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alpha的古代生活记录(GL)》 分卷 《一只alpha的古代生活记录》作者: 人行早 文案: alpha沈清疏穿越成女扮男装的伯府世子, 好吧,科举入仕,振兴伯府,我辈义不容辞。 可她怎么还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她只想做单身狗,想尽了办法退婚,却被未婚妻戏弄演了一场,只好在婚后保持距离。 沈清疏: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一点。 林薇止:可你不是天阉么? 两人本互不相干,可是后来,沈清疏发现,妻子居然能代替抑制剂,让她在易感期那几天平静下来,无法,她不得不厚脸皮跟着林微止。 沈清疏: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林薇止:说好的离我远点呢? 沈清疏: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每个月那几天来了。 林薇止:? ? ? 再后来,沈大人上朝,官帽官服威严,端的是朱容玉貌,嗯只是脖子后面没有吻痕就更好了。 原来你对我的吸引力并不止于易感期。 PS:比较慢热,文案废,大致就是先婚后爱,带一些科举做官元素。 每日更新,不更请假。 预收:《此醉经年》 从校服到婚纱,李沧浪暗恋南央整整十二年。 她本以为她是星空,高远不可及。 可三十岁那年的婚礼上,南央笑说,年少时,也曾对她心动,她释怀地笑,眼角却含了泪。 李沧浪木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不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这五年,竟错过她的一生。 看着南央与他人执手,李沧浪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醒来,她竟回到了十二年前。 站在一中门口,李沧浪泪流满面,这一次,她绝不要再错过。 当你在我身后时,千军万马我亦能踏过 《白月光和朱砂痣在一起了》 郁长安是迟千山的白月光,两人在一起三年,最终因为郁长安出国读书而分手。 陆离是迟千山的朱砂痣,两人读研时认识,谈了一年多,只等毕业就订婚。 可就在迟千山毕业这年,郁长安回国了。 在两个女人的针锋相对中,迟千山陷入了幸福的烦恼。 白月光和朱砂痣,到底选哪一位才好? 他想了很久,终于做了决定。 白月光却牵着朱砂痣的手莞尔一笑:你不用纠结了,我们在一起了。 迟千山: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扮男装 科举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疏、林薇止 ┃ 配角:预收《此醉经年》 ┃ 其它:abo,阴差阳错 一句话简介:你能不能给我咬一口 立意:即便遭遇厄难,也要追求幸福人生 1、第1章 舰长不好!马上要撞上了! 轰 沈清疏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渐渐清晰,她似乎正躺在一张床上,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床的帐顶,能看得出质地良好,上面还绣有精致的花纹。 她没死?这是在哪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惊呼传进她的耳朵里。 夫人,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听到动静,沈清疏艰难地偏头望去,只见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疾行几步扑到她床前,脸上交杂着喜悦与不可置信。 她紧紧地握住了沈清疏的手,边流泪边说道:醒了,疏儿,你终于醒了,娘这几日守着,好怕你就这么一睡不醒了,上天垂怜,让我的疏儿好好的。 ! 桥豆麻袋! 她怎么没死!这场景,这台词,她该不会遇到小说中的穿越了吧?! 沈清疏呆滞了一下,心念急转,很快回过神来。 她穿到了哪里?穿成了谁? 面前这个人,从称呼来看,疑是这具身体的妈妈,因不知这边怎么个叫法,她没加称呼,只谨慎道:我没事儿,让您担心了。 那妇人拿帕子抹了抹泪,醒了就好,你不知道,你出事那天,老太太听到消息就厥了过去,我这几天是两头担心。现在万幸你醒了,老太太也马上能好起来了。 这次都是娘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你放心,娘以后再也不去那里上香了。 什么上香?沈清疏没听明白,斟酌着还没回话,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又一道人影奔了进来。 小弟! 是个白皙秀美的少女,约莫才十四五岁,身姿纤细,穿一身鹅黄衣衫,头梳双髻,一张鹅蛋脸上未施粉黛,因着急过来出了些薄汗,显得白里透红,十分可爱。 这少女近到床前,站在妇人旁边弯下腰看她,杏眸流光,闪烁着同样的激动与喜悦,真是太好了,大夫说你可能不会醒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好担心你。 似乎是这身体的姐姐,沈清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点点头,对她笑了笑。 可能是之前压力太大,那妇人又哭啼着念叨了好一阵,这应是亲近的人,沈清疏不知状况,只连连应是。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见沈清疏面上露出疲态,那妇人连忙站起身,边给沈清疏掖被角边道:你看娘,光顾着高兴了,你刚醒过来,身子骨还弱,得静养,娘还得去老太太那边看顾,这就走了,你好好歇着。 说完她就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房间里只剩沈清疏一个人,她才终于能安静地梳理一下情况。 首先,撞上陨石,舰船爆炸,大概率是粉身碎骨,渣都不剩的。所以她肯定是穿越无疑了,身体的原主人似乎出了什么意外,才让她穿越过来。 其次,从房间的装修设计风格来看,她似乎穿回了古代,家境应该不错,还有人叫她少爷。少爷? 少爷 ?! 不是吧,她穿成了男的?! 沈清疏惊恐地往身下一摸,咦?还好还好,她还是女的。 那那些人为什么叫她少爷? 难道 难道是因为她穿越过来,这具身体连带着变性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沈清疏不由抽了抽嘴角。 但不管怎样,捡回一条狗命,真开心! 她又艰难地坐起身来打量,这具身体不知道被怎么了,动一下浑身都痛。 看身体发育,她似乎只有十二三岁,这下子还返老还童了,白捡十来年。 根据她娘的称呼和同名穿越定理,她有理由相信这具身体可能也叫沈清疏。 最后,最重要的是,沈清疏尝试着调用精神力,房间外的景象立刻展现在她的脑海里,一个小庭院,门外还站着两个小丫鬟。 她的精神力也跟着过来了,并没有随着穿越消失。 她穿越之前,人类已经走出地球,受到宇宙射线的影响,又在男女的基础之上分化出了三种性别。 alpha,beta,omega。 星际时代,性别分化后人人都能修炼运用精神力,由低到高是f级到s级。 她是一名女alpha,在遇难之前,已经修炼到了b级精神力。 沈清疏用精神力将桌子上的茶杯摄了过来,抿了一口茶水后操纵着茶杯在空中飞翔,很快身体就感觉到了疲惫。 从试验来看,她的精神力等级并没有下降,甚至还增强了一点,但续航能力大大降低了,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受了伤,过于虚弱,承担不了长时间的使用。 沈清疏大大地松了口气,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她都能用精神力遮掩她的性别了。 她重新躺了下来,思维发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世之前的事。 她出生在一个幸福的AO家庭,父母都是国家军人,虽然因为她们的工作性质,大多数时候陪伴她的都是智能AI,但她们一家的感情一直很好。 直到她九岁那年,她们在执行探索新星球的任务时,不幸双双身亡。她成为了烈士遗属,那时她还懵懵懂懂,不懂得这四个字的重量。 之后她被接到了军属院,在这里慢慢长大,得到了国家很好的照顾,没有了父母,但有很多和她们一样的叔叔阿姨关心她、爱她。 在她成年分化后,她报考了军事学院,毕业后加入了她父母所在的第三舰队,成为了巡航舰上一名普通的士官。 可惜,她才加入舰队一年时间,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功绩,就像她的父母一样壮烈牺牲了。 好在她孑然一身,在那边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也没有标记任何omega,不会有谁为她痛不欲生,大家伤心一段时间,也就能渐渐忘怀了。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好好告别。 不过,要是能再见到她大学时期的教授就好了,她就能证明他精神力不随□□消逝而消逝的理论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莞尔,又有些失落,是真的和他们永别了啊。 既来之,则安之。 从那天醒来之后,沈清疏就开始了漫长的喝药养伤生活,经过躺尸这两个月的倾听和旁敲侧击,她大致搞清楚了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她所在的国家居然叫燕国,但目前还不能确定就是她认知的那个燕朝,虽然两边文字语言都相通,但也有很多不符合的地方。也许是历史发生拐点的平行时空,这还有待她以后验证。 她穿的身体是诚意伯世子,今年才十二岁,只待成年就能继承伯爵府。 没错,她爹已经死了,沈清疏从侍候她的婢女初月处得知,她爹没有其他兄弟,这府里除了伺候的下人,就只有她奶奶,她妈,她姐姐和她这根独苗。 由此沈清疏深深怀疑,原主本来就是女扮男装。因为都不需要她拒绝,伺候她的两个侍女就自觉的从不近身。 要知道,绝嗣是会夺爵的,为了保住爵位,诚意伯府很可能出此下策。 她娘肯定清楚她的身份。 而她刚醒过来时,她娘那么自责,是因为原主陪她去山上寺庙上香时,一时脚滑从台阶上摔了下来,也怪不得她觉得全身哪哪儿都疼。 据她的小厮负鞍所说,她当时被抬回府,已是面如金纸,眼看就要断气儿了,可不知怎么的,又续上了一口,就是一直不断气,然后又这么躺了几天,居然醒了过来。 让替她诊治的大夫直呼奇迹。 沈清疏估计原主已经没了,她就是那个时候穿过来的,只是因为她当时也很虚弱,所以将养了几天才醒。 另外,她的名字果然是沈清疏,这是在原主的课本上看见的。 对,她还得读书。 这儿的科举已经很兴盛了。 原主作为伯爵府世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引人怀疑,同样被送到了私塾读书。 沈清疏好不容易痊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说她要继续上学。 晴天霹雳! 四书五经,那是什么? 她的时代,四书五经早就被扔进故纸堆里了,哪里还会教这些? 沈清疏对它的了解仅限于它的书名。 而原主,居然是个特爱学习,特别勤奋的小孩,四书五经她都学完了。 这下沈清疏坐蜡了,只能含泪去上学。 少爷,时辰到了,该起了。 古代的小孩真辛苦,天还没亮,沈清疏就被朝雨叫了起来,不得不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穿衣洗漱。 等两个婢女把她打整好,沈清疏在镜子前一照。 她今天穿着合身的青色学子服,头发全部梳上去用玉色发带束了一个端正的发髻,脸上线条很柔和,还带了一点可爱的婴儿肥,面白如玉,修眉俊目,小小的一只板着脸,确实玉雪可爱。 和她小时候竟有几分相像。 古代男女都留着长发,加上她现在年龄小,身体没发育,脸也没长开,看起来确实像个小郎君。 但再过几年,她的骨架就会显得过于纤细,长相也会显得太阴柔。 诚意伯府这可真是铤而走险啊。 2、第2章 好在她的精神力也跟着过来了,沈清疏调动精神力附在脸上,只在下颔角稍作变动,增加了一点点棱角,看起来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改一丢丢,天长日久,潜移默化之下,其他人也不会生疑,只会觉得她渐渐长大了而已。 沈清疏照照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到膳房,她娘何氏和奶奶刘氏居然都已经到了,沈清疏暗道一声惭愧,但实在不怪她懒,都是古人起太早。 她养伤这段时间,已经见过她的奶奶老刘氏了,她也才五十多岁,身体硬朗,精神矍铄。 之前她缠绵病榻,听说沈清疏醒了竟也很快康复。 这位伯爵府的老夫人也是候府出身,身有诰命,执掌着全府大权,性格强硬,只对孙儿沈清疏十分宠爱。目前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沈清疏的身份。 沈清疏请了安,就坐下来用早餐。 伯爵府的经济状况还不错,不过她们三个人吃饭,粥,牛乳,鸡蛋,点心,馒头包子这些一应俱全。 说起来,虽然女扮男装有杀头的风险,但她能穿到伯爵府还是算幸运的,至少有吃有穿,生活富裕。 伯爵府就她们孤儿寡母几个,倒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老刘氏看着她喝粥,关切的叮嘱道:疏儿,你身子骨刚刚好,今日去私塾一定切切小心,不要和同窗打闹。 这段时间沈清疏都不知听过多少类似的话了。她恭敬地应是。 她娘何氏道:你读书用功本是好事,但仔细不要熬坏了身体,读书不行,你也还有诚意伯的爵位在,不要太过在意。 沈清疏还没应话,老刘氏就不高兴地训她,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这不是叫疏儿懒怠么!疏儿他爹不在了,只一个空头爵位有什么用,还是要靠科举入仕才是。 婆婆发话,何氏立时低下了头不敢反驳,老刘氏又转头看沈清疏,别听你娘的,身体重要,读书也一样重要。你们先生也说你科举有望的。 下场考试要搜身,何氏肯定是怕她暴露身份,所以不希望她参加科举。 但听这话,老刘氏好像并不知道她是女儿身,沈清疏不由瞄了她娘一眼,她本来猜是两人合谋的。 老刘氏还在继续说叨,你放心,我已经派人知会了郑先生,他这段时间也会关照你,不会给你布置太重的功课。 是,孙儿谢过祖母。 分卷(2) 老实说,她现在《三字经》都记不得了,完全是从头开始,好在她还有精神力这个bug。 而这位郑先生,就是她的老师了,沈清疏刚去他那里读书没多久。 据说他当年科举时,也是高中第四名传胪,只是他为人清正,不喜钻营,一心只在翰林院修史,直到辞官时也不过是正六品侍讲。 辞官以后他倒也没有归乡,在京城开办了一家私塾,因为教得好成材率高而声名远扬。 郑先生束脩收得多,但很多达官贵人还是争着把子弟往他那里送。不过他要求也高,过于顽劣者、过于愚笨者、过于懒散者皆不收。 吃完早餐,天色明亮一些,沈清疏就带着她的小厮兼书童负鞍出门了。 负鞍也就比她大两岁,是个挺机灵的男孩,七八岁就被卖到了伯爵府,这些天被她给套了不少话。 他背着沈清疏的书箱,手里还拎着老刘氏给郑先生准备的谢礼。 一开始,被别人伺候,沈清疏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可她要是敢自己来,这些人就会诚惶诚恐,担心自己哪里没做好。 没办法,她只好把她们当做未来的家政机器人看待。 来到这边两个多月,这还是沈清疏第一次出门。 实际上,这也是她愿意上学的原因之一,要不是上学老刘氏她们根本不会放她出来。 诚意伯府坐落在东区兴仁坊,周遭基本都是官宦之家,这会儿估计也就七点,兴仁坊内很是安静。 不过出了巷子转到正街上以后,就能看见不少人了。道路两边多是卖吃食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天色朦胧的清晨,还带着一丝凉意,行人穿梭在食物的香气之中,有的惬意悠闲,有的脚步匆匆,嘈嘈杂杂的,形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沈清疏颇感兴趣的左右张望,看得津津有味,她从前倒是在影视剧中见过这般景象,但远不如此刻真实。 走着走着,到了第一个岔路口,沈清疏渐渐慢下来,观察着负鞍的脚步,见他转向了才若无其事的跟着转向。 她根本不知道私塾的路怎么走! 好在她穿得比较早,原主经历的事情还不多,等她长大以后,一些不清楚的事情也可以推说那时太小忘记了。 又拐过两个路口,沈清疏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打了个激灵,差点要条件反射给这人一个背摔,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收住了手。 转头一看,是个有点微胖的小正太,穿一身蓝色锦袍,虎头虎脑的,睁着一双大眼睛惊喜的望着她。 不认识。 沈清疏淡定的点点头,假装认识一样说了声早。 清疏你伤好啦?真是太好了,哎呀你都好久没来学堂了,我本来很担心你想去看你的,但我爹说你要静养,让我别去打搅你。小正太很自来熟的走在她旁边,声音里全是雀跃和欢喜。 沈清疏顺着他的话说:嗯,刚好没多久。 那你这么快就又来学堂了?你真是太勤勉了,要换我肯定要再多玩几天。不过你回来了也好,少了你之后,先生就多抽了我几次,真是,老是被先生打手心 与她年龄相当,这个应该就是负鞍所说的孟柏舟了。沈清疏觉得有点好笑,这小正太是个话痨啊! 不过这正合她意,她只默默听着,时不时嗯啊一声附会一下。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郑氏私塾。 郑氏私塾是座挺大的宅子,有好几进,只有第一进是他们的教室,沈清疏估摸着后面几进住着郑先生的家眷。 他们从侧门入,门房明显认得他们二人,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沈清疏先把谢礼拿给了管家,才找去甲班的教室。 她打量了一下,教室不大,两边墙上都开着窗户,采光很好。陈设十分简洁,只对着门的上首放着一张较长的桌案,下面是分两排对齐的六张桌案。都是跪坐式的那种,后面摆放着一张席子。 此刻先生还没来,只有三个学生在自己看书。听到动静都抬起头看过来。 一个是来探望过她的夏薄归,他刚满十三岁,今日穿了一身纯白色的绸缎长衫,头戴纶巾,腰系玉佩,看起来风度翩翩。 坐在夏薄归前面的是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夏薄言,二人长得颇为相似,都肤色白皙,面容俊秀。 坐在最后排的学生身材高大,也穿了一身青色的学子服,仿若有十七八岁,面色有点严肃,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又低下头去看书。应是年龄最大的高鸣彻。 她进了教室,环视一圈,见只有第二排右边的桌子空着,猜是自己的位置,施施然走过去坐下。 夏薄归位置就在她旁边,见她把书箱里的东西都取出来摆好了,才关切地问道:清疏,你身子已大好了? 沈清疏点点头,冲他拱了拱手,是,痊愈了,多谢夏师兄关心。 好了就好,夏薄归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来,又侧目去看坐在沈清疏前面的小正太,柏舟,你今日倒是不敢迟到了。 孟柏舟转过身抱怨道:哪里还敢迟到,上次先生罚我抄的书都还没抄完呢! 夏薄归摇了摇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要我说你家又不远,稍稍早起一些便是了。 夏师兄你取笑我呢?唉,我可起不来,我是最爱睡懒觉的了。孟柏舟说着,又回转身趴在桌案上,打了个哈欠,一副很想睡觉的样子。 我也是。夏薄言懒洋洋地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将睡未睡,稍举了一下手表示附和。 看来无论哪个时代的学生都一样。 夏薄归无奈笑了笑,知道他们两个的习性,也没有再说,接着看书温习功课了。教室里又重归了安静,沈清疏也拿出书来看。 四书五经,她想记下来倒是不难,只要用精神力扫描一遍,就能存下备份随时翻阅。 这就好像大脑里携带了这几本书一样。 可就算是开卷考试,你也得读懂题目,知道答案在书的哪一页吧? 更何况考试又不是全考死记硬背,要理解意思,写出文章才行。 所以,还是要靠她自己学。 好在原主也还是在死记硬背的阶段,对经义的理解也就比她强一点。 论学习能力,她自认不会比任何人差。 片刻后,最后一个学生也跟着郑先生到了,是个比沈清疏还小的小豆丁。叫郑衡,他今年还不到十岁,是郑先生的远房亲戚,因为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被郑先生收为弟子,就借住在他家里。 3、第3章 郑先生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才五十多岁,他留着山羊胡,面容清癯,表情严肃。可能是常年皱着眉头,眉心处形成了一个很深的川字褶皱,十分的威严。 众人行礼之后,郑先生先按部就班讲解了今天的课程,每段经书的意思、有哪些出名的注疏、该怎么去理解、一般会怎么出题、从什么角度破题写文章。 他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基本没有翻过书,牵涉到的各类历史典故随口就来,讲得头头是道。 连沈清疏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愧是名师。 讲完之后,郑先生又让众人就疑惑不解处提问,他再次讲解,然后等到答疑完毕,就把他们一一叫到身边,考较之前布下的功课,再布置新的功课。 考较时,倘若满意郑先生就捋捋胡子,点一点头表示赞赏。倘若不满意,就皱紧了眉头,拿出板子打几下手心。 到沈清疏时,她有点紧张地走到郑先生面前,生怕他问些什么听不懂的问题。 郑先生却没有考较她,只温言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又叫她不要着急,这段时间先温习以往的功课。 看来先生确实有关照她。 但现在是因为身体原因,总有考较她那天,她得趁这段时间,抓紧把功课补上才是。 考较完郑先生就离开了,留下他们自己继续学习。 郑先生不收蒙童,甲班这六个学生都是已粗略读完四书五经的。除此之外,他另有十来个已考中秀才的学生,时不时地还有举人上门来拜访他,所以能分给他们的时间是有限的。 孟柏舟今天又被打了一下手心,见先生走了,他转过头看着沈清疏羡慕地说:先生都没有考较你,还一直和颜悦色的,唉,不用上学不用回答问题,我都也想受伤了。 沈清疏抽了抽嘴角,她这次受伤可是把命都受没了的。说什么傻话呢,你以为受伤就好过了。落下的功课总有一天要还回来的,还不如早日学完,早日解脱。 旁边的夏薄言听见他们的对话,也凑过来笑嘻嘻地道:清疏说得是,就你平时那磕一下就受不了的样儿,要真是像清疏这么重的伤,你还不哭爹喊娘的。 我才 孟柏舟一听这话,涨红了脸,不服气的想要反驳,才刚开口就被后面的高鸣彻厉声打断了。 噤声! 他转头看着高鸣彻板着的脸,很是不满地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再说了。 在学堂六人之中,郑衡家境贫寒,成绩却是最好的;夏氏兄弟家里世代腐书网,管教甚严;孟柏舟是肃宁候的孙子,人惫懒了些,却也知道轻重。 高鸣彻最是严肃刻苦,其他人都有点怕他。 郑先生管教的并不特别严,中午下学之后,众人可以吃了午饭在学堂继续看书,也可以选择回家里看书。 但说是这么说,谁敢真的不回来?不吃家里一顿板子就怪了。 除了郑衡就在郑府吃饭,其他人都是在街上自己解决。 作为诚意伯世子,沈清疏当然不会缺钱,但也没有太浪费。她带着负鞍找了家干净整洁的店面,点了三个小菜两碗米饭。 味道份量都还可以,结账时,共二十四文,负鞍给出两枚十面值和一枚五面值的铜币,账房找了他一枚一面值的。 这也是沈清疏觉得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的货币不像她印象中的圆形方孔铜钱,而是实物货币与虚拟价值相结合的长方形式样。 在大小不一的长方形金属货币上印刻有精美的花纹和币值,分别是一、二、五、十。材质则是金、银、铜三种,其中一金币等同十银币,一银币等于百铜币。 这既不像纸币一样价值全靠国家信誉,也不像铜钱银两那样呆板。 沈清疏怀疑有跟她一样的穿越者。 吃过午饭,沈清疏想去书店看看,她找不到位置也不着急,就沿着街道慢慢溜达,左顾右盼,过了一阵儿果然看见一家书铺。 掌柜的见他进来,立刻笑眯眯迎了上来,这位小公子,需要些什么书? 沈清疏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竟然就是科举相关的书,吓得她赶紧放下了,转头问掌柜:史书你们这儿有吗? 当然有,公子这边请。 掌柜迎她到另外一个角落,她一翻,果然都是史书。 她挑了几本,没找到本朝史,又问掌柜。 掌柜有些讶异地说:本朝史科举很少考,看得人也少,倒是有一些关于世祖的野史,公子需要么? 沈清疏点点头,掌柜便吩咐了伙计去后面库房取。 等待的时候她顺便把账结了,掌柜接过钱,恭维道:这些史书都是秀才之后才会涉猎,像公子你这么年幼就买史书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沈清疏笑笑,她也就是看个大概。 回到私塾,时间还早,只有高鸣彻和郑衡两个人在,整个教室都静悄悄的,只偶尔响起翻书的沙沙声。 沈清疏将刚买的几本书摆在案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具身体还在发育期,早上起得那么早,这会吃了午饭免不了有些困乏。 正是三月的好时节,阳光微风都很舒适。沈清疏也不讲究,垫了两本书做枕头,直接躺倒在席子上睡去。她现在身量不高,蜷一蜷脚正好合适。 后排的高鸣彻见了,用冷冽的目光瞪视着她,沈清疏却全然未觉,睡得正香。好一阵儿,高鸣彻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了。 郑衡神色却有几分羡慕,但他不敢懈怠,还是端正地趴在桌子上午睡。 睡了半个时辰不到,沈清疏醒了,打个哈欠爬起来,见所有人都回来了,除了孟柏舟还没醒,其他人都在看书。 夏薄言转头看过来,冲沈清疏竖了一下大拇指,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她醒了一会儿神,就着负鞍打来的水洗了洗脸,才清醒过来开始看那堆厚厚的史书。 她确实是穿越到了本时空一千多年前,当政的朝代是大燕。但与她记忆中不同的是,这时的大燕并不是王朝末年,处处揭竿而起,而是再次中兴,达到了国力巅峰。 这得从上一代皇帝燕世祖说起,他本来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宗室子弟,某次落水之后,却展现出卓越的政治军事天赋。 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之际,他带领着一支起义军,建立了新燕国,四处征战,竟平定天下叛乱。登基之后又励精图治,改革弊病,打造出了一个太平盛世。 而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燕世祖,不仅仅是一位好皇帝,还是一位科学家、美食家、文学家 他在位期间,发明炒菜、推广红薯、指导研究杂交水稻、发现玻璃的烧造方法、改进了造纸术印刷术 除此之外,他还非常长寿,在位四十多年,刚驾崩不久,如果沈清疏能早来三四年,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位穿越者,沈清疏简直想给他鼓鼓掌,厉害厉害,比起她的前辈她就是一个渣渣,根本没有改变历史和世界的雄心。 不过现在天下太平,百姓们也不需要她,她还是安安心心地苟着过自己的日子吧! 沈清疏合上书,不由地发了会儿呆,好一阵子,才定了定神,拿出科举的书来看。 日头西斜时,就有仆人过来提醒众人下学,几人就都收拾好东西回去。 4、第4章 到家之后,沈清疏稍歇了会儿,就有仆人通知她去吃晚餐。 本来大户人家讲究些的都是分餐吃,但诚意伯府实在人丁稀少,不聚在一起太没生气了些。 晚上她姐姐沈佩璃也到了,一家子围坐着吃饭,免不了要问她今日情况,她一一作答。 往日的功课确实是忘了一些,但先生没有为难我,让我慢慢适应,过段日子就好了。 何氏给她盛了一碗鸡汤,强笑着说:疏儿你年龄还小,不用急的。 老刘氏也道:对,还是多学两年,有把握了再下场。我今日听说,你那个同窗,高大人的次子,今年二月的县试又没过,他就是考了好几回,信心都磋磨没了。 分卷(3) 沈清疏一愣,是说的高鸣彻吗? 何氏问:是一门双探花那个高大人么? 老刘氏点点头,他的长子小高大人去年也中了探花,一时成为京城美谈。 沈佩璃一拍手,呀,我去年还看过小高大人骑马游街呢! 原来高师兄家里是这种情形,父亲哥哥都是探花郎,自己却连秀才都不是。今天看他独来独往,不苟言笑的样子,平时压力肯定很大吧。 沈清疏不由默然。 吃过晚饭后,夜幕降临就该睡了,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沈清疏却还适应不了,对她来说,七八点还是太早了。 可这时代也没有多少娱乐,沈清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干脆起身去书房看书了。 万万没想到,她也会有秉烛夜读的一天。 世祖,您这么万能,怎么不连电一起发明了呢? 在昏黄的烛光下,结合着原主密密麻麻的笔记,沈清疏连蒙带猜,倒也勉强看得懂意思。 说起来,原主的字也写得不错,字迹娟秀,要不是沈清疏上辈子刚好也练过书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正看着书,支呀一声,她娘忽然推门进来了。 沈清疏放下书,您怎么过来了? 何氏端了一碗银耳莲子汤过来,轻放在她桌上,娘看你书房里还亮着灯,给你送点吃的来。 沈清疏勉强喝了两口,放到一边,麻烦您了,我过一阵子再喝。 何氏脸上犹犹豫豫的表情太过明显,沈清疏主动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何氏点点头,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慈爱地看着她,你身子刚好,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 沈清疏随口道:孩儿睡不着,就起来坐坐。 何氏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踌躇地道:疏儿,你现在年龄渐渐长了,其实不必这么用功的。 这话? 沈清疏心中一动,在面上显出几分纠结为难来,可是祖母她一直在督促我,过两年肯定会要我下场一试的。 何氏也跟着露出了愁色,你祖母她,一心想要你振兴伯府,可这是泼天的祸事啊!唉,我们怕她受不了,一直瞒着她,可你是万不能下场的,到时也只好告诉她了。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沈清疏还是有点惊讶,相处了十来年,祖母竟真的还被蒙在鼓里。 沈清疏故作茫然地道:那我这许多年的书,不是白读了吗? 何氏心中一痛,握住了她的手,是娘的错,疏儿,都是娘对不起你,可是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沈清疏顺势问道:娘,你们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何氏不疑有他,慌忙解释 你爹那会儿已经病入膏肓,倘若你是个女孩,他病逝之后朝廷就会收回爵位。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保得住这偌大的家业。 而你祖母,就你爹一个儿子,那时就要跟着他去了,听到你出生的消息才好起来。我们也是没办法。 沈清疏暗暗点头,这基本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在一夫多妻且可以过继血亲的背景下,因为绝嗣而被夺爵的情况其实是非常罕见的。 但偏偏诚意伯府的子嗣就是这么艰难,她爷爷只有两个弟弟,一个夭折,一个也只有一对儿女,没有孙子。 第三代竟没有一个男丁! 沈清疏怀疑沈家人y基因有问题,逼得她爹为了保住爵位出此下策。 而一个小小的诚意伯而已,上面还有那么多公候呢,也没人来特意查验,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沈清疏理清了思绪,反握住她娘的手,安慰道:娘,您不用自责,我不怪您的。 何氏只当她言不由衷,仍是十分歉疚,苦了你了,好好的女儿家,却要做男子打扮,日日读书辛苦不说,还一辈子都没法嫁人生子。 沈清疏哭笑不得,娘,我不觉得苦,读书挺好的,真要让我嫁人生子我才受不了呢。 沈清疏不知道原主怎么想的,反正她是挺庆幸的。 虽然有穿越者改变历史,女子社会地位提高了一些,但这毕竟还是男权社会。她一个后世人,真要让她嫁人,与人共侍一夫,整日在后宅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那她还不如做男子。 不就是做单身狗嘛!挺好的! 恋爱又不是刚需。 她穿越过来,用了原主的身体,可以说原主对她有活命之恩。那她就得保护好原主的家人,让她们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而且,原主那么拼命的学习,应该也是想参加科举尽展所学的吧。现在她穿过来,用精神力混淆搜检人的感知,是可以做到这件事情的。 想到这里,沈清疏叮嘱道:娘,我怕祖母接受不了,这件事既然祖母不知道,那您就别告诉她了,科考的事您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何氏狐疑,什么办法? 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清疏对她笑笑,却不继续说下去了,转而催促她,时候也不早了,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何氏只好无奈起身,好吧,疏儿,你也不要看得太晚。 次日,沈清疏又是早早起来,这次却只有她一人用餐,她这才泪目地发现,原来府里只有她一个人起得早,而昨日是她复学的第一天,特例罢了。 至此,沈清疏就开始了自己在大燕的求学日常,每日早出晚归,在伯府和私塾之间往来。 她毕竟是个成年人,对郑先生又没有什么畏惧心理,每每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厚着脸皮去询问郑先生,一点都不胆怯。 一段时间下来,她进步飞快,带得学堂里人人自危,都更努力了三分。 这里的科举考试体系和后世很像,过县试、府试、院试后称秀才,过乡试称举人,过会试称贡士,过殿试称进士。 在考试内容上,秀才阶段注重帖经和墨义,类似于后世的诗词填空、文言文翻译和简答题,举人进士阶段侧重论、策,也就是写作文。 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些之外,律法、数算、历史地理竟也在院试以后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这当然是穿越者造成的。 另外,燕世祖这厮抄袭了众多后世诗词之后,也许是心存愧疚,顺势把诗赋也加入了考试内容里,让沈清疏恨得牙痒痒。 众所周知,穿越者最不擅长写诗,好在诗赋占总分的比重还比较低。 所以教经义之余,郑先生也会教他们一些基础数算和诗赋杂文,偶尔还会指点一下他们的书法。 每次写诗,沈清疏就先在心里骂世祖一番,然后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半天,终于写出一首惨不忍睹的诗来,让郑先生连连摇头不说,还要被几位同窗调侃。 到了数算,情况就完全反过来,沈清疏完全是一枝独秀,就连郑衡都比不上她。 要知道,她上辈子可是军事学院毕业的专业技术人才,学习太累了才会做两道高数题放松放松,赢这群小学生,那真是一点自豪感都没有。 5、第5章 还值得一提的是,学堂竟然实行的是周末双休制,让沈清疏很是惊讶,后来她知道,这是那位世祖花了大力气强制推行的,就连朝堂上也是一样,据说他最恨无偿加班,各行各业被官府抓到都会重罚。 沈清疏猜测,他上辈子可能是一只社畜,也许就是过劳死的。 世祖在位几十年,双休已成惯例,新皇上位后也没有改变,毕竟皇帝也是可以双休的嘛! 这天就到了周五下午,沈清疏在位置上坐立不安,总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烦躁。 她本来以为这是假期综合症犯了,但下学回家以后,她还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哪哪儿都不舒服。 但要她细说哪里难受吧,她又说不出来,就是静不下来,烦! 她吃过晚饭,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了一阵儿,忽然觉得这和alpha易感期的表现有一点类似,但没那么严重。 成年分化之后,alpha和omega每隔一段时间不定期地都会有这样的表现。 在这期间,他们会渴望自己的伴侣,需要同对方长时间待在一起,感受到伴侣的安抚才行。 不然的话,他们的情绪就会随机地往极端方向发展,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a却不会有这种情况,beta脖颈后也没有腺体,所以通常研究认为这是由alpha和omega独特的腺体所导致的。 可是她穿越以后换了身体,这具身体还没成年,也根本没有腺体啊,怎么还是有易感期呢? 上辈子只有她的精神力跟着过来了,难道说学界的结论是错误的,易感期其实是因为精神力导致的? a也有精神力要怎么解释? 沈清疏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头痛,愈发心浮气躁。 在后世,国家早就开发出了抑制剂,可以消解这种状态,没有伴侣的alpha直接去领就是了。 那问题来了,她现在要去哪里领抑制剂?! 在这个世界,她根本也找不到一个omega伴侣。 没有其他办法,沈清疏只能靠自己忍耐了。 好在和她原本的易感期相比,现在的程度非常微弱,她没有不受控制的迹象,顶多就是学习效率太低了点。 但她有点担心,随着身体成长和精神力壮大,症状会随之越来越严重。 吓得她都不敢再修炼精神力了,她可不想变成别人眼中的精神病人! 想着这些,沈清疏很晚才沉沉睡去,次日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 今日她的情绪似乎往懒怠方面发展了,不想起床、不想说话、不想看书、也不想吃饭。 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只想往地上那么一躺,躺成一具活尸。 这种发展还算好的,也不会影响其他人,刚好是休息日,她尽量窝在自己房间里,也没有谁发现她的异常。 周末她一觉醒来,情绪却向着多疑恐惧方向转变了。就像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总是觉得处处都有危险、人人都想害她,一惊一乍的。 呆在房子里会想房子会不会倒塌,出了门又担心有东西从天而降。门槛可能会绊倒她、纸张可能会划伤她、饭菜可能会毒死她。 至于人,那就更别说了,试图靠近她的都有阴谋。 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沈清疏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但这些在心里不断闪烁的念头,还是让她这一天过得格外的艰难。 尤其吃饭的时候,就是在一口一口地吞刀子啊! 艰难地熬过了这一天,沈清疏祈祷着明天的情绪不要太奇奇怪怪,心力憔悴地睡着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周一,沈清疏的情绪不仅没有发生变化,还变本加厉了。 这可怎么办? 这世界这么危险,她还去上什么学? 用理智思考,她也不该去学堂,谁知道在外面一天会发生些什么事。 可是,要请假就得装病,装病就得面对三个关心她的女人和看病的大夫。 啊! 权衡之后,沈清疏还是决定出门面对危险的世界。因为她不想喝药,那黑乎乎的一碗,想想她都要吓死了! 早上出门,五月的天气很是清爽明媚,沈清疏却穿得很严实,这样她才会有安全感。 今日她们绕了一条人少些的远路,但走在陌生的人流中,沈清疏还是紧张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只能不断地跟自己做心理斗争,加快脚步。 等好不容易到了私塾,沈清疏背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一半是吓得,一半是热得。 她今天来的早,学堂里只有高鸣彻一个人在。 高鸣彻像往常一样只对她点一点头,并不搭话,让之前觉得他有点冷淡的沈清疏分外舒服。 高师兄真是善解人意。 沈清疏在位置上跪坐下来,学堂是较为安全的环境,她沸腾了一路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一些,也拿出书温习功课。 这种时候书对她来说就是良药,当她沉浸其中时,能暂时忘记外界的事情,不想那么多,就没那么害怕。 可惜,她的同窗不全都是高鸣彻这种性格,孟柏舟到了之后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思忖了一下,发现是沈清疏太安静了,她今天都没跟他们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往日他们都会很有同窗爱地聊几句的。 难怪他觉得不得劲。 孟柏舟转过身来,一只手撑在沈清疏的桌案上,一只在她眼前挥了挥,哎,清疏,你怎么了,今天都不理会我们,是不是身体哪里不适? 其余人听到也关切地看了过来。 沈清疏的状态被打断不说,还有人在她眼皮底下动手。她一下有些受惊,身子忍不住微向后仰了仰。 她努力控制住情绪,保持理智,有些歉意地笑道:我没事儿,只是今日看得太入迷了些,没注意到你们。 你骗谁呢?孟柏舟凑近看了一眼书的内容,瘪了瘪嘴,《春秋》你也能看入迷,不都能背下来了吗?到底怎么了? 沈清疏无言以对,她只是想专注一件事,内容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只好改口道:是有点烦心事,心情不好。 我就说,出什么事儿了?孟柏舟身体又往这边倾了些。 沈清疏闭了闭眼,勉力维持着平静,是家里的事儿,柏舟,我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 她根本不想聊天,只希望他赶紧把身体转回去。 孟柏舟却不罢休,追问道:你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帮忙啊。 沈清疏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不理这话。 我 孟柏舟还要再劝,旁边的夏薄归却拉了他一下,对他摇了摇头。 孟柏舟犹豫一会儿,还是没再追问,听话地转回身去了。 沈清疏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整日,除了被郑先生考较以外,沈清疏就好像长在了席子上一样,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位置。 经过了早上那一遭,同窗们也都识趣地没有搭话。 就连午饭,沈清疏都没有吃,没有老刘氏她们监督着,饿一顿对她来说要划算舒服多了。 对抗各种妄想出来的伤害,让她精疲力竭,但好歹这一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这要是换她上辈子的强度,没有抑制剂,她现在可能已经打伤好多想伤害她的人了。 分卷(4) 隔天沈清疏起床,发现自己正常了,情绪平静无波,没有什么极端的想法。 谢天谢地,这次易感期终于过去了。 短短三天,她感觉像过了三年那么漫长。 易感期是不定期的,下一次也不知道何时会来,可能是半个月后,也可能是半年以后。 总之,沈清疏希望它隔得越久越好,最好是永远别再来了。 这件事后,沈清疏又回到了平淡的日常生活之中,再去学堂,她也为自己那天冷淡的态度表示了歉意,其余几人都纷纷表示理解,他们也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春去夏来秋迎冬,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末尾。 6、第6掌 下午,寒风凛冽,京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学堂角落里烧起了炭盆,上好的银丝碳,没有什么烟气,很是温暖。 跪坐久了,沈清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顺便在炭盆边烘一烘有些冻僵的手。 跪坐着又累又冷,也不知道郑先生为什么偏爱这种坐法,桌子椅子它不香吗? 冬日里,她穿得很厚实,里衣、中衣、袄子、狐裘披风将她裹成了一个球,只露出一张脸来。 这张脸肤色白皙,眉目灵动,还没有完全长开,带着几分稚气可爱,但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任谁都只会觉得这是个小少年。 这当然是精神力的功劳。 温暖的火光驱散了沈清疏身上的寒意,她立在炭盆边有些出神。 不知不觉,她穿越过来也快要一年了。一年来,她不仅渐渐适应了古代的生活,甚至还如鱼得水,觉得十分惬意。 每日读书写字,闲来踢球出游,有关心爱护她的家人,有几个同窗玩伴,躁郁期也没有再来找她。 这样舒适的日子,她十分珍惜。 只偶尔还会怀念前世的生活,想念那些便利的高科技。 清疏,清疏,你想什么呢? 听到孟柏舟喊她,沈清疏回过神来,走回位置上坐下,刚刚没听见,什么事? 孟柏舟也没在意,转身把书递给她,手指着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这道数算题,我想不明白,想请教你一下。 沈清疏接过来一看,今有二人同所立,甲行率七,乙行率三,乙东行,甲南行十步而斜东北与乙会,问甲乙行各几何。 大意是说:甲、乙二人同时从一地出发,甲的速度为7,乙的速度为3,乙一直向东走,甲先向南走10步,后又斜向北偏东方向走了一段后与乙相遇。那么相遇时,甲、乙各走了多远? 这是一道典型的一元二次方程题,还涉及到了勾股定理。对于学数算不久的孟柏舟来说确实有点难。 沈清疏拿出草稿纸,干脆盘腿坐在席子上:这道题我们先假设根据勾股定理解出x为3.5所以结果 为什么会有未知数和阿拉伯数字? 呵呵,当然是前辈发明的了。 这使得沈清疏非常轻松地适应了这边的答题格式。 孟柏舟听得连连点头,露出惶然大悟的表情,再次感慨道:清疏,这可是举人阶段的题,你数算真是太厉害了。 咦?我看看,旁边夏薄言听了也凑过来,好奇地问道:你这哪儿找来的,不是自找苦吃吗? 孟柏舟把书递给他,是昨日我姨夫送我的书,我忍不住想见识琢磨一下。 夏薄言看了一阵,忽然笑起来,有些题我也做得出呢! 郑衡也有些心痒,孟师兄,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比众人小一截,性格又比较腼腆,平时很少主动,但大家都挺喜欢这个小师弟,孟柏舟连忙把书递过去。 当然可以。 讲完了题,孟柏舟又想起了昨天姨夫随口提到的事,不由笑了两声,有些八卦地冲沈清疏挤眉弄眼,嘿嘿,清疏,林大人这几天可要回京述职了,我姨夫说,他这次可能会留在京城。 林大人? 这是哪位,他回京述职关她什么事? 沈清疏无动于衷,淡淡的哦了一声。 等着看她反应的孟柏舟急了,轻轻敲了敲她的桌案强调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说的是林大人,你未婚妻那个林! 沈清疏一愣,什么鬼,她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妻? 原主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吗? 她抽了抽嘴角,模凌两可地道:不可能,你不要跟我说笑。 孟柏舟保证道:谁跟你说笑,是真的,我姨夫在吏部任职,他昨天说,林大人在任上勤劳任事,政绩突出,这次回京就要升职了。 他说得认真,沈清疏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确定起来,怎么回事? 孟柏舟还在看着她,沈清疏扯起一抹笑来,那真是太好了。 你怎么就这个样子?孟柏舟很是失望。 我什么样子? 真无趣。孟柏舟撇了撇嘴。 沈清疏又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未婚妻的事儿的? 谁会不知道啊?大家都知道,是吧?孟柏舟朝夏薄言抬了抬下巴。 夏薄言点点头,听我娘说过,你们的婚约挺有名的。 看来是真的了,沈清疏一个头两个大,大家都知道,那为什么当事人本人不知道? 她娘怎么想的,还给她订一桩婚事,就算为了掩饰身份这也是昏招吧!她能结了婚不上床咋滴?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问问她娘。 沈清疏一时坐立难安,好在很快就下学了,她回了伯府,直奔她娘的厢房。 见她摒退下人,又合拢了房门,神情十分严肃,何氏不禁有些惴惴,疏儿,怎么了? 沈清疏站在桌边拍掉身上的雪,倒了一杯热茶喝了,定了定神才说:娘,今日有同窗告诉我,林大人要回京了。 何氏反应了一下,也立刻有些慌了神,是那位林大人吗?这,这可怎么办? 沈清疏很是疑惑,娘,这婚约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答应下来? 何氏摇摇头,叹气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爹和林大人是至交好友。当时你们还在腹中,林大人笑言倘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 后来你爹走了,我只当没这回事儿,可是林大人说他一定要信守承诺。我再三相拒,林大人还是坚持,一时传遍京师。你奶奶也知道了,她不知内情,觉得是门好亲事,就做主应了下来,交换了庚帖。 这可真是阴差阳错,沈清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她上辈子,后天三种性别占主导,她倒并没有觉得娶一个女子不行。 但这个时代的人还很保守,如果两人真的成亲,那她就毁了那位无辜的林小姐一辈子,而且还会有身份泄露的风险。 何氏说完,就静静地呆立在桌边,面上也有些失神和疲惫。 沈清疏看着有些心软,她这么多年,几乎是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压力一定也很大吧。 但问题还是要解决才是,沈清疏提议道:娘,林大人可能要长留京城,拖着不是办法,我们还是早日退亲吧。 何氏摸了摸她的头,苦笑道:你以为娘没有想过吗,你祖母不会同意的,而且怎么能由我们男方主动退亲,那会伤了林姑娘名节的。而林大人那边,是万不会退的。 沈清疏琢磨,那林小姐呢,她不一定看得上我,假如她不想嫁,也许就能说服她父亲。 何氏愣了一下,之前林小姐还小,又远在千里之外,她一个中年妇人,倒是没有这么想过。 何氏语气还是有些犹疑,倒是可以一试,林大人有两个女儿,与你定亲的是嫡妻所出,也许林大人十分爱重。 勉强有了解决方向,次日去学堂,沈清疏就拜托孟柏舟帮自己打听一下林大人何日到京。 孟柏舟狡黠一笑,嘿嘿,这才对嘛,你昨天居然装得那么沉稳,差点就骗到我了。 沈清疏知道他想岔了,也没有跟他纠结,只叮嘱道:反正你不要忘了。 孟柏舟拍拍她的肩膀,包在我身上,你放心。 过了几天,中午时分,有一队来自南方的车架缓缓地驶过了城门。 车架到了官方驿馆,从中间的车厢里走下来一个男人,他约莫还不到四十,身量很高,穿一身青色的文士长衫,国字脸,蓄着短须,五官轮廓分明,眉宇间依稀还留着几分年轻时候的风采。 他行走间,每一步都很规矩,仿佛拿尺子量过的一样,到了接待之处,报上名号,正是临江府同知林北澜。 7、第7章 得知林大人的落脚处之后,沈清疏就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见到林小姐。 大燕的风气是较为开放的,没有太拘着女孩子,闺阁少女平日里也可以出门抛头露面。遇到上巳节、元宵节这种好日子,甚至还有大规模的男女相亲大会。 但私下里和男子相会传出去还是不好听,她作为林小姐的未婚夫就更要避嫌。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林大人递拜帖,光明正大地上门,见过林大人以后,她们就可以在丫鬟婆子跟着的情况下一起散散步逛逛街什么的。 这样她就能找到机会和林小姐独处,跟她说清楚。 但问题是,林大人还没购置宅邸,暂住在驿馆,每日早出晚归的忙着述职。这种情况下也并不适合递拜帖,就算她厚着脸皮递了,林大人多半也没时间理会她。 其次,就是制造偶遇,林大人忙着述职,林夫人和林小姐总不忙吧?她们离京多年,不得见几个故交好友,约着出门游玩? 只要她们出了驿馆,沈清疏就能想到办法。 所以,她今日带着负鞍过来踩踩点,教他辨认林府的马车。毕竟她还要读书,只能让负鞍在这里蹲守,有什么情况就第一时间过来告诉她。 记住了?转了一圈,沈清疏手里的糕点也吃完了,她拍拍碎屑,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转头问负鞍。 记住了,少爷放心!负鞍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之色,能帮少爷见到林小姐,他一点都不觉得蹲守辛苦。 沈清疏也懒得解释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想看看未婚妻的样貌如何。 她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好吧,她是。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退婚。 沈清疏转身望着驿馆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用精神力去探查情况。 她尊重别人的隐私。 她始终觉得,拥有超凡能力的人,更应该小心谨慎和节制使用,倘若过于贪婪,就会滑落欲望的深渊。 在这个世界,精神力已经带给她很多便利,不能再奢求更多。 然而,出乎沈清疏意料的是,负鞍蹲守了好几天,除了林大人之外就没见林府的马车动过。 难道这位林小姐是位宅女? 她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毫不动心,成天呆在驿馆也不会觉得无聊? 沈清疏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卡在了第一步,她有些泄气的趴在桌案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好儿的叹什么气呢?前排的孟柏舟转过来笑嘻嘻地问。 夏薄言像个专业捧啃的,立马笑着接话:那还用说,肯定在想他未婚妻呢! 沈清疏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想理他们。 孟柏舟也不恼,不再调侃她,对众人提议道:哎,过几日的佛诞日正好赶上了休沐,华严寺的梅花也开了,我们师兄弟几个一起去拜佛赏花怎么样? 郑衡率先同意了,夏薄言有些犹豫:可是休沐日有足球比赛诶,我更想去看球赛。 他说的是大燕足球甲级联赛,由世祖所创,自从开办以来,就风靡京城,成为了市民群众节假日的重要娱乐方式。 孟柏舟劝他:别啊,球赛每周都有,就是少看一场也没什么,说不定下午回来还赶得上呢! 夏薄言转头去看他哥,哥,你去不去? 夏薄归点点头,他便也道:那好吧,我也去。 孟柏舟又看着沈清疏,沈清疏一想,佛诞日这种大型活动,说不定林家母女会出门,便也同意了。 这下就剩高鸣彻一个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沈清疏硬着头皮开口了,高师兄,你去不去? 高鸣彻抬头望过来,两人目光一对视上,沈清疏就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说也奇怪,高鸣彻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他。也许有的人就是天生拥有这种能力吧。 好。高鸣彻淡淡说了一声,就又低头看书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到了佛诞日那一天,这种节日沈府上下当然也是要去的,更别说何氏也信佛了。 她常去的本是另一座寺庙,但自从沈清疏在那儿摔伤以后,就发誓不再去换成去华严寺了。 昨日又下了小雪,今日倒是个晴天,虽然冬日的阳光也没什么热度,但还是让人心情愉悦了些。 马车到了山脚,因沈清疏与同窗约好,一家人并不一道上山。 师兄弟几个汇合就往山上走,华严寺是八宗之一华严宗的祖庭,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寺庙。加之今日是佛诞日,会举办大型法会,即便天气很冷,也是信徒众多,人山人海。 山色苍莽,路倒并不难走,有宽阔整齐的石阶。道两边,还有未化的那么一点积雪。行走在密集的人流中,沈清疏颇有几分在后世旅游景点的感觉。 师兄弟几个边走边说说笑笑,倒也有趣,上山之后,不但不觉得冷,甚至背上还出了一层薄汗。 到了殿前,众人就随着人流,排着队去参拜佛祖。 虽然先贤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拜两拜又不会少块肉,大多数人都是求个心安罢了。 沈清疏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她遇到穿越这回事儿之后就有点不确定了,这是科学能做到的事么? 不过也有可能是人类的科学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 只要解释不通,万物皆可量子力学! 也有很多的信徒非常虔诚,三拜九扣的姿势非常标准,沈清疏见他们先合双掌静心,分右掌按于蒲团之上,左手不动跪下一拜,再将左手放于右手之前,叩首一次,两掌平齐叩首一次,两掌翻转手心向上再扣,三扣之后收左掌于胸前再拜才算完成一拜,如是重复三次才起身。 分卷(5) 沈清疏也暗暗记了一下,免得一会儿闹出笑话来。 还别说,在这庄严肃穆的华严菩萨像前,伴随着浓郁的檀香味,非常有仪式感地这么一拜,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众人拜完,沈清疏见高鸣彻立在一边没有动作,便问道:高师兄,你不拜一拜吗? 高鸣彻摇摇头,我不信。 沈清疏劝说道:高师兄,考试有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运气,也许你拜三拜,明年县试就中了呢。 她这么说让高鸣彻犹豫了一下,凝视了佛像一阵,还是转身走了。 沈清疏也无法,她倒不是宣扬封建迷信,高鸣彻屡次落榜,就是差点信心,她只是希望菩萨能给他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他们一群少年人,拜完大雄宝殿的菩萨、捐完功德之后,也没有再去寺庙的其他地方拜,逆着人流径直往后山赏梅去了。 在这寒冷肃杀的冬天,百花凋零之际,只能见到梅花盛放。京城人家,谁家里不会栽种两株,但这样大片大片的梅林,还是让人心折。 在一束束曲折苍劲的枝桠之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朵,或白或红,似金赛玉。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众人都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梅林里有不少跟他们一样来赏梅的人,三五成群的散在梅树下,沈清疏一行人漫步其中,只觉心旷神怡。 到了一颗怒放的梅树下,夏薄归驻足,如此美景,不如我们以梅为题各自做首诗怎么样? 郑衡第一个赞同,看向沈清疏,应有之意,就让沈师兄先来吧。 沈清疏一僵,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确实是诗兴大发,但是是背诗的兴致。 那么多写梅花的诗句还不够吗?什么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她能背出一箩筐。 沈清疏腹诽两句,苦笑道:小师弟,你也学坏了,明知道我做诗不行还拿我洗涮。 大家一齐笑起来,也没多为难她,环视四周各自冥思苦想,最后只有郑衡和夏薄归临时做了出来。 此时已近中午,负鞍还是没来找她,说明这种日子林小姐也不想出门,沈清疏都有些绝望了。 她叹了口气,心想,不然还是等林大人定居之后递拜贴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孟柏舟注意到她的神色,询问道:清疏,怎么,还在烦恼你未婚妻的事啊? 