看孤零零的我,问道。 我摆摆手,强挤出笑容,笑得十分难看:“不了,你们吃吧。” 那人撂下一句“真是奇怪”然后就去夹锅里的肉去了。一桌子的人吃得不亦乐乎,我默不作声,在寻找机会逃跑。我的眼珠四下转动,在人们举杯的时候,我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喂,小子。”余前突然把我叫住,“去车里给我再搬一箱酒。” 我不情愿地站起来,然后向吉普车走去。我突然灵光一闪:我好像可以借这个机会开车逃走!只要我开得够快,把这帮醉醺醺地人甩开,再找个时间把车扔在荒野,我就能逃出魔掌了! 我走到一半转过身来:“我没有钥匙。” 余前看了我一眼,从腰间拿出钥匙串,我刚玩伸手去接,他忽然一缩手,拍拍我的肩膀:“车门没关,去吧。” 好吧,我本该料到的。 我打开吉普车的后门,看到里面有序地摆放着好几大箱子东西,不仅仅是酒。我看到在一箱箱中间的缝隙中,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我好奇地拿出来,顿时脸色大变, 死亡浆果!? 余前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愣了好一段时间,身后传来余前的喊声:“你在干什么啊,怎么这么慢!” 我吓得差点把玻璃瓶扔了。我悄悄把玻璃瓶放回原位,然后搬了一箱酒。就在我费力地把车门关上时,我忽然看到车后面绿油油的草丛里有一个颜色明显的什么东西在动。 它探出了红棕色的头。像极了狐狸。 “赤焰?!”我几乎叫出声,我瞪大眼睛,用眉目之神表达着我的意思:快跑啊,这里很危险! 但是赤焰看着我,灵动的大眼睛望着我。他一定是看到了车,或者听到了车声,知道有人来这边,就冒险来看看我是否真的在这人群中。他猜对了,惊喜地想要带我去见狼们。 “我喊你你听不见吗?”我听到身后的声音又响起了,我连忙转过身,用大腿架起酒箱,腾出一只手打手势叫他快跑。 我抬起头,看到余前已经走过来了。他眯着眼睛,愣在那,半张着嘴。 “有狼!!!” 第157章 万念俱灰 “追!”余前大声喊道。 几个特种兵嘴里还塞着肉,一听有狼赶紧拍案而起,迅速向这边冲来。 我一跺脚,赤焰似乎嗅到了火药味儿,眼睛一瞪,急冲冲地扭头跑走。 余前拉开车门,从车上拽下一把枪,“砰砰”两下对着赤焰射去。赤焰从草丛里翻了个身,钻进草丛消失了。随后几个特种兵赶到,迅速从车里拿出枪,跟着余前一同追了上去。我不放心,默默地跟在身后。 一群人翻过草,看到了一口被乱草掩盖住的洞穴。几个人面面相窥,确定赤焰应该是躲进了洞里。 我向远处眺去,这里应该在领地内,但是离狼窝相当远了,算是领地的边界。既然在领地之内狼群就会嗅到和听到陌生气息和声音,所以它们好奇地跑来了,果然碰见了这群恶魔。 没想到的是,狼群为了对付这群恶魔已经下了如此大的功夫,居然在领地边缘处都挖了藏身洞,为的就是遇到危险时能够第一时间躲起来。 余前在洞口用力跺了跺脚,又贴近洞口响亮地拍着手,对着洞内大喊大叫。我探过头,迎着阳光能看到黑乎乎的洞内有一双泛着光的眼睛。我能感受到赤焰那种全身发抖的恐惧,那双眼睛告诉了我一切,尽管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余前把枪口插进洞口,赤焰一下子就缩了进去。随着一声枪响,震得土都落了尘,但是赤焰躲在洞里纹丝不动。 “该死的家伙,狼洞不是直的,枪又伸不进去。”余前气得脸都红了,拿赤焰没办法。我暗自松了口气,心想他们应该会放过他了, “要不试试烟熏咋样?”有个人提议, 我靠,真亏他想得出来!我在心里已经骂了他祖宗十八代!我看着那人的丑恶嘴脸就想把他撕烂。 可是我又打不过他! 余前一拍大腿:“妙啊,真是个好办法!你们几个在这把它看住了,我回去取东西!” 说完,余前几个阔步冲向卡车,一点看不出是喝了酒的样子。剩下的人把狼洞围得水泄不通,我站得远远的,生怕赤焰以为我也是同伙。 我看到余前抱着一堆什么回来了。我脸一沉,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只见余前跑回来,气都不喘,把怀里的木柴扔到地上,其中还混杂着大量干草。我简直怀疑他哪里来的这些柴火,是因为在雪原取暖需要烧火吗? 想不了那么多,余前已经在洞口架柴了。我吞了下口水,祈祷赤焰一定要抗过这一关。 随着打火机在干草下方点燃,火苗疯了一样地向上窜去,浓浓的烟冲天而去,余前还用脚往洞口里挪了挪柴。很快,浓烟灌进洞里,充满了烟。 过了一会儿,洞内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和打喷嚏声。我屏住呼吸,仿佛灵魂与赤焰合为一体,正在遭受这煎熬的过程, 余前见赤焰无动于衷,气得耳朵喷气,抓了一把胡椒撒在火焰上。顿时,火窜了三尺高,带着胡椒颗粒的浓烟钻进了狼洞。 咳嗽声越来越重,我觉得赤焰的肺已经快要炸开了。我在后面哀求道:“要么就放过他吧!” 突然,洞口闪出一道赤影,把众人吓了一跳。但随即人们马上俯身去抓赤焰。赤焰越过火,从一人胯下钻过,撒腿就跑。不料余前一脚踏过去,死死地踩住了赤焰的尾巴,后者本能地回头去咬余前的腿,但他手疾眼快,甩起枪托狠狠地打在赤焰的嘴上,后者惨叫一声,疯狂地扭动身子。 “好家伙,居然是只狐狸!”我假装吃惊地大叫。 “你见过这么大的狐狸吗?”余前反驳,“这里树都是红色的,狼有什么不能是红的,休想把我骗过去!” 说完,余前上子弹就要杀赤焰。我吓出一身冷汗,扑过去一把抢过枪。但余前握得很紧,怒视着我。 “这是一匹红狼,整个草原也许就剩这一匹了!”我几乎是哭着喊出去的,“他的父亲刚刚战死,他只留下了这一匹属于他的血统的小狼,你要是把他打死,唯一的一匹红狼就要灭绝了!!!” 余前看着我,思考了片刻,他的眼里有了一种令人费解的思考。我看到了希望,半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红狼好啊!红狼是珍稀物种,狼皮绝对能翻个几倍!!!”余前丧心病狂地叫着,“给我打!打死它!这张狼皮上,不要留枪眼!!!” “不要!我求你了!放他走!”我拽住余前的腿,他一脚把我踹开,抡起枪托,所有人都把赤焰围在中间,重重地用枪托砸在他地身上、爪子上、头上。我听见赤焰哀嚎着,却因为尾巴被余前踩住无法逃脱。他的每一声惨叫,都像刀子一样划在我心上,我扑过去,再一次拽住余前。他怒气冲冲地回身,用力地将铁质的枪托砸在我的后脑,一瞬间,我眼前发昏、重影。我开始昏迷,耳边全是空气爆鸣的声音。 我极力保持清醒,想要看清眼前的状况。我看见赤焰趴在人群之中,在人类的脚下奄奄一息。他的四肢全是伤口,身上也沾满了血,和他红棕色的毛发浑然一体。赤焰的口鼻之中不断流出鲜血,他痛苦地龇着牙,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打碎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爬了两下,把手伸向赤焰,赤焰也努力睁开眼睛,向我伸出一只前爪。 就在我即将碰到赤焰的时候,人们一把抓住他的尾巴,把他生生拖走了。 我以头叩地,不甘地对着大地重重砸了两拳。这座山谷可能是唯一一匹红狼,就这样灭在了人类的手中…… 我望着人们提着赤焰离去的背影,我缓缓从地上跪起来,捂着后脑。他们也终于是想起了我,又转回来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给了我一脚让我走。 回到车边,余前把赤焰的尸体扔在卡车上,和众多狼尸摞在一起,然后去收拾野餐的餐具去了。其实也算不上收拾,他们只是把还没吃完的食物拿回去,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只有是自己的东西才会收拾好,在野外只会收刮物资归为己有,或者产生垃圾置之不理,这就是大部分的人性。 就在此时,我看到不远处的草堆里又冒出几只小脑袋,我脸都吓白了,几乎叫了声来。我辨认出了,那是独眼和铃铛,后面蹲着星辰。铃铛目睹了赤焰的死,眼里湿润着,心里又十分急切,等着人群全部离开后,狼们一窝蜂涌上来,拥在卡车尾后,用鼻子嗅着一车的狼尸。 我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我的心情也如石沉大海一般,但是我作为可以暴露的目标,必须坚强起来。我尽可能地挡住它们,并紧张地给它们放风。 看样子,除了赤焰,那几匹狼都不是我们认识的狼。但是铃铛仍然为它们哀悼。卡车太高了,铃铛只能用前爪努力地扒在车板上,勉强用脸贴在赤焰的尸体上蹭着,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泣声。我看着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不禁动容,心情更糟了。 这个时候,余前他们已经往回走了。过于沉浸在悲伤中的我想要叫独眼它们离开,但是叫不出声。我已经失声了。我赶快拍了拍车板,狼们吓得从车尾退开,但仍然被余前看到了。 人们就像看到猎物的狼,只不过猎物是狼。他们张牙舞爪地跑过来,狼们一哄而散,惊慌逃走。一人冲进车里,拔枪就要打,余前连忙拦住:“别打,别打,咱们现在就要那种没有枪眼的狼皮!” 狼们已经分散跑开了。余前迅速把我塞上车,自己也上了车,然后一脚油门追了上去,我看到独眼为了吸引注意力,从草原上高高地站起来,铃铛和星辰便俯身向两个方向跑去。 余前见独眼主动挑衅,气不打一出来,趴在方向盘上就是一通猛追。独眼转过身,风一样地跑开,四条腿堪比马达,让我不由得担心他的伤腿再次受伤。 很快,吉普车就要追上独眼了,但车上的人迟迟不开枪。我费解地看着余前,只见他嘴角邪笑着,透过墨镜都能看到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我突然明白过来:他是要活活跑死独眼!!! 已经开出了好几公里,独眼明显体力不支,伸着舌头,唾沫飞溅,用力地喘气,速度也慢了下来。眼看吉普车马上就要接近独眼了,余前猛一按喇叭,巨大的鸣笛声把独眼吓得一激灵,更加努力地逃命。周而复始,独眼一次又一次被车追上,一次又一次因巨响被吓得拉开距离。几经折腾,独眼肺子都要跑炸了,但是他也有目的地奔跑着,他似乎一直在围绕碎石和泥沙多的地方逃命,让吉普车追回来很费力。因为地形不好,余前驾车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时间长了免得劳累。余前骂了一声:“这兔崽子,跑得净是弯路!”突然,独眼的腿像是跑断了一样,一头栽在了地上。 余前惊呼,狂打方向盘并踩死刹车,高速的吉普车发出轰鸣,紧接着漂移出去,把车里的一切甩向一侧,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了玻璃上。车擦出好远,最终才晃了几下停了下来。 独眼从地上爬起来,坐得笔直,伸长舌头大口喘气。余前骂了一声,摔门而下,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了独眼。我也急忙下了车,喊住余前。 独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全身痉挛,四肢剧烈地颤抖着,强撑着身体。我缓缓靠近,欲言又止,蹲下身子,举起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独眼的头。 忽然,草原大狼轰然倒地。 第158章 阴谋 余前检查检查了车,然后唾骂一声:“该死的东西,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看来又要换胎了。” 我跪在独眼侧面,一言不发。他为了引开人类,活活把自己跑死了。我们临近了奇幻森林,从起点到这里怎么说也有十几公里,可才用了五分钟,他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也付出了代价。死后的尸体开始僵硬,从他的嘴里缓缓流出血液,他把肺跑穿了。 余前骂骂咧咧地从车旁走了过来,像是无视我一样从我身边经过,伸手去拖独眼的尸体。我已经知道了我再怎么抵抗也只是徒劳,我只是跪在原地,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许久后,我听到余前又在骂:“他妈的,这条狼一只眼是瘪的,一只眼是瞎的!合着最后我被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狼给耍得团团转!!!” 我轻轻地侧过头,我并不知道独眼的另一只眼睛是什么时候受得伤。我睁大朦胧的眼睛,表示这很不可思议。一匹盲狼,跑出了十几公里,绕了无数的弯路,精准地把人们带到了他想带到的地方。他靠的是什么? 听觉?嗅觉?感觉? 经验?记忆?阅历?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会相信一匹狼能够做出这样骇人的事。我不由得再一次起了敬畏之心,但也万般惋惜。余前把独眼扔在了卡车上,装满了车的狼尸颤颤巍巍,还尚存光泽的狼毛在风中不规律地飞舞。 我像个罪大恶极的叛徒一样垂头丧气地溜回了帐篷。可对于人们来说,这一次满载而归。他们在外面畅快地谈着话,复述自己如何如何打死的狼。我一句也不想听,一头扎到被子里,极力把耳朵捂住。 郑毅见我脸色发白,也没多打扰我,想必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那之后,我大病了一场,几乎成天窝在帐篷里。一日三餐我都让郑毅给我换成了粥,有的时候伙房没熬粥就只有油腻的饭菜,我根本吃不下,索性不吃了。 他们都在猜测我得了什么病。因为我是从绿野仙踪回来之后发的病,所以人们担心会不会是寄生虫传染病之类的。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心病。 人们又在门口徘徊不定,议论纷纷,然后一哄而散了。我害怕看见人,从门里探头探脑,确认人都走光了才出来方便。 我惊奇地发现,迷幻雾林已经快被砍得差不多了。几天没有想那边张望,蓦然望去,和上一眼真是大相径庭。 印象里的迷幻雾林高耸着白桦,灰蓝色的树叶像海浪一样蒙蒙一片,近看叶片上还落着水珠,晶莹剔透。森林里迷雾重重,与树叶融为一体,远远望去朦朦胧胧,在阳光的折射下还会散发出七色虹光。 可是现在,一眼望去,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边界处还有几棵可怜的树,森林内部已然被掏空。仰望过去,灰蓝色的大森林变成了灰色的天空,在森林里笼罩的迷雾由于树木不再固炭,散得差不多了。迷幻雾林,现在成了一片雾已散去的空地。 在常年阴暗的森林里看到了阳光,却觉得无比阴霾。我看着我心中的世外桃源被破坏,却无能为力。 中午十分,伐木的人群陆陆续续回来了。可我却发现余前开着车从南方行驶而来,我疑惑地看着他,慢步走了过去。 “喂,余前,最近怎么看到你一直往南边跑?你又在偷偷猎杀什么了?”我疑问。 余前正在鼓捣后备箱,听到我说话后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关上了后备箱,看着我:“我没有猎杀什么?我在找一些东西。” “一些……东西?”我不解。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说:“就是这个。”说罢,他从车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我瞳孔一缩,这就是我上次在他车里发现的——一颗死亡浆果! “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我问他。 “你忘了?这是从你身上搜到的啊。”余前冷笑一声,“后来我发现在那些死人的伤口处都有和这个果子一样的浆液,想必这一定有剧毒吧?” 我恍然大悟,这原来是我一直随身携带到没有用得上的剩余那一颗浆果。我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可是……你刚刚说,你在寻找它?” 余前似笑非笑,把玻璃瓶玩弄在手掌中,也点点头。 “你找它们干什么?”我问。 “和你一样。”他冷静得要命。 “和我一样?”我皱了皱眉,“我摘这些果子是为了报复你们。你……” “一样。”他依旧冷冷地说。我没明白,刚要再问他,却不曾想他先开口了。 “告诉你也无妨。”余前看着血红色的死亡浆果,“我拿这果子也是为了杀人,只不过那个人,他不在这里。” “曾经我是个毒枭,贩毒那年我才十七岁,辍了学费昂贵的学校,去私下倒货藏毒。你知道的,贩毒可以迅速获得大量的钱财。”余前说,“不过好景不长,我被警察盯上了,在全区通缉,最后我左躲右藏,还是在一家小旅馆被抓住了。” “你很急用钱么?”我问。 “当然,我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七岁,不幸得了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余前扶了扶墨镜,“可是我家没钱,我只能辍学,去搞些来钱快的东西。我已经获得了大量的利,但是距离我妹的手术费用还差得远,这个时候把我抓住,无疑是断了我的资金来源。” “所以……”我猜到了后续。 “我在监狱里得知,我妹妹最后没钱手术,死了。”余前说,“所以我特别恨那个下令通缉我的警察,如果不是他,我就能凑够给我妹治病的钱了。” “我由于未成年,只被判了五年,出来以后被一个部队的营长看上了,带我在特种部队里生活了八年。我知道有前科的我马上犯罪我这辈子就毁了,所以我要先把自己的人际关系搞起来。最后,我终于通过一环又一环的关系,认识了当年那个老警察,他已经退休了,现在在市里坐办公室,天天使唤这个使唤那个,这次探险的任务也是他派的。” “现在我跟他已经混熟了,他完全放下了戒备。我也趁机了解到了,每到了中午十一点,他就喜欢把门锁上,自己在办公室里喝茶看书,这似乎已经成了规矩,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所以,现在时机成熟了,我该报仇了。” “用这个?”我指了指玻璃瓶里的死亡浆果。 “没错,我可是亲眼见过了它的毒性。”余前嘴角勾起邪笑,“只要把这种浆液投放到他的茶水里,耶稣来了也救不了他!他一定想不到,当年那个被他抓住的毒枭,会在十三年后用投毒的方式杀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余前狂笑起来。笑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样,小子,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我把秘密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回报我?”余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时语塞,因为我确实没什么能回报的,而且本来我也不想知道这些。我天真地试探着说:“要不……我给你保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余前大笑着。 “我要你用出去的办法来和我交换。” 第159章 秘密 我看着他,面露难色:“我也没说一定要听啊……为啥就成了交易……” 余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不行吗?” 我一脸黑线,就直接说想要知道出去的办法不就好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可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是到了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他,现在他如此逼迫我,显然打破了约定。 不过,余前这种人是不会讲理的,他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得到。我如果拒绝,说不定还要给我绑起来加以酷刑。 但是如果我说出来,他会不会直接把我给毙了——毕竟当初是留我有用,如果我没有了利用价值,活在这里也是多余。 于是,我质问他:“如果我告诉了你,我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余前皱了一下眉,显然没懂。 “你当初不是说,如果留我有用,真想一枪毙了我么。”我苦笑,“我要是说了,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余前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没想到你还记得呢?好吧,那我答应你,就算告诉了我,我也会留你一命,这样呢?” “你确定?”我怀疑着,因为余前说的话我已经不敢信了。 余前低头笑了笑:“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挣脱了,我也是一种挣脱。你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救赎,感激还来不及呢,我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见我还有顾虑,余前拍拍胸脯:“我余某说到做到。” 算了,告诉他也无妨,反正再过两天就都要聚集到七棵树去了,那两个月山谷处于一片黑暗,在这之前应该把工作都准备好。 “好吧……”我妥协了,“说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再过两个月在最南边的森林里会有一棵巨树枯死,树下会有一口树洞,洞里有一间密室,密室中央是一池水。这池水是不可以触碰的,否则就会被无形的力量吸进去无影无踪。” 余前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很不悦,看来他只想知道快点知道结果,不想听我讲故事。 “好吧……池底有一只石鱼,只有转动石鱼才能让山谷上面的穹顶消失,那样的话你们才能开直升机飞出去,否则……”我微微点头,想必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耍我呢?要转动水池下面的石鱼,水又不能碰?”余前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漏洞,所以赶紧逼问我。 “我还没说完,想要让水池里的水消失,需要向池中丢进一只凤凰的尾羽。”我耸耸肩,“上次你们在东边的森林里发现那一间用木头和叶子搭建的遮雨棚,就是我的栖息地,我把凤凰的尾羽放在那了,可惜被你们一把火烧了。”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明明我已经历尽千辛万苦获得了尾羽,又被这一群同样困在这里的人给毁掉了。 “凤凰?”余前显然很吃惊。我理解他的反应,凤凰是活在神话里的神鸟,世界上根本不会存在,所以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见到凤凰根本就是一种无稽之谈。 “凤凰会给每一个保护了山谷的人一支尾羽,可是你们已经把这里破坏成这副模样了,恐怕祂是不会再给我们一支了。”我说,“不过拿东西去换的话应该还有希望,凤凰只食五谷不食血肉……” 我句句实话,因为我也没必要骗他。事到如今,我手里也没有尾羽,我想要出去也必须用这一方法,而凭我一己之力恐怕无法获取第二支尾羽,让余前他们想想办法才是个较好的决定。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余前伸手示意我打住,然后陷入了沉思。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索性也就等他发话了。 麦田已经化为灰烬,想要找寻五谷也太难了。 “这件事用不着你操心,我们会出去的。”余前露出隐隐的笑容,转身要走,头也没回地说,“小子,准备好跟我走。” “去哪?不会现在就要去找凤凰吧?”我吃惊地问。 “不……不过也可以顺路去。”余前先是否认,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你先带我去找一些浆果,我需要的不只是这一颗。至于你说的羽毛,在这之后我会拿到的。” 我“哦”了一声,裹紧了衣服。我大病初愈,又要被余前这番折腾,真是心烦。我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我就一直靠在吉普车边等他回来了。 片刻之后,我看到余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出来了?余前身后依旧跟了好多人,好像是重要人物出场时总要有一堆保镖一样。 我依旧上了余前的副驾驶,刚关上门就看到他拿了一张眼镜布在擦拭墨镜。他擦得很认真,他居然还有如此一丝不苟的一面。我忍不住问:“怎么对墨镜这么上心啊?酷是酷了点,但是戴着墨镜一直都那么暗,眼睛不会累么?” 余前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戴墨镜就是单单觉得像黑帮?”见我没吱声,他收起眼镜布,戴上墨镜:“我有严重的光过敏,眼睛见到强光就会迅速红肿,并且疼痛难忍,时间长了还会流泪失明。”余前摇摇头,“在其他地方还好,雪原这里到处都白花花的,不戴着墨镜我会很遭罪。” 我扬了一下眉毛,原来余前还有这样的病。余前似乎对我没什么可保密的,我问什么他说什么,也许我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威胁,只是个他手下的囚徒罢了。 一路上车队冲出雪原,在我的指引下从最北边直奔南方而去。死亡浆果这个东西对于我既陌生又熟悉,平时我会拒之千里之外,可关键时刻它又会有奇效。 我们来到了奇幻森林。不,现在应该是奇幻树桩了吧?我自嘲道。 仅在外围一圈有零零散散几棵奇幻树,森林里面已经被掏空了,见到这一幕我满眼荒凉。忽然,我心里发怵,会不会幻色树也被余前砍到了? 待车停后,我连忙下车穿过一片小树林走进林子内部,我看到在远处一小片红色的奇幻树中间,那摇曳着七彩叶片的树冠依旧在闪着光芒。我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余前从后面追上来。 “看到了么,就是那棵树,幸亏你们没有把它砍了。”我指着幻色树,“那下面就是藏有解除穹顶的机关的密室。” “既然下面就是,为什么不直接挖开?”余前问,“完全没必要等到一定时候啊,你没有铁锹,我们有,给它挖出来就好了。”说罢,余前转身要回车里。 “没用的。”我摊摊手,“你真以为我没挖过啊?刚来山谷的第二天我就挖过了,出了挖出了一条巨蟒,啥也没有。” “奇了怪了,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有人在身后说。我心里默认,当然奇怪了,奇怪得要命。 “又是凤凰的,又是密室的,这个地方真是见了鬼了!”余前骂道,“上级还等我们回去汇报情况呢,我们如实汇报,它们肯定以为我在胡言乱语!” “一开始你不也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么。”我一脸黑线,“不是亲身经历过,谁会信这个世界上有这般魔法存在?” 他瞪了我一眼,我没再说话。余前摆摆手:“算了,他不信就不信,反正早晚也是死!” 我心里又一怵。余前的思想非常大局观,他虽然有过非常多的罪行,而且也是我的头号仇人,他不尊重生命,甚至不尊重人命。但就是这样的一个恶人,我也不禁钦佩他。因为他太特殊了。 他有过人的胆识和头脑,为了复仇忍辱负重,根本不会被冲昏头脑莽撞行事,一忍就是十三年。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说话显得智商堪忧,小弟左拥右簇,活得像个自在的大哥,实际上他办事的细节和思想,能够表现出这个人绝不是个简单的人。 “没想到剧毒浆果就长在这啊。”余前恐怖的声音从脊背传来,我猛地一哆嗦。我回过头,看到他已经拿来了几个胶皮手套,分发给了在场所有人,除了我。大概他不想让我耍什么心眼。 看着这群人忙起来,四处寻找死亡浆果,我靠着吉普车,却比他们还要累。 这个恐怖的恶魔,一旦回到了人世,就会有一个功名双收、受人尊敬的功勋老前辈警察被投毒暗杀。余前口中的这个警察大概是我猜测的那个人,因为他的名声真的传得太广了,各种刑侦案件、恐怖案件、追捕案件、私人案件,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有他的参与,他就是省警察局的前局长陆明勋。 第160章 神之陨落 在经过了一番收索之后,余前终于在一小堆矮灌木里发现了死亡浆果。 他提着一小串血红的死亡浆果,得意地笑着:“这东西还真难找啊,要不是把树砍光了,指不定要在森林里找多久呢。” 我看着他放肆地笑着,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余前戴着手套,把浆果小心翼翼地放在玻璃瓶里,然后藏在了车里的某个角落。 “你打算怎么把它放到陆明勋的茶水里呢?”我问。 一瞬间,余前愣住了。我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即使隔着墨镜我也看得一清二楚。他诧异地看着我,然后低头下喃喃着:“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我平声说,“应该没错吧。” 余前看着我,点点头:“没错,是陆明勋。他是个大忙人,除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大概身边总会有人围着团团转。我约他见面只能在中午,要避开所有人,总之不能被发现是我。到时候想一个能让他重视起来的理由就好了。” “但愿是你想得这么简单。”我没好气地说。 “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发现你真是喜欢多管闲事。”余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脸,“你只是我的一个工具人,还不懂吗?” 我笑笑:“我懂,那么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带我去找你口中的凤凰吧。”余前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倒是要看看这世界上究竟真的有凤凰?” “现在?空手去吗?”我疑问。 “不,当然不是,我带了很好的礼物。”余前拉开车门,“带我去就可以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凤凰呢,这可是活在神话里的鸟啊。” 见他很有兴趣,我微笑了一下。见到了庄严神圣的凤凰,什么样的人都会毕恭毕敬吧,那种姿态,那种神情,那种气势,那种压迫。 可同时,我又感到深深的疑惑,麦田被烧了,奇幻森林被砍了,迷幻雾林里也没什么谷物,余前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还来不及细想,余前已经把我拽上了车。我看了看太阳,然后指着北边,让他一直往北面开就行了。 山谷中唯一没有人迹的估计只有沼泽和七棵树了。希望这两块净土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不被侵害,所以我也希望逃出去的那一天赶快到来。 吉普车一路卷尘而来,驶向粉色的草原。进入到七棵树境内空气一下就清新起来了,粉色落英依旧是那样洋洋洒洒。但是余前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心情欣赏这种美景,只是一味地为了完成目的。 真是一群不懂欣赏的俗人。 渐渐地来到了七棵神树之下,一瞬间感觉我们渺小了起来。余前停了车,众人下车向草坡上走去,如同巨大章鱼爪子一样的树根从地下拔出,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畏惧。七棵神树均匀地生长在众草之中,耸入云霄,粗若擎天,走在其下,巨大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你说的凤凰所在的地方么?”余前望着七棵树,身后众人议论纷纷,慨叹神树之高,余前却不以为然。 我点点头:“凤凰一般就栖息在树冠上,有人来的话祂应该会主动出现的。” 我们又向里面走了走,来到了七棵树中间。微风拂过,头顶传来熟悉的鸣声。人们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打着激灵抬头望去,粉红色的大鸟泛着光芒,扇动着巨大的羽翼在枝叶间徘徊翱翔。 “哇——”人群中传来哗然之声,我抖落头发上落着一层的粉色花瓣,看着凤凰在七棵神树之间旋转飞翔,粉红色的光芒围成了一圈,在落英之中仿佛天女下凡,七条长长的拖尾摇曳着,尾羽像是七朵粉红的郁金香,散落的点点星光飘落,恍惚间消失于空气中。 人们呆住了,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神鸟。百鸟之王必有祂皇权的气势,凤的每一片羽毛都闪着光,在每一次展翼中微微摇动。 我虽然已经见过几次,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在人们仍然陶醉的时分,我连连问余前:“快啊,你给祂带什么来了?祂看到了才会下来,你不想近距离看看凤凰吗!?” “近距离看?”余前笑了笑,“我觉得我们不仅可以看……” “什么意思?”我瞅了瞅他。 刹那间,余前从背后拔出狙击步枪,打开枪栓,给枪上膛,对准了天上的凤凰。我始料未及,如晴天霹雳一样炸在我的心头。我一瞬间就疯掉了,咆哮一声,想要扑过去推开余前。不料身后几个壮汉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让我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快松开我!他要干什么你们不知道吗!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你们不也很喜欢凤凰吗!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再不松开我凤凰就要被杀了!放开!放开我!那是神鸟,你们会遭报应的!放开我啊!!!” 我歇斯底里地大喊,疯狂地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可是这几个特种兵的力气太大了,我把自己的肩膀都拧错位了,依旧是拿他们无可奈何。 我来不及喊疼,我大叫着,把余前的祖宗十八代骂遍了。余前缓缓转过头看我,飞快地给了我一巴掌,然后继续瞄准天上的鸟。我唾沫横飞,嘴里依旧不饶人,并竭尽全力把胳膊向外抽。倏地,我的手腕发出了响声,我疼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同时发出声响的,是余前的枪。我大呼一声,只见凤凰哀鸣一声,全然张开的双翼抽动了一下,身子软了下来,高高昂起的头弯成了弓型,整个身体呈网形坠落下来。 我眼睁睁看着凤凰划过半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时,大地颤动,灰尘四起,泥土飞溅,我本能地别过脸去,又急切地转过头来,惊呼着。 余前好像对自己的枪法很满意,嘴角扬起笑容,然后端平了枪,正要朝尘土中的凤凰走去。忽而,在看不见的尘土内部,一抹闪光飞出,以极快的速度逼向余前面门。 “砰!”那束光击中了余前的枪。他反应速度很快,几乎在一瞬间用枪身挡住了那束光。光芒隐去,人们惊愕地发现那是一支羽毛。 “桀!”一声凤鸣,强大的气流从尘土中心破开,剧烈地冲击波袭向人群。顿时,飓风卷着沙砾和石块穿梭于人群之中,力度甚至不亚于子弹。有的人被石头打中,惨叫一声,怕是一条胳膊都断掉了。 余前下盘很稳,他顶着飓风,眯着眼睛,似乎对手拥有超越人的神力他也不怕一样。 没错,他就是不怕! 尘土散去,凤凰立在众人面前,胸口中了一发子弹,正在血流不止。可是祂即便再有神力,祂也是血肉之躯,而对于这样的身体,余前从来不会害怕! 因为他有枪! “给我打!”余前的声音像穿破云霄的火箭,声音十分刺耳。他端起步枪,对着凤凰一通猛射,身后的兵也纷纷掏出手枪,一时枪林弹雨,气势如虹,压过了凤凰。 密集的枪声如雷贯耳,我甚至都没听到凤凰凄厉的惨叫声,祂就那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强忍着手腕和肩部的疼痛,一点一点向凤凰爬过去。祂紧挨着双眼,身上被打成了筛子,地上的血如江河一般汹涌。我抱住凤凰的头,泪流不止。 “记住,要一直保持你的善良。” 这句话依旧回荡在我的耳廓。我失声痛哭,但这不影响冷血的余前把凤凰从地上拖走。他从凤凰的尾巴上拔下一支羽毛:“多简单点事儿,这不就得到了吗?” “大伙儿,架锅!咱们午饭就在这解决!”余前笑着喊道,“吃了唐僧肉长生不老,吃了神鸟,咱们这辈子也算有福了!” 那只高贵美丽的神鸟凤凰,在人们罪恶的双手下,一点一点被拔掉羽毛,在泡满血水的河里清洗,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 那是神啊,那是山谷的天空之神,祂只食五谷,不食肉糜,用全身闪耀的羽毛保护着神树,保护着山谷,最后却赤条条地躺在了一堆肮脏的调味剂中。 凤凰不甘的双眸被淋上了恶心的酱油,我凄入肝脾,呕心抽肠。 第161章 触犯天条 那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由于几天前余前用了一种极为卑鄙的手段获取了凤凰的尾羽,而且人们有直升机,不需要像我一样开凿攀点,所以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幻色树下的密室出现了。 因为人们在雪原驻扎,所以通过植物很难来分辨是否到了山谷更新期。其实早就有人提出了要到南边一点去,因为雪原实在太冷了,不过余前在我口中得知迁徙的日子越来越近,所以也懒得再“搬家”了。 我也是在迷幻雾林之中才发现了这一天的到来。林子虽然不剩几棵树了,但是地上的草依旧如生物钟一样按时枯萎起来,我像高处望去,那些红喙鹳也开始向西飞行。我在心里算着日子,觉得差不多到了。 于是我在警察的看守下回到了营地,把迁徙的想法跟余前说了。余前将信将疑,不过基于我和他同为被困在山谷的可怜人,我也没必要骗他,他才把所有人叫到一起,让大伙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整个上午人们都处于忙碌的状态,将自己的大包小包都装了起来。拉客的大车罕见地启动了,各个车辆和直升机都进行检测和维修,确定都能启动后,人们把他们驻扎的帐篷拆掉,折叠起来。 我把七棵树的规则跟人们讲了一遍:包括动物们都会聚集到一起,不能出现杀生,我们的饥饿程度会减缓等等,但是似乎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不管他们听没听明白,但是郑毅却始终瞅着我,听我说着这些奇怪得规矩。我也尽量与他对视,仿佛只讲给他一人听。 人们带了很多干粮,所以在食物上我一点也不担心。有了神树对动物们的饥饿的减缓,就算在进入七棵树之前饱餐一顿,也能勉强挺过这两个月,更别说人们可以随时进食了。因此,我没有把饱餐一顿的想法跟人们说,我也害怕误了时间,毕竟现在已经下午了,总要给意外留出解决时间。 余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到那再说也不迟。”我索性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这个时候,我们看到有一群独角马从雪原那边向七棵树赶去,我问了一句“要不要走?”余前点了一根烟,问:“小张,都准备好了没?” “好了哥,没什么问题。”小张回答。我望向人群,我记得这个与余前同流合污的特种兵。 “那就走吧。”余前去过一回,自然认得路,兴冲冲地上了车,想要出发。我坐在车上,扭头不舍地望了一眼,银装素裹的雪原……遍地都是垃圾…… 饮料瓶,易拉罐,塑料袋,玻璃瓶,吃剩的饭菜,骨头,还有一大堆坏掉的工具,锅碗瓢盆,流了一地的油,以及人们穿过的破衣服破裤子。 它们在白色的雪原上是那么的显眼。 如果我是一只鸟,鸟瞰这片雪原,我一定会看到这就像一张荷包蛋,外面一圈是白茫茫的雪,最中间是人类生存过的痕迹——一片肮脏。 在天已经有些灰蒙蒙的时候,全员人类都到达了七棵树。很显然,七棵树要装载山谷的动物们已经很吃力了,再加上百十余号人,有些物种膨胀。 不过对于这帮人来说,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人们大张旗鼓地向着七棵树内部走去,余前身边的几个特种兵还兴致勃勃地给人们讲,这里曾经有一只凤凰,体长有三米,翼展有五米,七条尾巴比孔雀还漂亮,最重要的是,凤凰的肉啊,鲜嫩多汁…… 我听不下去了,自然地别过头,寻找山谷中熟悉的东西以分散注意力。 忽然,我在浩浩汤汤的动物群中看见了一抹黑色。我定眼看了看,发现它也在看我。 是黑夜。 我连忙摇了摇头,用细微的手势让他藏好。黑夜不知看没看到,一转身消失了。 他身边一定还有铃铛它们,人们已经屠杀了赤焰和独眼,我不能再让我的同伴们受害。 “好多的动物啊,真如你所说,所有的动物都会聚在这里?”余前看着不远处的猞猁和卷毛羊贴着身子共同向七棵树走去,不禁惊叹,“这些家伙还真是蠢啊,到嘴的肉都不吃。这要是我,绝对先打它几只肥羊再说!” 说罢,余前就要掏枪,我连忙制止他:“先别动手了,我们还是先到里面为好。” “是啊是啊,占据了一个好位置比什么都重要,坐车还得抢座呢!”郑毅也附和道。我感激地看了看他。 直到走到了七棵树中间,人群才停了下来。我不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树冠上只有一群小鸟在叽叽喳喳,雪原鹰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再想在这里看到凤凰估计是不可能了,凤凰们的领袖死在了人类的手下,祂们再见到人,一定躲在枝叶之中不敢露面。 人们迁徙忙活了一下午,都嚷嚷着肚子饿了。几个人把篝火架好,似乎就等添柴点火了。 “喂喂喂,在这里点火?”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你们就不怕把七棵树点燃了?你们就不怕把动物给吓跑了?火是草原和森林的大忌,之前你们毁了麦田我就不说什么了,怎么在七棵树这里你们还要点火?” 人们席地而坐,看着我在那里咆哮,像看狗叫一样看着我,然后用异常且讥讽的眼光瞥了我一眼,又各自收拾自己的餐具,或者忙着给篝火添柴。 “喂!!你们听我说话了吗?!”我气急败坏,大喊。 “余总,这里动物多得是,你看看哪个野味儿是咱们没吃过的,咱们打一只尝尝鲜呗?”有个人说。 “对啊,让我们尝尝鲜!” “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吃点新鲜的算怎么回事啊?” 人群异口同声。 “好,既然你们想吃,就去打吧!”余前居然也同意了,“哦对了,前几天在南边看到的大蟒蛇挺带劲,你们谁给我打一只蟒蛇回来,我要扒了皮做包。” “我去吧余总!”甚至有人自告奋勇。 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野生动物聚到一起,纷纷坐不住了。 “喂!!!”我尖叫道,“你们都忘了我是怎么说的了吗!!!这里不允许出现杀生!!!” 人们顿住了,然后嘴里念叨着,骂了我一句,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前进。我闹扭成怒,跑过去给了一个人一脚。 紧接着,人们扑过来把我按倒在地,拳打脚踢,给我好一顿暴打。 然后,他们带着讥笑从我身边离去。我满脸淤青,双手撑着地面,喘着粗气。 “砰!”一声枪响把我惊得一激灵。 “砰砰!”枪声不断,我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环视着四周。 “别打了!再打下去神树就发怒了!!!”我吼道。 “砰砰砰!”枪声和惨叫声仍然不绝如缕。我急得焦头烂额,左右为难,因为杀生的人真的太多了。 “轰!”突然,地面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人们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轰——”就在人们面面相窥的时候,忽然一个人被强大的力量从地上掀起。我吓了一跳,看过去,一根细长的木枝挺拔着,最上方的人被从腹部穿透,脸上留下了恐怖的表情,他的手机甚至还拿着枪,欲进行他的打猎计划。但是这一刻,他的血已经顺着树根流了下去。 “嗖!”一声闷响,树根缩回地面,被穿透的人也一同被拖进了地面,无影无踪。 “怪物啊!!!” 第162章 敬畏自然 人群在慌张,在尖叫,在不知所措。就连余前那一帮人都吓得愣在了原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趴在地上,抬眼看着人群。人类的肆意妄行,终于还是惹怒了神树。 久了,见没有其他反应,在草坡下的一个人似乎还抱有侥幸心理,想再打一只羚羊,不料才刚刚举起猎枪,就被什么东西从背后刺穿了。他瞪大眼睛,大张着嘴,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他缓缓低下头,看到穿过身体竖在胸前的一根木头,吃力地用手握住,想要拔出。 而在众人眼里,一棵巨树的树干上,一根尖锐的树枝蔓延伸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刺向他,如同人类的子弹一样又快又准。余前再一次被惊愕,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突然,一道粉色光芒在树枝上闪过,无数的枝叶从其中以肉眼可见的趋势生长,我听到那个人发出了刺耳的惨叫,紧接着冒着粉色叶片的弯曲树枝从他的九窍中生长出来。在众人的亲眼所见下,这个可怜的人类被树抽干了血肉,骨瘦嶙峋,形如枯槁,成为了树的一部分。 “啊啊啊啊啊啊!”人群这下彻底炸了锅,一个个胆寒得失去了往常的势头,至高无上的人一瞬间成了落荒而逃的猎物。 但神树并未罢休,祂要狠狠地惩罚这群不知好歹的人。一根根树枝从树干中窜出,飞速地袭向人群,精准地避开所有动物,直指杀生之人,赐予屠杀其它生命的生命终结。 一名特种兵拼命逃亡,但仍逃不过神树的制裁,就在他纵身一跃之时,树枝像飞出的剑一般直捣黄龙,穿过密集的动物群,将半空的兵穿透,固定在那里,鲜血喷了一地。他以手掌做刀,在树枝上做出劈的动作,大喊:“救……我!” 余前再冷血,也不忍眼睁睁看战友被折磨而死,连忙叫人砍断树枝。余前发话没人敢不听,几个人争先恐后抡起斧子跑过去,几下就砍断了细长的树枝。只不过,当这群人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的时候,那个特种兵还是成为了木头。 而这时,提着斧子的这群人,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树枝断面正在蠢蠢欲动。 “哗!”凸起的树瘤四周生长出像蜈蚣爪子一样的枝叶,呈包裹状,一张一合将人们咬住,尖锐的枝扎进了人们的肩膀里、大腿里。随着交错的惨叫,鲜血泉涌,滴在粉色的草地上,随即被吸收掉。血液越丰盛,神树就越兴奋,树瘤上长出的树枝牙齿正在把人们往树干内部吞噬。几番挣扎,人体以不同的姿态镶在了树干上,成为了树的一部分。 “这几棵树不对劲!给我把树砍了,一棵也不要留!”余前吓退了几步,认为神树是不祥之树,连忙命人砍掉。 不过,直径十余米的巨树,不是说砍就砍的。人们从车里抬来电锯,气冲冲地走到神树之下,却方才发现自己的渺小。电锯的锯片还没有树干直径的十分之一长,想要砍掉神树,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余前的命令已经下了,这种情况下不服从命令,以余前的脾气绝对会一枪崩过来。横竖都是死,这群人已经丧失了理智,像个丧尸一样跑过去,拉起电锯对着树干就是一通乱锯,然而在树皮被划开的一瞬间,一排钢叶飞出,钉进了人的脑子。 前人倒下,后人扑上,捡起电锯继续砍树,但是这样的方式根本不奏效,越来越多的人被射穿,树下已经垒起了尸堆,便无人再敢上前。余前破口大骂,刚一张口,一枚钢叶破空而来,划过面门,在余前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余前捂着脸,震惊地望着神树。他眼中愈发愤怒,指着神树,大喊一声:“给我用火烧!我就不信,还有火烧不毁的树!!!” 余前的怒话使所有人醍醐灌顶,人们纷纷从车里拎出几大桶汽油,正要冲过去,眺着神树却望而生畏,止步不前。余前骂着,让人群冲上前,却无人敢动。余前怒火中烧,一脚对着一个警察的屁股踹去,其力道十足,将警察踹得前仰后合,一头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汽油也洒了一地。 余前逃出打火机,戳出火苗。郑毅看见,大呼一声,欲阻止余前,但打火机已经扔了出去,落在汽油上。 “呼!”火焰倏地冲天而去,在树下的草坪上熊熊燃烧。被火焰吞噬的警察哀嚎着,挣扎着,在橙红色的大火中手舞足蹈,然后便渐渐地跪在地上,再无动静。 余前拍拍手,不屑地说:“给我泼!把汽油都泼上去!” 我愣住了,余前这家伙真的杀人不眨眼。我看见郑毅捏紧了拳头,估计葬身火海的是他在警察局认识的人。可是他只能沉默,因为余前会把所有反抗他的人处死。 人群得令,统统把手里的汽油桶扔了过去。火势越来越大,顺着树根烧向树干,火速十分迅猛,像是一条条火龙攀爬树干盘旋而上。很快,一整棵树都被大火笼罩,火星又掉落在其它树的枝叶上,顿时,烈焰将七棵树全部点燃! 火焰从下窜到上,从上烧到下,将巨树包裹其中,粉色的叶子和落英早已消失不见,每一根树枝都燃着火,灰烬从枝头掉落,隽美的落英霎时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草木灰。 余前望着燃烧的神树,捧腹大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山谷的君主。下一秒,“嗖”的一声,从火焰之中,迸发出无数根燃烧的树枝,如同之前的每一根一样,迅猛、高速,呈环形向四周袭去,密不透风,无处可逃。空气被加热,又干又燥,仿佛空气都在燃烧。树枝看似密不透风,却根根刺进人身,不涉及任何一只无辜的生物。火焰如同火龙一般,从巨大的火堆里沿着每一根火枝咬来,将每一个被树枝穿透的人点燃,成为自己手下的炎魂。 我趴在地上,害怕被树枝贯穿,带着火焰的树枝舞动风声,从我耳边划过,却不曾伤我一分。但我燥热难耐,大口喘着气,耳边都是惊慌哀鸣,我抬起头,牛羊马猪,鸡鸭兔鼠,豺狼熊豹,一时全部向七棵树外逃亡。没有任何一个生命知道,为什么它们的神会如此愤怒。 又闻天雷滚滚,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暴雨将火焰冲刷而熄,但火光已尽,余温未尽,空气依旧滚烫。 “灾象去,万物生!” 余前站在动物群中,左右相视,大部分人都已经被神树杀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望着七棵黑乎乎的焦树。 “敬畏自然!!!!!” 一声浑厚的声音从天而降,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在七棵神树中央,猛烈的冲击波扩散开来,飓风卷着雨水洗刷着万物。突然,七棵神树万丈光芒,洗去了黑色的灰烬,七种色彩绚烂闪动,无比耀眼。倏地,地震袭来,脚下震感愈发强烈,甚至再也站不稳脚。只听一炸裂之声,空气都在颤抖,地面开裂,泥石滚滚,缝如裂谷,深不见底。 余前等人早已开始向远离神树的地域逃跑,但身后的裂缝像有了灵性一样穷追不舍。再一看地面,已经八花九裂,尘土飞扬,落入深渊者有去无回。地震仍在继续,人们只能连滚带爬,一不小心就会被大地吞噬。 我从地上爬起,却寸步难行。回头一望,神树悬在半空,彩色的树根无限伸向地底深渊,树冠还在茂盛生长,新生的枝叶如一张张光网,在黑压压的空中交织描绘。破碎的尘土在彩色光芒四周旋转,百草舞动,百花齐放,一阵耀眼的白光从身后逐渐吞噬而来。 完蛋了!我闭上了眼。 忽然,我被什么力气给拖动。我睁开眼,发现黑夜正在咬着我的袖口奋力地向草坡下拖拽。我浮起一丝生的念头,蹬起腿就跑。身后愈来愈亮,破碎的地面也愈来愈近,我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草坡之下,黑夜边跑边回头看我,我点了一下头,黑夜回应。蓦地,在脚下的土地开裂的一瞬间,我与黑夜一同跃向半空,重重摔在坡处,滚了下去。 接着,我便昏迷不醒了。 第163章 难熬的永夜 “喂,醒醒。”我听见有人叫我。 “呜……”我又听到了狼的呜咽之声。 我猛地从地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睁开眼睛。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神树发威,将整个七棵树都震得天崩地裂,比狼在神树下违反规定的那次还猛烈,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梦见神树射出无数的带火的树枝,像蜘蛛网一样,插在地里,射向天空,而且每一根树枝上都穿透了一个人。他们被火焰点燃,在火光中垂死挣扎…… 我敲了敲头,头痛欲裂。 “喂!你总算醒了,赶紧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听见余前的声音。我侧过头,看见余前抱着双臂,头部贴着一个巨大的创可贴。 我侧向另一边看了看,寥寥无几的二十几人在几辆满是刮痕和坑洼的车旁边站着,目光扫向我。车辆皆开着所有的大灯,光线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显得尤为刺眼。 人都去哪了? 死了? 我做的不是梦? 我又回过头看了看身后,七棵焦炭一样的枯木耸入云霄,乱网一样的树枝向上弯曲,就仿佛是上帝的手臂从大地之下伸出,张开手掌直指天空,像欲托起什么一样。若不是树叶化为灰烬,没有谁能够看到神树如此蜿蜒绵长却粗壮有利的树枝。 再往下看,在七棵庞大的树干上,无数的可恶嘴脸镶在上面。那些被神树吸收了的人类,以千姿百态、横七竖八的身形趴在树上,但脸上皆是充满了对神力的未知而产生的恐怖——眼眶凹陷、眼珠突出、嘴巴大张,牙齿外凸。这些尸体只剩下了皮包骨头,全部的血肉精华都被神树抽走,完全丧失了灵魂。 树根之上尸体一个垒着一个,与树干浑然一体,看得我心里发毛。 那么,这确实……是事实么……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吓傻了吗?”余前走过来给了我的脑袋一巴掌。 “发生什么了?”我明知故问,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你不会真的记不住了吧?”余前拍了拍我的脑壳,“我们在你的引路下到了这,结果让这几棵破树害惨了!” “我都说了不让你们杀生,你们不听,还不是自己活该?”我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余前拽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起来。 “我说你们他妈的活该!”我朝他的脸上吐了口唾沫,狠狠骂道。余前恼羞成怒,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把我打倒在地。我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他,爬起来就要还手,不料被余前一腿扫倒,手肘磕出了血,余前还要踹我,却被身后的郑毅拉住。 嘁……这帮恶人已经把山谷毁得面目全非,我再也不想畏畏缩缩下去了,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杀了余前! 可是他是特种兵出身,又有过那么多杀人前科,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我捏紧了拳头。 “想杀了我是吗?”余前看穿了我的心思,“你还早了一百年呢!”