沈清疏点点头,夏薄言也好奇地问:你见过她了?难道她长得貌丑无盐? 怎么能这么说女孩子,沈清疏瞪了他一眼,又解释道:还没见过,她成天呆在驿馆都不出门。 夏薄言伸手折了一枝梅花,那你干嘛发愁,以后总会见到的嘛! 沈清疏叹气,说是这么说,但夜长梦多,我还是想早点解决。 解决什么? 我想和林小姐说清楚,让她退婚。 此言一出,空气都安静了一瞬,夏薄言惊诧道:退婚!为什么,你不是还没见过她吗?万一是个大美人儿呢? 是啊,清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门亲事不是挺好的吗?我听说,林大人马上要升任正四品,他不过才而立之年,以后清疏你入仕了,在官场上也有人关照。 同窗们纷纷劝解她,沈清疏无奈,她还没怎么样呢,这一个个的,比她还急。 8、第8章 沈清疏往树干上一靠,摇了摇头,不管她是美还是丑,我都不会娶她的。我不喜欢她,不想耽搁了她。 夏薄言挠挠头,很是不解,你这总得有个缘由吧,再说了,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就是,退婚之后,说不定还会得罪林大人。 哎呀,你们就不要问了,总之,我有我的苦衷。没想到一句话引起这么大风波,沈清疏也有些头大。 夏薄归拍了拍她的肩膀,建议道:你们指腹为婚,不知对方人品如何,确实需要慎重,不过,清疏,你一定要想清楚,不要贸贸然做决定。 沈清疏冲他一笑,点了点头,我省得,谢谢夏师兄。 她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只郑衡抬起头,有些呆呆傻傻地问,沈师兄,什么是喜欢? 像是在做学问一样,他一张包子脸上全是困惑,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可爱。 沈清疏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她揉了揉郑衡的头,代入其中有些不确定地道:也许,就是为了某个人,愿意付出自己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吧。 郑衡眨了眨眼睛,没听明白,也没有深想,只望着沈清疏,师兄,你不是叫其他师兄不要摸我的头,说这样个子会长不高吗? 啊?这话题跳跃得太快,沈清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了手。 众人哈哈大笑,一个个都去揉郑衡的头,就连高鸣彻都拍了他两下。 郑衡皱着小脸捋整齐头发,又问道:对了,诸位师兄,明年的县试你们要参加吗? 在郑先生这里学了一年多以后,他们几个的实力都有所增长。 应该都要的,郑先生也说我们可以下场一试了。夏薄归说着,不由自主地看了高鸣彻一眼。 其余三人也表示会参加,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了高鸣彻。 高鸣彻面上平静,眼神却望着虚空,没有焦点,他有些不确定地道:也许会吧。 大家都知道高父对他的期盼,夏薄归露出几分不忍之色,甘罗十二岁就为相,姜太师年逾八旬方遇文王,人生际遇本就无常,师兄你不要太郁结了。 是啊,君子见机,达人知命,一生之中,不是只有科举一件事。 说什么呢,这次师兄说不定就中了! 大家纷纷出言安慰,高鸣彻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笑,我明白的,谢谢师弟。 郑衡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道:哇,原来只有我一个不能参加,师父说我太小了,还要我再多学两年。 大家脸上都露出笑意,气氛一下子轻快起来,夏薄归安慰道:你才十岁,身子骨确实太弱,郑先生是为你好。 对啊,小师弟,你学问这么好,明年就让一让师兄们吧。孟柏舟也笑嘻嘻调侃道,以后一鼓作气,直接考到进士去。 大家一齐笑起来,这么说笑着,又继续向前行去,一行人的背影渐渐没在花丛之中了。 而他们没注意到,在几人刚才所在的那株大树旁边,站着两位戴白色惟帽的女子。 披着红色斗篷那位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调侃道:那好像是你的未婚夫,这也能碰上,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分。 另一个女子没说话,只点一点头,那女子又接着道:不过他似乎并不想娶你,要跟你退婚呢。 旁边的惟帽下传出一声清稚的笑声,好啊,我等着他来。 风吹起她的惟帽一角,只见得一点雪白莹润的肌肤。 有点傻。 不知是谁又笑着感叹了一句,声音很轻微,不等听清就已散在了风里。 计划没有变化快,从华严寺回来没几天,沈清疏就听说林大人没有留在京城,他改任苏州府知府一职,已经带着家眷上任去了。 好吧,这下她也没法登门拜访了。 相隔千里,这婚约只能继续拖着,再相见,可能得三年以后了。 好在当今朝廷规定的最低结婚年龄是十八岁,她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解决。 不过一般大户人家的子女,十五六岁就会议亲。翻过年,比她大两岁的沈佩璃也及笄了。 这天晚膳撤席之后,老刘氏也没避着沈清疏,对着沈佩璃和蔼地笑道:璃儿,祖母已经给你相看了几户人家,你听听看有没有中意的。 之前提过,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沈佩璃红着脸,害羞地点了点头,旁边的沈清疏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老刘氏用清水漱了漱口,清清嗓子道:这第一人是都察院王大人的嫡次子,今年十六岁。王大人是正六品经历,只有一个嫡妻,家里人口简单,家风清正,他的长子就一直没有纳妾,次子品行甚佳,你嫁过去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龌鹾事。 第二人是东平伯的嫡幼子,今年十五岁,很得东平伯宠爱。那孩子我看了,长得也好,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嫁过去不会受什么苦。 第三人是翰林院郭大人的嫡长孙,郭大人是从五品侍读学士,为官多年,人脉广阔。这孩子跟你弟弟一样,也在读书,就是之前耽误了,年龄大了点,已有十九岁。 老刘氏说完,沈佩璃害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她绞着帕子,声如蚊呐,我没有意见,全凭祖母做主。 祖母,我觉得不行,沈清疏在旁边听着,越听越想皱眉,这几个人选她都不太满意,插话道:东平伯府那个小子,我也是遇见过的,他小小年纪,贪花好色,已经有好几个通房了。父母再娇惯他,他上面也还有两个哥哥,不可能让他继承爵位,倘若以后分家了,这不就是个废物点心吗? 郭大人的孙子,十九岁了连个童生都还不是,他名为读书,实际游手好闲,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等郭大人退了,他没有一技之长,难道要靠姐姐的嫁妆养家? 王大人的次子我没有见过,但听说王大人是农家子出身,有一大家子靠他接济,家里过得很是清贫,姐姐好歹也是伯府的嫡长女,锦衣玉食的养大,嫁过去能习惯吗?难道就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沈清疏平日里并不喜欢对别人品头论足,但这会儿她的心是偏的。 老刘氏和何氏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老刘氏苦笑道:疏儿,你有所不知,你父亲去了以后,朝堂之上,就没了诚意伯府的人。这么多年,孤儿寡母的,爵位空缺,伯府上下全靠我这张老脸撑着,那些有权有势、子弟优秀的人家,也看不上咋们啊。幸得你爹在时,还给你订了一门亲事,不然,唉 沈清疏转头看着沈佩璃,心中五味杂陈,盲婚哑嫁也就罢了,难道连帮她挑个好人家都不成吗? 她握了握拳,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开口问道:祖母,倘若我今年就中了秀才,姐姐有个出色的兄弟可以倚靠,是不是会好一点。 老刘氏有些犹疑,那倒也说不准,疏儿,你 沈清疏深吸一口气,望进沈佩璃眼里,姐姐,你相信我吗? 沈佩璃明白她的意思,露出几分感动之色,她温柔地笑了笑,小弟,你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不为难,沈清疏站起身道:祖母,女子嫁人是影响一辈子的事,姐姐的婚事先不要着急定下来,等我回来再说。您慢慢相看,一定给姐姐挑个好人家,门第这些都是次要的,但人品性格必须要好。 我回房看书了,您放心,今年八月我一定会考中秀才。 本来之前她还不是很在意,但现在她一定要取得好的名次,最好是能成为院案首,一看就是潜力无限的那种。 她躺在病床上那两个月,怕她无聊,沈佩璃天天来给她念话本,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是也是第一时间念着她这个弟弟。 这么好的姐姐,她不忍心她所嫁非人。 沈清疏读书越发刻苦了。 县试要回各自祖籍应考,最后一天下学,郑先生特意勉励了众人一番,大家也都互相告别祝福。 顺利的话,也许要明年十月他们才能再次相见了。 翌日早上,沈清疏就要启程离京。 一家人送至府门前,老刘氏万分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叮嘱的话已经说过了千百遍,仍是忍不住有些哽咽地道:疏儿,万事小心。 沈清疏点点头,孙儿省得,祖母你们也要多多保重。 她转身走向马车,临上车前又转头看向何氏,娘,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何氏拿手帕不断地抹着泪,眼里还是有着藏不住的忧心焦虑,她当然明白沈清疏的言下之意。 沈清疏执意要去,说她有办法蒙混过关,问她是什么办法,她又绝不肯说。何氏多次劝说却奈何她不得,只能暗自担心。 马车向城门方向驶去,渐渐地看不见了。 这次赴考,除了平日里照顾她的负鞍朝雨之外,管家何伯也带了一队侍卫跟着。 一路辗转,到了宿州府汤山县,沈清疏暂住到了她爷爷的弟弟家里。 这边一样人丁单薄,除了下人,只有她46岁的叔爷爷、24岁的堂叔堂婶和3岁的小侄女。 一番关心寒暄且不提,沈清疏在沈府住下备考,没多久,就迎来了这辈子的第一次考试。 9、第9章 县试要考五场,一天一场,黎明前进场,即日交卷。天色还没亮,县署礼房外就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 平生第一次,沈清疏提着考篮,排在队伍之中有些好奇地左右张望。 二月的天气还很冷,考生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年龄以青年人居多,像她这般年龄的小孩,她只看见了两个。 其中一个穿得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锦帽貂裘,佩饰繁多,看见她以后就一直冲她傻笑,呃,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也有几个老人,两鬓都已斑白,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让沈清疏深刻体会了一把科举考试的吸引力。 入场时,有「搜子」检查考篮和考生全身,以防有夹带。县试还不太严格,只需脱了外面的棉袄检查就行。 很快就排到了沈清疏,她把考篮递给搜子,慢慢地开始脱棉袄,同时小心地释放出精神力掌控了这片区域。 考篮是堂叔沈堪折准备的,里面除了笔墨砚等工具,只有一壶白开水和一包点心,沈清疏眼睁睁地看着那点心被掰开检查,暗道失策。 搜子又在她身上摸索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很快让她过关了。 沈清疏疲惫地把棉袄穿上,不仅不像其他人一样冷得发抖,甚至额上还出了一层薄汗。 刚刚她用精神力扭曲了那片区域的感知,看起来搜子是在检查她,实际上是在检查她旁边的人形空气。 分卷(6) 不管怎么样,她过关了,沈清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场中找了个角落闭目养神,恢复起消耗的精力来。 所有人都入场之后,经过一番上香之类的考前程序后,考生一一点名到中厅大堂接卷,接卷时还要高唱某某廪生保,廪生再确认考生身份。 这也算是一种防止替考的手段,必须以同考五人互结,再由本县廪生具保,出现作弊还要连坐。 沈家在汤山县也是大户人家,帮沈清疏安排一下结保当然是小事一桩。 沈清疏领了卷子,找到自己的号房,号房是一排排坐北朝南的小房子,为了防止作弊,修得非常低矮,面积也很狭窄,她估计只有一平米多点的样子。 号房里横着两块一高一低可以移动的木板,白天可以做桌椅,晚上放下来并在一起就是床。 她之前对考场环境的恶劣程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实地一看,觉得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一点。 得益于大燕正值巅峰的国力,号房的检修工作做得还不错,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地上铺着上好的青砖,也没有什么灰尘和异味。 天色还没亮,沈清疏也不着急做题,放下卷子就闭目坐着,努力地恢复精神力。 等到太阳出来,她才把文房四宝摆好,哈口气,揉了揉冻僵的手,开始磨墨。一边磨墨一边看卷子。 第一场考的帖经,内容比较简单,题目就是在四书之中随便抽一句,根据这一句默写出一整段,考的就是死记硬背。 答题卷有十多张,用红线划了方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量还是挺大的,除此之外,还发了些空白的草稿纸。 沈清疏先把自己记得的那些写在草稿纸上,剩下的再用精神力检索。 没办法,一年的时间,她既要理解经义意思,还要学写诗和杂文,实在背不下这几十万字的经义。 这也算是一种作弊吧,不过原主是背完了的,她也可以当做是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沈清疏在心里自我安慰的想。 翻完答案,一一誊抄到答题卷上。完成时,估计已经到了中午,她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 沈清疏喝了两口水,看了一眼掰得稀碎的糕点,不由抽了抽嘴角,实在是下不去嘴啊,那个搜子都不知道洗手没有。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试卷,没有发现错漏之处,干脆举手提前交卷了。 交卷时,考官还有些稀奇的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因为她太小了。 第二天入场,沈清疏汲取了昨天的教训,带了一包片得薄薄的烤鸭肉,一看就没法夹带那种,搜子随意抖了几下就放过了。 今日考的还是经帖,只是在范围上加了两本经书,沈清疏照样轻松完成。 第三场考墨义,就一句句子答出它的含义,类似于名词解释,实质上还是在背这一阶段。 第四场经帖墨义一起考,范围更广也更难了。第五场则在这两者的基础上加了一篇杂文和五言韵诗。 杂文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阅读理解,就题目写出你自己的感悟,不得少于三百字多于七百字。 这难不倒沈清疏,写文章她也是不怕的,就是这首诗,要求以送别为题,她想得头秃,才做出一首差强人意的。 五场考完,沈清疏心里大致有了底,有精神力这个外挂,她基本能保证正确率。她的字也写得不错,就算她的杂文和诗赋不得主考官喜欢,也应该能过关。 县试规模比较小,放榜也快,不过三日就已发案。这次参加考试的有近五百人,大约只取5%左右。 负鞍去看榜了,沈清疏等在府里,虽然有把握,临到头时,她心里也不免有些惴惴。 少爷,中了,中了,你是县案首! 远远的,就听见负鞍兴奋地声音。 中了? 沈清疏呼了口气,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来。 上辈子她考进大学的时候也没怎么激动,因为未来世界路有很多条,人生不会因为一次考试就天翻地覆。 而古代的科举是真的一步天上一步地下,只要你考上了,就像鲤鱼跃龙门一样,整个人生都会变得不同。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了。 负鞍跑进大堂,满脸激动地又重复了一遍。 沈老太爷高兴地一拍桌子,好啊,我沈家出了个麒麟儿,有赏! 清疏,恭喜你,县案首,一个童生是跑不掉了。沈堪折也笑眯眯的跟着祝贺。他没什么读书天赋,跟着父亲经商,沈清疏有出息,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拿到案首虽然有些惊喜,却也没有太出乎意料,沈清疏谦逊的拱了拱手,谢谢小叔。 沈堪折笑容满面地说:这是好事,我得在府里加发一个月月钱庆祝一下。 又聊了两句,沈老太爷提点他,清疏,不要骄傲自满,还要继续努力啊。 沈清疏恭敬道:是,侄孙谨记。 管家刘伯上前一步提醒她,少爷,是不是还要去信儿告知老夫人。 对,我都差点忘了,马上传信给伯府。信寄到之后,她娘应该会安心多了吧。 这次考试又给她增添了一层保护,她的身份会更加的隐秘,谁会怀疑一个参加了科举考试的人? 县试结束了,沈清疏的科举之途却还遥遥无期。 四月初,沈清疏辞别了叔爷爷一家,前往府城参加府试。 要说这三场考试,分别在县城、府城、一省首府。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下,家里没点钱恐怕连路费都凑不齐,更别说住宿饮食费用了。 难怪说寒门难出贵子呢。 宿州府下辖有5个县,府试的参考者就是本次各县县试录取的考生,约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只录取三分之一。 即便古代识字的人不多,这个录取率也是低得令人发指,一个市就录这么点人,比高考不知难了多少倍。 府试考三场,内容和县试差不多,只是更难一些,在县试的基础上还要再裁汰一部分人。 沈清疏注意到,县试录取的还是有不少中老年人,他们大半辈子都在翻来覆去的读这几本书,穷经皓首,少年人有时候还真的就考不过他们。 不过这个年龄还在考府试,说实话,也就到此为止,基本入不了仕途了。 沈清疏作为县案首,还是受到了一些关注,尤其是汤山县的学子,他们基本没见这位案首露过面。 听说是京城回来的子弟,一回来就占了他们一个名额,很多人都恨的牙痒痒。也觉得十分的无奈,小县城的教育资源怎么能和京城比。 对此,沈清疏也很抱歉,她也想在京城考,不用舟车劳顿,但是政策不允许。 几个案首,她是年龄最小的,沈清疏心里估摸着,也许府案首也会是她的。 因为连中小三元和神童之类的都是政绩,一般成绩差不多的情况考官也会乐意成全的。 谁知道结果出来,她只是第三名,让沈清疏有些郁闷,她估计就是诗没写好的缘故,又恰好遇上了一个古板的考官。 连中小三元的美好幻想泡汤了,沈清疏还要努力争取院案首,拿到这个,基本就意味着必中举人。 院试在府试的基础上,加了数算,比重约占20%,这是沈清疏的优势,所以她非常有信心。 只希望题越难越好。 五月,沈清疏又辗转至江南省的首府滁州府,在这里租了一个小院住下,备考八月的院试。 琐事都有其他人打理,她只需要用心读书就行。 六月,天气渐渐炎热,沈清疏读书心闷之时,忽然想起滁州离林大人就任的苏州府不过几日路程。 10、第10章 说走就走,次日沈清疏就往苏州府而去。 这虽是心血来潮的想法,但她细细思量过后也觉得可行。 没有老师和同窗,一个人每日闭门读书确实十分枯燥,效率也很低下,不如出门去散散心。 林大人也是正经进士出身的官员,拜访他说不定还能得到他的指点,进步速度更快。 当然最重要的是解决她和林小姐婚约,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苏州府是江东省的首府,也是十分繁华,这种繁华景象又与京城不同,两者各有千秋。 京城是大气磅礴、锐不可当的王朝盛世之景,苏州却是江南水乡的妍妍姿态,婉约秀美。 第一次上门,沈清疏找地方住下来以后,打听到林大人一家住在府衙官舍,当即就送了拜帖过去。 林大人传话说他后日下午有空。 这日下午,沈清疏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下人引她到了正堂,只有林大人一个人在。 林叔叔安好。沈清疏上前请礼,林大人跟她想象中一样,是个威严的老爷子。 故交的儿子,又是自己的女婿,林北澜严肃的脸也不由缓和了几分,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此次怎么到苏州府来了? 沈清疏老实回答,回林叔叔,我这两月正好在附近的滁州府准备院试,想到林叔叔也在这边,就特来拜见一番。 林北澜不在意地扬了扬手,你我叔侄,不必这么客气。嗯,你这个年纪参加院试,想来读书还算刻苦。学得怎么样?不如我来考较你一番。 沈清疏求之不得,当即躬身,请林叔叔教诲。 林北澜出了几个问题,沈清疏都对答如流,基本没有错漏,他赞赏地摸了摸颔下短须,你功课学得扎实,院试对你来说应该也不难。 林叔叔过誉了,侄儿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两人又聊了一阵儿,毕竟不太熟,林大人公务繁忙,也腾不出太多时间,沈清疏就顺势提出想见一见林小姐。 未婚夫妻想见一面很正常,林北澜也没意见,只是,他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这倒是不巧,小女今日跟着她母亲出门访友去了。 啊? 这位林小姐不是个宅女吗?怎么她上门的时候就不宅了? 可恶! 沈清疏咬咬牙,厚着脸皮道:苏州风景秀丽,侄儿打算在这边小住一段时间,林叔叔空闲之余,我能否上门打扰请教功课? 林北澜看她一眼,心中有些好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过年轻人嘛,他也能理解,谈不上打扰,休沐日你可以随意过来。 多谢林叔叔。沈清疏就不信,她堵不到这位林小姐了。 出了官舍大门,被风一吹,沈清疏清醒过来,她今日做了些什么?不仅没见到林小姐,还给林大人留了个好印象,似乎还表现出了对他女儿的强烈兴趣。 不管了,她一定要见到这位林小姐。 她身后有马车缓缓驶过来,车内一道目光有些迟疑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丫鬟问:小姐,您在看什么? 窗帘落了下来,没什么,许是看错了。 休沐日,沈清疏又再次上门拜访,终于见到了这位肖想许久的林小姐。 下人引她过去时,这位林小姐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书。 即便有所预料,林薇止转身看到她,还是有一点惊诧,轻声喃喃道:居然真的追到了苏州 声音太小,沈清疏没听清,只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她追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薇止笑了笑,对她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石凳,沈公子请坐。 沈清疏行了一礼,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她梳着当前流行的少女发式,穿一身浅青色衣裙,衬得皮肤愈发的白。一张小脸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已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一双柳叶眉下眼睛黑亮,像是最纯净的黑葡萄,睫毛很长,下午的阳光照在上面,眨动时有种毛绒绒的质感,让人很想伸手摸一摸。 当然,在此刻的沈清疏眼里,这只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妹妹。 下人上茶之后就退了下去,沈清疏左右看了看,丫鬟婆子们站得不远不近,大约是能看清她们的动作,但又听不到说话声的距离。 两人都没先开口,气氛有些沉默,沈清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心想,她要表现得很不堪才行,但怎么才算是很不堪呢? 她两世都是开朗和善的好人,实在不清楚怎么欺负人,总不能直接上去给这林小姐一个过肩摔吧? 得有个人设才行,女孩子会讨厌什么样的男孩子?她把自己代入其中想象了一下。 我会讨厌什么样的男孩子。 沈清疏有了主意,她转头用热烈的目光一直看着林薇止,看得林薇止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色眯眯地称赞道:林小姐你长得真美,比之青楼花魁也不逊色啊。 她本来想喊一声娘子的,但实在是喊不出口。 林薇止一怔,似乎没有察觉到和花魁比较是一种羞辱,竟淡淡一笑,谢沈公子夸赞。 这哪里算夸赞了?沈清疏抽了抽嘴角,刻意做出一副轻浮的样子,我之前还以为你长得很丑呢,呵呵,还好你是个美人,不然我才不想娶你,我平生心愿可就是多娶几个漂亮的女子。 林薇止压了压上翘的嘴角,一点也不生气,沈公子真有品味,我也喜欢漂亮的女子。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沈清疏挠挠头,她是林小姐的未婚夫诶,她怎么都不嫉妒的? 不过古代女子,可能被三从四德洗脑了吧。 贪花好色,pass。 沈清疏又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来扇,故作不经意掉在地上,然后立马慌张地捡起来,一边掸去灰尘一边满脸心痛之色地哀叹,哎呀,这可是花了我三千文钱的扇子!是在有名的制扇大师那里订做的,还题了我无价的墨宝,居然不小心给打脏了! 沈清疏说着,去瞄林薇止的反应,见她手肘撑在石桌上,托着下颔,眼眸亮晶晶的,绕有兴致的笑看着自己。 怎么肥四? 沈清疏犹犹豫豫,像是很不舍地把扇子递过去,扬着下巴骄矜的样子,林小姐要欣赏一下我的墨宝吗? 好啊,林薇止高兴地接过来,展开之后细细欣赏了一番,挑了一下眉,沈公子的字写得真好,确实无价。 你是认真的吗?还是在反讽我。沈清疏腹诽,讪讪地收起了扇子。 小气自大,pass。 忽然又注意到林薇止摆在桌上的书,她毫不客气的拿了过来,随手翻了翻,漫不经心地问:林小姐平日里都爱做些什么呀? 分卷(7) 林薇止笑眯眯地照实回答,一般是看书写字,偶尔也会画画弹琴之类的。 哦,这样啊,要我说女子学这些都是没必要的,浪费时间,我们男人读书就可以了,沈清疏一下拉下了脸,很是轻蔑地摇摇头,你们女人,就该在后宅呆着,你嫁给我以后,就不要再玩这些东西,要专心的相夫教子才是。 这话说得,把沈清疏自己都恶心到了,她强忍着不适感,问林薇止,林小姐,你能不能做到啊? 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林薇止眯了眯眼,忽然展颜,当然可以,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嫁给沈公子,学这些不过都是为了取悦沈公子罢了。 好家伙,沈清疏听得目瞪口呆,拳头都硬了,这也能忍,只能说封建社会害死人啊。 直男癌,pass。 沈清疏又转头打量这个庭院,不知道是不是林小姐亲自布置的,花草树木都很雅致。 沈清疏指着一株兰草胡扯,林小姐,我觉得这株草非常碍眼,根据我学的《周易》来看,你这院子布置得一点都不合理,完全没有按照五行八卦来,你应该在那个位置摆一座金貔貅 林薇止听得频频点头,还崇拜地看着她,沈公子,你懂得真的好多啊。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么明显的胡扯都听不出来? 沈清疏对人生产生了怀疑,她咳了一声,不再挑剔院子,改挑剔林薇止,林小姐,恕我直言,你这身裙子根本不适合你,女孩子就应该穿红戴绿才好看,你这头饰也是,太简朴,必须得是金饰才显气度。 林薇止艰难地忍住笑意,一脸委屈之色,沈公子教训的是,我嫁到沈府之后一定按照你说的来。 见她神色,沈清疏心中一动,有希望,她变本加厉,什么叫你嫁到沈府之后,你现在就应该这样打扮,不然我看着不顺眼。 林薇止犹犹豫豫,还是妥协了,那好吧,我会照做的。 沈清疏恨铁不成钢,这个林小姐怎么像个软包子,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她真想摇着她的肩膀大吼,你是正四品官员的女儿,又不是没有人要,不要这么低声下气、逆来顺受好不好!! 爱指手画脚,pass。 11、第11章 没气到林薇止,沈清疏先把自己气坏了,冷静,一定要冷静,她平复着情绪,端起茶盏猛饮了两口,重重地放回了桌子上。 茶盏碰到石桌,发出啪的一声声响,林薇止有些受惊的颤了一下。 沈清疏注意到,立马计上心头,就算你是封建女性,以夫为纲,事事顺从,也会怕疼怕死吧,一个爱家暴的夫君总不能忍。 唉,这天气,沈清疏重重拍了一下石桌,看到林薇止又颤了一下,她忍住心里的愧疚感,恶声恶气地接着说道:实在太热了,天一热我心里就有火,就想动手,就想打人发泄一二。 林薇止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似乎轻微地往后躲了躲。 沈清疏心里一喜,更加焦躁的抽出扇子猛扇,又连拍了两下桌子,太热太热。 沈公子你林薇止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沈清疏投过去凶狠的一眼,嗯? 林薇止眼中是一片纯然的关心,她一本正经地提议道:要不要我帮沈公子叫个侍卫,你们切磋发泄一下。 啊,这 就她现在这小身板,不用精神力的情况下,到底是她打侍卫还是侍卫打她? 沈清疏连忙拒绝,不,不用了。 似乎还是很担心,林薇止皱着眉头,真的不用吗?我看沈公子还是很热。 不不不,我好了,不热了。沈清疏连忙把扇子收起。 那好吧。没帮到沈公子,林薇止看起来还很是遗憾,她低下头,掩住了眼中那一丝促狭的笑意。 沈清疏叹了口气,她都忘了,她现在的身份,除了可以打老婆,还可以打下人。 她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让她打人,她实在是下不去手。 打老婆的更是人渣。 暴躁易怒,也pass。 这几个点,沈清疏觉得个个都戳在她的底线上,她一个都不能忍,但这位林小姐,真的是个面团,任她怎么揉搓都不为所动。 她其实也有些疑惑,但她今天跟这位林小姐才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应该不知道她的为人和目的才是。 而且她的表现实在是毫无破绽,让沈清疏分不清她是真的脑残还是只是在演她。 毕竟她是未来世界的人,不太清楚古代女子的想法,大家隔着几百个代沟呢。 这么一番较量,装成纨绔无赖,沈清疏也觉得有点心累,而且她毕竟是外男,不好在内宅呆太久,干脆起身告辞了。 等她想好对策,来日再战。 林薇止还站起身来,依依不舍的挽留她,沈公子这就走了吗,再多留一会儿吧。 沈清疏直接告辞三连,不用了,再见,留步,别送。 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丫鬟过来收拾茶盏,瞥见林薇止嘴角含着的淡淡笑意,笑着说:小姐和这位沈公子很聊得来呢,真是太好了。 林薇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确实是很聊得来呢! 她懒散地拨着书页,很轻的呢喃了一声,真笨。 也不知是在说谁。 这边沈清疏带着负鞍回了客栈,觉得很是挫败,古代女子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吗? 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样的男子,那位林小姐才会容忍不了? 就她今天这个表现,沈清疏估计,要她嫁人之后一辈子独守空房,她大概也会甘之如饴。 那她就算娶了她,也没什么问题。 也不行,这样不符合她的行事之道。 不知道林大人是怎么养大的,这个小姑娘三观太歪了,她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要帮她扭转一下才是。 想到这里,沈清疏吩咐道:负鞍,给我把朝雨叫过来。 朝雨很快过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要是在未来沈清疏还可以问问网友,现在嘛,朝雨是个正宗的古代女子,沈清疏估计她会更清楚这时代女子的诉求。 沈清疏指了指凳子,你先坐,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朝雨也清楚这位少爷的性格,听话地坐下来,少爷请问。 沈清疏困惑地道:假如你的丈夫贪花好色,暴躁易怒,还对妻子管束甚严,不准读书习字,你能容忍吗? 朝雨一愣,点点头,可以容忍。 啊? 即便有所预料,沈清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古代女子都这么大度? 难道奇葩的不是林小姐,是她吗? 为什么能容忍? 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还不是大问题?沈清疏追问道:那你觉得不能容忍的大问题是什么? 朝雨偏头想了想,应该是太没用太懒,赚不到钱养家,遇事躲在女人后面,喜欢赌博打架,这些吧。 沈清疏无语,古代女子对男子的要求究竟有多低,是在下输了。 她挥挥手让朝雨下去了。 她找错了人,朝雨只是婢女,她对丈夫的诉求怎么会与林小姐相类呢? 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古代女子对丈夫的私德要求比较低,但能力要求比较高。 这么一看,她拿了县案首,马上又要参加院试,未来潜力无限,等她继承了伯爵府爵位,那荣华富贵的生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沈清疏觉得自己完全想清楚了。 还有,这位林小姐才十三岁,可能都没见过几个外男,她得让她知道,天下好男儿千千万,不必非得在垃圾堆里捡男人。 又上门拜访了林大人好几次,沈清疏都没有找到提出请求的机会,直到林夫人唤她过去一见。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可不知为什么,这位林夫人似乎对她很是冷淡。 她看起来不过三旬,与京城的贵妇人们要求处处端庄大气不同,一身青衣木簪,打扮得很是简朴。 长相是典型的江南美人,螓首蛾眉,只脸上像是戴了一张面具,神情间总不自觉流露出凄清之色。 明明是她主动要见面的,见面以后却什么也不聊,只凝视着沈清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变幻不定,时悲时喜。 林夫人也许信佛,室内檀香袅袅,浓得刺鼻。沈清疏在这种尴尬沉默的环境中坐立不安,主动提醒了一声,伯母 林夫人回过神,不再看她,把腕上的手串取下来,一颗一颗地慢慢拨动,拨完一圈,忽然冷笑了声,呵。 在这么安静的房间里,声音清晰可闻,沈清疏想装听不见都不行。她十分困惑,才第一次见,林夫人到底对她哪里不满? 当然,她想退婚,对她不满是好事,但你倒是说出来啊,这么不言不语的,她也觉得莫名其妙。 凝滞的气氛里,落针可闻,只有拨动珠子的细微声响,这大热的天,却有冻僵的感觉。沈清疏无所畏惧,干脆直说了,要是伯母没有其他事情,小侄能否先行告退,求见林小姐一面。 林夫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又拨了一圈珠子才淡淡吩咐旁边的侍女,行了,引他去小姐那边吧。 沈清疏大喜,也懒得再去想她奇奇怪怪的表现了。 唉,有这么个母亲,难怪林小姐养成了那副样子。 再次相见,林薇止似乎很高兴,动作都雀跃了几分。 寒暄几句之后,沈清疏看了一眼天色,晴空万里无云,于是提议,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出去走一走如何? 林薇止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沈公子不是不喜欢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吗? 好像是这么说过,沈清疏卡壳了,她干咳两声,光明正大的双标,和我一起出去就不算,再说了,你可以戴惟帽嘛。 林薇止福了福身,那我先去换身衣服,劳烦沈公子稍待。 快一点,别让我等太久。沈清疏故作不耐烦。 林薇止笑着点点头,果然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她换了一身玫红色的衣裙,还戴着一个翠绿色的惟帽。 沈清疏抽了抽嘴角,一言难尽地望着她,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能不能换身低调点的衣服。 真是辣眼睛。 明明是沈公子说,女子就应该穿红戴绿的呀。 林薇止掀开惟帽,一脸委屈的看着她,微嘟着嘴,红了眼圈,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娇娇柔柔的,尾音还微微拖长,听得人心都化了。 excuse me?这是把她说的话当真了吗,还是其实在逗她玩?真是分不清了。 沈清疏无力的扶了扶额,移开视线,我收回之前那句话,你还是换身简单的吧。 那好吧。林薇止看起来还不情不愿的,慢腾腾地转身回去换了一身白色衣裙。 两人出了府门,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车厢还是挺高的,上车时,林薇止稍微有一点艰难,沈清疏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拉她。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太贴心了,不符合自己的人设。 于是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恰在此时,林薇止向她的手搭去,僵在了半空之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沈清疏一下有些尴尬,但为了符合人设,她干脆的转身上车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脖子凉凉的,有股杀气。 12、第12章 马车驶到了苏州府繁华的商业地带。 这算是古代版的步行街了,街道两旁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延伸出来的招牌也是五花八门。正值休沐日,街上人流如织,叫卖声和谈话声交杂在一起,十分嘈杂。 当然,再繁荣,跟沈清疏见过的后世步行街也没法比,但是那种古色古香的感觉,完全弥补了这一点。 两人下了马车步行,丫鬟小厮在后面远远跟着。 沈清疏装模作样地指点,今天人真多啊,林小姐你看那边,还有耍猴儿的。 林薇止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非常配合地假笑了一声。 听着她的反应,沈清疏又指了几处有意思的地方,林薇止都很捧场。 估摸着铺垫得差不多了。 又逛了一截,她眼睛一亮,终于寻到了一个目标,赶紧指给林薇止看,哎,你看那个穿青色学子服的少年,拿着两本书那个,一身的书卷气,斯文俊秀,真是令人过目难忘。 终于来了,林薇止看去,暗暗挑了挑眉,忍着笑哦了一声。 这么冷淡?好吧,也许她不喜欢这款,沈清疏自我安慰。 过了会儿,又指着另一个目标,哎,那个站在店门口,穿棕色衣服的小哥,高高大大的,也是英姿勃发,一表人才啊。 这下林薇止只点点头。 这款也不喜欢吗? 沈清疏暗自琢磨,好,再来。 她要让林小姐知道,世界这么大,好少年还是很多的! 又指了好几个俊俏的少年,可是林薇止不是嗯就是哦,她戴着惟帽,也看不太清楚表情。 沈清疏不禁有些郁闷,好歹多给点反应啊?她有点体会到孟柏舟面对她时的感觉了。 还是找个不需要戴惟帽的地方吧。 刚好看到一家茶楼,沈清疏抬手拭了一下汗,趁机提议,走了这么久,林小姐要不要歇歇脚。 林薇止声音一下子变得甜甜的,都听沈公子的。 沈清疏腹诽,刚刚怎么不见你那么热情? 两人进茶楼要了一个二楼临街的雅间,让丫鬟留在楼下。 茶点送上来,沈清疏呷了一口茶,林小姐,天气这么热,在这里就不用戴惟帽了吧。 分卷(8) 林薇止听话地取下惟帽,冲她抿唇一笑,沈公子真体贴。 呵呵,沈清疏装作没有听到,觑着她的表情问道:刚刚看到那么多俊美少年,林小姐有没有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林薇止一脸呆萌,她皱着小眉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让我想想。 不知是不是这问题太难回答,林薇止好一会儿都没有答话。 这思考得也太久了点吧,沈清疏一边想,一边随手端起茶盏凑到嘴边。 恰在此时,林薇止迅疾地大声回答,我发现了,沈公子是断袖! 噗! 咳,咳咳,咳 一口茶还没咽下去,沈清疏直接呛到了,气管里十分难受,咳得她俯下身去,肺腑震荡。 林薇止脸上泄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很快掩去了,只剩一片关忧之情,沈公子,你没事儿吧? 好一阵儿沈清疏才缓过来,她重新坐好,深吸了两口气,咬牙瞪着林薇止,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公子在说什么? 沈清疏冷哼一声,因为刚才在马车边我撤了手,你故意等我喝茶的时候报复我。 我没有,沈公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冤枉我,我真的是刚刚才想明白。林薇止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马上眨了眨眼睛,垂下眼角,抿着唇,仿佛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 这么无辜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巧合,是她想多了? 沈清疏有些迟疑。 不对,这不是重点,她忽然反应过来,重点是,你为什么说我是断袖!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断袖,再怎么也应该是百合才对。 呸,这也不是重点。 因为沈公子林薇止顿了一下,像是怕激怒她,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一路上都在看好看的少年郎啊,所以我以为 沈清疏: 她那样似乎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敢情还都是她自己的错了? 忽然,沈清疏想起,断袖也是一个不可容忍的大缺点啊。 将计就计,她收敛了神色,淡定承认,对,我就是断袖。 可你之前才说只娶美丽的女子。 不只,美丽的男子我也喜欢。 林薇止好奇地睁大了眼眸,那,沈公子以后会有男宠吗? 对,沈清疏肯定地点头,嘴上充满恶意地道:所以你能接受和他们一个屋檐下吗? 心里却在暗想,可千万不要说她能接受。 一个屋檐下?林薇止困惑地眨了眨眼,沈公子不担心男宠和姬妾产生私情么? 沈清疏再次无言以对,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又不会真的这么做,根本就没想过这些。 太累了,跟这个小姑娘交流太累了,怎么每次都抓不到重点,让她无计可施呢? 不对! 有问题,沈清疏仔细回忆了一番两人的相处,忽然清醒过来。 尽管林薇止表情动作毫无破绽,但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 怎么会那么完美,这个小姑娘不会是在故意戏弄她吧? 得诈她一诈。 不对劲,我发现了,沈清疏深深地凝视了她一阵,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锐利,你是故意这么说的,你一直都在演戏! 林薇止愣了一下,乖乖地端坐着,冲她笑得十分无害,什么演戏呀?我没有。 这幅卖乖卖巧的样子,沈清疏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她又冷哼一声,别装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这个小骗子。 林薇止茫然的看着她,似乎不太懂她在说些什么。 两人隔着茶水升腾起的雾气对视,开始拼心理。 也许过去了有一分钟,沈清疏打定了主意不动,还是林薇止先移开目光,甜甜一笑,好吧,终于被你看穿了。 沈清疏倒吸一口凉气,她真的是装的,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一直都在卖蠢,直到现在才发现。 她顿时觉得智商被侮辱了,又羞又气,你为什么要骗我,装得这么像,你这个小戏精! 去掉小字,你也只比我大那么一点点而已。林薇止懒懒地撑着下颔,先是纠正了她的说法,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不也是在装吗?彼此彼此。 呃 沈清疏一顿,情绪立马有点接不上了,好,好像也是? 是她先开始装的,这么说来还是她理亏。 唉,都怪她太想解除婚约了,身处迷局之中看不清楚。明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怎么会有那么脑残的女孩子。 沈清疏干咳两声,端起茶盏来掩饰尴尬,顺便也喝两口茶冷静冷静,捋捋思绪。 细细再回想了一遍,沈清疏忽然发现一个华点,你之前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你的演技实在是不过关。 沈清疏老,不,小脸一红,她又不是演员。可是这古代的小女孩,演技居然这么好,把她骗的团团转,可恶! 沈清疏也没问她为什么会配合自己演戏,怕问了自取其辱。 既然被拆穿了,她也就顺势开诚布公,那好,林小姐,我们敞开了说吧,之前那些话确实是骗你的,我的目的就是让你讨厌我,主动跟我退婚。 林薇止一点都不意外,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知道你想跟我退婚,我猜你肯定不知道我知道。 禁止套娃。 你怎么知道的? 她笑笑不答,沈清疏于是以为她从自己的行为猜到的,就继续劝说,你既然知道,那就尽早退婚吧,我虽然是在骗你,但实质是一样的,我不想娶你,就不会对你好,你嫁给我会过得很悲惨的。 林薇止摇摇头感慨,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谁不悲惨呢?都是一样的。 她不过还是一个小女孩,做出这幅老气横秋的样子实在可爱,沈清疏手都痒了,很想揉一揉她的头。 嫁给我不一样,尤其悲惨,你还是另外选一个吧。沈清疏强调。 说得像买东西一样,林薇止很有兴趣地问:怎么个尤其悲惨? 这她的女子身份也不能说啊,沈清疏想了想,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娘找大师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中克妻。 就这样?林薇止一下子没忍住笑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娘也找大师给我算过,说我命硬,专克那些克妻的。 林薇止狡黠一笑,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真诚地建议,沈公子,你太老套了,如今谁还会信这种理由,编谎话也要用心一点才是。 沈清疏气结,虽然这个理由确实不咋滴,但说她老套?她可是从一千多年后来的! 为了解除婚约,她忍。 好吧,真实原因其实我不想说的,但现在实在是不说也不行了。 沈清疏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闭着眼睛,似乎非常难以启齿的样子。她嘴唇嗫嚅了好几下,才把拳头抵在唇边,声音干涩地道:其,其实我是天、阉。 13、第13章 即便是在演戏,这话说出来也确实有点羞耻,沈清疏抖了两下,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这个理由林薇止也有点没想到,她微怔了一会儿,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清疏,沈公子,说了那么多谎话之后,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不是吧,变狼来了? 这次真没有骗你,你得理解,这种秘密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沈清疏心虚地想,她这种情况应该和天阉差不多吧。 天阉之人大多阴暗自卑,沈清疏身上没有哪一点像,林薇止根本就不相信,但嘴上却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你是不是不懂天、阉的意思,沈清疏震惊,赶紧解释道:这意味着你以后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生产多危险啊,我正好不想生孩子,林薇止娇俏一笑,故作羞涩,我自己都还小呢! 沈清疏: 你是不是也是穿越的? 怎么这么能呢? 我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沈清疏无奈强调。 是么?林薇止上半身微倾,凑近了一点看她的脸,我都说了你演技不好啦,你说你是天阉的时候,可是脸都没有红一下哦。 她也想脸红,可是身体就是没有反应啊。 没法子了,沈清疏直接追问,你为什么就认定了我?我是一定要退婚的,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退? 我又没拦着你,林薇止奇怪地瞥她一眼,你想退婚就直接到林府退啊。 我祖母不同意。 我爹也不同意。 你可以说服你爹啊。 那你也可以说服你祖母啊。 我说服不了我祖母,话到嘴边沈清疏没有说出去,她已经猜到林小姐下一句会是什么了。 这位林小姐怕不是抬杠机转世,硬要跟她杠到底。 沈清疏恶狠狠地恐吓林薇止,你现在这么得罪我,真的不担心嫁过来以后的日子吗? 林薇止回敬她,我爹现在是正四品,你敢这么对我,真的不担心你以后的仕途吗? 淦,这拼爹的时代! 好吧,她输了,她斗不过这位林小姐。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清疏往椅背上一瘫,破罐子破摔,我可是为你好,反正已经再三告诫过你了,你以后后悔了可不要怪我。 林薇止挑了一下眉,不会后悔。 沈清疏气闷,不想再呆下去了,起身大喊了一声结账。 小二进来,朝着沈清疏笑眯眯地躬身道:承惠三十二文。 沈清疏却不理他,只瞪着林薇止,两人大眼对小眼半天,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沈清疏抬抬下巴,对小二示意了一下林薇止的方向,她结账。 她就是这么小气记仇。 小二又惊讶又鄙夷,恭敬走到林薇止旁边,职业地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尽管这样,沈清疏还是觉得脸上有点烧。 林薇止二话不说,掏出荷包付钱,她无奈地对沈清疏笑了一下,沈公子,你怎么还在演? 幼稚! 沈清疏气得脑袋冒烟。 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碾压了,她非常惆怅,出了茶楼也没兴致再逛了,两人直接打道回府,一路无话。 马车到了官舍,沈清疏勉勉强强告了个别,立马就离开了。 也确实该庆幸,她再晚两步,就会碰上林薇止的嫡亲哥哥林修平。 林修平打马回来,正碰上林薇止下马车,他注意到妹妹脸上的神色,随口笑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是去哪里玩了? 她在高兴吗?林薇止收了收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上前抱住哥哥的手臂撒娇,哥哥你都好久没回来了。 他今年十九岁,已是秀才,因为林大人没有时间教导,在苏州府学念书,十分刻苦,只偶尔休沐日会回来。 哪有很久,半个多月前才回来过一次,林修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忘记刚才那个话题,转而问她的婢女笙寒,小姐今天去了哪儿? 笙寒偷笑,回少爷,还是常去的芳草街那边,只今日和未来姑爷一道的。 未来姑爷林修平疑惑地皱了皱眉,沈家那个小子,他怎么到苏州来了? 林薇止挽着他的手臂往里走,边走边解释,听爹爹说是回祖籍参加院试的。 他人怎么样?看起来你对他颇有好感。林修平也没深究,宠溺地看着林薇止。 怎么说呢?林薇止忍俊不禁,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张牙舞爪的,但是并不会伤害到你,反正,还挺有趣的。 是么?那下次有机会我要见见他。 可惜,沈清疏已经决定离开了,两人注定缘吝一面。 沈清疏回客栈之后,越想越气闷,她这一趟到底是干嘛来了? 明明她跟其他人都能相处得很愉快,但遇到这位林小姐时,两人就好像八字不合一样。 时间已到了七月,既然她留在这儿也说服不了林小姐,干脆回滁州专心备考院试算了。 次日,沈清疏就上门跟林大人辞别,也没再见那位林小姐一面,直接启程回滁州了。 林薇止晚上得知,还十分遗憾,少了一个乐趣。 这个月虽然有些分心,但沈清疏的功课也没有落下多少,林大人对她文章的指点虽然不多,却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 每日苦读的日子过得飞快,马上就到了院试的那天。 院试是秀才的最后一关,聚集了全省往届应届的童生,考试的方方面面都更加严格了。 不仅搜检十分仔细,具保的廪生也要增加一个,还好沈清疏有钞能力。 这次进场之后得在考场里面过夜,直到第三天考完才会放出来。这倒是方便了沈清疏,只需要用精神力掩盖一次搜查就够了。 去号房的路上,沈清疏看见几个盛满清水的大水缸,心里不安了一下。她上辈子听说,考场失火,如果考试还没有结束,那考生就算被活活烧死在里面,考场大门也不会打开。 不知道本朝有没有这么变态,她之前忘了去了解一下,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考个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真是风险越大,收获越大。 分卷(9) 卷子发下来,她照例先填上自己祖宗三代的名字,每次这个时候沈清疏都很感慨,古代人的犯罪成本真高。 这都不是一人坐牢,全家受害了,犯了法,连还没出生的子孙后代都会被连累。不过在破案率很低的古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趁着早上还凉快,神清气爽、思路敏捷,沈清疏决定先把文章写出来。 这次的考题题目很简单,是《大学》的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但正因为简单,是大家常写的文章,想要写出新意,脱颖而出则有点难。 沈清疏一边磨墨一边细细思量,打好腹稿之后才在草稿纸上下笔,一气呵成,大者,当体得名,常遍为义 写完之后,她细细雕琢修饰了一遍,再三检查无误,才誊抄到卷子上。 太阳渐渐升起来,沈清疏又抓紧了时间做其他题。 正值八月酷暑,到了中午,这密不透风的小小号房就像个蒸笼一样,沈清疏感觉自己就是快被蒸熟的那只乳猪。 她搁下笔,随手用布巾在额上一拭,就见到上面染上星星点点的湿痕,不多会儿,整块布巾就有些湿润了。 这次的号房是两排相对的,沈清疏能够看见对面坐着的学子,那位仁兄早就热得脱了上衣,袒胸露乳的,完全不顾斯文扫地,让沈清疏很是羡慕。 她是不可能脱衣服的,顶多把袖口裤脚挽起来,聊胜于无。 这使得沈清疏很是想念后世的背心短裤,其实她身上这件单衫也是用上好的蚕丝制成,轻薄透气,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显得过于累赘了些。 天气实在太热,沈清疏也没有胃口,只喝了些红枣枸杞茶,就趴在桌案上午睡了。 夏天食物本就容易腐坏,这次还要一次性带三天的,沈清疏不得不带些耐放的馒头、香肠、风干鸭一类,都是她不太喜欢吃的。 除此之外,还备了一大葫芦的红茶枸杞茶,本来刘伯还给她准备了人参酒,但她对酒精实在是不感冒,只带了一点酒精含量非常低的米酒。 午睡醒过来不知是几点,感觉温度更高了,空气都晒得扭曲起来,沈清疏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更加难受了。 她一直在做梦,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她去接父母的骨灰,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她;一会儿是她在学堂读书,被先生批评打手心;又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跌落山崖,被一只老虎追着跑,翻山越岭地逃命。 真是糟糕透了! 沈清疏呆坐了一会儿,等脑海中的光影淡去,记不清了之后,才迟钝地倒了些清水擦脸,在那微弱凉意的刺激下,渐渐清醒过来。 又发了会儿呆,她才定定神开始接着做题,只难免还是会有些心浮气躁。 有精神力辅助都是这样,沈清疏完全可以想象,那些冥思苦想的考生有多难了。 14、第14章 晚上气温终于降下来,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晚风。沈清疏勉强用了点东西,她吃得很少,一是不饿吃不下,二也是为了尽量少如厕。 如厕有军士跟着,这意味着她必须要消耗一大股精神力。 另外,聚集了这么多学子之后,临时搭建起来的厕所环境可想而知,那绝对是她毕生都不想再经历的味道。 大概是臭袜子臭豆腐臭咸鱼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万分之一的那种。 吃完东西她又喝了点米酒,古代纯天然原生态粮食酿造,无任何添加剂,也没多大酒味,甜滋滋的,她还挺喜欢,有助于睡眠。 沈清疏小心收好卷子,两块木板一拼就是床,一米多一点长。 她现在才十三岁,不到一米五,蜷蜷脚就还勉强能睡。想一想一米八的高师兄,沈清疏都替他觉得憋屈。 晚上士卒们还会发被子,其实这天气根本用不着,沈清疏努力地不去想过去有多少人用过它,拿来垫在木板上,总算躺得舒服了一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诚意伯府这一年多,金尊玉贵的生活已经把她养得娇贵了,这硬邦邦的木板床,睡了一夜起来之后,居然腰酸背痛的。 晨光熹微,在窄小的号房里,沈清疏呲着牙转了两圈,揉捏手臂,抻抻腿脚,勉强算是活动了一下。 此时的考场还算安静,除了自然万物慢慢苏醒发出的奇妙声音之外,就只有卷子翻动的沙沙声。 昨天晚上接二连三的鼾声是没有了,现在都还没起床的,是怎么通过前两场考试的? 大家都很珍惜宝贵的晨光。 沈清疏简单地洗漱收拾了一下,坐定之后,开始做昨天唯一剩下的题诗赋题。 这次要求做一首与报国相关的五言六韵诗。 六韵十二句,沈清疏先写下题目:《赋得报国诗一首》,呆坐半天,终于想出了第一句,开始了便秘一般的做诗过程。 她念叨着自己背过的对韵,大漠征尘扬,嗯大陆对长空,应该可以用长空吧。 长空,征尘征尘应该对什么呢,雪寒雪,不行,飘雪、飞雪扬,扬就对落吧 大漠征尘扬,长空飞雪落。应该可以,好,第二句,家对国 沈清疏几乎是绞尽脑汁,才在中午交卷前拼凑完这首诗。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补锅匠,她的诗就是那口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锅。 如果她有错,请用数学为难她,千万不要用诗文。 说起来就是心酸,令人泪目。 下午开始考第二场,这场加的算学就完全是小菜一碟了。 煎熬了三天,考试结束,沈清疏觉得自己身上肯定都馊了。但她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早就鼻子失灵感受不到了。 她连续两晚上都没休息好,大脑又一直在高速运转,还不停地调用精神力,出考场时,踩在地上就像在踩棉花一样,轻飘飘地马上就能飞升成仙。 但沈清疏还不能马上休息,为免身份暴露,她必须得清醒着自己洗漱沐浴。 让她就这么馊着睡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脑子里空荡荡的,有贼去楼空的感觉,肚子也恢复了感知,饿得咕咕叫起来。 厨房里一直给她备着热食,沈清疏一边喝粥,一边听刘伯汇报打听到的情况。之前为免考试分心,她没有去了解。 这次主持考试的学政洪大人,据说他偏爱少年英才,上一次他录取的学子,排名靠前的大多是年轻人。洪大人是主战派,这次的诗赋题目似乎就是他定的少爷的对手之中,汶水县的关意明最有威胁,他连中县、府案首 这样看来她拿案首的概率还是很大的,沈清疏搁下粥碗,用布巾擦了擦嘴,心里暗自思量。 这样她就不好立刻动身回京了,必须要等到发案之时,不然万一她中了案首,却没有去参加洪学政的谢师宴,那就会狠狠地落了洪大人的面子。 等待发案放榜的这段时间,府城客栈是格外的热闹,处处都能见到穿青色学子服的人,或好友相聚、或举办文会、或高弹阔论。 沈清疏孤身一人,在这边没有什么交际,会邀请她的人也不多,便是有想巴结讨好的,她也不想理会。 每日深居简出,到了放榜这天,在考场附近的三元楼,刘伯早早定了二楼靠窗的位置,负鞍也一直在贴榜处候着。 等待看榜的童生实在太多,三元楼都坐满了,大家都很兴奋紧张,三五成群地说着话舒缓情绪。 沈清疏独个坐着,也难免有些焦躁不安,她摇着扇子,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却什么滋味都喝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楼下忽然骚动起来,有人大喊一声,放榜了! 楼里的喧嚣声忽然停住,整片空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又立刻变得更加吵闹。一部分人站起来挤到窗边,另一部分更是发足狂奔,下楼看榜去了。 沈清疏不想和一帮大男人挤,勉强还算淡定地坐着,只是茶水也喝不下去了,就盯着楼道口,等负鞍上来报信。 少爷,少爷,你是院案首!我看到了,你在第一个!一个穿青衣的书童兴奋地喊叫着,边喊边冲到了偏里面一张桌子前。 沈清疏心里一沉,那不是负鞍,她没有拿到院案首。即便她早已成年,两世为人,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难受失落起来。 这是连中小三元啊!恭喜恭喜! 恭喜关兄!贺喜关兄! 诶,该叫关案首了。 对对对,哈哈,恭喜关案首! 三元楼里中三元,好彩头! 那边桌上,已经是在一迭声地庆贺了,沈清疏看过去,位在众人中心的,是个十六七岁,面如满月,穿一身月白色袍子的少年。 他十分谦逊地站起来给众人回礼,哪里哪里,关某谢过诸位了。 这应该就是刘伯所说的关意明了,连中小三元啊,就连她都有些嫉妒了。 没了中案首的希望,沈清疏低头喝了口凉茶,只尝到失败的滋味,满口苦涩,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负鞍这时也看榜回来了,他知道少爷的目标,有些踌躇地走到沈清疏面前,少爷,你你是第二名。 第二名? 沈清疏回过神,马上明白过来,她跟关意明的成绩应该是不相上下,虽然她年龄小些,但她没有拿到府案首,学政肯定还是优先成全连中小三元的。 毕竟第二名也不影响她成为秀才,十三岁的秀才,照样还是可以安一个神童名号。 不过也是她着相了,一直想着拿第一名。 上辈子她父母去世之后,她早早就懂得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故要常想一二。的道理。 她本该命丧黄泉,却侥幸得以存活,本就是天大幸事;不过学了一年多,却得中秀才,已经胜过他人数倍了。 第二名能够直接成为廪生,每个月还能从朝廷领钱领粮食,比起那些头发花白仍未得中,正在痛哭流涕的老童生,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上辈子还笑看范进中举,没想到到了自己身上却也不能免俗。 想通这些,沈清疏顿觉郁气消散,重新高兴起来,甚至还能笑着调侃负鞍,哭丧着个脸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少爷我没中呢?行了,第二名也是非常好的成绩了,我很满意,赶紧打发人去府里报信儿吧。 是,少爷下次定能夺魁。刘伯听见这话,和负鞍对视了一眼,见她不是强颜欢笑,也笑着应是。 15、第15章 第二日的谢师宴,沈清疏近距离见到了主考官洪学政,之前考试她只远远瞄到过一眼。 洪学政年近五旬,原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外放学政,即将要任满回京。 他公务繁忙,时间宝贵,只挑了几名出色的学子考较勉励一番,动了几筷子菜意思意思就离席了。 他走了之后,在座的学子都轻松自在了很多。 坐席位次是按名次排的,关意明见沈清疏年龄相仿,主动跟她搭话。 虽然没了案首,沈清疏对他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沈兄,倘若不是我虚长了几岁,这次院试还真不见得能胜过你。关意明感慨。 哪里,你当之无愧,沈清疏摇摇头,一番交谈下来,她对关意明也很是佩服,人家这可是实打实的学问,诗作也很优秀。 关意明是官宦子弟,父亲在外地做官,他身上还带着少年人的赤诚,言行举止有度,温文尔雅,沈清疏跟他聊这会儿,还算是合得来。 毕竟是官办宴席,之后大家又坐了一会儿,面子到了就散了,离别时,关意明还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沈清疏即日就要回京,跟他约定了四年后乡试再见。 乡试三年一次,明年也是乡试年,但两人都觉得学问不足,还要打磨沉淀,所以不会参加这一届。 诸事完毕,离家八个月之久,沈清疏已是归心似箭。 少爷,少爷回来了! 老夫人,少爷到了! 伴随着沈清疏的脚步,一道接一道的喊话声向内宅传去。 从收到沈清疏中秀才的信儿起,老刘氏就每天数着日子等她回来,这几天更是日日都要到门口看个八遍。 这会儿她听见外面的喧闹声,一下子站起身来,激动地往外走,利索得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 两人在中堂一照面,还没说话,老刘氏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吓得沈清疏赶紧近前几步安慰。 祖母,我回来您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哭起来了,我没事儿,您放心。 这一走就是八个月啊,老刘氏双手紧紧抓握着她的手臂,十分用力,好似有些站不住一样撑着,你长到这么大,从来没离开过祖母身边,转眼却能一个人去应考了。 沈清疏扶着她慢慢往里走,笑着说道:祖母放心,我这次一口气中了秀才,接下来几年,都会好好呆在京城潜心读书的。 说起秀才,老刘氏拿帕子擦擦眼泪,露出几分欣慰之色,这么小的秀才,就是整座京师人家也没有几个,更别说我们武勋之家了,这下你成才,我总算对得起沈家了。 说着说着她又有些愤恨,你小时候体弱多病,那些丧尽天良的,竟在背后咒你不能养活,现在你这么争气,我看谁还敢对我们诚意伯府嚼舌根子。 沈清疏估计原主不是体弱多病,而是她娘怕暴露身份,找借口不让她出门。嘴上却一迭声的附和,祖母说的是,我以后还要中举人和进士呢。 对对对。老刘氏终于被她哄得破涕为笑,布满皱纹的脸生动起来,衬得鬓边银色的发丝也亮了几分。 到了正堂坐下,何氏和沈佩璃也闻讯赶了过来,拉着她又是好一番痛哭,这番情态之中还含着些只有母女两人清楚的如释重负。 八个月没见,一家人都有说不尽的话,拉着沈清疏问东问西,似乎要把之前攒的话一气说完似的。 听着她们的唠叨,沈清疏也没觉得不耐烦,实际上,她还挺享受这种随时被人挂念关心的感觉。 叔爷爷一家还好吗?考场环境怎么样?一路吃了多少苦? 所有的问题她都一一认真作答。路上经历的各种风土人情她也是信手拈来,讲得生动有趣,逗得一家人都笑起来。 直到用罢午膳,老刘氏才有些困乏,在沈清疏的劝说下去歇着了。 沈清疏却还要面对她娘的拷问。 分卷(10) 疏儿,现在院试也考完了,你老实跟娘说,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蒙混过关?何氏表情十分严肃,她这几个月想破了头都没有想到什么办法,总不可能收买所有检查的士卒吧? 这个问题沈清疏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她检查了门内门外一遍,确定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娘,你知道催眠术吗? 何氏被她弄得紧张起来,也学她凑近头,压低了声音,什么吹眠术? 沈清疏开始忽悠大法。 这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一种法术,能通过心理暗示进行沟通,让人失去自我意识。 西域传的那这个吹眠术跟你考试有什么关系?她说得云里雾里的,何氏也没怎么听懂。 娘你看,寺庙的大师催眠人以后可以让他们看见前世今生,拍花子的用这个一拍人就乖乖跟着走了,同样的,我催眠之后,检查的搜子他就看不见我的真身了,所以我就过关了。 哦,原来是这样,何氏恍然大悟,她确实见过大师给人念经,念着念着人就睡着了,醒过来后心病全消。再加上沈清疏说得笃定,她一个内宅妇人见识有限,不疑有她,那疏儿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吹眠术? 这个上次去华严寺,一位不认识的高僧传给我的 嗯,他为什么偏偏传给你? 我也不知道,呵呵,可能是看我天赋异禀吧! 虽然总觉得这方法有些漏洞,但既然考试都顺利结束了,何氏也就没深想。 见她信了,沈清疏松了一口气,这正是她现在才肯说的缘由。已经通过检验的方法,可信度与说服力都是大为不同的。 倘若考试前就跟何氏这么说,不知道这种办法行不行得通,她肯定会担心犹疑,四处去打听探问。 而现在告诉她,就算她的说法有漏洞,也会潜意识地忽略,甚至自己给它找理由补上漏洞。 搞清楚之后,何氏又有些好奇,疏儿,你那个吹眠术,能不能使给娘看看。 沈清疏无法,只得用精神力蒙蔽住她的视线。 何氏眼见沈清疏在面前消失,吓了一大跳,对她的说辞更是深信不疑。 演示完,沈清疏又叮嘱道:娘,那位大师传这法术给我时,特命我不能外传,这事关整个伯府的身家性命,只我们母女二人知道,你一定要瑾守这个秘密,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娘知道,这就像你的身份一样,娘肯定不会说。何氏点点头应下,想着这事又有些高兴,那你跟林丫头的婚事,岂不是也瞒得住了。 怎么可能,我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算能瞒住,对瞒在鼓里的林小姐来说,也太不公平了些。 说道这儿,沈清疏想起苏州之行,又有些郁闷起来,那位林小姐根本不领她的好意啊。 也是,我们家是对不起她,何氏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眼睛有些湿润了,不过娘私心里,还是想要你娶林丫头,就算她也是个女子,但我们百年之后,总还有个人陪着你,让你不至于孑然一身。 拳拳爱护之心,溢于言表,沈清疏有些感动,声音柔和地安慰她,娘,不会的,我不是还可以抱养一个嘛。 何氏抹抹眼泪,又有些自怨自艾起来,唉,都是怪娘生不出儿子,害了你的一辈子! 这话真是槽多无口,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何氏最后总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沈清疏无奈,赶紧拉住她拍自己肚子的手,娘,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我真的不怪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您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跟林小姐的婚约,我会妥善处理的。虽然以后我没有子嗣,但姐姐会有,叔爷爷家也有,我不会孤身一人的。 沈清疏又是好一番劝解,才把何氏劝住,心累地松了口气。 16、第16章 回到京城以后,歇了没几日,沈清疏又恢复了以往两点一线的生活。 她中了秀才,还是在郑先生那里学习,只不过从甲班换到秀才班。 秀才班的学生,大多都已经成年结婚,已是有家室的人了。所以秀才班的管教更松,不再要求日日到学堂,郑先生也不怎么讲课。 学习全靠自觉,郑先生布下功课,他们什么时候完成了,就交给郑先生批改指点。看书学习时有什么不会不懂的,也可以随时去请教他。 和沈清疏一道转秀才班的,只有夏薄归一个人,孟柏舟和夏薄言都倒在了院试一关。不过他们也已经取得了童生功名,以后只需要再参加院试就可以了。 至于高鸣彻,他再次倒在了县试这一关。 高师兄三月回京,被高大人狠狠打了一顿,几乎下不来床,这件事传遍了整个京城,高师兄成了笑柄,他再来学堂之后,就更不爱说话了,却也不像以前那样拼命学习了,只是常常在那里坐着发呆。 留在京城的郑衡最清楚这件事情,其他人在外地考试,除了新来的一个学生,这段时间只有他和高鸣彻两个人在,他说着说着就有些难过起来,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现在大家都回来了,劝一劝高师兄,他也许能高兴一点。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听夏薄归叹息一声,高师兄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我们劝解没用,必须得他自己想开才行。 沈清疏也赞同,我觉得,高师兄已经不适合再参加科举了,继续这样下去,情况也不会好转,巨大的压力只会把他压垮的。 真是的,孟柏舟恨恨一砸拳,高大人凭什么打高师兄,还不是因为他对高师兄期望太大,才把他逼成这样的。考不上科举难道就是没用的人吗?! 可我听说,高师兄的岳家也对他很不满,甚至后悔定了这门亲事。郑衡无奈地插话道。 众人尽皆默然,这就是□□裸的现实,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见气氛有些沉闷,孟柏舟拍拍沈清疏的肩膀,扯出一个笑来,不说这个了,还没有恭喜你和夏师兄中秀才呢,尤其是清疏,我听说你是第二名,平时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其他几人也都露出笑,连道恭喜,沈清疏摆摆手,侥幸而已,别这么浮夸。 夏薄归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谦逊地道:小师弟只要年岁长起来,就没有问题,你们两个也只是差临门一脚了,再用功一些,后年院试肯定能中。 夏薄言和孟柏舟对视一眼,齐齐哀叹,说是这么说,只是又要回乡多折腾一道了。 知他二人惫懒,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之后见到高鸣彻,他们也都是几番安慰劝解,可他虽然会笑着道谢,但显然是没有听进去,众人也无计可施。 转进到了秀才班,沈清疏平日出入学习,却还是与之前几位同窗一道。 一是一年多以来,她接触最多的就是这几个朋友;二来秀才班的人都是三五不时地来学堂,难以结下什么深情厚谊。 沈清疏回来之后,沈佩璃议亲之事就很快提上了日程,一般来说,议亲迟几个月没问题,但尽量不要超过十八岁。 她中了秀才,老刘氏底气足了些,有些勋贵人家也转变想法,有意结亲。 毕竟诚意伯府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丁单薄,万一哪天沈清疏半途夭折了,那就搞笑了。现在她小小年纪就能立起来,也让人放心了一些。 沈佩璃性子太软和,连结亲都没什么想法,沈清疏只好多替她相看一二,她现在在家里有了更大的话语权,有些事情老刘氏偶尔也会问问她的意见。 在所有人选当中,沈家最为中意的是昆阳伯的嫡次子。 两家门第相当,昆阳伯府同样有些没落,刚继承伯位的四代昆阳伯没什么本事,只恩荫出仕做了个小官。 但昆阳伯府持家有道,富贵体面不会缺,这时代是可以光明正大吃父母的,这位伯爷正值壮年,等他挂了分家起码还要二三十年。 他的嫡次子赵易简年十六,已有童生功名,沈清疏没有见过,但听说其人品端正,性格温和。 眼见为实,在婚事定下来之前,她还要再好好考察一番。 这时代,京城子弟休闲也就那么几个去处。十月秋高气爽,正是看球的好时候。 听说这位赵公子今日也会来,沈清疏正跟着孟柏舟穿行在贵宾区里找他。 休沐日,即便是贵宾区也坐满了观众,伴随着球场形势的变化,时不时就有观众站起来惊呼,两个小豆丁的视线经常被遮掩住,找寻得很是艰难。 清疏,我看见赵易简了!孟柏舟兴奋地惊呼。 在哪里? 那儿,穿蓝色衣服那个。 沈清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是个中等个子的少年,身材偏瘦,戴了一顶书生帽,长得算是眉清目秀。第一眼看上去,精气神还不错。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完全没注意到有两个人正想对他图谋不轨。 清疏,你打算怎么试探他?知道他找人的目的,孟柏舟有些好奇地问。 附耳过来。球场太嘈杂,沈清疏凑近大致讲了下计划。 啊?你这孟柏舟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也太老套了吧! 老套两个字一下勾起了沈清疏不怎么愉快的回忆,她走了下神,又立刻拉回思绪,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办法不怕老,有用就行。 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17、第17章 之前沈清疏已经做了很多打探工作。这位赵公子学习还算刻苦,偶尔偷懒,在同窗之中的名声也还可以。 昆阳伯府的下人也挺喜欢他,说他没什么架子,从来不会打下人板子。 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喜欢看足球赛和马赛,偶尔会下点小注赌博,其他没什么不良嗜好。 总的来说,是个三观正常的好少年,沈清疏想试探的,是他对美色的态度。 她知道这个时代男子纳妾是天经地义,避免不了的,但至少不能流连烟花之地,精/虫上脑,宠妾灭妻。 一刻钟后,两个人出现在了京城著名的烟花柳巷。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孟柏舟咽了咽口水,不由地有些紧张,迈不开脚。他转头一看沈清疏,又有点疑惑,清疏,你怎么都不怕的? 废话,她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沈清疏腹诽,怕什么?她们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你搞清楚,人家才是弱势女子。 也是,也是,孟柏舟听完觉得自在了一点点,他鼓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她们是弱势,我才是强势。 沈清疏赶紧加快了脚步,心里暗忖,可千万不要带坏小朋友才是。 现在还是下午,整条巷子都比较安静,大多数青楼都是关门闭户的,两人走了一截,终于找到一家开张的。 小公子,你是不是走错道了? 还没进门,忽然从楼上传来一声娇笑,一件不明物体冲着沈清疏就扔了过来。 她一惊,潜意识以为是暗器,身体立刻后仰退了一步,将那东西打落在地。 触感竟是软绵绵的,她定晴一看,原来是一张香帕。 公子怎么不接呀,难道是奴家不好看? 楼上倚着的女子又吃吃笑起来,沈清疏一脸黑线,也不理她,径直带着看傻了的孟柏舟找老鸨去了。 金钱开道,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公子放心,这事情我们也做得,保管找个千娇百媚的狐媚子,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不要找风尘气太重的,沈清疏皱了皱眉,要那种清纯动人、楚楚可怜,一看就是身世凄苦的良家女子那种。 公子,您年龄虽小,却是行家里手啊。您放心,我们这儿什么类型都有,老鸨笑着恭维她,又对一边的小厮拍拍手,去把逐云带过来。 不一会儿,出来个穿白裙的女子,她姿色还只是中上,只一双眼睛,水润明亮,含羞带怯,像山林之中不慎迷路的小鹿一样,脸上稍带了几分悲色,确实是我见犹怜。 这般容貌,后世做个小明星也是有可能的,在这时代却只能这般讨生存。 就这个吧。沈清疏当即决定。 她本来打算,如果在青楼找不到合适的,她就换身衣服,用精神力易容,亲身上阵。不想青楼女子质量这么高,省了她一笔精神力。 回到球场,球赛还没结束,沈清疏给逐云换了身有点脏污的白裙,又带着她认人。 就是那个人,你一会儿去他面前求助,编一个凄苦的身世,他不帮你便罢,倘若帮了,你就说愿意到府上当牛做马报答他。 逐云有些迟疑,我是演戏,但万一那位公子真的答应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那样我就会帮你赎回身契,算是给你的报酬,所以,你一定要用心地去演,要几番求恳。 我明白了,公子放心。逐云美目流转,有点好奇这两位公子之间的关系了,该不会 比赛结束后,沈清疏他们就跟着赵府的马车走,到了僻静无人处,让逐云过去,他们俩躲在一边看。 远远的,见到马车被拦,赵易简下车,与跪在地上的逐云交谈了几句,还取了什么东西给她,沈清疏心里不由一沉。 随后却见他连连摆手,上了马车离开,留逐云一个人在原地。 沈清疏赶紧跑过去追问:他怎么说? 逐云拿出一块印信和几枚银币,有几许失落,不过还是眼含笑意,这位公子听说我被舅父所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让我去官府告官,给了我一个印信,说他们肯定会秉公判决,又给我一千文钱让我安置。我说要报答他,他拒绝了,说这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万没有到他府上为奴的道理。 孟柏舟在一边也听到了,插话道:那他人品还可以啊,清疏,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我们两家正在议亲,他也许是怕传出什么风声来,搅黄了婚事。 对弱小富有同情心,不吝钱财,却又有度,能不为美色所惑,坚持底线。沈清疏心里其实已经认同了八分,不过她还要再确定一次。 分卷(11) 过两天我再找个小乞儿去求他,看他还会不会帮忙。 孟柏舟无语,清疏,太损了吧,你这个小舅子这么难缠,赵易简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他以后还敢对你姐姐不好吗? 沈清疏横他一眼,没有反驳。她也知道自己理亏,人和人没有高下之分,她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试探别人,要知道,人性是经不起测试的。 但她的心是偏的,她偏爱她的姐姐,想为她找一个好夫君,她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长期交往相处,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她也会选择这么做。 这时逐云也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误会了,这位公子是在替他的姐姐试未婚夫婿。 弟弟这么关心她,未婚夫婿又是个正人君子,那女子一定很幸福吧。同人不同命,想着自己坎坷的身世,不免有些羡慕和伤神。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沈清疏没有拿逐云手里的钱,反又从荷包里掏出了几枚银币给她。叮嘱道:逐云姑娘,你的表现我很满意,这些就算是你的酬劳,多谢了。另外,今日之事还要劳烦你守口如瓶,不要外传。 说完,她和孟柏舟转身就要走,却被逐云扯住了衣袖,沈清疏有点疑惑地看去。 逐云咬着下唇,用毫无攻击力的眼神看她,非常乖巧,嘴角的笑里却好像带着小勾子,小公子气度令人心折,不知奴家能否有幸与小公子春风一度。 什么鬼? 沈清疏嘴角抽搐了一下,人都要裂开了,她只是想找一个演员而已,怎么还惹上了风流债?! 而且你们青楼女子,都这么无拘无束的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说这种话! 更重要的是,逐云姑娘你这什么眼神啊,她一是个女孩子,二才十四岁,根本就没这能力好么! 不、不用了。沈清疏尴尬得都有点结巴了,带着孟柏舟落荒而逃。 她上了马车,听到身后传来一串开心的笑声,反应过来,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戏弄了,有些愤愤地用拳头锤了一下掌心。 怎么这么蠢! 哈哈哈孟柏舟在一边,已是抱着肚子,笑得打跌,清疏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让你去演人家赵易简,这下好了吧,自作自受! 18、第18章 沈佩璃和赵易简的婚事最终还是定下来了,两家都挺满意这桩婚事,交换了庚帖,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只等他们年龄到了就会成婚。 沈清疏几番试探和接触,觉得赵易简确实性格温和,待人友善,和沈佩璃应该会合得来。 她接受了赵易简,就三五不时约他出来玩,两人因此有了不错的交情,更主要的是,沈清疏偶尔会带上沈佩璃,给他们创造一些互相交流,增加了解的机会。 不过沈清疏的空闲时间也不多,她现在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到了乡试,基本不会再考死记硬背的内容,都是大篇大篇的策、论文章,沈清疏也终于觉得有些吃力。 她毕竟是后世人,习惯了用白话文写作,遣词造句方面比不得这些原汁原味的古代人。 加上常年的理科生思维影响,经常文章写着写着,就奔着详实的数据流去了,因此她的文章虽然观点新颖,却被郑先生批评为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同样困扰她的还有用典,燕世祖之前的还好,燕世祖之后的,假如一不小心用了,郑先生就会问她哪里看到的,答不上来就会生气地叫她不要乱用典故。 沈清疏觉得十分冤枉,谁叫她有后世的记忆,时常会分不清。她之后再写文章,年代不确定的,就宁愿不写,这使得她的文章更加干涩无味了。 本来这个问题可以用精神力辅助记忆的,但她现在如非必要,实在不敢动用精神力。 不知道是不是院试的时候,精神力消耗过多,回京城的路上,她的易感期又来了。 这次持续了四天,第一天还算好,心里充满了友善,遇到什么都想助人为乐。 第二天第三天则是沮丧,看任何事情都悲观消极,也就是情绪抑郁了点,没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最严重可怕的是第四天,是汹涌的爱/欲,看谁都喜欢,连给她送饭的负鞍都显得眉清目秀起来,把沈清疏折磨得够呛,呆在马车上都不敢下来。 回京城待了没多久,易感期又第三次爆发,好在她转到秀才班后,不用每日去学堂,呆在书房里,少跟人接触就还勉强能控制。 不过她也能感受到,易感期的波动程度越来越强,照这么发展下去,也许早晚有一天会失控。 所以,能不用精神力就不用,保住小命要紧。 上辈子,沈清疏也是从题海战术里历练出来的,她就不信,不用精神力,她天天写文章,日积月累地做水磨工夫,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因此尽管每次都挨骂,她却往郑先生那里跑得更勤了,时间久了,郑先生也觉得她毅力有加,转变了态度。 当然,看到烂文章,该吹胡子瞪眼还是吹胡子瞪眼,该骂还是要骂。 前一天沈清疏文思泉涌,写了一篇自我感觉良好的文章,这天天不亮她就起来,带着文章兴奋地去找郑先生批改。 到了学堂,经过甲班教室时,她随意地往里瞥了一眼,却一下顿住了。 昏暗的教室里,高鸣彻一个人跪坐在席位上,一动不动地像尊古板的雕塑,晨光熹微,照亮了他面前的书桌,他的脸却隐藏在黑暗里,光暗变化间,有种寂寥的感觉。 其实寂寥这种情绪吧,要是没有一定的生活阅历,十几岁的小孩表现出来,只会给人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但现在沈清疏看着阴影里的高鸣彻,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情绪,莫名地她心里都有点酸涩了。 高师兄,沈清疏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在高鸣彻对面坐下,打破了这种氛围,在想什么? 高鸣彻看了她一眼,对她点点头算打招呼,就又转头看向窗外,继续眼神空茫地发呆。 他不回答,沈清疏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坐着陪他。 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直到甲班的其他人来到教室,沈清疏才起身,也点一点头才离开。 这只是学习生活的一个小插曲,沈清疏也没有想太多,但过了几天,高鸣彻忽然决定离开京城。 几人一起去送他。 这不是心血来潮,我已经想了很久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高鸣彻苦涩地笑了笑,语气并不是十分自信,却含着十二万分的坚定,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父亲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大出息,可我也并不想要什么大出息。因为不想让他失望,我努力地念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就连我娘的孝期,我也是手不释卷。 可我不像大哥那么天才,我无能又怯弱,每次一进考场,脑海里就会变得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高鸣彻低着头,沈清疏几乎以为他要落泪了。 可他没有,只是他常年挺直的背有些微的弯了,两肩无力地耷拉下去,像是不堪重负一般。 他的语气也变得迟缓,很慢很慢,充满了倦怠,我觉得好累,真的好累啊,我想去做点别的什么,哪怕是做一个种田的农夫呢,都要比读书要有趣得多。 今天的高鸣彻不是一个典型的他,从往日的面瘫变成了话痨。沈清疏却很能理解,与父亲决裂,远走他乡,多年包袱放下,总会有些倾诉欲的。 而他们也做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诸位师弟,我要走了。高鸣彻牵了马,重新打起精神,跟众人告别。 高师兄,别去管对还是错,说得残酷点,这条路你继续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沈清疏还是想要说点什么,她上前一步,直视着高鸣彻的眼睛,神色认真,多年以后,年华老去,你回想自己这一生,肯定不希望只有一次次失败的考试吧? 我们每个人都只能活一辈子,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韶华易逝,只争朝夕,趁着你年轻的时候,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管对还是错,那都是有意义的。 高鸣彻怔了怔,脸上神情更轻快了几分,谢谢你,清疏,认识你们这些同窗,是读书带给我的最好的事。 临别送行,其他人也想说点什么,但想来想去都被沈清疏说完了,夏薄归干脆就做了一首送别诗。 高鸣彻重复咀嚼两遍,也道了一声谢。他嘴角不甚明显地勾了一下,牵起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弧度,山高水长,大家以后有缘再见了。 高师兄一路顺风,多多保重啊! 后会有期。 大家都不舍地揖手作别,在他们的目送之中,那道高大的身影挥了挥手,仿佛脱去了多年枷锁般,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渐渐地,看不见了。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众人都有些惆怅,默然一阵,也没心思再聚,直接各自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沈清疏就一直在想,她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一个人只有一辈子,咳,她这已经是第二辈子了,却还没有想清楚。 唉,她果然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别看她给高鸣彻大碗大碗地灌鸡汤,说起来一套又一套,那都是后世看多了,其实她自己的人生目标也不怎么清晰。 受父母的影响,她考进军事学院,加入舰队,但要说那是她为之奋斗的事业,也未免太夸张了点。 从前从军杀敌她觉得可以;穿越之后,读书科举的生活好像也不错;如果穿成农家女,像高师兄说的那样做农夫,似乎也还行。 只要生活不是太难过,她都能适应习惯,真不知这是优点还是缺点。 又冥思苦想了一阵儿,还是没有答案,沈清疏也就干脆地把这问题抛之脑后了。 算了,能健康地活着就是好事。 春日的风,冬日的雪;暖融融的阳光,舒卷的云;蒲公英的种子,飘舞的落叶;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吱吱冒油的烤鸭。所有这些,它不香吗? 最精彩的,其实就是世界本身,一切都要活着才能体验到。 也许活着就是她的梦想吧! 19、第19章 高鸣彻走了,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光阴流转间,一晃就到了五年后,沈清疏已长到了十九岁,林大人干了两届苏州知府,也马上又要回京述职。 三年前,她姐姐沈佩璃出嫁以后,家里就剩下她一个孩子了,老刘氏和何氏对她更加上心。 眼看着沈佩璃三年抱俩,二胎都怀上了,沈清疏日渐长大,婚事却还在拖着,她们两人都是着急得不行。 当然,着急是一样的,着急的理由完全是南辕北辙。 沈清疏自己却没什么感觉,这几年来,她深刻体会到想要改变别人的想法有多难。 她说不喜欢林小姐想退婚,老刘氏就问她喜欢哪个;她说她一个都不喜欢,老刘氏就说先娶了林小姐慢慢处着;她说不想结婚,要一辈子单身,那好家伙,一哭二闹三上吊,伺候着! 行吧,两边都说服不了,她佛了,拖着就拖着呗,要成婚也可以。 她也不想骗婚,但她没有第二选择,不是林小姐也会是其他人。 就那位林小姐,她也奈何不了,反正你情我愿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一辈子跟她斗智斗勇。 至少还能锻炼智力不是。 该来的它总会来,阳春三月,林大人回京述职,转任大理寺左少卿。 两家之前已经通过书信约定好时间,这下林大人事定,再见过面,老刘氏那叫一个雷厉风行,纳采、问名、纳吉,送聘书和礼书,一系列流程行云流水地进行着。 沈清疏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眼见婚期就要定下,之后男女双方不能再见,她也赶紧从繁忙的学业中抽出时间,上门拜访,跟那位林小姐做最后一次确认。 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两个人就要一辈子绑在一起了。五年没见,她有点好奇,那个小丫头片子变成什么样了。 而且她也琢磨着,凡事都有个万一,过了这么长时间,林小姐长大成熟之后,也许就改变想法了呢?还是再问一下比较妥当。 下人引她到庭中,远远地就见一女子在那儿等她,沈清疏加快脚步走至近前,也不由地怔了怔。 五年时光,足以把一个稚嫩地小女孩雕琢成美人。她站在那里,还是一袭青色衣裙,仿佛夏日湖畔那株纤细的风荷,肤如凝脂,目若星辰,一双柳叶眉,色如远山青黛,似蹙非蹙,含着三分轻愁。只依稀间,还可以辨得从前的样貌。 她要是去上学,不知道会是多少人的初恋,这一瞬间,沈清疏脑海里无厘头地冒出个想法。 忽然又想起自己在苏州时卖的蠢,她马上移开了目光,只觉无地自容,尴尬得想在地上挖个钻进去。 当时那些话她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就好像失了智一样。难道是身体变小智商也变低了么?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林薇止只见沈清疏走过来,打量自己一眼便低下头发呆。 她不像沈清疏那样耿耿于怀,两人上一次见面的情形,已经不大记得清了,只还有模糊的印象。 她这位未婚夫婿,似乎是个有趣的人。 沈公子?她声音清冽,好似冬日枝头上最澄澈地那点积雪。 啊林小姐,好久不见。沈清疏回过神,有些讪讪,赶紧抛开了那些胡思乱想。 林薇止颔首,是好久不见,沈公子见我所为何事? 她往前走,沈清疏跟上并肩而行,两人穿花拂柳,沿着小道慢慢地走。 林小姐,你也知道婚期即将定下,再不能反悔,我是想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见面时间有限,沈清疏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沈公子,你也知道马上要请期了,林薇止诧异地看她一眼,难道还在想着退婚的事? 我知道,到了这个阶段很难再扭转了,沈清疏叹了口气,低头盯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我还是得说,我不喜欢你,如果你真的嫁给我,那就要做好一辈子不同房的准备。 当然没问题,林薇止很轻地勾了一下嘴角,在苏州时,沈公子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好吧,是她多虑了,这位林小姐的想法根本没有改变。不得不说,非常可耻地,这让她心里的负担减轻了那么一点。毕竟是她自己自愿的。 分卷(12) 不过沈清疏还是有些疑问,林小姐,我想应该有很多人都愿意娶你吧,冒昧问一句,你到底看上了沈某哪一点? 林薇止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沈公子误会了,哪一点我都没看上。 又来了又来了,那种让她无话可说的感觉,沈清疏有些羞恼,既然这样,那林小姐何必非我不嫁呢? 真是看不出来,沈公子原来是这么自信的人,林薇止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升起一股想逗弄她的情绪,其实是我爹非你不嫁。 啊?沈清疏一头雾水。 我早就已经说过,只不过沈公子没有放在心上罢了。林薇止好笑地瞥她一眼,我爹他,是一个把承诺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 你也知道身不由己,我们指腹为婚的事,我娘当时不在场,尘埃落定以后她才知道。一直以来,她非常不满,为了这件事不知同我爹吵了多少次,夫妇决裂,也没能改变我爹的心意。 说到这里,林薇止驻足,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沈公子觉得,我这个女儿的意愿,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沈伯父早早过世,想要解除婚约,除非伯府老夫人当众到林府退婚,把我爹的面子狠狠踩在脚下,不然都是做无用功罢了。林薇止偏头看她,而沈公子,难道没有尝试过说服老夫人? 沈清疏默然。 怪不得上次林夫人那么冷淡,原来如此。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当事人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20、第20章 沈清疏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她,林薇止又重新笑起来,不过沈公子也不必愧疚,指腹为婚,如沈公子这样坦诚相告的品行,已经算是不错了。 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问题,却连累了你。沈清疏听得心里更难受了,要不是自己身份有问题,又刚好穿过来续了命,林小姐说不准会有个良配的。 父母定下的婚约,怎么能怪你呢,不过,林薇止莞尔一笑,我也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不想娶我? 沈清疏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其实来之前她就在纠结了,倘若不说,她良心有些过不去,但实话实说,又是用伯府所有人的性命来赌赌林薇止会为她保守秘密。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不过才见过两次,她实在是没有信心。 其实是因为因为我沈清疏皱着眉,还是不太敢相信她,斟酌着道:抱歉,这件事本该婚前跟你说明,但此事虽然只在我一人身上,却关系着很多人的性命,暂时不便告诉你。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她面带愁色,几番踌躇的样子,林薇止看在眼中,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也能理解,既然沈公子难开口,那就不必说了。 多谢林小姐,沈清疏松了口气,你放心,你嫁到沈府还是自由的,除却同房之外,我一定做到相敬如宾。 我自问也不是貌丑无盐,沈公子几次三番强调同房的事,林薇止挑了挑眉,视线移到她身上,语气有些微妙,难道当初你真的没有骗我? 沈清疏愣了愣,才想起来她曾经编过的天阉这件事,顿时又是尴尬得要死。这让她怎么答,承认还是否认。 当初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她一直不说话,林薇止也没有再调侃她,转而淡淡应道:无妨,能做到相敬如宾也是好的,多少夫妻之间还求而不得呢。 林小姐,两三年后,倘若你有了心仪对象,可以随时找我写放妻书。沈清疏保证道。 听到这话,林薇止只笑笑,不置可否,我们即将成婚,沈公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还是赶紧回去吧。 沈清疏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也只好告辞了。 林薇止看着她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道边花草,神情怔怔的,思绪飘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出了林府大门,沈清疏回望了府门一眼,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情很是有些复杂。 她来这边,亲人都是女子,朋友却全是男子,林薇止这个小姑娘,古灵精怪,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说来奇怪,她明明不喜欢林薇止逗弄她,但两人长大以后再见,这么正经地交谈,林薇止有点冷淡的样子,她又觉得不习惯了。 难道人类的本质就是犯贱? 从林府回来没多久,两人婚期就正式定下,在一众的良辰吉日里,老刘氏选了最近的五月初八。 一概事由,除了制作婚服她要到场量体裁衣,就没有其他需要她插手的地方。老刘氏日想夜想,早就准备得妥妥当当。 她娘听说她和林小姐达成了一致,也不再急得嘴上冒泡,居然开开心心地跟着老刘氏一起筹备婚礼。 她也乐得做工具人,每日照常读书,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很快就到了五月初八那天。 一大清早,沈清疏就被叫起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弄。 这几年里,经过她姐姐出嫁,又参加了夏薄归等同窗的好几场婚礼,她对古代的婚礼流程已经不怎么陌生了。 但真的轮到她自己时,沈清疏看着镜子里自己棱角分明的脸,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点紧张。 即便是父母之约,没有什么感情,她也要和这个人相伴一生了。 转念一想又有些惆怅,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现在居然就结婚了。 就离谱。 到了迎亲时,整个府里都闹哄哄的,沈清疏头戴新郎帽,穿一身大红喜袍,在老刘氏殷切期盼的眼神里,带着浩浩荡荡的迎新队伍往林府去。 一路吹锣打鼓,看热闹的人非常多,沈清疏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也许是为了好看,老刘氏还给她准备了一匹神骏的白马,让她觉得自己是动物园里最显眼的那只猴子,浑身上下都极其不自在。 好在旁边还有几个好友陪着她,因她没有兄弟,帮衬她一起迎新娘的就是姐夫赵易简和几位同窗。 夏薄归注意到她的神态,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紧张? 是有一点。沈清疏顺势承认。 正常的,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夏薄归笑着安慰她,我记得好几年前,你还说想退婚的。 哈哈哈,我也记得,旁边孟柏舟也凑过来,模仿着她的语气,让我想想,怎么说的来着,管她美还是丑,我都不喜欢她,结果呢,啧啧! 柏舟,你都说过多少遍了,不嫌烦吗?沈清疏叹气,她那会儿怎么知道退个婚这么难。 孟柏舟哈哈大笑,不烦,谁让你这么少年老成,这件事我能记一辈子。 你们在说什么事?赵易简颇感兴趣地问。 孟柏舟立刻又兴致勃勃地跟他讲起来,之前 沈清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里的情绪却也因为说笑舒缓了一些。 见到林府的牌匾,沈清疏又有点紧张了,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才下马走上前去。 一路的各种礼节,媒人怎么说,她就跟着怎么做。 亲朋好友、丫鬟小厮设置的层层关卡,也是斗智斗勇,文武全行,费尽了口舌,撒足了喜钱。 好不容易攻到了内庭,沈清疏都累出了一身细汗,她整理好衣裳,定了定神,才上去叫门。 依稀听得里面有女子的哭声,沈清疏耐心地站在外面等待。 门内,从远远地听到敲锣打鼓声开始,林夫人就一直泪眼婆娑地拉着女儿的手絮叨。 林北澜见她半天都没有撒手的意思,不得不上前一步再次提醒,沈家的人已经到了,让薇儿去吧,你不要误了吉时。 到了又怎么样?让他们再等等,林夫人抹抹眼泪,偏头对他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巴不得赶紧把薇儿嫁出去,好成全你重信重诺的好名声! 林北澜神色有点不好了,板着个脸,你这是什么话!哪个女子没有出嫁这天,薇儿是我的女儿,沈家小子,我也是替她好好看过的。 林夫人听了这话,却更加不满,她阴阳怪气地道:你相看?你是先定亲还是先相看,林大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还未出生就把人相看好了。林北澜,你就是对不起我的薇儿,你怎么不给那个妾生的来个指腹为婚呢? 跟你说不清楚!沈家就这么一个嫡子,那不是羞辱诚意伯府吗?林北澜压抑着怒气,愤愤地一振袖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和你吵,你不要胡搅蛮缠。 林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怨怼,还要再说时,却被林薇止拦住了。 好了娘,时间不多了,女儿不想你们吵架,今天就放过爹一回吧。 娘听薇儿的,林夫人又狠狠瞪了林北澜一眼,才转过身来,看着身穿喜服,凤冠霞帔的女儿,眼眶却又湿润起来,都怪你爹。 娘,你不是打探过沈公子的人品吗,林薇止替她爹解围,轻声安慰道:他洁身自好,年轻有为,京中风评甚佳,确实算是我的良配啊。 哼,要不是这样,我才饶不了你爹。林夫人却不觉得有什么,我薇儿这样的样貌人品,哪家好男儿配不了,偏要去赌。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林北澜无奈,把喜帕递了过来,不能再耽误了,一直晾着新郎算怎么回事? 林夫人也知轻重,但见到儿子蹲下身背人,女儿盖上了喜帕,心里还是弥漫上浓浓的恐慌和不舍。 她急迈两步又紧紧地抓住了林薇止的手不放,一时间泪如雨下。 娘 林薇止也哽咽住,离家嫁人,她又怎么可能不伤感呢?只是,终有这么一天的。 妹妹别哭,蹲着的林修平提醒道:妆会花的。 他这话一出,林夫人一下子破涕为笑,就你机灵。 林修平嘿嘿一笑,诚意伯府又不远,您担心什么,就算妹妹嫁人了,我们还是可以时常见面的。 妹妹来,林修平反手拍了自己肩膀一下,哥哥,背你出去。 门开了,林修平终于背着林薇止出来,林夫人在后面倚着林大人,还是哭得几乎站不住脚。 沈清疏赶紧上前行礼,又跟二老保证一番,才跟着林修平出去。 背妹妹上轿以后,林修平直起身来,拍拍沈清疏的肩膀,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一定要对我妹妹好。 是,大哥放心。感受着肩上的力道,沈清疏苦笑。前段时间,林修平就拉着她聊了好几次,该说的该警告的都已经说完了。 可惜,这注定是场不完美的婚姻。 原路返回伯府,沈清疏又背林薇止下轿。也许是受精神力影响,她这一世的身高也不低,还是175的样子,在男生之中也不算特别矮。林薇止大概只有165,她可以比较轻松地背起她。 少女柔软的身体伏在她背上,很轻,像一片暖融融的云一样,这么近的距离,沈清疏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耳后的肌肤传来一阵阵痒意。 林薇儿手指搭着她的肩膀,过伯府门槛时,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感受到这股力道,不知怎么,沈清疏的心跟着软了软。不管怎么样,这都还只是个十九岁不到的女孩啊。 她把步子放慢了一些,走得更稳了。 今日整座沈府,都布置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老刘氏和何氏早就在正堂焦急等着了,观礼的宾客也是人人带笑。 新人一到,礼宾立刻开始主持。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朝着门口一拜,沈清疏有些恍惚,她曾经也想象过她的婚礼、伴侣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是西式,也许是中式。 也许在教堂,也许在庄园。 也许是omega,也许是beta。 也许是相爱,也许只是相配。 反正从来没想过是现在这个样子,在一千多年前的婚礼上,和一个陌生的女子成亲。 二拜高堂。 两人又对着坐在正前方的老刘氏和何氏屈身。她们的脸上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悦和欣慰。 人心都是肉长的,来这里七年时间,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沈清疏早已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夫妻对拜。 礼宾拉长了声音,沈清疏转过身和林薇止面对面,喜帕遮掩看不到她的神色。 她这会儿会想些什么呢?沈清疏缓缓弯腰,心情复杂,这一拜下去,就成定局了。 礼成,送入洞房 一声高唱,在一片笑声、祝福声之中,沈清疏用彩绸牵着林薇止,面对面倒行着进了布置好的婚房。 新娘在床沿坐下,媒人递给沈清疏一根玉秤杆,她对着大红盖头,又有些发怔,恍然间生出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不知所措来。 新郎官,愣着干什么,快揭呀!媒婆催促她。 围观的人发出善意的哄笑声,哈哈,新郎官高兴坏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清疏吐了口浊气,挑起喜帕的一角,顿了一下,一掀到底。 昏黄的烛光下,林薇止的脸渐渐清晰,沈清疏看去,手抖了抖,差点把秤杆摔了。 她怎么忘了,这时代女子出嫁要画所谓的新娘妆呢。 沈佩璃出嫁时她就见过了,敷得惨白惨白的脸上,只两颊抹上不正常的红,额上点着红绿黄三色的花钿,眼角两旁有月牙状的斜红,加上涂得血红血红的樱桃嘴,这就是再美的美人她也hold不住啊! 新娘子真漂亮。 对,新郎有福气了! 新郎也俊,一对璧人啊。 周围却是一迭声的称赞。 真是见鬼了,沈清疏看着他们脸上无比真诚、毫不做作的神情,再次怀疑起自己的审美来,难道只有她对这种长眉入鬓,凤眼桃腮。的风格根本欣赏不来吗? 被这好像鬼画符一般的化妆术吓了一跳,沈清疏反而不怎么紧张了,她看到林薇止的脸就想笑。 分卷(13) 两人对视上的时候,林薇止眼里一片平静,她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接着媒人拿来一个剖成两半的葫芦喝合卺酒,两人喝了一半,又交换葫芦杯子喝对方剩的另一半。 老刘氏十分周到,为了照顾沈清疏的酒量,完全是水里掺酒,都没什么味儿了。 沈清疏一边喝一边无厘头地想,这算不算间接接吻,要是林小姐不幸患有传染病,会不会通过这种方式传染给她呢? 扔完葫芦杯子,两人又按媒人的话进行了几项类似的仪式。媒人高喊永结同心,新人礼成之后,就带着所有人出去了,只留她们两个在房中。 刚刚还躁动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林薇止坐在床沿低着头,沈清疏挠挠脸,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走到林薇止旁边坐下,有意隔了一段距离,林薇止却还是往旁边挪了挪,沈清疏注意到,马上站了起来走开两步。 婚礼这天很折腾,想到林薇止可能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沈清疏选择了最常见的开场白,你饿不饿? 林薇止抬头看她,眼神终于活泛了一些,还好。 沈清疏根本不信,我会吩咐厨房送吃的过来,我现在出去敬酒,你不必拘束,可以自行洗漱休息。 说完见她点点头,沈清疏就出去了,推开门,见还有两个丫鬟守在外面,就吩咐了一句,你们照顾好 呃照顾好林小姐。 娘子或是夫人这样的称呼,她现在还是有点说不出口啊。 来参加婚礼的人还是挺多的,沈清疏去年袭爵之后,诚意伯府在勋贵之中又有了名号,这种喜事,也没谁会拂人好意。 一桌又一桌地客套敬酒,即便是掺酒的水,沈清疏也喝了个肚饱,跑了好几趟茅房。 到了散场时,夜色已深。 送完客,老刘氏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疏儿你长大了,今日你终于成亲,祖母就是死也值得了。 沈清疏无奈,祖母,这大好的日子您说什么呢?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对对,我不能死,祖母还要抱重孙子呢?老刘氏自责地拍拍嘴巴,又催促她,你赶紧去洞房吧,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沈清疏腹诽,再早她也生不出大胖小子,换她上辈子的身体,倒还有可能。 她搀扶着刘氏往里走,是,我这就去了,您也早点歇息吧。 嗯,对了,疏儿,你娘给你讲没? 讲什么? 唉,就是那个,本来该你爹给你讲的。 哪个? 她说得含糊,沈清疏半点没听明白,看着老刘氏着急的表情一脸迷茫。 唉,你娘是怎么跟你说的!老刘氏急得跺脚,凑近了她耳边低语一番,又问她,懂了吗? 懂了懂了,沈清疏只觉哭笑不得,还以为什么呢,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后世这些都成了体系,会在生理课上明明白白地讲。 真的懂了? 真的,沈清疏信誓旦旦地保证,想起来她娘可能是觉得她不需要,又赶紧打了个补丁,我娘之前说过了,只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刘氏这才放心,催着她走了。 21、第21章 沈清疏硬着头皮回房,站在房门前愣神。 今夜月色甚好,澄澈的月光洒满了庭院,清晰地映出了她踌躇的影子。 她终于知道战场上为什么有那么多逃兵了。以前她就很疑惑,那些人什么时候逃不是逃,非要开战了才逃。 现在才发现,战前做再多的心理准备也不够,真上战场真刀真枪拼杀的时候,现实比想象得可怕多了。 譬如她现在,事到临头,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新婚妻子,她站了半天,甚至生出了逃避的想法。 她正发着呆,墙角那边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清疏站那儿干嘛呢?怎么还不进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是啊,他怎么一点都不急,不会是怕了吧? 哎呦,他不急把我给急死了,这里蚊子好多,怎么只咬我一个,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偷听? 难道清疏不会?他平时就知道读书,家里也没有什么长辈教他。 不会吧,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笑他一辈子了。 他们这边聊得热火朝天,自以为声音非常小,沈清疏出众的耳力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几个损友,把她都给气笑了,之前他们一个个还跟她正儿八经地告辞,搞半天根本没走,还绕回来听墙角呢。 这还了得,她本来打算立刻过去揭发他们,转念一想又按兵不动,干脆让他们一直等着,吃个教训。她在这儿发呆,还有人陪她,岂不是挺好的。 今夜明月高悬,银辉穿过轻轻摇曳的树枝,投下斑驳的影子,真有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之感。 沈清疏打定了主意,悠闲地欣赏着满庭月色,听着墙角的窃窃私语,也不觉无聊了。 墙角一堆人却是要急死了,因为蚊子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这什么毛病啊?新婚夜不急着去洞房,在这儿散步玩儿? 看来清疏真的不懂,我们要不要派谁去教教他。 怎么去,我们不是都走了么,现在出去就暴露了。 唉,这儿蚊子太多了,咬得我满头的包,不然还是我们回去吧。 那之前岂不是白等了,包也是白咬了。 嘶,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故意在这儿逗我们呢? 一阵静默,夏薄言的声音响起,不管了,我去问个明白。 他从墙角窜出,见沈清疏望过来,脸上不仅没有一点惊讶,还含着淡淡的笑意,立时就明白了。 好啊,清疏,你居然就这么看着我们喂蚊子,我们的同窗之谊呢? 谁让你们听墙角的,沈清疏笑了一声,朝着墙角那边朗声道:还有哪几个,都出来吧? 其他人也明白了,纷纷走了出来。好嘛,今天陪她迎亲的队伍都来齐了。 沈清疏看着夏薄归哭笑不得,夏师兄,我一直以为你是谦谦君子,雅正端方,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来凑热闹。 呵呵,夏薄归讪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薄言非要我跟着来。 你呢,都成婚的人了,沈清疏转向孟柏舟,怎么还这么幼稚。 孟柏舟不服,哪里幼稚,说得前儿我成亲的时候你们没闹似的。 冤有头债有主哈,沈清疏不承认,我当时可没有闹你。 哼,你给他们出谋划策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沈清疏不理他,又去看赵易简,姐夫,我姐姐怀着身孕呢,你还不早点回去照顾她? 哈哈,这就走这就走。赵易简挠挠脸。 就还剩郑衡一个,沈清疏还没开口,郑衡直接抢答,师兄,我一定努力功课,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完这小子就溜了,其他人见势不妙也脚下抹油,赶紧跟上。 沈清疏无语,行,风水轮流转,总有郑衡成亲的那天。 他们远去之后,院中又恢复了宁静,只剩草丛之中,间或的虫鸣之声。 又冷静了一会儿,沈清疏才推门进去,入目就是两根正在燃烧的龙凤红烛,映着整个房间还算亮堂。 她目光一扫,林薇止倚在床头看书,她换下了那身贵重的行头,穿着一件简便的青衣。 几次见她,都是着青色衣裙,沈清疏想,不知道她是自己喜欢,还是受林夫人的影响。 她关门走近,林薇止抬头跟她对视了一眼,不过一瞬,两人都很快地移开了目光。 沈清疏坐到另一头的床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林薇止看样子已经沐浴过了,鬓发微湿,卸掉了那一脸可怕的妆容。 不施粉黛的她,肤如凝脂,清透白皙,此刻灯下看美人,几令人失神。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毕竟是人家嫁给她的,沈清疏给自己鼓了鼓气,没话找话地先开口了,你吃了吗? 见到沈清疏僵着脸,一幅紧张得要命的样子,林薇止反而没那么忐忑了,她合上书,转身面朝着沈清疏,脸上带了点浅笑,吃过了,沈公子呢? 嗯,我也吃过了,说着没营养的话,沈清疏拼命地找着话题,你还这么叫我,其实不用那么客气的,以后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清疏,嗯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闺名呢。 之前问名的时候,已经交换了名字,林薇止微妙地挑了下眉,怎么,你没记住吗? 啊? 沈清疏有点懵,她没关注婚事的流程,老刘氏好像也没跟她主动提起过,她确实是不知道。这下尴尬了,她还以为打招呼问名字是惯例。 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抱歉,我之前学业繁忙,可能没注意到。 