他拍拍袖子,露出了冷笑,捏着我的下巴,“你现在就乖乖服从我,带我出了这个鬼地方,回去少不了你的报酬。” 我瞪着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在颤抖。 “对了,让你看一个东西。”余前示意我起身,然后把我带到了一辆卡车旁边。 我瞳孔一缩。 在卡车上装了一个巨大的铁笼,而笼子里面则是一匹黑狼! “黑夜?!”我惊呼。 “你确实认识他吧?”余前对我说,“我们在草地上发现你的时候,你昏了过去,而这匹狼就一直守着你不让我们靠近。我只好用网枪把他抓起来了。” 我凑近看了看,发现车上不仅一口笼子。许多个铁笼并排摆放,铃铛也在,以及几匹森林狼也被关在里面。 见我没说话,余前又说:“我记得这匹黑狼,他在我们营地里杀了好一群人,还差点把我咬伤。想必其它狼也是和你同伙的吧?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惩罚它们?” “别杀了。”我小声说,“算我求你。之前你们杀了那么多的动物,以至于神树发了怒,害死了你这么多战友和同行的人,你也该收手了。我们现在想的是怎么确保剩余的这些人一个不落地安全回去,而不是如往常一样继续杀生。” 余前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郑毅他们,许是想通了现在的目的。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确实是无谓的杀生了。正好剩余的子弹也不多了,留着以后有危险再用吧。”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黑夜,伸手摸了摸他。 “不过,”余前说,“他咬死了那么多人,我不可能轻易放他走,至少要把他关到我们走的那一天。否则,我不相信他不会再咬人。” “只要不杀他,怎么都好。”我说。 黑夜蹭了蹭我的手臂,用鼻子嗅了嗅我脏兮兮的手。我希望他理解我为什么会和这群人同行。 我望着黑乎乎的神树,摇了摇头:“你们把神树烧死了,动物聚集的地方没有了神力,现在山谷里也没有植物,一定会有大量动物饿死。” 余前没说话,他向来很讨厌这种话题。他把烧烤架架在地上,然后从车里拿了一个尖锐的铁器,快步向神树走过去。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随着跟了过去。 余前来到树下,握住铁器用力凿向焦木。我眯着眼睛,看到一层黑乎乎的木炭被凿了下来。 原来他是要生火。虽然这对神树很不敬,但总比再砍树要好很多。 我贴近树干,发现那些被树同化的人特殊恐怖。我用手指在人脸上擦了擦,触感如此粗糙,居然全部被同化成了木头么。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熬。”余前吐出一个字,“我从没想到我的一意孤行会造成这么多人的死亡,我很对不起我的战友们。” 他攥紧铁器,在一个人的脸上凿下一块木炭,咧着嘴,看向我:“你确定我们会出去?”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们就能出去。”我同样看着他,“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回头也不晚。” “搞笑。”他笑了一声,“我错?我从来不会错,我只是对我这么多年的战友表示愧疚。对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说罢,他提着一桶木炭往回走。果然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啊……让他来做这支探险队的头目,牺牲如此多的人命也不足惜了。 他已经走远了,我还站在原地。我又摸了摸死去的神树,不禁心灵一触。 七棵树附近已经没有动物敢来了。而神树死后,在永夜之中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七棵树外任何地方都没有新鲜的植物,不知道这座山谷该怎么挺过这漫长的两个月。 远处,余前已经升起了火。探险队的人之前杀了几只羊,看来会成为最近的食物。况且他们还带来了很多食物都没有吃,这两个月熬过去应该不是问题。 很快……就要离开这座山谷了…… 第164章 出逃之日 山谷正如我所说,真的发生了史无前例的灾难。 由于神树的死亡,动物们在永夜中无法聚集到七棵树,也自然不受减缓饥饿的控制。可山谷之中,所有的植物都处于凋零的状态,食草动物踏破铁蹄也只能寻得枯草,靠着没有汁水的干枯的植物熬日子。 这样的枯草没营养,消化快,根本无法成为长久之计。大部分食草动物因抢夺不到食物而饿死,一部分则吃到了植物但因营养不良而病死,这两个月里,死亡的食草动物太多了。 而食肉动物则暂时获得了较大利益,它们可以无需捕食就能捡食到食物。但考虑到后顾之忧,食肉动物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因为食草动物大量死亡,它们的数量会越来越少,当死亡的食草动物逐渐腐烂后,能够通过捕食而填饱肚子的猎物则少之又少了。这个时候,又会有大量的食肉动物饿死。大自然的食物链就是这样,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整条食物链都要遭殃。 想要恢复如初,怕不是要经过大半年。而半年之后,动物们又要准备进入永夜,而下一个永夜,依旧没有光源,没有食物。 山谷今后的恶性循环就这样开始了。一切罪恶的源头,就是人类。 虽然我即将离开山谷,但是我对这片山谷注入了真正的爱。我不可能说走就走,欣喜若狂地逃出了山谷,仿佛从未来过。我说过,如果可以,我会经常回到山谷,看看美丽的风景,看看潇洒的狼群,看看……可惜,这一切都不再可能了。 美景毁于一旦,狼群也被赶尽杀绝。当世外桃源被人发现以后,再美的景色都会被玷污吧。 这两个月,我的心情复杂,每天都要看到成群的瘦骨梭棱的动物们饿昏在地,然后被不明所以的猎食者小心翼翼地拖走。我见过太多的灾难,遍地横尸这种情景也曾有过,但是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是人类所为,是和我一样的人类,是山谷每年都在寻找的人类,是神树认为是守护神的人类,亲手毁了这里。 我坐在烧成焦炭一样的神树下,坐在一群被烧成灰木的尸体中间,我的神色不比这群人好到哪里去。 在我神情恍惚之间,我忽而感到视野的暗度轻了些。我抬起头,看到漆黑的天空染上了一层普蓝色。 我眨眨眼,疲惫之中带着一丝惊喜。永夜终于要过去了。这也间接地说明,山谷的植物也全部脱胎换骨了。 我听到坡下的人在尖叫,他们也一定看到了天亮。果然,不久后余前大步流星地冲了上来:“喂!天亮了!是不是我们可以走了?!” 我摇摇头,疲劳地站起身:“不,我们在六月初六来到这里,今天是八月初八,而八月十五我们才可以出去。若如往常,这两个月我们应该在这里和所有的动物一同等待天亮,之后的五天大概是留给我们整理东西以及做准备工作的,谁知这一年你们的出现打乱了一切秩序,就算我们提前收拾好了,也没办法出去。” 余前的脸像死灰。 又过了五天,我们正式来到了逃出山谷的这一天。 余前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刚进入山谷时的激动和兴奋,满脸都在写着不安和焦躁。他们最开始的目的是探险、记录和拍照,途中热衷于木柴的砍伐、野物的猎杀和金钱的收刮,对山谷如视珍宝。可现在,当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也就开始厌恶这里了。 余前率人对直升机进行了最后的检验,然后全员上了车,在我的带领下直奔奇幻森林而去。途径风景照以往大不相同了,因为植物在枯死之时仍被大量啃食,所以一眼望去并不是满眼橙红,而是斑斑点点的黑土地在裸露,再加上森林的毁坏,奇幻森林已经一点没有它的奇幻模样了。 在奇幻森林的东边,仅有的一片红色林子中,一棵大树屹立其中,只不过相比其它的枝繁叶茂,它显得尤为荒凉。粗壮的树干上分出几近球状的树枝,却没有一片树叶,因此在林子中也比较难寻。 余前下了车。我也跟着下了车。 “这就是你所说的什么……什么幻树了吧?”他问。 “幻色树。”我纠正他。 “管它呢,我现在可不想什么换不换色,我只想快点出去。”余前说罢,走向枯死的幻色树,像个傻子一样敲着树干。我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它倾斜的方向,然后来到根拔起的一方。 “哦?在这边啊……”余前看了看我,绕了半个圈子。 “和我三年前遇到的一模一样,准没有错,密室就在这下面。”我指着树根下泛着绿光的洞口。 “是么,那就快点下去吧!”余前就要动手。 “喂,你答应过我的,把那群狼放了。”我拽住他的肩膀,指了指拉车上的铁笼。 余前不耐烦地拨开我的手:“等我下去……” “现在。”我打断他,并从兜里拿出一支羽毛,“凤凰尾羽在我手里,想打开机关就先把狼放了。”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算了,放就放。”余前没办法,拿出一串钥匙,递了过来。 同样,我把羽毛递了过去,交换了这串钥匙。 拿到钥匙的一瞬间,我转身跑向卡车。笼子里的狼看见我,全部半站起来,爪子抓着铁笼,四肢兴奋地扑着。余前已经叫人去掘洞了,我趁此想要打开所有的笼门。 我率先打开了黑夜的笼子,黑夜感激地望着我,我摇摇头,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颈毛。如果不是我,狼们才不会受罪,如果不是我这样的人类,山谷也不会遭受人祸。 笼门开了,黑夜从车上跳下来,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奔走,离人类越远越好,但随后他又折了回来,因为他的同伴们还在人类的囚笼中。黑夜围着我转圈,铃铛、乌条和星辰在笼子中抓着卡车的车板铁皮,我连忙说:行了行了。我理解它们的急切,可我的耳朵真是受不了这种刺响。 不对啊,为什么钥匙插不进去? 我换了一个钥匙,还是插不进去。我换了一个锁,插进去了,可是转不动。 这些锁头的钥匙并不是通用的! 我被余前耍了! 我气得一把将钥匙串摔在地上,然后摸了摸铃铛的头:“等我,我去找钥匙救你们出来。”随后,我又揉了揉黑夜:“在这等着,看好它们。” 黑夜看着我,嗅了嗅我的手。我转过身,他还不放心地跟了几步,想要随我同去。我跑向余前:“喂!把钥匙给我!” 余前一跃而下,进了密室。 我从后面跑过来。树洞旁边的土被掘开大块儿,已经容许两三个人同时跃下,比起当时只有我一人下去却还划伤了肩膀要强太多。 进了密室,幽暗的绿色显得十分儒雅,在强光的刺激下,初到密室里昏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我能看清前方人头攒动,因为中间的水潭散发着绿光。 “喂,余前,你给我的钥匙根本打不开啊。”我斥责他。 “也许是我给错了吧?”余前淡然地说,然后指了指面前的水潭,“是不是把羽毛扔到这里面,水就会消失?然后我们才能触碰到机关?” 我没理他,因为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水潭后面的石碑上。第一次来这里,石碑上的文字我只字不识,现在破译以后我倒是要看看其中的内容。 “石鱼会吸走一切。 请不要贸然触碰水源。 只有凤凰的尾羽能让石鱼吸走水。” “你嘀咕什么呢?”余前问。 “石碑上的字。”我回答。 “我在问你话,你居然在看别的东西?”余前怒气冲冲地大声说。 “你的问题的答案,就在这石碑上了。”我挑衅他,“怎么,你听不懂?” 余前眼里透着怒火,但是他忍住了。他把凤凰尾羽握在手中,伸向了水潭。 我为了看清楚石鱼的变化,好奇地凑上前去。只不过,余前手中的羽毛迟迟没有落下,我便问:“你在干……” 忽然,有人用非常大的力气踹在我的腰上。我万万没想到余前会这样做,毫无防备,整个人都扑了出去! “啊!!!”我发出尖叫,想要扭过身子站稳脚步,但是水潭壁太滑,我转过身,挥舞几下手臂,最后看了一眼余前丑恶的嘴脸。 “噗通!”紧接着,我一头扎进了水潭中。粘稠的水瞬间将我包裹,微微荡起的水花将我淹没。我听到余前在岸上猖狂地笑着:“就这?就他也配和我讲条件?就他也配教育我?!这就是报应!!” 我咧着嘴,想要呼吸,但是张不开嘴。我的后背冲着潭底,双手还露在水外,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在缓缓下沉。 “啊!这什么!它疯了!”我听到有人尖叫,然后我透过水看到一个黑影冲了过来,然后我的袖子就被扯住了。 “黑夜……唔……”我只能半张开嘴,吃力地喊,“快松开我……快跑……唔……” 水灌进了我的嘴里,粘稠得禁锢了我的舌头。 但黑夜四只爪子死死地抓着地,就是不肯松口,但尽管这样,我还是在缓慢地下沉,黑夜也被渐渐拖向水潭。 “你俩都给我下去吧!”余前一脚踢向黑夜。我暗觉不妙,刹那间,黑夜转头咬住了余前的鞋。余前也意想不到,吃了一惊,倏地坐到了地上,同黑夜一起坠向水潭。余前身后的人簇拥过来,全部拽住余前,想要把他拽上岸去。冥冥中有人喊:“余总!脱鞋!” 余前听闻,一脚蹬掉了皮鞋,黑夜失去重心,扑腾一下扎进水潭。 突然,我感觉到后背硌到了什么。 是石鱼! 一束光从水潭底部嗖地四射而出,在光芒之中,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压缩、被吞噬! 疼!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 我要被压扁了!! 啊啊啊啊啊啊!!! 第165章 漂流之岛 我感觉白光紧紧地包裹住了我,全身都被这有形的光挤压着,仿佛马上就要被压成碎片。黑夜在我身边也痛苦不堪,我的耳朵里满是他从喉咙里发出悲鸣,除此之外,还有胶状泡泡的破裂声,和余前不知廉耻的狂笑。 紧接着,我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本以为是我已经被吸收压缩,或者是昏迷过去了,不过我的感受却如此真实。水的那种冰凉、湿润,以及水的触感…… 等等,这液体的感觉…… 我感觉我的头发被浸湿,正向上漂浮,我用手掌捏了捏,水那微弱的阻力从手指划过,我憋不住气了,一大口气泡喷涌而出。 我猛地睁开眼。 好凉,好黑,窒息的感觉好难受! 我抬起头,看见圆圆的、淡蓝色的太阳挂在头顶。我拼命地向上游,但还是不自主地下沉。 忽然,有人拽住了我的后衣领,把我向上提。我看见了希望,停止挣扎,身体配合地向上浮,吞了几口水,鼻子里也呛进不少,终于浮出了水面。 我猛烈地咳嗽了几下,咳出了一大口水,咸咸的,眼睛也蛰得睁不开。我甩了甩头发,赶紧吸了几口空气,缓过了那种该死的窒息。 我……我还活着…… 身边,黑夜衔住我的衣服防止我下沉,由于无法张嘴呼吸,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发出喘气声。我尽量不挣扎挪动我的身体,让黑夜更轻松地拖着我。一瞬间我感激地酸了鼻子,眼睛里不知道是水还是泪。 我已经不知被黑夜救过多少次了啊…… 我从来没想过,处处想法设法置我于死地的,是我身边比肩皆是的人类;而处处奋不顾身保护我拯救我的,是我从前讨厌憎恶的狼…… “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不知道跳下来会死啊,居然还和我一起下来了。”我责备他,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黑夜想松开我喘口气,不料刚一松嘴我就沉了下去,呛了一口水。他连忙又叼住我的衣服,牙齿还咬到了我的皮肤,我嗷地一声叫出来。 稳定下来以后,我四处看了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四面全是大海,一望无垠,而我和黑夜就像大海中的两叶孤舟,不知向各方飘荡。 我们这是……到了哪? 刚刚不是还在水潭之中么,为什么一眨眼来到了一片大海? 我歪头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海底,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我的头被砸了一下。 我叫了一声,看到一块儿石子从我身上滚落。我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任何人。 凭空出现的石子? 难不成是余前他们扔过来的? 我忽然相信了这个猜测,因为当时我也扔了石子来证明潭中石鱼的威力。看来,山谷里的水潭连接的是这片海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瞬移?也就是说,进入到水潭中无力脱逃的一切,都被送到了这一大片海域。 等等!那为什么…… 为什么三年前被吸入水潭的时候我要挣扎啊!!如果我直接被送到了大海我不是就逃出来了吗!!何必被困在山谷三年呢!! 转念一想,不对,如果没有黑夜,我一个人被传送到这荒无人烟的海域,先不说我是不是径直沉入海底,就算会游泳,也很难被路过的船只看到,这个地方四处不见陆地,估计是大洋的某个角落,早晚会用尽精力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这也是一种逃出来的方法,但是风险太大了。若三年前我落入大海,一定有来无回。 可是,我等了三年,凿了攀点,破了密码,最后却被余前这样一个卑鄙小人给阴了。他还说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说帮他出来少不了我的好处。这个混蛋东西说话跟放屁一样! 我们渐渐平静了下来,海水本来浮力就很大,我又趋于平躺,也让我们在海水中节省了很多体力。 我望着蓝黑色的海水,压迫感油然而生,这是来自陆地的生命对放眼不见陆地的大海由内而外产生的恐惧。总有人要征服大海,是因为大海的未知性和危险性太大了,所以无数妄想挑战大海的人,都有去无归。海面数亿公顷,海底数万公里,海是人类可望而不可及的,生命源自于海,人们只能敬畏大海,而无法征服大海。 黑夜作为没有文明的一个物种,也从内心发出了对大自然的恐惧。他双目圆瞪,茫然地看着远方,估计此刻的他一定大脑空白,生存于山谷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他的那些狼同伴,毕生也都不会见过。 所以此刻我们漫无目的,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突然,我看到了茫茫大海尽头的一个小黑点。虽然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在除了海水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异物,说什么也要去看一看。 “黑夜,往那边去。”我轻拍了下黑夜然后指向远方的黑点。黑夜斜着眼睛看了看,然后缓缓游向那边。我知道黑夜在游泳的同时还要拖着我,会特别的劳累和难受,但是如果我们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俩都会葬身大海。 狼会游泳,这并不稀奇,但能在大海里游泳,还挺令我吃惊的。黑夜从花斑肚子里出来,就基本没怎么碰过水。除了几次捕猎和战斗在河里进行过,但那浅河完全可以站在河底,在大海里可就天壤之别了。黑夜能游出这么远,不得不说是大自然赋予的天性与本能。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黑点,我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奔它而去。这种速度让我都觉得意外,黑夜在水里居然可以游得这么快! 不对,不光是黑夜在靠近,那个东西也在主动靠近我们!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看清了那是什么!好大一片!那是一座小岛! 转眼间,黑点就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岛屿!黑夜看见了陆地,更加奋力地游了过去。但岛屿附近的水波让我有了迟疑,会不会有流沙或者漩涡?我们停了一会儿,发现小岛依旧在向我们靠近! 这是一座会漂的岛! 第166章 荒岛 眼看着小岛奔着我们就撞了过来,我犹豫着要不要靠近上去。会漂流的岛都是由于底部没有和海底接壤,可能是某一处尖岛或者半岛因地震而引发的断裂,从而在大海上漂流。这样的漂流岛通常上面不会有任何生物,岛底部存在大量微生物,很多都可能附带病毒,而且这些微生物还会聚集形成暗礁,非常危险。 可黑夜明显没想这么多,拖着我就游向小岛。我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声的“诶诶诶”,紧接着,我们便安全地着陆了。 看来是我多虑了啊。 爬上了小岛,我和黑夜浑身都湿漉漉的。我赶紧拧了拧浸透的外套,结果黑夜甩了甩身子,又甩了我一身水。 我先没急着脱掉衣服,而是想观察一下整座岛屿的情况,究竟适不适合生存,同时我想找一棵树,使得能够把我的衣服挂在上面。 我向岛上方走去,迈过了沙滩,是一片草地。这里的草不高,但是长得很密,整整齐齐的,仿佛被人细心修整过一样。这样的岛不会还有人居住吧? 怀着疑心走了上去,渐渐地站到了至高点。从我们走过来的方向一路都是沙滩,且是向上缓坡,过渡到草地以后坡度明显变缓,最后是一块平地,上面铺满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块儿。而再往前走,草坪则突兀地变成了沙砾,紧接着就是一处断崖一般的截面。 看来这个截面就是浮岛从某一大陆断裂的证据。整座浮岛从侧面看来就好像一个直角梯形,占地面积仅仅有一平方公里左右,小得不能再小,而且什么物质都没有! 连一棵树都没有! 没有木柴,让我如何活下去? 我坐在草地上,低着头,思考着下一步我究竟该做什么。这里的太阳很毒,阳光洒在脖子上火辣辣的。 黑夜从沙滩上跑了过来,依旧湿漉漉的毛发紧贴在身上,让他真实的体型顿时显现出来。平时看起来粗壮的他其实都是毛发过于蓬松,实际上黑夜的腰和腿都非常的细,这样一看有点像长毛的黑狼犬。 黑夜似乎很依赖我,在这个孤零零的岛上,我们成了相依为命的两个动物。很多书上电影里都有一人一犬到了孤岛上,人把自己的爱犬杀了吃肉的故事,可是我不仅要活下去,我还要带着黑夜一起活下去,因为,这才不愧于与狼共生。 在野外形成的感情,要比在温暖襁褓中的感情更加真实,更加难忘。有的人说,战友情最真实,比同学同事甚至是亲戚都要真实,是因为在部队里的摸爬滚打造就了一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在大自然里一样,残忍的食物链下共同生存了三年的一人一狼,就算双双饿死在孤岛,也绝不会有人吃狼和狼吃人这一说。 我看着黑夜,抹了一把鼻子。这里有什么呢? 有石头,有草,有泥土,有沙砾。 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以支撑动物去生存,连一只食草动物都活不了多久,更别说还有一匹狼了。 而且,连水都喝不到。虽说这里茫茫大海,却没有可以饮用的水源。 这下可真是望梅止渴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好不容易从山谷里出来了,我必须活下去。我要回去见我的家人们!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黑夜抬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既然暂时想不到活下去的方法,就先把求救的方法想出来吧。 我把外套裤子脱掉,平铺在草地上,又把鞋子脱掉,等待太阳将其晒干,但是里面的衬衫和衬裤我并没有脱,因为我害怕这么毒的太阳把我晒伤。 我随手捡了一块儿石头,攥在手里大小刚好。我从断崖边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跑到对角线的位置,用步数规划了一个正方形区域,接着弯下腰,用石头挖开土壤,画起字来。 过了一会儿,草地上一个巨大的sos画好了。我扔掉石头,喘着粗气,这里太热了,比山谷里火焰草原还要热。我抬头看了看太阳,寻思了一会儿,估计这片海域在赤道附近。 虽然心里很绝望,但是我手里的活可没停下。我浑身摸了摸,连把刀子都没有,我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只好蹲下来,一把一把地将草拔下来,把草根上的土抖落,然后全部运送到沙滩上去。 忙了大半天我已经大汗淋漓了。黑夜看着我,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此时他的毛发已经完全晒干了,蓬松起来像一只黑熊。他伸着舌头,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一样渴。 我望着大海,一筹莫展。我的头发被晒得滚烫,我一摸头发,脑海里闪过一个小灯泡。 我去沙滩上把晒得半干的外套外裤捡起来,抖落些沙子,然后把衬衫脱掉,只披了一脚外套在身上。我没有剪刀,就把衬衫撕成一块一块的,由于是探险队队内的衣物,秉着能穿就凑合穿的宗旨,所以布料相当廉价,质量也很堪忧。我把撕碎的布料摊开,一共有大大小小十一张。 我用双手在沙滩上挖了十一个沙坑,沙子烫得我双手通红。我龇牙咧嘴,赶紧跑到海边浸泡双手。 可惜我又没有容器。我只能以手作碗,捧着海水舀进十一个沙坑里。你一定认为水会渗到沙子下面去,不过这是一座浮岛,沙滩下面是紧固的泥土,再往下就接触到海水了。常年被水浸泡,沙滩也仅有一层是干沙,下面厚厚一层都是湿沙,可以很好地储蓄海水。 不过,我储蓄海水干什么呢? 我把撕碎的布料轻轻盖在这些沙坑上,布料大小和沙坑大小几乎对应,全部覆盖到沙坑上。这里太阳这么热,将沙坑形成一个近似封闭的空间,利用海上的昼夜温差,制造出蒸馏水。 如果我有塑料袋,我还能获取更多的水!如果我有火,我也能获取更多的水!可惜,我什么也没有…… 我坐在地上,埋着头,心想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黑夜也伸着舌头。他黑色的毛发特别吸光吸热,又没有树可以乘凉,所以黑夜束手无策,只能通过伸舌头散热。 我歇息了一会儿,继续拔草去了。只要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就有水喝了。 腾格里,保佑我明天是个大晴天吧! 第167章 捕鱼达人 “阿嚏!” 一个喷嚏把我从睡梦中震醒。我脑袋昏沉沉的,看来我还是小瞧了海风的威力,真是有湿又凉啊。 如果,我能取火就好了。 我抬头看着天边的蓝白色,一抹红光在海平线上缓缓升起。那太阳圆滚滚的,在海面的波涛之下波光粼粼、金光荡漾,让我不禁想起了“海日生残夜”的诗句。 太好了,是个大晴天。 我跑到沙滩上,小心翼翼地揭开其中一张布,上面已经有了水迹,明显地湿了一层。我欣喜若狂,赶快把布拧成一团,张大了嘴接在下面,用力拧布,一股水流从中流出,进了嘴里,清凉可口…… 呸,可口个鬼啊! 我皱了皱眉,看来是昨天被海水浸泡以后,表面上是晒干了,但是盐分和矿物质还是留在了布上一部分。 但是没办法,这里没有淡水可以清洗布料。我一咬牙,接着拧出了仅有的水,贪婪地喝光。 在我费力地喝到了三张布料的水以后,我对着草坪上大喊一声:“黑夜!黑夜!” 远处,逆着太阳一抹黑影向我奔驰而来。我笑了笑,取来一块儿布,然后对着黑夜张了张嘴。 黑夜歪着头,显然没明白什么意思。我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嘴,然后张开嘴示范,他还是不懂。 唉,狼和人不一样,我们喝水一大部分都是张开大嘴一饮而尽,但是狼不一样啊,它们是靠舌头喝水的,不懂我的意思,也可以理解。 我轻轻拧了拧布料,落下不起眼的几滴水,滴在了沙地上。黑夜的小鼻子循着水滴落了下去,在沙滩上嗅着,然后抬起头对着我吠叫。我又笑了笑,然后放在黑夜头上,做出拧的动作。 黑夜不愧是聪明,立马张开了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我稍一使劲,水流落下,吓了黑夜一跳,但紧接着黑夜便尝到了甜头,渴了半天一宿的他,终于喝到水了。 我得赶紧把剩余的水也利用起来,不然等太阳到天上了,这些布非被晒干不可。 可是,我没有任何器皿,我甚至连一个竹杯都没有,我如何盛放这些水啊? 难道,我每天只有早晨才能喝到水吗? 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我仍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我只要急忙把布料都拾起来,铺成一摞,将水拧紧嘴里。同样,我也给黑夜喝了几乎同量的水。 不行,这还远远不够。我看着黑夜反光的毛发,这里这么热,这么点水怎么够? 我心急如焚,但却只能傻看着黑夜,黑夜也看着我,明显还没喝够水,我也是,可我们还要渴上一天一宿! 水是生命之源,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是不能不喝水,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我要扛不下去了。 我赶紧脱掉了衬裤,把裤腿的部分撕开,又挖了几个沙坑,填上了海水,盖上布。我没有其它获得淡水的方法,只能更多地获取,哪怕微不足道的一丁点。 黑夜也垂头丧气地坐下了,他舔舔舌头,趴在了地上。果不其然,很快太阳就升了起来,空气开始变得温热。虽说海水会吸收大量的热,但是这里是赤道,阳光照在地上和身上那就像火烤一样。 眼看阳光照下来了,我得尽快把草都拔了。在这座荒岛上,没有木柴,没有干草,唯一能够让我点燃火的,就是这才没脚踝的小草。这里阳光足,让它们失去土壤,用不了几天就能晒成干草。到时候找几颗圆滑的碎石,看看能不能打出火来。 拔草的工作很枯燥,我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黑夜不见了。 嗯?我回过头,还是没有。 不能啊,这座岛一共就这么大,他还能跑哪里去? 该不会是,跳海了? “我滴黑夜呀!”我站起来刚要哭天喊地,忽然就看到了地上凸起的一个小土包。我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看到黑夜正撅着屁股挖洞,土壤被他的爪子刨到身后,所以才垒起了一个土包。 我抓了一把土,这里不管是沙还是土,都只有地表一层是干的,再往下,就全部掺合着水了。我噢了一声,笑了:“好啊,黑夜,这里阳光足,空气热,你是怕热了才挖的这个洞吧?这里又潮又阴,还真有你的!” 黑夜没空搭理我,只是兴冲冲地摇了摇尾巴,然后继续扎头挖洞,土都溅到了我的身上。我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回去拔草。然而我刚起身,这眼前就发黑,一瞬间全身无力,腿一软,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黑夜听见声音,连忙拔出脑袋,向我跑过来。我撑着坐起来,捂着头,感觉头像灌了铅一样沉。一定是低血糖了,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这里又热,再不吃东西我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荒岛上哪来的吃的? 噢!对了,这大海是万物之源,陆地上有的啊,大海里都有!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还是微生物,海洋那么广大,最不缺的就是生命。 虽说捕鱼吃是个好点子,可是这里是深海,海面会这么轻易地出现鱼类吗? 不管怎样,还是得抱着试试的态度。我缓了缓,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黑夜:“小子,饿不饿啊?” 黑夜动了动耳朵,嘴里流出口水。 “跟我去抓鱼!”我指着大海,“一会儿啊,我到海里去,看看有没有鱼的影子。可是我不会游泳,你可得随时准备救我啊!” 黑夜原地蹦了两下,点点头。 我望着大海,心跳快了起开。我本身对大海就有畏惧,再加上又不会游泳,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抓到鱼。 不过,这岛上只有我和黑夜,黑夜只会游泳,是不会潜水的,更何况他是为了救我才和我沦落到荒岛上的,我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难为他。 好吧。我脱了衣服,站在沙滩上,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屈膝,然后猛地…… 向前跳了一厘米。 哎呀,我还是不敢,万一我淹死在海里,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 刹那间,我的脑子里传来了嗡嗡的响声。我再次蹲了下来,缓解低血糖带来的影响。 看来,不淹死在海里,就要饿死在岛上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鼓起了勇气,然后看向黑夜,黑夜也看着我。 好兄弟,我相信你。 一个鱼跃,我一头扎进了海里,顿时耳边充满了水压的声音。我尝试睁开眼,但是海水蛰得很,我试了好几次,方才眯出一条缝来。 海里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海域有光。原来,大海并不是蓝色透明的,而是一望无际的、令人恐惧的黑,通往未知的黑。 这也没有鱼啊,我就说这种海域,怎么可能有鱼呢? 诶,你说巧不巧,前面不就是鱼么? 我看着海水里一条银灰色的东西在左右游动,而且正在向我这边游过来。 离得近了,好像还能看得出来脑袋有点方方的,两只眼睛很小,一张嘴倒是很大。不过啊,这嘴大的鱼,还得把头去掉才能吃…… 不对啊,这模样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我了个去,这家伙不是鲨鱼吗!? 我瞪大了眼,刚要喊叫,海水就灌了一嘴,大量的气泡从水里漂起。我挥舞着四肢,奋力想向上游,但是我越慌张手脚越不听使唤。 鲨鱼近了! 第168章 巨轮 “嗷嗷嗷!”身后黑夜扑了过来,张开大嘴露出两排交错的牙齿。 鲨鱼愣住了,摆着大尾巴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由于太过慌张,呛了几口水,但仍然奋力往岛上游。这里距岛不远,努努力我可以上岸的。 鲨鱼见我要跑,冲过来就要对着我一口。我吓得猛一蹬腿,结果大腿上的肌肉忽然不听使唤了。 抽筋了! 眼看鲨鱼的血盆大口就要咬在我的腿上,我回身一拳砸在鲨鱼的头上,!正中了眼睛。鲨鱼吃痛,甩了甩头,再缓过神来时一头黑色的大狼已经挡在了它的面前。 黑夜的体型不比鲨鱼小多少,尖锐的牙齿和两只放毒光的眼睛让鲨鱼有了犹豫。鲨鱼这东西黑夜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居然不假思索地冲到了前方。 我心头一热,赶紧扑腾到了小岛上,幸好岛是朝着我这方向漂过来的。看得出来,黑夜的四条腿都在发抖,而且在夹着尾巴,估计他也害怕极了,毕竟光是那整齐尖锐的牙齿就够骇人的了。 但是黑夜也是鲨鱼从未见过的生物,发起了呆。怎么大海里还有长着腿会游泳的家伙?而且还能发出叫声?鲸也没有这么能叫啊? 等岛靠近了黑夜,我大呼黑夜上岸,就在黑夜转身的一瞬间,鲨鱼也跟着冲了过来。我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在它的头上,鲨鱼最害怕头部遭到攻击,石头重重砸在鲨鱼的眉眼中间,痛得它直摇尾巴。趁机,黑夜爬上了岸,抖了抖水。 真险啊,要不是鲨鱼鼠目寸光,早就被一口咬断了。 不过,这鲨鱼并不大,体长才两米多而已,要不是我手无寸铁,兴许还能在岸上进行反击,拿下它做食物呢。 鲨鱼上不了岸,辗转了一会儿,潜到海水里去了。我松了一口气,蹲下来紧紧地抱住黑夜。 “我俩真是难兄难弟呀。”我拍了拍他的后背。但是黑夜没有和我诉兄弟情,反而对着我的背后大叫起来。 我回过头,看到了无数个灰色的三角在海面遨游,我傻了。 时间来到了傍晚。 这帮鲨鱼到底有多傻,明明知道根本吃不到我,干嘛非要守在这?我是能下海游走啊,还是它们能上岸吃了我啊? 没错,自从我上了岛,鲨鱼就叫来了帮手,围在浮岛周围盘旋已经一天了。我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做多余的动作了。黑夜一开始还在对鲨鱼们凶,可是后来也懒得理它们了。 此刻,我就是圣地亚哥! 就是《老人与海》里面的那个勇士。我最喜欢的书之一就是《老人与海》,其中主角圣地亚哥是我心中绝对的英雄,人们可能无法征服大海,但是人可以永远向海发起挑战。 虽然我是被迫流落到海上的,但是我脚下可以移动的岛,身边无数凶猛的鲨,这些和小说中的情景太像了,我甚至都燃起了斗志,甚至都多了一份勇气! “可惜我比圣地亚哥少了一根鱼叉,一把长刀,还有一个船舵。不然,这些,你们这些海里的东西,都将被我杀死吃掉!”我指着海里的一条鲨鱼喊,不过更像自言自语。 忽然,鲨鱼沉了下去,在海面下翻腾。我盯着海面黑蒙蒙的影子,不一会儿鲨鱼又窜了上来,嘴半张着,牙缝间流淌着红色,在海水尤为显眼。 这么说,海面下还是有鱼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点。 看来,等鲨鱼走后,我还是要下海去再找一找,总比坐以待毙强。 接着,鲨鱼成片成片地潜到海下去了,还有一片朝着远处游走了。我一开始以为海面下鱼类丰富,鲨鱼们都潜下去捕鱼去了,正当我因此欣喜时,我听到了那一贯穿头颅的声音。 “呜——” 我愣住了。 “呜——” 是鸣笛声!我激动地从地上站起来,顿时大脑缺氧,眼前一片漆黑。但是我仍然靠着意志力,在头顶挥手。直到我缓过了头的不适,方才看到我的背后有一艘巨轮正在遥远的海平面处航行。 好大一艘船……那上面一定有很多人,一定会有人发现我的! 我张开双手,在头顶夸张地挥动,然后奋力跳起来,想让自己的身影更容易被人看到。我大喊着:“喂!这里有人!救救我!” “这里!这里有人!!” 我喊出了我最大的声音,黑夜见我高声呼救,也仰天长嚎,把狼嗥声扩散到海面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巨轮,哪怕它有一丁点向我靠近,我一定会兴奋地瘫在地上。 可是,巨轮好像平行着航了过去,丝毫没有靠近我的意思。我心中的希望一点一点变得渺茫,直到巨轮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 是啊,那么大的巨轮从这里望过去才手指盖大小,我这么小一个人,估计根本不可能有人看到吧…… 黑夜望着远方,然后又看了看我,不知所措。我蹲下来,黑夜舔了舔我的脸颊。 这不是坏事。 巨轮上虽然没能接走我,但是它的出现证明了这片大海并不是无人区,只要我肯等下去,一定会有更多的船只经过!总有一艘船,会把我带回大陆! 我扭过头,鲨鱼们都渐渐浮了上来。电影里鲨鱼袭击轮船和吃人那些惊悚情节大部分都是假的,现实里鲨鱼们躲还躲不过呢。听到鸣笛声,或者感受到海水的波动,大鱼们也会害怕地潜入水底。 不过这次围上来的鲨鱼可就少了一多半,估计它们也觉得没有希望,自讨没趣地走了。我也没心思管它们,赶快投入到拔草的事业中。 这次巨轮的出现让我明白,光靠我一个人大喊大叫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我,而我在岛上写下的“sos”也只有飞机上才能看见。我需要只要更有代表性的求救信号,比如火。 有火的地方就一定有人,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一座孤岛上升起了烟,无论是谁经过都会注意到吧。 所以把草变成枯草作为火引子就更加重要了。当然,这也都是我的猜测,如果火能升起来,我获救的几率就会大大提升。 啊,真渴啊…… 第169章 海龙卷 上岛的第三天了。 和昨天一样,我在醒来以后第一视角去了沙滩,把潮湿的布料掀起,拧出水来。今天的布料比昨天多一倍,所以水也自然多了一点。我先饮了一点解解渴,然后也帮黑夜解决了饮水问题,并留了几个等待太阳升起时再喝。 可以说这三天我是粒米未进,而黑夜则是四天了。但是黑夜比我更有活力,因为他是大自然孕育出的野兽,常年处于吃不饱饭的时段,强大的胃也习惯了饥饿。而我即使坠入山谷,但作为杂食动物的我依旧顿顿不差,有肉吃肉,没肉吃素,矫情的胃现在正经历着巨大的磨难。 我应该再去海里试一下。早晨浅海鱼会浮出水面呼吸,抓住这个机会,我大概可以捉到鱼。 但是我又没有渔网,靠双手不可能抓到滑溜溜的鱼。我想了想,一狠心把外套脱掉,把拉锁拉到四分之一处,把两个袖子交叉缠绕,再把袖子和拉锁处抓到一起,就简单地制作了一个兜鱼的工具。 我赤裸着上身来到河边,叫来黑夜帮忙以后,纵身跃进海里。 海水还是一如既往地蛰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我才睁开眼,海面阴沉沉的,看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寻找了好一会儿,我从海水里钻出来,往回望了一眼,小岛已经越来越远了。 不行,离得太远我怕赶不回去,我对自己的体力还是有所了解。我连忙追逐小岛往回游,在黑夜的帮助下勉强能前进,他咬着我手里的外套,一点一点帮我带向小岛。 “等等!”我忽然惊呼,看向海面。那有几个黑色的阴影在浮动,我示意黑夜松口,然后悄悄地向黑影逼近。 不知道是什么鱼,先捞上来再说!我离得近了,一拳砸入水中,手里的外套顺势兜进水里,冒了一大堆气泡。再提起时,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外套里拱动。我连忙捂住所有的口,防止它逃走。 但是我这一巨大的动作赶跑了同行的鱼,黑夜盯着海面上若隐若现的黑影,聚精会神,缓缓靠近,突然下口,几番追逐,终于从水里叼出了一个银色的东西。 是鱼!我看着狼口里的鱼在左右扭动身子挣扎,但被死死咬住动弹不得。我兴奋地大叫:“黑夜!你会捕鱼!你会在海里捕鱼!” 我万万没想到,一个草原上的大狼,连海都没有见过,居然会在大海中捕鱼! 这就是黑夜骨子里流淌的血液,流淌着带有他祖祖辈辈基因的血液。北美灰狼作为北极狼的一种,曾经有一部分北极狼就生存在冰山浮岛之上,靠捕鱼生活。狼是这个世界绝对的胜者,在人类大肆的屠杀下,它们依旧可以生存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并且靠着一门绝艺代代相传!这就是狼!从后辈的身上就能看出狼先祖们的影子! 而黑夜则是完美地遗传了北美灰狼捕鱼的本领,黑夜啊,你到底还有多少让我惊叹的本领?! 我欣喜若狂,赶快招呼黑夜回岛。黑夜转身就跑,兴冲冲地朝岛游去,把我撇在了海里。 “喂!不管我啦!”我欲哭无泪。 随后,我们回到了岛上,黑夜骄傲地扬起头,嘴里还叼着鱼。我把外套铺开,在一块又一块的水中,一只长条的大鲅鱼正在跳动。 这条鲅鱼体长将近二十厘米,比黑夜嘴里的要小一圈,但是对于满足我来说绰绰有余。我把鲅鱼捉到草地上去,在地上捡了一块比较扁平的石片,打算把鱼开膛破肚,转眼一看,黑夜已经在那里吃他的猎物了。 “对不起了。”我摇了摇头,举起了石片。 都说生鱼有细菌,但是这种情况下我还在乎什么细菌不细菌的,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况且,如果我能生火的话,我还用得着忍着鱼腥味儿生吞么。 说实话,打火石我已经找到了,两块儿圆滚滚的石头用力撞在一起就能擦出火星。只不过草还没完全干枯,根本无法引燃。 将整条鱼连肉带骨全部吞下肚子,那种胃里的空虚感终于消失了。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一条鱼也只能多支撑一天,这次是我运气好,明天这个时候如果再找不到食物,我估计又会被饿趴在地上了。 饭后,黑夜继续去挖他的地洞去了。我抽空看了一眼,黑夜不仅向下挖了一口洞,而且还在洞底向四方扩建,把地洞挖得足以容下两匹狼。我看着黑夜半个身子埋在地下,只剩一个屁股撅在外面,长长的尾巴兴奋地摇着,我也没再去打扰他了。 我已经把草地上的草全部扒光了,原本绿莹莹的草地变成了黄土一片。这让我不禁想到了山谷里的那些残景。 人真的为了一己私欲可以做出破坏自然的事么,我也是…… 我又把地上模糊了的巨大的“sos”重新刻了一遍。只要我能回到人世,我一定要报答自然的馈赠。 可是,事情往往比预想的更坏。就在上岛的第四天晚上,海风愈烈,我能明显地感受到风吹在身上的力道比前几天要强。 不会吧?我愣愣地看着黑暗的远方正在电闪雷鸣。轰鸣声从苍天传过来,海摇地动。海面荡起了海浪,哗哗的巨响夹杂在风中洗刷着耳朵,海浪不断拍打在沙滩上,撞击在沙砾截面上,本就不大的小岛的落脚地更小了。在海风和海浪的推动下,小岛横移的速度极快,像极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而我和黑夜,是面临着暴风雨孤注一掷的受难者。 倏地,密集的大雨从天而降,像沙子一样拍打在身上。我们措手不及,被淋了个全身湿透。黑夜冲着远方的闪电团尖声吼叫,我则被倾盆大雨打得节节败退。大雨冲刷在地上和水中,沙沙声震耳欲聋,我甚至听不见黑夜的叫声,也睁不开眼,看不到黑夜去了哪里。 我抹了一把脸,看到不远处一道有形的风在旋转,我瞳孔一缩,想喊,但是张不开嘴。 龙卷风!!! 那股长条的风正在聚集,上接天,下接海,宛若天地之间一条巨龙出海,风雨交加,海天一色。雨水更加密集有力,是龙卷风卷起了海水! 我正在经历海上最大的灾难——海龙卷!!! 海龙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我感觉脚下的小岛正在原地打转,一个重达上万吨的岛在几乎要被海龙卷掀翻!我已经站不稳身子,但是我又无处可藏,因为这里只有一片平地! 突然,我被什么东西拍在了脸上,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凉凉的,我顺手抓下来,居然是一个塑料袋! 我被一个塑料袋拍倒了! 可想而知龙卷风的威力! 一道闪电从海龙卷中间劈下,龙卷风中不仅有水,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被夹在风中肆意地旋转。 我双手死死地扣着土壤,双脚也努力地蹬地,我害怕有一瞬间我泄力了,我会被龙卷风卷到高空里去。 嘈杂的海声风声雨声之中,微弱的狼嗥如正在摧毁世界的灾难之中唯一的生机。我向两边摸了摸,没有碰到黑夜,他跑哪里去了? 回过头,我拨开头发,看到一个黑影在跳跃,然后潜到了地下。 我知道了!黑夜躲进了他的地洞里!我的脑子里极力想出那口地洞的大小,应该可以容下我和黑夜。我抱着一线希望费力地伏在地上爬过去,爬到了洞边,满身的泥水。 噗通,我一头栽了进去。 第170章 濒死之际 我感觉昨晚我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诶?这是哪里?我揉了揉手心的东西,黏糊糊的。 唔,我居然整个身子倒插在了地里。土壤在大量的雨水和海水的浸泡下,变得又稠又黏,而我的头发和半个手臂也陷在泥里,我甚至想不起来我这是在哪里了? 我用手撑着地面,双脚不停地往外蹬,总算是把脑袋拔了出来。原来我昨晚一直都在黑夜挖的土洞里,外头风雨肆虐,龙卷接天,而我就像一只鸵鸟一样,畏畏缩缩地把头插在了地里,就觉得自己安全了一样。 不过我也确实幸运,没有被龙卷风刮跑。我看着满手满头的泥水,又看了看遍地泥浆,忽然看到了山谷的未来。 植物的作用就是防风固沙,锁土禁水,它们的根扎在土里就是一张锁沙网,它们的叶生在空中就是一堵防风墙,他们是防止一切水土流失的基础。本以为只有树有这样的功能,没想到植物不分大小,大到参天大树,小到无名小草,都在为防沙防风防水起着重大的作用。这座岛漂流了不知多少年,这一层看似薄薄的草坪却从未曾被海风刮跑,也从未曾被海水冲垮,而我把岛上的草拔掉的第二天,风雨交加,岛上便也泥泞不堪。 如果这样下去,山谷也一定会遭到前所未有的荒化和山洪,还好人类的到来比较晚,不然树会被伐得更多。现在谷内还有一小部分树,相信再过几年,经过大自然的自愈能力,一定可以把美丽的山谷重现。 可是先不说那山谷,眼前的小岛已经被我破坏,本是雨后绿意青葱的小岛,如今却成了落脚都困难的泥地。我是和所有人类有着一样罪名的罪犯,这种罪叫自私。 我因想要生火求救的私欲而拔光了草,可现在,报应来了,不仅唯一的生存地肮脏不已,生火用的草也被海龙卷洗劫一空,只剩下散落的几根草零散地躺在泥水里。 还没等到它们晒干,就已经指望不上它们了,我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海上的风的问题,也从没想过石头是否真的能打出火星来,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黑夜在沙滩上低头看着什么。昨晚他虽然很害怕,但是却在慌乱中保持着理智,要不是躲在了地洞里,估计我们俩都要被吹飞了。 我径直走向沙滩,想要洗一洗我的头发和双手双腿。在太阳的暴晒下,泥已经开始风干成块,一抓掉一把。当我经过黑夜的时候,我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沙滩上那几个储水用的沙坑,几乎全部被埋上了!更重要的事,我盖在沙坑上的那些布料,也全都不见了! 是啊,那么几片轻飘飘的布,在龙卷风的肆虐下肯定早就不见踪影了。我顿时心里像瘪了的气球,这下不完蛋了,我不仅求救信号没有了,连水都喝不到了。 我急得四下寻找,找遍了整座岛也没有看到一张布。直到我远眺过去,在遥远的海面看到了一块孤零零的布。 我赶忙叫上黑夜,指了指远处漂在海面的布。他也知道布的重要性,一头扎进水里游了过去,我在后面踉踉跄跄地游着,忽然又看到了海上漂着的塑料袋。 不仅如此,当我环顾四周时,海面上居然漂浮着大量的垃圾! 这……这真的是我心中那纯净的大海么? 这龙卷风不刮不知道,刮完才露出了真面目。原本人类在船上扔到海里而散落在大海各处的各种垃圾,通过这一次海龙卷全部被卷到了龙卷风中心,飓风停息后,垃圾便聚集到了中心处,开始了它们碰面后首次漂流的生活。 有铝制的易拉罐,有泡沫的餐盒,有白色的塑料袋,还有拧着瓶盖的饮料瓶。 我望着这“壮观”的海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都是人的所作所为,他们也许在船上仅仅度过了几个小时,但是对大海的污染却是永久性的。无数的海豚因误食了塑料而致命,无数的鱼因海水中的致癌物质而丧生。 黑夜已经把撕得破烂的布料叼了回来,是最大的那块。我盯着他有一会儿,然后接过他嘴里的布,又带着黑夜把海上的垃圾捡了捡,不仅是要保护这片自然,也想要看看这其中有没有我们能够用得上的东西。 塑料袋可以罩在沙坑上取水,有些饮料瓶里还剩了一些水,因为是密封的所以没在大风下洒出去。但是罐头就不一样了,这些空空的铁罐子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还有一些一次性筷子、各种纸盒子,我真不知道船上的人究竟为什么要把垃圾抛入大海,是船上没有垃圾桶还是怎样?虽然这些垃圾有一部分对我有用,可是我还是不愿看到这番情景。 第六天,我和黑夜已经饿得前仰后合了,就连站立都觉得在消耗身体的能量。自从上一次在海里捕捉到了两条鲅鱼以后,海面下再也没有任何生物出现,就连吵闹的鲨鱼也销声匿迹了。只有头顶偶尔飞过几只海鸟,可我又没有枪,光靠石头肯定打不到它们。 好在我们还有一些水源,人类丢弃的饮料瓶里有多少都有一点剩余。他们不但乱扔垃圾,而且他们眼中的“垃圾”事实上根本就是浪费掉的。我把所有的瓶子的水都倒在一起足足有半瓶,这半瓶水,又让我和黑夜撑过了一个晚上。 可是当饮料瓶里的水喝光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水源了。只有那一张可怜的布料,被昼夜温差蒸发出来的水浸湿了一层,为黑夜强行挤出一点水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我有了一丝尿意,之前我都是将其排到了地上,可在这种濒死之时,尿液是我们唯一的水源了。 我用一个饮料瓶接着排完了尿,随即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嫌弃。 由于连续几天我都不吃不喝,所以排泄物里有很浓的毒素。尿液里都是一些废料和毒素,我当然知道,可是总比满是重金属离子的海水毒性要轻吧。 没有办法,要么喝,要么渴死……这是我最后的依托了。 “咕噜。”我捏着鼻子开始了自给自足。 等到了第八天,这座岛上似乎已经不存在生命了。唯一的两个生命也一言不发,像两条死尸一样躺在黑色的土地上。 “唔……”我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把布料盖在脸上,口鼻呼吸的间隙中还能感受到一点水汽。我尽量减少呼吸的频率,让稀少的水分子在鼻腔里多停留一会儿,也尽量不用嘴去呼吸,让唾液更好保存在口腔里。 “黑夜,我要渴死了……”我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我呼叫以后没有听见脚步声,便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布,一瞥便看见了在不远处蹲着撒尿的黑夜。 “喂!你这个败家狼!”我几乎是从地上弹起的,指着黑夜一通训斥。黑夜吓了一跳,连忙站直了身,我捡起一个瓶子跑过去接在他的身下,他却不尿了。 我捂住脸,无可奈何地坐在地上,只是不断说着:“浪费呀,浪费呀……” 太阳还是那么毒,烤得我都出现了幻觉,不然,我怎么可能看到一艘船向我们驶了过来呢?要么就是海市蜃楼,要么,就是我实在太渴望被援救了。 八天了,怎么可能会真的有船呢? 第171章 重回人间 它停了。 我坐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一片遮住了眼睛,我透过缝隙看着航来的一艘客船,目光呆滞,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黑夜猛地站起来,兴许早就站了起来,对着靠近沙滩的船吼了起来。我迷迷糊糊地垂着眼皮,呆呆地看着船靠岸以后从甲板上走下来的两个人。黑夜躲在我身后,露出半张脸,谨慎地看着前来的人类。黑夜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是对人类有了阴影。 而此时此刻,我也终于从麻木中被唤醒。我惊叫一声,然后趴在了地上,双手双脚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只是一寸一寸地挪着。 “喂,你怎么样,还好吗?”那个男人像我跑过来,扶住我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我。 我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指了指我的嘴,轻轻地做了个“水”的口型。也许是他看懂了我的口型,也许是看我嘴唇铁青,面色苍白,他叫身边的人拿来一杯水,把我摊在怀里,沿着我的嘴角倒了进去。 我急于喝水,吞了一大口空气,顿时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慢点慢点。”给我水喝的男人连连拍打我的后背。我喘了几口粗气,方才有力气抬头看看他。逆着阳光他的大胡子脸较为模糊,他的身边还有一位金发碧眼的眼镜大妞。我惊愕地眨眨眼,没想到救了我的居然是两个外国人。 “谢谢。”我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是谁啊?” “我叫伏尔泰,是这艘船的船长,她是我的秘书卡米尔,不过她不会说中文。”伏尔泰船长微笑着说,并把我扶正了。我坐稳后,又扭头看了看卡米尔,她也露出牙齿微笑回应。看来两个法国人相当友好。 “对了,请你们也救救他。”我指了指躲在远处的黑夜,“他和我一样,也已经很多天没有水喝了。” “what'sthat?”卡米尔惊叫。 “那是……”我停顿了一下,编了个谎言,“那是我的狗,我带他出来旅行,可惜遇上了风暴,船碎了,我们就漂流到这座岛上了。” “这么大的狗?”伏尔泰有点将信将疑,不过处于爱惜生命,他还是叫卡米尔回船上端了一碗水回来。 “给我吧,我的狗怕生,别伤着你们。”我心虚地说,连忙要接过水。可是卡米尔听不懂,疑惑地看向伏尔泰,后者用法语给她解释一番,她才把碗递给了我。