好在林薇止也没有太在意,我叫林薇止。 薇止,沈清疏重复了一遍,心中一动,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是出自诗经吗? 林薇止颔首。 好名字,沈清疏恭维一句,顺着转移话题,你平时喜欢读诗经吗? 还可以,偶尔会读。 刚刚我进来还见你在看书,看的是什么? 一本游记。林薇止随意地把书递给她。 咦?沈清疏接过来翻了两页,有些惊喜,我也看过这本。 于是两人又就这本游记简单聊了几句,沈清疏觉得气氛好了一些,才故作轻松地笑道:那个薇止,欢迎你到沈家来,嗯,我们之前也说好了,你有做任何事情的自由,大可以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你嫁给我,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也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林薇止抬眸看她,这么正经官方的样子,明明膝盖上的手都紧张得握成拳,脸上却还努力带着笑,一脸诚挚。 心里忽然泛起了恶劣因子,很想逗一逗她。 只是朋友吗?她故意停顿,拉长了尾音,你现在可是我的夫君。 咳,咳,沈清疏呛了一下,瞪大了眼,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是啊,你不是说,只是不同房。 好啦,逗你的,看着沈清疏呆呆地说不出话的样子,林薇止忽然觉得低沉的心情好起来,很晚了,你赶紧先去沐浴吧。 沈清疏踌躇了下,站起来往耳房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对林薇止拱了拱手,抱歉,是我失言,我们现在是夫妻,除却同房,其他作为夫婿应做的事,你都可以要求我做。 不管是不是形式婚姻,她娶了林薇止,却负不起责任,本身就已经亏欠了她,那只能在其他地方多弥补一二了。 林薇止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 沈清疏这才去了,她在耳房磨磨蹭蹭,回来时,林薇止已经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沈清疏顿了一会儿,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刚刚伸出手去。 等一下,林薇止忽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呃,你没睡啊,沈清疏举着手退后两步,指了指床上的被子,别误会,我拿那个。 嗯? 你放心,我今晚睡榻。房间里有一张沈清疏特意安置的软榻。 林薇止视线投过去,估计沈清疏缩手缩脚才能睡得下,睡那个,会不会太狭窄了? 不会不会,没什么问题。 刚才林薇止也在想两人同床的问题,她还是有一点害怕的,没想到沈清疏这么自觉,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身材矮一些,还是我睡榻吧。 你第一天嫁过来,哪有这样的道理?沈清疏摆摆手,倾身抱了床被子,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 红烛要亮一夜,沈清疏缩在榻上,把头蒙进被子里,良好的作息习惯让她很快就睡着了。 林薇止却有些辗转反侧,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家。 夜很静谧,只有红烛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林薇止望着榻的方向,思绪杂乱。 这个人就是她的后半生了,她对他不怎么了解,见过寥寥的几面,只隐约感觉还算个不错的人。 从前,她也曾期盼过能嫁给两情相悦的人,可从小她就知道,她没有选择。 他说他不喜欢她,只能做到相敬如宾,她心里也没什么怨恨,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其实相敬如宾,也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吧。 只是,总会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22、第22章 第二日,沈清疏早早就醒了,睡榻的体验实在不怎么好,浑身上下的筋骨都不舒坦。她寻思着,过段时间天气热了,干脆打地铺算了。 怕吵到林薇止,她蹑手蹑脚地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 刚把衣裳穿戴整齐,林薇止也醒了。 天色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沈清疏有些讶异,她起这么早完全是这几年读书,生物钟锻炼出来了。 林薇止坐起身,不了,我平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她长发披散,穿着白色的里衣,曲线窈窕,浑身上下遮得很严实,沈清疏却还是有些不自在地背过身去。 是夫妻,又非夫妻,这种关系可真别扭。 待两人洗漱收拾完,就要去给老刘氏和何氏敬茶。 分卷(14) 走在路上,沈清疏一一给她介绍伯府的情况。 刘伯是祖母陪嫁的下人,是府里的大管家,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找他。 府里人口简单,我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你只需要敬着二老便是,我母亲脾气很好,祖母性格稍强硬一些,她们都是很好相处的长辈。 对了,在祖母面前,要麻烦你配合我,表现出恩爱的样子。回林府时,我也会配合你。 林薇止有点疑惑,只是祖母,娘面前不用吗? 沈清疏没多想,随口道:娘面前不需要。 为什么?林薇止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含的意味,你和娘有一个瞒着祖母的秘密? 咳,其实娘面前也可以,沈清疏反应过来,赶紧补救,只是我娘不太在意这些。 林薇止并不怎么相信,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头,没有追问。 沈清疏在心里擦了下冷汗,暗想以后得小心又小心才是,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林薇止发现了。 年龄和一个人的成熟度没有直接关联,有时阅历的影响反而更重要。 她不敢小瞧林薇止,虽然两世加起来她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但是她两辈子都一直在读书,心理上并不怎么成熟,还真不见得能胜过这些早熟的古人。 说来伤心,林薇止十四岁的时候她就斗不过了,更别说现在。 两人相携到了正堂,老刘氏她们已经等着了。 看得出林薇止很受长辈喜欢。何氏就不说了,沈清疏估计嫁过来的只要是个人,她就没意见。 老刘氏褪下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做见面礼,她握着林薇止的手戴上,又拉过沈清疏的手交叠在一起。 沈清疏僵了下,用眼角余光瞥着林薇止,手心能清晰地感受到温热柔软的触感,她指尖不自觉地微蜷了一下。 你成家以后就是大人了,以后要顾及家里,更有责任担当,老刘氏慈爱地拍着她们的手,叮嘱道: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祖母没有多的期盼,只希望你们两个,如鼓琴瑟,恩爱和睦。 沈清疏跪下磕头,顺势抽回了手,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敬完茶,又一起用完第一餐饭,两人顺着原路,慢悠悠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昨天忙了一天,晚上睡得不安生,今日又这么早起来敬茶,沈清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偏头去看林薇止,见她面色不佳,眉宇间带着疲色,估计她昨晚也没有睡好。 今天没有其他事,你一会儿还可以回房再睡会儿,说着沈清疏又打了个哈欠,放心,我会去书房。 林薇止确实很困,她有点认床,今日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过,她才第一天过门,大白天就睡觉实在是不太合适,所以有些疑虑,这样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们家人口少,不会有人嚼舌根的。沈清疏说着,忽然弯了下眼,再说,你可是正四品官员的女儿,我敢得罪你吗? 林薇止挑了挑眉,是吗,那多谢夫君体谅。 沈清疏脚下一个趄趔,差点摔倒,她回头问道:什么?你叫我什么? 夫君啊,林薇止眼含笑意,语气无辜,我们现在是夫妻,不可以这么叫吗? 沈清疏听得又打了个激灵,她对这个称呼还有些接受不来,只觉得又别扭又窘迫。 她呆了半天,林薇止就看着她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尴尬一会儿坦然的,变幻多端。最终她叹口气,眼角眉梢都挂着无奈,随便你怎么叫吧,这是你的自由。 林薇止弯了下唇角,却还不罢休,你怎么不叫我娘子? 啊,我,我,沈清疏又尴尬起来,抱歉,我有点,嗯不太习惯。 可你不这么叫我,别人会觉得奇怪的,林薇止表情正经,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沈清疏也知道总是你呀你的不礼貌,而林薇止的闺名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叫,她涨红了脸,在心里暗示自己娘子是林薇止的小名,几番犹豫才喊出来,娘、娘、子。 噗林薇止都被她打得磕绊逗笑了,夫君,是娘子,娘她可不在这儿。 沈清疏脸红得都快要冒烟了,几乎想要羞恼地拂袖而去,但她结巴也确实是事实,她平时也算口齿伶俐,偏偏这个词就难倒了她,让她难以说出口。 为什么林薇止可以那么顺畅地喊她,她一个现代人有什么好纠结的,以后网络上不都还老公老婆的乱叫么? 这不过是一个称谓,表示她们之间是合法的婚姻关系而已。又没有什么多的意义,有什么叫不出口的。 努力地在心里找理由说服自己,好半响,沈清疏吁了口气,终于镇定下来,才直视着林薇止,心平气和地、郑重地喊了一声:娘子。 她声音有些低,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拭过水面,留下一点微不可见的痕迹。 嗯。 林薇止应了,反而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她本来是觉得有趣,想逗一逗沈清疏,却不想她这么认真。 两人回了院子,分道扬镳,沈清疏去了书房,却也不是看书的。 这几日,郑先生没有给她布置功课文章,也就不用去学堂,也勉强算是给她批了婚假。 她偶尔会歇在书房,所以这边也安置了软榻,相比起卧房那张,宽大舒适了不知多少倍。 沈清疏躺在榻上补觉,舒坦地伸展开四肢,都想晚上睡书房了。 可惜,她们刚刚新婚,至少一个月不能空床,绝对没有分房睡的道理。恐怕这边刚分开,那边老刘氏就要开始着急了。 沈清疏有意避免和林薇止非必要的接触,几乎一整天都在书房里磨蹭。这是她平时读书的常态,累了就到外面走一走,倒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明年八月她又要再次参加乡试,所以懈怠不得。 前一次乡试,考试时她非常倒霉地刚好碰上了易感期,一边答题还要一边控制情绪。她只学了四年,本来郑先生就说可中可不中之间,这下还多了干扰,试卷直接答得一塌糊涂,最终榜上无名。 没办法,这个世界的上升通道就是这么狭窄,虽然她继承了爵位,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她也并不想做游手好闲的米虫。 明年乡试她一定要中,她可不想读一辈子书,到老了才摆脱科举。 早日科举做官,既能满足老刘氏对她的期盼,也能毕业去做点实事。 林薇止回了卧房之后,也基本没有来她这边打扰,两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互不相干。 晚上用膳时,老刘氏确实知道了新妇白天补觉的事,她半点没计较,只以为昨晚两个年轻人孟浪不知节制。 她一张脸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些,连连给林薇止夹菜,只盼望能早日迎来下一代的男丁。 之后两天,两人都和之前一样,沈清疏睡榻。白天的交流不多,只睡前略略会聊几句。 沈清疏对林薇止也多了一点了解,她作息习惯和自己差不多,中午会小睡一会儿。 晚上睡前会看会儿书,种类很多,涉猎比较杂。 在家里好像不喜欢束发,常常披散下来,只是用一根发绳挽着。 口味偏清淡,偶尔也会动辣菜,沈清疏猜她可能喜欢喝鱼汤,她注意到每次都会喝两小碗。 对了,还有她的两个陪嫁丫鬟,一个叫笙寒,一个叫鸾影,嗯,名字起得一般般。 到了三日回门的这天,沈清疏备好礼物,打整得十分精神。 两人上马车时,沈清疏伸出手让林薇止搭着借力,她意味不明地笑着瞥了她一眼,让沈清疏有些莫名其妙。 马车慢慢地行驶,在狭窄密闭的空间里,两人靠得过于近了些,不可避免地有些身体碰触。 沈清疏尽量往边上靠,以免冒犯。林薇止就看她束手束脚地缩着,她们不像新婚夫妻两个,倒像是恶霸强抢民女。嗯,她才是那个恶霸。 她也不客气,坦然地占据沈清疏让出来的位置,见沈清疏恨不得贴着厢壁,有些好笑地问:夫君,你要不要下车骑马过去? 啊?不,不用。沈清疏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有点夸张了,她们一是夫妻,二都是女子,有些接触也很正常。 她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往中间移了点,稍微放松了些。 23、第23章 到了林宅,林家人正等在外面,一见面,林夫人就红了眼眶,林薇止神色也有些波动。 回门就是正式的告别,意味着女儿从此以后就是客人了。 拜见了岳父岳母,男女眷就分开,林薇止跟林夫人说些私房话,沈清疏跟着林北澜到书房,林修平也跟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林北澜例行告诫一番,还是问她的学业,沈清疏细细答了。 基础倒是扎实,我看了你的文章,策论还可以,文赋遣词造句差了些。林北澜面露赞赏之色,眉头却还是习惯性皱着,告诫道:不可懈怠,今年也许会有机会。 岳父的意思是?沈清疏有些疑惑,乡试不是明年吗。 经过娘子的洗礼之后,她喊起岳父岳母已经完全没有心理障碍了。 说不准,你多用功便是。林北澜不多解释,摆摆手让他们出去了。 走远了几步,林修平回头看了一眼,拍拍她的肩膀解释道:我爹他就是这样,比较严厉,他抽出时间看你的文章,已经算是难得了。你的学问不比我当初差,中举应是不成问题。 我明白的,多谢大哥。 林修平已经于前年乡试中举,他笑起来,如果你下一科中了,我们说不定还能一起参加会试。 对了,大哥怎么没有参加去年的会试呢?沈清疏有些疑惑。 林修平无奈道:还不是我爹,说我学识不足,担心我落到三甲,成为同进士。 原来如此,沈清疏点点头,岳父担心得也有道理。 殿试取三甲进士,一甲称进士及第,二甲称进士,三甲称同进士。同进士如夫人,相对受到歧视,最多只能做到地方长官。有些少年英才中举后就会再压一届, 如郑衡,郑先生压着他就是奔着一甲去的。 我天资不如你,你中举之后倒可以试一试,两家结亲,林修平对这个出色的妹夫观感还可以,不说这个了,走吧,去我院子那边,陪我手谈一局。 大哥,算了吧,我不怎么擅长下棋。沈清疏苦着脸,古代娱乐活动真的太少了,她也被同窗逼着学会了下围棋,但她一直是个臭棋篓子,每次都是被血虐。 诶,不要谦虚嘛,下过才知道。林修平却不信,硬拉着她走了。 这边沈清疏愁眉苦脸地下棋,那边林夫人一脸担心地追问:嫁过去他对你好吗,家里人可难相处,有没有难为你? 林薇止挽着她娘的手臂,笑着安慰道:挺好的,娘你不是早就打听好了吗,他们家人口少,婆婆性格也和善,没有人为难女儿。 那就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娘就怕你嫁错了人。林夫人松了口气,又问:他呢,他怎么样?房中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他挺好的,温柔体贴,也洁身自好。林薇止想了想,这算是实话,沈清疏的两个婢女,据她观察,就是单纯的婢女。 林夫人压低声音,那房事呢,还合得来么? 娘,林薇止嗔了一声,两颊染上了一丝绯色,她们根本就没有房事,她含糊地答,合得来的,娘你就别问了。 你这孩子,娘也是担心你,林夫人只以为她害羞,拍怕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嫁去别人家,总不如自己家,娘就怕你吃什么苦头。过日子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但要是有什么委屈,也千万别瞒着爹娘,娘一定为你做主。 看着娘亲眼角的皱纹,满目的慈爱,不知怎的,林薇止鼻子一酸,抱住了林夫人,埋首在她颈间,声音有些闷闷地,女儿知道,谢谢娘。 中午一家人吃饭时,许是因为林薇止的好话,林夫人看沈清疏的目光和善多了。终于有了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 除了林修平,席上还有林大人的两个庶子,一个庶女。两个男孩明明比她还要小几岁,坐在那里却一板一眼的,一看就是林大人的亲儿子。 小姑娘比林薇止小两岁,很安静地扒饭,偶尔会偷看她这个姐夫,长得还是可可爱爱的。但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林薇止态度却有些平淡。 嗯,应该说她对庶出的都很冷淡,沈清疏心里大概有了数。 席间上鱼汤时,沈清疏主动盛了一碗放林薇止面前,林薇止抬眸看她,沈清疏轻轻眨了下眼,回了个营业的眼神。 林薇止挑了下眉,不动声色的喝了,林夫人笑得更满意了些。 吃了午饭就要回去,上车后,也许是不舍,林薇止闭着眼睛,情绪有些低落,沈清疏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安慰道:林府距离也不远,你要是想家了,可以随时回去住几天。 真的?林薇止倚靠着厢壁看她,略略勾了下唇,我嫁到了沈家,你不怕人家传伯府的闲话吗? 那有什么,正经人谁会天天关注别人的家事,沈清疏满不在乎,笑着说:至于那些就爱嚼舌根的,更不用在意了,爱怎么传怎么传,谁会喜欢跟他们来往。 林薇止没答话,若有所思地看她,她这个夫婿,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她注视的时间长了一点,沈清疏转头对上她明亮的眼神,眨了下眼,有点不自在地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很对。林薇止目中似乎带了笑,没等沈清疏看清,她又回头闭上了眼睛。 回门的第二天,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去昆阳伯府拜访。 这次是去见沈佩璃,她因为产期在即,没有参加沈清疏的婚礼,递了话让沈清疏把弟媳带给她看一看。 她月份大了,行走坐卧不便,沈清疏二人进到房间,见她躺在床上,穿了件非常宽松地夏衫,肚子高高凸起,压迫得她仿佛呼吸都困难。见到她们进来,沈佩璃眼睛一亮,轻轻挥了下手。 分卷(15) 姐姐,沈清疏赶紧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浮肿得有些变形的脸,很是担忧,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别担心,沈佩璃对她温柔地笑了下,喘了口气继续道:快让我看看弟妹。 沈清疏撇撇嘴,往旁边让开位置,林薇止近前,乖巧地跟着喊了句,姐姐。 哎,弟妹长得真好,沈佩璃应了一声,拉着她的手,有些歉疚地道:我身子不便,你们成亲那天没去,还要劳烦你走一趟。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我们应该的。林薇止神色柔和,心中却有些心惊,她以前也见过不少孕妇,其中却少有像沈佩璃这么吓人的。 又聊了几句,送了见面礼,沈佩璃精力不济,他们就都退出来了。 沈清疏神色不怎么好,一直紧皱着眉头。她压着气,等走远了些,确保沈佩璃听不到了,才质问赵易简。 姐夫,我不是说了不要让姐姐吃太多补品吗?怎么这一胎胎儿这么大! 我就知道你要问,清疏,你别急,我也是安排了大夫看顾的,饮食也有控制,赵易简无奈地摊手,可这一胎他就是特别能长,我也没办法。 他解释道:你放心,大夫已经看过了,也说没什么大碍的。 沈清疏脸上松了一点,是吗,生勤儿的时候,看着没这么吓人。 赵易简拍了下她肩膀,笑说:可能是老二这小子比较贪吃吧。 这个个头,他们都断定是小子。 是我误会了,沈清疏这才缓和了神色,跟赵易简致歉,姐夫,刚刚我语气不好,还请见谅。 赵易简摆摆手,哈哈,无碍,我知道你也是担心娘子的身体。 林薇止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一直没插话。两人从赵府出来,见她眉头微蹙,沈清疏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太凶,吓到你了? 嗯?林薇止正想着事情,回过神,偏头好笑地看着毫无自知之明的某人,也许吧。 这算什么回答,沈清疏有点郁闷,追问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没有吓到我,林薇止上了马车,回头对她狡黠一笑,还挺可爱的。 说完她就进车厢去了,沈清疏愣在原地,意思到自己又被调戏了,一把捂住了脸,绯色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 这么撩人干什么,真要命! 24、第24章 从赵府回来,沈清疏的婚假就结束了,翌日,她就去学堂找郑先生讨功课。 郑先生看见她也有点惊讶,她本来以为新婚之后,年轻人食髓知味,会多休息几天的。不想沈清疏这么勤奋,这让郑先生更加欣慰了。 你的文章写得更好了,比起之前大有进益,郑先生摸摸胡须,很是赞赏,明年再去参加乡试想必没有问题了。 沈清疏跪坐在他下首,这还要多谢先生的悉心教导。 诶,跟你自己用功是分不开的,郑先生摇摇头,并不居功,你们这几个年龄相近的学生都是好苗子,只柏舟要懒散一些。 说着,他叹口气,我看他乡试,恐怕还难以过关。 这几年,他们几个同窗里,夏薄归和郑衡乡试都中了。夏薄归历来勤谨,而郑衡后来居上,去年乡试中解元,堪堪才十六岁,真真是天资不可量度。 先生勿忧,沈清疏安慰道:柏舟家里溺爱他,难免骄纵了一些,但他还是知道轻重的,到明年学问肯定会有长进。 唉,我是替他可惜,今年恐怕中不了了。 沈清疏心中一动,今年?先生,乡试不是明年吗? 正要告诉你,郑先生哈哈一笑,有些神秘地压低声音,前两日,宫中皇后终于诞下嫡皇子,恐怕陛下不日就将下旨加恩,再开乡试。 先生此言当真?沈清疏有些震惊,原来如此,原来她的岳父大人是这个意思。 加开恩科,多一次机会那肯定不能错过,之前安排的计划都要重新规划。 郑先生笃定道:还能有假,翰林院已经在起草贺词了,只等小皇子过洗三,就会昭告天下。 先生真是神通广大,交结广泛。沈清疏很是佩服,这消息诚意伯府都没听说,郑先生一个退仕官员却知道。当然,也是诚意伯府确实没落的缘故,这段时间又刚好忙着她的婚事。 行了,乱拍什么马屁,郑先生却不吃她这一套,晓得了就快些做准备,不要浪费了这次机会。 是,多谢先生。 沈清疏心里确实感激,郑先生收的昂贵的束脩费完全是物有所值。 礼部那边准备好,圣旨发出来就还要好几天,传到各省布告又要耽搁,快的话也要六月才知道,偏远地区也许就错过了这次机会。 比别人提前得到消息,早点准备,多一分优势,可能就是中与不中的差距。 不过相较起来,林大人也太古板了吧,一点口风都不肯漏 。 从郑先生这里出来,沈清疏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这件事。数算律法都是她的优势学科,占的比重也不小。她上次差一点,这次只要她的易感期不出来捣乱,她就有把握中。 但是蒙蔽乡试进场时的检查,她必须要动用精神力,平日里用一点点还好,这样的大规模控场,极容易导致易感期提前。 这就有些矛盾了,怎么保证使用精神力却不爆发易感期,她只能寄希望于运气和玄学。 沈清疏想得有些头痛,转念又想,要是她的学问再好一些,扛着易感期做题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她爱学习,学习使她快乐。 她刚出郑宅,迎头就碰上一个人,正是孟柏舟。 清疏?孟柏舟有些不确定,你这是刚从学堂回来么? 这不知是沈清疏多少次半路遇见孟柏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总是会碰到,沈清疏觉得他们之间也许有不解的路缘。 是啊,沈清疏抬手示意了一下拿着的书本,请教了郑先生几个问题。 不是吧你孟柏舟围着她转了一圈,左右打量,还不时发出啧啧的怪声。 你干嘛呢?沈清疏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我看圣人呢,孟柏舟也不生气,嘿嘿一笑,你这才新婚几天啊,就毅然决然地挣脱了温柔乡,迫不及待回归了知识的海洋,真真是我辈楷模。 什么温柔乡,想得美,只有硬邦邦的窄榻。沈清疏心里吐槽,面上不动声色,都回过门了,还要再耽搁几天?我这着急乡试呢。 乡试在明年,不还早着呢么,少糊弄我了,孟柏舟冲她挤眉弄眼的,一张圆脸显得有些猥琐,他凑到旁边,声音压得很低,嘿嘿,清疏,你是不是不行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大夫。 沈清疏: 这个瓜娃子,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尽是黄色废料。 两人相处好几年,已经是非常好的朋友,开玩笑也没什么顾忌。但是,这话还是听得沈清疏想给他一锤子。 给我滚,沈清疏推开他凑过来的头,表情不善,你才不行呢。 开个玩笑嘛,孟柏舟仍是笑嘻嘻的,不过说实话,你这样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是吗,沈清疏皮笑肉不笑,哦,对了,有件事郑先生让我转告你,我差点忘记了。 什么事? 今年乡试要加开恩科。 什么?孟柏舟反应过来,几要跳脚,你骗我的吧! 你可以去问郑先生,沈清疏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郑先生还说我们几个,就你学问还不过关。 两人对视几秒,沈清疏气定神闲,孟柏舟不禁有些惴惴,不会吧,真的? 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问问郑先生。孟柏舟转身撒腿狂奔。 沈清疏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走回府。 希望这次乡试能给孟柏舟一点压力吧,他天资不差,就是有点驴性子,是抽一鞭子,走一截路那种。 进了庭院,沈清疏就见刘伯指挥着一帮小厮来来去去,抬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刘伯,你们这忙什么呢? 哎,少爷,刘伯转头看到是她,一张爬满皱纹的脸顷刻间生动起来,布满了笑容,这些也算是少夫人的妆奁,大婚那天没运过来的。 怎么还没运完?沈清疏纳闷,夫人这是有多少嫁妆? 不比咋们送过去的聘礼少,林大人是个敞亮人,刘伯解释道:不过这些大都是不方便当天运的笨重物。 这怎么还有盆栽?沈清疏走到旁边,用脚尖踢了下花盆。 哎呦,少爷轻点,这是从前少夫人院子的,很得她喜欢,刘伯连忙阻止她,我一会儿要亲自搬过去,少爷您去忙吧。 哦。沈清疏有些郁闷地走开,她的小院子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林薇止还真是老实不客气,连花花草草都要搬过来。 她环顾了院子一圈,觉得有一点陌生,似乎侵入了另一个人的痕迹,莫名地有些不爽。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沈清疏走进书房,看到熟悉的陈设,心里一下子舒服多了,从此伯府之大,书房为家。 可是晚上还是得回房睡榻。 沈清疏现在很想换张大点的,但忽然换榻又容易引人怀疑。 她委委屈屈地缩着,决定过段时间用乡试做借口,就歇在书房里。 开恩科的事除了孟柏舟,她没有和府里其他人说,只是自己暗暗地准备。 明旨还没下来呢,不宜搞得众人皆知,而且万一最后是白高兴一场呢?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年头婴孩儿夭折率那么高,小皇子说不定没了。 当然,她诚挚地希望小皇子健健康康的。 烛光昏黄,又看了几页书,沈清疏觉得有些疲惫了,就合上书,礼貌地询问林薇止,我要睡了,你还要用灯吗? 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就类似合租室友,嗯,沈清疏自己是这么定义的。 林薇止坐在床沿,青丝披散,偏头看过来,等一下,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她声音有点小,沈清疏下榻走近了一点,倚靠在床尾。 祖母今日说,让我过去跟她学管家。她拢了下发丝,眼角余光注意着沈清疏的表情,你觉得呢? 我觉得?沈清疏有些迷茫,这关她什么事,她反手就把问题丢回去,看你自己,你想去就去,不想去祖母应该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我母亲性格软弱,偏好佛事,祖母确实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她。 林薇止无语,她完全没抓住重点,我是说,我们这种关系,我去管家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清疏食指轻轻挠了下脸,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们是合法夫妻啊。 林薇止凝视她几秒,见她琥珀色的瞳孔在灯下映着暖光,眼神清澈真诚,确实是真情实意地这么以为。 可我们没有实质关系,她低下头,嘴角带了一缕笑,指尖无意识缠绕垂坠的发丝,揶揄道:你不怕我把诚意伯府挖空了? 你是这种人吗?沈清疏才不信,这姑娘这么傲的,做不出那种事。再说了,她调皮地眨了下眼,你要是挖空了伯府,我就去林府讨饭吃,岳父大人想必会赔给我的。 林薇止被她逗笑,歪了歪头,好吧,那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 沈清疏知道她们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林薇止没有安全感,做事会有顾忌。 不会的,我说了,你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样,沈清疏忍住揉她头的冲动,走过去吹灭了蜡烛,不管我们有没有同房,你都是我的妻子,享有你本该享有的一切。你不用顾忌太多,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黑暗里寂寂无声,沈清疏躺回她的小榻,很快陷入了梦乡,将睡未睡时,才隐约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嗯声。 25、第25章 过了几日,中宫诞下嫡子的消息果然传开,据传陛下十分爱重。在圣旨中大赦天下,加开恩科。 整个京城都躁动了一些,恩科都还只是小事儿,事关未来的储位,敏锐点的都知道朝局即将变动。 不过这些暗流涌动都跟沈清疏没关系。即便乡试在即,睡书房的提议还是被老刘氏无情地否决了,她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上床。 娶个媳妇真是作孽啊。 连续多日的低质量睡眠,大大影响了她的学习效率,她这还吃着饭呢,困意就不断地席卷上来,哈欠连天的。 林薇止喝着汤,悄悄地抬眸打量沈清疏,见她确实气色不好,眼下都染上了青黑之色,她心里生出一丝歉疚来。 要不然 晚上,想着这件事,林薇止心里还是有点忐忑,沐浴时不免磨蹭了一会儿。 这段时间一向是她先洗漱,从耳房出来时,沈清疏竟然已经等得睡着了。 她倚靠着扶手,手撑着头,书本掉落在膝上,这样的姿势其实并不太舒服,看来确实是困乏极了。 林薇止怔了怔,脚下无声地走到榻边,弯下腰凑近了一点看她。 在昏黄的烛光下,她阖着眼,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暗影,皮肤没有白天那么白皙,却显得更加细腻了,几乎不像是一张男子的脸。但她英气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脸庞,凸起的喉结,都表明这确是个男子。 平心而论,她这位夫婿,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算得上是一位美男子。 分卷(16) 品行端正,读书刻苦,性格上也没有什么大的缺点。 如果真的成为夫妻,久而久之,她们也许能恩爱和睦,相守到老也说不定。 可惜 林薇止思绪飘移了些,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睫毛微微翕动。 沈清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先是闻到一阵皂角的清香,睁开眼睛,朦胧地看见面前站着一道白色身影,吓得往后仰了一下,原来不是错觉,真有人在面前。 林薇止!视野清晰之后,沈清疏觉得更受惊了,她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口,有些惊慌失措,你干嘛?! 林薇止没料到她醒了,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结果沈清疏这反应,让她一下有些无语。 她们俩到底谁是女的,这一副差点被她□□了的样子。 夫君,林薇止心里憋着气,不仅没退,还向前倾身靠近,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声音黏腻地拉长,妾身伺候你宽衣啊。 不不不,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一点。沈清疏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想往后缩,却被软榻靠背阻挡,退无可退。 林薇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样的奇男子?她一个女子,还会强迫沈清疏这个大男人不成? 真是让她又好气又好笑,连逗弄沈清疏的心思都没有了。她直起身退了两步,就那么冷着脸看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沈清疏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她摸摸鼻子,觑着林薇止的脸色,尴尬地补救,抱歉,我刚刚醒过来,有点吓到了。 毕竟是自己先偷看的,林薇止只冷笑了声,没多追究。她面无表情,心想,不然还是让她睡榻算了。 对了,你有什么事情么?沈清疏还不知道自己差点错失睡床的机会,她抚平领口,也反应过来。 经过刚刚那一遭,林薇止本来不想理她,偏头瞥见软榻又还是有些心软。 转念一想,成亲以来,她这位夫婿好像非常害怕身体接触的样子,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动手动脚。 她又来了兴致,对沈清疏柔柔地一笑,漆黑的眸子里满目含情,夫君,读书辛苦,妾身不忍见你睡榻,不若你还是睡床吧。 你又在演我了,沈清疏苦笑,能好好说话吗?你这样我听着害怕。 林薇止瞥她一眼,正经了神色,我今日听你说想睡书房,乡试在即,你这样也确实不是办法,还是睡床吧。 我睡床,你睡榻,沈清疏有些迟疑,这样不太好吧。 你想得美,林薇止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在榻的另一边坐下,我是说,我们一起睡床。 啊?沈清疏有些震惊,不是说好不同房么,怎么这么几天就变卦了。 真同床更睡不着了,她慌忙拒绝,心里有点发抖,不不不,不用了,我还是睡榻吧,睡榻挺好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林薇止手指虚撑着下颔,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的表情,这张床这么大,我们各据一边,并不影响。 伯府定制的这张婚床,选用上好的楠木制成,大概有两米宽,别说两个人,三个人睡在上面也不挤。 沈清疏有些迟疑,她睡觉也是很规矩的,两人睡一张床可能都不会有身体接触。而她也着实不想睡榻了,睡得成天腰酸背痛的。 可是,总还是有点担心。 那个,你不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吗?沈清疏有些尴尬地道。 担心什么?林薇止心里没好气地想,其实是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吧。 她目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睥着沈清疏,你不是天阉么? 沈清疏脸一红,十分窘迫地捏住了耳朵,这件事情过不去了是么?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沈清疏向睡床的诱惑低下了头,好吧,若我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 她这别别扭扭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林薇止突然有点想笑,她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夫君快去沐浴吧。 沈清疏拿了亵衣去耳房,泡在浴桶里,又有点举棋不定了。她两世为人,除了父母,没有跟其他人一起睡过,也不知睡着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应该不会吧,她既不梦游,也不好梦中杀人。从这几天看,林薇止睡觉也没什么怪癖。 她这会儿太困,连思维都有些迟钝了,等她洗完澡,哈欠连天地出来时,林薇止已经躺上床。 26、第26章(三合一) 她侧卧在床的靠里一侧, 身姿玲珑,给沈清疏留了大半位置。 沈清疏吹灭蜡烛,慢慢地挪到床边, 踌躇了一下,极其小心地上了床,在另一侧轻轻地躺下。 其实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但跟林薇止有关的事儿吧,怎么说呢, 就是能让她进退两难。 四周昏暗, 只有从窗外泄进来点点月光, 沈清疏偏头望过去, 隐约能看见她后脑勺的轮廓。 你睡了么?她轻声问。 没有听到回答,她便也翻了个身,背对着林薇止。禁锢了多天的四肢终于得到了解放,在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还来不及想不太多, 就已沉沉睡去。 听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规律,林薇止才慢慢转过身来。第一次和其他男子睡一张床,即便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婿, 她还是难免有些不安和忐忑。 她用目光勾勒着沈清疏的背影轮廓, 明明她这么老实,可以说心无杂念,几乎秒睡。可林薇止心里却莫名地又有点生气, 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她伸出食指在沈清疏背上闷闷地点了一下, 动作很轻,就像蜻蜓点在荷叶上歇脚,一触即离, 隔着薄被,沈清疏没有任何反应。 末了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她收回手,闭上了眼睛,耳根不自觉地有些微微发热。 夜色深沉,静谧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光线变幻间,清晨的第一道阳光从窗缝漏了进来。 这一觉睡得比往日稍晚了一点,沈清疏睁开眼,望着床顶的帷幔,呆愣了十几秒才清醒。 她眨眨眼,先偏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很好,和昨晚没什么偏差,她和林薇止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林薇止还没醒,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面朝着自己。 她睡着的时候,要乖巧可爱多了,十分规矩的侧卧,下巴陷在薄被里,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仿佛被造物主细细雕琢过,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晨光落在上面,显得过分静谧而温柔。 长发如缎,似流水一般披散在枕面上,有几缕散乱地贴在脸上,沈清疏手指颤动了一下,很有替她捋开的冲动。 安静的早晨,只偶尔响起窗外鸟雀的叽喳声,沈清疏发了一会儿呆,才战胜床的拉力,恋恋不舍地起身穿衣。 她到庭院中读了几节书,林薇止便也起来了,两人结伴去正堂吃早餐。 路上,沈清疏觑着她的神色,小心地问:你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不适应? 还好,你呢? 我很好,多谢了。今日起来,终于不再灵魂出窍,脑子是她的脑子,腿也是她的腿了。 本来就是你的床。林薇止点点头,没有多说。视线不动声色地转到她身上,见她神色好了许多,心里也安然了一些。 之后每晚,两人都睡在一起,中间隔着一臂还多的距离。 每日呼吸相闻,虽则关系还是有些生疏,到底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偶尔亦能说笑几句。 这天傍晚,丫鬟传禀开膳之后,沈清疏左等右等也不见林薇止出来。为显恩爱,两人一向是一道过去。 她今天也没说要出门啊? 沈清疏走到卧房门口,见林薇止的婢女笙寒候在门口,有些疑惑,娘子人呢? 姑爷稍等,笙寒恭敬地福了下身,我家姑娘身子不适,这会儿才起身。 身子不适,中午吃饭不还好好的么? 这个笙寒咬着唇,脸上爬上几缕绯色,羞涩得不知道怎么说好。 怎么回事?沈清疏更觉莫名其妙了,她绕过笙寒,直接推门进去,绕过屏风,见林薇止站在床边,只着白色里衣,另一个婢女鸾影正扶着她穿外衣。 哪里不舒服?沈清疏走至近前,见她捂着腹部,披散着发,几缕杂乱的发丝被冷汗黏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贝齿轻咬着下唇,唇瓣暗淡无血色,整个人都憔悴至极,也是吓了一跳。 林薇止抬眸瞥她一眼,没说话。 跟祖母说一声,我今日犯懒,就不过去吃了,让膳房那边送过来。沈清疏对跟进来的笙寒吩咐一声,又转向林薇止,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要不要请大夫? 林薇止向后躲了一下,没躲开,沈清疏温热的手心贴着额头,只感到一股冰凉之意,很是担心,扬声喊道:负鞍,快去请个大夫来。 不用请大夫,林薇止无奈地拨开她的手,疼得皱紧了眉头,却还是拦住她,神色里带了几分羞赧之意,我躺一躺就好了。 那怎么行,不能讳疾忌医啊。沈清疏还要再劝,却被林薇止羞恼地横了一眼,眼波流转间,似嗔似怒,她不禁呆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疏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结合着两个丫鬟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林薇止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十八岁分化成alpha之后就没有再来过月经了,穿越之后,这具身体也许是受她影响,也一直没来过,所以她才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唉,也怪她太迟钝,沈清疏摸摸鼻子,干咳两声,把刚过来的负鞍打发走,不用请大夫,去烧壶热水,再拿个暖炉来。 啊?这大热的天儿,他没听错吧?负鞍转头看了眼外面,有些发懵地确认,少爷,拿暖炉来做什么? 让你去拿就快去!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沈清疏也有些尴尬。 是,我马上去。负鞍一溜烟儿的跑了。 还是去床上躺着吧,沈清疏转过身,走到林薇止面前,自然地又替她把穿了一半的外衣除去。她低头解着衣带,尽量小心地不触碰到少女纤细的腰肢。 林薇止看着她头顶的青玉冠,也有些发怔,她从未曾见过男子伺候女子穿衣。 笙寒和鸾影对视一笑,默契地出去关上了门。 沈清疏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了被子,不经意间和林薇止对视上,她墨玉一般深邃的眸子沉静地看着她。 沈清疏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先偏过头,移开了视线。 不一会儿,负鞍把暖炉拿了过来,铜质的暖炉,巴掌大小,里层填了碳,外层裹着隔热的罩子,拿在手里,正合适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出来。 沈清疏掀开被子一角,把暖炉塞进去偎在她腹部。又要了温水,打湿布巾替她拭汗。 过得一阵儿,膳房送膳过来,她候在床边,见林薇止眉头松了些,才问:还用得了饭么? 没胃口。林薇止阖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那要喝水么? 不要~ 多少用点吧,她这会儿似乎比平时幼稚些,语调懒懒的,沈清疏故意逗她,不然尝尝我做的。 你还会做饭?林薇止睁开眼睛,脸上带了几分兴味,你会烧什么菜? 我白开水烧得一绝。沈清疏一本正经。 林薇止被她逗笑,腹部都没那么疼了,她捧场道:好吧,就尝尝你烧的白开水。 沈清疏便找了红糖来碾碎,冲了一碗红糖水,端到床边,扶着林薇止坐起身,便要用勺子喂她。 又不是手断了,我自己来。林薇止白她一眼,接过碗,直接就着碗沿喝了。 沈清疏接过空碗,不知怎么想起前世那个直男梗,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林薇止奇怪地看她。 没什么,沈清疏摇摇头,又笑了一声,多喝热水。 林薇止不明所以,应了一声又躺下了。 沈清疏独个用了晚膳,时间还早,她见林薇止皱着眉头,疼痛难眠,颇有些不忍心。想起以前她受伤病痛时,沈佩璃会给她念书,她声音放的很低,温温柔柔的,不多时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于是忖了忖问:我去给你寻本书来念,会不会好一些? 林薇止有些讶异,抬眼瞧她,她凝视着自己,眼波带笑,琥珀色的瞳孔在灯下恍若琉璃一般透亮,无端地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 她心中一动,偏头移开了视线,随你。 沈清疏便去书房寻了本话本来念,她坐在床边,烛光映照着她半边温润的脸庞,声音清朗,抑扬顿挫的,不像是在念话本,倒像是在念圣贤书。 林薇止听着听着却有些走神,她体质偏寒,每次来葵水都腹痛如绞。母亲也帮她请了名医调理,这两年其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 分卷(17) 她母亲、她父亲的姬妾、她的嫂嫂,她也是见过的,不要说轻巧的葵水痛,就是大病在床,她的父兄也最多就是延请大夫,多探问几次罢了。 这个人却亲力亲为,喂她喝水,逗她开心,这会儿还坐在这儿念话本,她心里不免生了一丝感动。 只是,她不可抑止的想,这闺阁之中的隐秘之事,他一个年轻男子,为什么对这些这么熟悉? 他也曾为其他人这么做过吗?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之前他想解除婚约,婚后也不肯碰自己,是否也是因为那个人呢? 一念至此,不知怎么的,林薇止心中竟莫名有些不舒服,再看沈清疏,又觉得没那么顺眼了。 沈清疏要是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肯定要大呼冤枉了。弄个暖宝宝,泡杯红糖水这种操作,在后世谁能不知道啊,这都是基本操作。 这边念话本,念着念着,沈清疏忽然有些卡壳了,她随手一拿,没料到这是个情爱故事,中间刚好有一段男女主人公亲密的戏份。 这让她怎么念?也太羞耻了吧。 她瞄了一眼林薇止,不料她也正盯着自己,两人视线对上,林薇止漆黑的眼眸里含了几分笑意,念啊,你怎么不念了? 咳,沈清疏清清嗓子,直接跳过了中间那一段,他从庙中出来,却见一道白色人影立在雨中,心中一惊。 不对,林薇止打断她,挑了下眉,不连贯,中间那段你为什么不念? 沈清疏跟她打商量,这段少儿不宜,就跳过吧。 怎么少儿不宜,林薇止却不愿意放过她,她忍着笑强调,我们都成婚了,不算少儿。 那你自己看,我不念。沈清疏把书递过去。 不要,林薇止却不接,语调软软的,不自知地撒娇,我就要你来念。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沈清疏郁闷地收回手,翻到那一页,定了定神,心想,谁怕谁? 后世网络上什么都有,一段小黄/文而已,她难道还会比不过林薇止? 她忍住心里的窘迫,接着念道:这风雨交加的夜里,感受到彼此炙热的吐息,他手掌搭在她瘦削莹润的肩上,稍一用力,便交叠倒在那枯草丛中,他伸手去解腰间带子,以口相就,一迭地吻着她湿润的眼 沈清疏只觉脸上越来越热,几乎要烧起来,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念出来真是羞耻度爆表。 不行,她还是念不下去。 沈清疏在中间顿住,去看林薇止,见她笑意吟吟,完全没有打断的意思,猛地合上了书。 就这样吧,今天就念到这儿,你早点睡。她站起身来,也不等林薇止回话,几步迈到门边,不见了人影。 她动作太快,林薇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失笑,沈清疏念得含糊,其实她都没注意听她念的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红得要滴血似的,觉得格外有趣。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呢? 另一边,沈清疏逃到书房,把书放回去,过了好一阵儿才冷静下来。 真是的,她就这么落荒而逃了,为什么一个十□□的小姑娘可以那么淡定,她两世加起来都三十了还这么怂。 早知道念什么话本,四书五经它不好吗?还附带催眠效果呢。 四下寂寂无声,沈清疏纠结半天,暂时不想回去,就在书房又看了阵儿书,直到月上中天,估摸着林薇止睡了,才悄悄回房。 她轻声推开门,走到床边,见林薇止乖乖地闭着眼睛,果然已经睡了,她还不忘挪到床的里侧,贴心地给她留了半边。 沈清疏撑着枕头,打量了她一阵,也许是腹痛难忍,即便在睡梦之中,她也还微皱着眉头。 好半天,沈清疏伸手抚平她眉间褶皱,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发漩。 她脱了外衣上床,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起来,林薇止似乎忘记了昨晚的那件事,再没有提起来过,让沈清疏松了口气。 今日她的身体也好多了,没有昨日那么疼痛,能正常地行走坐卧。 绕是如此,沈清疏还是下意识地照顾她。只不过林薇止对她的态度有点捉摸不透,一时好,一时坏的,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当她是月经期间,情绪阴晴不定。 圣旨颁下来好几天,礼部的章程也拟定了。今年乡试还是定在八月,各省考官还在商议,为防止行贿舞弊,一般七月底才会公布。 最近京城士子间的文会也多了起来,国子监的人本来就爱办文会,逮到恩科还不得赶紧多办几场。 沈清疏其实不太爱参加这类文会,说什么交流文章和读书心得,其实完全是互相吹捧扬名,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好吧,也有文会经常要做诗的缘由,科场上作诗都够她受的了,干什么还要自己找罪受。 到了乡试,诗赋所占比重非常低,完全不会影响到她中举。 但她去郑先生那里请教的时候,刚好碰上孟柏舟和几位师兄,面子上抹不开,稀里糊涂地就被拉去了。 这会儿她不得不坐在这里,喝着茶水,默默听着几位师兄高谈阔论。 人还是挺多的,有十多个,沈清疏打眼一看,能认出大半,估计今年都要下场的。 他们在茶楼要了一个大雅间,说是茶楼,但经常给这些士子服务,其实和秦楼楚馆也差不多。 清疏,是不是还是不习惯。孟柏舟见她一直不说话,凑过来问。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过来的,沈清疏露出不怎么赞同的神色,劝诫道:柏舟,乡试在即,你本来基础就差些,更该多花点时间在读书上面才是,文会什么时候不能参加呢。 我今年恐怕中不了,等明年吧,孟柏舟摇摇头,我参加文会也是为了多结交一点人脉。 他示意了下最上首,那是礼部左侍郎的孙子,各地主考官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知道了。 主考官偏好固然有一定的影响,但中不中还是要看你的学识。沈清疏皱了下眉,感觉孟柏舟走了歧途。 主考官早晚要公布的,考前大都能打探到,区别大概只在于能不能及时买到主考官的著作研读。 唉,我知道,我也不只是为了他,你看在坐的,哪个不是官宦子弟,孟柏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祖父身体愈发差了,侯府也许很快就要分家了。 老侯爷上次秋猎不还去观礼么?沈清疏有些诧异。 这代肃宁候是先皇时期封的,已经快八十岁了,称得上长寿,身体一向健朗。 孟柏舟不答,苦笑了下,清疏,我可真羡慕你,你爹就你一个儿子,诚意伯的爵位唾手可得。 侯府里,孟柏舟的爹虽是嫡子,却是继室所生,排行第五,几乎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性。 沈清疏一下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分家以后,孟柏舟就不是侯府的小公子了,而他爹能继承的财产,也许还不到十分之一。 加上今年恩科的压力,同窗们中举有望,他难免会感到苦闷。 你努力一些,明年肯定能中,沈清疏斟酌着安慰道:那样即便侯府分家,靠你自己也没问题。 嗨,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孟柏舟收敛了神色,笑了一声,我就是最近被郑先生骂多了,忍不住发发牢骚,你别放在心上。 他举起酒杯,喝酒。 沈清疏和他碰了一下杯,见他不愿多谈,也没再多说。 大家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烦恼,她又何尝不是呢? 酒过三巡,席上士子都有了几分醉态,坐在上首的那位拍拍手,说了两句,伺候的小厮立马机灵地去叫人。 不一会儿,雅间门打开,进来一群姑娘,环肥燕瘦,一应俱全。 沈清疏神色无奈,这也是她不想参加文会的原因,这不就是一群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嘛。 她眼观鼻鼻观心,木愣愣坐在席子上不动,还是有姑娘上赶着往她面前凑。 没办法,这群人之中,上首的最有权势,沈清疏则是长得最俊。 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茶呢?穿青衣的姑娘在她身边款款坐下,纤纤素手执着酒壶倒了杯酒,柔婉地举杯凑到她唇边。 又来了,沈清疏理都不理,她知道,这些人都是馋她身子。 第一次她还惊慌失措,现在已经可以非常淡定了。 喝酒是不可能喝的,她这酒量,三杯就倒,不省人事,那还了得。 公子只喜欢喝茶?那女子笑一声,柔媚勾人,身子柔若无骨地贴在她身上,往她耳间吹气,我喂公子喝怎么样~ 沈清疏一把推开她,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现在的女子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以前至少还会多聊几句才贴上来。 公子怎么推人家?那女子还不罢休,刚要靠过来,沈清疏忽然站起身。 她这下有些突兀,好几道目光都看过来,沈清疏拱了拱手致歉,周公子,在下新婚不久,怕娘子怪罪,今日不便留在这里打扰各位雅兴,我能否先行告辞。 上首的年轻人笑笑,无妨,是我欠考虑了,清疏自便,下次再邀你一起。 多谢周公子。 沈清疏看旁边的孟柏舟,他醉眼迷蒙,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自己一个人走了。 旁边的女子一直幽怨地看着她,沈清疏不为所动。她连她的脸都没有看清,只记得她穿了身青衣,比较起来,还是她娘子穿得更为好看。 这席间的大多数人,其实都已经成亲了,有的可能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但在这些读书人口中,这都是很正常的风雅之事。 她前世看书上说,一个十八九岁没有女朋友的男孩子,往往心中藏的女人抵得上皇帝三十六宫的数目。现在看来,有女朋友的也差不多,有了一个想要两个,有了两个就想要更多。 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平日里同窗说起这些,总让她心里有些膈应。她上辈子,早就是一夫一妻制,alpha和omega互相标记后就会忠诚对方,洗去标记的痛苦让人们对婚姻更加慎重。 尽管她回到了一千年前,她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准则。 回伯府的路上,沈清疏刚好经过了京城著名的点心铺子,她进去打包了两样点心,分别是刘氏和何氏爱吃的。 想了想,又顺便给林薇止打包了一样,以免显得她偏心。 回府之后,她先给长辈送过去,才回自己的院子找林薇止。 这会儿还是上午,平时这个点她基本在书房,不会跟林薇止照面。 好在房间就那么几间,林薇止陪嫁了几大箱书,西厢房给她收拾了一间做书房。 鸾影就守在书房外面,沈清疏走过去敲门,里面应了一声。 她推门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边,书房是林薇止的风格,布置得雅致简洁。房间右侧开了一扇窗,采光很好,靠墙的两面书柜摆满了书,一套檀木的黑漆桌椅,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 桌椅之后是一面屏风,绣着精致的花鸟虫鱼,隐约能看见后面摆了一张休息的软榻。 你来做什么?林薇止站在桌后,穿着件宽松地天青色薄裙,袖子挽在身后,素手执着象牙杆的毛笔,略略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描画。 给你带了份点心,趁热吃。 沈清疏其实也不太明白她的心理,明明可以让丫鬟转交的。也许是刚才在茶楼有些辣眼睛,想过来洗洗眼睛吧。 先放那儿吧。 沈清疏把点心放在桌上,走到她旁边,打眼一瞧,见她正在画一幅山水画,画中以大片大片的留白表现烟波浩渺,远山层峦叠嶂,水中倒影若隐若现,一只孤鸿,一艘渔船,似见渔翁垂钓,正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她字还可以,毛笔画却完全不行,这会儿看林薇止画画看得津津有味,心中十分佩服。 林薇止也没赶她,全副心思都在纸上。只是过得一阵儿,忽然有一缕脂粉香气被她的嗅觉捕捉到。 她停了笔,直起身来,凝视着沈清疏。 怎么不画了,沈清疏还没察觉到不对,摸摸脸,有些疑惑,看我干什么? 这会儿林薇止已经确认脂粉气就是她身上的,她阖了下眼,左手握住微凉的桌沿,眉头挑了半边,心底有些微妙的不悦,你刚才去了哪里? 嗯?去了郑先生那里,怎么了?沈清疏想了想,实话实说。 哼,林薇止眉目间似罩了一层清雪,冷笑了一声,好好想想。 就是郑先生那里啊,沈清疏茫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冷脸。 哦,对了,她忽然想起来,补充道:还去了文会。 分卷(18) 文会,林薇止重复一遍,似笑非笑地看她,夫君还真是好兴致。 不不不,我是被硬拉去的,什么也没干,就喝了杯茶,不信你闻,一点酒味也没有。沈清疏终于反应过来,慌张地摆手解释,她可不会在外面乱来。 林薇止哼了声,不再理她,又继续低头作画,沈清疏讪讪地站在一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犯了错的感觉。 她站着不动,林薇止又抬起头看她一眼,神情冷淡,走开。 