我接过,说了声“thankyou”便朝黑夜跑去。 我听到他们两个在我背后讨论着什么,我听不到,就算听得到也听不懂。我只顾着把水端给黑夜,并告诉他这两个人不是坏人。 忽然,我双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随后,伏尔泰和卡米尔连忙跑了过来,伏尔泰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们已经八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难免饿得发昏。”我解释道,揉了揉太阳穴。 “走吧中国人,我带你们回到你们的祖国去。”伏尔泰一嘴的译制腔,看来他的中文学得很不错。我愣了一下,不免问了一句,“你们顺路吗?” “当然,我们这次就是要去中国的。”伏尔泰说,“我们要去上海,去办些事情。” “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双手合十,对着伏尔泰鞠了一躬,又对卡米尔鞠躬。用我仅有的词汇量道谢:“verythankyou.” 卡米尔捂着嘴笑了起来,我挠了挠头表示不解。她对伏尔泰说了什么,后者也给我翻译道:“卡米尔小姐说你的英文语法错误太明显了。” 我又尴尬地笑了笑,招呼黑夜随两个法国人上了船。黑夜跟在我身后,对着船嗅来嗅去,疑心极重的他甚至以为他们是来抓我们的。但是为了离开这座荒岛,也为了跟我同行,黑夜还是上了船。 船不算大,但是也是一艘很全面的船了。登上甲板中间是船舱,有很多空座位,如果船上有其他人,估计也不可能停下来援救我了。往下去是几个卧室,后方是轮机间,最前面则是船长室。 “中国人,你先坐在这里,我让卡米尔小姐去准备一点吃的。”伏尔泰招呼我做下,然后又把卡米尔叫到了厨间。我道过谢后,俯身摸了摸黑夜的毛发:“我们遇到好人了。” 很快,卡米尔小姐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用餐的餐具是不习惯的刀叉。随后,她又把一大块手把肉放在了黑夜的面前。我很感激地看着她,而她也是一如既往地笑笑,笑得很温暖。 黑夜嗅着地上的手把肉,然后抬眼看了看卡米尔,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不过鼻子就是闻不出里面有毒药和炸弹。看我已经狼吞虎咽了,才缓缓用爪子按住肉吃了起来。 由于饿了太久了,我的大脑告诉我一定要吃多吃撑,防止接下来的日子继续挨饿。可是我的胃似乎不允许我这样胡吃海塞,才吃了一半我就感到不适,连连打嗝,过了一会儿胃又开始胀痛。 “中国人,饿了太久是不能吃太多的。”伏尔泰说,“我让卡米尔小姐把这些打包起来,你慢慢吃。” “谢谢。”我点点头,“不过,请伏尔泰先生别再叫我中国人了,我叫郎桐,你可以这样叫我。” “好的郎桐先生,这些日子你一定受尽了苦难,愿耶稣保佑你以后平安。”伏尔泰在胸前画着十字,“那么郎桐先生你的家在哪里呢?” “在沈阳。”我回答,“距离上海很远很远。不过我会想办法回去的。” “神漾?”伏尔泰显然没听清,说着一口口音重复一遍。 “沈阳,就是盛京。”我解释,“在中国的东北部,再向西北是蒙古,草原狼的故乡。” “哈,蒙古国,我知道,我读过你们中国的历史。蒙古国在古代有一位将军叫成吉思汗,他东征西战,向东打到沿海,向西打到了匈牙利,几乎整个东亚包括半个欧洲都被成吉思汗收纳了,还在法国前身罗马大战了一场。”伏尔泰先生兴致勃勃地讲道,“而成吉思汗用到过的最强大的战术,就是从草原狼身上学来的,他们观察狼是如何埋伏和出击的,利用这种战术百战百胜,创造了蒙古帝国。真是难以置信,可惜我们欧洲已经见不到狼了,不然一定好好观察观察。” “欧洲没有狼了吗?”我疑惑,“我记得欧洲灰狼应该在欧洲大陆内部的。” “因为人类的猎杀,欧洲灰狼早就灭绝了,现在存在的也是亚洲支种,和欧洲本地血缘关系没有一点联系。”伏尔泰摆摆手。 “没想到伏尔泰先生对历史还挺有研究的。”我笑着说。 这时,从船舱里走出一名船员,用一口法语对伏尔泰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又下去了。伏尔泰拍拍我的肩膀:“郎桐先生,还有十分钟左右我们就要进入上海的港口了,你也要准备下船了。至于你如何回盛京,你看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我想了想,尴尬地说:“我想我应该坐火车回家,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从这里坐火车回家要花费多少钱,所以暂时我还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样吧,这里是二百元钱,你拿去洗个澡,好好打扮一下自己,然后坐火车回去吧。”伏尔泰先生从包里拿出两张钞票。 二百块钱么。我心里想着,这连一张火车票恐怕都不够,别说洗澡了,看来伏尔泰还是不太了解中国火车票的价格。 等等……我定眼看了看,那是……两百欧元! 将近一千五百人民币! 我瞪大了眼,连连推辞:“不不不,这太多了,我用不上的,我会自己想办法回去的。” “诶,中国人,哦不,郎桐先生,你是我救下的人,好事就要做到底,我一定要安全地把你送回家去。”伏尔泰伸了伸手里的钞票,大胡子微微颤动着。 “伏尔泰先生,这些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眼神坚定地说,“请您在这里多停留几刻,我回到家去一定把钱还给您!” “你能够安全回去就足够了,我来中国的次数少,也算是交了个中国朋友,以后有机会我还要见见你,和你聊一聊关于蒙古国和狼的故事。”伏尔泰先生笑容慈善。 他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我心里默念,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他。 船停了。 “走吧,郎桐先生,回到你的祖国去吧。”伏尔泰侧身把胳膊伸向舱门外。 是啊,我……我回来了…… 人间…… 第172章 狼不可牵 “哗——”拉门被我拉开,一股热气从浴室扑了出来。我吃着身子,身上裹着浴巾,手上还拿着一张毛巾擦着头发。黑夜趴在地上,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这是我在一个角落找的一家小旅店,为的就是避开太多人的目光,而且小旅店收益低,能挣到钱就很不错了,也不会太在意黑夜的身份,因为一般宾馆是不允许带犬入内的,更别说一匹巨大的狼了。 我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洗过澡了,我看到身上一串串泡沫我欣喜地在里面玩了一个小时,就像个孩子一样。出来以后擦干了身体,我又打算把黑夜洗个干干净净。黑夜可能要在人类社会生活一段时间,因为我们现在是在上海,我的家在沈阳,而我翻车坠入的那个山谷则在这中间的某一处山路,时间过去太久我也记不得准确位置在哪,而且就算记得住,我现在也没有车,没办法把黑夜很快送回山谷。 所以把他洗干净就变得很重要,从野外来的物种身上很有可能带着病菌,一旦有人接触到黑夜并染上疾病,黑夜的处境就糟了。 我把黑夜拽到浴室,把水流温度调到适中,对着黑夜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黑夜吓了一跳,疯狂地晃着脑袋,头顶的毛趴在脑壳上,水被他甩向四周,我刚擦干的身子又被甩湿了。我有些生气,对他大声说:“别动,好好洗洗澡!” 黑夜并不听这些,还是尽可能躲开水流。我用手按住他,想让他安静下来,但是黑夜的体型太大,力量也大得离谱,几下就把我挣脱,使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气急败坏,扔掉喷头站起来扑过去按住黑夜,双手用力压在他的后背。黑夜露出牙齿,喉咙里发出低嘶,尾巴已经绷直。我知道他生气了,但是我没当回事,我觉得他是我很好的同伴,只要制服了他就好了。 然而,黑夜扭过头来,狠狠地给了我一口。我尖叫一声,松开黑夜,捂着我通红的胳膊,瞪大了眼。 “畜牲!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连我都咬!”我指着黑夜破口大骂,怒火中烧,再也不想管他了,冲出浴室,到抽屉里寻找消毒液和绷带,但是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翻到。再耽误一会儿病菌就渗到血液里去了,我又不能跟前台服务员要,我总不能说我被自己的狗咬了吧?可是这么痛的话…… …… 我松开捂着的手,发现伤口并没有多深,只是蹭破了皮,渗出一点血迹而已,以他尖锐的狼牙任何一击都会穿透皮肉吧? 我转身看了一眼黑夜,他趴在毯子上舔着自己的毛发,瞥了我一眼。我像怄气的孩子一样,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好吧,不怪你,习惯了在野外生存的野兽,怎么可能会让洗澡呢?也许对人和宠物来说,洗澡是一种享受,可是野兽们要时刻保持干燥的身体,这样才能让它们最轻便地出击和逃跑,更何况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呢?黑夜也一定非常警惕,想保持一种最佳状态吧。 我把胳膊上的伤洗了洗,抹了一遍香皂,好像也没什么大碍。我看了看黑夜,在想怎么把他带走。 我把黑夜锁在了旅店里,独自去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店,买了一个大号的项圈,回来后给黑夜戴上,然后扣上绳子。我拽了拽绳子,黑夜向前伸着脖子,想要挣脱项圈。 “你得适应,现在遛狗都要栓绳的,你虽然是狼,但也不例外,不然大家都会谴责你的。”我摸了摸黑夜。说实话我对遛狗栓绳保持中立的态度,听话的狗自然不用栓绳,而人们如果不挑衅或者挑逗这样的狗,它们一般不会咬人。 我站起来,牵着黑夜准备离开。然而当绳子绷紧时,我却怎样也拖不动他。我回过头,看见黑夜正四条腿抓在地上,脑袋硬生生向后扯去。 “走了,我们还得赶快回家取钱还给伏尔泰先生呢。”我又拽了拽黑夜,但是他纹丝不动。 “走了!”我吼了一声,用力拽了一下绳子。黑夜的脖子大概被勒痛了,他站起来弓着身子猛地一扽,把我扽了个趔趄。我差点趴在地上,我刚被他咬伤胳膊,现在他和我对着干,我一下子又火了,双手抓住绳子狠狠地拽向门外,黑夜则龇着牙,抬着眼睛瞪我,爪子死死地抓在地上,整个身子都拼命地向后靠去,项圈越来越紧,我看到黑夜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舌头也伸了出来,还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吓得连忙松开手,黑夜如释重负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我赶紧跑过去把项圈松了松,发现他的脖子上勒出了深深地红印。 我刚刚有使这么大力气吗? 我安抚着黑夜,有些自责:“你干嘛非要和我较劲?看把自己勒的。” 忽然,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匹狼饿得骨瘦嶙峋,在森林里遇到了肥壮的狗。狼想要随狗一同去它主人那里,因为他也想每天都有饱饭吃。但是半路上狼看到了狗脖颈上深深地凹痕,通过询问得知这是被铁链栓出来的,并且狗已经习惯了,毕竟不会饿肚子。这时狼转身就跑,它说了一句:“我宁可饿死在森林里,也不会被铁链限制自由。” 曾经一位蒙古老人的话回荡在我的耳边:“熊可牵,虎可牵,狮可牵,大象也可牵,蒙古草原狼,不可牵。” 而此时此刻,我看到,不仅仅是蒙古草原狼,任何一匹大自然的狼,都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这是一种尊严。 我抿了一下嘴,看来,野狼在人的社会想要活下去,还是太艰难了。 我又去了趟宠物店,买了一口最大的笼子,我无论如何也要把黑夜带回家。既然不能大张旗鼓把黑夜牵上火车,那就把他托运回家吧。 黑夜对笼子充满了恶意,我哄骗了好久才把黑夜装在笼子里。随后,我赶往火车站,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紧接着叫上火车站托运人员,一起去了旅店搬“行李”。 几个人开着卡车跟我来到了旅店,见到黑夜的那一刻他们顿时愣住了。我赶忙解释:“这是我的狗,虽然体格有点大,但是不随便咬人。你们把他搬到车上就好,我会在那边迎接,就算车厢里有什么躁动,你们也不用管,可能他不习惯铁笼。” 几个人将信将疑地把黑夜的笼子搬上车,有我在旁边,虽然黑夜也有反抗,但不至于把狼的本性暴露出来。 这下我就可以放心地坐火车回去了,否则黑夜的处理方式一直是块心病。 等到晚上,我们就在我的家里见面吧! 第173章 空房 火车里,人头攒动。 “尊敬的旅客,前方到站,沈阳南站,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带好随身携带的物品。” 火车的播报响起,把我从疲惫中唤醒。我胆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睛瞟着四周的人,总觉得他们在盯着我这个“怪人”,但是当我抬起头看他们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由于脱离了人类社会太久,重新回到这里,我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真害怕有一个人看出我的不同,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评头论足。 不过,还好,我就要下车了。 我什么行李都没有,拍拍身子走到厢节处准备下车。我看到乘务员大哥彪悍地站在那,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我吞了口唾沫,不再看他。 车停了。车门缓缓打开,我正要下车,却被一个胖子挤开,我一下撞到了车门上。正当我捂肩抱怨时,那个胖子却恶人先告状:“你不长眼睛啊!” 明明是他插队,却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下好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低下头,感觉无数双眼睛盯在我身上,我的身子顿时热了起来。我默默无语,贴在车门边,等待人都下车后,我才小心地走了下去。 我松了口气。这个火车站是客流量最少的,我可以避开更多人的注意。我一路上闷着头快速走着,出了车站,来到行李托运处,看时间应该刚刚好。 果然,不一会儿那辆卡车便驶来了。我欣喜地小跑过去,和他们打开了货箱,看到黑暗的角落里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连忙叫他们把笼子放下来。折腾一番,送走了托运人员,才放心地把笼门打开。黑夜探了探头,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场景,然后缓缓走了出来。 我的心里十分激动,因为我就要回家了。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带黑夜来到路边。这里人还是不少,还有人往我们这边望着,估计它们都被巨大的黑夜给吸引了,但是不可能会有人认为他是一匹狼。 我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把黑夜塞进后座,我也挤进了车。司机师傅看了一眼后视镜,吓得眼镜都掉了。我连忙解释:“这是我的一只狗,他不会伤人的。” 但是司机师傅还是把驾驶位的玻璃门给摇了上来。我一脸尴尬地挠挠头,另一只手摁着黑夜,不让他乱动。 经过漫长的路途,出租车拐进了我们村子。三年了,三年的变化真的很大,村口原来只是立了一块石碑,而现在则修建了一栋拱门,上面牌匾的大字十分显眼。再往里,原本栽满了树的路边都砌上了墙,记忆中的绿色全然不在,泥土路也铺上了沥青,看起来偏向于城市化。我望着窗外,最大的变化就是少了很多的绿色。 “师傅,这里什么时候修的墙和路啊?树都哪去了?”我问司机师傅。 “两年前就把树都砍了,政府要修也没办法,上面只能执行呗。说实话,村子是整洁了不少,但是没有以前的树多了,树都卖钱了。”司机说,“这你都不知道,你不常来这里吧?” 我没回答他,只是愣愣地望着路边。我不是不常来,这是我的家乡,我每年都会回来,可是……一场意外以后居然改变了这么多…… 到了,我看着窗外的家门口。大门没有关,还是那个黑色的大门,围墙里看不到什么环境,只有那栋房子的房顶露出尖头,上面铺满了落叶。房子边父亲种下的树林里死了几棵树,一丝不挂的枝头孤零零的摇曳着,我很奇怪,为什么父亲精心照顾的树会死。 我付了车钱,下了车,站在半掩着的大门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大门半掩着,锁头都上了锈。黑夜蹲坐在路边,我看着他许久,方才转身推开吱呀吱呀的大门。 院子里也铺满了落叶。现在虽然是中秋时分,但是树也并未完全凋零。地上的这些陈枝烂叶看起来是上一个年头留下来的。这怎么可能呢,父亲是一个很精细的人,他对院子的打理非常用心,没有理由不清扫这些落叶。 我越过落叶路,来到房子前,门紧锁着,两边还贴着新换的对联。我敲了敲门,轻声说了声:“爸?” “爸,你在家吗?”我又提高了嗓门,也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见没有回应,我绕到房子后面,透过窗户我看到室内落灰的地板和家具,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安。 “爸,我回来了!”我敲着窗户,大声喊。 “喂,你是谁,干嘛呢?”这时,有一个声音喊住了我。我吓得连忙缩手,转身望见墙头那边站着一个女人,她怀里还抱着一盆衣服。 “王姨?!”我认出了她。她就是隔壁老王的妻子,王姨。没想到三年没见了,她一点没变,只是换了发型,还是那么爱美。 “你……你是?”她显然有些错愕,愣在了原地,眼中有种不可思议的神色。 “是,是我。”我把长长的头发拨到脑后去,把脸露出来,“我是郎桐。” “你……郎桐……”王姨声音颤抖着,装着衣服的盆都掉到了地上,“老郎,他,他回来了……” “谁?怎么了?”我不解,“王姨,你能告诉我我爸去了哪里吗?他是搬走了吗?” “你这个不孝子!你还有脸回来!”王姨几乎是带着哭腔喊的,“你爸去年就过世了!你连个影子都没有!老郎一个人帮长这么大,结果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啊!” 我的脑袋像是被钝器击中了一样,嗡嗡直响。 第174章 回家的不孝子 “发生什么了?”我颤着声音说。 “你这个不孝子,这些年你去哪里了?!”王姨指着我大骂,手指越发颤抖。 “我……我三年前回家的时候出车祸了,一直在野外回不来,我也是有苦衷的呀。”我急得直跺脚,“你倒是告诉我,我爸怎么了啊?” “自从你失踪以后,你爸就一直到处寻找你的下落。手机拨不通,短信也从来没有回复,他每天真是以泪洗面啊。”王姨抽噎着说,“后来他把房子弃了,买了一辆破车,在全世界寻找你,车开到哪人就找到哪,每天不吃饱饭地走,就为了省点钱多几天找你。最后啊,他在大马路上被警察看到了,看到的时候已经死了,手机打不通别人的号码,只打到了村里乡亲们的手机里,大伙儿把他的骨灰盒搬了回来,埋在了后山,真是太惨了呀……” 我一脸错愕地听完了,心如死灰,恍惚了神。我眼神迷离着,看不清王姨她人,只是缓缓吐出:“你,你骗我的吧?对吧?” “你妈在你小的时候就走了,你爸就你一个亲人。结果就连你都不陪你爸走完后半生啊,还让他带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忧愁出去找你,你爸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王姨说,“这下好了,没想到你还活着,三年了连个信都没有,你爸一个人把你带大,等你工作了却连清福都没享,让你爸这么痛苦地走了!” “我……不是的……我真不是不想回来……”我心里本就难受,听了这些话更加堵心,“我每天都在想办法回家!” “想办法?你没有电话?你不会报个平安?”王姨大声说。 “山谷里没有信号!”我抱着头,几乎崩溃。 “那你不会去找人求救?”她又质问我,“三年了!你要是一直回不来早就死了!你现在好好的一个人站在这里,你不是不想回来是什么?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把你爸一个老人扔在家!你还是个人了!?” “我没有!!!”我抓狂地咆哮,“我没有!!!” 在我心里,我的父亲是我回家的不竭动力,我若不是因为家里有人在等,我可能早就颓废在山谷里了!我是因为心里一直有这个信念,所以才会硬撑了三年!现在被人这样说,我本就成了死灰的心又像被踩碎了一样,变成一地的石灰渣子。 我看到王姨的丈夫从后面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可我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这,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伤人的话,而我又无法和他们解释清楚!没有人会信一个人的胡言乱语——在一个山谷被困了三年,山谷上方笼罩着透明的穹顶。没有人会信一个人在五彩斑斓的地方活了三年,没有人会信一个人和狼生存了三年,没有人会信一个人每天过着原始生活,过了三年不回家! 我急忙转身跑开,强忍住泪水,穿过房屋后的树林,徒留两个人在身后骂骂咧咧。我磕磕绊绊地奔向后山,被绊倒了几次,又匆忙爬起,一身泥土地穿梭着,风中有一滴水划过了脸颊,我鼻子酸了。 我看到后山上父亲亲手种下的树林之中,一座低矮的坟冢荒凉地立在那。 我扑通一下扑过去,跪在地上,一头磕在地上,颅内嗡嗡作响,不知不觉间,我的泪水沿着脸颊落了下去,我的心脏隐隐作痛,快要骤停一样,我全身在颤抖,害怕面对这个现实,我多么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梦,隔壁王姨的话都是哄骗我的,我甚至希望我永远困在山谷里,一辈子也不回来,这样我就不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了…… 人啊,只有心中还存有信念的时候,对生活才有盼头。如果我永远困在山谷回不来,那么我一定会独自努力活下去,而现在当我拼尽全力逃回来之后,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我觉得我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徒劳了。 许久,我感觉到了有人在后面拥抱了我一下。我抖了一下,抬起头,却一个人也没有,是风吗? 我咽了下唾沫,心情渐渐地平复下来。我不是那种很容易就轻生的人,如果真的那样,可能我在山谷里也不会那般顽强了,在荒岛上也不会强挺着活着。而且,与狼共生的日子里,我也懂得了生命的宝贵,我无论如何也会活下去,我的父亲日日夜夜寻找我,就是为了得到我活着的消息,现在我回来了,我必须在天上的父亲的注视下好好活下去。 我瞥了一眼侧方,黑夜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陪着我祭奠着父亲。我欣慰地笑了笑,对着年前的坟冢说:“爸,你看,这是我在山谷里交的朋友。他救了我好多次呢,也多亏了他,我才能从山谷里活着出来看望您。” 黑夜伸着舌头,看着我,我也用目光回应他,望着他尖锐的眼睛。 我给父亲的坟换了些土,然后缓缓站起身。一时半会,我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来,但是我必须先安身立命,找到在人类社会活下去的途径。 我失去了工作,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什么朋友能够联系得上,我没有手机,也没有钱。我忽然不知道下一步我该怎么做,我无从下手,像一个进入了外星球的地球人。可是,我原本明明属于这里。 一时,孤独像雪崩一样埋没了我。 还是,先回房子里看一看吧,饭还是要吃,觉还是要睡的。我站起身,闭眼睛缓了一会儿,在心里默默释怀那难以释怀的悲伤,然后抿了一下嘴,朝家里走去。黑夜趴在树林里,似乎很依赖这里。 家门上了锁,我没有钥匙。我只好打破一扇窗户,然后跳到里面去。窗台上沾满了灰尘,我一鞋印踩在上面,腾起大量的粉灰。我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双脚落地之时跺起了大片灰尘,呛得我不得不捂住口鼻。等待尘埃落地之后,我方才蹑手蹑脚地行动起来。 这里是卧室,但是已经住不了人了。床上铺满了灰,床垫也被老鼠啃地露出了棉花。我每走一步都会有大把的灰尘腾起,扑在我的鞋面上。我只好先收拾一下房间,让我有容身之处。 我从卧室穿过了客厅,来到厨房,那个扫帚一如既往站在炉子的后面。我拿起带灰的扫帚,抖了抖,用袖子捂住口鼻开始清扫。 地面的灰厚厚一层,走起路来很不方便,但是收拾屋子的顺序是从上到下,否则刚扫干净的地又会被棚顶和家具上的灰所沾染。 当我清扫电视柜上的灰尘时,我看到柜子的门虚掩着。我怀着念旧的心情打开柜子,那一瞬间,我凝固了。 第175章 一介作家 我拉开柜门,看到在一堆摆得整整齐齐的磁盘和碟片上,放着一个牛皮纸的袋子。我把线拆开,打开扣子,看到里面干干净净地放了几张照片,还有一沓钱。 我的心一下子就抽动了起来。盯着这些东西,我许久没有动,脑子里逐渐浮现了种种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场景。我很害怕,我害怕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它们分别对应了我脑海里那些场景,我压抑许久的情绪会在那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是什么场景呢? 因为从小我的记忆力就只有父亲,这些年来每长一岁,父亲都会和我进行合影以纪念时光。我本已三年没有见过父亲,因此父亲的死是模糊的。如果我我看到与父亲一年又一年的合影,那么那些记忆都会被唤醒,我心中的沉重也会愈发真实。 我颤颤巍巍地抽出照片,翻转过来。 还好,照片里并没有父亲的影子。不过,却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岁月的流淌中照片变得有些模糊,但能够看得出她当年风华正茂。 除了有几张这个女人的照片,还有几张婴儿,那是我的小时候。难道,这个女人是我的母亲么。 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从小父亲就告诉我我没有母亲。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们是离婚了还是她单纯地不要我了,反正从小我就有一种被歧视感,因为别人有的东西我没有,别人感受到的爱,我也没有。 后来我长大了,和父亲一次喝酒中,我们都酩酊大醉,父亲也告诉了我真相。当年我的母亲生我的时候不幸难产,当时医术也不高明,只能选择费力地保住了我。因此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而父亲对我也是视为生命一般宝贵,因为我是母亲用命换来的。 所以父亲这么多年来也没对我凶过。别的孩子或多或少都被父亲打过,但是我却没有。父亲对我疼爱有加,我甚至觉得我就是别人口中那个襁褓中长大的孩子。不过还好,我并没有很脆弱,反倒坚强地活了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看到小青难产时,我的心情那样沉重,并一定要帮小青。我不想目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重演。 我定定地看着那个为了给我一条命而舍弃自己生命的那个坚强的女人,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捂着脑门,把照片收了起来。 我现在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了呢? 我拿出那一沓纸钱,清点了一下,足足有八万块钱,这些都是父亲留给我的。我抿了一下嘴,抽出十二张人民币,决定把它们邮寄到上海,还给伏尔泰先生。 家边没有邮局,只有镇子里才有。可是我没有交通工具,也不想徒步走上几里路,我还要收拾家。 “喂!你小子怎么还有脸在家呆着?”从窗外又传来了王姨的声音。 “我……我自己的家也不能呆了么。”我挠挠头,放下手里的钱。 “这是你爸的家!才不是你的!”王姨隔着窗户指着我大叫。 我低下头,不再理会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发出如此不必要的威慑力,我知道她和我父亲在村子里关系好,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彼此帮助了很多。但是这样对我施加压力以达到让我愧疚,真的是对我的父亲好么。 “对了王姨,你可不可以把自行车借我一下,我要去趟邮局。”我尝试转移话题。 这个女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手里的钱,立马怒形于色:“你小子刚回家就要拿你爸的血汗钱出去?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我皱起眉,我不希望她一口一个我爸我爸地骂着我,我现在想要从悲伤中走出来在我父母的注视下好好活着,而她的一举一动就好像刻意刺激我一样。 “我是受以为法国人的救助才得以回到家里来的,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我稳住心中的怨气,“他借了我一千块钱,我才能坐火车回来,所以我要去把钱邮过去还钱。” “别以为你的胡言乱语就能蒙骗我!”她仍旧不信,“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赌博了!不然怎么这么急用钱?”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一刻也不想再跟她说话。不知怎的,王姨居然推开了家门,从后边奔走而来,拽住我的衣服喊:“败家子!今天不给你爸一个交代你别想带钱出去!” “诶,你干嘛啊?这是我家,为啥你要干涉这么多?”我吓了一跳,急忙推搡。 “因为你爸死得太冤了!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她发了疯一样拉扯我,唾沫星子飞了我一脸。 我心浮气躁,只想甩开这个女人。然而一番争执,她却像牛皮糖一样粘个没完。 她张大了嘴对着我:“可怜你爸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可怜你妈的那条命!” “够了!”我怒吼一声,镇住了她,随手拿起钱冲出了家门,徒留她喋喋不休的吵声。 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我的情绪低落得很。我已经料到了,在今后,会有无数个像王姨一样的人,对我进行指责和谩骂。 路上截了一辆三轮车,到了镇上。把钱邮到上海并写好收件人以后,我望了望冷清的街道。 镇上变化很大,土路都铺上了沥青,很多建筑也翻然一新。我记忆里那些店铺如今不剩几个了,全部变成了大城市里才有的那种餐饮店。 我走进一家商店,这家店三年前就立在这,现在依旧屹立不倒,但是老板却换了人。我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缓缓吐出:“拿一盒白狼。”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吸烟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自己还习不习惯烟味儿。我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猛吸一口,呛得我直咳嗽。 我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如果在山谷里我身边一直有个这东西,点火岂不是容易得多。 之后我买了点菜,又买了袋米,搭了车回了家,不管怎样,生活要继续。到了家门口,我只愿王姨别再打扰我的生活,让我好好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工作…… 我哪还有什么工作了。 我把米袋子放在角落,菜也放到窗台上,决定继续打扫房间。忽然,我看到了门外黑夜在晒太阳,我的脑海里灵光乍现。 我可以写作,把我在山谷里的奇幻经历和与狼共生的故事写成一本书。这种事情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发生,恰好我就是经历了这种事的人,又何尝不可以把它写出来呢? 而且,如果我能把故事讲出来的话,也会有更多的人相信我,而不是来指责我了吧。 第176章 领地意识 “嗷呜!”一匹狼扑在了我的身上。 阳光荡漾在空气中,留下那暖洋洋的分子。我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弥漫着鼻腔。耳边小狼们的叫声窸窸窣窣,在头顶的高岩上,狼王仰天长嗥,不绝如缕。 忽而,天色阴暗,狂风骤起,雨点飘落,电闪雷鸣。一道闪电正中高岩,狼王灰飞烟灭,再一转头,狼们渐渐化为碎片,徒留我一人坐在泥水之中。 我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开眼,眼前是破旧的天花板。我惊出一身冷汗,捂住头,脑子空白了片刻。 又做梦了。 最近总是梦到在山谷的那些日子,但是又转瞬即逝,把美梦变成噩梦。 本来下决心逃出山谷之后还要经常回去看一看,看看那里的美景,看看陪伴我的狼们。但是现在,再回去的话,这些都不复存在了吧。 我推开家门,空气中散布着尘土的味道。果然,有人生活的地方,环境相比大自然会恶劣许多。原本我的想法是,农村的环境一定比城市要好,因为农村有树,有绿植,而且汽车并不多,没有空气污染。可是当我去了南方工作以后,发现城市和农村的环境都不美丽,前者高楼林立,绿色稀缺,在二十几楼都能闻到尾气的味道;后者则缺少管理,而且这几年绿植也相对来说减少了很多,垃圾和黄土漫天飞扬。如果不曾见过狼之谷的自然景色,我可能认为我所经历的就是真正的蓝天。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是对树过不去。每年都有大量的树木被砍伐,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无论是森林还是城市,伫立的大树仿佛失去了活着的权利。 家周边,除了我父亲在院子里种下的树林,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树了,唯一的绿色就是路边无人清理的野草。 我走到树林里,只有这里的空气能新鲜一些。黑夜趴在树边,耳朵耷拉着,没了什么精神头。这里虽然有树,但是和山谷里的大草原相比,这又算什么。 我从家里的冰箱里拿出一大块猪肉,丢给黑夜。昨天在镇子上买了将近四百块钱的猪肉,就是为了养活黑夜。在人类社会没有猎物供他捕捉,只能从市场买来生肉喂他。这种没有血腥味的肉,没有挣扎欲望的猎物,对于野性十足的野狼来说,吃起来都不美味。 我自己做过了早饭以后,从柜子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家里的冰箱、煤气炉等等家用电器都还能用,父亲是个很严谨的人,他在离家之前把总电源断掉了。所以这些电器别说一年不用,就是放上个十年八年,擦拭去灰尘,当年风范依旧。 而电脑则是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工作以后公司配备了台式电脑,它就一直放在家里了。我打开电脑,虽然有些卡顿,但是用起来并不碍事。没了手机,电脑可能是我与外界沟通联系的唯一方式了。 点开网页,敲击键盘,一行又一行字出现在荧幕之上。这是属于我的故事,我要把我的回忆写成书,美好的、悲伤的、惊喜的、痛苦的、慷慨的、落寞的,全部写进去。 当我废寝忘食地徜徉在文字海洋中时,不知不觉写到了我初次遇见狼王的时候。我缓缓打出“狼王”二字时,是那么的陌生。狼王从来不附有名字,她就是草原狼群的那个狼王。我连连敲掉这两个字,用“胸前长着灰白色鬃毛的大草原狼”代替了它。 盯着文字,我的脑海里泛起三年前的记忆:我在雨后的林子里走着,一个失足落入深坑之中,在我对面不足一米的是一匹胸前长着灰白色鬃毛的草原狼,她与我对峙,某一瞬间我甚至要用大扳手砸死她,或者她想要一口咬死我。不过,都没有,我们一同爬了上来。 而后,我又遇到了小青。盯着“小青”这两个字,我停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名字,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那样叫她。冰冷的文字突然会动了一般地扭曲成了真实的画面:我坐在魔幻森林的大石头上,远处一匹狼在蠕动,靠近后发现她的肚子圆滚滚的,欲走时她又按住我的脚步,眼中充满求助。 我返回去看了看狼王,又翻过来看了看小青,顿时,眼泪喷涌而出,我一个一米八的男子汉,在难以生存的野外,被巨熊拍昏我没哭,被雪豹扑在地上我没哭,被群狼追逐我没哭,却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触碰到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我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我已经失去这么多了…… 两年以前,我还是个什么都有的幸福家伙。家里有人等我,身边有一群狼陪我,我生活得艰难,但是生活有盼头。 可现在……我只剩下孤身一人了……身边熟悉的陌生的那些身影,家里苦苦等待我回家的那个人,全都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迅速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趴在电脑上无声地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窗外传来吱呀呀的开门声。就这种老化的声音也只有我家锈迹斑驳的老门才能发出来。我抹了抹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望向窗外,看到两个穿着工装的人在院子里畏手畏脚。 然后我看到从隔壁走出来的邻居王姨叫住了他们两个,然后隔着一面墙三个人交流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很小,以至于我把耳朵贴在窗上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在我的暗中观察下,王姨领着他们走向了我家后院。我赶忙从窗前躲开,靠在墙上等待他们经过。就在此时,我听到了王姨尖锐的谈话声。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家老头死的时候,那是曝尸街头啊!他有一个儿子,常年不回来,我们谁也联系不上!最后还是乡亲们给接回来下葬的呢!所以说,这个院子啊,属于老头的财产,正常来说是继承给他儿子,但是那小子根本没尽到赡养的责任,这家土地现在完全属于国家,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嗤之以鼻,捏紧了拳头。这个印象里对我们还不错的王姨,现在这个丑恶的嘴脸真的让我记不起她以前的好,就好像我父亲的死会给她带来天大的好处一样。 “那如果这家是所空房的话,我们就不征求谁的同意,就直接开始砍了。”我听见其中一个年轻人说。 “砍什么?我看谁敢砍!”我下意识地喊出来。忽然屋外一片宁静。 我气冲冲地夺门而出,站在他们三个人的面前。我看到王姨的脸都绿了,仿佛我就是她的死对头,总在她使什么坏点子的时候出现。 “就是他!这个不孝子!害死了他爸!”那个令人脑仁炸裂的声音又来了。 “您的话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我不求您闭嘴,只求您好好叙述事实好吧?”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话。 “走走走,不用管他,这是国家的树,他说了不算。”王姨一边斜眼睛看我一边推那两个人。他们俩听到这一番话,也没什么顾虑,掏出两门电锯奔着后院树林走去。 “喂!你们这是强盗!”我大喊,想要过去拉住那两个人。但是王姨肥胖的身体把我挡得严严实实,我不禁推了她一把,没想到她居然顺势躺在了地上。 “没个五十万起不来了!”她大叫,并且抓住我的小腿。 我看着这个无理取闹的胖女人,又看了看远处渐渐走向树林的两个人,满脸的疑问和不解。 “我告诉你,这是国家派下来的任务,你们家所有的财产现在都属于国家,我就不信你敢和国家作对?”王姨躺在地上,不顾衣服上的尘土,奸笑着,“村里就数你家的树最多,全砍了以后能扶持多个项目,我家耽搁好久的牛棚就也能建起来了!你谁也拦不住!” 原来是这样么。果然是因为对自己有好处,才会处处跟我作对。我看着她趴在地上紧紧地搂着我的腿,滑稽的样子想让我踹她两脚。由于她的体重实在太大,我寸步难移,只能是看着那两个伐木工人一步步走向树林。 紧接着,他们拉动了手里的电锯。 “给我住手!”我大吼,把脚猛地从王姨怀里抽出,但整个人也扑到了地上。身后的那个女人也顺势按住了我,两个人在地上爬来爬去,让人看了难免议论纷纷。 “放开!”我大吼。 忽然,从林子里传来一阵吠声。我猛瞪大了眼,目光不禁向树林移去,身子不由得就僵了下来。 在昏阴的树林深处,一头巨大的影子摇摇晃晃走了出来。此时,两个伐木工人已经不敢动弹了,双手呆呆地半举着,看着那头黑色巨兽缓缓逼近。 “哪……哪来的野狗!?”我听见其中一人颤抖着声音喊。 “这是狗吗……也太大了点吧?”另一人已经转过了身,想要跑了。 “嗷!”黑夜狂吼一声,从树林里冲出,黑色的毛发在沾染阳光的一瞬间变得黑得耀眼。俩人仓皇而逃,黑夜穷追不舍,转眼间已被追上。黑夜拔腿而起,重重地扑倒其中一人,而另一人扭头看罢,一丝迟疑都没有地便从我身边跑去。还没等我翻身,王姨带着一脸的侥幸,也从我身上爬起来逃之夭夭。 我在愣神的功夫黑夜已经按住了他的胸口,沾满了口水的狼牙反着亮光。身下的人惶恐万分,顺手从地上操起一块砖头,狠狠地拍在了黑夜的头上。 “黑夜!”我大叫。 黑夜在短暂地恍惚之后,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很难聚焦的眼神中忽而凶狠起来,皱起鼻子,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我听见他撕心裂肺的痛叫声。 我扑过去,一把搂住黑夜,害怕他要了人命。但是黑夜那么巨大的块头,岂是我能拦得住的,他咬住便是不松口,还拼命地撕扯,我看到血液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用力勒住黑夜的脖子,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勒得吐了舌头。我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已经吓傻了,我大吼一声:“快跑啊!想死吗!?” 我这一声如雷一般震醒了他,他顾不上疼痛,连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我看黑夜还有冲出去的意思,死死地抱住他,直至那个人逃出了大门。 这时,黑夜扭过了头,把锥子般的目光对准了我。我方才看到那个人的耳朵已经被咬掉了,但是紧接着黑夜却一把将我扑倒,喉咙里的声音和眼里的怒火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心脏砰砰直跳,咽了下口水,直视着黑夜的瞳孔。渐渐的,黑夜平静了下来,从我身上挪开。 我缓缓坐起来,松了一口气。被激怒的狼真的很难拦得住。我回头看着黑夜,他只是摇着尾巴,慢步走回了树林。 看来,他已经把这片树林当成了他新的领地。 第177章 文影合作 近几天皆是如此,我专心写作,把我在山谷里遇到的种种奇事妙事和怪事都呈现在电脑荧幕当中。令人惊喜的是,我的作品在短暂地度过前期之后,迎来了一波小小的浏览高潮。我也借此收获了一大批读者粉丝,留下了众多的评论。我简单地看了一下,有称赞仙境之美的,有歌颂狼之精神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对这件事的真实性的怀疑。 因为我在第一章就明确说明了,这不是小说,这是一本纪录文,是记录我在山谷中的生活的。每一个情节都没有半点虚假,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为什么我要这样?因为我写作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知道这座山谷,让所有人都理解我无法回到家里的这种苦衷,以及引起大家对保护狼们的共鸣。 偶然之间,我又看见这样一则评论:小说就是小说,狼怎么可能和人一起生存呢?在野外遇到狼,怕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吃掉了吧。 我看着这荒谬的言论,微微笑道,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那只是你没经历过罢了。 的确是这样,现实中人害怕狼,但是狼更害怕人。电影和小说里的狼吃人极少存在,除非在群狼极其饥饿,或是你入侵了狼的领地时,狼才会主动攻击人类。否则,狼对灵长类动物根本不感兴趣。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看评论也是一种乐趣,因为各式各样的评论会把不同心理的人分出三六九等。我继续翻着,直到看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评论。 “您好,我们很喜欢您的故事,想要和您谈一谈关于这本书衍生作品的看法。我们很想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和我们联系。” 我愣了一下。 确实,电影比小说更易传播,画面也比文字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但是同样的,文字所表达出来的心理、细腻和想象的空间,是电影表现不出来的。尽管我很希望在短时间内把我的故事推广向更多的人,但是我绝不是对这种事马马虎虎的人,如果真的有影视作品,我也希望能够做到极致。 不管怎样,试试看吧。 我加了这个用户的好友,然后在他主页添加了这个人的qq,他的qq账号主页标明他是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板。我简单地说了几句问候语,然后便等待着他的回复。 没过多久,一个语音就打了过来,吓了我一激灵。我看着电脑上的语音邀请,久久没有回应。因为我脱离了人世太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沟通,比起文字,讲话这种事情,对于甚至一个月都不开口说过几句话的我,简直是世界难题。 我盯着屏幕,不一会儿,语音取消了。 我懊恼地抱着头,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无能。 好在,语音再一次播了过来。想到反正对方也看不到我长什么模样,也看不到我尴尬扭捏的表情,我迟疑了一下,点了接通。 “喂?是郎桐先生吗?”电脑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是我。”我应答。 “看来你已经看到我们的评论了。是这样的,我们集团对你小说的故事情节非常感兴趣,觉得这类题材的电影应该会很吸引人。所以……” “这不是故事,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我打断他说。 “好,不管是怎样,我们需要你来和我们合作。电影的角色和特效我们公司可以解决,但宣传片需要作者本人出镜。” “你的意思是需要把我录制进去么。”我问。 “没错,我们不知道你的小说后面是什么样的情节,但是前面绝对是吸引人的。至少彩色的森林,狼群出击的场面等等,都是这部电影的卖点。如果可以,我们约个时间碰面,版权费和录制费我们面议,怎么样?” 我思考了一下,如他所说,可以为我的小说,也就是我的亲身经历进行宣传,又可以给我一些钱,何乐而不为呢? “好的。”我答应道。 “那,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呢?” “明天不行,后几天都可以。”我想了一下,毕竟在碰面之前我得准备一下。 “那,我们就约在三天以后了。那么这个过程中,也希望你能尽快完成你的著作,好让我们的制片人继续下去。” “好,我知道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电话挂了之后,我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次通话还算顺利,不过面议的话,我该不会紧张得要死吧。 但是这毕竟是好事,我也得让自己重新在人类社会立足。 既然约了三天后,那么这两天我就得准备准备了。看主页资料他们公司应该在苏州,这一去估计就是几天,我得把黑夜的口粮准备出来,然后我总要买一件得体的衣服吧。 我穿上我旧得出褶的白衬衫,推开了房门,习惯性地喊了一句。 “爸我出门了。” 我愣住了。 莫大的委屈从心底喷涌出来。 我望着对面那个空空如也的屋子,闭上了眼睛,足足有一分钟。我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这样眼泪才没有流出来。 我长呼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走在路上,脑子里不免浮现了父亲的影子。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从小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自然也给不了我母爱的那部分,所以很多时候我只得到了父爱中的批评式鼓励,并没有母爱的温柔。小时候学习从不会得到他的认可,他只会无限地让我再接再厉,达到更好。因此我和父亲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很紧张,他对我每天只说两句话:“起床了”,和“吃饭了”。以至于有一天他出早班,我没听到这两句话其中的一句,便起来晚了。 不过,父亲也是个细腻的人,是那种不言不语却能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人。尽管我们每天话很少,但在他没有叫我起床的那个早上,桌子上还是摆满了热腾腾的早餐。 就这样,我在一个没有温柔和体贴,只有严厉和沉默的环境中成长,以至于我变得如此的坚强和独立。别的孩子有温暖的襁褓,而我是风雨中不落的花。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来到了老市场。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差,但是的确是最近的市场了。市里的超市会很整洁,买东西也有序不紊,而市场里则是遍地摊位,人群繁杂,喧哗声不绝。而且地面大多都是人们扔掉的垃圾,尝过的瓜子皮,还有卖鱼的那里流淌的水。 “老板娘,这个芹菜怎么卖的啊?”我拿起面前一把芹菜对老板娘说。 “八毛钱一斤。”大姨看起来忙得很,头也没抬地回了我一句。 我抓了个塑料袋,打算买一点菜回去。正当我挑菜的时候,我听到喧嚣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抓小偷啊!”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正抓着一个包一步三回头地跑着,身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急匆匆地追着,但是人太密了,她很快就被挡在人群后方。 “喂,你们就这么冷漠吗?”看着四周的人抬头又低头,装作视而不见,我打抱不平地说。见无人伸手,我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没拽着他,但是拽住了衣服,我被拉了个趔趄,但是死没松手,把手指甲拽裂了。小偷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扯住衣服,对我放着狠话:“我警告你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心我一刀捅死你!” “你这点威慑力……还不如一只被捕的刀角鹿。”我冷笑一声,看着他那表面凶狠但早就透漏出紧张的眼眸,“而且,连反抗的程度也差远了。” 他瞪大了眼,忽然一股力就想跑走,但是我早有预料,死抓不放,却依然被拖出一段距离。我翻过手腕,双腿一蹬,顺势扑过去,在一阵呼声中,我俩双双倒地。 “包拿来!”我一把夺过包,从他身上爬起来。 “我好疼啊……”我听到这样一声呻吟。 “什么?”我问。 我发现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一肚子怨气地看着我。我先是疑惑,紧接着左耳又传来这样一声,我瞳孔一缩,脑袋缓缓转向一旁。 “那把刀,划得我,好疼啊……” 我惊恐地望着一家羊肉摊,那只挂着的羊头仿佛忽然睁开眼一样。 还有…… 关在笼子里的鸡在说:放我出去…… 被棒子敲晕的鱼在说:头好疼啊…… 冷藏在冰柜的肉在说:还我全尸…… 我全身都在打颤,突然间天旋地转一般,耳边充斥着各种抱怨和哀嚎。我捂住耳朵,脑仁像要炸开一样。 “砰!”我的脑袋受到了重击。 第178章 通灵 这里的食物链仿佛已经逆转了。 我看见几只几米高的鸭子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小刀看着面前的烤炉。炉子上的箅子烧得通红,几个人光着脚在箅子上跑来跑去,奈何缓解不了脚下的疼痛。直至人的双脚已经没有知觉了,鸭子便把他们的双脚割下食用。失去双脚的人被鸭子丢进一口盛着滚烫热水的盆,并一把一把地拔掉身上的毛发、扯掉体内的内脏。他们疼,但是已经叫不出了。最后,光溜溜的胴体被扔在了流水线上,同其它人的胴体一起去了加工厂。 忽然间,我又看见几头牛走进一间毛坯房,几个壮硕的人被拴在铁棍上。牛拿来了一根粗长的水管,在人的百般挣扎下仍然插进他们的鼻孔里。随着水阀打开,冷水猛地注了进去,他们想叫,但是一张嘴就会喷出水来。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小时,几个健硕的人的身体已经都浮肿起来,他们的眼睛充满了血丝,耳朵和眼角流出鲜血。已经被水灌满了身体导致失明失聪的他们,此刻被一把尖刀刺进了脖子。 还有,我看见一家高档餐厅里,几只猴子身着西装,看似温文尔雅,笑面相谈。忽而桌面打开,一个人头从中缓缓升起,那个人的手脚被绑在餐桌四角,动弹不得。此时的猴子们便变得面目狰狞,拿起一把片刀,将人的脑壳撬开,露出那白花花的脑仁。在人尚未死亡时,猴子们端起热油,一股脑倒在人的脑仁上。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中,猴子们用勺子细细品尝着冒着泡的人脑。 我还看见一群鲨鱼站在船上拉着渔网,把一个人类打捞上来,将人的双臂砍下又扔回大海。失去双手的人直直地望着海面,渐渐沉向海底,等待死亡,海水染了红…… 我还看见一群棕熊将比自己大了一圈的人类五花大绑,然后迅速给他注射了麻醉剂,在人已经无力动弹时将他的两只手掌砍下,最后将麻痹的人扔在荒野,他们恢复正常之后,便再也无法捕食…… 我还看见一群巨大的螃蟹从冰柜里把一盆冻僵的女人取出来,一只一只地扔到蒸锅上。