沈清疏退了两步,站远了一点,有些尴尬,又怎么了? 林薇止慢条斯理地换了一枝小狼毫,递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你身上有难闻的味道。 啊?不会吧,我昨晚洗过澡的,沈清疏有点脸红,抬起两边袖子,左右嗅了嗅,疑惑道:我闻着没有什么味儿啊。 她偏头看正在磨墨的笙寒,想得到一个赞同的眼神,笙寒偷笑了一下,低下了头。 那好吧,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沈清疏窘迫地站了几秒,又细心闻了一遍,顶着林薇止看过来的目光,似乎真的闻到了一点汗味,只觉无颜见人,红着脸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等沈清疏身影远了,笙寒笑嘻嘻调侃道:姑娘醋坛子翻了。 醋什么醋,林薇止沾了点深墨,白她一眼,我就是见不得他们男子,做些低俗的事还要借着文会的名头。 她只是有点生气,乡试在即,沈清疏居然还跑出去鬼混。偏偏说真话没人信,笙寒脸上挂着奇怪的笑,一幅我看穿了你的样子。 林薇止无奈地摇下头,眼角余光又瞥到沈清疏留下的糕点,犹豫了一下,吩咐了笙寒一句,这糕点我不想吃,你拿去和鸾影分了吧。 啊?唐记的糕点要排很久队的,笙寒觉得有些可惜,笑着劝说道:姑爷特地送过来,一片心意,姑娘至少尝一口吧。 糕点用黄油纸包着,笙寒解了麻绳展开,一股熟悉的甜香味扑面而来,她有些惊喜地叫道:呀,是姑娘喜欢的松子百合酥呢。 她小心地把糕点托到林薇止眼底下,笑眯了眼,姑爷肯定是去特意打听了姑娘的喜好。 林薇止执笔的手顿住,长睫垂下,盯着笔尖出神,不置可否。 笙寒觑着她的脸色,大胆地取了一块递到她唇边,姑娘,尝一口吧。 林薇止瞪她一眼,似是无奈,还是接过来吃了。 百合的清香,松子的醇厚一齐在口腔里蔓延开,咸香可口。 笙寒期盼地看着她,姑娘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林薇止捋了下鬓发,偏开头去看窗外。 这边沈清疏出了门,左闻右嗅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影响,浑身上下都觉得难受起来,赶紧叫了负鞍准备水沐浴。 她狠狠地洗了一遍身上的皮肤,揉搓得都有些发红。她发誓,她长到这么大,就没经历过这么让人羞耻难堪的局面。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有点委屈,她以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们已经可以算是说得上话的朋友了,没想到林薇止这么不讲情面。 就算她身上真的有味道,人家陌生人也不会这样直白啊,林薇止居然就这么说出来,真是不讲礼貌。 哼,她决定了,她这两天都不会给林薇止好脸色看了。 到了用午膳时,沈清疏就在书房坐着不动,其实她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就是不想出去见人。 林薇止等了一阵儿不见她人,就过来叫门,在房门上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 夫君,我进来了。敲了三次都没动静,她想着沈清疏是不是睡着了,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林薇止也是第一次过来,两人竟刚好在同一天踏足了彼此的书房。她望过去,沈清疏就坐在书桌后,两手持立着书,明显是清醒的。 她现下穿了件银白色绣青竹的长袍,竟然真的洗澡换了身衣服,林薇止忍不住弯了下眼,随口问:怎么不应声?语气温和。 要你管? 沈清疏本来想板着脸,恶声恶气地回她。可还没开口,对上林薇止如水般清澈地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有些从心了。 她之前酝酿了半天,最终只僵着脸,干巴巴地小声说:没,没听到。 林薇止没想太多,走到桌前。 两边书房的大致格局差不多,只装饰、样式这些不同。书桌旁边就是书架,林薇止绕有兴趣地凑近了看。 大都是科举相关的书,各类注疏、详解、文集什么的,也有些话本、杂记之类的闲书。 沈清疏忽然想起那天念的话本还在书架上,一时有些尴尬,担心她看到后再提起那天的事。 她扯了下林薇止的袖子,扯起个笑容催促道:我们先去用膳吧,祖母她们该久等了。 不急,这一会儿功夫,林薇止就看到好几本感兴趣的书,她眼眸亮晶晶的,指着书架转头问道:我可以借阅几本来看吗? 可以吧。沈清疏瘪了下嘴,相当地不情不愿,都这么问了,她难道还能说不吗,她可不是那么没礼貌的人! 咦?林薇止挑了两本,又看到一本前代的诗集,正是她没收集到的。她从书架取出来还没翻开,一张笺纸从书页缝隙中漏出来,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林薇止还没反应过来,沈清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纸捡起来,又迅速藏到了背后。 那是什么?林薇止转头看她,眼睛里盈满了兴味。 没什么。沈清疏明显地移开了视线,两手在背后紧张地绞在一起。 没什么你藏那么快,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林薇止微微摇头,嘴角隐约带笑,摊开手,快交出来。 两人视线对上,僵持了几秒,沈清疏肩膀垮下来,无奈地把那张纸笺拍在她手心,一脸生无可恋,拿去拿去,你要笑就笑吧。 林薇止唇角控制不住地上翘,她接过来展开仔细一看,不由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思。 好半天,她才有些迟疑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诗啊,一首诗!沈清疏瞪大了眼睛,非常气愤,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你管这叫诗?林薇止也无语了,这张纸上就写了几行字,上下语句毫无逻辑,读起来也不通顺,有的地方还缺字漏字,她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 恕她直言,这要是诗,那她五岁写的作品也能叫诗。 沈清疏这才发现,原来被嘲笑写诗没水平已经算是一种另类赞扬了。 她第一次写诗的时候,找了一本诗集,想要从中仿写出一首,虽然最后还是没写成,但毕竟是第一次,她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就把那张草稿夹在书页里,还经常会拿出来翻看。 谁还没幻想过自己成为潇洒的大诗人啊? 还给我。沈清疏没好气地抢回纸笺,细心折好了夹在书里,放回了书架上,转身有些郁闷地道:好了,这下可以去用膳了吧。 说完她提腿就走,林薇止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及时地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语气温软地道歉,好啦,是我太过份了。 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哄人的语气。 沈清疏转头看过去,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笑意,眼神清澈柔软,手指捏着她的袖口,轻轻摇晃。 她忽然觉得耳根有些热,心里的那点羞恼一下子就消弭了,其实本来就是她在无理取闹。 她偏过脸,眼神都不知该往哪儿落,没说好不好,只轻声道:去用膳吧。 两人携手到膳堂,耽搁了这阵儿,老刘氏和何氏都吃得差不多了。 怎么今日来得这么迟?老刘氏等她们坐下,关切地问。 沈清疏和林薇止对视一眼,吃了口饭,含糊不清地答:在书房耽搁了会儿。 老刘氏只以为她在书房看书,脸上都是欣慰,你读书也要注意身体。 沈清疏只得应是。 老刘氏和何氏吃完了,就坐着聊些家长里短。忽然说到沈佩璃。 对了,你姐姐产期就在这几日了。何氏看着沈清疏,语气十分欢喜,这下璃儿就有两个儿子了。 不一定,也许这胎是女孩呢。沈清疏强笑了下,内心十分警惕,她知道何氏一直有让她过继的想法。 先不说昆阳伯府愿不愿意,她现在二十不到,外人看来年轻力壮,哪里需要过继。而等她老了,人家孩子都多大了,又没什么感情,何必过继。 她又不在乎死后的香火。 你这孩子。何氏嗔她一眼,也没有多说。 大夫预料的产期还算准,又过了两日,下午时分,沈清疏正在书房读书,昆阳伯府就有人来报,她姐姐沈佩璃羊水破裂,马上要生产了。 一家人匆忙赶往昆阳伯府,才进了门口,就听到女子的惨叫声。 沈清疏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即便沈佩璃已经经过一次了,可这时代,生产对女子来说就是一道鬼门关。 到了产房门口,赵家人也都候在外面,赵易简正焦躁地走来走去。 沈清疏连忙走到他旁边,很是不安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岳母你们来了,赵易简神色松了些,已经在生了,大夫说这是第二胎,应该没什么问题,附近好的稳婆我都请来了。 那就好,何氏双手合十,闭目祈祷,老天保佑我的璃儿。 听着里面的惨叫声,众人都没心思说话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产房的门开开合合,不停地送热水进去,倒血水出来。 即便之前经过一次这场面,沈清疏还是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 不知过去了多久,太阳落山时,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犹如天籁,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门开了,稳婆喜气洋洋地出来,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大声地说:恭喜夫人老爷,是位小公子。 院中气氛为之一松,沈清疏吐了口浊气,终于放心下来。 哈哈哈,好,赏!昆阳伯捋着胡须大笑,朗声吩咐道:管家,这个月府中所有人都多发一个月月钱。 周围的下人顿时喜笑颜开,气氛一片欢乐,就等着稳婆把婴孩洗干净抱出来。 这时,产房里忽然又传出一声惨叫,伴随着稳婆的惊呼,不好了,还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万字更新,谢谢大家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第27章 这声音传到院中, 众人顿时亡魂直冒,怎么可能,怎么会还有一个?! 孙太医, 这是怎么回事?赵易简满脸惊慌,两步冲过去,抓住旁边老者的领子质问。 不应该啊, 看大小和脉象,都不像是双胎啊?老者疑惑地捋着胡子, 怎么回事, 怎么会看错呢? 管你怎么回事儿!沈清疏反应过来, 拉着大夫的首就往产房走, 你快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等等,等等,让老夫想想。 那你快点想啊!听着里面的叫声,沈清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这大夫像树懒一样磨蹭, 让她焦急不已。 孙太医拧了下眉,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试,让老夫进去看看。 众人连忙给他让开路, 孙大夫加快了脚步, 沈清疏仍恨不得用炮弹把他轰进去。 好一阵子,大夫终于出来了,院外众人都望着他, 一片死寂, 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孙太医紧皱着眉头,唉,老夫已经尽力了, 听到这话,何氏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他把后半句说完,夫人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天意了。 沈清疏的心情顿时像坐过山车一样,恨不得给这大夫几拳,当医生的说话能别大喘气儿么? 她忍着气追问:大夫,我姐姐到底怎么样? 夫人体质一般,现下已经有些乏力了,这第二个不知还能不能生出来,我已经给她施了针,但还是要看夫人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 我苦命的璃儿啊 众人顿时都惊慌失措,之前欢乐的气氛消散一空。 分卷(19) 厨房又烧起了热水,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 此时夜幕降临,屋里点上了蜡烛,院中挂起了灯笼,照得这一小方天地,几如白昼。 听着产房里面渐渐虚弱的惨叫声,沈清疏面无血色,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她灵魂漂浮,仿佛回到了九岁那年的夏天。 那是她经历过的最热的夏天,极致的热,把空气和视线都一起扭曲了,以至于她眼睛模糊,看不清那小小盒子上他们的面容。 她知道那是什么,是永别,是再也不见,是日日夜夜的思念,是刻骨铭心的痛。是无法感受到的温热吐息,是触摸不到的首指和头发。 她记得家里的大狗狗永远闭上了眼睛,她仰脸问爸爸:死亡是什么? 爸爸摸着她的头发,解释说:死亡就是我们把它从现实里放回了心里,我们可以在更加广阔无垠的思想里看着它、思念着它。你的记忆就是它存续的方式,它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着你,你们之间永存爱,这是时间送给你的礼物。 她似懂非懂,呆呆地点头。 她记得他们出门那天,妈妈弯下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道别说:疏疏,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再见,却是再也不见。 她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却不知道那竟是此生的永别,那就是他们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许多年,她都没有忘记那一幕,他们深深地,深深地藏在她心底。 命运总是用失去告诉我们,必须要懂得珍惜。而此刻,她又要再一次经历这种教训了吗? 沈清疏颤抖起来,脚下一软就要跌倒在地上,旁边林薇止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看着沈清疏满脸颓丧的样子,她欲言又止,也不知说什么好。 此刻两人凑得非常近,几乎贴在一起,却没有任何旖旎心思,林薇止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的安慰道:大夫也说还有希望,你振作一点。 在生死面前,任何语言都是很无力的。 沈清疏埋首在她肩上,眼眶慢慢湿润了,几乎想不管不顾地抱着人大哭一场。 可她不能那么软弱,她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艰难地直起身,对林薇止点了下头,站到了旁边。她要冷静,要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解救办法。 孙太医也是太医院首屈一指的产科大夫,一时间,恐怕也找不到比他医术更好的大夫来。 生不出孩子,能不能尝试用后世的剖腹产呢,虽然这种首术环境下很难成功,但也总比坐以待毙强。 沈清疏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两者利弊,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没有时间给她迟疑,沈清疏咬咬牙,下定决心,身上又有了力气。 她过去拉着孙太医的首臂就往产房里奔,孙大夫,你跟我来。 孙太医被迫踉跄地跟上,唉,你别急,慢点。 其他人沉在各自的情绪之中,等他们到产房门口才反应过来。 老刘氏大喊一声:疏儿,你不能进去。 门口守着的丫鬟也伸手来拦她,沈少爷,产房 滚开!沈清疏理都不理,冷着脸直接拂开丫鬟的首,冲撞进去。 她气势凛冽,其他人竟不敢再拦。 林薇止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一闪而过,待要去细究,却又消散了无踪影了。 热气蒸腾,水雾弥漫,整个房间都遍布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屋内声音嘈杂,一片忙乱。几个稳婆围在产妇旁边鼓劲,一时竟没有注意到沈清疏。 沈佩璃躺在那里,脸色像是尸体一样的苍白,两鬓都已被汗水打湿,发丝凌乱地黏在脖子上,她阖着眼,深深地咬着木棒,额上不时有青筋起伏,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仿佛随时会晕死过去。 已是回天乏术,孙太医悲悯地摇摇头,老夫再施一次针吧。 姐姐,沈清疏蹲到她身前,取过丫鬟首里的帕子,轻柔地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泣不成声,你别走 还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能够救她? 沈佩璃眼皮红肿,视线模糊,只能看见大致的虚影,她很想喊一声小弟,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好了,孙太医在旁边收了针,擦擦汗,最多只能刺激两次。 刺激? 沈清疏心中一动,对了,她还有精神力,她记得用精神力攻击敌人的大脑可以使人大受刺激,失去理智。如果她控制好量,能不能起到施针一样的效果呢? 只是,这本就是攻击方式,沈佩璃也有可能经受不住,变成疯子。 沈清疏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精神力,操纵着它攻击沈佩璃的中枢神经。 啊!沈佩璃惨叫一声,居然真的清醒了几分。 夫人,用力用力。稳婆一惊,连忙帮着推腹。 真的有用! 沈清疏大喜,操纵得更加地小心谨慎了。 咦,怎么比第一次的效果还好?孙太医疑惑地挠挠头。 沈清疏边控制精神力,边站起身道:孙大夫,我有个法子想跟你商讨一下。 她得做两手准备,就算有精神力刺激,沈佩璃也很难说能不能靠自己生下孩子。 这边来,别挡路。孙太医拉她到角落里。 沈清疏把剖腹产的想法说了。 什么?剖腹!不成不成,那不是故意害人嘛!孙大夫连连摆首,转身就要出去。 沈清疏连忙扯住他的袖子,您老仔细想,这是有依据的,产妇生不出来,那我们帮她拿出来不就行了。 什么歪理,老夫从没听过这么生孩子的。 今天您不就听见了,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这可是一尸两命! 不不不,要剖就你自己去剖。孙太医努力地想扯回袖子。 沈清疏抓紧了不放,我又不懂医术,当然是您来做首术。 你不懂医术那你说个什么,孙太医翻了个白眼,气得吹胡子瞪眼,异想天开,老夫要是真剖了,却救不回来,不就成了杀人凶手。 不会,您放心,就算失败,我保证,我们两府都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您就试一试吧。一心二用,沈清疏也控制得很艰难,额上出了点冷汗。 不成不成。孙太医还是摇头,说什么都不应。 两人僵持了一阵,沈清疏发狠道:孙大夫,这首术您今天是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哟呵,伯爷是想威胁我,孙太医反被气笑了,老夫好歹也是正六品院判,见过的达官贵人无数,还真不怕。 沈清疏无奈,只能求恳道:孙大夫,求您了,您就发发善心救一救吧。 伯爷,不是老夫不救,孙太医缓和了神色,满脸为难,实在是你说这个法子,没有根据,太过匪夷所思,老夫作为医者,不能罔顾人命,你说试就试。 孙太医说的也有道理,这时代的人根本没法想象剖开肚子救人,沈清疏念头急转,思索着到底要怎么才能说服孙太医。 她还没想出来,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出来了,头出来了! 两人愣了一下,齐齐围了过去,一群稳婆围着看不清情况,沈清疏心忧如焚,却不敢添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操纵精神力上。 生了,生了! 是个小公子。 过得一阵儿,胎儿整个出来,稳婆剪断了脐带,抱走胎儿,沈佩璃这边终于有了空当。 沈清疏扑过去,紧紧握住她无力的首指,喜极而泣,姐姐,你坚持下来了。 沈佩璃对她略略勾了一下唇,笑容还未成形就已晕了过去。 孙大夫,你快过来看看。沈清疏立时又惊慌起来。 孙太医伸首把了下脉,笑着安慰道:没事,这下就是有些脱力,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夫人生下孩子,应当平安无事了。 呼,那就好,沈清疏这才放心,挠挠头,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孙大夫,刚刚我太心急,实在是得罪了。 孙太医摆摆首,无妨,老夫行医多年,病人见得多了,也能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4 13:05:01~20210415 11:3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本鱼、三吋日光知多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 32瓶;香泡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第28章 孙太医笑着赞扬道:伯爷的法子虽然离谱, 但也许正是情感上天,才留了一线生机。 封建迷信要不得! 剖腹产这种方法,在现代医学条件下, 不知救了多少产妇的命,居然被评价为离谱、匪夷所思。 还好沈佩璃命大,还是靠自己挺过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 正要出门告知众人这个好消息。 旁边稳婆抱着孩子过来了,满脸都是惊怕, 伯爷, 小少爷他他不哭啊 什么!这一天波折实在太多, 沈清疏撑了下桌沿, 只觉脑内一阵眩晕。 老夫看看。 孙太医神情凝重地接过孩子,把脉之后无奈地叹息,唉,太迟了。 沈清疏愣愣看着,刚出生的孩子还不到小臂长, 全身上下都皱巴巴的,带着还未洗净的血水,他缩着手脚, 紧闭着眼, 脸上布满了因窒息而死的紫红色。 他很丑,看不出和沈佩璃有哪一点相像。他们也没有相处过哪怕一分钟。可血脉的联系做不得假,沈清疏还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心里莫名地闷痛。 这孩子来到这世上, 却未曾有机会看这世界一眼。 世事果真不会尽如人意,大喜又大悲,沈清疏都觉得有些撑不住了。她转头望着昏睡之中的沈佩璃, 等她醒过来之后,该怎么告诉她这件残酷的事情。 孙太医也有些感慨,安慰道:伯爷节哀,至少还保住了夫人母子二人。 沈清疏呆立了一阵,才捡起思绪出了产房,脚步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面对一张张焦急的脸,她先说了坏消息,孩子没保住。 再说好消息,姐姐她没事。 众人齐齐愣住,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悲喜交加。 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老刘氏最先反应过来,叹气道:就当璃儿这次只怀得一个吧。 我去看看娘子。赵易简苦笑了一下,往产房去了。 一片沉默。 不知是不是孪生兄弟心有灵犀,婆子抱着的哥哥突然哭起来,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 哭声很微弱,却怎么哄也哄不住,直到他累得睡着了,似乎都还在哼唧。 此时夜色已深,众人从下午候到现在,也都是心力交瘁,没有心思再闲聊,勉强用了些厨房送来的吃的,就各自歇下了。 沈家人也没有折腾回府,直接就在赵府将就一晚,也方便明日看顾沈佩璃。 清疏和薇止两人自然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丫鬟提着灯在前面引路,两人并肩慢慢跟着走。 林薇止偏头去看沈清疏,她一袭白色的长衫沾了血水,绾起的发鬓有些松散,落了几缕发丝在脸上,显得有些落寞,脊背还是如青松一般挺直,神情却一直怔怔地,似秋叶一般寂寂。 她有些担心,忍不住轻轻摇了下她的袖摆。 怎么了?沈清疏回过神,努力地对她勾起嘴角,是不是被生孩子的场面吓到了,其实我也觉得挺吓人的。 没有,林薇止摇摇头,看她一眼,抿了抿嘴,之前也没人想到会是双胎,至少还活了一个,你别太难过了。 我知道,其实这已经算是好的结果了,沈清疏揉了一把脸,肩膀塌下来,望着远处的灯笼,自嘲道:但人总是这样,得到了就奢求更多。一开始我只想能保住姐姐的性命就好,可之后我又觉得,要是我早点早一点也许我就能救他。 林薇止没听太懂,笨拙地安慰道:你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他,生老病死,总是难免的。 沈清疏苦笑,摇摇头没解释,这件事也许只有她一个人清楚是怎么回事。 两人靠得近,行走间难免手背相碰,沈清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抽回自己的袖子。 到了客房,简单洗漱了一番就睡下,沈清疏今日情绪几起几落,十分疲惫,几乎沾着枕头一会儿就沉眠了。 而林薇止认床的毛病又犯了,半天都无法睡着。 客房的条件自然不如自己家,没法挑剔,光是床就窄了好一截,两人靠得比平时近了一些,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黑暗里,她望着虚空有些出神,今天的事情要说对她没有冲击是不可能的。原来女子生产真的这么可怕,近乎九死一生,难怪自古以来不准未婚女子靠近产房,哪个女子见了能不害怕? 分卷(20) 今日沈清疏作为弟弟,却比赵易简这个丈夫都还要担心焦急,倘若换做是她在里面,她会怎样呢? 不过真要是那样,林修平肯定是同样的担心。 好在,林修平估计永远都碰不到这种场面。不用经历生产的危险,也就永远不能做母亲,林薇止一时情绪复杂,不知该喜该怨。 她把头往沈清疏那边挪了挪,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她有规律的呼吸声,心情渐渐平稳下来。 翌日上午,沈佩璃就醒过来了,孙太医把脉之后,开了药方,嘱咐她要好好静养几个月。 她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孩子的事,大家一致决定瞒着她,都道只生了一个,没有第二个。 沈佩璃似乎是信了,她那时精神恍惚,记不得了也说不定。可沈清疏觉得,她应该也是有感觉到的,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现实,所以故意自己骗自己,配合地相信其他人告诉她的说法。 那个不幸的胎儿,很快秘密下葬,未曾在世间留下他的一点痕迹。随着时间流逝,其他人也会渐渐忘记他。 逝者已矣,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沈佩璃毕竟嫁到了昆阳伯府,沈家人不好多待,看过沈佩璃,吃过午饭,除了何氏留下来多看顾两天,其余几人就都告辞了。 活着的孩子取名赵闻俭,本来添丁的喜事,要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办洗三礼的,以槐条、艾枝水洗之,去除前世的的影响,保佑他今生平安喜乐。 可赵府现在,实在是没心思办这些,那边在下葬,这边办洗三,怎么想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对外宣称的是新生儿先天不足,身体虚弱,所以不便操办。 从赵府回来的没几天,沈清疏在书房看书时,忽然一种熟悉的烦躁感油然而生,预兆来了。 她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她在赵府所用的精神力量虽然不多,但精细度要求很高,十分耗神。她之前就预料会导致易感期,不过总还是存着一分侥幸心理。 她把负鞍喊进来,吩咐道:明日我要闭关读书,不要让人打搅我。 少爷,少夫人也一样么?负鞍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家少爷从几年前开始,就有了个闭关读书的怪毛病,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整日缩在书房里不见外人,连饭食都是送到门口她自己取。 一开始老刘氏她们还很担心,会过来探看,后来见她只是闭门写文章,几次三番,也就不再打扰了。 林薇止应该不会那么没眼色吧,沈清疏想了一下还是说:一样,你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少爷。负鞍应了一声退出去。 沈清疏揉着太阳穴,书也看不进去了,乡试在即,她又要多耽搁几天。只希望这次的情绪不要太难熬。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白日一片亮堂炫目,热气蒸腾,夜晚降临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用过晚膳,湛蓝的天幕还蔓延着大片大片橙红相间的火烧云,把半边天镀得似锦如缎。 林薇止早早沐浴之后,侧卧在院中的美人榻上纳凉看书,晚风阵阵,伴着驱蚊的艾草熏出的清香,十分悠闲舒适。 只有一张榻,沈清疏左右一看,搬了张凳子坐到旁边。林薇止有些纳罕,坐起身来问:有什么事吗? 往常这个时候,沈清疏都会回书房里看书。 我这几日要闭关读书,提前跟你说一声。沈清疏忍着烦躁,语气尽量平和。 林薇止蹙了下眉,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说的,自她嫁过来,她感觉沈清疏天天都在闭关读书,嗯,然后呢? 然后?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来打扰我。沈清疏提醒道。 林薇止有些好笑,夫君,请问我什么时候打扰你了? 她都没怎么去过沈清疏书房。 沈清疏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有,就前几天那次还是因为她不应声。好像又有点自作多情了,不过她就是下意识觉得要说一声,她摸摸鼻子讪说:我就是提醒一下。 林薇止哼了一声不理她,继续看书了。 过得一阵儿,沈清疏还傻坐在那里,她瞥过去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沈清疏也不知道自己坐这儿干嘛,但是莫名其妙地就是不想动,难道是犯懒了? 这下她有些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终于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担心姐姐生产以后情绪不好,你能帮我多去探望一下吗?她害怕沈佩璃患上产后抑郁症,但她作为外男,终究是不好多去。 林薇止作为弟媳,这是应有之义,她应下来,好,我会多去走动,开导姐姐的,你放心。 沈清疏拱手,多谢了。 林薇止偏头看她,冷淡地笑了一下,说了不必这么客气。 话题终结,空气又变得安静起来,只有不绝于耳的夏日虫鸣之声,如此场景,气氛却并不怎么温馨,因为林薇止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可以走了。 沈清疏僵坐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又不是林薇止一个人的院子,凭什么她不能呆在这里。 对啊,她一下理直气壮起来,我再坐一会儿,天气挺好的。 林薇止意味不明地凝视她几秒,似乎弯唇笑了下,她收回视线接着看书,也没有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初中时候嫂嫂生孩子,剖腹产以后按肚子那个痛啊,真的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至今都还害怕。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困一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10415 11:34:14~20210416 11:4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困一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第29章 沈清疏就这么坐着看天边风景, 竟也不觉得无聊。 天色暗下来后,林薇止就不再看书,以免伤眼。 晚风习习, 送着院中栀子若有似无的清香,四下安宁静谧,她忽然觉得有些困乏, 懒懒地也不想动,阖着眼, 不知不觉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夜幕像是渔夫撒开的网一样蔓延开来, 气温渐渐降下, 候在旁边驱蚊摇扇的笙寒怕她着凉, 小声地唤她,姑娘,夜深了,进屋里睡吧。 她轻轻地摇林薇止的手臂,却被她无意识地侧身躲开, 她偏头枕着细瘦的手臂,毫无醒过来的意思。 笙寒便偏头去看沈清疏,对她颔首示意了一下。 什么意思?让她来叫醒吗?沈清疏轻轻挠了下脸, 觉得也是, 就笙寒这个力度,喊得醒才怪了。 她起身过去,弯下腰使劲推了两下林薇止的肩膀, 醒醒, 回去睡了。 笙寒愣住,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觉得姑爷可以把人抱进去, 两人明显没有一点默契。 林薇止被她吵醒,眼神朦胧地看她几秒,才清醒过来,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无意识喃喃一句,怎么又睡着了? 都怪今晚的风太温柔。 走吧,进屋里去,她也没太在意谁唤醒的她,自然地对沈清疏点下头,搭着笙寒的手起身走了。 擦身而过时,一缕清浅的香气浮过沈清疏鼻尖,像是春日微雨后还挂着水滴的树梢头,干净清新的,湿漉漉的,带了一点植物的涩味,混杂着,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机勃勃在。 她有些贪恋,掌心不自觉地虚握了下,似是想要抓住这缕空气,可细去闻,却又没有了,叫她疑心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怎么,有点难以言喻的空落落感,她莫名地呆了一阵,直到屋里亮起了烛光,才迟钝地往回走。 晚上歇了灯,两人躺在床上。沈清疏本来以为她会睡不着,可实际上,她心无杂念,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睡梦之中,她梦见前方有一团东西发着光,格外地吸引着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但就像是小时候最喜欢、最想得到的玩具一样。她努力地往前跑,终于追到那东西,心满意足地拥在怀里,沉沉睡去。 昼夜的辰光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公平,晨光破晓,钟声乍响时,整座京师都开始慢慢苏醒。 诚意伯府当然也不例外。 林薇止这一觉睡得特别累,梦里都是潮湿的热气裹挟着她,她倦怠地睁开眼,迷糊地想天气已经这么热了么,下意识想要抬手擦额上的汗水。 稍微一动,才发现她被禁锢得动不得,有一双手揽在她胸前,炙热的热源贴着她后背,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林薇止一下就清醒了。 谁? 还能有谁,她艰难地转身去看,沈清疏清俊的脸放大在她视线里,她阖着眼,睡得正香。 怪不得那么热,林薇止凝视着她呆了一阵,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惊怕气愤的情绪,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是谁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忽然很想知道她一会儿是什么表情,林薇止屈起指节,在沈清疏脑门上敲了几下,快醒醒。 指节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并不痛,却足以使人醒过来。沈清疏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睫毛翕动几下,睁开了眼睛。 她眼里还带了几分迷蒙的雾气,缭绕着好似江南的烟雨,夏日的阳光缱绻地落在她眼里,照亮了她琥珀色的瞳孔。 她似还未清醒,略显怔愣地凝视着林薇止,眼神清澈柔软,似乎有万般言语在里头。 林微止看见她眼里自己的倒影,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闭了闭眼,请你松开手,解释一下。 什么?沈清疏还在状况外,她收回手揉了下眼睛,视线清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林薇止距离似乎太近了,就像是抱在一起一样。 等等,抱在一起? 什么?! 她吓得唰地一下翻身坐起来,往后缩了好几步,把距离拉远了一些,下意识地捂着襟口,指着林薇止,嘴唇颤动,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下半句话。 林薇止好笑地瞥她一眼,也不恼,好整以暇地坐起身,以指做梳自顾自地将长发归拢好。 见她这样,沈清疏冷静了一点,转眼四下一打量,才发现情况不对,似乎、好像、大概并不是林薇止越界,而是她自己眼巴巴凑到别人身边去了。 沈清疏一下子懵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脸上好似打翻了调色盘,颜色变幻不定,林薇止坐在床沿,这才清冷冷开口,解释一下吧。 沈清疏立时僵住,欲哭无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睡姿一向老实,怎么会这样呢,她也想要个解释啊! 想到刚刚还差点冤枉林薇止,她只觉没脸见人,尴尬得想当场去世。 林薇止还在看着她,等她的答案,沈清疏不敢看她,苦着脸,硬着头皮道:我、我要是说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你信不信? 林薇止挑了下眉,你说呢? 抱歉,我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怎么回事,实在是冒犯了。沈清疏跪坐着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般低下头,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跟,真的对不起,不然以后我还是睡榻吧。 只是语气中似乎还有点委屈。 林薇止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她看着沈清疏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开心。 她手负在身后,咬着下唇忍着笑,弯腰偏头去看她的表情,直到沈清疏羞恼地侧过脸,才凑至她耳边,好似情人耳语一般,很轻的笑,夫君,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她姿态亲密,说话的吐息都打在了沈清疏耳廓上,有些痒痒的。但此刻沈清疏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这句话好似炸弹一般落在她耳中,让她整张脸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连脖子都跟着红透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同床那天晚上她也这么跟林薇止说过,谁知最后竟是她先越界。 难道真是一报还一报。 林薇止说完,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也见好就收,没再难为她,起身径直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 沈清疏捂了捂脸,用手背给脸颊降温,呆坐着不知该怎么好。 屏风后传来林薇止换衣服的窸窣声,她听着又有些脸红。 对了,夏衫轻薄,她们这样抱在一起,不知林薇止有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不过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应该没有吧。 少顷,林薇止换了衣裳出来,她今日少见的穿了身淡紫色薄裙,裙上点缀着一穗穗细小的银色花瓣,垂坠下来,映衬着少女娇柔的脸庞,像是春日里盛开的大片紫藤萝花。 林薇止坐到梳妆镜前,见沈清疏还傻傻坐在床上,目光追随着她,失神地望着这边,眼中却空茫没有焦点。 她心里软了一下,无奈地起身坐至床沿,柔声道:好啦,快起来,一会儿该用早膳了。 沈清疏轻声嗯了一声,却避开了她的眼睛,不敢跟她对视。 假若说她之前纯粹是被两人抱在一起的事情给吓到了,此刻冷静下来,却似乎含了点别的因素。少女柔软馨香的身体像是沾了雨水的花骨朵,她采撷在手里,便也留下了满手的芬芳。 分卷(21) 她不过是坐在自己旁边,心里竟会涌起一阵想要抱她的冲动。 林薇止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生气,想了想还是安慰她,我们本来就是夫妻,这应当,也没什么的。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绯色,偏开了头。 好在沈清疏低着头也没注意到,她含糊地唔了一声,终于起身。 门外候着的侍女们进来,伺候二人漱口洗脸,篦发梳头。 这个清晨迷离而混乱,待得坐在书房,沈清疏才杵着额头,得以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用完早膳后,她还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难受不舍。就好像两人不是分开几步路,而是即将要相距千万里似的。 她们又不是第一回睡在一起。 要说昨天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她的易感期到了。 对了,易感期,沈清疏这才惊觉,自早上醒过来,她就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其中固然有她情绪波动无暇去想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一直没出现什么反常的情绪。 她此刻坐在书房,思绪正常,看书也不受干扰,甚至一丝焦躁也无。 怎么回事? 是她因为易感期的影响靠近林薇止,还是林薇止影响了她的易感期。 要是前者,怎么只针对林薇止,不针对其他人,至少她今天看负鞍,一点想抱他的想法都没有。 要是后者,林薇止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为什么能够影响她? 总不可能她也是穿越者吧。 她想了一阵儿,怎么都想不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易感期消失了,那就是好事。 她翻开书,继续昨天的功课,可才看了没几页,似乎又开始感到烦躁了。 她烦恼地抓抓头发,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不来了吗,怎么还带时效的,难道只是推迟了? 不过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椅子上像长了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住了。 沈清疏站起来踱了几步,思忖了半响,还是决定去找林薇止搞个明白。 推门出去,负鞍揣手守在门口,见她出来很有些惊诧,少爷? 昨天不是说要闭关读书吗? 沈清疏咳一声,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娘子那边,你不用守了,自己忙去吧。 说完也不等他应就赶紧溜了,生怕他脑补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所以更得比较晚,大家放心,是日更的。感谢在20210416 11:48:39~20210417 23:2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痕zane 3个;菁菁、三吋日光知多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277581 32瓶;小16、斯盖、菁菁 10瓶;c、暗黑破坏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第30章 早上还算凉爽, 林薇止就在院子里,歪坐在美人榻上,接着看昨天的话本。 阳光穿过树梢, 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沈清疏走至近前,心里的烦闷忽然就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样, 渐渐消失无影踪。 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心绪平静、理智恢复,正是面前这个人产生的影响。 毫无疑问, 是林薇止影响了她的易感期, 虽然这有些没道理说不通, 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怪不得她昨晚会无意识靠近她, 今日也总是产生一些奇怪的念头,原来如此。不知是什么缘由,林薇止意外地起到了抑制剂,或者说omega信息素的作用。 这对她越来越难控制的易感期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可为什么偏偏是林薇止,她必须要保持距离的人,沈清疏一时哭笑不得, 不知是喜是忧。 她过来沉思这阵儿, 林薇止不可能注意不到,想起昨儿晚上的事,示意鸾影给她安置了一张软凳, 简洁的问她, 何事? 沈清疏回过神坐下,讷讷地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说我其实是来自一千年后的alpha,林薇止怕不得以为她失心疯了。 说我患了一种病, 呆在你身边就是解药,那也太玛丽苏了,她说不出口。 说我就想要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同样也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唉,做人必须要厚脸皮才行。 沈清疏谎称说:书房太闷了,我能在这里看书吗? 林薇止翻页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了她一眼,随你。 沈清疏松了口气,她看到旁边的鸾影和笙寒都在偷笑,知道她们肯定误会了,她也无法,硬着头皮拿了书来看,反正面对尴尬总比面对易感期好吧。 晨光甚好,沈清疏这边院子一向安静,下人经过都是轻手轻脚的,只偶尔响起几声鸟雀的叽喳,在这样的静谧之中,两人各自看书,互不打扰,气氛竟有几分温馨。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日头渐渐升高,阳光不再温和,变得有些刺眼起来,即便是在树荫下,也有些热了。 笙寒在右侧摇着扇,见林薇止脸色些微发红,白皙的脖颈上也出了一点薄汗,弯身提醒道:姑娘,进屋里去看吧。 她声音虽小,在场的人却都听得分明,沈清疏思维一下子脱离书本,不是吧,进屋了她还怎么跟着。 她瞪了笙寒一眼,紧张地去看林薇止的反应,林薇止却也刚好抬眸看她,两人对视了几秒,林薇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在沈清疏眼里看见了求恳。 嗯,扶我起来。她移开视线,看了眼天色,确实不宜再在室外久呆,便合上书,撑着笙寒的手起身,对沈清疏点点头,便要进屋。 沈清疏一着急,连忙喊住她,等一下! 嗯?林薇止转过身,疑惑地应了声。 那个我你沈清疏叫住人,却还没想好借口,顶着林薇止的目光,脑海里飞速地转动,急得汗都要出来了。 林薇止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看她眼中全是局促,眉头微皱着,满脸欲言又止的巴巴表情。 没,没什么。沈清疏低下头,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留她。 易感期还有好几天呢,她把心一横,厚脸皮就厚脸皮,反正不管林薇止去哪里,她都跟着就是了,实在不行,就摊开了讲。 见她不答,林薇止也没追问,对她笑了下,便往书房去了。 也不过几步路,林薇止刚在椅子上坐下,便见沈清疏慢吞吞地跟进来了。 她挑了下眉,好笑地问:怎么?院子里也太闷了吗? 不闷,沈清疏脸红了一下,更加抬不起头了。她盯着地板的纹路,干脆豁出去道:但我就要呆在你旁边,可以吗? 打了一记直球,林薇止反倒不知道怎么回应了。莫名地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偏开了头,轻轻捋了下鬓发,只觉耳根微微发烫。 两个婢女也有些惊住,她们成天跟着林薇止,也知道两人交流不多,感情一般。 笙寒对鸾影使了个眼色,说:我去拿椅子。 鸾影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说:对,我去拿熏香。 两人迅速退出去,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阳光和声响都被隔绝在门外,一室寂静,这下气氛更加微妙了。沈清疏倒没察觉,偷偷抬头瞄了她一眼,小心地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林薇止像是去挑书架上的书,转身背对着她,她咬了咬下唇,语气轻飘飘的,你不是说,并不喜欢我吗? 沈清疏叹口气,她就知道,肯定会被误会的。可让她解释易感期这件事,也解释不通啊。 我只是想跟着你,她挠挠头,十分苦恼地道: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每个月都会犯病几天。 林薇止愣住,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她转过身,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说:犯什么病? 沈清疏想了想,尽量用通俗的说法,艰难解释道:嗯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精神疾病,就像失心疯,会无法控制自己,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林薇止,生怕她不相信。 两人对视两秒,林薇止偏开视线,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是故意戏弄她吗?她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病是这样的。 她怔怔地站着,忽然觉得心里漫上了一点酸意。她以为自己认命了,其实原来她心里还是会有所期待的。 期待着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一个笨拙而可爱的人,一个真诚而温柔的人,一个勇敢而有担当的人。 这样的人,谁会没有一点点动心呢? 她不答话,空气就有点尴尬,沈清疏有些着急,她也知道这个解释有点扯,可现实真的就是这么扯淡啊。 她上前两步,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我真的没有骗你。 什么时候得的病?林薇止终于将眼神移回来,这次盯着她时却一丝波澜也无。 七年前,不过府里没人知道,只以为我读书闭关。沈清疏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一紧。 没人知道?林薇止扯了一下唇角,看着却不像笑,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沈清疏心里想,我怎么知道,谁让你那么特殊呢?嘴上却说:我怕祖母她们担心。 那我呢,你不怕我担心吗? 一瞬间,沈清疏似乎捕捉到她眼里一丝受伤,她怔了一下,你会担心我吗? 林薇止不答。 沈清疏心里一软,柔声说:这只是一个影响不大的小毛病。 她摸摸鼻子,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漏洞百出,又苦着脸说:这件事确实很难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请你相信我,我是因为犯病才必须跟着你。 呵,林薇止冷冷地笑了一声,下颌紧紧一收,白嫩的肌理上显出一点骨节的棱角,随便你吧。 她随意在书架上抽了本书,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不再理会沈清疏,周身气势凌人,长睫垂下,也似是一个冷淡的弧度。 书房里也没有其他椅子,沈清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窘迫地站在旁边,翻开手里的经注装模作样地看。 她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她明明是想和林薇止好好谈,和她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 她很认真地解释,态度用词都没问题,为什么林薇止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古代女子真是难懂。 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她哪里做得不对吗?沈清疏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她看着林薇止的侧脸发呆,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这些天两人相处得不错,又一起经历了沈佩璃生产的事,她是真心把她当做朋友的。 房门忽然被敲响,两个婢女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沈清疏吁了口气,赶紧过去开门。 二人进来,也很快发觉气氛不对劲,笙寒将椅子摆在林薇止对面,林薇止皱了下眉说:摆远一点。 哎,别,就摆这里。沈清疏走过来,压住了椅子扶手。 姑娘,这?笙寒紧张地左右看看,一时不知该听谁的好。 林薇止抬头看了一眼,沈清疏赶紧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笙寒也就明白了,走过去帮鸾影将苏合香点好,两人便识趣地立刻退了出去。 略带一点苦涩的松香味道飘散开来,经过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也没有刚才那么凝重。 一室寂静,林薇止还是低着头,并不看她,可手中的书页迟迟没有翻篇。 沈清疏悄悄把椅子往前挪了点,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小臂,微抬头觑看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抱歉,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薇止摩挲着书角,还是没理她。 沈清疏鼓了鼓脸,觉得有些委屈,你不要生闷气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的呀。 她语气诚挚,带了一点不自知的娇柔在里面。 林薇止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擦了一下,忍不住抬眼,两人视线交汇,她眼底温润,是如流水一般的清澈纯净。 今日她没有绾发髻,只用白玉冠束了个马尾,因身子俯趴着,几缕黑发软软的散落在肩前,更衬得她面白如玉。她唇角下撇,认真又可怜巴巴的神情,让她的脸显得更加阴柔了,竟有几分雌雄莫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7 23:23:22~20210418 13:4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巴阿巴 3个;驻点、困一觉、暗黑破坏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mo 35瓶;道法自然 30瓶;驻点 10瓶;居然少年时 9瓶;36272375 8瓶;梦翔 6瓶;千城纷飞 4瓶;单名一个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第31章 是了, 这正是她的特殊之处,这个人,从来细致温和, 不会觉得向女子低头有什么不对,林薇止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什么, 却没有抓住。 分卷(22) 也是因为知道她的脾性,她才变得有些骄纵了,不然她一个女子, 怎么敢给夫婿脸色看呢? 她不过是对自己无意, 又有什么错呢?成婚前两人明明说好了的,不过是她自己心思浮动罢了。 这样想着, 她偏开视线,扯了下嘴角说:我没有生气。 我不信,沈清疏撇了撇嘴, 明明就是生气了,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在骗你? 没有。 有。 没有。 明明就有。 她神情固执,林薇止无奈,承认说:好吧,刚刚有一点生气, 现在没有了。 沈清疏这才点头,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嗯, 你为什么生气? 这个呆子,那些微妙的情绪她怎么说得出口。林薇止深吸一口气,嘴角翘起,露出个假笑,威胁说:别问了, 再问你就给我出去。 好好好,我不问了,沈清疏举起双手,看她神色确实柔和了许多,追问了一遍确认,那你真的不生气了? 真的。还气什么,碰上这个不开窍的呆子,气也白气。 沈清疏这才放心,又有点难为情地笑起来,那我这几天可以跟着你么? 虽然觉得她没有撒谎的理由,林薇止还是有些许怀疑,她直视着沈清疏的眼睛,你刚刚说的,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病吗? 真的有,我没有骗你。沈清疏眼里有些躲闪,但还是没有避开视线。她心虚地想,其实易感期也勉强算是一种病吧,由精神力带来,和精神病症状也有点相似。 她大拇指掐着小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但其中有些秘密,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就算说出来,林薇止估计也不会信。 好吧,还算坦诚,林薇止忍住了追问的欲望,勉强相信了。迎上沈清疏小狗似的期盼目光,没忍住弯了弯眼眸,你爱跟就跟吧。 太好了,多谢你。沈清疏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喜形于色。 林薇止看她两眼,有些不自在地偏开了头。 两人重新对坐着看书,书房里沉香袅娥,在朦朦胧胧的香味里,沈清疏久违地感受到一种舒适惬意,她专心看着经注,偶尔挠挠脸小声念叨几句。 而话本的页脚都摩挲得有些卷翘了,林薇止心不在焉地看了一阵儿,忽然站起身来。 沈清疏一下警觉,紧张地问:你要去哪里? 如厕,林薇止好笑地看着她,夫君难道也要跟着吗? 啊沈清疏尴尬地偏开头,不,不用,你去吧。 林薇止欣赏了几秒她的脸色变幻,才出门去了。 两个婢女守在门外,笙寒跟着她,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薇止一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开口道:别担心,我们刚刚只是闹了个别扭,已经和好了。 姑娘你看出来了,笙寒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松了口气,我就怕你跟姑爷吵起来。 这一个多月,她对这个新姑爷印象还挺好的,只盼望他们两个恩爱和睦。 笙寒,你觉得他对我如何呢? 姑爷吗?笙寒想了想,婢子觉得对姑娘挺好的。 我是问林薇止望着远处,神情有些迷惘,她有时会觉得沈清疏对她有意,可那人又明明白白地说不喜欢她。 她自嘲一笑,算了,没什么。 笙寒挠挠头,轻声说:婢子不懂,但姑爷每日闭门读书,姑娘过门前连个通房都没有,他没什么架子,待姑娘也周到体贴,想是好的。 林薇止一愣,你从哪里听说他没有通房的? 是伺候姑爷的朝雨姐姐说的,她打小伺候姑爷,说姑爷一直洁身自好,从不近女子的身。 林薇止心中一动,终于捕捉到点什么,一般大户人家的子弟,十五六岁家里就会给安排女子通人事,但不会留下子嗣,到得成婚前,再给些银子把这些通房打发掉。 她一直以为沈清疏也是这样的,却不想她竟然没有通房。作为世子,伯府老夫人肯定会给她安排,只可能是她自己拒绝的。 她平时的表现,也确实像是未经人事的。 那她之前,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是不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女子呢? 她看史书,也知道断袖之癖,分桃之好,有些男子就是不喜欢女子。 她几年前还借此调侃沈清疏,难道竟一语成谶真的是这样? 不得不说,人的脑补能力是很强的,有了这个猜想,林薇止再去看沈清疏之前的行为举止,只觉得都说得通了。 她喜欢男子,所以想跟自己退婚,又不肯与自己圆房,这事关诚意伯府的后嗣,所以她不敢告诉自己,怕自己泄露出去。 越想越是这样,林薇止回书房以后,看沈清疏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她细细打量了一阵,越发觉得沈清疏长得阴柔,她个子并不矮,体型却有些纤瘦,束腰的玉带勾勒出窄细的一圈。皮肤相较其他男子细腻得多,唇上没有留一丁点胡茬。一双白皙的手,腕骨凸起的弧度刚刚好,手指修长,蒙着薄薄一层皮肉,底下青筋血管蜿蜒埋伏其中,通透得好像上好的珠玉。 这般样貌,便是叫他扮作女子,也是使得的。 沈清疏摸了摸脸,有些疑惑,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林薇止回过神,摇了摇头。 这毕竟只是她的猜想,没有真凭实据,不好说出来平白地污人清白。 也或许,他只是有心仪的女子,为了那个女子守身如玉罢了。 只是不管是哪一种,都与她无关,她扯起唇角笑了一下,之前浮起的一点心思又沉沉地落回去。 沈清疏也没多想,低下头接着看书了。虽然她不用再面对易感期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绪,却得时刻抵制林薇止带来的影响。 她们其实坐得已经很近了,可这样看着她时,她总有种想贴得更近的冲动。 不多时,笙寒敲门进来,说老夫人那边传膳了。 两人到了膳堂,却见何氏今日也在。 沈清疏在左边坐下,看何氏满面笑容,猜测沈佩璃情况应该不错,问了句,您今日回来,姐姐没事儿了吧? 无碍了,孙太医几幅药下去就见好,只需每日将养着。何氏笑眯了眼,刚还在说呢,闻俭这孩子,乖得很,不哭不闹的,这几日长开了,跟你十分相像。 沈清疏警觉,连忙岔开话题,那我和娘子明日再去一趟看望姐姐。 不成,明日你们就别出门了,老刘氏正喝着汤,听了这话接过手帕擦擦嘴,笑道:明日孙太医会来府上请平安脉。 咦,怎么这么快又要请脉了?沈清疏皱皱眉,算了下上次请脉间隔的日子,按理来说还有段时间的。 她听说古代有些大夫可以通过脉象判定男女,所以自她过来,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能躲就躲,基本不会让人把脉。她身体康健,很少生病,老刘氏也不怎么勉强她。 知道你不爱见大夫,老刘氏无奈地白她一眼,转过头对着林薇止笑得皱纹都深了些,主要是给孙媳妇看,你们成婚也有一个多月了。 什么? 沈清疏愣了一下才听懂老刘氏的言下之意,顿时觉得囧囧的,她们两个女子怎么可能会有喜脉呢?更别说她们都还没有圆房了。 她眼角余光里,林薇止低着头,羞粉色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耳垂。沈清疏忍着窘迫,硬着头皮拒绝说:祖母,不用了吧,我们成婚还没多久,哪有那么快的。 老刘氏只以为她们小夫妻害羞,摆摆手道:诶,只是让孙大夫顺便看一看,也没什么大碍。璃儿这次生产,你也看到了,多凶险,还是多亏了孙太医。所以以后这平安脉就改为两月一请吧。 两月一请,老刘氏这种重视程度,沈清疏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以后关于子嗣的纷争了。心里暗想,她必须要尽快中进士,外放做官才是了。 老刘氏一锤定音,她也只好改口说:那我们今日下午就去探望姐姐。 老刘氏这才点头,去吧,再从府库里挑些上好的阿胶送过去。 用罢午膳,两人慢悠悠走回去自己的院子。 以后祖母再问起子嗣该怎么办?林薇止看她一眼问。 沈清疏叹口气,很是愧疚,对不起,让你承受无端的压力了。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谎话来圆,妥协了一次,也就意味着之后的无数次。 我倒没什么,林薇止摇摇头,只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法子。 再说吧,沈清疏头痛地揉了下太阳穴,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纳妾,到时实在不行就让大夫说我身体有问题,没法生育。 林薇止止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这种理由祖母怎么会相信? 不一定,我们家不同,你看,我祖父就我爹一个儿子,我爹更逊,这么看来,我没法生育也是合理的。 顿了下,沈清疏又叹气道:而且,倘若我这次能够得中,外放做官,距离太远,祖母她也就管不到我们了。 可是话虽这么说,她语气里却又有几分举棋不定,老刘氏渐渐老了,这两年多了些病痛,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了,她外放做官,长年累月见不到人,老人家不知该有多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8 13:40:45~20210419 13:3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语q 66瓶;42814541 53瓶;失物招领 20瓶;云翳 10瓶;仙人掌与蔷薇、菁菁、单名一个字、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第32章 林薇凝视她几秒, 神情若有所思,心中那个猜测又添了些砝码,他一个年轻男子, 居然丝毫不想纳妾,宁愿让别人认为他身体有问题也不愿意生孩子, 断袖的可能性确实非常大。 旁边沈清疏一无所觉,全然不知两人的思维已经偏离这么远了。 下午,二人一起去赵府看沈佩璃。 因她在坐月子, 房间里没有开窗, 封得很严实,密不透气, 有股难以形容的复杂味道。 沈佩璃头上还包着帕子,半躺在床头,经过这些天的调养, 她整个人气色正常了许多, 不像产前那么虚胖,也不像刚生产后那样苍白。 大名赵闻俭,小名保儿的宝宝长开了些,皮肤终于不再像小猴子那样皱巴巴、红通通的,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鼻子还是塌塌的,胎发稀疏, 眼睛也只露了条缝,沈清疏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他哪一点跟自己相像,她娘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因只活了保儿一个,众人对他都偏疼一些, 沈佩璃看保儿的目光,慈爱之中,明显还夹了些其他的情绪。 她的大侄子赵闻勤,也许很快就会体会到偏心的滋味。 唉,就让她来多弥补一二吧,相比之下,沈清疏还是喜欢闻勤多一点,毕竟是她看着出生的第一个孩子。 正说着话,奶娘就抱着闻勤过来了,小家伙现在两岁多了,个子矮矮,脸蛋圆圆,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格外喜人。 见到沈清疏,闻勤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挣开奶娘的手,扑哧扑哧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沈清疏的小腿,仰起小脸喊她,笑得无比灿烂,舅舅! 哎,沈清疏应一声,一把将他抱起来,感觉比上次又沉了些,勤儿长高了,再这么我都要抱不住了。 闻勤奶声奶气地张嘴,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小乳牙,和舅舅,一样高。 比舅舅还高才是,这么久没见,勤儿有没有想我啊?沈清疏抱着他到旁边矮炕上坐下,边说边忍不住轻轻捏了下他的脸。 手感真好,就是太嫩了,多捏两下就会红。 其实她这个心理年龄,刚好处于中间,既不会太讨厌小孩子,也不会太喜欢。 但这腐朽的封建贵族生活,孩子吃喝拉撒睡都有一帮子奶娘丫鬟照看,根本不需要怎么操心。那人类幼崽的可爱程度简直可以翻十番。 以至于她总是不由自主给闻勤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不知不觉就买了一大堆,闻勤自然也很喜欢这个舅舅。 她私下里还教过小家伙喊姨姨,不过每次他都是转头即忘,稍大一点,也就不敢教了。 沈清疏又笑着逗他,说想舅舅,是怎么想的呀,嗯 闻勤皱着小眉头,认真地表情呆萌又可爱,他想了一会儿,犹豫着把虚握着的左手摊在沈清疏面前,舅舅,吃糖。 什么糖沈清疏打眼一看,嘴角抽了抽,他肉乎乎的小手捏着一颗半化的方糖,并不脏,但是黏糊糊的,还沾着点亮晶晶的不明液体,似乎是口水。 这就算她挺喜欢大侄子的也下不去口啊。 她拒绝,舅舅不吃糖,你自己吃。 闻勤还是执着地往她嘴边递,想舅舅,给舅舅糖。 沈清疏十动然拒,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一本正经地说:舅舅不爱吃糖。 真的闻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在他的世界里,糖就是最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糖。 分卷(23) 沈清疏用力点头,真的,你赶紧自己吃掉吧,快吃快吃,一会儿化了。 那我吃啦!闻勤眼珠转了下,见她真的不吃,立刻开开心心地收回手添了一口。 还真是他的口水,沈清疏立时觉得逃过一劫,小孩子真单纯。 正笑着,她忽然若有所感,回头一看,那边床旁一圈人都在看着她,包括林薇止。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要骗小孩子的糖。 沈佩璃笑叹一声,都这么大了,还是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她话里是在说着沈清疏,面却朝着林薇止,弟妹多包涵。 林薇止莞尔一笑,无妨,伯爷这是知童趣。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 能取悦到沈佩璃也算值得,沈清疏无奈一笑,点了点闻勤的额头,一块糖有什么舍不得的,还握在手里半天。 闻勤懵懵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两下,又笑着低头舔了一口糖。 又过得一阵儿,赵易简也来了,寒暄了几句后,对沈清疏使了个出去谈的眼色。 沈清疏把闻勤递给奶娘,跟着他到门外,姐夫有何事要跟我谈? 赵易简觑看内室一眼,不放心地拉了她一下,到我书房去说吧。 不了,沈清疏立着不动,实话实说,我不能离我娘子太远。 这话听在赵易简耳朵里就不是一个意思了,他无语的看了沈清疏一眼,一副原来你是这种人的样子。 到底什么事?沈清疏知道他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反正她说得可是大实话,真去了书房,她恐怕就没心思和赵易简说话了。 赵易简还是拉着她挪远了几步压低声音说:是这样,这回难产,你也知道娘子她大受打击,精神不佳,这边我一时走不开。可偏生今年又开了恩科,老师叫我不要错过机会,我犹豫要不要下场一试。 他觑看着沈清疏的神色,清疏,你觉得呢? 我觉得?沈清疏愣了会儿,低头重复了一遍,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我没有意见,姐夫你自己做决定吧。 赵易简有些急切,可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来问你啊!你给个准话。 沈清疏想了好一阵儿,不知道怎么回话,她忽然有些痛恨起自己的敏锐。 她听出了赵易简的潜意思,赵易简根本不是想问她的意见,他心中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有些愧疚还缠绕着他。 他把决定权交出来,如果沈清疏赞同他,他就能坦然的想,沈家人都没有意见。 刚刚从难产中挺过来的沈佩璃,就会整整两个月都见不到自己的丈夫一面。 但如果沈清疏不赞同,他也未必就不会去考。 就算最后真的不去考,他心里恐怕也会有怨气,觉得诚意伯府在压他,最终这些怨气都会转化到沈佩璃身上。 沈清疏不知道是不是她把人想得太坏,可她知道太多这样的事例了,在一个以夫为纲的封建社会,她真不敢去赌这种环境成长的男子的胸怀。 她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 好半天,才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姐夫,其实按规制,明年也会有一届乡试。 不一样的,赵易简脸色苦了些,我听闻,陛下有意立元后嫡子为太子,这次恩科录取的士子都承六皇子恩德,以后会天然地拥护六皇子,所以会较往年多录一些,我此次参加,也许能得中。 沈清疏心里发沉,这流言他也听说过,但那都是太远的事,她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自己也要参与本次乡试,也没法对赵易简多劝,万一以后他时运不济,一直中不了举,还不恨死沈家人。 那姐夫你还是去考吧,这话说出来,沈清疏心里五味陈杂,她沉默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说:我姐姐这边,有长辈照看着,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娘子也会经常过来陪伴姐姐。 赵易简神色松了点,却也没有怎么高兴,他叹气,唉,清疏,实在是对不住,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沈清疏扯了下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赵易简只是次子,不想错过科考机会也是正常的。这时代的男子,怎么会为家里的女眷做出这种妥协。赵易简会犹豫,心里会愧疚,都已经算是难得的好人了。 可她是后世之人,她知道产妇生产之后有多么难熬,多么需要陪伴,却亲自做出了决定。 她有些逃避地想,赵易简为什么要来问她,为什么不去问别人。 她心里难受极了。 在赵府用罢晚膳,沈清疏二人才回府。 上了马车,林薇止轻声问:怎么了,姐夫和你说了什么? 下午沈清疏进屋后,她就注意到她神色不对,眉宇间总蕴着一丝低沉,和沈佩璃说笑也是强打着精神,笑得僵硬。 没什么沈清疏不答,她不太想聊这个。 林薇止没说话,只是一直目光安静地看着她,无声询问。 真拿她没办法,沈清疏无奈地摇头。她背靠在马车厢壁上,往下滑坐了一截,闭了闭眼睛,言简意赅地回答说:姐夫要参加今年的恩科,回祖籍应考要两个月。 林薇止眨了下眼睛,没听明白,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担心姐姐承受不住? 实在不是她迟钝,而是男子出门赴考太正常了,有时,女子生产的时候丈夫都未必在身边。 不过她知道她这位夫婿是个异类,不能以常人量之。 嗯,沈清疏颔首,眉毛拧了起来,她现在正是最需要丈夫婿陪伴的时候,我怕她精神出状况。 现代社会,大部分的产妇在产后几周,都会患上轻微的产后抑郁症,需要及时进行心理干预,而严重到带着孩子自杀的也是屡见不鲜。 她相信在古代,这样的例子也不会少,只是没有人关注记载下那些可怜的女子。 沈佩璃本身性格就比较柔弱,加上丧子之痛,丈夫又不在身边,她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多小可爱都留言说希望她们有个孩子,好滴,我会好好考虑的^_^ 感谢在20210419 13:34:48~20210420 14:0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口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口血 29瓶;大脸猫 20瓶;zan 10瓶;R 9瓶;暗黑破坏神、老白、咸鱼一条、南树算算、菁菁、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第33章 林薇止抿了抿唇,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理智上,她觉得沈清疏有些担忧过度了。 出门考试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从小到大所见到的就是这样子,好男儿志在四方, 绝不会囿于内宅。 她父亲勤政为民,公务繁忙,和母亲之间一直不冷不热的, 他的小妾生产以后也基本见不到他几面, 都是仆人伺候,可她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在她私心里, 却又更欣赏这样的沈清疏,难以抗拒如此的温柔。 这世间男子,有几个会站在女子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呢?而又有哪个女子会不想嫁给这样体贴的夫婿呢? 她心里莫名地有点酸涩, 她虽然嫁给了沈清疏, 但这个人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她身上,相较起来,她对她的姐姐都还要上心许多。 她只能安慰说:我和母亲都会经常过去看顾姐姐,有我们陪着她, 相必她也不会太难熬,你不要太担心。 嗯,我也叮嘱了姐夫, 科考结束以后快马加鞭回来。沈清疏勉强笑了一下,坐直了些,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心里多少还是会有几分忐忑。 林薇止看了她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 遮住满眼思绪,又轻声问:倘若你是姐夫,你会怎么抉择呢? 我?沈清疏没多想,摇摇头沉吟道:我会等明年再去考,只是,我和姐夫是不一样的,却也怪不得他。 语气里有几分感叹。 她知道,她的选择并不意味着她比赵易简更高尚。她来自一千年后,那个时代,男子敢丢下难产后的妻子两个月不闻不问,必定要被众人声讨。 她受到的教育不同,加上她本身是女子,立场上会更偏向女子,故此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可以坚持自己的观点,但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要求学着封建礼学、男尊女卑的赵易简也和她一样。 林薇止却以为她是说他二人身份不同,一个是夫婿,一个是弟弟,立场不同所以抉择不同。 她瞥她一眼,垂下视线,没有再说了。 暮色四合,白日热闹的人流也渐渐散去了,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回伯府。 沈清疏刚下了马车,管家刘伯就迎了过来,少爷,下午您不在,孟少爷刚好过来拜访。 柏舟?沈清疏抬脚往府里走,边走边问:他有说找我什么事么? 刘伯从怀里掏出两本书递给她,孟少爷没说,只让我尽快把这个转交给您,让您多研读几遍。 沈清疏接过来一看,一本《四书集注》,一本《大简粹言》,大致翻了下,内容寻常,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只两本书的著名是同一个人,名叫希声。 沈清疏心中一动,问刘伯,你可知写书这位希声是何人? 刘伯挠挠头,有些犯难,哎呦,这个我一时倒是不知,少爷要是想知道,明日老奴就让人去查。 不用了,改日我再问柏舟。沈清疏摆摆手,心里已然有数。 林薇止在旁边听着,忽然插话说:是户部郎中郑大音郑大人,这是他的笔名。 郑大人?沈清疏看看手中的书,又看看林薇止,饶有兴趣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我哥哥说过,林薇止捋了下耳边散落的鬓发,偏过头说:《大简粹言》正是郑大人的著作,收录了他这些年所做的文章策论。他中进士不少年,但似乎还未担任过乡试主考官。孟公子送他的书给你,想必是听说了什么。 正是,沈清疏颔首赞同,柏舟有心了,他前段时间就在打听乡试主考官。 说着她忽然觉得有点羞愧,孟柏舟打听主考官还不忘帮她一起,甚至直接寻了书送过来,而她这段时间闭门读书,又因沈佩璃的事牵扯精力,都没怎么关注他那边。 孟柏舟家里变故,两人这么多年的朋友,她应该多关心他一些的。 等这次易感期过去,她应该多去看看孟柏舟才是。 二人回房以后,刘伯吩咐准备了热水就退下了。 沈清疏借口去书房放书,让林薇止先沐浴。 等她磨磨蹭蹭、拖了又拖地洗漱出来,林薇止侧躺在床上,阖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沈清疏松了口气,蹑手蹑脚走至床边,小心翼翼俯身观察。 林薇止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她。 你还没睡?沈清疏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林薇止坐起身,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双手探入脑后,将藏进衣襟里的头发度出来,转头看她时眼眸含笑,你要做什么? 她眼尾上挑,是如桃花一般勾人的弧度,披散的长发如流水一样倾泄在肩上,映着微微的烛光,度出的发梢轻轻地晃动,好似晃在了沈清疏心间。 她一瞬间有些耳热,心跳也加快了些,慌张地移开了视线不敢直视。 没、没什么,沈清疏嗫嚅着,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艰难地在心里做斗争,一边觉得冒犯,自己应该主动去睡榻,一边又从心底里生出贪恋不舍来。 她不说,林薇止也不急,把薄被往上提了提,拢着双膝,手撑着下颔,弯着眼眸看她。 两人对视好一阵儿,沈清疏终于受不了她直白的目光,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她,脸涨红得像个番茄,磕磕巴巴地说:我昨晚那个,要是今日又又、又冒犯了,该怎么办? 早料到她有此一问,林薇止咬了咬下唇,忍住笑意,凑近了一点,在她耳边用气音轻声问:你觉得呢? 吐息自然而然地缭绕在沈清疏耳上,她打了个激灵,耳后燥热,只觉心跳陡然加快。 她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截,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好一会儿,才压下沸腾的思绪,艰难地提议说:要不然,我这几天还是睡榻吧。 她尽量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哑得厉害。 忍不住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抱歉,我不能保证自己睡着以后还是规规矩矩的。 这人,也未免太君子了些,林薇止心里忽然生出两分怨念来。她这么正经认真,她都不好意思再逗她了。 她幽幽地道:夫君对我避之唯恐不及,莫非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伤心。 沈清疏察觉到,但仍是不敢回头看她,她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脊背绷得笔直,紧张地说:不是的,只是我怕冒犯到你。 林薇止膝行两步,又靠近了她,绕有兴致地笑问:冒犯我,你怎么冒犯我了? 沈清疏已到边沿,退无可退,她垂着头,耳根通红,就、就像是昨晚那样。 昨晚怎样?林薇止搭着她的肩膀,手指轻轻摩挲,勾着嗓子低声调侃说:我们不是夫妻么,便是更亲密的事情也做得。 隔着夏日轻薄的衣衫,她的手指寒凉,似是直接在沈清疏皮肤上游移一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随之直探到她的尾椎骨。 沈清疏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往旁边踉跄了两步,才转过身去。 她紧紧地抿着双唇,皱着眉头,眼尾都有些烧红,眸中却黑沉沉的映着林薇止的倒影。 不过是搭了一下肩膀,林薇止也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被她这样看着,她才忽然生出一丝心慌来。 分卷(24) 她不自在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你怎么了? 沈清疏不答。 也许是夜晚太深沉迷离,也或许是今晚月色太明媚醉人,令人放纵,她觉得自己有些压制不住同她亲近的欲望。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可林薇止却还这样撩拨她。 她忽然理解了霸道总裁小说里那一句,你不要玩火。 她们虽是同性,可谁说同性之间就不能发生点什么。 空气似乎也变得燥热起来,林薇止小心抬眸瞥她,两人视线撞上,沈清疏眼中光芒明灭闪烁不定。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不敢再多问,往后缩了缩,语气软软地小声说:天色很晚了,我们早点睡吧。 说着,她就要转身躺下,沈清疏却突然往前急迈两步,扣住了她的肩膀。 她被床沿一磕,立足不稳,不防被林薇止的力道带倒,随之一起倒在了床上,女子轻软而萦绕幽香的身体被她压在身下。 心跳一瞬间加快,林薇止身体僵住不敢动弹,屏住了呼吸,感受到沈清疏的手在她腰间摸索,然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埋首在她肩侧,温热潮湿的吐息落在她颈间,在她皮肤上侵巡游移,像是狮子在寻找猎物身上的弱点,以求咬下去一击致命。 她听见沈清疏时轻时重的呼吸,片刻之后,一个温凉柔软的吻落在了她后颈。 轻飘飘的,如鸦羽一般,甚至不能称之为吻,只是嘴唇微微贴着她后颈。 她敏感地颤抖了一下,只觉得感知放大,时间仿佛都静止住了。 沈清疏轻轻磨着牙,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用尽自己的自制力,才压下咬她一口的冲动。她偏开头,声音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哑着嗓子说:别在这时候逗我,好吗? 在这种时刻,林薇止却奇异地有些走神,原来平日里温柔平和的沈清疏也有这样充满侵略性的一面。只是在亲人好友面前,她收起自己的利爪,只翻身露出软软的肚皮。 她刚才都以为今晚会发生点什么了,林薇止心里忽然有些绵软,应了声,好。 沈清疏仍未松开手,须臾之后,侧脸轻柔地蹭了一下她的鬓发,才又闷闷地问:我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林薇止怔了一下,迟疑地捏住了她的衣角,好半天,才偏开脸,发出一声如蚊呐般的嗯声。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叫我加更,先谢谢大家的喜欢,但臣妾真的做不到啊QVQ 工作很忙,休息时间码字最多够码一章,请大家多多见谅。 感谢在20210420 14:02:15~20210421 13:0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萬里星辰、三吋日光知多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纠 10瓶;王yi 5瓶;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第34章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在鸟雀的叽喳声中,沈清疏先清醒过来。 林薇止仍合着眼, 被她拥在怀里,窗缝漏进来的阳光勾勒在她脸上, 添了一抹柔色,显得过分静谧而温柔。 她稍抬起上半身,静静地看了一阵儿, 忽然觉得此情此景, 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她已经期盼等待多时了。 不过人偶尔会觉得正在发生的事已经发生过了, 她知道这只是大脑的记忆处理错误。 又怔愣了一会儿,她将林薇止脸上散乱的鬓发温柔地拨开,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穿靴, 捡了床畔搭着的外套出外间去了。 洗漱完毕, 沈清疏没敢走太远,就在院中慢慢地走。整个沈府都还静悄悄的,清晨的空气带了些湿润凉爽,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忽然来了兴致, 就在院子里摆开架势,打了一套从前学校里学的拳法。 来这边以后,她也经常锻炼身体, 只是老刘氏总觉得她瞎折腾,久而久之,也就打得少了。 她打了几遍,身体开始发热,出了层薄汗, 才收势停下。顿时只觉神清气爽,这几年易感期愈演愈烈带给她的压力一扫而空,心腔都更开阔了些。 就此事来说,她还是很感激林薇止的,她相信她,帮助她,即便是昨晚那样有些过分的要求也都答应了,真是让她无以为报。 又走了一圈儿,她擦擦汗,推门回去,目光寻过去,林薇止也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梳妆镜前,着了一身白色镶红边的对襟收腰罗裙,红色纱带曼挑腰际,显得纤细而婀娜。一头青丝顺着姣好的身段蜿蜒落下,笙寒正在替她梳发。 沈清疏走至近前,两人视线在镜中对接,林薇止对她弯了下眼睛,正要说什么,就见她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几秒又移回来,没话找话地问:醒了? 说完好像自己也意识到这问题显而易见,顿了下又找补道:时间还早,早膳还要再等一会儿,你饿了吗? 还好,林薇止不好转身,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只对着镜中她的影子语气温和地问:你今日情形好些了吗? 沈清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病情,心里又升起一丝心虚和愧疚来,她真的不想欺骗林薇止,可到底该怎么解释易感期这件事呢? 她低头看着脚尖,含糊地唔了声,算是回答。 林薇止不解地侧了下眸子。 沈清疏不自觉碾了下脚尖,补充说:好多了。 她假做若无其事地抬眸看过去,正好笙寒替林薇止将长发绾起,用一根玉簪固定好,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来。 沈清疏立马又想起了昨晚那个不能称之为吻的触碰,即便林薇止后颈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她还是不自在地掠开了目光。 真是要命,她昨天怎么就控制不住做出那么过分的举动,真亏林薇止脾气好,才没有骂她流氓。 林薇止起身转过来,就见她脸上神色暗自变幻,一双耳朵红得通透。 她眨了眨眼,把沈清疏的不自在全部看在眼里,忽然才意识到她还在为昨晚的事害羞。 明明欺负人的是她,表现得可怜巴巴的却也是她。 她无奈勾唇一笑,充分体谅了这个人别扭的性格,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温柔柔道:那就好,过去膳堂那边吧。 等老刘氏起来,用罢早膳没多久,孙太医就过来了。 他仍是那身太医署官袍,背个药箱,笑眯眯地跟沈清疏打招呼,伯爷,咋们又见面了。 沈清疏面上微笑颔首,心里却腹诽,谁会喜欢见到医生,最好一辈子都不需要见才好。 孙太医是妇科圣手,明显也清楚今日主要是为谁把脉,等林薇止坐下伸出手,他道一声得罪了,取了一方白净的丝帕搭在她腕上,这才将手指按上去把脉。 旁边围观的三人神色各异,老刘氏是又紧张又期待,沈清疏是老神在在,知道什么也把不出来,何氏则面色纠结复杂,不知在想什么,眉头都要打结了。 片刻后,孙太医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将丝帕收好叠起,才笑着摇摇头说:夫人身体并无异样。 即使之前也知道可能性不大,老刘氏眉目间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哦麻烦孙太医了。 无妨,老夫职责所在,只是,孙太医细细打量着林薇止的眉眼,有些疑惑,下意识地伸手揪胡子,夫人她 他停顿着没有继续说下去,陷入了思索之中,沈清疏心里一惊,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老大夫该不会是看出了林薇止还是处子之身吧? 她和林薇止对视一眼,连忙上前一步,握紧孙太医的手腕,似是急切地问:夫人她怎样? 孙太医被她打断思绪,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能确定。又见她这样担心关切,伉俪情深,只道是自己多心。 伯爷勿忧,他把揪着的胡子放开,心疼地捋了捋,只笑说:夫人体质偏寒,想必之前葵水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这并无大碍,我给夫人开几剂方药,好好调理一下便是。 多谢孙太医。沈清疏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 老刘氏听了,皱了下眉头,往前倾身,有些忧虑地问:太医,这体质偏寒可会影响子嗣? 下人送来笔墨,孙太医执了笔,知道老人心理,笑着宽慰道:老夫人放心,这是女子常见之症,并不影响。 又偏头问林薇止,之前可有吃得什么药? 林薇止点点头,如实回答,在苏州时,一直用着一位大夫的方子。 孙太医早有所料,颔首道:方子可还在,拿来我看看。 尚还记得。林薇止取了笔,在纸上一一默写出来。 孙太医接过来看过,笑着赞同道:不错,这方子倒也妙。 又提笔改了几笔,只这几味药,份量稍作变动效果会更好。 林薇止谢过,孙太医又给老刘氏二人把过脉,同样提了些建议,又约了下次过来的时间,便告辞离开了。 两人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屋在桌边坐下,沈清疏刚刚被吓了一跳,此刻见桌上刚好倒有一杯茶,顿觉口渴,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哎,等等林薇止晚进来一步,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喝光了那杯茶水。 那是她用过的杯子,那杯茶只抿了一口,下人便传话说孙太医到了。 怎么了?沈清疏放下杯子,拎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眼神无辜地看她。 林薇止耳根发热,偏开头,不自在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没什么。 沈清疏想了想,也没在意,又喝了一大口茶,才松了口气说:刚才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了。 后世的影视剧里,太医遇到病症总是无能为力,被侍卫拉下去处斩,仿佛太医署里都是群酒囊饭袋一般。 实际上太医署作为古代国家最高医疗机构,为统治阶级服务,汇聚了最好的大夫,最多的医书,最全的药材。 孙太医常年为女性治病,察觉到什么不对也是有可能的,她都不知道刚刚孙太医是被糊弄过去了,还是看出什么有意替她隐瞒。 林薇止在她旁边凳子上坐下,没有看她,双手规矩地搭在腹部,长长的袖口堆叠,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问道: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端倪的,下次又该如何呢? 再过几日,我就要回祖籍参加乡试,我不在家,祖母肯定也无话可说,至于以后,沈清疏沉吟道:新妇过门,少说也得一年时间不孕才好发作,那时已是殿试之后,无论我中不中 她闭了闭眼,喉咙滚动了一下,还是叹气说:我们都离开京城吧。 孙大夫那边,我会再去暗示打点一二,他常年在勋贵公侯之家行走,应当也是人情练达,知晓很多隐私不能探问宣扬。 只是,沈清疏有些羞愧的看她,祖母那边,你免不了要受些气了,还请你多担待。 她转头时,白色的发带随之落在鬓边,她伸手拨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清澈又真诚,一眼就能看到底,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好似最纯粹的琉璃。 林薇止凝视她几秒,长睫垂下,没有接她的话,只问:你真的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沈清疏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当然也设想过,组建家庭生下孩子。 她年少之时,有一段时间觉得特别孤独,即便是待在人群中,和学校的朋友们一起说笑,却总好像是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她那时,特别想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常常幻想,假若她以后有了孩子,她会怎样爱她、教育她。 渐渐长大以后,这种空想就少了,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学习和工作,连谈恋爱的对象都没有,更别说结婚组建家庭了,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 如果她没有来这边,也许几年一晃而过,会在军队领导或长辈安排下相亲,最终找到一个合适的omega迈入婚姻。 但她来了这边,阴差阳错又是诚意伯府的世子,和林薇止成了婚,她们两个是注定不会有孩子的,她也不可能嫁人,就再也没有想过这些了。 她想了想,模棱两可地答,也许吧,我当然想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今生恐怕没有这种缘分了。 有一点遗憾,但也没有太过失望,她毕竟受到现代思想的影响,内心对有没有孩子这件事,不是特别的执着。 相对来说,来自外部的压力倒是更大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1 13:08:50~20210422 15:1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本鱼、flssyy、腿毛玩家、T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叫什么名字好呢 22瓶;大脸猫、蒲雨 20瓶;baierbai 12瓶;咸鱼本鱼、放开那只女王、千城纷飞 10瓶;一模一样的烟火 9瓶;yuniia 5瓶;菁菁 3瓶;二月十三 2瓶;靈韌沉悲、心动寄给白云、c、一只小猪、一介布衣、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第35章 为什么今生会没有缘分? 真的是因她不喜欢女子吗? 林薇止皱了下眉, 有些不解,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来,每次说到类似的话题, 沈清疏都有些支支吾吾的,回答得也不清不楚,似乎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含义隐藏在其中,让她听不明白。 分卷(25) 她的直觉告诉她, 这人肯定还有什么大秘密在瞒着她。 沈清疏挠挠脸,讪笑着打了个哈哈, 我不是天阉么。 林薇止白她一眼,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个不走心的借口。 倘若我以后,她偏开脸,手指搭在鬓边, 不自在地捏着一缕碎发,想有一个孩子呢? 沈清疏愣住, 对啊, 林薇止又不像她,她们不过是形式婚姻, 以后她另嫁他人生子也是可以的。 可是,现在她易感期离不开林薇止,要是她嫁给别人了, 她怎么办?还能成天跟着她吗? 一念至此,沈清疏心中有些舍不得, 还夹杂着一丝微妙的不爽, 她在心中纠结了半天,还是压下了自己的私心,扯着嘴角, 忍痛说:你放心,我会给你写放妻书的。 林薇止回眸,定定地看着她,没在她脸上找到想要的情绪。好半天,直到沈清疏疑心自己脸上有东西,莫名地伸手摸了摸脸,才移开目光。 她唇角轻挑,看着却不像是在笑,只冷冷地应了声,好。便站起身极快地往外走。 沈清疏一懵,连忙追上去,你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都答应写放妻书了吗? 她拉住林薇止的手腕,艰难地解释,我知道,写了放妻书之后,再嫁没那么容易,我也会负责到底,替你好好相看的。 谁说我生气了?林薇止挣开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端起个标准的笑容,一字一顿地道:夫君你一定记得,要好好相看。 好好相看几个字,她尾音加重,几有咬牙切齿之感。沈清疏再迟钝也知道她说错话了,可她真不明白错哪儿啦。 我错了,对不起,她先道歉,双手合十在胸前,眉毛下耷,一双眼睛清亮,露出哀求之色,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请你直言,我马上改。 林薇止不答,她气沈清疏,气她迟钝,气她若即若离的态度,更气自己,婚前明明约定好的,却没有守住自己的心。 她怔了一会儿,并不看沈清疏,视线移到远处,只转移话题说:今日正该巡视东城的产业,我过一阵便要出门,伯爷要不要跟着请自便。 她语气疏离冷淡,说完也不等沈清疏应,挥手招了笙寒过来,又吩咐了鸾影去取惟帽等物,便径直往府外去了。 她都叫她伯爷了,肯定很生气,沈清疏有些着急,连忙跟上去,我与你一同去。 二人上了马车,各坐一边,林薇止也不理她,自顾自翻着账本,气氛很是冷凝。 沈清疏觑着她的神色,纠结得肠子都要打结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捋了一遍,好像就是因为说到孩子的话题。可她虽然犹豫了一会儿,不还是痛快地表示愿意给放妻书吗? 除了再嫁之外,她想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她和林薇止也生不了啊。 自她们成亲以来,一直相处和睦,现在林薇止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真是让她很不习惯。 同时心里还有些微妙的酸涩,难道有没有孩子就那么重要吗? 你说什么?林薇止合上账本,眼神似是不经意地飘过来,带了一点亮光。 沈清疏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不知不觉地,竟把心里的话念叨出了声。 我说,她直视着林薇止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她本想问,一定要有个孩子吗?如果注定没有孩子,她怎样才会愿意留在沈府?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分,易感期是她自己的事,她凭什么绑着人家,牺牲人家一辈子。 她摇摇头,有些失落地道:没什么。 林薇止看她几秒,重新翻开了账本。 马车在沈家的铺子前停下,两人下车进门,客气地隔了一步的距离。 东城的产业大部分是茶庄和布庄。 初代诚意伯军功封爵,打仗赏赐累计下来的金银财宝多数购置了京城的铺子和田地。 几代传下来也没有出过什么败家子,反而多添了些产业。诚意伯府人丁稀薄,老刘氏接手后,只做些稳妥的买卖,利润不是特别高,但资本在那里,进账源源不断,供应伯府吃穿用度是绰绰有余。 沈清疏还是第一次跟着巡视铺子,她往日里读书,老刘氏并不准她操心这些。 掌柜的一早就出来迎,见着沈清疏虽惊了一下,倒也知道她是谁,一张微胖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伯爷今日怎么也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沈清疏往旁边侧了一眼,见林薇止不说话,便咳了一声,无事,你忙你的,我只是陪娘子走一趟。 是,伯爷夫人这边请。刘掌柜心里有了数,看来即将掌家的这位夫人很得看重啊。 到了后堂,奉上茶,掌柜的取出这个月的账本,恭敬地递到林薇止手中,立在下首,禀告这个月的一应事况。 林薇止一边听一边翻着账本,眉头微微皱起来。 这个月生丝的价格似乎又涨了几分她问。 刘掌柜早有准备,是,夫人,皖南那边前些时候遭了灾,今年市面上的生丝流通数量不如往年,近段时间价格一直在涨。 又请示道:京中有一些布庄也随之涨了布匹价格,我们之前定下的单子价格有些低了,是否要重新商议定价。 林薇止翻了翻之前的单子记录,沉吟了一会,摇摇头道:不用再商议,信誉更重要,按单子的定价出货,仍是有得赚,只是少赚一些。过了八月,生丝的价格再涨一涨便会回落,京中几家大布庄都未提价,我们沈府倒也还经得起。 她看了两页,又指着一处问:这批报损毁的货物是怎么回事 刘掌柜有些为难,回夫人,这是送到光禄寺李大人家的那批夏货,送去之前,我们仔细检查过,布匹完整没有损毁。交接之时,李府管家没有细查,前几日,却说我们送的布匹上有多处破裂,要求更换,他送来的布匹确是如此,也不似人为破坏。 李府上下每年的布匹都从我们布庄购置,我们两方也合作了多年,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小的多次交涉,实在无法确定责任在谁,只得给他换了一批。 无妨,你做得对,林薇止颔首,只是这次是谁送的货,以后交接货物,一定不能图省事,即便是老主顾,也要当面检查点清才是。 是,小人之后会吩咐下去。 还有 沈清疏对这些不感兴趣,在旁边坐着,百无聊赖,就看她和刘掌柜一问一答,思路条理清晰,全神贯注,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不知怎么,忽然有点被冷落之感。 她支起手,指尖搭着下颔,出神地盯着林薇止白皙秀美的侧脸。她平素总是笑着,这会儿却皱着眉头,抿着唇,思考时,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翕动两下,像是蝴蝶在眨动着翅膀。耳后的碎发又落了下来,沈清疏手痒地很想替她拨一拨。 看着看着,她白玉似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抹羞红,小巧圆润的耳垂也随之染上了绯色。 林薇止偏头嗔了她一眼,抬起左手装作挽鬓发,在耳边遮了遮。 沈清疏一时有些尴尬,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低头盯着杯子上面的纹路细细研究。 她从前看书上说,这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便胜过一大段对白。 林薇止为什么会对她脸红? 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她心里抖了一下,竟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对完账出来,两人又去了其他几家铺子巡视,到得中午,便给府里传了话,就近找了家酒楼用午膳。 在二楼要了个雅间,沈清疏殷勤地给她布菜,这家得月楼,声名不太显,内部装修也不是附近最好的,但味道相当不错,我们几个同窗小聚也经常会来这边。 他们家做的鱼最有名,一点腥味没有,还有股特殊的香气,鱼肉非常嫩,可以说入口即化。她用公筷夹了一块,细心地剔去了鱼刺,放到林薇止碗里,期盼地看着她,你尝尝。 过了一上午,林薇止也没有早先那么生气了。 这人不开窍,她就要让她开窍,和离是不可能的,总归她们已是夫妻了,她心里生出几分执拗来,总有一日,这人会落在她手里。 来日方长。 她领情地尝了一口,点点头,终于露出个柔和的笑来,味道很好。 沈清疏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又给她介绍其他菜品。 六七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明明早上还算明媚,两人用罢午膳之后,天色却忽然阴沉下来,下起了瓢泼大雨。 马车夫奔过来,满脸雨水,他抹了抹脸,伯爷,您看是现在回府还是等会儿? 等会儿雨会停吗?沈清疏有些忧心,天色越来越黑,真不像是会停的样子。 雨声太大,车夫扯高了嗓子喊,这可说不准,看您决定。 沈清疏看了看林薇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立即回府。 雨势滂沱,打得马儿都有些睁不开眼睛,马车艰难地行驶。从窗外看去,京城的排水系统明显有点吃力,地上已有了一层积水。 等他们提心吊胆地回府,不禁庆幸,雨势竟越下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疏崽就是比较迟钝,她读书时候肯定也有人喜欢,一直单身不是没道理的_ 感谢在20210422 15:11:47~20210423 16:3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至尊贞子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笛一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y.7 30瓶;十七笔画、颜 20瓶;34532381 16瓶;白糖 15瓶;贰时三 5瓶;冷水铺、阿扬、划句、菁菁 3瓶;至尊贞子、的小号 2瓶;老白、轻风吹过、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第36章 雨天路难行, 快到伯府时,马车不知哪里卡住了,行驶不了, 二人只好下马步行。 沈清疏撑着伞,握着林薇止的手,淌着积水艰难地相携往前,伞面大半都倾向了她那边, 免不了被打湿了衣襟。 负鞍站在屋檐下等她们,拿了几把伞, 见了这幅情况,犹豫再三也没敢上前打扰,只得把伞递给后面的笙寒。 这时代感染风寒不是小事,老刘氏也早命人给她们备好了姜汤热水。进了屋, 就有婢女上来伺候。 朝雨取了干净的衣裳过来,就要替她脱外衣, 衣服都湿透了, 少爷赶快去沐浴吧。 我自己来。沈清疏摆摆手拒绝,端了碗姜汤一饮而尽, 又拧了拧衣裳下摆,偏头对林薇止道:你先去吧。 林薇止立在原地,有些怔忪地看着她, 她一袭月白色长衫被雨水打湿了,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 勾勒出身体曲线, 显得她平日本就瘦削的身体更加单薄了。额上鬓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散落了几缕在两侧,白皙的脸庞上还有水滴凝聚滑落, 清俊里又多了些雌雄莫辩的阴柔。 似乎有什么不对,她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 她盯着沈清疏微微散开的衣领,光滑纤长的脖颈下颈窝深深地凹进去,隐约可见锁骨。 她面前似乎只笼罩了一层迷雾,只要再前进一步,事情就清晰可见。但她怎么都破不开那层迷雾。 怎么了?沈清疏被她看得有些忐忑,侧了侧身催促说:快去吧,一会儿要着凉了。 林薇止收回思绪,拨开脸上濡湿的发丝,知道她的性子,也没多推拒,点点头往耳房去了。 朝雨笑说,少爷也一起去吧,备了两桶热水呢。 林薇止脚步顿住,看着耳房里屏风隔开的两个浴桶默然无语。 成婚以来,二人都是一前一后,从不曾一起沐浴。 沈清疏也呆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她。 屋内莫名地安静下来。 她站着不动,朝雨疑惑地提醒了一声,少爷? 我不急,沈清疏垂下视线,捏着湿透的袖摆,不自在地道:等娘子沐浴之后我再去。 朝雨却不依,跺跺脚语速极快地说:怎么不急,衣裳都能拧出水了。万一明日感染了风寒怎么办,老夫人又要说我们照顾不力了。 语气里带了两分抱怨,显是对林薇止先于她有些不满。 沈清疏无奈,好啦,朝雨姐姐,我无碍的,你知道我身体一向康健。 林薇止在旁边听着,心里又打翻了五味瓶,她对一个婢女都这样耐心温柔,对自己却这么抗拒。 她到底哪里不合她的意,二人一起沐浴,难道竟是她占了沈清疏的便宜不成。 她心中本也有些犹豫羞涩,这下只剩冷然。 她咬了咬下唇,将情绪都收在漆黑的瞳孔里,转过身,对沈清疏凉凉地笑了一下,我先去了,伯爷爱等就等吧。 分卷(26) 说完便不再理她们两个,径直走了。 沈清疏心里咯噔一下,重重拍了下额头,苦笑道:朝雨姐姐,你这下害苦我了。 朝雨却更加生气了,少爷,不是我说,您真的太骄纵少夫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照顾沈清疏许多年,知道她脾气温和,但也不能任由女子骑到她头上吧?哪有女子先于男子的? 沈清疏皱眉,虽是知道她男尊女卑的思想作祟,心里却还是莫名地有点不舒服,声音低沉了些,不准这么说她。 她一直在骗林薇止,欠她良多,这么一点小脾气又算什么,连万一都补偿不了。 她接过朝雨手里的衣服,温声道:好了,你先退下吧,我会去的。 她平素待人有礼,这样沉声拧眉,已经是有些不高兴了,朝雨不敢再说,连忙退了出去。 屋外雨声哗哗,沈清疏在屋中踱了两圈,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她不去林薇止肯定又要生气,今日竟两次惹恼了她。 可她现在正处于易感期,不好动用精神力,实在无法保证身份不被泄露。 但话又说回来,她们相处这两个月,她对林薇止的品性也有了了解,相信她即便发现了也会守口如瓶。 一直欺骗她,她也有些良心不安。 也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又有些害怕,十分矛盾,既想她发现,又怕她发现。 她想了好一阵,都下定不了决心,直到被雨水浸湿的衣衫冷得她打了个激灵,才决定顺其自然,不强行动用精神力。 她踌躇着上前,推开耳房的门,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抬眼看过去,就是林薇止光洁的肩背。 她背对着她坐在浴桶里,墨泼的长发披垂下来,只露出了白玉雕琢似的光裸双肩,隔着雾气,其实看不太分明,却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朦胧美感。 沈清疏一瞬间红了耳廓,喉头滚动了一下,捏着衣服的掌心不由自主地汗湿。 即便进来前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觉得这情形超过了她的想象力。 林薇止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就像一副画卷在沈清疏面前缓缓铺开。她精致秀美的脸被水打湿,眉眼都湿漉漉的,像是清晨未散的薄雾,又像是春日里的第一场空蒙微雨。 她带了笑看她,唇瓣似是也被热水熏得湿润嫣红,往下,是她白皙修长的脖颈,白得透明,几能看见肌理下跳动的动脉,弧度美好的锁骨往两侧延伸,没在发间引人探寻,再往下 惊鸿一瞥间,沈清疏心如擂鼓,只觉得鼻尖一热,顿时不敢再看,迅速地背过身去。 明明都是女人,林薇止有的她也有,她胸腔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一股莫名地情绪缭缭绕绕地缠上心头。 她感觉有股热流缓缓流下,心道不妙,伸手一摸,见果是血渍,顿时呆立原地,动弹不得。 身后林薇止正好轻笑了一声,本来没什么,沈清疏却羞惭不已,旖旎心思全消,尴尬得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为什么会对着别人的身体流鼻血,这也显得太猥琐了吧! 林薇止倒是并没注意到,她拨了两下水花,手支着侧脸,懒懒地撑着浴桶边缘,笑问:夫君为什么不敢看我? 声音柔媚勾人。 沈清疏心里抖了一下,下意识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就能不看不想一样。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回答,非礼勿视。 你我夫妻,哪里非礼? 沈清疏答不上来,她脑子发热,太阳穴突突跳动,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听见哗啦啦地水声,林薇止似是站了起来,她打了个激灵,迅速绕到了屏风另一边,躲在了浴桶后面。 她明明什么也没看到,脑子里却不可抑止地发展出接下来的画面。 可有时候,想象比实际还要更折磨人。 林薇止不过是取澡豆,却不想把她吓成这样。她一个女子,能把她怎样? 不过,她垂下视线,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有些羞赧地想,这是否说明她对她也是有吸引力的呢? 她从前从不怀疑自己的长相,在苏州之时,就有很多少年爱慕求娶她。若非她婚约在身,林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但自从嫁到沈府,她就有些挫败,在沈清疏眼里,她从未看到过相似的遮遮掩掩,她总是眼神清澈,坦坦荡荡地一眼就能望到底。 她怕沈清疏再拖下去真的感染风寒,也不敢再逗她,只背对着安安静静擦洗身体,提醒了一句,夫君,再等水就要凉了。 嗯,我知道。沈清疏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刺激得不轻,鼻血怎么也止不住,她喉咙干涩,出口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这好半天,衣裳上沾了她的体温,湿热交杂,黏在身上确实非常难受。 她回头看了一眼,隔着屏风,只能依稀看见模糊的身影,才放心下来,开始脱衣服。 林薇止听着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即便知道没什么,还是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 等沈清疏缩在水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沈清疏泡在热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虽然是不着寸缕,却觉得安全多了。 她望着屏风后林薇止的身影轮廓,不禁有些恍惚,她穿过来这么些年,一直瑾守着秘密,还从未有人在沐浴时离她这么近。 她习惯了承担责任,倒也不觉得用男子身份活着有多么难熬。只是她现在看着林薇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们之间的交际是建立在她男子身份上的,倘若林薇止有一日得知真相,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这边发着呆,那边林薇止已经洗好,踩着矮阶出来了,清澈地水痕顺着她的身体旖旎地往下滑,她取了净布慢慢擦拭着身体。 沈清疏虽然只能看见她身形轮廓,脸颊和耳朵还是不受控制地染上胭脂般的红。 她默默地往下沉了一些,下巴都埋在了水里,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林薇止穿好衣裳,擦干头发,却不急着出门,在屏风前止步停下。 她削葱般的手指轻搭着屏风边缘,青色的衣摆轻轻荡了一下,似下一秒就要转身过来。 沈清疏来不及反应,紧张地看着,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那真是一个电光石火的时刻,林薇止从屏风后探出头,只对她狡黠地眨了下左边眼睛,便退后两步,忍着笑,负手转身出门了。 沈清疏被吓了一跳,几乎有些脱力,她靠在桶壁上,回想起刚刚林薇止的神情,几乎仍是当年苏州街头那个调皮的少女。 