这群女人都是螃蟹们精心挑选的,因为在它们看来怀了孕的人会更好吃。她们抱住肚子里的孩子,瞬间从冰山坠入岩浆般,蒸锅外都能听到挠锅盖的声音…… 我还看见一只狗坐在众多的笼子后,笼子里关着人类的幼崽任狗挑选。在不为狗知的地方,狗们强制性让人怀孕,每一年都要进行分娩。其中一个女人已经连续产下二十只幼崽,身体变得畸形,无比疼痛,最终因为无法生育被狗扔到垃圾堆里…… 我看着围在我身边的各种动物,眼神惊恐。他们都在用人类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来复仇人类,漂浮着狰狞的鬼魂踏在高高堆摞的人类尸体上,发出得逞的奸笑。 忽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脑门上。 “啊!”我尖叫一声,猛地坐起,浑身都是冷汗。我扭头看着坐在一旁的一个女孩儿,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是她,我记得她,我记得她被一个歹徒给抢了包,我还拼了命地去追,至于后来追没追到,我倒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醒啦?”女孩儿支支吾吾地说,“刚刚看你冒了一身汗,刚要给你擦一擦……” 我看着她,没说话,只是隐约觉得太阳穴好疼。 “谢……谢谢你啊。”她放下手里的毛巾,“看你的样子邋里邋遢的,没想到还挺见义勇为的……” “喂!你就这么说你帮了你的人?”我气不打一出来。 “不……不是的……”女孩儿显得极其扭捏。 “包拿回来了么?”我问。 “啊,拿回来了,有人报警了,那个小偷也被抓起来了。”她说,“不过他不知道用什么打了你,都把你打晕了,救护车来得也很慢,吓死我了……” 我无心去听这些,因为我还沉浸在那些恐怖的梦里。我捂着头,身体疲乏得很,噩梦总是会提取人的精力。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又问。 “郎桐。”我没看她,下了床。 “我叫苏幸,我……”她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出门了。 我得赶快去买准备的东西了,哪有时间和一个小毛丫头在这浪费?我出了诊所,旁边不远处就有一家理发店。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苏幸的那句话:“看你的样子邋里邋遢的……” 真就那么邋遢?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乱成一团像枯草一样扎在头上。我又摸了摸胡子,上嘴唇都几乎看不见了。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衣服裤子全都褪了色,皱皱巴巴的,白鞋也脏得看不出色。 好吧,我还没对自己的形象在意过。 我走进了理发店,在老板娘异样的眼光下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其实我也没什么想剪的发型,就和老板说立正干净一点就行了。 在给我洗头发的时候,老板娘说我的头发究竟多久没洗过了,抹了两边洗发水都没梳开。我尴尬地撇撇嘴,我总不能说三年了吧。 最后,老板理发的时候,直接用剪刀从中间把理不顺的头发剪掉了。因为头发太多太长,把我眼睛都盖上了,所以我不得不全程闭着眼睛,任由老板在我头上发挥。当我睁开眼睛时,我眼前一亮。 这谁啊,这么帅? 老板还顺势把我的胡子给打理了一下,整个人突然都变得精神了。我欣赏着自己英俊的脸庞,无法自拔。 “喂,交钱。”老板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出了理发店,我必须赶快去买菜买肉了。这个时间估计不剩什么好肉了,不过能给黑夜填饱肚子就行。 我又来到了菜市场,希望这次不要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发生了。我从肉摊前捡了些当天卖不出去的剩肉,老板也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我,还念叨着这些肉白给都没人要。我笑笑,因为这是给黑夜吃的,狼从来都没有人那么挑剔。 突然,我瞄到在垃圾堆处,一群人围在那里,在不停地叫嚣。好吧,奇奇怪怪的事总是逃不掉的,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过去,在人群中间,一只脏兮兮的德牧在疯狂地乱叫着。前排的人手里拿着棍子,不让狗乱跑,而狗已经红了眼睛,龇着牙大声吠叫,看样子它是被人当成了疯狗。 我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还有我的事,没必要再看热闹了。我提着一大袋子肉路过了人群,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好害怕……” 啊,不行啊,根本就做不到呢。我扭头透过人群缝隙看了看那只德牧,浑身是泥,表面冲着人狂吠,实际上它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它内心无法言语的恐惧。 “让一让,让一让。”我挤进人群,来到圈子最内,目不转晴地盯着德牧的眼睛,慢步走上前。 “你要干啥,不要命了?这疯狗一口下去你就少块肉!”一个大叔呵斥道。 与几个拿着棍子的大叔对视一眼,我点点头,用手心轻轻地压低他们手里的棍子,“别激怒了它,狗一旦疯起来,越打越凶,到时候咬了人就不好了,让我试试吧。” 人们大眼瞪小眼,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放下了棍子。我缓缓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德牧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但是却渐渐收起了凶狠的表情,舔了舔鼻子,尾巴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我微笑着,眼睛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它的眼睛。就这样,全程我们对视着,许久之后,它伸脖子嗅着我的手,又向前了几步,摇着尾巴舔了舔我的手心。我用另一只手轻抚它的头,回头笑着看了看人们。 他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我胆子大,有的说我应该是个训犬师。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神树赋予我的特殊能力,我在山谷中的种种善行曾得到神树的认可,祂让我在所有生灵的心中都是善良的存在,因为祂也坚信我不会伤害无辜的生灵。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了。因为在神圣的山谷中回到人类社会,会看到太多比捕猎更加残忍的事——那就是虐杀——人类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而我是被神树选中的人,即使回到人类社会,我依旧要尽职尽责——守护一切属于大自然的生灵。 原来,我生来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第179章 偶遇女友 火车站里,人潮汹涌,比肩接踵,水泄不通。 “让一让,让一让……” “别挤,别挤啊!” …… 我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却只是低头默默地站着。我已经丧失了和人类争吵的勇气,他们吵他们的,我等我的。 近年来,火车成了人们出远门的最佳交通工具。以前火车票很贵,也很稀少,一般只有春运的时候,才会有人拿出攒了一年的钱买个车票回家,挤在一趟绿皮火车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现在火车发展得越来越好,快车高铁都是日常出行工具了,不管在哪都有火车站,不管多远也都能坐火车抵达,票价也降下来了,所以选择火车的人也越来越多,导致火车站拥挤得很。 忽然,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抬起头,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背着包,莫名其妙地挤进我的队伍里,把我挤了出去。 我撇撇嘴,想要戳戳他告诉他不要插队,但随即我又缩回了手,我不想吸引注意力,只是沉默地转过身走出了车站。 我看着头顶的车次显示屏,最近的一次去往苏州的车已经没有票了。晚一点再来买票吧,这个时间段正是火车发车高峰期,退票补票的大有人在,我就不要掺和在里面了。 火车站附近有一条街道,下面有地下商场,不如去买两件得体的衣服。我虽然洗了澡,理了头发,但是衣服还是那件从郑毅手里搞来的衬衫,已经脏兮兮的了,家里的衣服也都一股木屑味儿,要么就是被老鼠啃坏了。 去大公司见人,我总得穿得得体一点吧。 正想着,我已经下了电梯,走进服装商场一条街了。灯火通亮,人倒是也不少,今天莫非是周末么,好多人都不上班的。 服装长廊里烟味儿挺浓的,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嗜烟,甚至觉得烟味儿呛人,大概也是在空气新鲜的大草原上待久了。 走了有好几家都是女装店,老板娘们坐在门口翘个二郎腿聊着天。我小心地穿过她们,在一家服装店驻留了一会儿,他们家生意很好,有好几个人在里面挑衣服。我扫视了一眼,确实版型还不错,我尴尬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贴着墙挤了进去,想着随便买一件赶紧换掉。 “让一让,让我过去一下,谢谢。”我客气地用手指戳了戳前面一对情侣,然后从狭窄的缝隙过去,又轻轻拍了拍前面的一位女士,“那个,能不能让一下……” 我愣住了。 就在前面那个女生回过头的一瞬间,我瞠目结舌。圆圆的那张脸,似乎比之前要消瘦了些,淡淡的眉毛也画得细长,圆圆的眼睛显得有点疲惫,黑眼圈也尤为明显。她微笑着转过身,刚刚开口就慌了神:“好……” “陈……陈遥……”我缓缓张口。 她的微笑渐渐消失,手里刚还在拽着一件外套,现也渐渐放下。她的眼神里有惊喜,但是很快就黯淡下来,目光瞥向了别的地方。 “陈遥!是你吧!”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几乎是喊出来的。周围的人被我的喊声吸引,全部望了过来。面前的女孩子一瞬间红了脸,她皱了皱眉,低下头小声说:“丢人!出去说。” 我急切地拽着她来到商场入口旁边的走廊,双手握住她的手:“陈遥……真的是你,太巧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比起我的惊喜和激动,陈遥显得格外沉稳和冷静。她瞪着我,表情越来越愤怒。但是我察觉到以后并没有在意,我以为她只是在因我这几年没陪伴她而耍小脾气,我赶紧嬉皮笑脸地一把搂住她:“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幸亏我没在车站挤着买票啊。我跟你讲,火车站的人可多了,我一开始排着队,突然就被一个人给挤开了,现在的人哦素质差得很,不过也正好因为他……” “郎桐,这几年你去哪了?”陈遥用冷冰冰的声音打断我。 “我?”我顿了一下,撒娇似的晃了两下她,“哎呀,说来话长啊,但是我是被迫的啊,我也想回来。” “你去哪了!为什么我打你的电话打不通,发信息你也不回!三年了!你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把我扔下了!你知道吗!”陈遥用力一把推开我,带着哭腔对我喊。 “我……我……”我一时语塞,被吼得不知从何说起,“我真的是没办法,你肯听我解释吗?我想……我应该能够讲得明白。” 她看着我,抽了一下鼻子。 我吞了下口水,然后强颜欢笑了一下。还好,我的女朋友永远那样善解人意,无论发生什么都肯听我解释。这让我想到了我们的从前,每次吵架她都会憋着一股火,但也会听我把话讲明白,我说完以后她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其实情侣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沟通么。 “那个……我……你还记得我失联的时间么。”我问,还是没有等她回答,“三年前的中秋节,我从南方开车回家,走的山路,结果遇到了大雨,车子打滑就翻下了山。”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说的很荒唐,但是我经历的比这些更加荒唐!”我急忙说,“如果你觉得这些话都是在说谎的话,那么接下来我说的就没必要……” “你说吧。”她摇摇头,目光没有直视我。她又看了看手机,然后对我说,“这么久没见,就站在这说话也太不应景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去吃饭吧,我给你慢慢讲。不过……”我顿了顿,“能不能让我先买一件衣服,因为我刚回来,已经没有衣服可以穿了。” 这就像是给我三年没回来找借口一样,不过还好陈遥同意了。 我欣慰地苦笑了一下,然后迅速挑了一件衬衫,回到地面上去了一家餐馆。 “吃什么,你先点吧。”陈遥把菜单递给我。 “啊?”我感觉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感,不过还是点点头,接过菜单,“嗯……一份牛肉面就好了。你呢?” 陈遥把菜单拿给服务员,在上面指了几道菜,便叫走了服务员。 “说吧,我听着。”陈遥双手交叉,把下巴抵在上面。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我在狼之谷里发生的一切,从几近死亡的生存,到遇到救命恩狼;拼命地寻找逃出的办法,还有与群狼共生,与众人匹敌的那些故事,全部讲给了陈遥。 陈遥盯着我,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真挚地对她说。 “您好,您的面。”服务员把牛肉面端到我的面前,不一会儿又端了几个小蝶放在了陈遥的桌子上。 我饿坏了,拿起筷子就是一顿吸。 “郎桐,你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过得多煎熬吗?”陈遥用手遮在额头前,以至于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从声音听得出来,她有莫大的委屈。 “别,别哭啊。”我呛了一口,吞下一大口面,“我真的也是无奈啊,你说一个人跌入了一口山谷,是死是活都是一回事儿呢。我呀,就是命大,捡了一条命。而且啊,遥遥,我在山谷里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就是我拼了命都要活着回来的信念。” 我甚至都要把自己感动了。 “可是你回来的太晚了。”陈遥哑着嗓子说,“如果你能再早回来两个月的话。” “什么呀?”她说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没办法呀,那个山谷真的每三年才能出来一次,要不是我跟那帮入侵者妥协了,可能我们就要一同再被关上三年了。虽然很难以置信,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对了,我这次去火车站就是为了找那群人,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让他们作证!” 我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忽然想起了我的小说:“对了,遥遥,我现在正在把我的这些经历写成一本书,昨天还有一家影视公司要和我合作呢!真的,我给你找,百度都能查到他们公司,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就能看到我到底是怎么活着从山谷里出来的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去拿她的手机。 “诶,郎桐……”她显然没反应过来,想要一把抢回手机。我摆摆手,告诉她:“我知道密码,就算三年了但是我还记得!你先看看我这本书,你就会知道这三年每一天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然而,当我打开手机屏幕的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手机屏保上的照片,是一对看似很恩爱的情侣,女孩子是陈遥,但是旁边的男的并不是我。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订婚了。”她说。 第180章 人各有命 我咬着塞了满嘴的面条,心像是被堵死了一样。我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遥的手机。 “为……为什么?”我咬断半截面条,口齿不清地问。 “你问我为什么?”陈遥红着眼睛,“你突然失踪,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都联系不上你。你知道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是怎么度过的吗?刚到公司时受同事的排挤和上司的轻蔑,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出手帮我。我路上追了尾,没有任何一个人匆匆赶来挡在我的面前帮我解决。我在出租房里一个人吃泡面的时候,偷偷哭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安慰我要为了明天努力……” 她越说越委屈,开始抽噎起来。 我听了以后,心如刀绞,我当然也想在这些时刻出现,可是我与世隔绝,生死一线,又怎么能够出现在她的面前?我虽然也有莫大的无辜和委屈,但是我这一刻只是默默地红着眼看着陈遥,什么都没有说。 我百口莫辩,因为我已经把我失联的原因说出来了,除此以外我无话可说。她这些年独自承受的,是我最愧对于她的,也是我想用余生去弥补她的。可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已经不是我了。 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认为我,她一定不会和隔壁王姨一样,说什么都不相信我的。 对自己真心相爱的人,需要解释太多么?对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人,难道不应该无条件地相信他支持他么…… “我还是无法接受你这些年抛弃了我,哪怕你现在回来了。”陈遥头也没抬,“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缺失的爱也不是说弥补就能弥补得了的。” 我冷笑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沉默地盯着她,此刻解释再多都是徒劳了,但仍然是心有不甘。她搓了搓鼻子,抬起头,与我的目光对视上,一瞬间泪便流了下来。 “你还是爱我的对吧?”我哽咽着问。 她把目光移开,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许久之后,她擦了擦泪,摇了摇头。 “你们认识多久了?”我尝试问点别的问题。 “两个月。”她回答得倒是挺干脆,但也超出了我的意料。 “才两个月?”我惊讶地呼出。 “所以我说如果你能早点回来就好了。”陈遥说。 “是什么让你和一个只认识了两个月的人就订婚的?”我有点不可思议,问。 她没有说话,负面情绪促使她喝了一口饮料。 “我知道,你已经等了我三年了,我已经很感动了。可是……”我顿了顿,“我还是想要努力挽留你……” “郎桐,别那么幼稚,我和他已经订婚了。”陈遥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现在我和他已经是准夫妻了,种种事情只能说明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可你真的爱他吗?”我不甘雌伏,只能这样问一句。 她看着我,嘴巴微微颤动,欲言又止。 “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我不解地说,见她想解释却又无从下口,我更加急切,“难道就因为你认为永远等不到我了,所以就随便找了一个人安慰你的心吗?是不是!让我说中了!你根本不爱他!” “够了!”陈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怎么知道我不爱?至少他对我很好,会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出现。” “就因为他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出现了吗?”我声音颤抖地说,“那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我的陪伴难道就不值一提吗……” 陈遥摇摇头,问:“郎桐,你还记得你今天多大了吗?” 我愣了一下:“大概,26了吧。” “是啊,你都26了,我比你大一岁啊!我都27了,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男朋友去了哪我都不知道!我等你三年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等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还要等多久……”陈遥捂住脸,“三年啊,从我们毕业开始到我结婚成家一共有几个三年?这三年里,你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你是丢下我了还是怎样我一无所知……你让我拿什么等你!啊?!郎桐!!!” 陈遥的哭喊声把我震得无所适从。她说得对,我但凡能告诉她我没事,让她等我三年,等我回来娶她,她都不会去另一个男人恋爱。可是我杳无音信,换作我在等,或许我早就放弃了。陈遥,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儿,我,没必要再强求了。或许,这就是她口中的:“我们没有缘分。” “我……”我哑口无言,真的只能放弃了……吧。 “郎桐,听你说你要去苏州,可是你这刚回家,工作肯定丢了,看你刚刚要去火车站买票,估计也是没有手机了吧。那你还有钱买车票吗?跨省很贵的。”陈遥想要岔开话题,和我聊起了别的事。 “不用担心我,我老爸给我在家里留了很多钱,足够撑到我找到下一份工作了。”我欣慰地笑了笑,说。 “是嘛。那叔叔看到你回家一定高兴坏了吧,毕竟你都好久没有消息了。”陈遥问。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故作坚强地笑着说:“我爸,去年就去世了。” “啊?”陈遥万万没想到,露出震惊的表情,“怎么回事?” “为了找我,没日没夜地找我。”我没有表情地说,“以前我不晓得阿甘为什么要一直跑一直跑,现在我知道了。我,和我老爸,我们都是阿甘,我们都是为了心中那些信念,在一直奔跑。我从与世隔绝的山谷跑回了这个世界,他从温馨的家跑到了另一个世界。” “啊……对不起。”陈遥道歉道。 “没关系,人各有命。”我轻轻笑了一下,“我,我老爸,还有你,我们的命运,或许早就被规划好了。我这辈子注定陪不到我爸,你这辈子也注定陪不到我。我啊,落入山谷的这三年,就是命中注定的孤独。” 陈遥低下头,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 “苦海,翻起爱恨,这世间,难逃避命运……” 陈遥吓了一跳,赶紧翻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我看着她,脑子里回荡着这首歌曲。耳朵已经完全记不起她在说了什么。 “我……我男朋友一会儿要来接我了……”陈遥挂了电话之后,抿着嘴缓缓对我说。 我微笑了一下。 “这首歌,你居然还设成铃声呢。”我说。 “是……是啊,因为好听嘛。”陈遥点点头,没有看我。 “仅仅因为好听吗?”我盯着她,直到她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脸红彤彤的,有意地在避开我的眼睛。 我知道,当然不仅仅。因为,这是我曾经,唱给她的歌。 第181章 一生所爱 六年前,沈阳某大学中。 这是一个平淡的周末,和往常一样,家近的同学回了家,而家在远方的学生们则百无聊赖地躺在寝室里玩着手机。 但是有一部分人不一样,他们不愿浪费自己的青春,认为青春就是应该活跃起来。于是即使在流金铄石的六月,依然有一群热血青年飞奔在篮球场上。 这本是属于男孩子的地方,但也会有女生在球场附近徘徊。她们无非就是偷看自己喜欢的人打球,或者给已是男朋友的他一瓶凉冰冰的水。 其中也有很特殊的一些女生,她们心中也有一颗热爱篮球的心。即使在她们的世界里没有班级球赛,也凑不齐十个相识的女生打一场娱乐赛,但她们还是愿意等到一个空场,拍拍球,投投篮。 太阳挂在头上,男孩子们打了一身的臭汗,但是球场依然拥挤。在飞驰的人群之中,一个安静的女生显得格格不入。她拘谨地站在球场中央,四处环顾,寻找一个机会,哪怕上去就投一个篮。 终于,一群男生结束了这场汗水的碰撞,约好了共同走向食堂。女生一路小跑过去,对着篮筐奋力一扔。 “唰。”这是她心中最美的声音。 但是好景不长,球场外纷纷涌来更多的人,相比其它打着业余比赛的球场,这个只有一个人的球场更加显眼了。很快,一群男生走向这里,她心里已经知道结局了。 要么就是直接被赶跑,要么就是一起投篮,最后男生们要打场,她只能默默离开。 “嗨,同学,我们一起投一会儿吧。”其中一个穿了一身名牌装备的男生挥了挥手喊。她点点头,然后转身继续投篮。 “唰。”她还是那么准。 几个男生一边换掉外套,一边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睛不断瞟向她。她本能地避开目光,她害怕那是一种对女生的偏见,在他们眼里,女生就不适合打篮球。 难道热爱还分性别吗? 忽然,那个一身名牌的男生拿着手机走过来,好像老熟人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学,加个微信呗。” 她扭开肩膀,没有看他,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不加微信。” 旁边一群男生开始哄笑,有的是笑话男生没让她看得上,有的则是嘲讽她故作矜持。男生开始变得恼羞成怒,手脚也不老实,欲搂住她的肩。 “你干嘛?”她一猫腰躲开,连忙去捡地上的篮球,“你们在这玩吧,我走了。” “别走啊妹妹,”这个校霸一样的男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们这种女生来球场不就是为了吸引男的注意,然后跟你要微信吗?装什么啊。” 她扭捏着身子,想要挣脱却甩不开男生的手。在她看来,她不想被谁要微信,她只想单纯地在球场打打球。 “喂,你听不明白话吗,她说了不加微信。” 忽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过来,众人停下来,回头望着一个穿着队服的男生。他腰间挎着球,站在众人面前,一脸不屑的样子。 “你小子是谁?她男朋友?”那个校霸歪着嘴问道。 “不是。”男生回答。 “不是你装什么孙子!”校霸骂道,“你这偶像剧一样的出场真是又俗气又老套!” “虽然不是,但也比你们这种欺负女生的家伙强吧?”男生扔下球,向校霸走去,“这事儿,我还就管定了。” “哟,听到了么,他说啥?他说他管定了。”校霸回头笑着,然后出其不意地向男生挥来一拳,正中脸颊。 顿时众人拥上来,把男生摔在地上,施加拳打脚踢。混乱之中,男生一只眼睛看向女生,做着手势让她快跑。 女生于心不忍,但又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只好先跑出了球场。 见女生跑走,校霸骂骂咧咧地上去追了两步,但是她已经走远。回过身来,气急败坏的他又狠狠给了地上的男生一脚。 这件事就此结束了,这一群恶霸一样的男生都受到了处分,而校霸作为斗殴事件的发起者,再加上有处分前科,被学校给开除了。女生也不用担心他会回头找她麻烦。 但是男生被打进了医院。他从小就没有母亲,全靠他父亲一人把他拉扯大。这下好了,又给父亲惹祸了,说不定又要把父亲几个月的积蓄砸进去。 “当当当。”病房外响起敲门声,男生以为是父亲风尘仆仆赶来,抬起头却发现居然是那个自己英雄救美的女生前来看望他了。 “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男生问。 “你被打伤的事都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了,我还能不知道啊。”女生挠挠头,“你的住院费我已经交过了,还有,你的球被他们抢走了,以后你就玩我的吧。” “啊呀,这怎么好意思呢?”男生几乎从床上蹦起来,“不少钱呢吧!” “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让你自己交钱我也太过意不去了。”女生说。 “那,等我好了我请你吃饭吧。”男生笑着说,“我叫郎桐,是汽车系大三学生。” “我,我叫陈遥,管理系的,也是大三。”女生也自我介绍道。 “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男生看着她,莫名地开心。 伤好以后,男生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女生,想请她吃一顿饭。见面以后,男生拘谨地问女生想吃什么,结果两个人一拍即合:牛肉面。 店里,两个人点了两大碗牛肉面。女生很喜欢吃辣,在牛肉面里加了一大片辣椒油。而男生不行,他一点辣都吃不了,但是却很喜欢吃肉。女生见他塞了满嘴的牛肉,便主动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了他。 后来,两个人又约了几次面馆,男生很自觉地去夹女生碗里的牛肉,女生也习以为常,笑笑没说什么。对于无辣不欢的她来说,只要有辣就可以了。 平时,男生也会经常约女生出来打球,有他在旁边,就没有其它男生过来抢球场了。女生头一次感觉到篮球的自由和快乐。 男生的同学路过几次,都会开玩笑地问他:“有女朋友了啊?还挺漂亮的。” 可是男生总是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女生看了看男生,又看了看他的同学,笑了笑,投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篮球应声入网。 有一次,男生来得太早了,但是又没有篮球,只好坐在篮球架下掏出耳机听歌。忽然,左耳的耳机被摘掉,是她坐在了他身边。 “这首歌好好听,叫什么?”女生问。 “一生所爱。”男生答。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甚至每次去歌厅他都会唱这样一首歌。但是,还从来没有女生听过他唱歌。 后来,他们经常在下午打球之后,去面馆点两碗牛肉面。只是慢慢的,不知从何时起,男生会主动把肉夹给女生了。 “郎桐,你说,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吗?”女生试探性地问了问。 男生塞了满嘴的面,愣在那,几秒钟。 再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从来没有过恋爱想法的女生,居然也会这么主动地去向一个男生示好。他们共同在大学校园里热恋了一年,彼此相见恨晚,转眼间就到了大四的毕业季。 “遥遥,毕业以后,你要去哪工作?”男生问。 “可能会回老家吧。家里希望我在家附近工作。”女生答。 “那,我们岂不是要异地恋了。”男生有点伤心。 “没关系呀,我每个月都去看你一次。”女生笑着说。 “还是我去找你吧,坐火车多累啊。”男生宠溺地摸摸女生的头,“等我们工作几年,省吃俭用,攒够钱结了婚就好了。大概等上六年,不,五年!五年之后,我25,你26,我就娶你!到时候我们就能永远住在一起了!” “就你会说话。”女生笑着推了他一把。 “对了,毕业晚宴你去吗?”男生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要去,那么重要的晚宴,可能那一别以后,很多人的面都见不到了。”女生说。 是啊,在那之后,大家就天南海北,各奔东西了。从此,没有人会再关心老同学的状况了,他想在那之前,把对她的爱意公之于众,让每一个学生提起当年,都能想到有一个爱得轰轰烈烈的男孩儿,还有一个被爱得甜蜜幸福的女孩儿。 毕业晚宴上,大伙儿热热闹闹的,酒过三巡以后,聊到伤心事后痛哭流涕。这是学生时代最纯真的情感,真的很让人羡慕。 “咱们别这么伤感了,大伙儿表演点节目吧,咱们在一起四年,有才华的人就那么几个。现在马上就要分开了,能唱的不能唱的,能跳的不能跳的,都跟大家乐呵乐呵吧,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有人这么提议。学校里文艺部的那些人争先恐后,能歌善舞,大展才华,有的唱出兄弟情,有的唱情歌表白,赢得掌声一片。女生在台下面色泛红,眼里满是憧憬。 男生鼓足了勇气,夺过麦克风,冲上了台。 “那不是郎桐吗?” “是啊是啊,郎桐不轻易唱歌的!” “我这四年都没听过他唱歌!” 男生站在台上,深情地看了一眼女生。那一刻,异地恋的心酸,在一起后的争吵,家庭矛盾的出现,全部浮现在脑海。 但是他不怕,既然他想得长远,他就会永远维持好这份关系。 “我想唱一首……”男生顿了顿,“一生所爱。” 女生微微张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 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泊 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男生唱罢,赢得呼声震耳,掌声如雷。台下的情侣们听得涕泪交零,即将异地的他们看不清未来,歌声中飘荡着他们的无奈。 接着,男生的歌声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居然一时,爆发了千人大合唱。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一生所爱,陈遥!”男生拿着麦克风大喊,“陈遥,我一定会娶你的!” 台下的女生,眼里闪着泪花。 他们都知道,一首《一生所爱》唱出了无奈,但是他们都想打破这份无奈。工作以后,每天晚上他们都会视频,这样的话,一天的劳累和委屈都会烟消云散。 异地持续了三年,后来男生为了陪伴女生,辞去了老家的工作,转去了南方。就在他以为可以一辈子陪着女生时,居然发生了意外。 谁也没想到,那一句“相亲竟不可接近”竟然成了现实。 尽管男生在追赶,尽管女生在等待。尽管男生心存信念逃出山谷,尽管女生守身如玉等候三年。但是,时间还是打败了他们。 陈遥,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遥不可及。 如今,26岁一无所获的那个男生,坐在27岁已经订婚的那个女生面前,嘴里塞满了牛肉面。 陈遥的手机铃声让我回忆起了往事,眼泪已经悄悄爬上了脸。我为了掩饰我的泪水,连忙拿起辣椒油,倒进了好多好多。我搅拌着汤面,塞了一大口进嘴里。 “郎桐……你不是不能吃辣吗?”陈遥吃惊地问。 “我……我……”我被辣红了脸,已经满脸是泪,不知道是真的被辣的还是心里难受,“我以为我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习惯吃辣了……可是,这次好像太辣了,我还是不能吃辣……” 我抹去了泪,仍是一口一口吞着麻辣的面,顿时眼眶里就像有止不住了的水一样喷涌着。 “郎桐,你别这样……”陈遥欲阻止我,但是我放开了碗,连面带汤我全都吞进了肚子。 “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想吃辣了。”我抹掉无尽的眼泪,苦笑着对她说,“好了,你男朋友一会儿不是过来么,那我就先走了。对了,这个碗我先端走了,别让他看出来你在和别人吃饭。” 我还没等她说话,我便端起碗迅速离开了。再不走,我的狼狈就真的让她看出来了。 这时,从门外推门进来了一个男人。他手里拿着车钥匙,径直向陈遥走去。我没有瞟一眼,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临走之前,我听到那个男人说了一句。 “你看那个人好奇怪,他好像一条狗啊。” 第182章 幸识 我重新挤进火车站,想要尽快买好车票,然后回家。 我低着头,随着人潮一点一点地蠕动着。此时此刻我已经是心如死灰,在这个世界上,我似乎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我的父亲,我的女朋友,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陪伴了我上半生的老男人离开了我,那个准备陪伴我下半生的女孩儿也终究将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两个曾经是我拼了命也要回来的信念,现在都破灭成灰了。我不知道我还要拿什么作为我活下去的勇气。 我开始憎恨山谷,憎恨神树,为什么要选我作为山谷的守护者。这分明就是夺走了我的全部,让我成为了这个美丽世界的孤儿,成为这个温暖社会的弃子。 我宁愿不做那个被选中的人,我宁愿不去守护这个世界的生灵。为了守护他们,我付出了几乎是我的全部。 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了购票窗口,终于是买到了去往苏州的火车票。在攒动的人群中,我夺门而出,坐上了回家的车。安顿好黑夜,明天晚上就出发去苏州谈合同。 回家以后,我把菜放进了冰箱里,然后切了一大块肉,提着进了树林。黑夜趴在一棵树下,听到动静以后转过头来,见是我才放松警惕,从地上爬起来撅着屁股抻了个懒腰,然后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我把肉扔到黑夜面前。他嗅了嗅,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但还是一口咬了下去。对于他来说,没有血的肉一点都不可口。在大自然的战场上,捕杀一只猎物往往需要耗尽全部体力,在一番激烈的争斗下将猎物杀死,然后听着它们的哀嚎将它们的血肉之躯吞下,这是一种来自胜利者的骄傲。而这种没有经历任何搏斗与竞争的食物来源,在狼的眼里甚至是一种耻辱,只有孤狼和被遗弃的狼才会去捡食现成的肉。 但是黑夜也知道,这里不是山谷,这里没有刀角鹿和羚羊供他去追逐捕猎,不想饿肚子就只能吃我扔给他的食物。狼是一种考虑非常长远的动物,他们不会为了所谓的尊严而放弃生命。对它们来说,填饱肚子就足够了。 所以他用爪子按住肥肉,一口下去满嘴的不痛快。没有血腥味,肉也比野生猎物的肉要肥嫩很多,但是狼口里最可口的肉都是劲道的,都是难嚼的,应该有筋,有内脏,有用来磨牙的骨头,有一咬就迸发的血管。狼牙生来就是用来切粗筋、剔骨头用的。 心不满意不足地吞下肉,黑夜起身走了走,每隔一段距离就在树下撒一泡尿,用气味儿宣告自己的领地。 看来他还真把这片树林——最接近山谷环境的地方当成自己的领地了。 喂完黑夜我便转身就走了。黑夜看着我,随我走了几步路,在即将离开树林的时候,他又退了回去。 我扭头看着他,不由得苦笑一下。这应该,是我目前唯一的依靠了吧。 有了黑夜,没有人能够靠近这片树林,而父亲的灵魂也能永远安静地在这里休息了。 我回了屋子,开始煮饭做菜,然后把新衣服洗了一下。在商场买的衣服总是会有很多人试穿,所以看似是新衣服,但实际上也会很脏。我把衣服晾晒在外面,回来时正巧看到隔壁王姨也出了门,我们四目相对,她瞟了我一眼,嘴里小声念叨着:晦气。 我没有理她,我也没有精力理她了。我的心情已经足够糟了,我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人影响到自己接下来的心情。 吃完晚饭之后,我又坐在电脑前面开始了打字。这几天无聊之时我都会在电脑上书写我的故事,这似乎成了我的一种乐趣。我写到我去雪原洞窟破译文字的地方,瞬间就勾起了我的回忆。那26个奇奇怪怪的字符,即使过去两年,现在在我脑海里依然清晰。 转眼已过十点,写作时时间总是流逝得特别快。我保存了一下文章,然后轻轻关了电脑,躺在床上睡去了。 …… “咔嚓!”一道雷把我震醒,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耷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心里有点堵,眼睛也有点湿润。我擦了擦眼泪,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怎么了? 我梦见她了吧。 是啊,我梦见她突然回来了,她说还是舍不得我,不想让六年的感情付诸东流,她要毁了婚约,想要不顾一切流言蜚语与我和好如初。 可是,梦就是梦啊。我深吸了口气,发了会儿呆,直到第二道雷把我震得清醒过来。 下雨了? 我了个去,我的衣服! 我赶紧跳下床,推开门,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冲进雨中把衣服收了进来,方才出去了不到一分钟,便全身浇湿了。我看着没晾干反而被浇透的衣服,一想到今天晚上就要出发,我真是无奈至极。 “喂!快让我进来让我进来。”一个女声从我身后响起,我转过头,发现一位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儿从我家院子里跑了过来,冲进我家房门,挤得我一个趔趄。我充满了疑惑,为什么会有一个女孩儿跑到我家里来,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我想起来了。 苏幸,我记得她。 “喂,私闯民宅是很不礼貌的。”我低头看着她。 “那你忍心让我淋雨嘛?”她拨开头发,抬眼看向我,又朝我挤了挤,“诶,郎叔,你剪头发了,胡子也刮了。果然男人简单打理一下就会好加分的。” 我别过头去,目光扫向门外:“你来这里干嘛,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的?” 苏幸在拧头发上的水:“你的身份证落在了诊所。我今天打算给你送过来,顺着上面的地址找到这个村子了,然后又到处打听,结果半路突然下大雨,把我浇了个落汤鸡。”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居然为了还我一个身份证跑这么远。我赶紧把她请到屋子里去,幸亏我把房子打扫了一遍,不然让她看到屋子里那么乱那么脏,肯定一脸嫌弃了。 “我……我想洗个澡。”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瞅了瞅她湿透的头发和衣服,点了点头。 “你光点头,倒是告诉我浴室在哪啊?”苏幸气鼓鼓地跺着脚。 “啊啊啊,在里面。”我反应过来,找了一双拖鞋,把她领了进去。苏幸瞥了我一眼,“砰”地把门关上了。 我叹了口气,把我的身份证收好。然后把被雨浇透的衣服放到盆里,准备再洗一遍。我捧着盆,来到浴室前,差一点就把门打开了。 我看着里面的人影,吞了下口水。 啊,不能再看了,被发现就不好了。我刚转过身去,就听到她喊:“喂,郎桐,你有多余的衣服么,我的衣服太湿了。” 我一脸黑线,为什么故事会这么展开,好老套的剧情啊…… 我从衣柜里给她找了一件衬衫,还有一个短裤,顺着门缝递了进去。我蹲在门边,等她出来以后进去把盆接满水,好再把衣服洗一遍。 终于,门开了,我抬头看着她走出浴室,宽大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特别滑稽。她第一时间并没发现我,直到她低下头,我们四目相对。 “啊!流氓!” 我无缘无故被踹了一脚。 “你居然偷看我洗澡!”苏幸指着我大叫。 “我有病啊我看你!”我也不服,反驳回去。 “那你在这蹲着干嘛!”她推开我,也蹲下来,把脸贴在门上,似乎在检查门是否透明。 “我只是在等你出来,然后好进去洗衣服好吧。”我无奈地说。 她也看到了我面前的一盆衣服,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试探地小声问:“有吹风机嘛?” “你事儿真多!”我白了她一眼,然后去柜子里找吹风机。回头的时候,我看她正摆弄着领子,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这个衣服领口的扣子好像扣不上诶。”苏幸说。 “我看看。”我走过去,把吹风机递给她,然后低头去扣她衣服上的纽扣。 “咔。”扣子掉了。 她猛地抬起头,与我距离仅仅有五厘米。我又吞了下口水,渐渐把头别了过去。 “你害羞啦。”她笑了,然后一把推开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啊?”我没明白她是指纽扣的事。 “洗你衣服去吧!”她转身进屋,紧接着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 我撇撇嘴,然后去洗我的衣服。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晚上我穿什么走。 不一会儿,苏幸从屋子里出来了,吹完的头发蓬松得很。她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就问了一嘴。我也把我今晚就要去苏州的事告诉了她,而且要穿的就是这套衣服。 “你用洗衣机呀笨蛋。”苏幸把我洗好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选了个甩干程序,等甩干以后平铺在床上,用吹风机在上面烘干。 “你是从来不甩干的嘛?”她看着我,“要想一天的时间自然晾干,你也太痴心妄想了。” 我挠挠头,脱离人类社会这么长时间,我早就忘了洗衣机的存在了。 苏幸就那样蹲在床边,一点一点地用吹风机烘着衣服。我看着她,莫名感到欣慰。 “喔,太阳出来了。”她望着窗外,不知不觉间居然天都晴了,“那就把衣服再晒一晒吧,烘干的衣服会有捂吧味儿。” 这猝不及防的家乡话也是把我说愣住了。她拿了几个衣挂,推门出去,直奔房后的晾衣绳而去,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突然,我听见了苏幸的尖叫声,我方才意识到不妙。 “黑夜!!” 第183章 不情之请 我听见苏幸的叫声,连忙冲了出去。我看到她手里拿着衣服,不知所措地站在护坡上,而不远处的树林里则缓缓走出一只黑色的大狼。 “黑夜!”我赶紧叫住他,冲到苏幸前面护住她。黑夜看着我,又透过我看了看身后那个从未见过的女孩儿,低头嗅起了气味儿。 “这是啥呀?”苏幸戳了戳我的肩膀。 “啊……这是……”我想了想,“这是我养的一条大狗。” “但它长得好像一匹狼。”苏幸说。 “嘛……有种狗叫狼犬,是很像狼的。”我试图解释。 “别骗我,狼犬哪有黑色的,还这么大啊?”苏幸瞥了我一眼。 我没话了,我好像蒙骗不了她。 “而且,狗见到生人是会汪汪叫的,而不是一声不吭地慢慢靠近啊。”苏幸说。 突然,黑夜吠叫一声,把我和苏幸都吓了一跳。我连忙做手势告诉他,这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同伴,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也不会入侵他的领地。 黑夜似懂非懂地晃了晃头,然后坐在了地上。我慢慢走过去,贴着他的毛发蹭了蹭,这是狼之间友好的身体接触。 苏幸也想看看黑夜,但是她刚向前一步,黑夜就龇牙皱鼻,从喉咙里发出口水打转的声音,把苏幸吓得寸步难移。 “看来,他还没有接受你。”我拍了拍黑夜的脑袋,便带苏幸离远了点。 “我挺好奇他的来历的。”我们坐下来,苏幸开口说道。 “我现在说他是一只大狗,你会信么。”我问。 “你说呢?”她反问。 “好吧,这是一匹黑化的北美灰狼,是世界上最大最凶战斗力最强的一种狼,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都可以与美洲狮媲美。他拥有着最大700磅的惊人咬合力,最高时速65公里,并能以60公里的时速持续跑20公里。”我用数据解释着。 “你怎么知道这些?”苏幸歪着头。 “因为我总和他在一起,自然也在网上了解过这种狼的信息。”我说,“他是狼群的骄傲,完美地遗传了他父亲的优良基因。” “看来,你好像与狼群有过接触呢。”苏幸好奇地说,“能给我讲一讲么,早就看你不简单啦。” 我盯着她,然后笑了笑,居然有人愿意听我这荒唐的故事。 于是,我就把我如何来到山谷,怎么碰到的狼群,在狼群中发生过的大事,我怎么找到的逃生方法,以及山谷被人类占领的种种事情经过,全都简单的对她讲了一遍。 我呼了一口气,心情渐渐平复。每每想到狼王和黑条的死,我都心如绞痛;每每想到裂耳和断尾的死,我又无比遗憾。想到人类大面积屠杀狼群,我愤恨不已;想到狼群奋力反击,我又热血澎湃。这个山谷,是我意难平的地方。 苏幸听的入迷,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般。我头一次看到一个小姑娘会对这种事感兴趣,我简直烦透了隔壁王姨。 “苏幸,你相信万物皆有灵么。”我看着天空,问她。 “当然了,它们什么都懂,它们只是不会说。”苏幸看着我的侧脸,“我之前在河里救过一只小猫,并把它带回家养了几天。后来它的伤好了,就跑掉了。我以为它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有一天它居然呆着三只小老鼠到了我家的门口。当时我被吓的呀,我很害怕老鼠的。不过我又想了想,这可能对它来说,是最好的东西了。” 我微笑了一下,眼睛里已经开始泛起泪花。这就是小青和我的缩影啊。是啊,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它们什么都懂,它们只是不会说。 “但是很多人都不相信灵性,他们认为动物就理所当然被人类所屠杀,反正它们也不会咒骂,它们也不受法律保护,只要能得到利益,人类就会肆无忌惮地杀害它们,或者破坏它们的家园。”我说,“那座山谷——我心中的世外桃源,就是这么被人类毁掉的。” “你一定特别恨他们吧?”苏幸问。 我笑而不语,并没有把我和狼群一同杀了数十人的事情告诉她。苏幸这个姑娘虽然很好,但是我还不能信任她,正是因为她太好了,我才更害怕她会把我杀人灭口的事情报告上去。 “嘛,总之多谢了你给我送来身份证,不然啊,我连火车都坐不了了。”我晃晃手里的身份证,对她笑着说。 “你要去哪里?”苏幸不解地问。 “去苏州,”我想了想,“和我的工作有关,如果把合同签下来我也就能维持生计了。” “真没想到你之前那种邋里邋遢的样子也能找到工作啊。”苏幸打趣道,“不过,都三年没回来过了,你要做什么工作呢?” “写作。”我看着她,“我目前从事写作,当然我也只能写作。这次就是因为一个影视公司看上了我的书,想要与我合作。” “呀,大作家呀。”苏幸笑了起来,伸出手,“祝你成功!” 我点点头,和她击掌:“我也该收拾收拾东西了,你先进屋呆会儿,晚上留下来吃顿饭吧。” 苏幸倒也真不客气,转身就进了屋子。我看着她的背影,她的一颦一笑,和陈遥真的太像了。虽然她们两个的性格截然不同,长相也略有差别,可远远望去,她仿佛就是陈遥。 我仰望着天,想要放下一个人,真的太难了。毕竟陈遥是我逃出山谷的信念之一,而信念的破碎,会让一个人彻底跌入谷底。 不想这些了,就算一直心心念念,她也不属于我了,我还是要活在当下啊。我站起来,正打算把衣服收起来,看到黑夜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慵懒地躺在地上晒着太阳,在这里不需要争夺领地,不需要捕捉猎物,黑夜每天百无聊赖。 我得把买回来的肉都扔到树林里。我去苏州的日子里,不能让黑夜在家里饿着。草原上猎物成群,可是家里的树林也不这样,我只能是丢在那几十斤肉,黑夜饿了也能自己解决温饱。 我还得想办法把树林围起来呢,我不在的话,黑夜如果一旦跑出去可就糟了。虽然他很听话,但是他毕竟是一头野狼,自由是狼的标签,它们才不会像狗一样忠诚地趴在家里。 光是想想这些,我的脑袋都要炸开了。我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个家伙回家?不仅坐火车出行不方便,就连在家都要小心翼翼地看守,麻烦得要死…… 哦,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忽然被自己这恶毒的想法吓到,那可是黑夜啊,一个救了我无数次的有情有义的狼同伴。 黑夜瞪了我一眼,似乎能听懂我的话一样。我不敢与他对视,灰溜溜地抱着衣服回屋了。 刚一进去,就看到苏幸在厨房忙来忙去。我连忙丢下衣服走进厨房:“你这是干啥呢?” “在做饭啊,你不是晚上就走了么,得早点吃饭呀。”苏幸笑着对我说,手里的活儿却是没停下。我看着她背对着我在那里熟练地切菜,忽然有了一种家的幻觉。 “你愣在那干嘛呢?”苏幸扭头说。 我顿时慌了一下,连忙摆手:“没……就是觉得,我是主你是客,让你做饭太不好意思了……” “嗨,那有什么,你都有三年没做过饭了,让你做你也不会吧。”苏幸打趣地说。 “啊……苏幸,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磕磕绊绊地说。 “怎么啦?”她问? “我去苏州这几天,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黑夜。”我顿了顿,“就是那匹狼。” “你家里没有别的人了吗?”苏幸疑问道,“还是说你瞒着你父母把他带回家里来了?” “我……”我虽然很不愿意说,但是我必须说清楚,“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了,我爸也在我失踪的日子出门寻找我出了意外。” “对……对不起……”苏幸半张着嘴,转过身来鞠了一躬表示抱歉。 “哪有的事,这些事我必须和你说明白。”我摆摆手,“而且本来就是我有求于你。” 苏幸很细微地皱了下眉头:“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对我很不友好。” “和狼建立感情很容易的,只要不触碰到狼规的底线,他就不会主动攻击你。而且这些天需要你帮我喂他,共享食物的过程就会大大增加狼的好感。”我试图解释,然后连忙又说,“不同意也没关系,毕竟我们并不熟……” “我也没说拒绝了呀。”苏幸歪着头打断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第184章 苏打粥 苏州熙熙攘攘的火车站里,我拎着苏幸帮我收拾好的行李,排着长队等待出口检票。我手里攥着身份证,默默地等待着。 家里的事我都已经交代明白了,虽然还是不放心,不过那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周全的方法了。 时间回到昨晚,在我的家里,我和苏幸坐在餐桌上面对面,商量着关于黑夜如何管理。 “其实狼这种动物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残忍,它们在通常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人。”我一边吃饭一边说,“狼是一种领地意识极强的动物,如果是同为猎食者的大型猛兽侵入狼的领地,那么狼会不顾一切地把它们赶跑;如果是其它不具有攻击性的动物在狼的领地中,那么狼就会把这个范围内所有的动物全部当做它的猎物。也就是说,狼会肆意地袭击它领地内的所有动物,所以一定不要进入它的领地。” “可是,你和他那么好,他不会把你家整个院子全当做领地了吧?”