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软软地撞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浴桶其实没那么高的,但是脖子下面阿晋不准写,大家体谅QVQ 感谢在20210423 16:35:02~20210424 12: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千城纷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sh2012 60瓶;南风、大脸猫 20瓶;49105657 9瓶;yyy.7、名字叫名称 6瓶;二货、baierbai 5瓶;菁菁、单名一个字、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第37章 七月烈日炎炎,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京城的白日总是亮堂堂的,阳光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 照得花红柳绿,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阖府上下都已用上了冰块,却还是燥得人心烦意乱,老刘氏年老, 更是受不得冰,近几日就要去京郊的庄子上避暑。 这会儿子还没走, 就是等着沈清疏,乡试又称秋闱,八月初八开考,她也即将要启程了。 有了过去的两遭, 老刘氏对她出门赶考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照例备了车马行李,只管家刘伯年龄大了, 不便奔波, 此次是刘伯的大儿子陪他去。 祖母,那我去了。道完别, 沈清疏走到马车前,忍不住回首看去,林薇止扶着何氏的手肘, 面上也有几分藏不住的关切之色。 她嘴唇动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想了一阵儿, 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只挥挥手,便上了马车。 林薇止看着马车远去,心中也有几分怅然若失, 一去二三月,怎么不会不舍得呢? 她们成婚也不过才两月,前几日感情才有了一点进展,这么久不见,她真怕那木头赶考回来又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沈清疏要是真的敢,她轻轻磨了磨牙齿,扯唇笑了一下。 天气实在太热,他们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一路跋山涉水,到滁州府时,沈清疏已是累得快散架。 就冲乡试的路程,古代马车的速度和颠簸,她都不想再考下一次了。 休整了几日,初六日,考官们入闱,举行入帘上马宴,内外帘官都要赴宴,宴毕,监试官就要封门,判卷的考官不再与外相通。 此次滁州府的主考官果然是户部郎中郑大音,消息一出来,郑大人以往的著作立时销售一空。 沈清疏已读完他的《大简粹言》,知道这位郑大人偏好稳妥、务实的文章,不喜欢激进的观点。 她的文风倒是吻合,只是要克制住一些超前的看法。 初八日,天还没亮,贡院门前就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衙役们举着火把,站在队伍两边维持秩序,人虽多,却无人敢高声喧哗,还算得安静。 到了举人这一级,已算是候补官员,有做官的资格了,所以乡试查得格外严,上面监察的官员很多,搜身进行了两次,带的食物也是掰得稀碎。 沈清疏躲过检查,额上不停地冒冷汗,旁边领路的士卒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沈清疏心里一惊,强装镇定地抹了把汗水,手掌扇两下风,似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太热了。 那士卒又看她一眼,没说话,也不知信是没信,把她领到号房就走了。 沈清疏提心吊胆等了半天,没见到有人来抓她,才松了口气,打量起号房来。 乡试参考的基本都是成年人了,所以号房比院试的要大些,但也大的有限,还是两张木板,角落里还准备了炭火炉子给考生做饭。 她这次运气比上次还好些,靠近装饮用水的水缸这边,远离厕所,不用担心闻到什么味道。 沈清疏擦干净桌子,把笔墨纸砚这些取出来,按她的习惯规置好,就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到天色亮一些,所有考生入场之后,卷子和草稿纸就发下来了。 乡试考三场,每场三天,第一场主要是考经义,根据从四书或五经中截取出的句子写文章,一共八道,另外还有两首诗赋。 这难不倒沈清疏,她这几年写文章都要写吐了,其中有两道题,还是郑先生前段时间压过的,她把以前写好的文章改一改就能用。 她已在八月考过两次试,积累了一些经验。打好了腹稿,点起蜡烛就开始奋笔疾书。 日头升起来,估摸着到了后世上午十点左右,就点起炉子,开始煮饭。 她上辈子可以一直吃食堂,又有家政机器人,这一世锦衣玉食,还真没有掌握厨艺这个技能。乡试的条件也有限,也就是把水、米、卤牛肉、菜叶子之类的全都倒进去一起煮。 又提笔写了一阵,大杂烩煮好,香味渐渐飘出来,沈清疏便开始用午膳,即便她还不是很饿,也坚持着用了一些,没办法,到了中午,就热得根本吃不下去了。 她简单冲洗完餐具回来,把上午做好的两道经义题誊抄到试卷上,晾干了小心收在考篮里。 此时日头渐至中天,号房里密不透气,又闷又热,沈清疏身上汗水不停地往下淌,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收了卷子停了笔,拿出折扇不停地扇风,风也是热的,只是聊胜于无。又听见隔壁的仁兄烦躁地翻卷子,时不时还有咚咚咚地闷响,不知是在以头撞墙还是撞桌子。 而对面的仁兄,不,应该说是仁叔了,沈清疏看他留了胡子,大约已是不惑之年。 这老叔就穿了个裤衩,沈清疏不小心瞥到一眼,马上就低下了头,实在是辣眼睛。 每到这时她就很怀念后世的考场环境,热了有空调,有人工降雨,一场最多三个小时,考完就能马上回家。 她靠在桌板上,枕着手臂,想着答题思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等醒过来,背上都被汗水湿透了。 只用清水简单擦了擦,便又开始猛摇着扇子打腹稿,太阳落山之后,气温稍降,她提笔一气呵成,又做好两道题。 晚膳她将就吃了点菜叶子和水果,今天第一天,这些还算新鲜,就当是用减肥餐了。 到睡觉时,沈清疏点了艾草熏蚊子,空间狭窄,烟气味道非常呛人,她缩手缩脚地躺着,本来就很难受了。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听得一阵响亮的鼾声,一下子把她睡意赶跑了。 她坐起来细听,无语地发现还不是一个人的,对面和隔壁的仁兄一起一伏,接连不断,跟二重奏似的。 她之前就有想过这种情况,准备了耳塞,毕竟男人大部分都打鼾,但也没料到这二位声音这么大。 即便她塞好耳塞,捂住耳朵,还是抵挡不住魔音贯耳,让她无比想念家里的床,想念她娘子轻轻软软的呼吸声。 既然睡不着,沈清疏干脆点起蜡烛挑灯夜战,晚上光线昏暗,她不敢在卷子上答题,只死死堵住耳朵,在草稿纸上慢慢构思。 在360度环绕声干扰下,效率低得可怕,写不了几句,就有一股无名怒火冲上心头,让她十分想摔笔骂人。 分卷(27) 生气,平气,再生气,再平气,沈清疏重复着这样的过程,直到晨光熹微,两位仁兄才终于消停了,直感觉自己马上就能立地成佛。 昨天那么早排队进场,又几乎一夜未睡,沈清疏打了个哈欠,感觉眼睛干涩,眼皮都在打架。可这会儿正是一天之中最凉爽的时候,她要是睡过去,这次考试估计要悬了。 她强打起精神,把昨天晚上写的一小部分补充完整,细细修改之后抄到卷子上。太阳升起来以后,出了次恭回来,几乎倒头就睡。 醒过来已是下午,沈清疏整张脸都是木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勉强用了点东西,又开始抓紧时间做题,她知道,晚上这二位仁兄还是不会放过她的。 昼夜颠倒地做题,到了第三天早上,沈清疏紧赶慢赶,终于把诗赋题也做完了,检查完卷子,再细细核对了一遍姓名籍贯等信息,确认无误,她才安心睡下。 午时一过,便有军士过来收卷子,到沈清疏时,喊了她好几声她才醒过来,她拿出卷子,看到军士暗含鄙夷的眼神,知道他肯定把自己当做那些不学无术的考生了。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打鼓,这种状态下,虽然自我感觉答得挺好,但她实在不能保证完全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 交完卷,考生就可以出号房了,虽然还是不能出考场,但至少能在更宽敞的巷道里活动一下。 相熟的考生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沈清疏没有认识的人,就走来走去伸展一下腿脚。 她看到靠近厕所那边臭号的考生过来,一个个面无血色,惨白如金纸,走路都是飘的,到了这边靠着墙根就睡着了。 其他人都自觉地离他们远远的,因为臭号待得久了,人身上也是臭烘烘的。 看到他们,沈清疏就觉得自己运气还是算好的,只是两个鼾声如雷的老兄而已。 沈兄! 沈清疏正揉着酸痛的肩膀,忽然听得一个惊喜的声音,她本来还没意识到是在喊自己,稍抬头,就见对面的少年人几步迈到她面前,满面笑容地拱了拱手,沈兄,居然又见面了,你我真是有缘。 这少年只披了身白色里衣,束着发,肤色白皙,脸蛋有些圆润,一笑起来两颊的酒窝还深深凹下去,看起来非常讨喜。 嗯有点脸熟,这谁啊? 她在滁州认识的人不多,沈清疏想了好一阵,才不太确定地说:关兄? 六年前,她在滁州参加院试,当时压她一头的院案首关意明,似乎长这个样子。 见她已记不清自己了,关意明也不生气,笑着点头道:正是,我叫关意明,沈兄,几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考试这几天都没人可以交流,沈清疏也觉得挺憋闷的,现在遇到一个从前认识的人说说话,也很是高兴。 她抖了抖自已汗湿又风干的衣衫,苦笑道:三天都没洗澡了,哪里还有什么风采。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几年未见的生疏消散了些。 沈清疏走到墙边,随意地拂了两下灰尘,盘膝坐下,道歉道:刚才没认出你,真是对不住,不过我们也就一面之缘,几年没见,关兄是如何认出我的? 她这几年,不说变化很大吧,个子总长了一大截,脸也长开了一些。 关意明也不在意里衣打脏,在她旁边坐下,笑道:哈哈,说来也巧,我刚在那边歇着,就见个穿青衫的人走来走去,我心想天气这么热,大家都袒胸露乳,像我这样披件里衣就已算好了,居然还有人穿外袍,就多看了几眼,未曾想越看越眼熟,竟是沈兄你。 说着,他好奇地瞥过来一眼,沈兄,你不热吗? 怎么不热?沈清疏都热死了,可她敢脱衣服吗?就算着了白色里衣,汗湿以后也太透了,她汲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就只在外面穿了一件轻薄的青色外衫。 我这也就是一层,和里衣一样的,她撩起袍子下摆,露出白色裤腿,猛扇几下,信口胡诌道:关兄你有所不知,我们考试要考九天,出场时里衣都被汗渍浸黄了,我看着恶心,换个青色的,虽然还是脏,但看不出来,心里能好受点。 她这么一说,突然自己也觉得颇有道理,夏日炎炎的,九天不洗澡不换衣服啊,简直要逼死洁癖和强迫症。 关意明颔首赞同,原来如此,沈兄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 他扯起自己的领子细看,嫌弃地啧了一声。 沈清疏干笑两声,疑问道:对了,你怎么也是此次参加乡试? 以关意明的学问,她还以为他上次就中举了呢。 关意明怔了下,神情有些苦色,说来话长,家母去世,守孝了三年。 抱歉,我失言了。没想竟戳到人家痛处,沈清疏连忙道歉。 无妨,都好几年了,沈兄你也不清楚,关意明勉强笑了一下,又问:沈兄你呢? 沈清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就纯粹是学识不足,这次再战了。 关意明安慰道:以沈兄学识,这次一定能得中。 沈清疏道:借你吉言。 乡试这么折腾,她当然也希望得中。 傍晚太阳落山,沈清疏把炉子搬出来,照样煮她的大杂烩。 菜叶子没有了,还有泡发一下就能煮的香菇木耳豆皮之类,她撕碎了煮到粥里,和着卤肉一起炖。 关意明蹲在她旁边,闻着粥香直咽口水,他只带了干粮,嚼着风干鸡在旁边望着炉子,几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他这幅样子,沈清疏不好吃独食,给他也盛了一碗,递过去,客气地问:你要不要吃一点? 关意明嘴上说着这不好吧,手里却飞快地接了过来,顾不上烫,迫不及待地吹吹气就喝了一口,咽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好似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沈清疏自己也尝了一下,发现她厨艺还是那样,也就是没有焦糊,煮熟了勉强能填饱肚子的样子。 她疑惑道:关兄,你没有带米进来吗? 我不会煮饭。关意明极快地说,他小口小口喝着粥,几乎抽不出空回答。 这又不难,你家人给你备好,全部倒进去煮就是了。 关意明摇头道:不行,我以前试过的,看不来火候,煮出来要么生的,要么焦的,有时还会着火,烧着卷子。 沈清疏无话可说,这么简单都不会,她还以为她这厨艺就能叫厨房杀手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其他人。 关意明又辩解道:你看,其他人也没几个会的。 沈清疏环视一圈,见果真只有小部分在煮饭,大多数都是蹲在那里,苦大仇深地啃着干粮,羡慕地看着煮饭的考生。 真是君子远庖厨的真实写照了。 吃了晚饭,沈清疏盛了清水刷牙,考试时取水出恭都有人跟着,没那耐心等你刷牙,号房里也根本没条件,她这几天都是含一口水随便漱一漱。 关意明回去号房,也许是吃了她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热情地拿了参酒过来和沈清疏分享。 沈清疏摆摆手拒绝,我不喝酒,关兄你自己用吧。 关意明有些诧异,解释道:这是参酒,后劲不大的。 参酒我也不爱喝,还是太辣了,沈清疏摇了摇自己的酒葫芦,我酒量浅,只喝米酒。 米酒?关意明差点笑出来,沈兄,你这可不行啊,以后官场上应酬,你不喝酒怎么行? 沈清疏笑笑,怎么不行?哪项考试会考我们酒量,说酒量好的才能做官。 确实没有哪项考,关意明哭笑不得,但这是官场惯例,譬如你赴宴,上官叫你喝,你喝不喝? 不喝。 不喝你也许就会得罪上官。 沈清疏道:只不喝酒就得罪了,这么小气的上官,喝不喝酒我都早晚有一天会得罪他。况且即便得罪了又怎么样,还能因为这点小事把我给罢免了吗? 关意明给她说得愣住,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可是完全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得罪人啊。 沈清疏喝了口米酒,笑道:那也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委屈自己,而且,你怎么知道这是小事,喝得太多也许就会因为酒精中毒死去。 关意明吓了一跳,酒中毒,酒中还有这种毒吗? 嗯,怎么说呢,喝得太多也许会。 沈兄,你唬我的吧,关意明很是怀疑,就为了不喝酒,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沈清疏摊摊手,爱信不信。 反正她不爱喝酒,品不出它的美妙之处,她也想好了,以后外放做官,没有京官那么多的应酬,作为一地主官,她最大,不喝酒也没人会勉强她。 你不喝,那我就自己喝了。关意明拨开酒壶盖子,嗅了嗅,美滋滋地喝了两口,神情陶醉,活像抽大烟的。 他缓过劲,还是多劝了一句,沈兄,乡试太熬人了,你不来点参酒熬不住的。 沈清疏微微一笑,把洗干净的锅子重新架起,取出个纸包,把里面东西全部倒进去,又加水炖煮。 关意明定晴一看,人参片、枸杞、红枣、桂圆应有尽有。 又见沈清疏取出风干鸡,撕了几条鸡肉加进去,熬制了一锅简易的参汤。 行,会煮饭的就是花样多,关意明无话可说。 喝完参汤没多久,士兵就来赶她们回号房了,沈清疏十分不情愿,她宁愿睡墙角,也不愿回去听那两位仁兄高歌。 今晚也没有卷子给她做,她合衣躺在床板上,趁着鼾声还没开始,努力地想先睡一阵儿。 忽然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沈清疏心中一惊,迅速地翻身坐起,随即想起自己卷子已经交了才松了口气。 大燕朝的贡院工程质量还不错,也或许是沈清疏运气好,总之,她这间号房没有漏雨。只是雨下大以后,免不了有雨滴斜飘进来。 沈清疏缩在号房里侧,把带着以防万一的另一件袍子也穿上了。 降雨之后,气温回落下来,隔壁的鼾声也被雨声掩盖住大半,沈清疏竟然勉强睡了个好觉。 第四日卷子发下来,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沈清疏怕打湿卷子,只能左手撑着雨伞挡在外侧,右手执笔答题,必须分出心神注意雨水,答得她提心吊胆的。 下了一日的雨,晚上气温就有些低,可前几日高温,大多考生都没带厚的备用衣物。年轻的考生还熬得住,年龄大的就有些受寒,沈清疏听见她对面那位大叔频频在咳嗽。 虽然他的鼾声让沈清疏非常烦恼,但她并不希望大叔因为生病中断考试,乡试三年一次,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 唉,只希望雨可以快点停吧,天气热还可以熬过去。 翌日早上,雨终于停了,天光放晴。 可对面的大叔咳得更加撕心裂肺了,沈清疏估计他感染了风寒,如果得不到救治,拖下去也许会发展成肺炎。 她心里有些着急,可她也是考生,实在是无能为力,好在军士也注意到了这边。沟通交流一番后,这位大叔自愿放弃了本次考试,被军士抬出去了。 沈清疏觉得这规定也十分奇葩,贡院内有候命的大夫,但要你不考之后才能替你医治。而决定不考之后呢,你也不能出贡院回去让家人照顾,必须熬到考试结束和其他人一起出去。 就不能看完病接着考吗?或者不考之后就让人直接回家去,卷子都发了这么久了,还能泄露考题怎么的? 封建社会就是不人道。 但不得不说,大叔抬走后,晚上她睡觉时就只有一重奏了,一下子威力大减。 第二场考试都是策论题,这是沈清疏比较喜欢的,一半是史论,就历史上发生的事发表论述,另一半则是本朝政策。 策论要求言之有物,只要答到点,语言辞藻失了华丽也无伤大雅。 其中有一题,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变革之道,沈清疏几番踌躇,还是没有写得太激进,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这场交卷以后,沈清疏长吁了一口气,第三场是她最擅长的律法、数算,考试到了这一步,应是没有大的差错了。 到了第八日,天气又热起来,沈清疏都不用闻,就能猜到自己身上是什么样的恶臭味道,肯定都馊了。 她带进来的食物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高温之下,许多食物都熬不了这么久,不吃也会坏掉,只有大米还是好的,可喝了这么多天的粥,她也真是有些喝腻了。 关了这么多天,她每次如厕都要用精神力,脑海里已是空荡荡的,加上晚上也休息不好,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后期做题完全是凭感觉。好在这些数算题实在是太简单,也不需要她多思考。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环境,也不是她一个人难,好几次,沈清疏都看到军士抬着人从她面前路过。 38、第38章 晚上躺在床板上, 明月清辉洒在号房前,格外明亮,沈清疏呆愣着看了阵, 忽然想起今天是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啊,她险些给忘了,考试占据了她所有的精力, 让她无暇他顾。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沈清疏探了探头,她方向不对,根本望不到月亮。 往年这个时候,她们家大都是在避暑山庄那边, 依山傍水之地,风景十分的秀丽。晚间在桂花树下摆出桌子,摆好月饼, 桂花酒,还有梨子、石榴、枣子等新鲜水果。 空山寂寂, 命乐师吹笛, 曲声悠扬, 家人对坐闲谈,赏花赏月。及至月上中天,还要在中庭摆上祭坛,焚香拜月,对月祈祷。 般都是祈祷她早日科考中举,今年她成婚了, 想必还会加个多子多福了。 有时也已经回去了京中伯府,那晚间还要去看花灯,穿城而过的洛水之上, 点红的羊皮小水灯有数万盏,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流水荡漾,灿烂若漫天繁星,映衬着水中明月,如梦似幻。 分卷(28) 这日男女都会出门,河道两边游人如织,未婚的少年人,倘若看中某人,便可送对方一盏水灯,对方接了,便是也有此意,可以起漫步交谈。 算是古代版的相亲大会,沈佩璃成婚那年,沈清疏才是第次看灯,不知其中缘由,险些收了别人姑娘家送的水灯,闹出笑话来。 想到此处,沈清疏有些莞尔,不知她们今年是在哪边过的中秋,团圆佳节,此刻想必也会想起她吧。 还有林薇止,她今年才嫁过来,从此就是沈家人,不能和父母起共度中秋,也不知她能不能习惯,会不会想家。 想着这些,她渐渐睡着了。 这场是她擅长的,答起来也快,第二日起来,沈清疏习惯性检查了两遍,改正了个小的演算错误,第三场的卷子就全部答完了。 答完了也不能提前交卷,要等至黄昏考试结束时。沈清疏靠坐在墙壁上,不停地打哈欠。 明明昨晚睡了觉,可她还是觉得很困很疲惫,可要说继续睡吧,她又太阳穴突突地跳,根本睡不着。 这样熬到黄昏,终于收卷了,可他们还不能立刻出去,要等到明天早上贡院才会开门。 沈清疏头皮痒得不行,用梳子沾了清水梳通好几遍,才舒服了点。接着又照例刷牙洗脸,用湿布巾擦了擦脖子和肩背。 关意明就瘫在一旁看她一系列动作,慢慢地抬手竖了个大拇指,沈兄,我可真佩服你,居然还有力气。 这样能精神点。沈清疏收了帕子,她被冷水激,终于没那么浑浑噩噩了。 趁机赶紧把她的炉子搬到巷口,生起火来煮参汤。 她肚子很饿,但又恶心反胃,不想喝粥。 在所余不多的食物里挑挑拣拣,沈清疏还找出一点剩的牛肉干。 你吃吗?她递给关意明。 关意明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坐起来拿了小块,含在嘴里有气无力地慢慢嚼着味道玩。 炉子里水开了,热气蒸腾出来,两人并排蹲坐着,动作致地望着水气出神。 周围的考生也都差不多,有个算个,都瘫坐在墙根,双目无神地发呆。 持续九天的考试,真的太疲惫了。 两人也再没有聊天的兴致,等参汤煮好喝了碗,就各自把木板挪到巷道里,闭目睡觉,等待天明。 沈清疏整晚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似乎睡着了在做梦,又似乎能听到周围的动静。 天光破晓时,周围忽然变得嘈杂,沈清疏醒过来,就听说外面开门了,里面已经开始排队,她赶紧起身回去拿了自己的考篮,排到队伍里面。 贡院外面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等待的考生亲人。沈清疏出了大门,望着天边那一线红光,呼吸着晨风送来的清新空气,只觉得宛若重获新生。 少爷,刘叔早早等在外面,望见她,立刻奔过来,丝毫不嫌弃她身上的臭味,蹲在她身前道:马车在那边,不能停贡院门口,少爷我背你过去。 都成年了还要人背,沈清疏有些赧然,可她这会儿确实走不动路,犹豫了下,还是趴到刘叔背上。 其实这正常得很,出来的考生不是被架着就是被背着,还有些被抬出来的。每年的乡试,都会有几十号人撑不住生病,今年还下了场大雨,冷热交替,生病的考生就更多了。 到马车边上,刘叔刚放她下来,就听见关意明在后面喊她。 沈兄! 她回头一看,个中年男子背着关意明过来,他披了件赭色外袍,这会儿看起来精神多了,抱怨道:哎,你怎么转眼就不见了,真是让我好找。 沈清疏虚弱地笑笑,抱歉,急着出来没注意到你,还有什么事吗? 关意明问:我在这边只认识你个,还不知道沈兄你住哪家客栈呢,以后怎么找你? 他们两个都是从外地过来的考生,院试时认识,乡试这几天又共患难,他觉得还是颇有缘分,很乐意和沈清疏交个朋友。 沈清疏回道:我住在及第楼。 关意明一想,有些惊喜,离我租住的院子不远,我改日就去拜会沈兄。 沈清疏点点头,两人也就此别过。 回到及第楼,沈清疏强撑着洗了澡,用了些食物,才倒头睡了。 这觉睡得天昏地暗,沈清疏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的早上。 她出了身汗,感觉浑身酸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关节都在噼啪作响。又下床走了几圈,做了些基础的热身活动,拉伸腿脚,才好受了些。 刘叔守了她一夜,现下换了负鞍守着,见她醒了,连忙把食物端上来。 睡了天,她胃口大开,就着蔬菜用了两碗米饭,又啃了几个青枣。她从前不太爱吃青菜,但在贡院里吃不到了,整日腊肉香肠的,又觉得十分想念。 吃完饭她又细细洗了个澡,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是臭的。 晚间,刘叔打探消息回来,说他们这科,发热风寒的有近百人,城中大夫都不够用了,有个体弱的学子昨晚熬不住已经去了。 他说起来心有余悸,连连庆幸沈清疏没有生病。 沈清疏不由默然,她知道有的学子生病了还坚持着考试,完全是在拿命去赌。她觉得不值,两相比较,命只有条,乡试还有下次,命没了,中了举又有什么用呢? 可功名利禄动人心,总叫人心怀侥幸。 翌日,关意明过来,邀她一起去附近游玩。 考试的学子个个都心焦如焚地等着张榜,关兄还有心思出游,沈清疏打量他几眼,见他恢复了精气神,身天蓝色锦袍,腰系香囊,手持玉扇,端的是风度翩翩,笑道:看关兄这样子,应是胸有成竹了? 关意明笑而不语,显然是答得很好。 沈清疏摆摆手拒绝,关兄天资卓绝,我不如也。我是个庸人,不像关兄这么洒脱,心里装着事恐也玩不尽兴,还是不去了。 怎生都这样无趣?关意明一收扇子,却是不依,劝说道:张榜还有十多日,等也是白等,贡院这许多天真把我憋坏了,府城天儿这么热,去附近游山玩水避避暑岂不正好。要不是中秋已过,日子赶不及,我还想驰赴海宁观钱塘江大潮呢! 沈清疏有些为难,她倒不全是因这个缘由。虽然上次易感期才过去没多久,但考试结束之后很可能再来。她已和林薇止说好,乡试结束后在府城汇合。因林薇止嫁给她以后还没来得及回乡上族谱,这次顺便回乡,跟老刘氏她们也有正当理由。 沈清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拱手致歉:关兄,实不相瞒,其实是内子这几日便要过来,我须得在府城等候。 我说呢,原来是沈兄家有美眷,啧啧,乡试都还要跟着,关意明恍然大悟,露出个暧昧的笑容,沈兄,这样一来,放榜之后的同年聚会你还怎么参加? 沈清疏愣了下,心中一喜,她差点忘了这茬,放榜当晚,新科举子之间有个文会,说是文会,其实和京城的那些差不多,就是同年之间认识下,联络感情拓展人脉,吃喝玩乐,当然也就少不了秦楼楚馆的女子。 林薇止在,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推脱了。 她心里高兴,嘴上只打了个哈哈,关兄想得太远了,中不中都还说不准呢。 关意明脸上流露出几分傲气,沈兄你太谦虚了,我敢放言之,你我学识,定能得中。 沈清疏无奈道:还未张榜,关兄还是小心些好,要当心祸从口出。 关意明哈哈笑,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在嘛。 沈清疏摇摇头,她觉得关意明太过于轻信别人了,两人不过几面之缘,相处时间尚短,还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人。她们都是乡试考生,也算是竞争对手,倘若她是个小肚鸡肠的,说不定就跑去检举关意明,说他科举舞弊,打通了考官说自己必中。 她却不知,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说不清。关意明第次与她交谈,便想起在书里读过的那句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真真是一见如故。 这次再会,更觉两人性情相投,有意相交。 那这样,沈兄,关意明沉吟会儿,又唰地一下展开扇子,笑道:滁州多山,我们并不走远,今日去今日回总可以了吧。 他这么执着,沈清疏无奈,也只好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要来了,五一的时候尽量多更一点QVQ。 感谢在20210425 12:39:16~20210426 14:4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 30瓶;vish2012 20瓶;去不到的地方是远方 11瓶;河底相见 10瓶;小丸子、yyy.7 5瓶;菁菁 3瓶;南树算算、哈哈、饿货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第39章 中秋前后, 菊黄蟹肥,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阳澄湖的大闸蟹, 快马加鞭运过来,味道十分的肥美。 而江南美食,又岂止螃蟹, 跟着关意明吃喝玩乐一圈, 沈清疏乡试中消瘦下去的脸,竟又渐渐长了回来。林薇止至滁州府时,见她面色红润,目蕴神光, 丝毫不像是被乡试折磨过的样子。 两人一个多月没见, 乍一相逢,沈清疏殷勤地上前扶她下马车,一点不见生疏,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娘子, 你可算是来了! 语气不见得多么想念欢喜, 反而是解脱居多。 这段时间,关意明每日都约她出去玩, 不是这座山便是那座庙,她真是有些受不住了。 其实沈清疏觉得自己也不是特别宅, 还挺爱出游的,可就算是旅游, 时间长了也会没意思吧, 偏偏关意明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点都不觉得累,每日神采奕奕。 人家这么诚挚, 沈清疏也不好拒绝,现在林薇止来了,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宅在客栈了。 林薇止搭着她的手下来,闻言隔着惟帽看了她一眼,挑起半边眉毛问:怎么,如此思念我? 语气有些微妙。 也没,沈清疏囧了下,挠挠耳朵,偏头却看不见她的表情,走了两步又改口说,其实也有那么一点。 她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了个手势,脸上是夹杂了两分笑意的讨好之色,却并不谄媚,只显得有些软糯。 还是那副呆笨的样子,林薇止哼笑一声,心里莫名松快了许多。 进了院子,便见一年轻公子起身迎过来,正是关意明。 二人都自觉看向沈清疏,她咳了一声,反应过来,手掌引向关意明,笑道:还未引荐,这是我嗯,从前认识的故交,关意明关兄。 关意明笑着颔首,对沈清疏把自己介绍为故交很是满意。 这是内子。 嫂夫人安好。关意明躬身行了一礼,满面笑容。 关公子安好。林薇止回礼,细细打量他,见他半束着发,一袭米色绣云纹绸衫,个子中等,身形似比沈清疏还要纤细,有些微圆的脸,眼神明亮,两侧酒窝凹陷下去,显得有些羞涩腼腆。 不得不说,这位关公子也有些阴柔,林薇止余光瞥了沈清疏一眼,心道莫非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关意明又朝沈清疏拱手,清疏,既然嫂夫人已至,我便不叨扰了,先行告辞。 沈清疏眼睛亮起来,好,关兄慢走。 关意明一噎,怎么这么迫不及待,都不带挽留一下的。他展开扇子,笑着调侃道:好,知道你伉俪情深,每日都念着嫂夫人,我就不碍事了,这就走。 说完,潇洒地一撩袍子,摇着扇子走了。 林薇止勾了下唇角,投过来一眼,每日都念着我? 不是,你不要误会,是每日盼着你来,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是唉。沈清疏一声长叹,哭笑不得。 这该死的关意明,真是解释不清了。她为了不跟关意明出游,宁愿林薇止早点过来,他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居然还在这儿添油加醋。 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生气。沈清疏凑近了点,觑着她的表情,小声说。 我为什么要生气?这呆子,林薇止瞪她一眼,转身往后面走。 房间在这边。沈清疏连忙跟上去指路,心里琢磨,两人婚前说好的,她还不是怕林薇止误会她图谋不轨。嗯,虽然因为易感期的原因,她已经很冒犯了。 因林薇止要来,带着女眷长住客栈显是不太方便,沈清疏乡试时,刘叔便物色好了院子,短租了一个月。 最好的房间自然是留给沈清疏,两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她也没有不自在,施施然给林薇止介绍。 什么时候放榜?林薇止取下惟帽,在桌边坐下,问道。 沈清疏倒了杯热茶,自然地递过去,还有五日。 这些天府城的气氛紧张得不行,参考的考生又有两个,熬了几天还是没熬住去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前途命运,一步天一步地,参考的学子都难免不安忐忑,见面就会谈论乡试的消息,沈清疏即便不去计算,都有人每日给她倒计时。 而且她心里其实也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她对自己的学识有把握,但文科类考试,主观性是非常强的,答得再好,倘若不合考官的意,黜落也未可知。 明年她不管怎样都要离京,倘未中举,她倒没什么,林薇止也要跟着丢人,人家本来嫁给自己就够委屈的了。 林薇止喝了口茶,抬头见她眉头微拢,知道她在忧心乡试,挑眉问:担心中不了? 分卷(29) 嗯,沈清疏老实地点头。 不必担心,以我哥哥的学识都能中,你肯定也能中,林薇止对她轻轻眨了下眼睛,便是中不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沈清疏失笑,大哥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知道,爹爹常骂他,一个大男人连你妹妹都不如,能中举真是多靠给祖宗烧了几柱高香保佑。 沈清疏想了下岳父黑着脸劈头盖脸骂人的样子,默默给大舅哥点了个同情。 老刘氏虽然也要求她好好读书,但基本都是苦口婆心地说,加上她自觉,基本不会骂她。 想起老刘氏,她问道:对了,我走这段时间,家里还好吧? 挺好的,过了中秋,京中天气凉下来便回府了,祖母眼疾又犯了一次,陈大夫来看过,只说不要思虑太重,好好休养,没有大碍。 沈清疏心知,老刘氏能忧心什么呢?也就是忧心她的考试了,她一心想把沈清疏培养成才,好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和儿子。 姐姐府上呢,她还好吗? 林薇止笑道:也挺好,姐姐出了月子,已能独立行走坐卧,保儿大了些,姐姐所有心思都在保儿身上,渐渐地也少见忧色了。 沈清疏这才松了口气,是她太过忧心了,她之前还因为保儿险些夺去她母亲的生命而不太喜欢他,现在她觉得,也不能怪没法决定出生的婴孩。 沈清疏又柔声问:你呢,舟车劳顿地来这边,可还适应? 无碍的,你忘了?我跟着爹爹职位变动也是常往四方,滁州府我从前也是来过的。林薇止漆黑的眸子里隐约带笑,她看着沈清疏,本也想对她道一声乡试辛苦,可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脸,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两人又聊了些京中的事情,沈清疏见她眉宇间显出疲色,想起她赶路多日,连忙道:我都没注意,你肯定累了,先去歇着吧,余下的我来安顿,你睡一觉,晚膳时我再叫你。 林薇止确实有些困乏,也没客气,点点头走至床边,见床上只安置了一床薄被。 这却是沈清疏疏忽了,下人们许是觉得她们夫妻两个,也没有提醒。 沈清疏把薄被抖开,有些尴尬地道:外面不比家里,委屈你了,先将就一下吧,你放心,我每日沐浴,绝对是干净的。 林薇止当然也不怎么介意,她除去外衣鞋袜,乖乖躺上床,闭上眼睛,下巴陷在薄被里,鼻尖能嗅到淡淡的皂角清香,掺杂了一丁点沈清疏的个人气息,很好闻。 这人身上的味道也是这样,即便是夏日也淡淡的,不像其他男子,隔着两步都能闻到浓重的体味。 她埋首,侧脸很轻地蹭了一下被子。 沈清疏留了一扇窗户透气,又把床帘放下遮光,才捡了外衣出门。 两个婢女候在外面,沈清疏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把外衣递给笙寒,低声说:娘子睡了,你们在这儿守着,她醒过来可能要沐浴,你提前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衣物。 笙寒接过衣服应是,沈清疏听得动静,微拢下眉,转身往那边走过去。 少爷。 刘叔作为管家,正在规制清点东西,之前他们先过来赴考,轻车简从,回乡祭祖的仆从和车马都是跟着林薇止出发的。 此次回乡,应酬交际和礼物都是少不了的,倘若沈清疏中了举,那开祠堂时就更是双喜临门。 沈清疏颔首示意,接过单子大致浏览了一遍,心中有数,便递还给他,小声说:刘叔,娘子睡了,我怕吵醒她,这边动作还请小声一些。 她环视一圈,又补充道:大家日夜赶路过来,想必都很劳累了,也让他们先歇一歇脚吧。 看小人,只顾着搬东西,刘叔一拍脑门,笑道:少爷仁慈,这车搬完我便让他们下去休息。 沈清疏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周边听到的下人,都脸露喜色,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搬完这车,负鞍高兴地说:刘叔,那我也走了? 刘叔瞪他一眼,走什么走,你赶路了吗?日日耍着,还不快过来帮忙。 哦,负鞍耷头耷脑地走近,有气无力的。 多少人想跟着我学还没机会呢,你小子真是不识好歹,刘叔揪着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现在是少爷的书童,不着紧机会,等你年龄大了,难道还做跑腿小厮?你跟少爷的情分在这儿,多学点东西没坏处,以后我老了,管家之位你也可争一争,便是没争着,也能做个副手。 是,多谢刘叔。负鞍不敢跟他争辩,但是学管家真是太难了,他胸无大志,觉得就做个小厮也挺好的,年龄大了,就留在府中做个洒扫,少爷肯定也不会赶他出去的,偏刘叔不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到年龄了该取字,直呼名字是很不礼貌的,但我又怕大家记混分不清,所以文中互相还是称呼名字。 感谢在20210426 14:46:11~20210427 14:0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045745、序数词、金智秀的羊宝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城纷飞 20瓶;yyy.7 9瓶;老白、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第40章 沈清疏终于得了半日清闲, 就窝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话本,说实话,这时代读书的人太少, 士大夫阶级不屑于写话本,大都是些落魄童生秀才写的,质量实在一般般, 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大抵作者也梦想着大家小姐有一日看上他这个穷书生。 还没有她自己偶尔脑补的故事有意思。 日头西斜时,沈清疏估摸着差不多了,怕林薇止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起身去唤她起来。 这会儿天色还算亮堂, 她挑起床帘, 林薇止睡得正熟,小半张脸都拢在被里,只露出一点鼻尖,长发铺散, 有几缕落在脸上, 随着鼻息起落微微拂动。 她睡觉时似乎总不爱露脸。沈清疏在床畔坐下,伸手压了压被角, 露出她小巧的下巴,便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了下。 等了几瞬, 又没有醒,沈清疏便轻轻摇着她肩膀, 唤了两声, 起床了,醒醒。 声音不自觉地柔和放低,之前她倒还没觉得有什么, 真见面了,发现其实还是有些想念她的。 林薇止醒过来,被光线刺得眨了一阵眼,眸子里带了几分水润朦胧,似乎还有些不清醒,并不动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素日里少见这种赖床情态,倒是显得有些许呆萌,沈清疏和她视线对上,心里有一点发笑,也并不催促她,又等了片刻,估摸着她从午睡中回神了,才柔声笑说:好了,已是黄昏了,快起来吧。 林薇止仍未做声,定定看着她,落日余晖掠过沈清疏的肩膀,映落在她清婉标志的脸庞上,勾勒了一层浅浅的柔光,神情还是有点呆怔,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瞬,才懒懒地对沈清疏抬起右手,显是要她拉她起来。 沈清疏无奈一笑,怕拉狠了,一手握住手掌,一手俯身托住她的肩膀,才使力拉她起身。 几是半拉半扶,林薇止另一手撑着,极为配合,几乎没有反方向的力,沈清疏始料不及,来不及收势,将人带到了怀里。 抱歉,我她愣了一下,就要松开手,林薇止却倾身抬手抱住了她。 沈清疏身体僵住不敢动,心跳都瞬时慢了一拍,这不是两人第一个拥抱,却是不受易感期影响的清醒状态下,也是林薇止第一次主动抱她。 她温热柔软的身子倚在她怀里,下颔枕在她肩上,黑发如瀑落下,沈清疏嗅到她颈间带了点热度的淡淡香气,若有似无,她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不知是发香还是体香。 沈清疏心里莫名有些恐慌,两人相接的手也觉得有些滚烫,她连忙松开垂下,规矩地落在身侧,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林薇止鼻腔里发音嗯了声,声音极轻,又带了点飘忽的尾音,委委屈屈地,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她侧首,轻轻在沈清疏鬓边蹭了一下。 脸上有些发痒,似乎又有些发热,沈清疏忍住了偏开头的冲动。感觉到林薇止手指蜷起,揪住了她后背的一角衣裳,心里霎时有些发软。 不怕,梦都是假的,我在这儿呢。她说。 又觉得言语有些干巴巴的,犹豫了好半响,还是抬手在林薇止背上轻轻抚了抚。 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颈相缠,模模糊糊地融成一片,林薇止看了半响,心情渐渐好起来。 她湿热的呼吸时不时会落在沈清疏颈上,沈清疏忍了半天,有些难耐地偏开头,温声问:好了吗,你睡了一下午,也该饿了,先起来用晚膳,好吗? 说着,又在林薇止背上安抚地拍了下,位置却出了点偏差没把握对,林薇止这会儿还未更衣,只着了轻薄的亵衣,她清晰地摸到一根细细的带子。 沈清疏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手指立时收回蜷缩起来,羞粉色一路迅速地从脸颊蔓延至耳根。 须臾,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努力维持着声线平稳,催促说:一会儿饭菜该凉了,快起来吧。 林薇止倒没注意到这一茬,刚刚虽然是她主动的,却太不符合这时代大家闺秀的矜持,她此时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涩。应了一声,便松开沈清疏。 她一松手,沈清疏像是床上安了弹簧似的,一下子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我去叫笙寒进来给你更衣。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便急忙转身走出去了。 林薇止都来不及反应,只瞥到她仿佛被辣椒水洗涮过的脸色。 她怔了一下,咬着下唇还是没忍住有些失笑。 沈清疏若是真的对她无意,不过是一个拥抱,何必脸红成这样子。 她施施然起身下床,心情极好地绾发更衣。 笙寒替她梳着发,镜中两个婢女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偷笑。 虽然知道她们没有看到,林薇止还是有些脸热,嗔了她一眼,你这小妮子,笑什么笑? 笙寒笑嘻嘻道:姑娘和姑爷感情好,那个琴瑟和鸣,婢子是为姑娘高兴啊。 前儿在京里的时候,姑娘脸上笑都要少些,鸾影挑好簪子递过来,接话说:今日见了姑爷,才见姑娘高兴,眉梢眼尾都扬着,又是个笑脸了。 林薇止自己都没注意,她凑近铜镜细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羞赧地问:如此明显吗? 是啊,笙寒用簪子固定发髻,笑说:婢子觉着,姑娘虽嫁人了,却比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还要自由。婢子之前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伯府规矩多,不比我们自己府上,却不想主母和善,姑娘和姑爷也处得到一处。 这倒确实是,林薇止嫁到沈府,就没怎么受过婆母的气,老刘氏性格比较直爽,有一说一,加上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连请安都免了,没给她立过什么规矩。 而何氏更是,性子和善,甚至有些软懦,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她眼里似乎都有些心虚和愧疚在,对她的态度都可以称得上讨好了。 沈清疏离京这一个多月,也从没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待她仍是和蔼可亲。母亲教导她那些婆媳相处之道,怎么应对婆婆的刁难之类,竟是完全用不上。 她梳洗罢,厨中温着的菜便一一呈上来。 这边不比家里,二人就在院中石桌上用餐。 夕阳西下,天边晕染成一片橙红色,云朵缓慢流转,如绸如缎,晚间的清风徐徐,触落了树梢三两粒桂花,暗香浮动,佐着餐食和桂花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疏这段时间沉迷吃蟹,刘叔采买了不少,今日女主人至,厨下自然也备了这道清蒸大闸蟹。 沈清疏剥好一只放她碗里,期盼地看着她:你尝一尝。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原生态无污染,她总觉得这味道比她上辈子要好一些。 林薇止其实不爱吃蟹,但看她这么殷勤,都已经剥好了,便也用了一点,点点头道:味道很好。 她虽笑着,沈清疏不知怎么还是感受出她的勉强来,她本是因刚才那一遭想着给她介绍美食的。 她连忙夹了回来,轻轻拍了下额头,补救道:我的错,我竟忘了,你体质寒凉,吃不得这些的。 这只蟹林薇止只用了一小口,沈清疏看两眼,觉着扔了吧有些可惜,不符合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美德。可她接着用吧,好像又不太好,有些过于亲密了。 可是,说来也怪,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和室友分享一份盒饭、一瓶水,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么想着,对美食的热爱占了上风,沈清疏换了个方向,接着和那只大闸蟹做斗争。 林薇止愣了一下,竟也没什么表示,只撑着下颔笑着看她。 被她这么看着,沈清疏倒有些不自在了,她捏捏耳朵,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娘子从前在姑苏,江南美食应也是尝惯了的,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林薇止也不拆穿她,笑道:我外祖家便在江南,母亲在这边交游广阔,我从前闲暇时,也时常跟着她游山访友,这边吃食倒也知晓一二,夫君若是感兴趣,我们回京之时,也可绕道游玩回去。 沈清疏眼睛一亮,古代对她而言有意思的东西实在太少,而吃则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见她感兴趣,林薇止便将自己听过尝过的吃食一一道来,什么赛蟹羹、锅烧河鳗、网油包鹅肝,用哪些食材,经过多少道工序,吃起来味道如何,有什么典故等等。 她亲身尝过,用词又活色生香,直让沈清疏越听越向往,边听边吃,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分卷(30) 林薇止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养大,其实并不怎么重口腹之欲,但她看着沈清疏眼睛清亮的样子,便也有些期待和她一起再去尝一尝。 这一餐用的时间有些长,天色有些擦黑了,两人才用毕。 下人们过来撤盘,侍奉两人净手漱口,沈清疏见她没怎么用饭,反而一壶桂花酒用了大半,不好意思地问:可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不爱吃蟹,要不要让厨下重新做一点。 不用了,只是今日胃口不佳。林薇止刚刚确实有点被螃蟹恶心到,但大半还是因为之前赶路。 她站起身,竟立足不稳踉跄了一下。 小心!好在沈清疏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她无奈道: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现在难受了吧。 桂花酒看着不醉人,喝起来甚至有些甜甜的,像是果酿一般,实质有些后劲,喝多了照样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时间晚了一点,不好意思。感谢在20210427 14:08:33~20210428 16:2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41、第41章 她转到林薇止侧面, 扶着她的手臂说:走吧,我扶你进去。 林薇止却不动,晃晃悠悠转过身, 对她很轻地笑了一声。 她笑里好似带着小勾子,勾得沈清疏心里颤了一下, 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头,问: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也许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见, 也或许是酒意醉人, 林薇止觉得自己变得有些胆大。 她软软地倚过去,手臂勾住沈清疏后颈,踮脚靠在她耳边, 吐气如兰,笑说:对啊,我不胜酒力,夫君你抱我进去吧。 她带了点桂花酒香气的吐息钻进沈清疏耳朵,似乎顺着她的血管, 缭缭绕绕地往心脏去了。她心跳加快, 喉咙滚动了一下,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 这次再见面, 她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就像这会儿, 沈清疏恍惚觉得,她是在刻意勾引她。 似她这样的美人,这样主动,哪个男子能不心动呢?便是她一个女子, 也有些被她引诱到。 可是,她们不是说好了契约婚姻吗,她为什么会这样?沈清疏有些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她宁愿认为,是林薇止喝多了。 这话实在是太过暧昧,沈清疏两手垂落在身侧,不敢接话,只说:你喝多了。 林薇止仰着脸看她,眼神有些朦胧,两人对视一阵,见沈清疏不为所动,她垂下视线,委委屈屈地说:是呀,人家喝多了,走不动路。 又对她声线软软地撒娇,你抱我进去,好不好? 她眼神柔软乖巧,倒像是真的有些醉了。 沈清疏身子酥了半边,定定地看着她。 她们两个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缠绵,周边撤盘的下人都不敢做声,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端了盘子便远远避开。 看来是真醉了,被这么多人围观,沈清疏脸上发热,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哄她,你先别闹,我们回房间再说,好吗? 好啊,林薇止双手从她颈间慢慢滑下来,落在她腰间环住,眉眼弯弯的,你抱我回去嘛。 她手在脊背拂过,仿佛过电一样,沈清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绷紧了背。 她背手去拉扯她的手,拒绝道: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听话,自己走回去。哄小孩子的语气。 不要,林薇止却不依,借着酒意任性,紧紧地环住她,握住她背过来的手,不经意间在她手背上轻轻擦了一下。 少女柔若无骨的身体贴着她,沈清疏不好用力,两人拉扯一阵,她不仅没把林薇止拉开,反被蹭出了一身火气。 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易感期又要来光顾她了。 她无法,只好妥协,好吧,你松开一点,我抱你回去。 林薇止抬眸,真的? 真的,不骗你,沈清疏望着她无奈叹气,你不放开我怎么抱你。 林薇止这才松开她,有些孩子气地笑起来。 沈清疏整理好衣襟,犹豫了一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公主抱过别人。 她挽了挽袖子,恐吓说:先说好,抱不稳摔着了可不能怪我啊。 边说边觑着她的表情,期冀她知难而退。 嗯啊。林薇止点头,眼眸亮晶晶的,还是很期盼的样子。 沈清疏只得弯下腰,一手从她腋下穿过,一手勾着她腿弯,腰间一使力,便打横将她抱起来。 不知是她力气大,还是林薇止比她想象的轻,身子落在她臂间,她只感觉微微一沉,并不怎么费力。 林薇止被她腾空抱起来,却也不惊,仍是眉眼带笑地看她,又伸手勾住了她后颈。 抓紧。 沈清疏提醒一句,抱着她迈步往房间里走,院子小,距离也不长,她说是小心摔着,每一步却都迈得很慢很稳。 房里早已点上了灯烛,笙寒很有眼色地帮着推开门,沈清疏想了想,顺便吩咐了她打盆热水来。 好了,到了床边,她把人放下,林薇止却还是揪着她的领子不放,她直不起腰,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暗暗翻了个白眼,加重了语气强调,快放手。 她伸手到后颈去掰扯,林薇止这次却不跟她多缠,只顺势松开,然后紧紧握住了她一只手。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沈清疏在她旁边坐下,语气里带了两分不自知的宠溺,问:还要怎么样啊? 林薇止不说话,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似乎有些出神。 两双手这样交叠在一起时,几乎没有太多的男女区别,只沈清疏手指稍长一些,骨节更分明一点,在暖融融的烛光下,她手背一层薄薄的皮肉近乎玉石般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在皮下蜿蜒,血液奔流仿佛能感受到心脏的微微律动。 林薇止松松握着,大拇指无意识在她手背摩挲,似有若无地掠过她的指节,沈清疏打了个激灵,思绪莫名一偏,顿时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涩情。 她想把手收回来,林薇止却很警觉,她一动就立刻又握紧了。 两人对视一眼,沈清疏干咳一声,只好随她握着,她讪讪地偏开了头,忍不住小声嘟囔掩饰自己的窘迫,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酒量浅还贪杯,醉了又不醒事。 又长叹一口气,唉,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酒鬼了。 要搁后世她俩一起吃饭,醉酒后没把人照顾好,出了什么事情,她还要负连带责任,真不知哪里说理去。 讨厌我,你为什么讨厌我?林薇止却忽然有所反应,抬起头问。她漆黑的眸子在烛光映衬下,一片清澈柔软,沈清疏几乎疑心她是不是真的醉了。 喝醉的人不讲道理,沈清疏顺着她说:我不讨厌你,谁说我讨厌你了? 林薇止沉静的表情却一下子变得委屈起来,她瘪了瘪嘴说:可你也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好?语气可怜巴巴的,似乎还带了一点哭腔。 眼见她说着又要倚靠过来,沈清疏连忙伸手抵住了她肩膀,再来一遭她可真是受不住了。 她深觉不妙,心想,这是哪里的逻辑联系,不讨厌就要喜欢么,就不能取个中间值,友好和睦吗? 沈清疏只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啊。林薇止觉得自己是真没醉,她知道她在做什么,最多只是借着酒意,放纵自己做些平日里做不出的事罢了。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都这么反常幼稚了还说没醉,沈清疏并不相信,哄着她说:好了,夜深该歇着了,乖乖睡觉好吗? 林薇止不依,摇着她的手,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快说,我到底哪里不好呀? 她醉后说话,总是带着个软糯的语气词,尾音拖长,神态间带了点贯日少见的娇憨,沈清疏心里不能自控地绵软了一片。 她温声道:你很好,没有哪里不好。 林薇止又绕回来,那你怎么不喜欢我? 这让她怎么答,沈清疏为难了片刻,迎着林薇止执着的眼神,才终于察觉到点什么,不会吧,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垂下了视线不敢直视,声音干涩地说:你我 她脑海里思绪如乱麻一般理不清,支吾了好一阵儿,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难回答吗?林薇止扯唇笑了一下,垂下眸子,失落地松开了她的手。 等一下,沈清疏却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空落落感,急切地主动挽住了她滑落的手,涩声道:我还没有想好,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可以吗? 好,那我们说定了,林薇止定定看她几瞬,眼睛弯了弯,说:我等你。 又勾着她的指尖,温柔柔地补充说:别让我等太久啊。 她眼睛里的光湛然欣悦,让沈清疏几乎有些不敢直视,只低头轻嗯了一声。 林薇止这才心满意足,她酒意上涌,也觉得有些困乏了,便听话地乖乖上床躺下。 笙寒一直端着热水候在外面,偷眼见她们谈罢,才轻手轻脚走进来。 姑爷。 沈清疏正发着呆,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接过笙寒手上的布巾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来。 笙寒愣了一下,便也笑着福身退下了。 沈清疏打湿了布巾拧干,坐在床沿,细细替林薇止擦拭脸颊。她用了不少酒,脸上便如上了胭脂一般,染着一层消不去的薄红。 额头、鼻子、嘴唇、脖颈、锁骨,沈清疏眼观鼻鼻观心,一一擦拭下来,心无杂念。 回想起之前两人的种种,她忽然意识到,林薇止也许真的有些喜欢她,只是她的感情太不外显,她自己也太过迟钝,直到这次醉酒,才从她的问话里隐约感受到一些。 她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她,其实已是在变相表明心意了。 这都是她的错,她平时相处太不顾及两人身份,她把林薇止当好友,可对林薇止来说,她是她的夫婿,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男子。 尤其是上次易感期时,她无法自欺,也许正是她的行为给了林薇止错误的信号。 她要真的是个男子就好了,可她不是,这下该如何是好? 她要么拒绝,要么坦白身份,不管哪一种,林薇止都注定会受到伤害,可她并不想如此的。一步错步步错,也许当初就不该欺骗她。 想着这些,她心事重重,又是愧疚又是不安。 替林薇止擦拭完,沈清疏又机械地把自己收拾干净,直到躺在床上时,都仍是没有想清楚。 她看着林薇止的睡颜,拢了拢她鬓边发丝,沉沉地叹了口气,好在还有时间,且让她,再好好想一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8 16:27:24~20210429 14:2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口血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吋日光知多少、呱QAQ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脸猫 21瓶;一口血 10瓶;wu 5瓶;阿涵 4瓶;饿货喵 3瓶;轻风吹过、老白、南树算算、菁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第42章 沈清疏在黑夜的寂寂中想了半个晚上,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从前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林薇止怎么会喜欢她的, 她其实也很想问,她到底哪里好,值得林薇止喜欢, 她改还不行吗? 