苏幸问。 “那倒不会,他的领地就是那片树林。”我说,“狼喜欢阴暗的地方,喜欢有泥土的地方,不喜欢水泥建筑,更别说有人住的地方了。” “这样啊,不过我怎么喂他呢?”苏幸拄着脸。 “你就把冰箱里的肉拿出来化好,然后丢进去就可以了。”我指了指冰箱,“他体型大,胃口也不小,如果肉吃光了你就帮我再买点,钱都在柜子里。” 啊,我居然把我的钱放在哪里告诉她了。 不过,我看着苏幸的脸,总觉得她有一种莫名地信任感。 见她点点头,我又叮嘱:“每天一定要检查一下大门,你来的时候把大门打开以后,一定要锁好。我家四面都是墙,只有这个大门最容易让他逃走。虽然狼在离开一段时间以后还会回到领地,但是我害怕他跑到街上去会引起骚动。” “放心啦,这几天我就住这不走了。”苏幸说。 “什么?”我有点惊愕,“那你不回家么。” “那个家回不回都无所谓。”苏幸摊摊手。 我沉思了一下,不知道苏幸有着怎样的家庭。 “我爸有严重的家暴倾向,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妈就被他给打跑了,后来我爸就一直对我施加暴力。”苏幸主动说了出来,“在我上了高中住校以后,一直到大学,总算是暂时逃离了他的魔掌。” 苏幸解开衣领,把领子扯向一边,露出一只肩膀。我看到那上有几道淡红色的疤,似乎已经刻上好久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其实挺感谢我妈的。”苏幸穿好衣服,笑着说,“虽然她走的时候没有带我一起,但是至少我比较像她,我可不想成为有暴力倾向的人。” “那,现在?”我问。 “现在不是国庆么,我们公司工作少,给了我们半个月的假期。”苏幸扒拉着饭,“我也就只能回家咯,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在家里呆着,经常出来玩。” “那暂时就先住我这里吧。”我伸过手去摸摸她的头。在那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和她还不应该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不过苏幸并没在意,她只是笑了笑,点点头。 时间回到现在。我过了检票口,出了车站,我提着小包行李,拿出了手机。这个手机是苏幸的,因为我还没来得及买,我也不会买。我和她说好等我回去她会带我去买一个手机,毕竟这个信息社会,没有手机会很不方便。 比如如果我没有这个手机的话,我将没有导航地图为我找到公司的位置。 这个公司的名字很有趣:苏打粥影视有限公司。我看着一共也就十公里左右,便放弃了打车的念头。就十公里而已,在山谷里我每天的行程至少二十公里,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走,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等到了公司楼下,我便打电话联系负责人。很快便有两个带着墨镜穿正装的男子从大门走了出来,问我是不是郎桐先生。几分交谈,我随他们上了楼,来到了经理室。 我敲了敲门,然后轻手轻脚进了屋。 “您好,您就是郎桐先生吧?”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向我伸出手。 “是我,您是梁经理吧?”我和他握了握手。 他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旁边的人:“这个是我们的总策划兼编辑,王编辑。” “您好。” “您好。” “我们大致阅读了一下您的著作,并且对您的作品产生了很大兴趣。”梁经理说,“我们有意与您合作,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待的。” “如果能把我的书以另一种方式传播给更多的人,我当然愿意。”我说。 “那就好,不过我们的策划在阅读了您的书之后,有了一点不同的意见,接下来你们交流一下吧。”梁经理说完,看向了王编辑。 “好,郎先生。我在粗略看了一遍故事之后,感觉故事情节很好,给了我们这些平时看不到狼的人一种与狼一同生活的情景,让我们更加了解狼的习性,这很好。不过你这本书的主角性格很难让人认同,这种人不被大众接受,善心太重,不利于塑造一个与狼共生的人的形象。”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觉得这个主角太过于圣母,不忍杀生,对万物和善,完全与狼相反,想要把主角变得残忍一点,更像狼一点。” “就是这个意思。”王编辑同意,“因为您在书中也经常提到,主角就是以狼自拟。” “我懂,但是我不同意。”我说罢,两个人面面相窥,有点难堪。 “在人类的印象里,狼是残忍的,是奸诈的,是凶狠的,那是因为人们不够了解狼。这部电影就是为了让人们更了解狼,那么为什么不实事求是呢?”我接着说,“狼实际上是善良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狼懂得感恩,懂得尊重。狼们也不想对无辜的生命进行杀生,但是它们知道自己的胃里只能消化肉,如果不捕杀猎物进食,它们就会饿死。所以它们尽可能地尊重猎物,在杀死猎物的时候让它们最后一次凝视天空,让它们和这个世界好好告别,然后把猎物吃得一干二净,皮毛、血肉、内脏、筋骨,不放过任何一滴血,不扔掉任何一丝骨头上的肉,无论是新鲜还是腐烂,能食者通通吃掉,就是为了让猎物的灵魂尽早归天。不留恋它的躯体,徒留下白骨一具。狼为了少捕杀一些猎物,所以才如此珍惜食物,这样的狼不是要比只吃半只猎物就弃之而去的狮虎熊要善良吗?不值得人们学习吗?现在又有多少人懂得珍惜粮食呢?它们扔掉的那些剩饭剩菜,是不是也是在间接地浪费掉生命呢?” 见二人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我接着说下去:“人们对狼的认知还停留在从前。蒲松龄写的《狼三则》是最丑化狼的文章,人们小时候听过寓言故事《东郭先生与狼》,还有童话故事《狼外婆》。人们称猥亵女人的人为色狼,把最贪心的人称有狼子野心,把最恶最毒的人叫狼心狗肺,把美帝主义叫野心狼,大人吓唬孩子就说狼来了。这些都是人们的固化思维,实际上与狼接触过的人,都知道狼身上有很多优点:它们亲切,它们残暴,它们独立,它们团结,它们隐忍,它们宽容,它们感恩,它们复仇,它们运筹帷幄,它们且战且退,它们心狠手辣,它们长相厮守。爱狼的人他们一辈子把狼作为图腾,讨厌狼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梁经理和王编辑瞠目结舌,不住地摇着头,鼓着掌:“好啊,好,我们相信你,你才是最了解狼的那个人。” “那么我们都按照您说的做,我们尽量在拍摄过程中遵循原创,保留您想表达的意思。”王编辑说。 “我们可以买断您的著作吗?”梁经理说,“我们愿意出五百万到一千万的版权费。” 我摇摇头:“不。我还是希望授权给贵公司,我希望到时候人们提到这本书或者这部电影,能够想到有这样一个人,他和狼共同生活过,他有一颗自然赤子心,他想要呼吁保护环境,想要传播狼性精神。他,叫郎桐。” 第185章 人道社会 “世外桃源,远离世俗烟火的地方。不同色彩的丛林与草原,不同于现实世界的仙境。破译文字,寻找出口,三大狼族,相辅相成,三年时间,已然成为狼的一部分。狼,改变了我许多,也让我真正认识了什么叫做狼图腾。若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不会后悔,与狼共生。我是郎桐,7月10日,我们相聚电影院,带你体验与狼共生的生活。” 在配音演员的多次培训和教导下,我用只有在宣传片里才能看到和听到的动作神情和声音,录制了属于自己的宣传片。 “卡。”导演示意。 “这一次很好,达到了我们的预期。”导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作为一个零表演基础的人,短时间内学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辛苦了,郎桐先生。” “这辛苦什么,演员同志们比我要辛苦得多。”我摆摆手,“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看待这部片子,它积攒了我太多的情感,希望以后看到它,能够引起我的共鸣。” “放心吧郎桐先生,我们完全按照您书中的剧情线索来,而且把握每一个细节,只不过今后还得劳烦您多指教了,毕竟很多地方我们并不能感同身受。”王编辑对我说。 “好的,一定会的。”我点点头,和他握了握手,“如果没其它事务,我就先回了,家里还有事。” “好的,改天再会。去送送郎桐先生。”王编辑对几个工作人员说。 我在他们的带领下出了公司,打过招呼以后便各自离去。有了手机的我做什么都很方便,买票的话也可以在线购买,不用去火车站挤成肉饼了。 买好了下午的票,我看着还有不少时间,便去了一家奶茶店坐着。 “您好,来一杯茉香奶绿。”我对前台小姐说。小姐姐看着我,迟疑了一下说:“好的。” 之后我听她对后面做奶茶的人问了一句:“奶绿还能做了吗?” 大概是很久没有人点过茉香奶绿了吧。这种东西前几年在大学周边买得很好,陈遥就特别喜欢喝,我也是“入乡随俗”,爱上了奶绿。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后摆弄着苏幸的手机。粉色的手机壳很可爱,上面有一个女超人。大概苏幸也想成为一名像超人那样惩奸除恶不怕困难的女英雄吧。 “先生,您的茉香奶绿。”小姐姐走过来把奶绿递给我,然后瞟了一眼手机,不禁笑了一下。 “怎么了?”我不解。 “没想到你看着很很成熟,居然还用粉色的手机壳。”她说着,转身去忙别的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下意识地把手机往怀里塞了塞。 “你爱我呀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我了个去,怀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这是什么铃声,太上头了吧。 我翻过手机,号码上面备注着魔头。我好奇地接通了电话,那边立马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臭骂。 “你娘的跑哪去了?几天没回家了?赶紧给老子滚回来!!”电话那头气势汹汹。 我没敢说话,对面听起来像是苏幸的某个家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暴力父亲。如果这个时候我出声了,让他觉得苏幸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只会让他更暴躁。 “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你!”他又开始大吼大叫,“一共就回来几天,还出去浪!和你妈一个样,就知道出去勾引男人!” 我皱起眉头,他的话让我感到很恶心。虽然苏幸很活波开朗,但是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把电话挂断,心里有点波澜。她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啊。 很快,电话又打过来了,我按下了静音不予理睬。 我还是尽快回去吧,我得赶快把手机还给苏幸,这样一直让她失联可不是个办法。 不知不觉,奶绿被我一饮而尽。我放下杯子,准备去火车站候车。明明还没有好好欣赏这边的景色,也没有好好品尝当地的美食,就要走了。 刚刚出了奶茶店,便听见一阵骚乱。远远望去,一个小黑点在迅速靠近,转眼间就成了一匹黑马,可见其速度之快。马路上被逼停了车辆,造成了交通拥堵。人们也惊慌失措,市里的人们根本没见过奔腾起来的马匹,自然害怕被撞到。 车辆的鸣笛声更是吓到了马儿,它跑得更快了,一头撞在一辆车上,撞了个趔趄。后面一位老人踉踉跄跄地跑着,嘴里喊道:“帮我拦住它!拦住它!” 可是人们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愿意上前去。甚至自己在马的前进路线上,也迅速躲避。 我见状便冲了过去,挡在马的面前。它一个急停,抬起两只前蹄,黑胡桃一样的眼仁打着转。我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马的脖子,并且把身子贴在它的前胸上:“好了,没人会伤害你的,你的主人还在后面等你呢。” 马儿回头看了看火急火燎赶过来的老主人,心情渐渐平复。我拍了拍马的嘴巴,对着远处的老先生喊:“喂!大爷,我拦住……” “砰!”这是一声枪响——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瞪大了眼睛,脑袋机械地转了过去,看到刚刚还在我身边奔腾的骏马,突然倒在了地上,献血涌了一地。 我缓缓抬起头,看到一名警察举着枪,长舒一口气,仿佛大势已去一样。 “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对他大吼。 “我们在维持公安秩序!”警察对我说,“它已经对交通安全和人身安全造成了严重影响!” “可是我已经控制住它了!”我几乎是喊破了嗓子。 “没人知道它会不会再次发疯。”警察不屑地说,“我们只能把对公共安全有威胁的东西击毙。” “你不讲理!”我向他快步走过去。 “我对一匹马有什么道理可讲?它本来就不该上路。”他一把推开我。 “如果它能明白人类的规则,它就不会独自跑到这里来!”我揪住他的领子,“我很轻易地控制住了它,一定是有人惊吓到了它!” “关我什么事?它又不是人,我们没必要因它深究原因,一匹马而已。”警察脸上露出很无所谓的表情。 我扬起拳头:“那是一条命!和你一样珍贵的一条命!!” “反了你了!”他把枪指在我的头上,“再废话我就判你为袭警!到时候进去了你的命和这匹臭马一样不值钱!” 我捏紧了拳头,最终忍着强大的怒火放下了拳头,紧接着被警察一把推开。我到不是害怕他的枪,我已经在枪林弹雨里活了下来,我根本不会害怕他这把小手枪。只是这是个“文明”社会,一旦触犯了法律,我会被制裁,到时候就和囚犯没什么区别了,而我还要回家,我还有工作,我还要生活。 几个警察骂了我一句,然后上了警车,扬长而去。我看着一个趔趄扑到爱马身边的老人,五味杂陈。 第186章 美女与狼 火车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发着呆。 这个社会太过于人道了,所有的规矩和法则都由人类制定,如果其他动物稍有违反,就一定会遭到人类的严惩,甚至廉价的生命也会轻易失去。 我开始对这种不为动物们提供容身之地的社会感到不适。这种不适感,在山谷里从未有过,因为在那里万物共生,是真正的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而不是在这个发达的人类时代,人们打着“优胜劣汰”的幌子,站在道德最高处对其他动物生命的蔑视和鄙弃。 我亲身体会过,作为一个人,身处大自然中时,我才是“弱肉强食”中的那个弱,“优胜劣汰”当中的那个劣。没有狼群的照顾,我一无是处。 我就这样昏昏沉沉地一直发呆,时睡时醒。我经常在短暂的轻睡眠中梦到那颗圆溜溜的黑胡桃一般的眼睛,然后惊醒。在平稳而颠簸之中,回了沈阳。 这一路上苏幸的手机倒是一直很消停,没有再响过。我便也听了一路的歌,《一生所爱》永不过时。 唉,往事仿佛又涌上心头了。 在脑海里挥了挥烦心事,很快便回了家。距离家还有好一段距离,就看见一个人急冲冲地冲进我家大门。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苏幸从房里走出,一直在不住地后退。 好远之外便听见二人的争吵,但是具体内容听不清楚,只有嘈杂的叫喊声。我连忙跑起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你这是在谁家!?你让他出来!” “都说了就是一个朋友,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你管!!” “朋友?都住人家里了还朋友?我看你和你妈一样欠打!!” 说罢,闯进我家里的那个男人便挥起手掌,苏幸侧过脸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 “诶!”我刚要大喊,想要慑住男子,但是我还是离得太远了。忽然,我看到男子慌了神,连连后退,紧接着苏幸身后便缓缓走出一只黑色巨兽。黑夜挡在苏幸前面,低头抬眸盯着他,舌头在牙周边舔了个遍。 一时,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在静静地对峙着。黑夜见男子没有走的意思,便低嘶着又向前走了几步。男人以为是条狗,便假装弯腰捡石头,结果黑夜不为所动。他又大喊大叫地跺脚,但黑夜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男人明显乱了阵脚,他尝试向前吓退黑夜,不料黑夜随之向前,二者距离更近了,仿佛黑夜张嘴就能一口咬住他,后者吓得转身就跑,在他以为黑夜穷追不舍的时候,转过头去黑夜仍在原地。 他太不了解狼了。如果这是一只犬,或许恐吓会击中犬的虚张声势的心理,但狼却从不会害怕这种虚伪的恐吓。狼也会害怕,但却是在一番打斗认清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而开战前的虚张声势只会让狼觉得更有机可乘,因为狼群就是打心理战的。 而且,犬是一种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动物,当看到有人追自己的时候就会撒腿就跑,当这个人放弃追赶转身离开时它们又会反咬一口。狼恰恰相反,如果敌人入侵领地,它们便是敌进我进,敌退我退,誓死保护领地和同伴,但绝不无脑地追赶不值得的敌人。 那个男人指着苏幸臭骂一顿,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喘了口气,径直走过去,在他背后大喊:“你是谁,干什么的?” 男人明显被吓到了,转过头来看着我:“你又是谁!吓老子一跳!” “我是这家的主人,我看你这架势是私闯民宅啊。”我说。 “你就是拐走我女儿的臭小子?”他指着我,“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那么说,你是苏幸的父亲咯?”我轻蔑地笑道。 “对!我今天就是领她回家的,她在你这谁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苏幸父亲怒气冲冲地走回院子。 “回不回是她自己的人身自由。”我摊摊手,“如果摊上这么一个家暴父亲,我想不只是苏幸那样了——我甚至会断绝父子关系。” “你这小子懂什么?!男人就是要强势一点,难道你爸是一个懦弱得男人?”他歪着头看我,“那你爸可真不合格啊。” “你他妈再说一遍!”我怒火中烧,一把拽着他的领子。但很快,他也狠狠地推了我一把,黑夜瞬间便被点燃,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我连忙做手势让他别动。 “我告诉你,我看你是苏幸的父亲,我给你点面子,不然我要你走不出我家!”我指着他说。 “年轻人真是搞笑,老子以前当过兵,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他捏了捏拳头,跃跃欲试的样子。苏幸站在我身后,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跟几十个特种兵都交过手,你这种无谓的压迫力还真是弱啊。”我不屑地笑了笑,“今天,苏幸你带不走。” “我还偏要带走!”他一步从我身边跨过,拽着苏幸的手腕就要走。忽而间黑夜一爪子把他掀翻,苏幸尖叫一声,被她父亲拽倒,我连忙冲过去一把搂住她,才防止了她摔倒在地。我和她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过去,黑夜正要一口咬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我冲过去搂住了黑夜的脖子,但是他强大的力量还是把我拖了个趔趄。 “冷静,黑夜,别咬。”我在他耳边说着,然后轻轻把他往后拽。 以黑夜的体型和力量如果发起狠来我觉得拉不住,之前那个被咬掉耳朵的工人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不过黑夜并没有置他于死地,缓缓退了过来后,横在了苏幸的前方。 “现在你明白这是谁的地盘了吧。”我对苏幸父亲说,“苏幸在我这过得很好,我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如果你还认她这个女儿,就应该让她过得好一点。男人的手是用来遮天的,不是用来打女人的,要是你一直不改掉家暴的毛病,就别想让苏幸回去了。” 他站起来,看着我,吐了口唾沫,然后二话没说,转身离开了。他走时和隔壁王姨碰上了面,二人对视一眼,仿佛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什么也没说。 我怀疑苏幸的父亲是王姨带过来的,不然就算手机有定位,手机也是在我这里,他怎么可能找到这来? “没事吧?”我目送她父亲走远,回头对苏幸说。 “没,这种生活我都习惯了,这巴掌还没落在我身上呢。”苏幸说。 “他都对你实施过什么样的暴力啊?”我试探着问道,“嗯……那方面的有么?” “没有。”苏幸红着脸说。 “那还好,说明你爸他还有伦理意识。”我松了口气,“不过就光是殴打就已经够判刑的了,要报警么。” “还是算了吧。”苏幸摇摇头。 “为什么?”我不解。“法律可以保护你,那样的话你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再怎么说他我是我爸啊,虽然他对我很不好,还让我失去了妈妈,但是我总不能把他被关进监狱吧。”苏幸看着我,“他可以做到不爱护他的女儿,可我不能不尽孝心。” 我盯着这个女孩子,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暖意。 “你是个好姑娘。”我微笑着说。 苏幸看着我,也笑了笑。 “还好回来得及时啊,路上看你爸一直给你打电话,就觉得他肯定是要找你,但没想到真的找上门了,幸亏有黑夜。”我拍拍黑夜的脑袋,“话说,黑夜居然会这么护着你,这才几天啊你就和他混得这么熟了?” “我也不知道……”苏幸挠了挠头,“我害怕他会咬我,所以一直没敢进树林半步,连喂肉都是离好远扔进去的。可不知怎的,他忽然就对我没一点戒备之心,反而总是从树林里出来到家门口,挠你家房门叫我出去陪他玩。” “哈?!”我吃惊于黑夜前所未有的主动,这货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的啊! 黑夜看着我,笑开了花。 “你该不是喜欢这丫头吧!”我捧住黑夜的大脸,“你也不能因为她长得好看就把我抛弃了呀!” 黑夜皱起鼻子,一下把我扑倒在地,我被压得直吐舌头,还是推不开这个大家伙。 “哈哈哈哈哈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苏幸笑得前仰后合,我几乎都能看到她的胃! 第187章 崭新的生活 “走啦郎桐!”苏幸在门口喊我。 “来了来了,我这裤腰带好难扣。”我拽着裤子从房门里走出。 “你还真是慢腾腾的,不会连腰带都不会扣吧?”苏幸一捂脑门,蹲下来,一把扯住我的腰带。 “啊,你想勒死我啊!”我的腰被勒得紧紧的,皮带夹住了我的肉。 这时,门外路过一个大爷,他从墙头探了探头,然后带着一种微妙地表情离开了。 “我俩这个姿势……”我戳了戳蹲在我面前的苏幸的小脑袋,从大爷那个角度来看,她蹲下的身子应该正好把我的下半身挡住了。 “你想啥呢!”苏幸红着脸,给了我小肚子一拳,打得我弯下了腰。 “赶紧走,一个大男人出个门慢腾腾的。”苏幸嘟着嘴,转身推门而去。 真是的,这个姑娘下手好重……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居然化妆的时间这么少。以前和陈遥在一起的时候,出一次门怎么也要一个小时吧。 “附近新开了一家商行,二楼全是卖手机的地方,你应该还没去过。我想一想哈,三年之前大概还是苹果6的时代,小米金立是国产之王,不过现在金立不行了,华为现在是国产一档,就连苹果都出到12了。”苏幸走在我前面,小嘴说个不停。她应该是在我去苏州的时候收拾了一下行李,今天换了一身米色的碎花裙,背着那个白色的包,整个背影窈窕极了。我看出了神,甚至没听她说了什么。 “你在干嘛呢,走得好慢啊。”她回过头,发现我正在盯着她,面露疑惑。 “没,没什么。”我赶快加快了步伐,追上了她。 一路上走去了商场,没想到这里水泄不通。现在人们生活需求变得多种多样,消费量也变高了,商场里人多倒也是正常。不过电梯却只有一部,也人满为患了,这让我们不得不去爬楼梯。 “累死我了,快拽我一把。”苏幸在我身后说,我转过身去,抓着她的手用力拽了一把,谁知这姑娘脚下跘在了台阶上,一下子扑在了我的怀里。 “这么不小心呢。”我抱着她问。在她抬起头和我对视的时候,我连忙松了手。 二楼果真都是卖电器的,大部分也都是手机。我看着头顶的oppo,决定还是延续我上个手机的族谱吧。 挑了一会儿,选了几部手机,又让苏幸给推荐了一下,最后买下了一部渐变色壳的手机,屏幕也大得离谱。这放在三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啊。 “走吧,再带你去办一张卡,这样就方便联系你啦。”苏幸笑吟吟地说。 回到了一楼,她指着门口的奶茶店说:“喂,你喝什么,我请你。” “我……不用了吧。”我摆摆手。 “磨磨唧唧的,快说。”苏幸掐着腰,把脸凑了过来,“怎么,不给我苏小姐面子啊。” “没……”我一时语塞,只是被她拉去了奶茶店。 “那就还茉香奶绿吧。”我对店里的服务员说。我还是忘不掉那个味道,抛开情感不提,奶绿的味道确实不错的。 苏幸则是点了一杯拿铁,真奇怪,很少有女孩子会喝咖啡的。 随后,我俩一边喝着一边走在街上,前往她口中所说的营业厅。路上我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她说我长得老气横秋,明明三十岁不到就这么沧桑。我也反驳回去,说她的身高和身材看起来像初中生。我俩聊着聊着就互相怼了起来,最后苏幸说不过我,一把揪住我的耳朵。 “疼疼疼……”我去抓她的手,求她放我一马。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对男女,顿时心沉了一下。 “放开放开……”我小声对苏幸说。她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松开我以后看向了前方。 面前走来的,是那个熟悉的面孔。 “好巧啊。”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我主动开口道。 对面距离几步之遥的女生正是陈遥,她身边的男人也是上次我看到的她的未婚夫。 “好巧。”陈遥明显还在发愣,机械地回应着。我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苏幸身上,我下意识地挡了挡她,陈遥的眼神方才挪到我身上。 “要去哪里?”我问道。 “去逛街,你呢?”陈遥还是时不时地瞟着苏幸。我摸了摸苏幸的头:“我们去买手机。这不,我刚回来,也没有手机可用,太不方便了。” 苏幸受宠若惊地缩了缩头。 “哦……”陈遥没再说什么,挽着她未婚夫的手臂,“那我们先走了。” “好,以后常联系。”我客套地说着,即使我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再联系了。 陈遥点点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听见她未婚夫说了一句:“这个男的是谁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当然见过我,你还骂我是一条狗来着。我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陈遥离开。 忽而,我察觉到陈遥也扭过了头,便假装侧着头和苏幸说话,实际上都是我的心虚表现罢了。 “她是你前女友吧。”苏幸一语道破天机。 “女生的第六感真的这么准么。”我吃惊地问。 “这可不是什么第六感,你们的表现太不自在了。”苏幸耸耸肩,“我想,大概也是因为你们异地才分开的吧。” “嗯。”我没多说。 “也别太伤心了。”苏幸拍着我的肩膀,“离别不就是人生的主要格调嘛?” “你说得对,我想我能够放得下。”我说。 “其实你应该可以轻松地放下。”苏幸说,“你们都三年没见了,又不像天天腻在一起,感情应该也被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 我看着地面,沉默不语。 “郎桐?”她弯下腰,看着我的脸,“嗯……其实你也不用听我的,我只是建议你……” “我懂,苏幸。”我抬起头,看着她,“我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你们认为一个人脱离了身边的人三年,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我爸也好,我前女友也罢,我在山谷里早就习惯了没有他们陪伴的日子。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他们或者见不到的他们,我伤心的都只是遗憾,而不是拥有后刹然离别的那种痛。” 苏幸难过地看着我。 “但是,但是他们在我心里不一样!”我渐渐哽咽起来,“你知道吗,苏幸,我把他们当做我的信念,我爸和我前女友都是我逃出山谷的念头啊!有多少次我都要了结了我的生命——我饥寒交迫的时候,被野兽围堵的时候,站在悬崖峭壁上的时候,找不到逃生方法的时候,每当我活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家里还有他们在等我,我必须活下去!苏幸,你明白吗?一个人的信念破灭的时候,这个人的灵魂就死了!早知道就算我回来了我也只是孤单一人,我还不如早早死在山谷里,真的……” 我掩起面来,不想让她看到我不争气的眼泪。下一秒,我的身前忽然一股柔软和温暖袭来。 是苏幸紧紧地抱住了我。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不过,你不能这么说,因为你的回来,你才遇到了我呀。”苏幸贴在我的胸脯上,温柔地说,“你才不是孤单一个人呢,至少现在有我陪着你呀。” 我愣住了,深呼吸了一下,双手在半空僵持了很久,方才缓缓抱住苏幸娇小的身子。 “谢谢你,幸儿。”我摸了摸她的头。 原来,遇见你是我的幸识,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幸福。 第188章 坏消息 一晃都过去了十天。在这十天里,我和苏幸住在一起,感情迅速升温,她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值得的,我也让她认为不是所有男人都有暴力倾向。我们就这样慢慢成为了生活中照顾彼此的另一半。 但是我们都有各自的工作,我接到的电话不断,皆是询问我拍摄相关的问题,我也依据我当时的心理耐心回答。而苏幸很快也要回归工作岗位,因为国庆长假就要结束了。 “你的公司在哪啊?”我问。 “在北京,我已经在北京打拼两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心仪的工作,这次我可要好好发展了。”苏幸回答。 “北京么,还是有点远的啊。”我想了想,“坐火车起码也要6个小时呢。” “没办法,工资待遇差太多了。虽然北京房租贵物价贵,但是抛去这些净收入还是比沈阳高。”苏幸叹了口气,“反正我到哪里都一样,在沈阳我也不爱回家。” “要不我搬过去和你一起吧。”我有点舍不得,“我在这边也是一个人。” “你怎么想得那么简单呐。”苏幸戳了一下我的脑袋,“你和我去了,谁来管黑夜啊?” “啊……”我已经忘记了家里还有一匹狼,“那就把他一起带去。” “喂,大叔,北京可不像这边。”苏幸说,“你在家里藏了一匹狼还好说,但是北京可是大城市啊,你想把他放在哪里?被人们看到了可是会出事的。” 没有办法,我只能放弃了:“那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过年。”苏幸说,“毕竟也挺远的,而且能上一天班就上一天。” “该说不说,你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但是还是挺自立的。”我摸摸她的头,“离家那么远自己租房子,还一天到晚扎在工作上。” “没办法咯,我的家庭就那样嘛。”苏幸摊摊手。 “票买好了?”我问。 “还没呢,因为东西还没收拾好。”她说,“我今天可能要回趟家,我有东西要带走。” “那你不会见到你那个魔头爸爸么。”我问。 “呀,我给他的备注你看到了。”苏幸笑到,“我不在家里长住他就不一定会在我身上发脾气,他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很暴躁。” “还是小心一点吧。”我说,“那一会儿吃完饭你送你回家吧。” 苏幸点点头,然后做饭去了。 我看到她如此贤惠,感觉生活里有一个人照顾还真是方便多了。毕竟这么多年来,家里就一直没有女人在操持家务,长大以后从来都是我在收拾屋子和做饭,以至于谈恋爱以后也理所应当地就去做这些。现在有苏幸在家,还有点不适应呢。 我打开手机。我已经三年没用过这东西了,我也是为了跟上时代的脚步请教了苏幸很多问题。微信和三年前好像没什么变化,qq倒是多了好多新鲜玩意儿。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qq,要不是老爸用微信,我才不用这东西呢。 唉,说起我的老爸,他的微信还是我的置顶呢。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进去,在他的朋友圈看到了他曾经发过的动态。 “生命就好像是一场又一场的聚与散。” 这是父亲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 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我能想象到,能够发出这句话的父亲,当时该有多绝望。再往前翻,几乎每天父亲都会发一条定位,看得出他已经走遍了很多个城市。 而在三年前我失踪的那一天,父亲还发了一条:“中秋节快乐,儿子就要回家团圆啦。” 怎么回事,忽然眼睛里就有水流出来了。我竭力想控制住,但是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对不起……我把头埋进双臂,哽咽起来。 “噔噔噔。”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泪水已经流干,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我抽了抽鼻子,又打开了它。 是新闻。 一个方方正正的新闻框在屏幕正上方弹出,我眨了眨眼睛,不禁点了进去,读出了其内容。 “今日,我国河北省突然爆发了一种肺炎。这种肺炎起因不明,不过最初一批的患者是一支探险队以及部分警察,而他们最近去过的地方只有这座山谷。目前我们检测到肺炎可以通过飞沫传播,极具传染性,专家正在研发抗击这种肺炎的药物,在这期间大家出门一定要戴好口罩。” 什么啊…… 看起来,新闻里所提到的那群人,应该就是余前带领的那支探险队和警察了,但是余前的名字并没有被透露。可是为什么他们会患上肺炎呢?我眯着眼睛看着这则新闻,不自觉地咳嗽了两声。 不过,目前我的身体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我又瞟了一眼相关新闻,顿时瞳孔一缩。 那里用非常小的蓝色字体写着:探险队捕获一群狼,已送至保定动物园。字很小很小,但是非常刺眼,以至于我一眼就瞟到了。 我怀着怒火点了进去,看到几行小字下面的图片里,几匹狼在围了一圈的铁栅栏中,无精打采。那其中就有乌条。 我重重地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发生什么了?”苏幸从厨房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我看着她,没说话。现在不能再留在家里了。既然知道余前这个魔鬼和我至亲至爱的狼们都在河北,我也有必要去一趟了。余前,亲手率人毁了狼之谷的魔鬼,我一定要在这个法治的人类社会对他好好报复。在野外他可以肆意妄为,不把命当命,现在我必须让他吃到苦头。 而且,狼们被送到了动物园,和被囚禁起来又有什么区别,它们不是供人观赏的动物,它们属于大自然。我回家本是打算照顾父亲的,但是事情毕竟发生了变故。等苏幸明天离开以后,我又是独自一人在家,还不如去寻找我曾经的伙伴们。 “幸儿,明天我们一起走。”我看着她。 “你要干嘛去?”她疑惑地说。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在山谷里是和狼群一起生活的吧?”我见她点点头,“现在这群狼被人抓去河北了,我必须去看一看究竟怎么回事。正好北京和河北很近,明天我们一起坐火车过去。” “啊,好……”显然苏幸还没完全听明白。 我在网上查了查地图,查明了那个动物园的明确地点,又查了一下附近的火车站。我把所有的钱翻了出来,然后找了找我的身份证。 “你找个时间把钱存了吧,现在哪里都有移动支付,你带着现金不方便。”苏幸提醒,“你到了河北那边有的是地方会用到钱,可一定要把手机带好。” 我当然要把手机带好,因为我要随时获取信息,其次能买到食物供我活下去就够了,住处并不重要,我一个在树上、在地上、在满是毒蚊的草丛里都睡过觉的人,露宿街头又有什么。 “好,明早我送你回家的时候,顺便去镇上把钱存了。”我说。 我本人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只是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缠在我心头。我倒是好说,但黑夜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不能随我到处行动的。这次苏幸也要回北京了,可真是彻底没人管他了。 那样的话,我还得再去买一大堆的肉都扔到树林里。草原上猎物成群,可是家里的树林也不是这样。每天没有人投喂,我只能是丢在那几十斤肉,让黑夜饿了也能自己解决温饱。 我还要想办法把树林围起来,家里没人的话,黑夜如果一旦跑出去可就糟了。虽然他很听话,但是他毕竟是一头野狼,自由是狼的标签,它们才不会像狗一样忠诚地趴在家里。 光是想想这些,我的脑袋都要炸开了。我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个家伙回家?不仅坐火车出行不方便,就连在家都要小心翼翼地看守,麻烦得要死…… 哦,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忽然被自己这恶毒的想法吓到。那可是黑夜啊,一个救了我无数次的有情有义的狼同伴。 我敲敲脑壳,头痛不已。 可是我出门也是为了寻找那些被困在动物园的同伴们,解救它们,让它们和黑夜一同团聚。说到底,罪魁祸首不还是以余前为首的那一群人么。 如今,支撑着我活下去的,除了苏幸,应该就是需要我拯救的狼们了。山谷夺走了我身边的人,但是给了我一群善良的狼,我不允许我仅剩下的同伴也被夺走。 我不能忍受狼们在动物园里囚禁,黑夜也一定不容许,我急切地要看到他们。 等我! 第189章 强盗 我重新挤进火车站,想要尽快买好车票,然后回家。 我低着头,随着人潮一点一点地蠕动着。此时此刻我已经是心如死灰,在这个世界上,我似乎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陈遥,正如她的名字一样,那样遥不可及。 我的父亲,我的女朋友,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陪伴了我上半生的老男人离开了我,那个准备陪伴我下半生的女孩儿也终究将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两个曾经是我拼了命也要回来的信念,现在都破灭成灰了。我不知道我还要拿什么作为我活下去的勇气。 我开始憎恨山谷,憎恨神树,为什么要选我作为山谷的守护者。这分明就是夺走了我的全部,让我成为了这个美丽世界的孤儿,成为这个温暖社会的弃子。 如今,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可能就是需要我拯救的狼们了。山谷夺走了我身边的人,但是给了我一群善良的狼,我不允许我仅剩下的同伴也被夺走。 终于,我买到了去往河北的火车票。在攒动的人群中,我夺门而出,坐上了回家的车。安顿好黑夜,明天我就要去河北了。 当我拎着一大袋子货走在乡间小路上,忽然听到远处有嘈杂的呼喊声,隐约之间还有狼的呜咽声。因为和狼在一起太久了,我能很清晰地分辨出这就是狼的声音而不是狗,是黑夜! 声音是从我家里传出来的! 我连忙撒开步子,一路飞奔回了院子里,老远就看见一群人在后院树林里熙熙攘攘的,在他们面前,是几棵被伐倒的树,而突兀的树墩则是那么的明显。我惊叫一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冲了过去,大喊着“住手”。 人们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我。我扫视着人群,大声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砍我家的树?” “你家的?”其中一个糙汉咧着嘴,指着身后的树,“这片树林已经被下发通知要砍掉了,或者可以说,这家人早就死了,老爷子死后遗产没人继承,这片地——包括这个房子,菜园子,还有这片林子,已经全部归国家所有了。上面让我们砍,我们就来砍。” “你胡说!”我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鼻子喊,“怎么就没有人继承遗产?老爷子死的时候是在街道上发现的,根据法律来说,他的遗产归子女所有,凭什么上交国家了?” “我不懂什么法律,你也甭跟我讲这些,我听不懂,镇长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糙汉拨开我的手,“再说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小子是谁啊?” “我是这家的主人!”我冲着他大吼,“只要我在,这个家就是属于我的!” “你是这的主人?噢——”他仿佛明白过来什么,“你是老爷子的儿子吧?早就听说了,他有个儿子,常年也不回家,老爷子死了也找不到人。好家伙,分遗产的时候你倒是挺积极,第一时间就出来了。” “你闭嘴!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说,你这是污蔑!”我最听不得别人说我对我父亲不孝,这一次又触到了我的弱点。 “我管你什么情况,但是树我们砍定了,要不我们也拿不到钱啊!”他没再理我,回过头一招手,群人又继续抡起了斧子。 我冲过去,一把拉住那双举起斧子的手:“你们经过我的允许了吗!你们这群强盗!” “给我滚开!别碍老子的事!”他欲从我手里挣脱,但是却怎样也甩不开我。 “给我住手!那是我爸亲手种的树!”我用力压住他手里的斧子,大喊道。 “你爸死了!”他怒气冲冲地吼道,紧接着使劲甩开我,斧子的背面也重重地砸中了我的脑袋。一瞬间,我的颅内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不知不觉间,我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群人想要围过来对我一顿痛打时,那个熟悉的黑影窜了出来,咕咚一声扑倒那人,把众人吓得退了几步。因为这匹黑色巨兽比一个人还要大! 黑夜用粗大的爪子按住人的胸口,他的头上还有一条血口,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看样子刚被殴打过。愤怒的黑夜张开满是唾液的狼牙,奔着人的喉咙就去。 “慢着!”我忙叫住黑夜,“这可不是山谷,杀了人可是要偿命的!” 但是黑夜瞪了我一眼,显然不像听我的话。也是,我又不是狼王,有什么权利命令他? 因此,黑夜一口咬向人的喉咙。不过人的反应速度也是够快,连忙缩起脖子,下场便是下巴丢了一块肉。 惨叫声把人们吓坏了,但是他们还是拥了上来打算拉开黑夜。可人群一旦迈上一步,黑夜就龇牙皱鼻,发出恐吓之声,令人们望而却步。 嘈杂的人群中,我听见有人说要报警,又听见有人说赶紧叫救护车。我心里一沉,如果警察真的来了,我和黑夜都有难以逃避的责任。就算把黑夜当成一条狗,那么咬伤了人它的主人也要受到惩罚。 更何况他是一匹狼的身份也有很大几率暴露。 “黑夜,快松开他,我们有大麻烦了!”我低声对黑夜喊。 “你们哪也别想去!”忽然,我的手腕被人抓住,刚刚回头的功夫,我又被两个人给摁住了肩膀,“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根本就不是一条狗吧!是狼!对不对!” 我极力挣脱他们,但是肩膀让我疼得不得不弯下腰,可是这样更加给了他们擒拿我的机会。 “私自饲养野生动物可是犯法的,你不是跟我们提法律吗?你自己就已经插翅难逃了!”控制我的人在我耳边说到。 “砰!”一声闷响吸引了我,我转过头,看到黑夜被一根铁棍正中脑壳。黑夜摇摇晃晃了几步,眼神迷离起来,许是被打昏了头。 倏地,几个人扑上去,控制住了黑夜的四条腿,又摁住了他的嘴。但是黑夜的力量岂是一个人就能摁住的,他缓了缓头部的眩晕感,奋力张开嘴,狼牙划过,人的手臂上鲜血淋漓。 那个被咬掉下巴的人已经昏了过去,满脸满脖子都是血。旁边一群人匆忙地拿起手机,混乱之中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放开我!你们这群强盗!”我挣扎着大吼,“你们砍了我爸的树,你们还打人,你们不得好死!” 砰的一下,我被人一拳打在脸上,仰面摔在地上。一群人控制住我,我丝毫动弹不得。 “别一口一个你爸你爸的!你爸早就死了!”那个五大三粗的混蛋踩在我的胸口,“你爸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死了,你有什么资格替他维护这个家?” “你放屁!”我大骂道,“我爸从来不会觉得我不孝!我在外面回不来的时候我爸就是我一心回家的念头,你们谁也不许污蔑我!” 那人还要打我,但是警铃声逐渐响起,他也害怕地收了手。 “别动!都别动!”一群警察从门外破门而入。我扭过头,看着他们,想要拿回一个公道。隔壁的王姨夫妇扒着墙,不明所以地望着这边。 “控制住那匹狼!”警察大喊,拿出了网枪,对准黑夜,顿时一张黑色的防爆网就将其困住。不知道人们报警时如何表述的,但看来这帮警察是有备而来。 很快,救护车也赶来了,把受伤的人都接上了车,紧急地离开了。在警察面前,众人放开了我,让浑身是土的我站起来。警察们拿着小本,估计是要做笔录。现在好多警察都是这样,遇到报案就只会做笔录,根本解决不了事情的根本问题。 “你就是郎桐是吧?”一个警察问我。 我点点头:“是,我是这家的主人,这片树林……” “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警察二话不说拉住我,随后两个警察押着我上了警车。 “凭什么!”我不解地怒吼道,“凭什么是我?你们看不见那群人的所作所为吗?” 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狡辩,我还是被塞进警车,随着警铃离家越来越远。 在车窗外,我看到那群人又挥起了斧子。 第190章 又见面了 “唰。”灯光照在了我的脸上,白炽灯晃眼得很,我眯起了眼睛。 “姓名。”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 “郎桐。”我回答。 “年龄。”他又问我。 “二十六。”我回答。 “工作。”他又问我。 “工作?我没工作。”我回答,“不对,我有,我是一名作家。” 警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概在他印象里,没有哪个作家会长成我这样。 “好吧。”他做着笔录,“你为什么要闯入郎先生的家里?” “喂,那是我家!”我摊手道,“我自己的家我都不能回吗?” “你的家?哦,是这样么。”警察抬眼看着我,“可是听说,郎老先生去世的时候,可是没什么子女奔丧呢。你这样很难说服我。”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回不去家!”每每提到这个话题我都义愤填膺,“我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前些日子回家我也才知道我父亲去世!请不要用这件事来挑拨我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 “好吧,郎桐先生,你先别激动。”他平静地说,“我们只是在了解你的情况。否则,这件事是你的错的几率会变得很大。” “这是了解我么,怎么看都是在威胁我一样。”我小声嘟囔着。 “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你口中的,‘那条狗’的情况。”警察把一张黑夜的照片推到我跟前,“看看吧,你知道的,它咬伤了人。” “那是因为那群人先挑衅的他。”我反驳道。 “说这些是没有用的,我们警察讲究证据。”他敲敲桌子,“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有它咬伤了人,人已经送去医院了。除此以外,我们没有别的证据。” “狗屁证据……”我低声嘀咕,又看着他说,“那它身上也有伤……” “郎桐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警察拍了一下桌子,“请告诉我们关于这条狗的信息。它叫什么,什么品种,从哪里来,在你身边多久了。” “它叫黑夜,一匹……”我想了想,“黑色的拉布拉多,它是我在林子里捡的,已经养了快三年了……” “郎桐先生!请你说实话!”他看起来很气愤地样子,“我们已经抽取了它的血液,那就是一匹狼!一匹北美灰狼!你知不知道,私自饲养野生狼是违法的!郎桐,你已经犯法了!” “是么。”我出乎意料地冷静,“在你们没有深入调查之前就妄下结论,你们也配听我说实话?”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好,我让你再嚣张。你的身份我们已经在调查了,等结果出来你就傻了!” 我确实傻了,现在就傻了。我回自己的家,保护自己父亲种下的树,居然被抓到警察局来了,我不该傻么? 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结果出来了?是么,好的好的,我这就把他送去。” 电话挂断,他得逞了一样地看着我笑。 “我就说你不一般,没想到还真让我抓到了。”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在这里和我嚣张没有用,到了那里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你要给我送到哪去?”我问。 “你会见到你的老朋友。”他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余总口中的那个逃掉的杀人犯,你的判决将会由他亲自决定。” “余前?”我愣住了。 他没说话,猖狂地笑着。不一会儿,几个警察推门进来,把我押出了审问室。 “喂,你们带我去哪?放开我!”我挣扎着,但是仍然被押进了那个熟悉的黑色警车。 一路上,我问什么这帮警察都一声不吭直到我昏昏沉沉地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才终于感受到了车停了下来。 “下来!”一个警察命令我。 我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下去了。我抬头一看,和沈阳的那个警察局一模一样。 从局子里又出来好几个警察,他们身上都挎着枪,就好像我是那个恐怖杀人犯一样,要好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才能拦住我。我就这样在一天之内经不同警察接手,一路给我送到了这。 “这是哪?”我问前来“迎接”我的警察。 “这里是河北,你这个沈阳来的杀人犯。”他没好气地说。 “我?我怎么就成了杀人犯了?”我不解又气愤地问。 “在野外杀了上百余人,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说着,把手放在了枪上,“幸亏我们没随着郑警官去,要不就一命呜呼了。” “郑警官?”我寻思了一下。 “警官!”我听见身边的警察喊道。 我抬起头,看见远处穿着警服的郑毅有气无力地走了出来。虽然身上的衣服很精神,但是他却无精打采,整个人瘦了一圈。 “你们先回去吧,这个人交给我处理了。”郑毅摆摆手。几个警察不放心地挪了几步,在郑毅再三催促下才离开了去。 “好久不见。”郑毅对我说。 “你怎么了?身体怎么这么差了?”我问。 “从山谷里回来的所有人,都患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肺炎,如今都在治疗中,我已经熬过来了。”郑毅说,“不过,病因大概是摄入了人体经受不住的微生物和病毒导致的。对了,你怎么看起来没事?” “大概,”我顿了顿,“因为我没有吃你们给我的狼獾肉吧。” 郑毅瞪大了眼睛,瞳孔猛地一缩。 “你们有那么多干净的肉不吃,非要吃野味。”我叹了口气,“野生动物身上有很多我们未知的病菌,从你我的区别来看,这就是答案。” “我早该知道的……”郑毅话说到一半,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不是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不吃狼獾肉么。”我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你对我说了慌?” “没……没有。”郑毅慌了神,“我只是……” “他只是被传染的,你不知道肺病很容易传染的吗?大作家?”从郑毅身后响起了声音,我侧过头去,看到了那个熟悉又恐怖的身影。 “又见面了,我已经恭候你多时了。”余前说。 第191章 势不两立 “我早就猜到是你搞的鬼了。”我瞪着余前。 “什么叫我搞的鬼?”他摇摇头,一脸假笑,“明明是你自己犯了法,居然在家里养狼。” “什么叫我养狼?”我愤愤不平,“他怎么出现在我家的你不知道?” 突然回想起了那天,分明说好了共同逃出山谷,不然我也不可能如此配合他。结果在密室解开山谷封印时,余前却把信诺当成垃圾一样随手丢掉,将我一脚踹下了水潭。因此我还差点渴死在孤岛。 “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记得那匹黑狼跳下去救你,我也不会得到抓捕你的线索。”余前阴森地笑着,“当有警局给我打电话说有个人养了一条黑色的巨型犬时,我就猜到了是你,索性把你邀请来了。” “这么说,是你派得那些人去砍我家的树!”我呕吼道。 “消消气,怎么可能,要不是警局的人告诉我,我都以为你死了。”余前耸耸肩,“只能说……是缘分吧,发生这样一件事,才让你我重新相见呢。” “谁要和你见面啊?”我嗤之以鼻。 “我们好歹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人,你不是一直讲究团队合作吗?不会这么快就把我们的情谊忘了吧?”余前笑着说。 他这副虚假的嘴脸让我真的很恶心。可是在余前身边还有一些外人,西装革履,看起来都是一些大公司或者媒体的人。 “没忘。”我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清楚如果不给足余前面子,他会把我怎么样。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人缘很广,各个行业都说的上话。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在意我说的话。 “我请你去我的办公室坐坐,怎么样?”余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有事和你谈谈。” 我警惕地向他走去,经过他的肩膀。我用余光看到,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得意地笑着,然后跟在我的后面,把我“请”进了警局。 “你在警局工作?”我边走边问。 “不,省政府和办事厅工商局等等都在这条街道上,包括一些小警局和市警局。因为政事办公的建筑大多聚集在这里,所以姑且就合并了。”余前没有看我,给我解释道,“从这个警局穿过去,就是工商局了。” 我左右环视着这个不大的警局,但是其压抑和严肃的程度可比沈阳那个高多了。 “不是说你们都得了肺炎么,为什么你没事?”我不解地问。 “你应该知道患上这种肺炎是因为吃了野生动物吧?”他反问。 “当然,毕竟野味的病菌很多。”我说,“不过很幸运这三年我一直都在吃羊肉和鹿肉,植食动物身上的病菌相对较少。” “所以,你知道了么?”他又问。 “什么?”我懵了。 余前说:“我根本就没吃野味,那种东西有多危险我心里有数。” “什么?!”我震惊地几乎喊出来,“你明知道吃野味会患病,你却放任他们吃?” “他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也没必要说什么。”余前的语气平静得可怕,“野外的那些肮脏东西,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去碰。” “可是你不是说肺炎会传染么?”我问,“你接触那么多人为什么也没事?” 余前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我突然反应过来:“难道郑毅他也吃……” “嘘。”余前做了个手势,“有些事没必要说出来。” 这……就是他口中的正义吗? “到了,请进吧。”余前推开一扇黑色的高级木门。 我随他走进一间光线明亮的屋子里,物品摆放得相当整齐。 “坐。”余前客客气气地说。 “我就不坐了,有什么事你直说吧。”余前的客气让我非常不适应,因为他在山谷里给我的印象就是蛮横无理,丧尽天良,没想到回到了人类社会,他却如此彬彬有礼。真是个虚假的人。 “是这样的。”他双手扣在胸前,拄在桌子上,“我知道你在你口中的山谷生活了很久,所以你一定对山谷很了解吧。对于那种奇幻的地方,那种五颜六色的地方,很多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所以,我们想把那个山谷打造成一个旅游区,那么漂亮的地方一定会有很多人参观。然后我们还要在里面建设动物园,把里面的野生动物分类隔离起来,供人观赏。这样的话,我们一定可以捞一大笔钱。” “我要诚信邀请你做顾问,因为你对这座山谷是最了解的。每一个不同颜色的地方,以及每一种生物的习性,我都需要你来公之于众。而建设的钱全部由我来出,最后的收入分你百分之五。”余前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始终低着头,平静地听完他的一席话。 “我拒绝。”我冷冷地说。 余前的眼神里生出一种冰冷。 “我不仅不会做你异想天开的动物园的顾问,我也不会让你成功地建设这样一个地狱。”我盯着他,“那个地方已经被你们糟蹋得不行了,去更多的人只会让它更加肮脏!” “可是我们会获得一大笔钱。”余前点点桌子,“人活在世界上,不就是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么,没钱你怎么活?” “余前,你的眼里只有钱。”我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想守护那个给了我无限美好的世外桃源,你不用再劝我了,钱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没有钱我也照样能活下去。” 余前还是不死心:“你没有家人吗?你以后不结婚吗?你的孩子不需要你养吗……” “对。”我打断他,“你说的,都对。” 余前瞪大了眼睛,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好,我不逼你,可是你给我想好后果,如果你不帮我,那么你也别指望我会帮助你。” “你帮我什么?”我眯着眼睛。 “那群狼,在你走之后,可是被我们一网打尽投到了动物园。本来如果你配合我的话,等山谷里的动物园建成了,它们可以让你亲自照顾呢。”余前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狡黠。 “你……”我忽有一点心动,但同时眼睛也瞟到了他桌子上的一瓶红色东西,“你不用威胁我,你在我手里也有把柄!” “说来听听?”他倒是一脸不屑。 “死亡浆果。”我指着他桌子上的瓶子,“你亲口和我说的,你要杀了那个老警察,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就身败名裂了。” “你尽管说。”余前笑了笑,把死亡浆果拿下了桌子,“你有什么证据?你录像了?还是录音了?” “你……”我咬牙切齿。 “他也在这个地方工作,我们的办公室都是没有摄像头的。”余前缓缓摇摇头,“你觉得群众会相信我这个知名的人,还是你这个无名之辈?” 我捏紧了拳头,我就不信,正义不被认可! “反正,我是不可能与你为伍的。”我指着他,“余前,我们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 “既然你拒绝了,那么我也没什么挽留的了,好走不送。”余前说着,我也转身离开,摔门而去。 “不过,你的狼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第192章 与恶人同伍 我怒气冲冲地走出了警察局。 等等……警察局? 我回头看了一眼头顶蓝色的大牌子。那帮警察把我从沈阳一路押运到河北居然没有拘留我? 难道说,这真的是余前的计谋——为了把我带到这里和我谈判,而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要对我进行法律上的制裁。 虽然余前很可恨,但是我却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河北啊。这种专车的待遇真是要比坐火车要帅多了好吧! 嗯……虽然是被押运过来的。 对了,这个时间苏幸应该已经到北京了。我赶快掏出了手机,发现居然有十多个未接来电,点开以后全部来自苏幸。 我连忙拨了回去,对面响了很久才接通电话。 “喂,幸儿。”我吞了下口水。 “郎桐,昨天你去哪了?”电话对面传来这样冰冷的声音。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郎桐,这几年你去哪了?” 陈遥那遥不可及的声音此刻却缭绕在我耳边,顿时我的大脑空白,害怕苏幸会大发雷霆,对我的“失踪”表达不满。 我真的不想再在我重要的人面前失踪了。 “我……”我一时语塞,害怕说多错多。 “真是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委屈起来,让我吃了一惊,“昨天开始我给你打电话就一直打不通,给你发了微信你也一直没回,我看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发车了,但是你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就直接去你家找你,结果你们家像是动迁了一样,树都被砍了,院子里乱乱的,你和黑夜都不见踪影,我害怕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一直一直都不接电话,吓死我了……” “对……对不起。”我道歉到,苏幸的委屈和关心让我感到了心安,“你先听我慢慢跟你说。昨天家里突然来了一群人要砍我家的树,黑夜拼命保护树林,还咬伤了一个人,但是我和黑夜也都被打伤了。后来他们报警了,我被警察拉到了公安局一通审问,最后又给我送到了河北,见了一个人——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带头入侵山谷的人。” “啊?那你没事吧?伤得严不严重啊?”苏幸担心地说,“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什么事,只是……”我沉默了片刻,“照你那么说,家里的树怕是不在了。那都是我爸亲手种下的,是我对我爸唯一的念头了……” “嗯……别伤心,以后我们再买一批树苗,回去重新种上。”苏幸安慰道,“就当是给叔叔那边换点新生命啦。” 我不由得愁眉舒展,也略为忍俊不禁。苏幸真的太温柔了,总会给我的生活增添一番欣慰。 “那你现在在北京吗?”我问。 “没有啊,昨天我看你都丢了,哪能抛下你自己坐车走啊,你下落不明,我可不没心没肺。”苏幸开玩笑地说。 这个小丫头片子。 “那你赶快订票过来,我去北京接你。”我说着,看了看天色,“现在来吧,天黑之前绝对能到。” “好,那你等我喔。”她说完,便挂了电话,看得出来她很激动。 我也很激动,因为我也会是别人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我仰天长舒一口气,脸上不由得多了一些笑容。 那么,先和苏幸会合吧,别让她担心了,然后再想如何去寻找狼们。 于是我用地图查了一下北京站和最近的保定东站有多远,然后买了车票赶过去。火车站还有十来公里,不过苏幸到北京也需要几个小时,我也不是特别着急,于是选择了步行去火车站。 河北的山区很多,和沈阳一望无际的评选完全不同。每一片山下都有一个镇,尤其是途径之路,几乎就是在乡镇里穿梭。不知不觉,我已经翻过了两片山区。 忽然,我在即将离开山区到达城镇的一条路前,看到了前方一群人围在一起。我是一个热心的人,遇到这种事我一般都会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并且搭一把手,不过在我还没有开口的时候,那群人就远远地招呼我,好像早就知道我会从这里经过一样。 “喂,小伙子,过来帮个忙!”一个大叔弯着腰向我挥着手。 “怎么了?”我一路小跑过去,看他们围在一个下水道旁。其中一个年轻人说:“刚才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了猫的惨叫声。我循着声音过来,发现有一只猫掉到下水道里了。我一个人搬不开这个铁盖子,只好叫了人,但是猫就是怕人,不出来。”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下水道里的漆黑:“现在怎么听不见声音了?” “大概是困久了,不吃不喝没了力气。”他说,“它好像很怕我们,要不你来试试?” 这是我的强项啊!神树赐予我的能力,就是让所有的生命都对我绝对的信任,拯救一个小生命这种事,对我来说也是举手之劳。 我蹲下来,把头伸到狭窄的洞口处,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股臭水反上来的味道。 “快过来吧,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想救你出去。”我轻声唤道,“放心吧,你只有让我看到你我才能救你出来。” 我的呼唤传进去,不久又传来回音。我皱起眉头,对方传过来的回应好像并不是一只猫。 尽管里面并没有声音,不过在心灵的感应上,我能感受到它并没有被困的焦急,反倒有一丝被逼无奈的恐惧。 “没事的,别害怕。”我耐心地呼唤,并把一只手轻轻地伸了进去。 片刻后,我看到黑暗中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欣喜万分,小声地叫:“出来了!” 我又向里伸了伸手,小家伙又向我近了一点。直到阳光照在它身上的时候,我看清了这个小家伙的模样。 我疑惑道:“这也不是猫呀?这不是一只穿……” 话音未落,在我的脸旁一道风穿过,一只罪恶的手伸了进去,一把将那个小家伙抓了出来。我惊呼一声,看到那个人紧紧地抓住一只穿山甲,脸上的奸笑毫不保留地露了出来。 “终于抓到你了,可真是让我等了好久啊!”他丑恶的嘴脸暴露无疑,“多亏了你啊,我才抓到了这只穿山甲!” “你!你在骗我!”我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怪只能怪你太单纯了,太容易被骗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肆无忌惮地笑着,并且把挣扎的穿山甲丢进了一口麻袋。 “把它还给我!”我扑上去欲抢夺。 “我为什么要给你?”他躲开我,身后的那群人一把给我推开,“穿山甲作为珍贵的药材和食材,能卖一大笔钱!” “穿山甲的鳞片根本就没有营养价值!它和你们的手指甲是一个成分,吃穿山甲还不去吃猪皮有营养!”我喊道。 “那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他同样喊了回来,“谁让消费者肯买呢?中国人就是这样,傻到盲目跟风,他们觉得穿山甲比猪皮更补,也知道比猪皮更贵,但是他们就是人傻钱多!” “你……”我语无伦次,“穿山甲是珍稀动物,你们私捕是犯法!” “哦?”他扔下麻袋向我凑过来,“那养狼呢,是不是也犯法啊?” “什么?”我瞳孔一缩。 “郎桐!感谢你又帮我们赚了一笔钱,有你的地方就有钱赚啊!”余前的声音从一部手机里传来。 “余前!你这是在欺骗我的同情心!”我急得快要哭了。 “欺骗?愿者上钩罢了。”余前冷笑道,“记住,这个社会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善良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我跪在地上,捏紧了拳头。 “等我钱赚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向山谷动物园投资!到时候就是钱生钱,我就要发财了!哈哈哈哈哈!”余前的笑声虽然在电话里传来,但是却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一样。 这群人从我身边经过,我麻木着,突然透过麻袋,看到了穿山甲极为怨恨的眼神。 我欺骗了它——我口口声声说没事,我会救它,但是却和那群恶人同伍,帮助他们捕捉了躲藏好的穿山甲。 我……再也不想要这种能力了,简直罪大恶极…… 第193章 狼歌 “郎桐!”苏幸从火车站门口飞奔出来,兴冲冲地扑在我怀里,“你没事就好。” “嗯。”我也只是轻轻地抱了她一下。 “发生什么了吗?”她总是能轻易地察觉我的不开心。 “没,没什么。”我说谎道,“走吧,先回你家,你这东西不少啊。” “还好吧,一个人也能拿。”她说着,眼神却没离开我的脸。 我们打了个的士,回了苏幸的出租房。这里挨着市中心,是高达28楼的高层。我想虽然高层会便宜一点,但是这优越的地理位置也足够让房租翻几倍。 等了将近十分钟的电梯,我一言不发,苏幸也没有打扰我,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边一反常态,完全不像她活泼的样子。 下了电梯,苏幸摘下口罩刷脸刷开了门。现在大城市的门锁都这么高级了么,三年前对我来说,用门禁卡就已经比我家的钥匙孔高级多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把行李箱扔到卧室里,而我一直站在门口。她把东西都放好以后,向我走过来,一把抱住了我:“说说吧,一路上你都没和我说过什么话了。应该不是家里的事吧,在这边又发生什么了?” 苏幸柔软的身体贴着我,给了我莫大的安慰,而她的料事如神,也让我不禁觉得她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再自己消化就太让她失望了。 “是,在你来的路上,我犯下个巨大的错误。”我灰心丧气地说。 “怎么了?”她问。 “我帮助一群恶人杀害了一只野生的穿山甲。”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本来它躲得很好,可是我却用我值得动物们信任的能力把它叫了出来,它也为此惨遭毒手……” “怎么会呢……”苏幸看着我。 “他们欺骗我,他们说那里面是一只猫,想让我救它……”我捂住脸,“可是,可是,我就这样葬送了一条生命……我真的好讨厌我这种能力。” “你的初衷是好的啊。”苏幸踮脚摸了摸我的头,“你不应该讨厌你的能力,这是你和所有小动物建立感情的方法,你这么喜欢动物,没有了它你怎么和它们交流啊?” “但是我会被利用……”我把头埋进她的肩膀,“我好讨厌这个世界,好讨厌这群人。” “世界千奇百怪,人类也各有不同,你不能奢求每个人都心地善良,但是这个世界从来不会缺少善良。”苏幸安慰着我,“谁都会犯错,没有谁是完美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要一直保持你的善良呀。” “要一直保持你的善良,无论何时何地。” 凤凰也曾经对我这么说过,我差一点就忘记了啊。这种能力是让我感受和维护世间美好的,我怎么能因为一次错误的善意就放弃了善良呢? 我陷入了回忆。凤凰粉色的羽毛带着光芒与香薰环绕在我身边,仿佛一切都那么近。百花齐放的七棵树,深深地把我带回了那座山谷。 “幸儿,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对苏幸说。 “什么地方?”她抬头看着我。 “那座山谷,我所说的世外桃源。”我在苏幸的眼睛里看到,我的眼里有光。 “好啊。”她笑了起来。 “我想我应该记得路。”我说。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我们就坐车离开了市中心,从北京到了河北,到了有山的郊区。我望着连绵不绝的山,打开了手机地图,一瞬间,三年前的那副图重新出现在我眼里。 没错的,原本从市区走的路切换成山路,就是一路向北,再有个三公里左右,就能看见那座山谷了。 “就在前面了。”我对气喘吁吁的苏幸说。 “真的吗,终于……要到了……”苏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翻过这座山腰,前方就是了。我心跳加速,时隔一个月,我又回来了,不过已经物是人非。 我还不知道从外面看去,会不会看到真正的七彩山谷。据郑毅所说,从外面看这里只是一座绿油油的谷,而走进去的话又害怕再被困上三年。 我牵着苏幸,走过山腰,在蜿蜒绵长的山路左侧,一口巨大的山谷映入眼帘。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晕乎乎的。 方圆几十公里的圆形山谷,峭壁上杂草与柏松丛生,紫色的乌头草在石缝中绽放。山谷中央七棵焦炭一般的枯树擎着天,树下是星星点点的粉色。脚下就是奔腾不息的大瀑布,清澈的水从峭壁缝隙中喷涌而出,不知哪里的水会取之不尽。瀑布一落千丈,砸在湖中激起银色浪花。垂下头,火红色的大草原如真燃了火一般,在风的鼓动下熊熊燃烧。往西是橙红色的林子,不过现在看来只有零星散散的几棵树了,它们仍在倔强的生长,宽大的叶子摇曳着,向风诉说着不屈。最北方的银装素裹,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干净了,那个巨大的“荷包蛋”在俯视之下依稀可见,东边的林子也被砍伐得面目全非,只有淡薄的雾水在笼罩那里的青色。然后就是绿色,那个我生活了三年的绿色,草原上黄绿交错,再晚一些应该就是众生迁移的日子了,可是那个时候,神树早已没了神力,凤凰也不会高歌,众生会饿死在七棵树下,等待它们的,是永远不会升起的太阳,是无尽的永夜…… 我扭头看向苏幸,她已经呆住了,清风拂过,她的头发擦过脸颊,才让她不经意地眨眨眼。许久,我开口道:“这里,这里是我永远的梦乡。” “太美了。”苏幸慨叹。 “曾几何时,这里比现在要美得多。”我说。 “是因为遭到了人类的破坏么?”苏幸问。 “当然,人类毁了这里。”我说,“人类会毁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未被发觉的净土。” “看啊,我们的脚下,那片橙红色的叫奇幻森林,那里曾经是一片森林,密到你根本看不到白色的树干,一眼望去只有大朵大朵的火苗状的叶子。” “看那片绿色的大草原,它叫绿野仙踪,我和黑夜所属的狼群就生活在那里,曾经草原上有鹿,有羊,有兔子,有田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草黄了,兔洞鼠洞也塌了。” “挨着的灰黑的曾经是一片金黄,但是现在你什么都看不到了。那里是金色麦田,一片无数及腰麦草徜徉的地方,也是我主要粮食来源之一。人类的一把火,全部成了历史。” “白色的雪原,看到了吗,那里曾是整个山谷最纯净的地方,旁边就是肥美的沼泽,加上独有的冷空气,站在那里你会感受到天堂的空气。但是现在你看到的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都是人类扔下的垃圾。” “那片有雾的地方,曾经也是一片森林,迷幻雾林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有比丹顶鹤还美还仙的水鸟。” “最后,是中间的粉色,那是山谷的神树——七棵树。现在你看到的黑乎乎的,以前是七棵粉色的苍穹大树,那里有落不完的粉色花瓣,地上粉色的草也软绵绵的。在七棵树没有战争,世间众生和平共处。” 说着说着,我已经泪流满面。这个曾经是我作为梦中岛屿的仙境,现在被毁得千疮百孔,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个死气沉沉的山谷和我回忆里那个世外桃源联系在一起。这座山谷,它是我永远的意难平。 “郎桐,你在看什么?”苏幸问我。 我仰着头,任凭泪水爬满脸颊:“我看到了它们,看到了天边奔腾的它们。它们的躯体埋在大地母亲的怀抱,它们的灵魂飞骋在天空父亲的臂弯。” 我闭上眼睛,扬起头颅,深吸一口气,让空气在胸上里打转。 “呜欧欧欧欧——”狼歌在山谷的上方荡开,但是山谷里已经没有任何一匹狼会听得到。 狼王,裂耳,花斑,断尾,黑条,独眼,加加,三脚,豆豆,银鼻,铃铛,赤心,黑夜,平安,毛毛,赤焰,夏心,星辰,锐耳,雪尾,乌条。还有异族的小青,小小青。 我睁开眼,看到苏幸还在看着我。我抿了一下嘴,又望向山谷,嘴里念叨着: “狼魂一缕,东荡西游;若问缘由,唯有念眸。来世仍为狼,为族之尊任血流。生则身佑,死亦魂守;天地皆泣,为其生愁。嗥声遍九洲,飞骋风云永不朽。” 第194章 再看一眼 “这首诗,是你写的么?”苏幸问。 “是,是我写书的时候写的。”我说,“我觉得只有这首诗,才能表达出狼群对山谷的怀恋,还有死去的狼对山谷的不舍吧。” 没错,这是作为狼族的不屈,任凭献血浸湿大地也要维护最后的尊严,无论是狼躯还是狼魂,都在这片土地的上空守护着曾经的家族。夜空的星斗就是狼们思念的眼眸,山下的嗥声就是狼们不灭的守望。这是感动天与地的情感。 “谢谢你,郎桐。”苏幸笑着说,“这里真的很美,到这里好像我也能感受得到世外桃源的感觉了,不过和你心中的那个天堂还差一点。” “如果有幸在这里生活过,才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吧。”我说,“我很幸运能被山谷选中,成为那个守护山谷的人,但同时我也很惋惜,如果我不曾来过这里,我就不会失去我的一切,不会见证我最重要的狼同伴被捕杀,不会亲眼看到这座美丽的山谷被毁灭。” “我倒是想在这里待上一阵呢,毕竟我也没什么挂念和依靠的。”苏幸叹了口气。 “不过你现在有了。”我搂住她,“如果以后可以,我们就搬到这里面来吧。” 苏幸笑了笑,点点头。 “不过,可惜没有如果。”我说。 “因为狼们回不来了么。”苏幸看着我。 “是,不,也不是,我想把它们救出来。”我说,“不过有一个恶魔现在正在想办法把这座山谷变成动物园,那个时候天堂也就该变成地狱了。” “怎么能阻止他呢?”苏幸问了一个天真的问题。因为我知道,以我的能耐根本无法阻止余前,他有庞大的物力人力财力,而我只是一介草民。 我摇了摇头。 “总会有办法的。”苏幸摸了摸我的头,“我支持你营救狼们,不过你有计划嘛?” “计划……怎么可能会有。”我叹气道,“我还没有去过那个动物园,地理位置和内部结构我都不了解。” “找个机会去看看。”苏幸说,“我相信你,把狼们带回来。你不是说,有一个警察和你说过,从外面看过来只是一片普通的山谷嘛,他们也许找不到这里来了。而且山谷外有一道屏障,万一他们进去以后就出不来了呢?要相信奇迹。” “对,你说得对,我们现在能看到山谷的全貌,可能是因为我是山谷守护者的原因。这座山谷充满了奇幻,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点点头,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哪怕我再在山谷里困上三年,我也一定要把狼们带回来。” “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呀,我也想来体验一下。”苏幸笑眯眯地说。 “怕你吃不了苦呀。”我也笑着回应,“野外的生活可比人类社会苦多了脏多了,不是一般小姑娘能承受了的。” “没关系,不是有你在嘛。”她说。 我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好。”我答应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和狼们一起,重新把山谷建立起来。哪怕会有永夜,哪怕七棵树不再和平,这个山谷也一定可以延续下去。消失的树林一定会重新茂密,猞猁一定会重新穿梭在金色麦田,七彩的独角兽一定会重新踏上洁净的雪原,会有鹰长鸣,会有狼长嗥。一定会。” 说着说着,我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你真的是把全部的情感都倾注在这里了。”苏幸见我落泪,不仅没有嘲笑我,反倒说到了我的心里。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我道,“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本以为只有从前的人会如此热爱一片土地,原来在这个现代社会,仍然存在这种爱。”苏幸说。 “对土地的爱永远存在,它就埋在那些游子的心里,只是还未发芽。”我说,“有些游子他们还回得去,有些游子,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郎桐,没什么回不去的。”她看向我,“只要你肯,你就能找到归宿。战士的归宿是战场,船的归宿是星辰大海。” “狼的归宿是腾格里。”我说。 “能不能找到,就看你愿不愿意去找。”她说。 我沉默了片刻。 “随着心的方向走。”苏幸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懂了。”我微笑着说,“我一定会去的。” 因为心在呼唤我去,我的心让我把狼们带回来。我不能因为胆怯就留下遗憾,我的遗憾已经过多了,我失去了身边一个又一个人,这次我不能再失去它们了。 “谢谢你。”我说。 “我永远站在你这里。”她说。 “等我的消息。”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回去以后我就打听动物园在哪,能拿到钥匙我就去开锁,拿不到钥匙我就破门,我一定要带它们逃出去。” 天阴了,雨点淅淅沥沥起来。 “真的很想再在这里停留一些时间。”苏幸望向山谷。 “再看它一眼吧,记住它的样子。”我也望去。 天之所以会下雨,是因为累积了太多人的痛苦与难过吧。天上的人会想念地上的人,可是天地相距甚远,所以才会用雨去表达它们的思念。 第195章 动物园惊魂 现在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那群狼。从余前的语气里能够听得出,在老家被打伤的黑夜估计也送到了动物园里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那家动物园。 送走了苏幸,我一个人回到了河北。苏幸的一番话和无条件的支持让我得到了莫大的动力和鼓舞,我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因此,连续几天我也都在四处打听动物园的下落。 正在大街上走着,我忽然看见前方一个大型商场前围了一群人。这就是人的本性,爱凑热闹,所以我也决定上前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由于我身高较高,所以不用挤进去也能看得到——前方一则电子荧幕上,一个女记者正在播报着新闻,而内容正是关于我想要寻找的那家动物园。 “目前,园内新增添了一群野狼,这群狼并不一般,不像人工饲养长大的狼,它们的体型更大,更壮硕,而且充满了野性,比起人们平时在动物园里看到的已经失去野性的狼,这群野狼会让你感受到野性的呼唤。” 画面一转,我瞳孔一缩。镜头给到了一匹巨大的黑色的野狼身上,他舔舐着伤口,毛发没有动物园里那样安逸的狼那样光亮,浑身脏兮兮的,但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两只锥子一样的瞳孔仿佛穿过了荧幕。 人群哗然。 我捏了捏拳头,强忍住怒火,挤过去拍了拍前面一位大哥的肩膀,问道:“你好,请问这个动物园在哪啊?” “噢,你是说电视上的么,它离这不远,在邯郸路那边,拐过去过了一座塔就到了。要不你就打个车吧,也没多少钱。”大哥转头好心告诉我,“怎么,你也被这群野狼吸引了?说实话,我也想去看看,现在的狼都像哈士奇一样没有看头,倒是刚刚那匹黑狼,眼神真的是凶啊!” 后面我无心再听,只留下了一句“谢谢”便转身离去。 “师傅,去邯郸路附近的动物园。”我随手打了一辆车,坐上副驾驶就说。 “我刚刚也听到电台广播了,说是这家动物园引进了一批野狼,真不知道他们上哪淘的货,是不是野生的还不一定呢,就是吸引你们这帮蠢游客。”司机师傅说,“不过也好,去一趟动物园没什么不好的,总比马戏团里的动物好看,那里的动物才是真的没了野性啊……” 一路上听司机师傅说起了他曾经的故事。 “我曾经看过一次马戏团,那里面是真的没有人性,禁锢动物的自由,强行驯化它们。表面上看起来每一次表演都完成得很漂亮,什么钻火圈,跳栅栏,那些狮子老虎,大象猴子,都特别听驯养员的话,让干嘛就干嘛。有一次我看到观众们拿出手机连连拍照,笑得特别开心,但是场上的那只狮子是带着泪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属于大自然的野兽,什么森林之王,草原之王,会如此臣服于人类,成为取乐的小丑。所以我联系到了马戏团的后台,亲眼看到了他们是如何驯服野兽的。对于大象,象刺棒及电棒均是常用手段,训练员会以此刺向大象耳朵、脚踝等敏感位置,巨大疼痛令它们自小便对象刺棒心生恐惧,借此控制它们做各种动作。” “鞭子和尖勾则被用于训练狮子、老虎、熊等凶猛动物,以惩罚迫使它们服从命令。马戏团还会让动物挨饿,只有完成动作后才给予食物。即使完成训练或表演,它们仍可能要受苦,有些大象在长达6个月的空档期,会被铁链锁住,每日站立23小时。” “所以,在你们观众眼里看到的那些温顺的野兽,本来都是大自然里食物链顶端的杀手,到了这里却无力反抗,想想都是一种罪孽。因此我再也没有去过马戏团。” 我听完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大的痛楚。虽然我的山谷里没有大象,没有老虎,但是那些倒在血泊里的狼,獾,都是人们血淋淋的残忍的展示。 “但是啊,我从来没有在马戏团里见过狼。”司机师傅又说,“我很不解,平时生活里狗是人类十分亲密的伙伴,但是马戏团里无论如何都驯化不了狼。或许,狼刻在骨子里的宁死不屈,就算是人类也拿它无可奈何吧。” 我的心颤了一下。与此同时,车停了。 “去吧,去看一看那些野狼,或许会让你出乎意料的。”司机看向我,向我招了招手。 “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的话。”我点头致谢,付了钱,下了车,目送出租车远去。 到了,黑夜,铃铛,乌条,星辰,还有森林狼和雪狼们,等我! 我焦急地排着队,心想这么多人,它们一定会害怕的。它们不喜欢被人围观,刚在山谷被人群围剿袭击,我害怕它们会崩溃…… 到我了到我了…… 我拿着入场券,疯了一般地冲进了动物园,在崭新的石子路上奔跑着,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我只好挤开每一堆人群,去确认围栏中的动物究竟是什么。任凭身后的人破口大骂我没有素质,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去继续寻找。 “嗷呜嗷呜。”我听到有小孩子学狼叫,我欣喜万分,朝着那群人冲去,挤到最前面,看到网格围栏中的娇小的灰色的狼,我吞了下口水。 不是它们。 我转身又跑开,直到冲进了一座山脚下,看到那边绿树成荫,围观的人也多得是。我累得停下来喘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慢穿梭,直至透过铁网看到了沙土中卧着的狼们。 棕黄色的,灰色的,白色的,黑色的。这几匹伤痕累累的狼,不属于同一个地域的狼,曾经有着深仇大恨的狼,居然被安放在了一个地方。 我看到趴在沙坑里的黑夜,用恶毒的眼光盯着人群,耳朵耷拉下来盖在两侧,对人的吵闹声格外心烦。 身边的小孩子同样也在嗷呜嗷呜地乱叫,叫得我怒火中烧。大人们也没有阻止,反倒是笑着摸着孩子的头,还一边说学得真像。 此刻,一座山,三面铁网,成了一座露天却不可逾越的牢笼。笼外嘈杂,像一群恶魔在围观,而中央手无寸铁的被俘者只能无奈地观望。 我双手愤怒地抓住铁网,惊喜地发现铁网被我拽得偏移了一些。 这是新建成的动物园,围栏措施居然这么简陋,是因为建筑材料还在路上么? 我又用力拉了拉铁网,心中萌出一个念头。 我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将气在肺部旋转,将嘴缓缓张开,闭上眼睛,直指天空。 “呜欧欧欧欧——” 一瞬间,我的声音传向四方,穿透了人群的嘈杂,人声戛然而止。这个时刻,仿佛万籁俱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而我仍在忘我地嗥歌,这一声狼嗥荡漾在空气中,如歌如泣,这是唱给腾格里的,唱给狼群的,也是唱给自己内心深处的灵魂的。 不仅人们愣住了,比他们反应很强烈的是狼们。狼们依次缓缓站起,渴望地向前上方望去,眼神里满是怀念和期盼。它们竖着耳朵,支着尾巴,全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因为这声狼嗥中,掺杂着不屈、不甘、以及反抗的欲望。 我缓缓结束了嗥声,深情痛楚地望着狼们。忽而与黑夜对视,他微微张开嘴,继而仰天长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狼加入到这场嗥歌当中。它们在用嗥声代替冲锋号,用嗥声唤醒沉睡的身体。我与狼共生的这些年,早就读懂了狼嗥的意义,这一次,我能听得出每一匹狼体内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他们有的说我学狼叫学得最像,有的说狼居然回应我了,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即将有一场反抗,贯穿于人群之间。 “冲啊!!!”我一声狂吼,狼群排兵列阵,以黑夜为首,布成一个三角形,齐刷刷地向铁网冲来。 人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以为我是某个训练员,在训练这群狼。但是他们错了,狼的法则是—— 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在几次冲击之下,铁网被狼们压低,我一脚踩在网上,将网形成了一个斜坡。黑夜用厚大的爪子扒在铁网上,顺势爬了出来。 人们慌了,开始惊慌失措地叫着、逃窜着,人群之中,只有我屹立不动。 因为,我要带它们逃出去! 第196章 钢筋丛林的野性 “一座刚刚建成的动物园,就已经开放营业,并且吸引了大量游客,但由于防护设施还没有做好,现在从动物园里跑出了大量野狼,游客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 此刻的动物园大门前,一位女记者正在用焦急的语气录制着新闻。在她身后,游客仓皇逃窜,从大门内一拥而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女记者似乎也很害怕,时不时地回头望着人群。 突然,在乱糟糟的人群中,一道黑影冲了出来。女人和孩子的惊叫声震透了耳膜,男人们则手舞足蹈地踢着脚下的黑影以免它接近自己。 “出来了,快跑,快跑!”摄像师看到门内又冲出几匹狼影,连忙拉拽记者,而女记者已经被吓得腿软,回首之间,一匹白色的大狼已经从其身边附身冲过,随着一声尖叫,录制被迫终止。 现场乱得已经没有人能够维持秩序,所有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两股战战。而此中有一人则格外冷静,在人群中挥着手,指着马路的方向叫嚷,而后狼群居然聚集了过来,朝着这个方向突围。 这个人就是我。 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很有可能发生踩踏事件。我必须带领狼群远离人群,尽可能地向无人的地方跑去,保护群众安全。然后再寻找群峦,把狼们送回山谷。 山谷距离这里没有很远,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绝对能够回到那里。 我跑在狼群最前方,身后狼们紧跟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狼群在追杀我。离开动物园有几百米以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大街上,人虽是少了,但是…… 纵横互通的宽阔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络绎不绝,根本看不到穿插的缝隙。再抬起头,周围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遮天蔽日,钢筋水泥的压迫感油然而生,顿时方向感全无。在人类社会,我一个人类居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压制和制裁的感觉,喘不上气来。 突然,我脖颈上的项链有了响应! 我颤抖地捧起吊坠,那是故狼王的忆灵所化身的永远陪在我身边的玩偶挂饰!一元硬币大小的狼吊坠此时闪着光芒,尾巴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是山谷的方向!我的直觉告诉我,故狼王在帮助她的狼群们重返故乡! “走!”我一挥手,按照狼尾的方向奔去。身后十几只狼迈开四条腿,奔逃在没有一点泥土的甬路上。 我们所经之地皆传来惊吓声,路过的人群避而远之,路上的车辆极速行驶而过,不想沾花惹草,受到一点伤害。这个社会虽然喜欢凑热闹看戏的人多,但是真正有危险时却没有几个人愿意挺身而出,都是明哲保身。 不过这样也好,不会有人来阻止我们。如果人们真是团结一致,正义感十足,十几辆车把我们一围,我们就真跑不掉了。 大城市的路中间全是交通护栏,我们被迫转了几个弯后,狼尾的指示忽然变了方向。可是前方只有一条马路,没有十字路口,我们想要跟着指示方向走,就必须横穿马路并且翻越护栏。 忽然,我听到了警笛声。我被吓得一怵,冷汗猛地从毛孔里钻了出来。我扭过头,发现远处红蓝光交替,几辆白色的警车奔我而来。容不得再想,我纵身翻越了护栏,狼们也跟随我从上方跃过。瞬间,路这边行驶的车辆见到我们,只好一脚刹车停死,轮胎的叫声无比刺耳,还在路面留下了擦痕,黑烟缓缓散去。 如果是平常有人这样翻越护栏横穿马路,司机一定会摇下车窗破口大骂,但是这一次没有,车陆陆续续地停下来,却没有一个人对我表示不满。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像是一个凶恶的狼人,率领着狼群在肆虐人间。 警车紧接着停在了我们后边,由于护栏的存在警察无法开车通过,便下了车用枪指着我们,并且大喊着让司机们堵死我们的逃路。但是谁也不想被一群狼疯咬致死,全部躲在车上不敢动弹。 由于这里人很多,警察也不敢随意开枪。趁此,我拔腿就跑,带着狼们冲过马路拐进了一条商业街。 这里满是商铺,店里人多,街上人少,我们穿梭在街上,找了一个倒闭的店铺躲在卷帘门前,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到处都是敌人。很快警察们的声音也从街的那边传过来,我屏住呼吸,也作手势叫狼们不要出声。显然,警察们没有发现我们。 忽然,从店面左侧窜出一个小孩儿,他看了我一眼,停了下来,然后他的小伙伴没刹住脚,撞在了他的后背,两个孩子半蹲在地上,指着狼。 我拼命摆手,示意他俩不要说话。但是小孩子的好奇心没人拦得住,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大狗!”小孩儿尖锐的声音穿透了大街小巷。 刹那间,刚刚缓过来的紧张再一次涌上心头。我气不打一出来,但是我没时间教训这两个小子,只好赶紧拔腿就跑。身子刚消失在楼角,身后就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我不敢回头,只是无休止地向前狂奔。从岔路走出来的人们见此吓得几个趔趄,摔倒在地,我听见警察扶起了他们,还一边喊着:“不许动!不要再跑了!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我又不傻,不跑的话岂不是当死靶子让你们打。 前方一片光亮,我率先冲出了商业街,在人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重新回到马路上,抬头竟听见了直升飞机的声音——我不会听错,在山谷里这种刺耳的螺旋桨声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连直升机都出动了么…… 我不就是想带狼群逃出禁闭的动物园么,至于这样大动干戈,我又没杀人,居然要这样捉拿我。 我迟疑了。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我要不要停止这荒唐的举动。如果我继续下去,启用了枪械直升机等具有杀伤力武器的人类必然会对狼群造成伤害,那样的话…… 可是……如果现在就放弃,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而且就算停止逃跑,被抓到仍然没有好下场。 我左右为难地蹲了下来,耳边夹杂着呼喊、警笛以及螺旋桨声。 一只爪子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回过头,看到黑夜的眼神里有一种坚定,我又透过黑夜看到后方群狼的每一个眼神,它们都在渴望自由。 如果不为了活着而赴死,活着的意义就变质了。 我们是狼,是野狼,不是供人观赏的玩物! “不怕死的,我们就一起冲!”我低吼道,重新站了起来,握紧胸前的项链,按照指示方向开始全力逃亡。 忽然间,狂风骤起,可我发现这不是来自大气的风,是我们奔跑产生的自由的风。所有的狼都在我的带领下,穿梭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心向自然,接受野性的呼唤。 而我,就是这座钢筋水泥丛林之中的狼王。 第197章 穿越城市 “下面的人,我们警告你不要再跑了,立刻停下,立刻停下!” 空中传来喊话,可我置若罔闻,只是冲上了大道。 “砰!”枪声响起,震得我浑身一颤。这一枪,也打停了正常行驶的车辆,后方的车没来得及刹车,造成了连环追尾。而另一面一车为躲避追上来的警察,一个急刹车撞在了护栏上。顿时马路水泄不通,车辆横七竖八。 “砰!砰!”枪声不断,看来是真正要对我们下死手了。我作手势叫狼们压低身子,然后弯下腰穿插在车辆中间,尽量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子弹射在车窗上,碎了几面玻璃,路上传来嘈杂的骂声。 “嗖!轰!”一声空气撕开的声音,瞬间脚下的地面震荡开来。扭过身,一枚从直升机上投下的炸弹从狼群中间爆炸。烟雾四起,两具尸体血肉模糊,其中一具竟是星辰,还有一具的毛发染成了黑色,已分辨不出是谁。 我忍痛回首,代价最终还是来了。我恨,恨人类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想回到曾经的家园,我们只是想拜托牢笼的束缚,我们只是想总有自己心之所向的生活,我们有错吗!!! “砰!”一枚子弹穿透了一匹雪狼的腹部,只听一声惨叫,它扑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然后被驶来的车重重地碾了过去。 渐渐的,人们弃车而去,发出惊恐的尖叫,四处逃窜,风声鹤唳,一时人**错,抱头鼠窜,好像这块城市区域已经成了人间地狱,逃离末日一般漫无目的地逃命。 我再也不忍心害死狼们了,双腿渐渐发软,不知是害怕还是精疲力尽,我跪在了地上,仿佛向天认命。 “都停止开火,保护民众安全!别伤及民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慌乱中传出。 顿时,枪声停了下来,投放的炸弹爆炸声也暂时消失。我抬起头,看到郑毅身着警服,站在恐慌的人群中,被来往人流隔住,迟迟无法靠近我。 郑毅……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不过至少他不像余前那样惨无人寰,会考虑民众的生命安全,尽然这样,没了子弹的威胁,我们还有机会! 我重新爬起来,向着狼尾指示的方向冲去。郑毅在后方大喊一声,十分焦急,但是他控制不住人群,很难擒住我。就这样,我在他的眼皮底下愈来愈远。 “郎桐,你站住!现在停下还来得及!”郑毅大喊。 “来不及了,我们一定会跑,向着心所指引的方向!”我头也不回地喊,率着狼们继续前行。 不过没走出多远,他们就突出了重围,开着警车超到了我前头。几辆警车横在前方,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一咬牙,决定强行突围。就在警察推门下车的过程中,狼们从车的上方飞跃,警察们害怕被扑倒,一猫腰缩回了车,狼群便越过了警察。 好机会,狼们能冲出去!我受到鼓舞,猛地加速,向两辆车的间隔处狂冲。然而郑毅和另一个警察迅速从车上下来,一把拦住了我。 “放开我!”我推开二人的胳膊,不顾一切地向前扯去,郑毅死死地勒住我,嘴里一直念叨着:“郎桐,你给我冷静点!” 但是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话,挣脱不开之后我尝试反击,却被两个人狠狠地甩在地上。我重新爬起来,但被那个警察一脚踹翻在地。 “嗷呜!”铃铛从后方将警察扑倒,我顺势就地一滚站起身来。旁边的警察都拔枪对准铃铛,但是害怕误伤,迟迟没有开枪。 “砰!”郑毅对天鸣枪,慑得铃铛一抖。她从其身上跳开,一溜烟躲进车底,远处的狼们调头回来支援,但是面对的却都是黑漆漆的枪口。 我瞳孔一缩,猛地扑过去打掉警察手里的枪。刹那间他们的目标成了我,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在众支比狼口还可怕的小黑孔下,我举起双手,等待郑毅靠近给我挂上手铐。 霎时,人群脚下黑影穿梭,黑夜快速匍匐过来,一口咬住郑毅的脚。他意想不到,想要甩开黑夜,但是狼的咬合力岂是能小看的。狼群也随之涌进来,在给警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在人群中警察们不敢妄自开枪,这样更给了我们反击的机会。就在人们手足无措的时候,我使出全身力气,重重地对着郑毅的腹部来了一拳。 这一拳下去,打得他弯下了腰,我趁机钻进警车,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警官!”警察们都跑过来扶郑毅,而他却指着我远去的方向:“实在不行先把狼抓起来,维持秩序最重要,犯人我们以后再捕。” 警察们纷纷掏出了防暴网枪,对准了追着车尘的狼们。 “砰!”枪响,大团大团的坊暴网喷了出去。这时,我饶了一圈赶了回来,把车横在了狼群后方。防暴网打在车上,吓得我连忙附身蹲在车窗下。网把车门罩死,我转头挪向副驾驶,连滚带爬地出车追上狼群。 “郑毅!你们别浪费时间了,有必要的话直接击毙犯人!”直升机里的特种兵传来喊声。 “不行!他的罪行不足以判死罪!我们是警察,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利!”郑毅回应,上了警车。 狼群在前,我在后,从动物园出来,我们已经跑了足足十公里,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感官也变得十分疲惫。我看到狼群回过头,这才发现,原来警察又追了上来。 真的没有办法逃脱了吗…… 真的要被抓回去当成俘虏吗…… 狼们一直没有放弃生命,在养精蓄锐,为的就是这一天全力出逃。但是即使是这样,终究是逃不过人类的手掌心吗? 难道说…… 不自由,毋宁死。这是唯一能做吗? 铃铛扭头看着愈来愈近的车,两盏大灯像鬼的眼睛一样,发动机的轰鸣似猛兽的咆哮,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忽然,铃铛低下头,减了速,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斩钉截铁地向反方向冲去,以最快的速度,冲去。 “砰——”铃铛一头撞在了警车上,顿时鲜血淋漓,大片的鲜红飞向天空,没有一丝惨叫和哀嚎,那一刻,铃铛的灵魂飞去了腾格里。 “不要!!!”我停下来,撕心裂肺地大叫。 在铃铛的带领下,更多的狼选择宁死不屈。深知逃不走的它们,纷纷掉头冲向了高速驶来的汽车。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狼们慷慨赴死。 警察们万万没想到狼会以这种方式奔向自由。他们急刹了车,不知所措,他们不知是不忍再追下去,还是深深地被震撼。 我双腿已软,跪在地上,看着车前一大滩一大抹的血迹,眼泪像喷泉一样涌出。 冥冥之中,我听见郑毅喊了一声:“住手!” “轰!”紧接着,一枚炸弹从空中降落,落在狼们和警察们的中间。霎时,红色的火光从中心爆开,滚烫的热浪扑到空气中,爆破的碎片四处飞溅,几朵圆形的火焰在半空中螺旋飞舞,轰声震耳欲聋,热辣的感觉将我包围了起来。我看到从火光和烟雾中,一颗轮胎从我头顶飞过,重重地砸在了我的额头。 我一头磕在地上,看到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我无力地伸出手,眼前愈渐模糊。 第198章 入狱 “他醒了,醒了……” 我缓缓睁开眼,面前模糊地站着两个人。我竭力看清他们的面目,刚抬起头却狠狠地挨了一拳。 “混账东西,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听得出,这是余前的声音。 “余先生,您先冷静一下,他现在也神志不清,您这样容易伤到他。”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 “郎桐我告诉你,因为你私自带着狼上街,你要了四个人的命!其中包括一名警察同志,你这是袭警!你知不知道!”余前怒气冲冲地指着我。 我用力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轻蔑地看着他:“是嘛?这些人的命,难道不是你们的人杀的?” “你说什么?!”余前怒不可遏。 “我说,我和狼们根本没有杀人。”我抹了抹脸,平静地说,“我们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时候,特意向人少的地方跑,并没有发生踩踏事件,狼也没有咬伤任何一个人。而上了马路,车辆都避着我们,没有发生交通事故。是警察穷追不舍,开了枪以后才导致人们惊慌,而要命的爆炸也是直升机投下来的炸弹。” 余前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余先生,您冷静,您这样难不成还想要了他的命不成?”旁边的医生显得理智多了。 “对,我就是想要了他的命!”余前对着医生喊,“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么丧尽天良!为了几匹野狼,常年不回家,让他的老父亲一个人留守空房,最后含恨而终……” “别拿我爸说事儿。”我打断他。 “你看,他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要我说,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他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从床上蹦起来,一把抓住余前的衣领。后者明显惊讶了一下,但我又怎么是他一个特种兵的对手,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就已经被他放倒在地。 “余前,你可真是虚伪啊。”我骂道,“抓我的时候你不惜人命,派了特种兵出动,而现在你又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好让大家觉得你特别在意这些人的生死。”我摇了摇头,“怪不得你混得这么好,原来你一直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余前恼羞成怒,心虚地看了一眼医生,然后一脚踹在了我的胸口上。医生没有看余前,眼神一直在我身上,他皱了皱眉,转过身去。 “看来,郎桐先生的身体并无大碍啊。”医生推了推眼镜,“既然这样,就没必要继续休息了,可以带走了。” 我躺在地上,疑惑地问:“带走?带到哪里去?” “去你该去的地方!”余前松开我。门开了,我回过头,看见门口进来几个警察,把我硬生生拖了出去。 而门口,郑毅沉着脸。我死死地盯着他,但是他却一直不敢抬头看我。 “郎桐,涉嫌寻衅滋事,严重扰乱社会秩序,威胁社会安全,并且由于己身原因造成四人死亡,十一人受伤,你已被逮捕,定性无期徒刑。”郑毅机械地念着。 我心头一凉。 “那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想带狼群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我有错吗!你们这帮恶毒的人,把野生动物抓起来供人观赏,你们才是罪大恶极的怪物!放开我!杀人的不是我,是你们自己!我没有罪!” 一路上,我喊破了喉咙也证明不了我的清白。挣扎到了精疲力竭的我,被狠狠地扔进了冷冰冰的监狱里。我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的铁栅栏,双手握住栏杆,大喊着,但没有人理我。 就这样孤独地坐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总之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当我再次听到动静的时候,铁栅栏外一个狱警走了过来,捧了一套蓝白条监狱服递给我:“548号囚犯,这是你的狱服。”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不情愿地把衣服接了过来。上面还有一个蓝色的牌子,写着548。 “明天早上六点我会来叫你,我们会把你的头发剃掉,然后和所有囚犯一起参加早训,军事化训练会持续三个月,三个月后会给你安排工作。”狱警说,“如果不想终生都呆在监狱里,就好好表现!” “知道了。”我垂头丧气地说。 等狱警走了之后,旁边的监狱里有人发话了:“哟,又来了一个小子啊?说吧,因为什么事被关进来的?” 我放下衣服,把头凑到栅栏外,看到隔壁的监狱里住着四个囚犯,其中的老大叼着牙签,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说说吧,我们都挺好奇的,究竟是什么人能单独被关进一间监狱?”他挑了挑牙签。 “我从动物园里救了一群狼,然后带它们跑到了马路上,造成了人群恐慌和车流堵塞。”我说,“不过,后来警察来了,他们动用了武器,导致了几人伤亡,可是我觉得那些不是我做的。” “你在编故事?”有一个囚犯不相信。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只不过……”我垂下头,“还不知道狼们怎么样了?” “真是见了鬼了。”他们低语道,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奇怪的人?为了一群狼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了这里? 接着我就没再理会他们了,虽然他们挺在意我的身世的,但是问了再多我也都没有回复,他们便扫兴地回了去。 第二天,我在好不容易才昏昏欲睡的时候,却被狱警敲铁门的声音惊醒,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跟他来到了监狱的理发所。随着刀子和推子共同合作,我再摸头时,就已经很扎手了。我没有镜子,看不到我现在的模样,不过光头加狱服,再加上我憔悴的面容,我一定像极了一名理所当然的罪犯。 “去早训吧。”狱警把我领到了后方大院。远处站成方队的囚犯们斜眼看着我,有的中规中矩,有的像个混混一样岔着腿。我感觉这群人里一定有什么惹不起的人物。 随着疲乏的训练结束之后,终于能吃上一顿饭了。监狱里的饭菜似乎很清淡,打着国家标准的旗号,实际上也没有给我们多么有营养的菜肴。 这样的训练会持续三个月。虽然这点强度对于我这个大自然里磨练的身体没什么,可是每天这样的生活让我感到特别的憋屈,因为我本不属于这里。 而且,现在的我还不知道狼们去了哪,我只是特别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带它们冲出来,星辰、铃铛和那些雪狼森林狼也不会丧命于此。我从未想过,我们拼了命地追寻自由,最后阻拦我们的仍然是人。我的深思熟虑,此刻变得犹为冲动。 我放下手里的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548号,有人探亲。” 第199章 惺惺相惜 “探亲?”我听到这样的消息,自己都愣了一下。我在这个世界上哪还有什么亲人了? 难道是? 是她?苏幸? 难道说苏幸已经知道我被关进了监狱,来到了河北看望我吗?也是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挨着河北的北京也一定被轰动全城吧。不过苏幸来得这么快,我让我吃了一惊,她居然这么关心我。 我激动得快要流出眼泪,因为这是唯一在乎我的人了。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能表现得太兴奋,我需要冷静地想一想我都要和苏幸说些什么,毕竟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当我被狱警带出监狱时,旁边四个囚犯投来羡慕的眼光。我听见其中一个人用极小的声音说:“三年了,还从来没人来看过我呢……” 终于,我来到了会见室。我搓着手,把我想要吐露的话在肚子里反复翻滚了好几遍。可是当我见到那个想见我的人以后,我的神情是呆滞的。 眼前这个女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留着短卷发,一个方框眼镜蛮具气质,她坐在那里整理着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这位是李旅女士,我国著名的旅行家,她也是一位野保员,就是野生动物保护人员,她听说了你的事迹之后非常感兴趣,不远万里从四川赶了过来,想要向你请教一些问题。”从会见室里走出一个人,把我请到了外面。 “我的事迹?”我不解。 “对,大概是你为了狼不惜一切代价吧。”他说,“你懂的,毕竟她常年和野生动物打交道。” “哦。”我有点失落。其实我早该知道的,苏幸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这才仅仅间隔了一天。而且就算她知道了,也不可能如此精准地得知我在那个监狱里。“那我应该准备什么?” “一会儿李女士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了。”他说完把我带到一间屋子里,便出去了。我环视了一下,黑色的屋子有些压抑,墙上挂的聚光灯看起来是早有准备。 我叹了口气。在这附近,我的“英勇”事迹和“光荣”行动算是人尽皆知了。 “郎桐先生,是吗?”一位女士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袋。 “是的。”我点点头说。 她绕过了我,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 “是这样的。我听说了你和狼的事迹,真的令我挺痴迷的,你知道的,我是一名旅行家,和很多动物都有过亲密接触,但唯独狼,我根本无法靠近。”她说,“我希望把你的经历记录下来,弥补我的缺憾。所以,你可以配合我一下,把你的经历和感受与我共享吗?” “我只是一个犯人,一个带着狼群上街的杀人犯。”我轻蔑地说,“你有什么好和我说的。” “548号你给我放尊重点!”门外的狱警大声说。 李旅女士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对我说:“其实我了解过其中的细节了,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听郑警官说,你并没有去害人的心思,只是想带着狼群回到属于它们的地方去。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对你有了好奇心,所以快马加鞭地来了。” 我盯着她有三秒,点了点头:“好,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先了解一下你本人。”李女士好奇地歪着头,“郎桐先生是哪里人呢?” “我是辽宁沈阳人。”我如实回答。“但是我遇到狼的那个仙境在河北。” “那么,你今年多大年龄?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她又问。 “我,我今年26了,是做……嗯……”我迟疑了一下,“我现在在写作,当然……我也只会写作。” “写什么?”她好像很感兴趣。 “写我和狼一同生活的故事。”我说。尽管面前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但是她温和的脸让我紧张不起来。 “真的吗?我还是挺期待你出书的。”李女士眼里有光。接着,她把我面前的一架摄像机打开,然后对准了我,“那么,现在我要把你的话记录下来了哦,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望着摄像机,舔了舔嘴唇。 “郎桐先生,请问你是如何到达那个被你称作仙境的地方的呢?”她问。 “三年前的中秋节,我从南方回家,因为路段拥挤,所以我选择了从山路行驶。但是逢上大雨,路滑,我的车失控了,翻下了山。很幸运,我没死。”我平和地回答她。 “那么,山谷里究竟有多美?” “四个字,世外桃源。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色彩混为一体的大自然。我说的是在现在这个世界,这个连森林都很少见的现代世界。那里遍地都是树,红色的树林像火在燃烧,蓝色的苔原像水在流动,大草原上也有很多的野生动物。头顶有蓝天白云,那里有河流,是我见过最清澈的河流。” “那,你是如何与狼这种生物相遇,并且一起生存的呢?” “其实,我已经和狼碰面了无数次,但真正和狼一起生存的时候,是我在陷入了生存危机后,狼群收留了我,我才得以加入狼群。” “是它们主动收留的你吗?”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了,我听郑警官说,你为了狼,甚至不惜自己的命。我想问,你到底有多么爱狼?” 我愣住了。 多么爱狼?这个问题,早就超出了语言表达的范畴吧。 “很爱,非常爱,无法自拔地爱。”我喃喃地说,“爱到……我认为狼就是我的生命,狼就是我这一生的信仰,狼也是我心中不变的图腾。” 李女士双眼放光,她一定没有见过一个这么爱狼的人。她难以置信地问:“狼在人们心里可一直都是狡猾奸诈的代表,在这个世界爱着狼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事实证明,你为了帮助狼已经入狱了,这值得吗?” 我沉默了。 “郎桐先……” “我知道。狼在人们眼里是无恶不作的家伙,它们贪婪,它们恶毒,它们狼子野心,它们狼心狗肺,可是这又有什么?这不过都是人的定义罢了,又有几个人真正地接触过了解过狼?我和所有人一样,在到那个山谷之前,我对狼的印象也是那么不好,但是当我与狼共生了三年以后,我发现狼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崇高最值得尊敬的生物。它们团结、有纪律性,既勇敢又不失理智,它们坚韧不拔,从来不抛弃同伴,它们有抱负有追求,不达到目标绝不放弃。我们有什么资格和理由讨厌它们?正是因为经历了狼群中的生活,所以我明白,狼才是我最想活成的样子,因此就算付出我的生命,我也要让狼重新回到大自然,而不是被关在动物园里,明白吗?” 李女士专注地听我说完,一滴泪从她的脸颊上滑了下来。她擦了擦脸,特别惋惜地说:“我很敬佩你,郎桐先生,敬畏生命敬畏自然的人,现在寥寥无几。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同事,做一名野保员。有你这样的人保护野生动物,一定会投入一百二十分的努力。” “但是我现在是一名囚犯。”我不带任何语调地说。 “我觉得你虽然是事故发生的导火索,但是根本原因并不在你。”李女士说,“我想找一名律师为你申辩,能够减刑是最理想的结果。我不希望你这样一个与我有共同观念的人一辈子给了监狱。” 我听完愣住了。我一时哑口无言,只是十分感激,不知道应该惊喜还是难过。我心里五味杂陈,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好,真的很感谢你,李女士。今天与你见面是我的荣幸,事后就麻烦你了。” “能够从你这里得到这些,也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然后期待你的加入的。”李女士站起身,向我伸出手,“也希望,你在监狱里能坚持写作,我非常期待你的作品,它将会是我坚持了解狼的动力。” 我紧紧地和她握了握手。 “李女士,时间到了,这名囚犯不能离开监狱太久。”一位高个子警察推门进来说。 “好的,我知道了。”李女士看了看我,点头致意,便先出去了。 我快步走到那个高个子警察的身边时,他正要带我会监狱去。这时,从外面慌慌张张跑来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说道:“不好了,郭总警监出事了!” 第200章 虚假的正义 “郭警监怎么了?”高个子慌慌张张地问。 “有人暗算了他,而且就在办公室里。我们接到报案的时候,郭警监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另一个警察声音颤抖着说。 话音未落,监狱里哗然一片。在喧嚣声中,高个子警察的嘴巴始终无法合拢,在很久很久的呆滞之后,他才扯破了嗓子喊出来: “快!立刻出警!!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 我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姓郭,警察局的总警监,在这个时刻遇害——“我大概知道是谁!” “你别给我们添乱,现在我就带你回去,我还有任务呢!”高个子按住我。 “我知道是谁,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不过如果你们着急出警,我自己会回去的。”我劝他。但是没有用,他还是把我押回了监狱,亲自挂上了锁。旁边四个囚犯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就没移开过。 我没有看他们,只是凝望着高个子警察的背影,脑海里隐约浮出一个恶人的名字。 不久之后,全市的警察都在全面搜捕杀害郭警监的凶手。我在监狱中,很期待这个凶手可以被关进和我一样的监狱。 而且我知道这个凶手是谁,可是不会有人肯听我的话,毕竟我的话如空穴来风,仅凭我口述听到了他谋杀了郭警监,是不构成证据的。 不过,我确确实实拿得出证据。早在山谷之中,我就得知余前要杀害郭警监的事了,所以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不过,先看警察们怎么解决这个案子了,因为我现在也是一名罪犯,罪犯去指认罪犯,怎么说也是没有说服力。 因为入狱,我并不知道他究竟在何时杀了郭警监,也不知道他留没留下证据。 世界上是不存在绝对完美的犯罪的,无论如何余前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因为我知道余前杀人的方法,所以我一定会侧重去调查郭警监的茶杯。可是警察们估计想不到毒杀,并且死亡浆果的成分并不宜检测。 “听说当初抓我们的警察被杀了。”我听见隔壁的声音。 “是吗,那个老警察确实有点东西,不过能力越大名声越大,这么可怕的警察,估计是被哪个弟兄给盯上了吧。” “破了那么多案子,抓了那么多罪犯,最后却被罪犯给杀了。天道好轮回啊。” “嘘,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你不想提前释放了啊?” “我现在怀疑是我们的弟兄。虽然说替我们报仇这种事不可能,不过为了下一步进展,也许他们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还弟兄呢?他们当初怎么把我们卖了的不记得了?我倒希望他们被老警察抓住呢。” “喂。”我缓缓探出头。 “哟,你终于说话了。”大个子看见了我,“咋了?” “我比较好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鼓起了勇气问道。 “你开始好奇了?”胖哥皱着眉头。他的眉毛很淡,以至于我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在皱眉还是单纯的眉骨肉多。 “有一点,因为看起来你们好像对这个郭警监有一定了解,而且杀害他的群体你们也能大致确定。”我说着,希望能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 “老大,告诉他吗?”柴如瘦猴一样的人回头问。 “他想知道就说吧,反正也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老大说,“当时我们也都是混社会的,你知道,混这种东西会有很多泛泛之交,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之后干什么都有门道。” 我点点头。 “之前我们和一个叫余前的家伙混,他贩过毒,杀过人,当过兵,还当着官。说起来不可思议,负罪的人为什么能混出地位呢?”老大摊摊手,“不过跟着他确实来钱很快,不过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们这样的团体人不少,百八十人,所以行动起来很容易被发现。” “有一次余前的团队在暗地里做买卖的时候,就被这个姓郭的老警察给盯上了,满城地搜捕。”他继续说,“他在当地有很大的威望,即使后来警察们贴上了通缉令,他的手下们仍然可以藏身百姓家里。不过那样对百姓的压力很大,警察每天都会挨家挨户搜查,让百姓们苦不堪言。最后迫于压力,有人把我们卖了出去。由于我们确实经手过这种买卖,即便当时我们已经很久没干过了,但是我们却理由当然成了替罪羊。” “所以我们很冤枉,但有时又不觉得冤枉。”大个说,“谁叫我们要做这种买卖呢。” “但是对他们的恨是真的。”瘦猴说,“那种被背叛的滋味很不好受,现在我们每天除了怨天尤人,什么也干不了。” 我静静地听完,说:“看来,余前真的是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他就该千刀万剐!” “你也认识他?”胖哥显然吃了一惊。 “何止是认识,他几乎害死了我所有的亲人,而且我入狱也是沾他的光呢。”我沉着脸说。 “只能说,你太不幸了。”胖哥说,“这种人最好不要招惹,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很快,他就会和我们一样了。”我有一些喜悦,“郭警监这号人物遇害,他不会轻易逃脱!” “你知道是余前干的?”老大低声叫到。 “当然,除了他没有别人。”我勉强地侧眼看着他,“而且我有证据。” “我们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老大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啊。” 之后,连续几天的等待,我们五个都在期待余前被抓捕归案。期间,我们偶尔会聊聊天,他们对我的身世和家庭很好奇,我也理解,毕竟他们都三年没见新的人了。有时我会给他们讲我在山谷里的事,一开始他们只当做故事听,后来才发现我讲得越来越真实。 我也一一了解了他们的故事:这里每个人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贫困和穷苦让他们成了难兄难弟。他们也并不是只干黑交易,最开始兄弟四人也在创业,不过在社会的压力下屡次失败,心急的他们走上了黑路。 “他们不会还没抓到余前吧?”寂静之中,瘦猴的声音传来。 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最后是老大叫来了狱警。 “那个案子早就结案了,郭警监由于年岁过高,再加上平日工作繁重,心脏骤停,不幸死在办公室了。”狱警说。 “什么?!”我们五个皆瞠目结舌。 “不可能!郭警监绝不可能是意外死亡!他是被害的!”我大叫。顿时,监狱里伸出无数个脑袋。 “你在说什么?”狱警奇怪地说,“难道你比警察办案知道的还多?” “你把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叫来,我知道凶手是谁!”我喊。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狱警看起来很不耐烦。 “这样的话你会放走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渣!!”我的声音大到整个监狱都在回荡。 “什么情况?”走廊尽头,一个人出现。我定眼看了看,居然是郑毅。 “郑毅!我告诉你,郭警监不是意外死亡,是余前杀了他!”我大叫。狱警听罢,大惊失色。 “没有证据你就不要随便乱说!”郑毅有点恼怒,“你凭什么说余总杀了郭警监?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死前也没有挣扎的迹象。” “不需要,这些都是假的,他是被毒杀的。”我抓住冰冷的铁栏杆,“余前在他的茶杯里下了毒,那种毒是从山谷里摘得的死亡浆果,只需要一毫克就会使心脏麻痹,你派人去查郭警监的杯子,绝对有问题!!” 郑毅和狱警对视一眼,尴尬地走到了门口,打电话给他的下属。我怒目圆睁,拽着铁栏杆,像极了一头饿狼。 半个小时后,郑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电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地瞄着我,声音小到我根本听不到。挂了电话,郑毅走到我面前说:“你说得对,郭警监的杯子里检测出了黄曲霉素和氰化钾。不过你怎么肯定是余前干的?” “我有证据,但是我需要你把我的手机拿来。”我看着他,说。 他顿了一下,叫狱警去548号柜子拿来了我的手机。我心脏砰砰跳着,开机后点开了录音机。 我按下了唯一一条录音。 “死亡浆果。你亲口和我说的,你要杀了那个老警察,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就身败名裂了。” “你尽管说。你有什么证据?”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 “笑死我了,你可真是一个法盲啊,破案的时候任何一步都要讲究证据。他也在这个地方工作,我们的办公室都是没有摄像头的。没有证据的话,你觉得群众会相信我这个知名的人,还是你这个无名之辈?” 顿时,监狱寂静得可怕。 狱警在郑毅的耳边嘟囔着什么,郑毅的表情十分骇人。 “郎桐,请不要制造谣言。”郑毅声音颤抖地说。 “什么?”我瞳孔一缩,“郑毅!人证物证俱全,你还在说我造谣?请你清楚一下自己的工作!你是人民警察!你就这样放任杀人凶手害死你的前辈吗!你对得起你的职业,你对得起人民吗!!” “对不起,郎桐,我必须明哲保身。”郑毅低下头,小声地说,“你知道余前的势力,如果我把他指认出来了,我警长这个工作不但会丢,我以后的前途就毁了,我的家人也会受牵连。原谅我这么做。” 我瞪大了眼,整个人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郑毅离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 正义……就这么虚假吗。 第201章 越狱计划(一) “连警察都抓不了他,还有谁能?” “看来,想要惩治余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了。” “难道法律都管不了这样的人了吗?” “为什么国家不制止余前继续犯罪?” “因为余前太精了。对于国家来说,他的事还太小,没有人敢向上级报告,所以国家没有渠道知道余前到底犯了什么罪。而对于市区政府来说,余前的势力又太大了,到处都是他的人,当官的也都明白,如果不让余前好过,自己也别想好过。” “真的只能放任他了吗?” 之后,便是重重的叹息。 我听着隔壁四个罪犯的谈话,心情沉重,默默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我手里的是从高个那里借来的笔记本,按照之前和李旅女士的契约,我在监狱里也不能放弃写作。我一定要把心中的世外桃源和最可爱的狼们呈现给世间。 “喂,小狼人,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隔壁胖哥探出脑袋。 小狼人是他们给我起的外号。 “他又在写东西吧,在这里写的东西外面看不到的。”高个说,“不过也好,总比我们百无聊赖强。” “我在想,如果没有人能够给罪恶定罪,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站出来。”我没有抬头,继续写着。 随后,四个脑袋都探了出来。 “我们现在的生活空间就这么大。”瘦猴用手臂量了量,“我们怎么站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狱警和我说有人探亲?”我问道。 四个人点了点头。 “那个人其实不是我的亲人,是一位野生动物保护人员,对我的事迹很感兴趣。”我说,“所以我和她有个约定,我要在监狱里继续完成我的书,供她了解狼。而她承诺会为我打官司,澄清我没有杀人的事实,从而减轻我的罪行。到时候如果我释放的话,就去和余前做个了断。” “你?”老大不太相信。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余前去谢罪。”我沉着脸,停了笔,“我无论如何原谅不了他。” “话是那么说,我们也非常记恨余前。但是,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老大说,“首先他独处的机会很少,而且他本身也是特种兵出身,又在社会摸爬滚打好些年,狡猾谨慎,心狠手辣,否则也不会人人都不怕他。” 我沉默了一会儿:“郭警监也是,很少独处,而且极为警惕,但是仍然遇害了。既然郭警监都能被抓住漏洞,那么余前也一定有。” “谁叫郎桐?”走廊尽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看着他,认出了他是这里的监狱长。 “我,548号。”我对着他喊。 他朝我望了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本子,快速向我走来。 近了,他停下来,眯着眼睛盯着我,却不说一句话。我被盯得不自在,目光和他错开了去。 “真想不明白你是个什么人物。”监狱长嗤之以鼻,“居然省级的野保员都能为你申述释放。” 一听这话,我和隔壁四人都打起了精神。 “不过,她的律师太逊了。”监狱长笑着说,“你也别怪他们,毕竟他们尽力了。” 说完,监狱长扬长而去。 隔壁四人不约而同地看着我。虽然我没抬头,但是我感受到了一种惋惜的气氛。 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迅速拿起本和笔,继而疯狂地写作。我开始屏蔽一切,屏蔽外界的干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饥似渴地挥着笔,一行又一行的字出现在纸上。 “你的机会破灭了,你还写什么?”胖哥问。 我没有回应。 第二天的夜里,我坐在床上,放下了笔,放松了一下抽搐的胳膊和劳累的身体,看着监狱里唯一的一扇小窗的外面。夜空里星星点灯,寂静得可怕。 忽然,我听见地面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房间里太黑了,烛光照不到角落。我只能伏在地上,用手到处划拉着。 “吱!”我碰到了一个长着毛的小家伙。我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是一只老鼠。 老鼠? 我愣了一下,然后又抬头看了看窗户。我站起来,扒着窗子的铁棍,看到外面有一条波光。 重新回到床上,我陷入了沉思。 我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我去,你一大早就坐在这,吓唬鬼呢?”瘦猴刚睡醒,看到我板正地坐着,不禁问道。 “我……”我顿了顿,“我想我能够出去。” “你又犯什么病呢,把你的痴心妄想收一收吧,好好表现说不定能提前释放。”老大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说。 “我说,我真的可以出去。”我没有看他们,“如果有你们的帮助,可能我会更容易。” 墙那边安静下来了。 “你有什么办法?”高个问。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这座监狱除了一道挂着缩的牢门,外面还有狱警看守的铁门,最外面还有大门,所以说从监狱内部出去,几乎很渺茫。”我说,“所以我头顶的这个窗户,成了唯一的希望。” “大哥,这可不是普通窗户,那都是铁棍啊。”胖哥说,“虽然叫它窗户,但是也只是透了光亮而已,根本没法打开。” “我知道。”我没有正面回答他,“不过我看到窗户外面是一道河,河的对岸有一个广场,虽然人不多,但是偶尔有人路过。” “什么意思?”他们没懂。 “如果有河的话,我想这地下也一定有管道之类的。”我解释,“而昨天晚上我惊喜地发现了一只老鼠。我想,这里怎么可能有老鼠呢?于是我趴在地上,终于发现了在床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洞口,老鼠是从那里跑进来的。” “所以呢?”他们还是没懂。 “所以,我可以利用这些资源,达成越狱。”我说。 这下,四个人懵了,他们反复琢磨我说的话,但是一时还是无法理解。 “到时候你们看着就好了,现在纸上谈兵,我也不一定百分百做到。”我转头说,“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成功了,我会感谢你们的。” “可是我们怎么帮你?”老大问到了重点。 “给我提供一些你们身上有的东西,还有就是你们知道的关于这座监狱的信息。”我说,“因为你们在这里时间很久,生活上的必需品比我要多,也更了解这里。” “就这些?你真的能出去?”老大又问,语气中有一丝惊讶。 “我想我可以。”我坚定地说。 “那……”老大迟疑了一下,“我希望你也能带上我们弟兄四个。” 我盯着老大,他狞悍的脸变得沧桑,完全没了做老大的那股傲劲儿。他的三个兄弟也眼巴巴地看着我,仿佛已经渴望自由很久。 “不。”我拒绝道。 四个人的失落跃然脸上。 “不是我不带你们出去,是你们不能出去。”我说,“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的刑期只有几年,很快你们就能期满释放了,到时候你们还是一条条好汉,仍然可以在社会上立足。而我,是一个无期徒刑的罪犯,一辈子都要荒废在这里。我最开始还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可是慢慢的,希望越来越小,最终便也放弃了。我越狱的目的是为了和余前做个了断,无论我是走是留,我的生命都已经是个已知数,所以我才要这么做。如果你们也越狱的话,一定会因情节严重多判几年,那样必然得不偿失。所以,你们就在这里,出去以后好好做人,让我带着你们那份,一起去报仇雪恨,给我们兄弟五人,讨回一个公道。” 第202章 越狱计划(二) “那么,我需要你们的一件衣服。”我说。 四个人面面相窥,实在是捉摸不透我的心。 “你看,我们的狱服都是布料的,而我需要一根长长的绳子,很长很长。”我动着手指,“所以我要拆掉一件棉线的体桖。” “你别说,我还真有。”瘦猴从他的床垫下拿出一件衣服,“这衣服已经很小了,是我奶奶织的,我一直舍不得扔。狱警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我带进来了。” “很抱歉,我可能要拆开你奶奶留给你的衣服了。”我抱歉道。 “没关系,其实早就穿不了了,只是个念想罢了。”他说。 我费力地接过衣服,藏在了我的床垫下,然后转身说:“对了,你们谁有钱?” 四个人愣住了。老大问我:“这个时候了,你要钱干什么?” “当然是有用,先别问了。”我伸出手,“有没有?” 大伙儿东翻西找,凑了凑,最后由老大递过来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两张十元的,一张二十元的,一张五十的。我皱着眉头问:“没有更大的了么?” 四个人对视着,最后高个扭扭捏捏地拿出了一张一百元,看起来还很崭新。我连忙夺过来,和其他几张钞票放在一起叠好。 “你是不是要把我们的钱都拿走,越狱以后独自潇洒去?!”高个委屈地说。 “诶呀,这也是越狱的一部分。”我指了指窗外,“你们看,我在晚上看到的并没有错,那里有一条河,河的对面是一个广场,而那里经常有两个小孩儿去玩。” “然后呢?”胖哥问。 “这两个小孩可能就是带我越狱的引领人,不过怎么让他们听话呢?”我顿了顿,“总得给点好处对吧?” “什么?那两个孩子?”老大惊了,“就他们能带你出去?” “我有信心让他们为我做点什么。”我笑了笑。 “好吧,那接下来呢?”老大问。 “暂时你们可以歇歇了。”我坐在床上,脱下鞋,抽出鞋底的金属片,用尖锐的一端挑起棉线衣服的线头,再一拉,一根棉线就被我拽出来了。接着,我一点一点抽线,把整个袖子都抽了出来。 还不够,我继续抽着,直到我的眼睛都花了。正当我想休息的时候,我转过头,发现四个人都在盯着我。 “哇,你们想吓死我啊?”我低声喊。 “我们想看你到底要做什么。”胖哥拄着胖脸。 “这根线,就是我和外界联络的媒介。”我神秘地笑着,然后继续地拆着。直到就餐时间,我才把它藏在了床底下。 吃饭的时候,我偷偷在袖口里藏了一块鸡肉。当我回到牢房,目送狱警走远以后,方才把棉线全部拆了下来。 “也不知道够不够长。”我自言自语道,然后把鸡肉放在了床下的管道口处。管口很小,我的手是伸不进去的,但是我能摸到一点管壁,灰尘很少,说明这里经常有老鼠穿过。 在等待老鼠过来的时候,我在本子上扯下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明天同一时间来这里,还会有十块钱。 不一会儿,小老鼠就嗅着气味儿找过来了。我蹲下来看着他,回头发现四个人也在那里看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轻声细语地对老鼠说:“我每天都会给你带好吃的,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他在跟老鼠说话?”我听见高个小声地说。 “好吃吗?明天我会带不一样的吃的来,怎么样?”我又问,“我们做个约定吧。” 老鼠静静地啃掉鸡肉,然后抬头嗅着空气,在我的脚边跑了一圈,大耳朵一动一动的。我笑着,用棉线把一张十元钱和刚刚写的字条绑在一起,然后轻轻地系在老鼠的尾巴上。 “你一直跑到最远处,身后可能会有响声,不要害怕,到了空地处就可以把线咬断了。”我用手掌拖着老鼠,送进了管道。 现在,就等老鼠把字条和钱送到那两个小孩的手里去了。只要和孩子建立起信任,我就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 “喂,小狼人,你刚刚……是怎么让老鼠听你的话的?”胖哥问。 我看着他,想了许久:“如果你的心时刻和大自然连在一起,那么大自然的一切都会和你沟通。” 四个人同时“哦——”了一声,然后我们五个都大笑起来。 第二天,在相同的时间,我又叫来了小老鼠。今天我从食堂带来了一个菜包,和小老鼠建立起信任之后,再一次把字条和钱送了出去。 这一次,字条上写的是:明天来钱会变多。 等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我把棉线拉回,果然小老鼠又把线咬断了。每次我都会检查一遍,确认是老鼠咬断的线,而不是半路棉线脱落,那样的话,东西就送不到孩子手里了。 其实拥有这种能力,是我莫大的幸福。有的时候你求人办事会屡屡遭拒,但小动物们都单纯地很,你说什么,它们就做什么。 第三天和第四天,我依次把二十元和五十元送了出去,然后扒着窗户看那两个小孩儿把钱捡走。隔壁高个看不下去了,说:“你这不是白白给别人送钱么?”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转眼间过去了四天,本该送出去最后一张也是最大一张钞票的我,选择了无动于衷。我只是喂了喂小老鼠而已。我看到两个孩子走到广场上什么也没找到,挠着头离开了。 这正在我的计谋之中。通过每天都能捡到钱,两个小孩儿一定觉得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只要断了一天,就会激发他们强大的不适应和抵触感,不仅不会觉得没有钱很正常,反而更想得到更多的钱。 那么,翌日我也并没有把钱给出去。我只是写了一张字条,让老鼠帮我带了出去。 那张字条上这些苏幸的电话号码,后面是:帮我拨打这个电话,叫她来这里,我明天会给你们一百元。 果然,小孩儿捡到字条以后,互相商量了一下,迅速跑走了。他们比我想象的更想得到这一百块钱。 如果他们真的照做了,那么苏幸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有了一个无条件支持我的人帮助我,我将会更容易地逃离这里。 拜托了,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要出错啊。 第203章 越狱计划(三) 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焦急地等待着,在床上如坐针毡。隔壁四兄弟看着我一反常态,也跟着急了起来。他们一直问我,但我也是闭口不答,我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我的方法没有成功,那我就真的只能放弃了。 我时不时地站起来看看窗外,那两个小孩儿一直没回来。如果他们一走了之,不要这一百块钱了,那就是我估计错了人性。我现在想要取得任何人的帮忙,都只能先揣摩他们的心理。 好吧,又到饭点了。 监狱长带着我们这帮犯人排好队去食堂吃饭。我才刚出牢门,就有一名狱警走过来对监狱长说了些什么。监狱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叫郎桐对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惊喜。 “你到底什么来头?”监狱长单独把我留下,“最开始是郑毅护着你,然后是李旅给你打官司,现在又有一个女人来探监,你一个杀人犯是怎么做到搏得他们的信任的?” 我看着地面,又抬眼看他:“我不是什么人物,也没有什么来头。只是他们都相信我是被冤枉的,明眼人自然看得清。” “就算你不是杀人罪,那么你私自破坏动物园,带狼上街对人们造成恐慌,也足够判刑了。”监狱长说,“所以你一点都不冤枉。” “但是我必须那么做。”我说。 我和他对视了三秒钟。 “好吧。”监狱长打破尴尬,“那外面的女人是谁?因为你连着接触两个人,而且李旅还为你打官司。我怀疑你在耍什么招数,这是作为监狱长的职责。” 监狱长就是监狱长,连这都猜到了。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说,“我没什么招数可刷,李旅女士找我是为了了解狼,我的女朋友找我仅仅是普通的探监而已。” “那好吧,你去吧。”监狱长说,“只有五分钟时间,然后就快去吃饭。” 我点点头,然后在狱警的带领下来到了会见室。 “苏幸!”我激动地扑了过去,差点没在椅子上坐稳。 窗外的苏幸面容憔悴,她想把手伸进来,但是被狱警制止了。我看着狱警,居然连探监都要被监视么,还真是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呢。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问。 “不怎么样,觉睡不好饭吃不好,工作也心不在焉的。”苏幸拄着脸,“当初就不该支持你,这下好了。”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会被警察全力制止。”我低头说,“我一心向带狼们回到山谷,却在回去的路途遭到了拦截,不仅毁了这里,还害死了好多狼。” “当初应该冷静一下,会有更好的办法。”苏幸说。 “没有的。”我摇摇头,“尤其在我入狱之后,更了解了这个社会,我才知道我们永远不会翻身。” 苏幸欲言又止。 其实看似我们只是在闲聊,实则我的脑子在飞快运转,我让苏幸来这的目的绝不是简单的探监而已。 我用手指敲着桌面,眼神示意她看我的手。苏幸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我用手指画了一个箭头,指向方向正是监狱西侧。为了不让狱警看出来,我很快又搭话说:“你知道吧,我在这每天都可无聊了,不过还好,房间虽小,但是有一扇窗户,我偶尔可以看看外面,那有一条小河。河对岸有个广场,经常能看见有人走动,有的时候我就想,我要是像他们一样自由就好了。” 我瞟了一眼狱警,他没有任何怀疑。 “有一天你猜怎么着,我看见一群人在那低头找来找去。我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可能是谁的钱丢了,总之对他们来说挺重要的。”我看着苏幸疑惑的眼神,硬着头皮说,“我能确定,那一定有什么东西,也有可能只是一张纸,但是一定要好好找找。” 我忽然看见苏幸的眉头舒展开了。 “那可真是好笑。”苏幸笑着说,“要是我的话,就算是一张纸我也会捡起来。” “但是你得小心,别太明显,万一有监控什么的,该有人说你偷东西了。”我一边瞄着狱警一边说。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狱警打了个哈欠,“到时间了,这次探监到此为止吧。外面的小姐,请回吧。” 说罢,他就把窗户给关上了,然后就要带我回去。我站起身,乖乖地跟他走,用手悄悄在背后比了个数字:一点二十。 我迅速跑去食堂,然后看了一眼钟表,十二点半。我打了一盒饭菜狼吞虎咽,留给自己的时间注定越多越好。我又偷藏了一团饭,才回到了监狱去。 我用饭团引来了小老鼠,然后拿起笔奋笔疾书:我需要一根锯条,还有一些硝酸。随后我又想了想,补上了一句:再帮我带一百块钱。 我确实还需要钱,所以这一百元钞票我不能送出去。但是同时我不能毁了孩子们的纯真,只能暂时让苏幸帮忙抵上了。 让老鼠送出去以后,我看向窗外,等待着苏幸的到来。期间我又好好地检查了一下我的房间,最后眼睛停留在了了一根向上的水管。 还来不及多想,窗外隐约的两个身影出现了。我赶紧望过去,看到那两个小孩如约而至地到来了。我心急如焚,害怕他们把字条拿走。不过紧接着,后面一个女孩儿的身影出现,哦我的腾格里,一点二十,时间让我掐得刚刚好。 苏幸和孩子们交流了一下,接过了字条。我想她可以弄得到这些东西。 忽然,监狱长来了。他打开我的房门,把鬼鬼祟祟的我抓了个正着。他大声问:“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看看风景啊。”我假装若无其事。 “刚刚狱警就和我说你不对劲,我来检查一下你。”监狱长对我进行了一番搜身,不过他什么都没搜到。 “你给我小心点!”他离开了,又把门锁死。 我松了口气,和隔壁的兄弟们对视了一眼。看来监狱里真的是戒备森严,好在我要的东西还没有送进来,不然被发现了就糟了。 不过,既然监狱长怀疑到我了,那么我不如,就将计就计。 傍晚时分,我感觉到我的线动了一下。我连忙站起来,看到苏幸蹲在广场上。我兴奋地像一匹摇尾巴的狼,在苏幸起身的那一刻,慢慢地把线拽了回来。 就这样,我得到了一根锯条和一小细瓶硝酸。有了他们,我出去的保障就有了。 除此之外,我还收到了一个字条:监控照不到广场,但是监狱四周都有监控。 傍晚吃完饭后,狱警来巡逻的时候,我把狱警叫了来。我拿出一百块钱递给他:“兄弟,你看,我在这里太苦了,你偷偷地放我出去吧。” “想都别想!”狱警说,但是还是拿走了我的一百元。 “那如果给你五百呢?”我问。 “我没有这个能力!”狱警不耐烦地说,“这个监狱一共有三道门,我只有你这个房间的。” “那谁有其余的门的钥匙?”我又问。 “监狱长。”他答。 “那你帮我和监狱长求求情吧。”我可怜巴巴地说,“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狱警没有理我,转身走了。果然,不一会儿,监狱长便亲自来了。 “你小子,果真见了几个人以后就呆不住了?”监狱长说,“你才来几天啊,你隔壁的,他们的时间长的很!你楼上的,那是个死刑犯!这你就忍不住了?” 我苦苦哀求着:“求求你了,让我出去吧。我承认我说了谎,今天来探监的人就是想带我出去的,但是最后根本做不到。” “那是当然!这座监狱没有人能逃的出去!”监狱长转身走开,“你放弃那个荒唐的念头吧!” 待监狱长走远以后,隔壁胖哥问:“喂,小狼人,你干嘛要求他啊?你不是想到越狱的方法了吗?你不会这就妥协了吧?” “这也是我的计划之一。”我说道,眼睛重新回到那根水管上,“对了,我楼上的罪犯,你们了解么?为什么判了死刑?” 老大说:“楼上的那个家伙欠了钱,听说有好几百万,最后因为债主来要债,他还不起,和债主起了争执,失手杀了债主。”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为什么问这个?”老大不解。 “我有头绪逃出去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逻辑,忽然笑道。 第204章 过命之交 咯吱咯吱的奇怪声音正在监狱的走廊里荡漾着,很快吸引了狱警。狱警走向一间牢房,里面的我正在拿着一根锯条费力地锯着窗上的铁棍。 “喂!你小子在干嘛?”狱警呵斥着,把我叫停了。 我仿佛被吓了一跳似的,倏地转过身,把锯条藏在身后,眼神慌乱地看着狱警。他打开了门,走进来摁住了我,并从我的手里夺去了锯条。他把情况报告给了监狱长,随后监狱长也到来了。 “这个小子刚才在锯窗户。”狱警说。 监狱长看了看锯条,然后又检查了一下窗户上的铁棍,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让他锯去吧,他最后能做到的就是一根磨平了的锯条,以及几根底部发亮的铁棍罢了。” 我一把抱住监狱长,大声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吧,我太想出去了!” 监狱长一脚把我踹开:“混账东西,本大爷的地方是你想走就走的?”随后,他吩咐狱警:“你检查一下他的房间,看他有没有藏什么东西?正常来说,他身上不应该携带有一百元钱和锯条这种东西。” 狱警在我的牢房里四处翻找,但总共也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忽然发现了床下的管道,便蹲了下去,想伸手进入摸些什么。 “啊!”狱警被吓得连忙站起来,“这里面居然有老鼠!” “有的牢房太老了,有老鼠正常。”监狱长说着,把我松开了,并且把锯条还给了我,“我看你能锯到什么时候!” 说着,二人出了门。我双手握住冰冷的铁门,大叫:“我是被冤枉的,放我出去!” 等到二人走远了,我方才一瞬间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小狼人,你到底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高个问。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们慢慢就会放松警惕了。”我说着,取出了我藏在管道里的硝酸。果然,如我所料,无论是谁,只要摸到了老鼠,绝不会再继续深入探寻里面藏了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逢狱警巡逻的时候,我就站在窗边锯着铁棍。狱警一开始还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直到最后一次,他推门进来,抓住铁棍用力地晃了晃,发觉窗子一动不动时,才留下了一句“白痴”便离开了。 这样,狱警应该不会怀疑我会在窗户上做手脚了。毕竟他也终于认识到了,这么做非常无趣。 从那以后,我每次在狱警巡逻的时候,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把被子一盖,蒙住脑袋。狱警在门外盯着我有一会儿,才叫来监狱长,两个人一起进来把我的被子猛地掀开。但是我依旧躺在床上,眼神呆滞。 “这小子也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已经傻了。”监狱长无趣地把被子一扔,“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叫我来,他已经没什么可疑的了。” 此后,狱警果真不再对我的牢房上心,也不再搜我的房间了。他只是一走一过,只要看着我还在床上,便会移动去下一个房间。 “原来,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做的这些,就是为了让狱警不再在意你啊?”老大明白过来。 “对,因为最初他们对我起了疑心,知道我这个人可疑,那么他们一定会着重照顾我。”我笑着说,“那么我不如将计就计,陪他演这场戏。” “接下来怎么办呢?”胖哥问。 “时候差不多了。”我思考着,“后天,也许是明天,我决定逃离这里。” 夜晚,且是深夜时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来到那个通往楼上的粗水管旁,轻轻地敲了敲,又敲了敲。 很快,我得到了反馈。因为监狱的隔音很不好,我能隐约听到楼上翻身的声音。 看来,这个水管可以有效地声音传输上去。我眼珠转了转,靠近水管,双手拢在一起,小声地念叨着:“钱……还钱……” 一时,监狱里安静得很。 “欠债还钱……还命……”我声音颤抖地念叨着,“还钱……还我命来……” 我突然听到楼上“咣当”一声,然后又陷入了寂静。 “小狼人,你干嘛呢,大半夜的,瘆不瘆人?”瘦猴喊我。 “嘘。”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继续贴着水管,这次加大了声调,“快还钱!” “啊!!”楼上传来了尖叫声,整栋楼似乎都被他惊动了。不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又安静了。 我阴森森地笑了,我的目的达成了。明天晚上,就是我逃走的时机。 第二天,我在狱警巡逻的时刻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面对着墙。等他一走,我就跳下床,叫来了隔壁的兄弟。 “我从我这边的窗户能看到正上方有一个监控,不过它的线太高了,我够不到。不过倒是你们那头,它就有点垂下去了。”我指了指窗外,“你们看看能够得到吗?” 高个走过去试了试,但是他的胳膊伸不出去。瘦猴又试了试,他的胳膊倒是能伸出去,可是他又不够高。 最后,高个抱着瘦猴,才勉勉强强地够到那根线。我听到这个消息,更加稳下心来。 “怎么,你是想让我们破坏掉监控么?”老大问。 “对,不然我逃出去的时候没有人巡逻,狱警依旧可以通过监控知道我逃跑了,并且按照我的行踪可以轻易地抓住我。”我说。 “可是,如果狱警时时刻刻盯着监控,监控在坏掉的那一刻,他还是会注意到啊?”胖哥提出疑问。 “问得好,所以我还会用到昨天晚上的方法,吸引这些狱警的注意力。”我说着,“这样的话,双重保险可以让我更安全地离开。” 夜里,我在狱警最后一次巡逻之后,从床上下来,把之前瘦猴给我的那件衣服,加上我拆下来的棉线团成一团,塞进了被子里,然后把被子蒙在枕头上,制造了一个我还躺在床上的假象。然后我拿出硝酸,腐蚀了窗户上的铁棍,因为害怕酸不够,我只搞坏了四根,这么大的地方足够我翻出去了。 我看着这个不大不小的逃生口,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我大脑缺氧,几乎站不稳。我吸了一大口气,转头看了看隔壁的四兄弟。他们和我一样,即便到了晚上,既然毫无倦意,因为我,带着他们的希望。 我点了一下头,然后伏在水管上,小声地说着:“钱……还钱……还钱!” 我声音一停,空气就变得无比紧张。隔了几秒,我加大了声音:“快还钱!还我命!” 熟悉的“咣当”声又响起,我知道楼上的犯人又一次梦中惊坐起了。 对不起了兄弟。 “还钱!!!”我低声吼。 “啊!!!不要!!快走开!!我不欠你钱!别来找我!!”凄厉的叫声传遍整个监狱。 “你欠我钱!我还欠我一条命!!”我又低声地喊。 “我不欠!!滚开!!!啊——救救我!救命啊!!他要杀了我!他要杀我!!!” 随后,我听见惨叫声中夹杂着脚步,我知道,狱警全都跑到楼上去了。 “谁?谁要杀你?” “他!他回来找我了!” 我转头看了看隔壁,高个才刚刚放下瘦猴。胖哥惊喜地小声说:“电线让我们剪断了,可以了!” 我露出了笑容,但随后,我迟疑了。 “磨蹭什么呢,一会儿他们下来了!”高个说。 “我害怕。”我浑身发抖。 “你有什么怕的,你不是说了,有双重保险呢。”胖哥说。 “我不是怕自己,我是怕你们。”我为难地说,“你们就住在我的隔壁,而且很快他们就能检查出电线是在你们的牢房外断的,他们一定会怀疑你们,怀疑你们是我越狱的帮凶,那样的话……” “别怕。”老大低沉的声音响起,“兄弟,我们在外没有亲人,我们四个相依为命,在哪里都是活,只要我们哥们四个在一起就够了。别忘了你是出去干什么的。你要带着我们四个人的份儿,帮我们这些身陷冤案中的人讨个公道,报仇雪恨。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大不了,哥们四个,每一人都替你坐两年牢!” 我看着他们,漆黑中隐约能看到他们的脸:“老大,高个,胖哥,瘦猴。” “好兄弟。”兄弟四个同时对我竖起大拇指。 “好兄弟。”我双手扒住窗台,“后会有期!” 第205章 我回来了 此时,我正穿梭在大道上,以最快的速度捣动我颤抖的双腿。最后,我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拄着双膝,喘着粗气,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左右看了看,又回头望了望,整个身体都瘫在了地上。看来,我已经跑得足够远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从监狱里逃了出来,贴着监狱的墙壁,躲过所有的窗子,在一个坏掉的监控下,一直溜到了河道的一道桥上。夜里黑漆漆的,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也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出了好远。 我现在在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手机还在监狱里,我知道我不可能拿回来了,所以暂时我也联系不上苏幸,我也没有导航帮我找到苏幸的家。虽然去过一次,但也是苏幸带领的。 “别忘了你是去干嘛的。”老大的话还环绕在耳边。 刻不容缓,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余前。因为我的把戏早晚会被监狱长识破,那个时候,越拖我就越危险,所以我现在一刻也不能拖下去了。 在夜里,我的感官和思维变得异常敏捷。长时间和狼呆在一起,我也变成了一只夜之精灵,此时我并没有很疲惫,反倒是大脑在飞快得旋转。 我有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我先是去服装店搞来了一套衣服,因为我穿狱服上街真的太显眼了。然后我去商场搞了一些必备的物品。这其中有一副胶皮手套,一把水果刀,还有一个金属的手电筒等等。 别问我哪来的钱,我都说是搞来的了,谁花钱了? 我准备好以后,四处打听了一下余前所在的地方,然后顺着找了过去。在中午之前,我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最西边是警察局,然后一连串的建筑都是办公大楼。我还记得余前的办公室在哪,不过我不能贸然从警察局进去,那的所有人都认得我。 我从外面大致观察了一下,然后从一栋大楼进了去,躲开所有人的目光,从楼梯跑了上去,来到了余前所在的这栋楼层。 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站了许久,心脏狂跳着。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不敢闯进去和余前做个了断,因为我没有绝对胜算,甚至五成都没有。但是同时我又不甘心就此罢手,因为我真的太恨他了了,他就是个人渣。无论是出于背负着监狱里四个弟兄的希冀,还是出于带着为狼们复仇的怒火,亦或是出于为那些余前不当成人命的人讨个公道,我都应该迈出这一步。 只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刚从监狱里逃出来,又要面临犯罪,我实在无法想象我的结果是什么。 无期徒刑?死刑? 不过,就算放任余前横行肆虐,我不也是关在监狱里么。不管怎样,我的下半辈子都已经毁了。 虽然我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并且已经做好了一了百了的准备。只不过,我现在心里一直放不下一个人。 那就是苏幸。 本来我应该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父亲去世,女友离开,我本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成为这个世界上暗无天日的行尸走肉,在报复了余前之后坦荡地离去。 可她的出现,让心灰意冷的我有了一线挂念,让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了一丝温暖。我最舍不得的,还是她。 我捏紧了拳头。我不能再等了,刚才我从商场明目张胆地偷了东西,警察应该已经被派去查案了,很快他们就会通过监控发现我,并根据我的行踪找上来,那个时候,我就真的没机会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捂住心脏,深吸了一口气,轻步走过去,站在了余前办公室的门前。 我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门。此刻我的心像要跳出来一样,并且时刻提防着门后会有人袭击而来。就在许久的沉寂之后,我正打算用力点敲门,门居然被我推开了。 他不锁门的么! 门开了,没有人。一张檀木的办公桌还在那,桌子上的布置和之前一模一样,唯一少了的,就是那瓶被他放在抽屉上的死亡浆果。我更加坚定了我心里想要杀了余前的信念。 嗯?这是? 我低下头,看到他的抽屉钥匙孔上插了一串钥匙。我拔下来数了数,足足有六把,我猜测了一下,抽屉的有两把,办公室门有一把,家门有一把,剩余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其中一把钥匙特别精致。 “谁?”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不过了。 “余前,没想到吧。”我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余前站在那里,眼神中带着一丝震惊。但是很快,余前便收起了那副表情,又流露出无比冷漠,甚至还有一点讥讽。 “确实让我吃了一惊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吃牢饭么。”余前推了一下墨镜,冷笑着说,“怎么,牢饭不好吃,跑我这里找好果子吃来了?” 我摇摇头:“余前,你真是虚伪,你现在这张嘴脸和你当初在医院里装作很着急很在乎的样子,真是明显的对比。” “你来就是为了骂我的吗?”余前走上前来,“我可没功夫听你乱吠,还是把你送进监狱里去吧。不对,这次,直接送你去下头!”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我狂叫一声,一拳打过去,但被他一掌握住,狠狠地转过半圈,把我的关节别了过去。我忍住疼痛,背对着他,对着他的脑袋支出一肘,不料余前歪头一闪,双手环住我的腰,猛地把我抛到空中,又重重地砸在地上,我吭了一声,没有喊出来,紧接着迎来的是余前的踩踏。他踩在我的胸口上,像看蚂蚁一样看着我。 我拔出水果刀,毫不迟疑地朝他的腿扎过去。余前反应速度很快,收了腿,又一脚踢在我的脸上。我就地一滚,连忙站起来,本以为余前见了刀子会害怕,哪怕是一点点,但是没有。他像一头老虎一样扑过来,连续几脚都踹在我的胸口上。我后退了几步,反手握刀,猛地挥向余前,被他侧身闪开,我便顺着一拳打过去,把刀柄砸在他的腹部。余前皱了一下眉,但是迅速地抬膝击中我的手肘,再以手刀竖劈,劈掉了我的刀。 我愣了一下,却被余前抓住了机会,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臂,一式过肩摔直接把我扔在地上,一脚踩在我的脸边,锁住我的胳膊,另一只脚敏捷地挑起地上的刀,这个动作让我深深地反应过来,他是一名老练的特种兵! “你,太嫩了!”余前恶狠狠地把刀刺向我的面门。 第206章 以血洗血 “啊!!!”我惨叫一声,挡在脸前的胳膊被刀刺穿。 余前的笑容狰狞,他骑在我身上,手死死地握住刀,看架势是要转动插在我手臂上的刀。我收腹打滚,顺势双腿一蹬,这是我从狼那里学来的招式。我蹬开余前,站起身来,一边盯着狂傲的他,一边把手放在刀柄上,生生把刀拔了出来。 “呃……”我疼得吭出声来,小臂流出大量鲜血。 “哈哈哈哈,弱者就是弱者,这点疼就忍不住了。”余前叉着腰,“想当年我们营里挨刀子的人不少,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废物!” “开玩笑,一把刀而已。”我瞪着他,“想当年,呵,想当年我被豹子咬穿了手腕,被狼咬得皮开肉绽,我也都抗下来了。你和它们比,差远了!” 余前飞来一脚,正中我的胸口,我后退几步差点没站稳,又见余前扑了过来,飞起一膝击中我的肚子,顿时我胃里翻江倒海,弯下了腰。余前则用手臂环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在我的后背上。我被打得咳出了血,见了血的我犹如狼一样发了狠,双臂抱住余前的腰,用力向后冲去,他躲闪不及,背部重重地撞在了桌角上。他疼得龇牙咧嘴,对着我的后背又是一肘。我被打翻在地,擦了擦嘴角的血。 余前抓住我的衣服,把我从地上生生拽起,然后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也不堪示弱,一刀挥向余前,挥了个空,但打掉了他的墨镜。再抬头时,便被一脚踢飞,撞在了墙上,刀也掉在了地上。 余前回头看了看被我打碎的墨镜,走过去捡起刀,顺势扔到了窗外:“我看看你赤手空拳,还能有什么能耐!” 我靠在墙角,吞着自己的血,重新站起来,咬着牙,用拳头蹭了蹭嘴角,冷笑一声。 余前冲上来,硬拳砸下,被我猫腰一闪,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又见其勾拳上挥,我用手臂格挡,又踢开他的手,回身一脚踢在他的头上。 这是狼獾的知难而上,借力打力。 余前气急败坏,一拳打来,我后撤一步,待其拳及最远之时,迅速出腿,踢在他侧胸。余前想要抓住我的腿,但是被我快速地抽了回来,面对他迎来的快腿,我再向后一闪,在他的动作间隙中又迅速一拳直逼面门。 这是鬣狗的迂回盘旋,且战且退。 在我刚收拳回来,余前便一腿扫来。我双臂横在胸前,挡住这重腿,并快速向他的站立脚的膝盖踹去。余前身子不稳,我趁机化手为刀,猛地像他的脖子打去。余前被打了个趔趄。 这是猞猁的眼疾手快,攻其软肋。 余前怒了,操起手边的椅子甩了过来。空间太小,我只得侧身挡住椅子的冲击,再正过身之后,余前已经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顿时,我呼吸困难,看得到余前杀的痛红得双眼,却隐隐笑了一下。我连忙掏出手电筒,对准了余前的眼睛。 一瞬间,强光刺了过去,生生照在余前脸上。余前猝不及防,双眼被强光照了个正着,他哀嚎一声,扭过头去,用双手遮住了眼睛。 我深知余前对光过敏,在他的墨镜被我打掉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寻找这样一个机会用强光手电筒照他的双眼。没想到,多次近身没有得到机会,他自己却送上门来了。 这是狼的知己知彼,埋伏袭击。 余前的眼眶肿得吓人,他自己也瘙痒无比,不断地揉着眼睛。我正要趁其之危,不料余前听声辩位,飞来一腿将我击退。紧接着,余前又是一记扫堂腿袭来,我迫不得已跃向半空,躲过一击之后从上方扑向余前,双腿猛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蹬,后者被踹翻在地,我一个跟斗又稳稳落地。 这是鹰的辗转腾挪,从天而降。 我并没有打算放过余前,从地上跃起,狠狠地扑向余前,四肢落位将其控制,挥起拳头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这是雪豹的乘胜追击,疯狂扑咬。 余前被我揍地满脸淤青,却抽出手抓住我的肩膀。特种兵的本领在他那里简直不是技能而是本能,一招反擒拿术化被动为主动,反过来将我摁倒在地。我贴着地面,被余前掰过手臂,摁在背部,双手锁住我的手腕。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利用它的惯性脱臼,卡巴一声,我把手腕抽了出来,反手一肘,打在余前的肋骨上。 这是熊的化繁为简,以背为腹。 我迅速忍痛将手腕接了回来,双手撑地,右腿从侧面勾在余前的腿上,并借力侧翻过身,把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摁住他的脖颈。同时,另一条腿盘在余前的腰上,这下我便有力气翻到他的背后,将手肘缩在他的喉咙上。余前拼命挣扎,但越挣扎锁得越紧。 这是巨蟒的死亡缠绕,断血断气。 余前很难呼吸到空气,脸憋得通红,再加上他眼部的肿胀,整个脑袋想去皮的西瓜。我看着他额头青筋暴起,但没有一丝怜悯之心,想到被他害死的狼们,我的右手抓住左肩,双腿发力,从地上滚了一圈,伴随清脆的骨裂声,余前的脑袋被硬生生转了九十度。 这是巨鳄的死亡翻滚,直取性命。 见余前没了动静,才放开了他。因为用力过猛,我的双臂又麻木又胀痛。刚刚突然之间脑海里就浮现了山谷中各种顶级猎食者的特点,感官和思维也异常清晰,这才勉强战胜了余前。他作为一名特种兵,体质和武力都高我一头,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人是最了解人的,所以他学到的军体拳擒拿拳都是针对人体的。而人类自以为没有威胁的其它自然界的动物,才是人类应该恐惧的领域。 我从余前的身上爬起来,探了一下鼻息,确认无误后,方走向桌子,去拿他那一串钥匙。 终于报了仇,这下必须赶快离开了。 突然,我头顶一黑,背后一阵阴风袭来。我暗叫不妙,转过身时,余前已举着一根粗大的棍子砸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被砸了正着,顿时手臂像折了一样麻。见余前棍棒舞得生风,我赶快就地一滚,却仍被抡在了背部,顿时脊柱如同炸开一样,我整个人都散架一般瘫在地上。 “杀了你!!!”余前一脚踹翻我,骑了上来,把棍子横在我的喉咙上。霎时,我眼前发黑,窒息的感觉涌上大脑。几秒之后,我几乎昏迷,只剩下耳边徘徊着余前的吼声:“我要让你也尝尝憋死的滋味!” 我的力气自然没有余前大,即使双手在棍子上向上推,却依旧抵挡不了余前发了疯一样地狂按棍子,我的嗓子里溢出了血我感觉我的喉咙要被棍子一分为二了。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我失去了意识。 我忽然看到一匹狼在远方的黑暗处看着我。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但我有气无力,整个身体都在下坠。 它焦急地嗅着,吠着,迈开四条腿向我跑来,但它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缓慢,尽管它仿佛就在眼前,尽管它拼尽全力在奔跑。我抬眸,偶然看见了它胸前的一抹白色鬃毛。 狼……狼王……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原本故狼王向我奔来的位置正在闪烁着。我定眼看了看,是我胸前的狼头项链在发光。狼嘴大张,狼牙闪着毒光,让我重新有了生的欲望。 我奋力保持着清醒,一把拽下了我的项链,然后高高举起。我瞪着疯了的余前,眼里喷出怒火,狠狠地将狼牙扎进余前脖子的大动脉处。 突然,余前像丧了魂一样,全身抽搐着,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咣当一下倒在了地上。 我如同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一般,拼命地大口大口吸着气,身体像烂泥一样疲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闭上眼睛,手里握着故狼王化成的附身符,它没能救下狼群,但是救了我,也成功让我替死去的狼们报了仇。 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流向两侧。我终于把余前杀了,但是就算他的灵魂被狼咬一千遍一万遍,死去的狼们,终是再也回不来了。 可我还来不及感慨悲怆,门外便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他就在这!别让他跑了!” 第207章 温暖的港湾 声音越来越近,我变得手足无措。整个房间只有那一扇门,如果从那里出去就等于自投罗网! 我磕磕绊绊地站起来,来到窗户前。这里是六楼,跳下去必死无疑。不过我看到五楼的窗户上伸出了一节绳子,抱着走投无路的想法,我跳上窗台,双手扒在外窗台上,整个身体悬在半空。我尝试用脚试探六楼到五楼的距离,然后看准了绳子的位置,纵身一跃。 “他跳下去了!”我听到这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我一把抓住绳子,它被我坠落的力量带动向下抻了一段。不过幸运的是它的另一端固定住了,我使出浑身解数,爬上了五楼的窗户。 “街上没有他的影子!他绝不可能逃出这里,一定是去了别的楼层,快去搜!”我听到楼上的警察喊道。 我的手臂疼得很,被刀刺穿的部分根本止不住血,由于失血过多,已经不剩下什么力气了。我站起来,发现这里是一间杂物间,怪不得会有麻绳这种东西。 我正要出门逃跑,却听见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我心里暗骂一声,这也太快了……我这个躯体已经完全跟不上警察的速度了。 随后,我便听到了推门的声音。我躲在一个大箱子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慢了下来,但是越来越近,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我握住身边的一把铁锤,准备破釜沉舟。 忽然,房间里没了声音,我紧张到了极致,刚想松一口气,从我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把我吓得差点叫出了声。 是郑毅!他举着手枪,对准了我,我知道这下算是死路一条了。 他没有开枪,也没有向我靠近一步。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也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着。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郑毅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枪。 “怎么样,这里有吗?”门外传来呼声。 郑毅被惊得一哆嗦,侧过头去,又看了我一眼。 “没有发现目标!”郑毅喊了一声,转身夺门而出。 我探出头,看着郑毅离去的背影,又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我瘫在箱子旁,方可喘过一口气来。 郑毅……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山谷里他与我对饮长谈的画面,浮现出他望着铁笼中被冻死的狼时落泪的画面,浮现出大街上他迟迟不肯向我开枪的画面。或许,他是真正的正义,只不过,在这个社会上,正义已经被伪装得变了质。 正如他所说,他只是一名警察,他也是人,他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英雄。他也有家人,他也需要工作,他也要他的前程。他,也是迫不得已。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待整栋楼都没了动静之后,我才拖着我沉重的身躯出了门。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了,即使警察们不会在这里搜捕我,但是很快也会有人来为余前收尸。 就在我向电梯走去之时,我看到了旁边一间锁得严严实实的房间,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军火库。 我看着门上挂着的大锁,掏出了从余前那里搞来的钥匙。余前的地位如此之高,他一定有军火库的钥匙吧。依次试了一下,终于用最精致的那个钥匙,打开了大门。 我推开了门,看着漆黑的房间里,摆满了一排又一排的各种枪械武器,我看傻了眼,低头深思起来。 而后,我冲出了这栋大楼,越远越好。 我向着警察局的反方向跑去,在一条街边的拐角,我差点撞到人。 定眼一看,居然是苏幸。 “郎桐?!”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二话不说先离开这里。 “郎桐,你出来啦?”苏幸在我身后又疑惑又担心地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啊?” 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回答她,只是默默地向前快速走着。 “喂!”苏幸甩开我的手。我回过头,可能憔悴苍白的脸色吓到了她,她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幸儿,我想回你家。”我一字一句说。 “啊……好。”苏幸反应了一下,然后打了一辆车。上车以后,我精疲力竭,忍着身上的剧痛,靠在苏幸的怀里,望向窗外。我偶然间看到街边有一个交通监控,心想着,这下又被看到了。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到了地方。苏幸扶着我下了车,她的疑惑也渐渐变成了慌张,大概是我的状态很不好。我磕磕绊绊地上了楼,进了电梯,一下子瘫在地上。 “郎桐,你怎么了?”苏幸蹲下来。 我看着她,笑了笑:“我从监狱里逃了出来,然后把我和狼们共同的仇人给杀了。” 苏幸听到我杀了人,眼神慌乱地躲闪了一下,然后又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说:“那你没事吧?” “我这不是还活着么,不过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会儿你帮我包扎一下伤口,我需要休息一下……” 苏幸看了看我的胳膊,心疼地皱起眉。与此同时,电梯开了。 “走吧。”苏幸扶起我,进了家门。 一到苏幸家,我一下子就扑在了床上。我的脑袋疼得厉害,有点神志不清。我看着在房间里忙来忙去的苏幸,心顿时变得安稳下来。看来只有在苏幸这里,我才能放下心来。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港湾。 第208章 她 嗯……感觉精力恢复了许多…… 我缓缓睁开眼,望着干净的天花板。忽然,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坐在我旁边的苏幸吓了一跳。 “你醒啦。”苏幸温柔地说。 “我睡了多久?”我问。 “嗯……我看看。”她打开了手机,“噢,十一个小时吧。” “这么久……”我挠了挠头,“那你就一直坐在这?” “啊,我看你伤得挺严重的,也不放心,就一直在这了。”她笑着说,“不过我困了以后也趴在这睡了会儿。” 我摸了摸她的头,看到我胳膊上绑了厚厚一层绷带。我又扭过头去,想看看后背的伤。 “别看啦,我给你上过药了。”苏幸说。 我望着她的笑脸,在卧室昏暗的灯光下,她显得特别的温柔。 “没想到你家还有这些东西。”我扒拉着绷带的结。 “没有,我去特意下楼去买的哦。”苏幸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医药箱。 我感动地撇撇嘴,又摸摸她的头:“真是麻烦你了。” 苏幸闭上眼,享受着我的爱抚。随后,她站起来说:“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我点点头,看她出了卧室以后,又重新躺了下来。想起曾经和她的幸识,我感觉是那么幸运。苏幸是我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这有利有弊,而且现在看来,弊端更大。 我真的太舍不得她了,人在最低谷的时期,总会有一个人让他难忘吧。我现在就是一个罪恶多端的人,我扰乱秩序,我酿造车祸,我盗窃,我越狱,我杀人,我这样的人已经不可能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让我遇见了苏幸,如果真的到了离别的那一天,我该怎么放得下啊…… 她既是我的盔甲,也是我的软肋。 “幸儿。”我呼喊道。 “怎么啦?”苏幸从厨房跑过来,她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你先把它放下。”我坐起来,看着她放下锅铲摘了围裙。我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示意苏幸也坐。 “如果,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该怎么办?”我问她,也像是问我自己。 苏幸思寻了很久,慢慢地吐出一句话:“如果我们再也见不到的话,那就偷偷放在心里想念吧。” “我现在还是很想狼们,狼们不应该困在动物园里。”我低头说。 “你活得越来越像狼了。”苏幸笑着说,“那八个字是什么来着……噢,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心里早已清楚,只是我不知道那样做是否正确,我也害怕我没有勇气去做。” “不管怎样,郎桐,我都无条件支持你。”苏幸说。 “幸儿!请你清醒一点,我现在是谁?我是一名越狱的犯人!我是一个杀人犯!全天下都在通缉我!”我用力摇晃着苏幸的肩膀,“你为什么还要支持我?” “你知道无条件是什么意思吗?”苏幸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你与众不同,所以我不能用对待常人的眼光看待你。你所做的,我都能够理解。” “幸儿……”我哽咽道,一把抱住了她,“你会舍不得我吗?” “郎桐,你不该这么问。”苏幸也轻轻抱住我,“即使你不问,你也知道答案,对吧。” “幸儿,很抱歉以这种身份认识你……”我心如刀绞,“在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见了最想照顾的你。” “没关系,人各有志。”苏幸平静地说,“你需要去做你该做的事,毕竟你是一匹狼。” 我欣慰地笑了笑。 “狼是这个世界上最专情的动物,即使它的另一半不在了,它们也会守着另一半的灵魂,宁愿孤独一生。”苏幸说。 “你看过我的书了。”我猜测。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理解你了吧。”苏幸放开我,直视着我说,“我们这一生会错过无数个人,所以才会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我终于也露出了笑容。 “好了,别那么伤感,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定呢。”苏幸站起来,“汤快好了,一会儿再一起吃顿饭。”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苏幸为什么如此平静?她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是说,像她所说那样,以后怎么样,真的说不准。也许,事情会发生转变的吧。 我望向窗外,突然看到从小区大门进来了几个警察。他们直奔着物业冲了过去,相比一定是从监控里看到了拉我们的出租车,然后联系到了车主,顺路找了过来。 我刚平复下来的心忽然又吊到了嗓子眼,连忙穿上我的衣服。我发现我从军火库里拿出来的武器被放在了桌子上,那么苏幸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我一咬牙,把它们重新别在身上,出了卧室,急冲冲地向大门走去。 “你去哪?”苏幸从厨房跑了出来。 “警察们找过来了。”我慌张地从鞋架上拿下我的鞋。 “吃口饭吧,你身体还没恢复好。”苏幸担心地说。 “来不及了,虽然他们在物业那里调监控还要花上一段时间,可是等他们找上来就完蛋了。”我手忙脚乱地穿上鞋,正要推门出去,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苏幸说,“对了,如果警察找上门来,你就说从来没见过我,你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千万别说漏嘴了,我不想连累你。” “我……”苏幸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我推开门。 “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我再三叮嘱,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在我要夺门而出的时候,一股力量拽住了我。我毫无防备地被拉了回去,转过身时一下子扑到了苏幸的怀里,顿时,苏幸搂住我的脖子,吻了上来。 我心慌了,脸发烫,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听使唤地杵在那里,静静地被苏幸吻着。许久,她放开了我,声音小到只有彼此能听清。 “郎桐,我爱你。” 我被电击了。我猛地一颤,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一把推开苏幸,头也没回地冲向电梯,一通狂按。我现在不能对她有留恋,不能对这个世界留恋,我必须放下。 巧的是,电梯就在这层。门开了以后,我转头望了苏幸一眼,她还是满脸笑意,在远处望着我。 我一头冲进了电梯。 就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到门外苏幸崩溃地号啕大哭。原来她不是不在意,也不是没意识到严重性,她什么都知道,她在我面前故作镇定,故作坚强。 我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把脸埋在了双臂里,撕心裂肺地抽泣起来。 第209章 小人物的悲哀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现在我还不知道要去哪,总之先躲过警察的追击再说吧。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回到山谷去。虽然那里可能会很安全,但是终究是不能和狼们一起,黑夜和乌条它们,还在被关着。 那……先去看看它们吧。不管我最后能不能活下去,和昔日的朋友们见一面也是必要的。 我正打算打一辆车重新回到河北去,忽然就听到后面远处响起了警车的声音。我浑身一激灵,回头望了一眼连忙狂奔起来。 他们怎么找来得这么快? 他们去过苏幸家了? 容不得我多想,我只能疯狂地向人多的地方跑去。和之前的战术一样,只有到了人多的街上,警察才无法开车追捕,也不会轻易开枪。 北京繁华,所以人不会少。我一头扎进一条水泄不通的街道,撞到了好几个人,但顾不得管他们的责骂,只是像无头苍蝇似的跑着。 “罪犯郎桐!你给我站住!”身后警察下了车,在喧嚣的人群后喊到。我觉得他们很傻,这样喊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人群像炸了锅,听到了罪犯二字都慌得不成样子。这更给我创造了机会,我逆着人潮消失在了警察的视野里。 忽然,我被一个人给拉住了手。我吓得忙把手抽出,回头一看,是一个女人。她穿着工作服,文质彬彬的,拿着一个话筒,好像要对我说什么。 “您好,请问您就是郎桐先生吗?”女人说,见我点头,她又说到,“我是一名记者,之前也做过关于您的报道,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没时间。”我转身就要走。 “郎桐先生,我们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记者喋喋不休地追上来。 我心虚地朝人群后方望了望,见警察还未追上来,我吞了口唾沫,说:“有什么快问。” “我们都知道,您的著作和苏打粥影视公司联动了,那么您的文稿写完了吗?”记者问。 原来是问我关于作品的,我回答:“写完了,并且稿子应该很快就会寄到公司那里去。” “您是在监狱里完成的吗?”记者问。 我愣住了,但很快点了点头。 “您知道入狱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吗?”记者又问,“现在苏打粥公司已经取消了和您的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接到电话?” 我再一次愣住了。 “大家都知道的,一个艺人如果有了负面影响,对公司也有弊端。”她说,“而且,您和公司定好的版权费,他们也有权不再付给您。这下,您,知道了吗?” 我几次欲言又止,说道:“好吧,我知道了,我现在也不想再要什么钱了,而且我本来就不是为了钱,我只是为了把我的作品给大家看。” “所有的作家都会这么说,但是谁都不可能不在乎钱,对吧先生?”女记者问,“而且,您的事迹不需要再通过作品让大家认识到您了。您带着狼上街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好,对,你说得对。”我不耐烦地点点头。 “那么,先生请问,您是否知道带狼上街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呢?”记者又问,“换种话说,您是否知道这种事会造成交通事故呢?” 我喘了口气说:“当然,我知道。但是我认为这并不是不负责的表现,我只想带它们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郎桐先生。”她打断我,“也就是说,您在知道会造成交通事故的情况下,您还是选择带狼上街吗?” 我瞪着她,一时语塞。我的手无处安放地在面前比划着,最后憋出一句:“对!” “那您既然知道了会对大家造成不便,甚至可能造成伤亡,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记者问,“您的意图是什么?” “我没有什么意图!我就是想带它们回家!”我吼道。 “郎桐先生,您这是什么态度?”记者风轻云淡地说,“请正面回答我,您在很清楚会造成人员伤亡的情况下,您仍然这么做。您有没有对人的生命负责?您有没有对狼负责?您,到底是什么目的?” 顿时,委屈、恼怒、无奈、不解,一股脑涌上我的心头。什么叫我明知道?什么叫我很清楚?什么叫我什么意图我什么目的?!我死死地捏着拳头,恨不得对她破口大骂,一拳把她打倒。但是最后我掐着大腿,把恨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我撞开她就要走,但是这个缠人的家伙仍然追在身后。 “先生,先生您别走,请问您真的不把命当成命吗?”女记者拉着我的胳膊,穷追不舍,喋喋不休:“您是真正的在乎狼吗?您不觉得您很虚伪吗?您是为了您的作品才说喜欢狼的对吗?” “对!你说得对!”我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地对她大吼道,“我不把命当命!你们都不是命!就我的命是命!满意了吧!!啊?!” “您这是什么态度?”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我怒目圆睁地瞪着面前这个死缠烂打的孽畜,正要对她大骂一顿,却不料看见人群中穿出一群警察。我顿时害怕了,转身就要跑。 “先生,采访还没有结束,您不能走。”女记者又一把拽住我,“郎桐先生,请您配合我的工作!” “那他妈谁配合我!!!”我一把甩开她,对着她的脸咆哮。 瞬间,警察把我团团围住,把枪对着我。我崩溃极了,这个女人不仅摧毁了我的心理防线,还给警察拖延了时间。我越想越气,勃然大怒,突然一把架住女记者的脖子,从腰间拔出一把枪,对准了她的脑袋。 “都给我后退!!!”我绝望地对警察大喊。 记者这下害怕了,双手扒在我的胳膊上:“先生,先生请不要这样……” “给老子闭嘴!!”我把枪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谁敢上前一步,老子毙了她!!” “郎桐,把枪放下,我们还有谈判的余地。”郑毅对我说。 “没有了,我对你们这群人没有任何可谈的。”我咬牙切齿地说,“在这个社会上,我不可能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了,你们都是虚假的,你们畏手畏脚,依仗人势,见钱眼开,见势低头。这个社会黑暗的地方太多了,恶毒的人太多了,有钱有权的人可以为所欲为,逍遥法外,我们这些草民只能唯唯诺诺,活在官僚的阴影之下!余前他杀人,车祸,强奸,掠夺,欺瞒,压榨,他无恶不作,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用法律来制裁他!就连你们的上司郭警监被他杀害,你们这些做警察的都不敢说一句话!而我,我只是把余前夺走的东西拿回来!他非法掠杀野生动物,非法滥伐森林,害死了我身边的狼,毁了整座山谷,我只想把狼带回去!我有什么错!!我就要进监狱!!余前杀了那么多人,你们一个屁都不敢放,我只是替天行道帮那些人那些家庭报了仇,这个时候你们这帮警察可真听上司的话,像狗一样满城追我,那郭警监就不是你们的上司了?你们配当警察吗?你们有正义感吗?!” 众人听罢,有些羞愧,但一个个面子都挂不住,恼羞成怒。其中一个警长一边说一边上前:“我告诉你,你现在没有资……” “别动!!”我吼道,把枪用力地顶着女记者的额头,后者吓哭了。我继续愤恨地说,“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畏权畏势的人在,这个社会永远不得安宁!这个社会的黑恶永远扫不干净!当然……”我冷笑一声,“不是所有的受害者都会像我一样挥起武器。而我尽管有勇气,但也是一名牺牲者。可我哪做错了?啊!?我已经够苦的了,从小我妈就走了,从山谷回来以后我爸也跟着走了,我女朋友也等不了我了!我唯一的依靠就是那群狼!余前把狼害死了,把狼关进动物园,他就是对的!他给了你们钱!他威胁你们的岗位!所以他就是对的!你们的三观都是跟着钱权走的!!!我救了狼要被关进监狱!我越狱报仇要被你们追!我想逃半路还遇到这么个孽畜拖着我!我做错什么了!!我不过就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我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想在狼群里好好地生活!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躺在家,不想每天都担心这担心那!你们凭什么不让!说啊!你们为什么不让啊!!!” “郎桐……”郑毅明显于心不忍了。 “所以,我没什么可和你们说的。”我驾着女记者,慢慢后退着,“都别跟着我,我不会杀她,我只想去我要去的地方。” 记者声音颤抖地说:“先生,放开我,有话好好……” “给老子闭嘴!!!”我使劲勒住她的脖子。然后用枪指了指面前的警察,又重新抵在她的头上,一点点挪出了人群,上了一辆出租车。 “开车。”我冷冷地说,完全不顾身边女记者的哭噎。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没敢动。 “开车!!!” 第210章 与狼共死 出租车司机被我要挟着发了车,一路开去了河北。在到了地方之后,让司机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付了钱。他一定以为遇到我这种歹徒,跨省也是白跑了。 我下了车,一把拽下女记者。我从未想到过我会成为电视里那个绑架别人的歹徒,我也从未希望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没办法,我也没有办法,我被逼到了极端。 记者已经吓得不敢说一句话,机械地被我拖了一路。我手臂也有伤,并且她作为人质也没什么用了。在我走之前,警察没有跟上来,就算追过来的话,我想时间也足够充裕了。于是我放开女记者,她瞬间瘫软在地,我起了怜悯之心。 “其实你和郑毅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的工作。”我没有看她,像是自顾自地说,“以后别做记者了,你这种人容易挨打。” 说罢,我离开了,走向眼前的那座动物园。 我驻步望了一会儿牌匾,然后阔步走了进去,却被售票员拦下。我冷漠地看着她,一只手放在了手枪上。 紧接着,我把手向下挪去,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块钱。 谁都不容易,大家都是社会上的小人物。 我堂堂正正地走进动物园,直奔狼群的方向走去。身后响起警铃声,随后又有人叫我站住。我不予理会,只是背对着他们忘我地前进。 身后警察的喊声,女记者的哭声,还有游客们的说话声,都仿佛隔了千里之外。我慢步来到一圈栅栏外,栅栏已经被修整过了。我站在这里,看到里面的几匹狼无精打采。 黑夜趴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庞大的身躯瘦得只剩皮包骨,黑色的毛发紧紧地贴在身上。乌条和其他的草原狼森林狼一样,也是瘦骨嶙峋,垂头丧气。雪狼们的毛发蓬松,看不到它们瘦成了什么样子,但是紧闭的双眼,垂下的耳朵,让这些昔日的雪原霸主显得格外狼狈。 这哪里还是狼啊,它们像是落魄的流浪狗一样伏在地上。狼在草原上,在森林里,在雪地上,它们是一方霸主,是最顶级的猎食者,奔跑起来脚下生风,一口咬下鲜血淋漓,它们共同进退,永远是野性的代表。 到了这里,看似狼们有吃不完的食物,但是它们失去了自由。它们要的永远不是安逸,它们要的就是在食物链上不断厮杀,脚下没有犹豫,瞳中没有恐惧,它们会战死,会饿死,会病死,但它们却永远活在狼图腾中。 我翻越了栏杆,进到其中,缓缓朝狼们走去。身后一片哗然,有的人想拦住我,有的人取笑我,有的人认出了我就是上次带狼逃出去的那个。他们慌了,一哄而散,随后涌上来的是那些警察。 “郎桐,我警告你不要再动了,不要有什么幺蛾子,这次我们不会让你再跑了。”他们在上面喊,全部用枪指着我。 我充耳不闻,走到了狼们面前。它们曾经是三个势力的狼族,镇守山谷三个不同的地域,也因仇恨在一起厮杀过。可如今却为了抵抗人类,紧紧地聚在一起。一股酸楚从我的鼻尖扩散开。 黑夜抬起了头,惊愕地看着我,愣住了。 随后,所有的狼都发现了我,全部站起身,聚了过来。我看着它们,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在你们眼里,我一直都是一匹狼啊,我一直都属于你们。 我蹲下来,抱住黑夜和乌条,抽噎起来。他们紧靠着我,给我许久未感受过的温暖。狼们在我身上蹭来蹭去,舔来舔去,把我扑倒在地,围着我欢快地蹦着,跳着,仿佛这不是三个狼族和一个人类,分明就是一群同在一个族群里的狼同伴们,久见之后的欢愉和激动。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我泪流满面。在紧紧的相拥之中,我感受不到狼的健硕,它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我曾经说过,狼是最珍视生命的动物,它们不像麻雀,在被捕捉囚禁之后就不吃不喝,结束自己的生命,歌颂什么叫做“不自由,毋宁死”,它们反而会暴饮暴食,把自己的身体吃得壮硕,寻找生的机会逃之夭夭。可是屡次的失败以后,狼们彻底失望了,它们也清楚地明白,在这片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再怎么健壮,再怎么凶猛,原始和野性的力量,最终都会败给一颗冷冰冰的子弹。狼是理智的,是随时会改变的,在多次尝试之后仍然无力回天,狼们也会慷慨赴死,以生命讴歌狼性精神。 狼们对游客们的呼唤置之不理,对游客们扔下的食物视而不见,这就是狼们用生命对人类的反抗,那么渺小无声,又那么伟大震撼。人们一定想不到,在供吃供喝的安逸环境里,居然还有这么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让人扫兴。 的确,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猩猩棕熊,它们可以是供你们观赏的玩物,但作为狼,作为一匹匹野性的狼,沉默或许是最有力的发声。 天阴了下来,偶有一道雷划破天空。 我抹了一把泪,从地上站起来,手中握着故狼王化成的项链:“你看到了吗,我们重逢了,终于重逢了。但是啊,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忽然,上方传来警察的呼声:“姑娘,别靠近这里,快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抬眸望去,看到苏幸疯了一样地不顾阻拦,推开警察,一下子扑在栅栏上。 “郎桐!”她崩溃地大喊。 我严肃地看着她,然后笑了。 “幸儿,很幸运在我的人生时光里能够遇见你,但也很不幸在我最茫然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你。”我望着她说,“你是懂我的人,也是爱我的人,这些我都知道,只不过当时我害怕对你有所留恋,所以什么也没有说。”我顿了顿,“现在我都释然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爱就要勇敢地说出来,毕竟再不说,也没有机会了。苏幸!我爱你!” 苏幸眼里闪着泪花,她难看地笑着,说:“你说过的,狼是世界上最专情的动物,即使另一半不在了,它们也会守着另一半的灵魂,宁愿孤独一生。对吧?” 我微笑着,低下头,许久,我又抬起,喊到:“当然!”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旁若无人,眼眶里不断涌出了泪水。我望着苏幸终于忍不住蹲下大哭,我心绞痛,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苏幸不住地摇头,彻底绷不住了。 开始掉雨点了。 我露出苦涩的笑容,然后向左看了看:“黑夜。”他点了点头。 又向右看了看:“乌条。”他也点了点头。 最后,我回头看着:“大家。”所有的狼们,都看着我,点了一下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狼魂一缕,东荡西游;若问缘由,唯有念眸。来世仍为狼,为族之尊任血流。生则身佑,死亦魂守;天地皆泣,为其生愁。嗥声遍九洲,飞骋风云永不朽!!” 我望着腾格里,慷慨地念出这首狼诗。狼们端庄树立,头颅直指天空,一声声悠长的嗥声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我展开外套,里面绑满了从军火库里偷出来的82式手雷。警察们见状,全都大惊失色,只有苏幸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我满脸不知是泪还是雨,斩钉截铁地拔下了拉环。 “与狼共死!!!” 第211章 以狼为信仰的第八年 这是作者以狼为信仰的第八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认为狼是邪恶、贪婪、自私、无恶不作的家伙。也许孩子们在小的时候听惯了狼外婆、东郭先生与狼,这个民族习惯了称猥亵女人的人为色狼,把最贪心的人称有狼子野心,把最恶最毒的人叫狼心狗肺,把美帝主义叫野心狼,大人吓唬孩子就说狼来了。在汉人眼里,狼是天下最坏最凶的东西。 在这个以狼为敌的世界敬畏狼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只知道狼的灵魂桀骜不驯、放荡不羁,他们在自然界拼搏了上万年。你说狼自私,我说狼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团队不惜牺牲自已;你说狼贪婪,我说狼不会为了满足自己抛弃团队吃独食;你说狼残忍,我说狼也知道自己只长了一个能消化肉的胃。只有一个爱狼的人才会发觉狼身上的美德。 对于狼的情感,就是八个字:爱恨情仇,敬畏喜忧。我爱狼,爱它们几乎所有的品格,让我深深陷入其中;同时我也恨狼,恨它们不断袭击人类,使得人类视其为仇敌。我和狼有情,是我对狼的爱慕之情;同时我和狼也有仇,是我对狼的异种之仇。我敬仰狼,把狼图腾作为我一生的信仰;同时也畏惧狼,如果见到狼我一定会魂不守舍。我喜欢狼,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与狼有关;我也担忧狼,好害怕有一天狼会消失于世界。我未曾见过草原上驰骋的狼,但是在我的梦里无数次出现过与狼共生的情形。狼的所有性格都在深深地影响着我,它们亲切,它们残暴,它们独立,它们团结,它们隐忍,它们宽容,它们感恩,它们复仇,它们运筹帷幄,它们且战且退,它们心狠手辣,它们长相厮守。 狼的脖颈上没有铁链,瞳中没有恐惧,四肢不会退缩,狼自古以来爱自由,它们不会在铁笼中苟且活着不会屈服于人类双膝。狼的不抛弃不放弃展示了它们的团结,分工明确展示了它们的责任,冷夜徘徊展示了它们的忍耐,永不放弃展示了它们的坚持,勇往直前展示了它们的勇敢,历史上无数恨狼贬狼的文章故事摧毁不了对狼的热爱。我的记忆中只有狼为农民送去八只野兔的感恩故事,只有雄狼为铁笼中妻子抵挡风雪最终共同死去的爱情故事,只有猎人与狼合作共同逃离深坑的团结故事。 我不知道对狼的爱有多深,很爱,非常爱,无法自拔地爱,似乎已经超越了语言表达的范畴。狼的勇敢、智慧、责任、团结、坚持、忍耐、呵护、仇恨、无畏、纪律、沟通、专注、好奇、刚强、残暴、追求、专一,永远铭记在心。狼的雄伟轮廓印在脑海,狼的灵魂与心同在,狼道与狼性永远激励着我。一万年太短,对你的敬畏不足表达。 第212章 来自苏幸的一封信 大家好,我是苏幸——郎桐的……嗯……也算是女朋友了吧。 距离郎桐的离开,已经过了一年。今天是郎桐的一周年忌日,所以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左右我感情的男孩儿。在这一年里,我仍然没有忘记他,恍惚之中,我总是觉得他还在我身边,仿佛一切都是梦。 郎桐的死,惊动了全国。各大新闻媒体的报道都有了他的名字,他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狼人。即使过去了一年,在网络上依然会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因为这件事让人们陷入了反思。在外界看来,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的人认为他就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有的人说他也是一名被逼无奈的无名之辈。我理解他,知道他想得到的东西一次次被夺走,他想做的事也一次次破碎,所以每一个人都不是突然崩溃的,郎桐也是受尽了打压,而我作为他可以依靠的人,我没能帮到他,到现在我也非常后悔。 逝者已矣,但关于他的事一直围绕在我的生活中。从那之后,我去过郎桐的老家,他家的树林被砍得光秃秃的,院子里也全都是清晰可见的挪痕。他的隔壁,被他叫做王姨的那个人,家里建了一个长长的牛棚,木料十分精良。 而在那边,我也收到了他的前女友的请帖。那个叫做陈遥的姑娘在他离开不久便结了婚,看样子当时还不知道郎桐去世的事。我自作主张,代替郎桐去了她的婚礼。新娘很美,但是看起来婚礼上她并不快乐,因此新郎的爸爸翻了脸,婚礼也草草结束了。她在事后见了我,问起郎桐的事,得知真相以后她非常震惊,在房间里哭了好久。 我并没有因为她仍然惦念郎桐而感到生气,我只会由于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人记得他而感到欣慰。因为身体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 后来,听说有一个叫郑毅的警官辞职了。他明明高官厚禄,当年已是他当警察的第十年,拥有着十分丰富的经验和非常高的知名度的他,不知为何突然辞去了警察的工作,在市内的一家店面开了个面馆。 知道有一天,他找到了我。他说非常对不起郎桐,在他任职期间,其实很多地方都应该听郎桐的,但是却因为高层的势力害怕丢了自己的工作。后来他发现,警察就是来制裁这些黑恶高层的,正义永远比自己的前途更重要,为了赎罪,他再也不做警察了。 然而现在,国家严厉扫黑除恶,已经成功制裁了很多黑恶势力。像是余前那样的人间恶魔,都在一点点消失。而郑毅虽然不是警察了,却仍然心怀正义感,偶然在街上制服了一个歹徒,被颁了见义勇为奖。 虽然郎桐死无全尸,但是郑毅仍然希望为他举办一场葬礼。我感觉他仍对郎桐心有愧疚,所以答应了他。因为现在疫情很严重,所以葬礼上的人也寥寥无几。有郎桐大学时要好的几个同学,陈遥也来了,还有一个叫李旅的女士。 李旅介绍说,他和郎桐有一面之缘,但是两个人惺惺相惜,都是热爱野生动物的人。而她认为,郎桐不仅仅是热爱,甚至会奉献出生命,因此她非常尊敬他。她又提到了郎桐的著作,希望能够从中了解他这不平凡的故事,不过在网上查阅以后,他的书只写了一半。 再后来,有四个男人也找到了我。他们自称是监狱里和郎桐有着生死之交的兄弟,现在全部刑满释放了。他们得知郎桐早已去世,都觉得很惋惜,并且称他是英雄。他们在郎桐的坟前说了很多话,好像他们真的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一样。最后,那个被叫做老大的男人递给了我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他说这是郎桐在监狱里没日没夜写完的手稿,他就好像预料到自己的结果一样,把他的经历全部写了下来。 我感激地谢过四人,然后翻看着手稿。直到有一天,我登录上了郎桐的账号,密码居然是我的生日。那一刻,我鼻子一酸,又骄傲又痛心,但现在我只能帮他他未完成的心愿完成,我开始继续更新他的书。时隔十个月,这本书重新更新时,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疯狂地在书下留言,激动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他”回来了,但是他永远回不来了。 苏打粥影视公司又联系了郎桐的账号,希望计划继续执行。但是当他们看到“郎桐”已经是一个女生时,他们愣住了。 于是,这部影视作品发布了,让所有人叹为观止。他们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美的地方,也不相信真的有一个人在山谷里和狼生活了三年之久。那些像神话一样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每一个人。越来越多的人以狼为信仰,追逐着心中的狼图腾。 郎桐,这一定是你想看见的吧。 最后,我又只身一人去了郎桐曾经带我去过的山谷。我答应过他,一定要带着他的遗憾重新来到这里。我放眼望去,昔日的七彩山谷颜色暗淡了一些,它虽然还是很美,但是却比一年前要差很多。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当时郎桐说那个山谷,要比我见到的,美得多。 狼们不存在了,山谷也不再是从前那般,那份令我感动的爱也不复存在。虽然我和郎桐认识的时间不长,我们之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后人问到我和他同居的事情,都会觉得我很随意。其实在这个时代,快餐式爱情真的太多了,它们就像一盒又一盒的速食,虽是荤素搭配,但一通吞咽之后没有余味。我和他的爱情则像小米粥一样,虽然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但是却是一生难以忘记的。 人们每每提起同居,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上床,但我和他的生活,都是在互相照顾、袒露心声,我们会回顾童年,也会谈到人生理想。就像他说的,我让他觉得人间仍然值得,他让我认为男人也会温柔。这种缓慢的荡漾在心头的情感,往往才是最挥之不去的。 郎桐啊,你也说过,狼是世界上最专情的动物。你曾目睹了很多狼夫妇的壮烈爱情故事,殊不知你也身在其中吧。 我仍然会想念你。 第213章 后续 时光荏苒,已是三十年之后。 现在人们在出门的时候,仍然像三十年前一样戴着口罩。因为疫情的存在,人们不得已遮住口鼻,而引发疫情的,是一种肺炎。 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现了很多种肺炎病毒,而曾经也爆发过大规模的肺炎疫情。只不过,现在肺炎和感冒一样流行,虽然已是小病,但传染严重。 最初,肺炎的来源就被确定来自一支探险队和一支警队。他们曾经在一口山谷里肆无忌惮地食用野味,导致回到人类社会以后携带了大量病菌。后来,就禁止了吃野味,并且保护野生动物更加被重视起来。 而人们戴着口罩,其中一个作用是防止肺炎传染,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抵御风沙。如今的环境严重恶化,一阵风就是一大片沙子,即使人们已经很努力地在种树,可是仍然改变不了这样的事情。 因为控制着地球环境平衡的,是一口山谷中的七棵神树。神树就如同是世界的定海神针,祂的根蔓延到世界各地,掌管着风雨沙尘。而神树在被烧死的那一刻,人类居住的环境就注定变得恶劣。 如今的山谷已经一片荒凉,七棵神树像焦炭一般立在中间,树下黄土飞扬,没有任何植被。曾经每个地域的特有色彩也不复存在,奇幻森林、魔幻森林和迷幻雾林被砍个精光,金色的麦田被烧成一片黑灰,大瀑布干涸,大雾散去。雪原的雪融化之后,露出了一块块岩石。绿野仙踪、火焰草原和幽暗草原遍地鼠洞兔洞,沼泽不再是山谷之肾,水混浊得像黄河一样。山谷里的环形风吹过,漫天黄土,黄土落地之后,掩盖住了遍地的残骸。这些山谷里的动物没了家园。通通丧命于此。昔日生机勃勃的世外桃源,现已是死气沉沉的人间地狱。 而山谷就像是人类社会的一个缩影。在车辆横行的街道上,尾气和沙尘在天上交错,天空没有一只鸟,河里没有一条鱼。人类的土地开始大片沙化,种不活植物,养不活庄稼。人类挖空了石油和煤,抽干了地下的水。人们开始看不见太阳,看不到蓝天,长年暗无天日,飞沙走石。风一吹,垃圾和沙石漫天飞扬,撞在窗户上不肯离去。而人们苦苦哀求的雨,已是少之又少,而下一次雨,路上便泥泞不堪。恶劣的气候让世界越来越暖,海平面不断上升,生物的数量以每天十几种的速度在灭绝,人类每天惶惶不安,活在阴影之中。 一个孩子望着家里不能打开的窗户外,问:“为什么我们的天一点都不蓝啊?为什么我们的草一点都不绿啊?为什么我们的水一点都不清啊?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没有色彩啊?爸爸,妈妈,你们那一代人,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护这个世界啊?” (全剧终) 第214章 一封感谢信 大家好,这里是狼丶瞳,时隔半年,我再一次更新了这本完结的书。《与狼共生》这本书啊,和我的处子作不大相同。那本书是连载的时候收藏量一直在增加,完结以后基本就凉了。而这本在连载的时候没什么人看,倒是完结之后书友们多了起来。 了解我的老朋友都知道哈,我就是一个单纯的为写作而写作的作家,更新频率比较低,字数也不多。我是一个偏向于中篇小说的作家,不会有任何一个作品出现无限流的情况,一写就是好几百章,上百万字,而是在每一部小说的开头,我就已经把这本书的结局想好了,毕竟有结局的故事才算完整。这也就导致,当我完结以后,书友们会以为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新书上。其实不然,我每天都在关心每一部作品的流量,像我们这种小作家,能够有新的书友是很开心的事。所以如果大家喜欢这本书的话,就留下你的评论吧,我也很想看看大家如何看待《与狼共生》这个奇幻的故事,好评坏评都很欢迎。 这本书有很强烈的个人见解在里面。包括有很多圣母的地方,还有提到很多保护环境的部分,也许是大家比较反感的。还是那句话,小作家写的就是自己的心有所感,而不是像主流作家一样迎合大家的口味。我本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是多次参与红十字会活动的人,是社会的和联合国的志愿者,书中所有的情感都是个人情感。我喜欢狼这种动物喜欢了很久,我希望通过这本书带领大家多关注一下这种渺小又伟大的动物。同时我也真的呼吁大家,请爱护动植物和环境吧,它们也是地球上的一份子。 最后给大家送上由衷的感谢,一本完结的书大家也能追下去,是我没有想到的。因为个人很喜欢《与狼共生》这本书,所以也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它,能看到我想表达的情感。 谢谢新老书友的支持!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