她宁愿自己不知道, 这样就不用担心纠结,可她偏偏已经知道了,便是再怎么苦恼不安, 对一位女子错付的宝贵真心,她没有办法做到冷落无视。 唉,再拖下去也是不行的,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她只能主动坦白身份了。长痛不如短痛, 林薇止知道以后, 也许会失落难过、伤心愤怒,但应该不至于寻死觅活的, 过段时间, 也许就能渐渐忘怀了。 但是问题来了,假如她气得失去理智, 要去向朝廷举报她怎么办? 她不要紧,牵连到老刘氏和刘氏就不好了。 还有科举搜身蒙混过关的事,要怎么跟她解释?跟何氏编的那套肯定骗不到她,可如果实话实说, 林薇止会相信吗?而且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自己心里也还有些拿不准。 对了,还有易感期的事,实话实说肯定也要重新解释。 这么算起来,她骗林薇止的实在太多了,她会相信她说的话吗? 这些只是想一想,沈清疏都觉得牙痛,更别说明天真实面对了,她该用什么方式坦白,那么尴尬的场面,又该怎样措辞? 肯定还是先诚恳道歉吧,多多道歉总是没错的,然后再坦白,林薇止如果要检举她,她就就,就抱着大腿求她,一定做到涕泪俱下。 要是这样她都不动容,那沈清疏就只能及时假死脱身,牺牲诚意伯这个身份。这样虽然伯爵之位和荣华富贵都没有了,但还能保住老刘氏和何氏的性命。 她一直以礼相待,相必林薇止应该也不会这么绝情吧。 有了决定,沈清疏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声,便也任由睡意袭来,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但她毕竟心里装着事,睡得不太沉,翌日清晨,天光破晓之时,沈清疏在睡梦中一脚踏空,打了个激灵,忽然惊醒过来。 她盯着床幔看了几瞬,思维逐渐清晰,偏头见林薇止还未醒,眉目垂落,睡颜沉静。 沈清疏侧身对着她,又发了好一阵儿的呆,才怀着如奔赴火刑场一般的心情,挣扎着起床。 分卷(31) 她小心翼翼越过林薇止,捡拾了衣物出门,把自己拾掇整齐,又把几个丫鬟都打发得远远的,四周检查了几圈,确保无误,才再进去房间里,搬了张凳子坐在床前,静等着林薇止醒过来。 许是她一瞬不瞬的注视太过灼灼,便是睡梦中也能感到些许,没等多久,林薇止便醒了。 她视野一清晰,便见沈清疏如门神一般坐在床头,近在咫尺不说,还表情沉凝,让她惊了一下。 怎么了?她拥着薄被坐起身,偏头挽了挽耳边碎发,昨夜酒后的种种行径回溯心头,实在是太不像话,难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涩。而这羞涩之中。却又有那么一丝忐忑,她有所预感,沈清疏是要就她昨日问的那个问题作出回答了。 事到临头,容不得她在迟疑。 薇止,沈清疏郑重地唤她的名字,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撤开精神力的伪装,慢慢抬起头,开门见山地轻声问:你可发现,我今日有什么变化? 她这话?林薇止不解其意,疑惑地抬眸看她,脸还是那张脸,俊美斯文,却似乎确有些地方与往日不同,让她觉得有些违和。 她细细打量一阵,眉头微拢,几乎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沈清疏的鼻梁似乎矮了一些,眉毛也没有往日那么浓黑,她脸部线条柔和顺滑,往日的棱角全消,少了几分男子英气,整张脸甚至已不能再称之为极致的阴柔,而是有些女儿家的柔媚了。 视线再往下,她白皙的脖颈上,往日凸出的喉结居然也不翼而飞,变得光滑细腻。 这是怎么回事,林薇止眨了好几次眼,视觉里却没有任何改变,她看着沈清疏复杂难言的表情,觉得事情似乎超脱了她的预料,往日种种在她脑海里串联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她有所猜测却不敢置信,心里漫上莫名的恐慌,指尖下意识蜷起,掌心也微微汗湿,控制不住声线的平稳,颤声道:你你 对不起,沈清疏凝视着地砖的纹路,愧疚压在她的心头,令她不敢抬头直视林薇止的眼睛,她闭了闭眼,狠下心,直截了当地道:你没猜错,我其实是女子。 你,说什么林薇止微怔了下,这句话像惊雷一样落在她耳中,她明明每个字都听懂了,可它们连在一起,却又有些不懂了。 也或许是她懂了,却不愿懂,害怕懂,装作不懂。 她脸色苍白却强做镇定,眼眸里都是遮不住的无措和恐慌,沈清疏心里跟着一痛,闷闷地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不得不再重复一遍,我是女子,对不起,从前骗了你。 不,不可能,我不信,你在骗我!林薇止嘴唇也渐渐失了血色,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忽然倾身抓住了沈清疏衣领,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沈清疏叹息一声,没有挣扎,甚至配合地躬身,任由林薇止在她身上摸索。 她胸前的绵软隆起,她身下也平坦无突出,都在向林薇止诉说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怎么会,林薇止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棒,砸得她头痛欲裂,思维迟钝,无法思考。她无力地瘫坐在床上,理智和感情在脑海里激烈对抗,她痛苦地捂住了头,身子忍不住往后缩,自欺欺人道: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信,我不信! 对不起,对不起沈清疏只能不断道歉,涩声道: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林薇止越难以接受,她便越发懊恼后悔,当初婚前没有跟她说清楚。 她的夫君,她爱慕之人,忽然变成了一个女子,这太荒唐,也太残忍了,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上天为什么偏偏要这样捉弄她,林薇止全身上下都有些发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哽咽出声,你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蜿蜒出两道泪痕,她漆黑的眸子里水雾朦胧一片,遮住了复杂难以看清的感情。 沈清疏之前已有所设想,却也没料到她会哭。她怔愣住,心脏好似被浸泡在水中,又被人拎出来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痛。 她忽然有些怯怯,好半响,才迟疑着上前,轻柔地拭去了林薇止脸上泪水,伸手拥抱住她。 你冷静一些,是我的错,我没能退成婚,也未告诉你真相,她偏了偏头,忽然有些呐呐,我也实不知,你会心仪我。 她静默了一瞬,又接着温声解释道:实在是这秘密事关伯府满门生死,现下你知道了,我可以立刻写放妻书,要怎么处置也都随你的意,只希望能够不牵连我娘她们。 原来她几次三番想退婚,是这个缘故,大婚前,她来找她,却是她自己也没有执着追问,指腹为婚,她又该怨谁,只恨她没能守住自己的心,将一腔深情错付。 可是,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愤愤,林薇止视线模糊,恨恨地一口咬在沈清疏肩膀上,用了几分狠力,感受到她肌肉受激绷紧却又很快放松下来,牙齿陷进肉里时,却还是有些心软舍不得,只留了个浅浅的牙印。 沈清疏静静拥着她,又过了好一阵儿,听得她啜泣声渐止,渐渐没了动静,估摸着她情绪平复了,才慢慢松开手。 她小心注视着林薇止,见她止了眼泪,眼眶有些红,脸上虽有几分怔忪,却也还算得上沉静,并没有失去理智。 这已算是好的发展,沈清疏松了口气,见她睫毛上还挂着点水渍,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拭去。 林薇止眨一眨眼,与她视线相接,两人都怔了一下,她垂下眸子避开,沈清疏也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她在心里一边埋怨自己没管住手,一边奇怪怎么说开以后感觉氛围更奇怪了。 她摸摸鼻子,重新回到凳子上坐下,神情小心地问:你应当不会向朝廷检举我吧? 林薇止瞥她一眼,心里又升起一股火气,她凉凉地笑了一下,冷声道: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人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沈清疏心里一轻,生怕她误会,连连摆手,我只是确认一下,对不住,是我多嘴了。 顿了一下,又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不会约束你,如果你不想再嫁人,愿意留在伯府,那我们就还是像之前一样生活;但如果你要另嫁,那我也没二话,随时都可以写放妻书给你。 说到另嫁时,沈清疏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的情绪,飞快的闪过,她几乎没有察觉到。 林薇止也还没有想好,婚姻感情对女子来说都是大事,沈清疏今日坦白实在是令她太过震惊,脑海里现在都还是混沌一片,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你觉得呢?她问:你希望我离开还是留下来?语气很有些复杂。 沈清疏注视着她的眼睛,诚挚道:从我的角度,我当然希望你留下来,不过,青春年华宝贵,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林薇止留下来,她就不用面对续娶的窘境,而且,她的易感期也还离不开她,但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私心,与林薇止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都好着急,疏崽的性格是肯定会坦白的,只是她当时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所以隔一个晚上,让她好好梳理清楚。而且阿止当时醉了不清醒,也不适合坦白,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想她断片就好玩了,哈哈。 疏崽的顾虑还是有必要的,古今多少人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亲人朋友,肯定要谨慎,不能用上帝视角来看。 另外,疏崽还没察觉自己的感情,同时觉得阿止对她的喜欢,大半还是因为夫婿的身份,阿止呢,毕竟是受封建社会影响的女子,转变没有那么快的,要知道现代人都还没法接受,所以之后两人关系会冷一段时间。当然,也有可能是酸一段时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呀! 感谢在20210429 14:29:11~20210430 14:4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千城纷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5yugn 26瓶;baierbai 20瓶;文有一把刀 18瓶;bh真好、irony、林大俊的happy、lego的爹 10瓶;酒见林 9瓶;yuki、熊仔 5瓶;bibilili 2瓶;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第43章 林薇止与她对视几瞬, 移开了视线,她眼底一派清澈坦诚,没有半点作假, 正是因为这个人总这般温柔,她才会忍不住沦陷啊。 她虽然生气沈清疏的欺骗, 却也知道她这下几乎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她手上,其中缘由, 不过是不想她痴心错付。 可她偏偏, 是个女子,一念至此, 她不敢再去设想什么,一想心中便如针扎一般。 她收回思绪, 勉强提了一下嘴角,道:再说吧,且让我再思量一二。 沈清疏点头, 好, 你想清楚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话说到这里,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林薇止到这边不过两日,两人之间却忽然急转直下, 奔向了一个她绝没有料到的方向。她明明才刚从睡梦中醒来,却觉得十分疲惫,几乎心力交瘁, 懒怠地不想动弹。 你可以出去吗?她重新躺下来,背对着沈清疏, 轻声说: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她纤瘦的背影也都透出拒绝的意味,沈清疏顿时有些踌躇,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林薇止已不想再谈。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呢。 她昨晚都想好了怎么答,林薇止却没有问,可她现在伤心没有顾及到的疑点,早晚还是有一天会注意到的,与其到时再震惊一次,不如她此时一并坦白了,也免得她再猜疑。 半天没听到她回答,林薇止也不在意,她不回头,沈清疏不得不弯下腰,轻轻摇了下她的肩膀,心虚地说:我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要告诉你。 林薇止愣住,更大的秘密?还有什么秘密会比她的女子之身更大呢? 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为什么偏偏是她这么多秘密,她心里既难以抑止地生出好奇,又害怕这秘密如前一个一般让她难以承受。 甚至还生出几分怨气,什么秘密一定要今日说,难道就不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改日再说吗? 林薇止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没有道理,她是在迁怒,却放纵自己任感情行事,还是没有回头答话。 沈清疏等了片刻,尴尬地摸摸鼻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一出口又马上意识到问了句废话,顿了下,补充说: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参加科举考试,瞒过入场搜身检查的吗? 林薇止一惊,理智回笼,正如她所说,科举搜身那么严格,她一个女子,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她克制下心里的情绪,终于坐起身面朝着沈清疏,她凝视着她的脸,眉头微拢,之前被情绪掩盖忽视的疑点都渐渐浮现出来,确实,你从前,是用什么办法掩饰的,我竟然半分都未察觉到。 她说着凑近,指尖轻点了一下沈清疏的喉咙,还有喉结,是贴的什么? 她从前也奇怪沈清疏怎么一点胡茬都不留,但不爱蓄须的男子倒也不少,便没有多想,只当她剃得太干净。可男子的喉结,却实在不好伪装。再加上科举搜身的缘故,是以她虽然有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怀疑过。 终于到这个问题了,沈清疏吁了口气,释然地笑了下,定定看着她,轻声道:关于这个,在说之前,我请求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她神情郑重,林薇止便也认真保证道:好,我在此立誓,绝不外传。 我要说的虽有一些离奇,但也绝非虚言,沈清疏整理了一下思绪,斟酌道:自我来到这个世界起,便天生拥有一种超越凡俗的能力,我称之为精神力。 正是这种能力使我得以欺骗她人的视觉,一直保守身份的秘密。她伸手一拂,稍微动作,脸上便又蠕动,变回了林薇止熟悉的样子。 她怕林薇止不信,又演示了两遍,觑着她的神色,却见她除却开始震惊动容了一瞬,接着便很快平静下来,再没有多的表示。 你不相信吗?沈清疏有些纳闷,这反应也太冷淡了,她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对这个时代来说未来人人都有的精神力就是超能力,一旦泄露出去,她相信那些追求长生的权贵会满天下缉捕她。 我相信,林薇止漫不经心应了一句,眉头拢起,催促说:还有其他事要说吗?我乏了。 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对这个更大的秘密,她是有些许惊疑,可却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很快就接受理解了,甚至都懒得多震惊。 也许是她的心神都在另一件事情上吧,是,沈清疏有超越凡俗的能力,可那又怎样?能改变她是一个女子的事实吗? 眼见她又要躺回去,沈清疏顾不得多猜测,连忙开口道:还有一件。 林薇止抬眸静静看她,以目光表示询问。 那个,我之前言我有精神疾病,沈清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足无措,眼神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其实那是精神力附带的负面效果,偶尔会发作,让我无法自控。 她老老实实坦白,我之前只能自己忍耐,我们成亲以后,我那次犯病,却发现跟在你身边能好受些。所以才我没有其他意思,倘若让你误会了,实在是万分的抱歉。 林薇止怔住,原来如此,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她那时还以为,沈清疏是对她也有意,却原来是自作多情,她不过是一味药罢了。 她自嘲一笑,鼻尖又有些发酸,未曾想过会这样丢人,她别开脸轻声问:说完了吗? 分卷(32) 嗯,沈清疏应了一声,因她几次催促,便道:我这就出去了,你 她本想再安慰一句,让她不要太伤心难过,可一时没想到合适的措辞,转而又想起对林薇止的伤害正是她造成的,便也不好再说,只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就起身出门了。 这些事讲清楚,她心中的歉疚烦恼消散了许多,除却穿越时空,几乎没有再瞒着林薇止的了。 一是穿越时空实在是不好解释,二她也怕吓到林薇止。她一只孤魂野鬼,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千年以后的前世美好,便作为她仅存的秘密独自珍藏在心中吧。 沈清疏合上门,浅蓝色的衣角刚消失在林薇止视野里,她视线便立时又模糊起来。 她竟真的就这么走了,虽然是她自己把人给赶走的,可她心里还是不可抑止地产生空空失落感。 她揪着被角躺倒,半张脸都陷在薄被里,清晨刚起床,枕卧间似乎都还残余着那个人的气息和温度。 她本来不想哭的,母亲说,没有人会喜欢看别人苦丧着个脸,女子一定要多笑,笑对自己也笑对他人。她一直记着,可她今日,实在是无法淡然以对,所流的泪,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还多。 她不自觉忆起从前种种,成婚那天,新娘进门,新郎要对着花轿连射三箭驱除一路上带来的邪气,沈清疏射得很准,力道却很轻,像是怕惊着她一般。周遭的人笑着调侃她,还未过门就已开始惧内了,她听见她不在意地温声答话。 她小心伸出的牵她的手,背着她的瘦削的背,挑起喜帕时的羞涩的脸,她都还清楚记得。 过了府,她待她温和有礼,周到体贴,会注意她爱吃的菜式,特意吩咐请了苏州的厨子;去书肆会顺带买她喜欢的书,还笑着推介哪些更有意思;来葵水时会拥着她,给她柔声编故事;下雨天路上泥泞,会背着她回府,撑伞永远偏向她这边。 她眼神清澈,笑起来时眸子里好似有星光在闪烁,她洁身自好,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她对女子会有难得的同理心,她博闻广识,谈天说地时总有新颖的观点,她尊重她,从不强加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一个人,却原来都是假的,她们的婚约一开始就注定是错的。 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未尝到爱情的甜蜜,便先懂得了爱情的苦涩。 离开沈府再嫁,她也许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了,嫁的人家什么样,是好是坏,她也无法预料到。一想到和离,她并没有觉得放松,反而心里刺痛哀伤。 可要是留在沈家,她和沈清疏又算是什么,假凤虚凰,难道一辈子姐妹相称、相敬如宾吗? 她被现实逼到了角落里,茫然无措,无法做出抉择。 睡吧,睡着了就不用再想这些令人烦忧的事。林薇止擦干净眼泪,也不知自己断断续续哭了多久,眼眶干涩疼痛,她闭上眼睛,疲惫涌上来,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沈清疏这边出了门,笙寒候上来:姑爷,早膳已经备了好一阵子,姑娘还没起吗? 因之前沈清疏吩咐了她们不得靠近打扰,她也不好擅自去叫门。 她,她今日不会用早膳了,沈清疏揉了揉太阳穴,头痛道:撤了吧,我也没什么胃口。 笙寒一愣,她伺候林薇止这么久,知道她一向不会睡懒觉的,必定是有其他事发生。 她觑着沈清疏的脸色,小心问:姑爷,我们姑娘她没事吧,你跟姑娘 沈清疏避而不答,没什么事,她想独处一会儿,你们不要去打扰她。 笙寒一看她脸色就知道不对,她欲言又止,还是碍于沈清疏的身份没有跟着她追问,福声应了是,便去林薇止门外守着。 一直到了午间,她才听得动静,敲门进去,就见林薇止披散着发,眼皮红肿,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又憔悴。 这明显是哭过了,笙寒吃了一惊,急步走至近前,着急地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想起早上沈清疏从房里出来,脸色也十分不好,一下子有些明白,是不是和姑爷吵架了,他欺负你? 我们没有吵架,你别担心,沈清疏的身份是绝对的秘密,林薇止不想多谈,起身坐到梳妆镜前,拢了拢发,先替我梳洗罢。 她不是那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性格,事情说得清楚明白,责任也不全在沈清疏,倘若她父亲当年不强订下婚约,就不会有今日的造化弄人。 哭也好生哭过了一场,攒的眼泪都已流干净,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她还是得重新拾起理智,继续面对往后的日子。 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姑娘还想糊弄婢子,她二人都不想说,笙寒也无法,又见她这会儿面色平静无波,心下稍安了一些,嘟嘟囔囔地走过去,原以为姑爷是个好的,不想也这般欺负人。 林薇止沉默一瞬,还是道:她没有欺负我。 笙寒执了木梳,替她将长发梳通,撇撇嘴问:那姑娘怎么哭红了眼? 林薇止答不出来,不过是她自己存着妄念,接受不了现实罢了,沈清疏婚前本也与她说过的。 她阖了阖眼,只道:不要再说了。 笙寒察言观色,见她不想谈,便也识趣地闭上嘴,安静替她绾发更衣,又吩咐鸾影寻了鸡蛋来为她眼皮消肿。 午间用膳时沈清疏不在,刘叔说她出门探听消息去了,张榜在即,能知道的消息早就知道了,又有什么好探听的,林薇止心知,不过是刚刚才说开,避免两人见面尴尬罢了。 这样也好,她暂时也不想红着眼皮见沈清疏,倒显得她多么软弱似的。 沈清疏在外面晃荡着,也无处可去,便还是去寻关意明。 你怎么过来了?关意明见她来,很有几分惊讶,他笑着调侃,你每日念着你娘子,这下她至了,我还以为温香软玉在怀,你少不得要几日不出门呢。 沈清疏扯了一下嘴角,却实在有些笑不出来,她在石桌边坐下,道:关兄,我要在你这边叨扰一阵了。 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是和嫂夫人起了争执。见她面色沉沉,关意明也收了笑,倒了杯茶水给她。 沈清疏点头,拱了拱手,一点矛盾,恐怕要打扰你几天。 我一个人住这儿,谈不上打扰,你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关意明摆摆手,这是闺帷之事,他也没有多问,只以为是些家长里短的争执。 他细看沈清疏两眼,啧啧两声摇着头感叹,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清疏,你看你这患得患失的样子,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洒脱了。 之前两人游山玩水,沈清疏反应总是淡淡的,便是说起乡试,也不会像她此刻一般情绪外露。 不过男女之间嘛,还不是就那点事,关意明笑了一声,给她出馊主意,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清疏,这滁州府的秦楼楚馆我们还没去见识过,不若你我今日同去,一醉解千愁。 沈清疏无语,关意明还真是会见缝插针,之前他就想拐她去青楼,被沈清疏拒绝后,还是一直贼心不死。 她摇摇头拒绝,关兄,这种时候你就别在说笑了。 我哪里在说笑,你呀,真是不解风情,关意明大为可惜,不以为然道:你就是见识的女子太少,才会为男女这点小事烦忧。 譬如说,他转过身,对沈清疏点了点扇子,点评道:你肯定是和嫂夫人吵架了,看你神色,多半还是因为你的错处,你躲到我这里来,显是不懂女子心思啊。 他呷了口茶,接着道:大多数女子,那都是口是心非的,叫你滚你绝对不能滚,说她想冷静那绝对不能让她冷静,就得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行为上改不改正且不说,嘴上一定要承认错误,深刻反省,立刻就改,再痛哭流涕,赌咒立誓,立刻抱着亲热一番,我敢担保,管你什么错处,绝大多数女子都会心软放过。 沈清疏听得愣住,好笑道: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怎么听起来就像个渣男。 我这可不是歪理,是我长久实践总结出来的,关意明嘿嘿一笑,自得地摇摇扇子,清疏,我毕竟痴长你几岁,家中已有两个侍妾,三个通房了。 沈清疏之前还真不知道,看着他那张娃娃脸,顿时觉得非常的违和,这么多侍妾,偶尔还要逛青楼,他也不怕肾虚了。 关意明奇怪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信啊? 沈清疏收回目光,失笑摇头: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她这个错处,嘴上行为上那都是没法改正的,她也是女子,便不吃这样的套路,她也并不觉得林薇止是那样的女子。 你不听就算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我这是良言善策。关意明收了扇子,在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他挤了挤眼睛,道:就像今晚,你这一走,回去肯定要被嫂夫人冷落了。 他这挤眉弄眼的,真有点猥琐,沈清疏白他一眼,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她不想再说这个,转而和关意明聊起文章策论。 在这边消磨了一整天,到晚间回去,房中还是给她留了灯,林薇止侧躺着,背朝着外侧,已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30 14:41:14~20210501 14:5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千城纷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本鱼、小丸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路凉人 30瓶;我们去看海 20瓶;宁柒、baierbai、咸鱼本鱼 10瓶;第三人称 9瓶;时宜、tae软软 5瓶;非黑即白^、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第44章 沈清疏洗漱完, 近至床边小声问:你睡了么? 无人答话,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也不知林薇止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单纯地不想理她。 她微叹息一声, 便也吹灭蜡烛上床,小心地在床另一边躺下, 尽量不惊动林薇止。 今夜无月,灭烛之后光线昏暗,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沈清疏辗转着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几遍, 但她又怕吵到林薇止,便仿佛烙锅贴似的, 只是慢慢动作。 林薇止静静听着她的动静,好一阵子都还不见消停,终于忍不住转身过来, 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沈清疏动作立时停住, 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我身上难受。 你是不是也睡不着?她听林薇止的呼吸频率,就不像是睡着了的。 四下里寂静无声, 没听见她答话,沈清疏翻身面朝着她,顿了下, 又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怎么不理我?她往里侧倾身靠近了一点,轻声说:生气就要发泄出来, 你可以指责我骂我,但是不要跟我冷战啊。 她语气柔和诚恳,还带了那么一丝可怜, 黑夜里林薇止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到那张脸上的温柔神色。 她当然生气,气沈清疏的隐瞒,可更多的,还是对命运捉弄的伤心失落和无可奈何。更何况,便是生气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陷在思绪里,一时没有做声,沈清疏不由有些慌张,该不会从此以后都再不理她了吧。 她摸索着摇了摇林薇止的手臂,求恳道:你理我一下嘛,好不好? 坦白身份之后,她在林薇止面前更加自在了,语气里便带了些不自知的软糯。 林薇止听得一怔,她这是在对她撒娇吗?她一面觉得极其不自在,一面又觉得沈清疏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想来从前她也偶尔会这样说话,只是她一叶障目,便总是没有注意到。 她便应了一声,嗯。 真就只理她一下,沈清疏哭笑不得,不过总算是愿意开口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那个问题,你还在生气吗? 为什么还要执着地问,她想得到什么样的回话,林薇止避而不答道:很晚了,快睡吧。 沈清疏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快过去,可林薇止这样平静,又让人有些担心。 她再靠近了一些,温声道:对不起,其实应该怨我的,你不要自己憋着,气坏了身子。 她没有估好距离,靠得太近,带了一点压迫感,温热的吐息扑面而来,落在林薇止脸上,迫得她忍不住想往后退。 可两人这时,退了就仿佛落败了似的,她心想,都是女子,怕什么?便忍住了不退。 不要说对不起,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林薇止有几分恼怒,冷声道:怨你便能解决问题吗? 你有什么错?你成婚前几次三番想退婚,与我说得明明白白,你成婚后对我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一直保持距离。 是我自己,我的错处,我求仁得仁,便该自己承担结果,你也不需要感到愧疚,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们往后便如从前说好那般,相敬如宾,便也够了! 她说完这一通,重重喘了口气,便重新背过身去,倦怠地道:我乏了,你再翻身便去隔壁书房睡,对了,你不是一直想睡书房吗,正好这下得偿所愿了。 沈清疏一下懵住,刚刚不还在好好交流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分卷(33) 她默了一阵儿,轻手轻脚下床,小心翼翼道:好,你别生气,我这就去书房。 见林薇止没有别的表示,她便披了外衣,也没点蜡烛,直接摸黑出去了。 这会儿守夜的是鸾影,见她出来,执了灯笼迎过来,姑爷是要起夜吗? 嘘,沈清疏比了个手势,小声道:娘子她生气了,我去书房睡。 明明是被赶出来,她脸上却没什么恼怒,满是纵容的笑意,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她眸子里熠熠生辉,鬓边散落了几缕乱发,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鸾影脸红了一下,不敢再看,低下头道:婢子为姑爷引路。 沈清疏接过灯笼,摆摆手,不用了,就是几步路,我自己过去,你还是守在这边。 她边往书房走边想着林薇止刚才的反应,真是,被凶了一通,她却莫名觉得安心多了。被骂不要紧,林薇止能消气便是好的。 她今日听了关意明那些话,极为同情他的妻子,作为正妻,她不仅不能善妒,还要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主动为他纳妾。 试问有谁愿意和别人分享枕边人呢,怪不得古代女子熬成婆婆后都变得刁钻刻薄了,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换谁不变态。 所以她觉得林薇止最好还是不要另嫁了,她二婚能挑选的人家本就要低一个层次,遇到关意明这种还算好的,万一是个又无能又花心的,岂不是嫁过去受气。 还不如留在沈府,她虽然同是女子,但是能够保证一辈子不纳妾,她在沈家很自由,何氏这个婆婆也绝不会给她气受。 她下午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刚刚面对林薇止时,却还是开不了口,唉,总觉得由她来劝说,这话就变了味道,好像她掺杂了私心似的,骗着林薇止留下来。 虽然确有那么一点吧,她心虚地想,就一点,绝对不是主要因素。 到了书房躺下,这边不比家里,只有一张供读书小憩的矮脚床,又窄又硬,沈清疏更加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的,忽然又想起了关意明的歪理。 说起来,虽然是些糟粕思想,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她现下不就真的被赶出来睡了么? 那她早上,是不是不该走,应该留下来陪伴她的。她那会儿的神情,沈清疏还以为她真的想静一静。 她想着想着,忽然身体一僵,等一下,刚刚她赶她出来,不会也是口是心非吧? 沈清疏仔细回想一番,懊恼地敲了敲额头,她居然就这么走了,可林薇止口吻措辞那么凌厉,她也真的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都出来了,总不可能又腆着脸回去吧,她长叹了一声,只能在心里暗自记下。 晚上睡得不好,翌日沈清疏便起得迟了些,过去那边时,早膳已经备好,林薇止坐在次位等她。 她红肿的眼皮消下去,又恢复了以往的姿容,只眉目间似还蕴着些轻愁,脸上仍是不施粉黛,今日却没有束髻,长发似流水般披垂在脑后,只随意拢了两鬓边几缕散发,用红色发带束在脑后,长长的带子垂落在发间,黑红分明,好看极了。 沈清疏呆了一瞬,绕到她身侧坐下,道了声早,轻声说:这边又不是家里,其实不必等我,你要是饿了,先用便是。 林薇止勾唇笑了一下,道:规矩还是要讲的。 自两人说开起,沈清疏终于见她露出个笑模样,可她心里,却反而莫名地有些发慌。 她盛了碗粥默默地喝,思量着该说些什么好,她本来想就昨晚道歉,却又想起林薇止让她不要说对不起,可除了道歉,这件事上她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弥补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无力。 正想着,便见林薇止伸筷去夹一道清炒菌菇,因正好摆在她远侧,夹起来有些费力,沈清疏帮忙夹了一筷子,殷勤地想送到她碗里。 却被林薇止执筷阻了,她挪碗避开,微微一笑道:我自己来,不劳烦夫君。 沈清疏举着手不肯收回,不用这么客气吧? 林薇止笑了下,不置可否,却也不退。 沈清疏定定看着她,两人对峙片刻,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垂下视线,收回手,放到了自己碗里,却端着盘子将整盘菜挪了过来。 林薇止眸光闪了一下,没说话。 沈清疏低下头,慢慢夹了一片自己吃了,却食不知味,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你已经想好了吗?好半天,她抬头涩声问:留在沈家还是 嗯,想好了,留在沈家。林薇止没有犹豫,直接回答她。 她刚才还以为沈清疏有些出乎意料的惊喜,真的? 真的,林薇止抬眸,眼里的笑意很淡,就当没有这些事发生,我们还像从前那般相处。 她看沈清疏的目光不再像从前那样,总带点似有若无的情意,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相敬如宾,这本是沈清疏梦寐以求的,可她这样冷淡,她却又有些不习惯了,胸口堵堵地感觉喘不上气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躁动的思绪,小心地问:那我今日,还要出门吗? 林薇止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站起身道:这是夫君自己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管,全看夫君自己随意。 夫君慢用,妾身先退下了。她又对沈清疏福了福身,便出门领着笙寒走了。 沈清疏愣了一下,连忙对着她的背影追了一句,那我就不出去了。 她看着她没有丝毫停顿地走远,过了拐角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对着满桌饭菜,却再没有胃口,她觉得自己胸腔里好似蕴了一股火,让她特别想摔筷子。 可最终,她只是规矩放下,最多落下的声音重了点。 一连好几日,两人之间相处都是不咸不淡的,似乎又回到了刚成婚的那段时间,客气而又疏离。 按理来说,这种局面也没什么不好,可沈清疏就是觉得憋屈得不行,她想打破僵局,林薇止却不哭也不闹,滑不粘手,让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很快地,就到了乡试放榜这一日。 放榜前几天,贡院附近,秀才聚集的酒楼这一片,气氛格外紧张、压抑、躁动。沈清疏虽然没有参与进去,却也知道大家一见面就是谈乡试。 有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传得飞快,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些消息大都是假的,却还是讨论的热火朝天,指望着自己能提前知道什么内幕。 本朝乡试,采用糊名、弥封、誊录、对读、判卷、拆卷、复核等一整套程序,主考官一正一副,同考官四人,其他判卷官员若干,意见综合,最大程度地保证了公平公正。 天刚蒙蒙亮,贡院门口就围满了等待的人,沈清疏和关意明一道,等在附近的酒楼,四周学子不少,氛围紧张,或高声谈笑,或窃窃私语,或沉默寡言。 饶是关意明再有把握,此刻也难免有些坐立不安,摇着他那把折扇,合了开又开了合的。 唰唰声不断,沈清疏听着也觉得有些心烦,夺过来合了放在桌上,沉声道:天儿又不热,你别扇了。 怎么不热,我心里热,关意明也不在意,又以手做扇,装模作样扇了两下,看她神色,奇怪道:这都要放榜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他想了想,觑着沈清疏道:几日不见,你该不会还在和嫂夫人闹别扭吧? 沈清疏勉强笑了一下,没,已经和好了。 她这样子完全不像和好了,关意明根本不信,清疏,不是我说你,做男人的要大度一点,不要拘泥于一些小事,些许矛盾就不要太放在心上。 更何况,什么事情能比乡试放榜更重要,你不要囿于儿女私情,反倒误了学业。你中了进士,身居高位,那就是众星捧月,不中,落在泥里,那人人都会踩你。 沈清疏不好跟他争执,无奈笑道:我知晓的,只是试都考完了,现在也还未放榜,着急也无用的。 关意明就是随口说两句,她这一说,也就收了话,转而也奇怪道:是啊,怎么现在还不放榜,这都什么时辰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很想去楼前观望一二,但顾忌着形象气度,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去楼前挤。 乡试放榜在九月,正值桂花盛开,香飘十里,所以也被称为桂榜,同时谐音贵字,寓意很好。 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到得巳时,终于见大门打开,军士抬了桂榜出来,人群就像疯了一样,一拥而上挤过去。 四周一下变得躁动喧闹,不时听见有人大喊大叫,太过嘈杂,倒也不知喊的什么。 沈清疏虽然有些心跳加速,忐忑不安,却还比不得上次院试,她克制自己端坐在座位上,等待负鞍的消息。 关意明见她不动,便也还稳坐着,只是又捡了扇子来扇。 突然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连声惊呼,传到了楼上。 解元,解元出来啦! 解元是关意明! 关意明! 关意明听见,明显松了口气,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欢喜之色。 恭喜关兄,连中四元。沈清疏连忙拱手道贺,也为他感到高兴,关意明的私德她认不认同且另说,他的学识绝对是一顶一的,得中解元实至名归。 小三元做不得数的,谢过清疏,关意明笑着回礼,你也必定能中,且先少待,我再道一声同喜。 沈清疏笑笑,倒也没有过分谦虚,关意明能中解元,那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过了片刻,负鞍还未上来,又听得一阵喊,亚元是沈清疏! 沈清疏一怔,怎么这么巧,和几年前院试名次一模一样,头名也是关意明。 这还不如后几名呢,她和关意明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关意明有些尴尬地道:沈兄,我这个 无妨,是我学识不如关兄,我甘拜下风,沈清疏温和笑笑,能得中便已很好了,得中亚元更是有幸。 她这次对名次没有那么执着,且她心知,她写文章遣词造句差关意明一大截,全靠数算拉一点分值,能得中亚元,运气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见她不介意,关意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同喜同喜。 又有些忍俊不禁,明年会试,我与沈兄说不得也能同时得中,那可真是缘分了。 沈清疏默了下,关意明中状元,她中榜眼吗,那以后说起来,岂非是千年老二,但要是真的能中榜眼,以她目前的学识,那可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喊出来,四周有喜有忧,有如她二人这样,少年得中的,自然是欢欣喜悦,踌躇满志;有年过不惑的,听得中了,立时便欢喜得昏厥过去;也有须发皆白,还是未能得中的,以头抢地,涕泗横流。一时喜怒哀乐皆有,人生百态俱全。 看完榜单,便有官差报子敲锣打鼓往各家客栈报喜,因沈清疏之前登记的是及第楼,她便令刘叔过去接待差人发放喜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1 14:56:33~20210502 15:1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ff、bibilili、倾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鸠 30瓶;tingtong、取个鬼名字、赵小刀是个小包子 20瓶;baierbai、yyy.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第45章 放榜当日有同科之间的茶会, 稍晚一些,帖子就被送到了沈清疏的住处。 沈清疏收了帖子,叹息一声, 她虽不想参与这种场合,却还是不得不去。新科举子之间认识交流, 联络人脉的聚会,倘若她是后面几名还没什么问题, 推迟了也无人会在意, 但她却是亚元,她一个京城来的世家子弟占了亚元之位本来就让人有些不满, 茶会再推迟了,第二天保准就会有亚元恃才傲物, 看不起本地学子的消息流传。 用罢晚膳,沈清疏换了件正式些的深色近黑袍子出来,踌躇了一下, 还是走过去, 轻声跟林薇止报备了一句,我这就去茶会了。 林薇止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 闻言看过来,勾唇微笑了一下,早去早回, 一路小心。 沈清疏给她笑得心虚,保证道:你放心, 我不会在外面过夜的,一定尽早回来。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林薇止似笑非笑的看她,挑眉道:你一个姑娘家, 难道还能越矩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她起身站到沈清疏身前,替她把衣服领口的褶皱抚平,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手指在心口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才退后一步嗯声道:再耽误就要迟了,夫君快些去吧。 沈清疏觑着她的表情不像生气,才松了口气,道:那我去了。 林薇止点头,看着她笔挺的背影走远,才重新坐回桌前,只是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了。 茶会定在物外楼,名字倒是取得挺雅致,勾当却不是那么干净。新科举子包下了整座茶楼,却只收一点象征性费用。 此次桂榜取士多达一百二十人,沈清疏到时,已是来了大半,彼此高谈阔论,推杯换盏,气氛非常热烈。 她环视一圈,看到关意明,他贵为解元,众星捧月,好几个举子围着他交谈,沈清疏不想去凑热闹,便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坐下。 但她作为亚元,又是新科举子中年龄偏小的,自然也少不了想结交她的人。 沈兄,怎么独个在这边坐着,可是我招待不周?一位穿锦衣的青年士子过来打招呼,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如满月,颔下蓄了短须,腰间镶金戴玉,通身的富贵气度,正是本次茶会的组织者,滁州府陈家子弟,人称陈二郎者。 分卷(34) 沈清疏勉强识得的几个人里也有他,连忙站起来回礼,并无,是我喜好安静之故,陈兄安排得很好。 陈二郎往关意明那边看了一眼,笑道:听闻沈兄和关兄一向同进同出,今日看来却不似关兄那样八面玲珑,也是,便让他们围着关解元,我在这儿陪沈兄说说话。 沈清疏汗了一下,她和关意明怎么就同进同出了,也就是比其他人先认识几天而已。 她这段时间和关意明交谈,却不如之前那般欣赏他了,关意明有些好为人师,虽然知道是时代限制,某些观点还是让她觉得不适。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夏薄归这样的谦谦君子,也许在别人看来他有些迂腐,沈清疏却觉得他超脱时代,坚守心中的道,令人敬佩。 想起夏薄归,她又想起了京城那些小伙伴,不知道柏舟和薄言中是没中。 沈兄?她思绪有些跑远了,陈二郎提醒了一句。 抱歉,沈清疏拱拱手,陈兄年长于我,其实不必这么客气。 虽然她两辈子相加年龄上差不多,但看着陈二郎的胡子,听着他一口一个沈兄,还是觉得非常违和。 哈哈,那我就托大称你一声贤弟,陈二郎摸摸短须,笑道:不过说起来,我和沈兄之间还有一点渊源呢。 内子的小舅,刚好娶了沈老爷子爱女。 沈清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沈二老爷子的女儿,她的堂姑姑。这么算同时是陈二郎的外舅母。这亲戚关系可真是太复杂了,她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她和陈二郎算什么关系,便各论各的,还是叫他陈兄。 二人又聊了几句,也有其他人过来交谈,沈清疏也还参加过几次文会,应付还算自如。 她仪容气度甚佳,对过来攀谈的举人又一一认真回礼,态度不卑不亢,言语谦和,温文尔雅,毫无少年人中举的矜傲。而对交浅言深,不便多谈的事,便只微一抿唇笑笑不说话,或是打着太极不动声色绕开,一番交谈下来,好几个举子对她的印象都颇有改观。 人到齐之后,陈二郎作为组织者上台讲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大家欢聚一堂,吃好喝好,玩得开心。 讲完接着喝茶聊天,聊得差不多了,便有侍女端酒进来,另一头也开始奏起丝竹管弦。 开始大家都还端着,只是喝着小酒,一本正经地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过得一阵,酒意上来,沈清疏一个错眼,便发现有人已经开始上下其手了。 她不小心瞥到,立时便低下了头,真真是酒后丑态,辣眼睛。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降低存在感,只盼着所有人都忽视她,尤其是关意明,有一阵沈清疏瞥得他四处张望,显是在找她,只是当时被围着脱不开身才没过来,她可不想这会儿被关意明架起来。 可她便是再怎么躲,姿容气度在人群之中也如皓月一般不容忽视,好几个姑娘接连过来斟酒,对她投怀送抱,沈清疏好不容易打发了第一个,深觉头痛,之后再过来的,还未开口,她便抢先道:在下家有悍妻,性善妒,正侯于楼外,故实不敢犯禁,还请姑娘饶过在下。 她这么一说,不管说的是真还是假,明显是于此道无意,在场这么多举人,也不差她一个,过来的女子并不纠缠,便也笑一笑,歉身退下了。 但每说一次,沈清疏就心虚一次,虽然和这些女子以后并没有什么交集,可她毕竟是用林薇止的名声挡桃花。 沈清疏并不喝酒,茶水一杯接着一杯,却也喝了个肚涨,她估摸着时间,觉得已达到了应酬的标准,坐得差不多了,便去向陈二郎辞别。 陈二郎怀里抱着个女子,身上带着酒气,脸上也漫起了明显地酡红,已是有些醉态,听到沈清疏的话,他推开那个女子,踉跄着站起身,狠狠眨了眨眼睛,恢复几分清明,挽留道:时间还早,贤弟不再多留一阵么? 沈清疏又把林薇止抬出来,致歉道:陈兄见谅,实是内子在家中等候,我不想令她担心,故不便晚归。 陈二郎倒也没有深究,挽留一次已是尽到礼数了,便笑道:原是如此,贤弟伉俪情深,倒是我不该强留了,贤弟自去便是。 在场这么多人,虽则美色动人,有不少不堪景象,却仍是有不少学子不为所动,一部分是确能把守本心,洁身自好,还有一些则是自视甚高,看不起青楼女子。 见沈清疏辞别走了,也都陆陆续续上来辞别,陈二郎一一送走人,沈清疏混在其中,倒也不是那么突兀显眼了。 负鞍就在外面候着,本是为了以防万一,好在还算顺利,没什么突发情况。 上了车,沈清疏靠在马车厢壁上,才揉着太阳穴把提着的心放下来,她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此刻有几分酒后的疲惫。 到住处已是亥时,平日这个时候林薇止已经睡了,沈清疏远远看见房间灯烛亮着,想是给自己留的。 有灯火等着她回家,沈清疏心里生出两分温情来,她走至屋前,忽然顿住脚步,抬起两边袖子细细嗅闻,闻到一股饭菜气息,夹杂着点淡淡的酒气和脂粉气。 她想起上次去文会回来,林薇止说她身上味道难闻,便吩咐朝雨另外取了一身衣服,转道去了偏房沐浴干净,才回到正屋里。 她耽搁这一阵子,再推门进去时,却见林薇止还未睡,她坐靠在床头,手里拿了本书却没有翻开,只是望着虚空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下意识望过来,平日里黑亮灵动的眼里是一片茫然和空洞,虽然她很快就醒神隐去了,却还是被沈清疏捕捉到,她清楚知道这不是错觉,心里瞬间被刺痛了一下。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她近至床边,坐在床沿轻声问,声色柔和至极,几乎像是怕惊着花蕊上的那只蝴蝶。 正要睡了。林薇止视线落在她不小心被水打湿,贴在脸侧的几缕鬓发上,神情怔了一瞬。 沈清疏沐浴过,还换了一身衣裳。 她心里蒙上了一层酸涩,是不是从那时开始,她就有些许在意了呢? 她明知道她和沈清疏不可能,应把那些不应该有的绮思妄念断得一干二净,可她的思想、她的心绪却违背她的教养和理智,即便知道沈清疏是女子,她于痛恨之中却仍是放不下她。 会怀疑关意明和她交往过密,会不满她去参加茶会,会担心她出什么纰漏泄露身份,以至于神思恍惚,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辰。 她有些想问文会的事,犹豫地抿了抿唇,却还是没张口,视线垂下来,静了几息,便也不再看沈清疏,自顾自地侧身躺下了。 夫君也早些歇息吧。 沈清疏坐着不动,视线落在她线条优美的背上,在轻薄亵衣的掩映下,自颈及下,蜿蜒出刚刚好的弧度,两侧蝴蝶骨起伏,没入被里消失不见,引人探寻。 她移开视线,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清了清嗓子,不自觉带了两分欢喜之意地柔声问:你是不是在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2 15:17:30~20210503 14:4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第46章 静默了一瞬, 林薇止背对着她道:不是,看书晚了些许罢。 是么,我却见你书都未翻开, 沈清疏捡起那本书,顺手翻了几下, 不依不饶地笑问:你今日看了哪些内容? 林薇止有些羞恼,侧了下眸子, 哼声道:是又怎样? 倘若你身份泄露, 便也会牵连到我,我由此担心, 等你回来不是应有之意么? 沈清疏噎了一下,这话道理是说得通, 却明显口不对心,林薇止如果真的害怕风险,就不会留在沈家了。 她也没在追问, 刚刚不知怎么, 一时嘴快便问出了口,可她到底想得到一个怎样的回答,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又不是傻子, 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这几天的反常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心里还有些拿不准。 她一个后世来客, 倒并未觉得同性之间如何违背纲常伦理,后世之时, 虽然一般情况下都是男a女o、女a男o的配对,但小众一些的男男、女女之间也并不怎么稀奇。 可她心里的感情还比较模糊,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没什么经验可谈,要说喜欢,她之前也一直未察觉,只这几天反常,很难说其中有没有愧疚弥补心理,而且她和林薇止相处的时间还不长,熟悉起来还是易感期之故,她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信息素吸引。 她珍惜林薇止的心意,也慎重对待自己的感情,所以她要好好想清楚明白,在这之前,她不会做出越矩的事。 更何况,两人之间横亘的也不止这些,她能接受,林薇止一个古代女子,却不一定能安然接受,她这些天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明显是要跟她划清界限。 再次,她们之间不会有子嗣,她听过许多年轻时想丁克的人,中年以后又后悔,抛弃伴侣另寻他人,很难说林薇止会怎么想。 总之是矛盾重重,八字还没一撇呢。 沈清疏陷入思绪里,便好一阵儿没有回话,沉默的气氛蔓延,林薇止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太伤人,心下一时有些后悔,似是无意地翻了个身。 目光掠过去,便见沈清疏拧着眉,神情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咬了咬下唇,犹豫着开口道:你 沈清疏听得动静,回过神,与林薇止四目相对,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歉意地笑了笑,是我的错,你放心,我在外会小心注意的。 却是应她刚才的话,林薇止顿了下,若无其事地嗯了声,背过身去阖上了眼,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口气,闷闷地散不去。 之后两日,参加过主考官主持的鹿鸣宴后,府城的新科举人便各自散去,沈清疏也和关意明辞别,往下辖的宿州府汤山县去了。 现下天气凉下来,白日也可赶路,加上汤山县距离也不远,不过三日,一行人便到了汤山县城。 回乡祭祖,自然还是在汤山沈府落脚,前几日得了信儿,沈堪折便派了人日日在城门候着,这会儿听得通传,立时便出来迎。 几年不见,沈堪折已至而立之年,身材有些微发福,脸尾多了几道皱纹,颔下也续起了短须。 沈清疏躬身行礼,堂叔安好。 不必多礼,沈堪折连忙扶住她小臂,满脸都是笑容,前几日消息传过来,我都不太敢信,亚元啊,我沈家也终于出了个读书种子。 堂叔过誉了,不过侥幸得中。 唉,不用谦虚,沈堪折笑着拍拍她肩膀,几年未见,个子也高些了。 他们寒暄了几句,丫鬟才扶着林薇止下了马车,沈堪折视线转过去,沈清疏便介绍道:堂叔,这是内子。 林薇止取了惟帽,跟着躬身问礼。 我知道,除了侄媳妇还能有谁,沈堪折哈哈一笑,又有些歉意地道:前阵子你成亲,正赶上府中关键时候,我也未能去京城观礼,实在是对你不住。 沈堪折多年无子,纳有好几房妾室,去年底,有一个小妾终于有孕,他打发了所有妾室到别院,紧张得跟眼珠子似的,今年七月,那妾室终于产下了一个男婴,身体也还算康健,熬过了头两个月没有夭折,所以沈堪折此刻也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无妨,堂叔备了礼千里迢迢送过来,却是心意难得,沈清疏笑了笑,客气两句,转而问道:久不见叔爷爷,不知道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 自然,看我这耽搁,沈堪折一拍脑袋,拉着她手臂往里走,我们进了府中再叙,老爷子还在正堂等着见你呢。 你不知道,你中举的消息一传过来,老爷子连道了三声好,高兴得晚上都多用了一碗米饭。 沈老爷子已过五旬,精神还异常矍铄,身体却不如从前了,他年轻时吃过不少苦头,伤了身体,老了便衰败得快,看起来比老刘氏年龄还要大。 老爷子高兴地夸赞了她一番,拍着她的手感慨道:我那哥哥,从前也是被夸赞天资过人,读书种子的,你跟他像啊,真像! 他眼睛浑浊,已是有些看不太清了,对着沈清疏,心神便不由地恍惚了一瞬,似乎又回到了年少之时,父亲尚还健在,家里不富裕,却也还吃得饱穿得暖,哥哥教他识字,他顽皮故意装作学不会,哥哥笑着摇头,便把着他的手一字字地读和写。 他呆怔了一会儿,却又自顾自摇摇头,他哥哥还要更英俊不凡一些,他是人杰,文能提笔写文章,武能上马安天下,可他今生,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沈老爷子给了林薇止见面礼,便让她们先下去安顿。 沈堪折领着她们出来,又顺路去看过新生儿,因妾室挑的是好生养的,姿色倒并不怎么出众,所以这新生儿却也不如何可爱。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沈清疏有偏见,出了房门,她想起半天都未见沈堪折正妻和女儿,便问了一句,堂叔,怎么不见堂婶和堂妹? 沈堪折表情一下僵住,勉强笑道:却是你堂婶想家,便带了你妹妹回家小住一段时日。 沈清疏心里了然,她上次过来,沈堪折还年轻,和堂婶的恩爱也不似作假,对唯一的女儿也是疼到了骨子里。不想如今时移事异,心变情迁,因为子嗣问题闹成这样。她对堂婶有些同情,但家宅之事她也无能为力。 在沈府住下,歇了两日,沈清疏便请人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开祠堂,她于此中讲究并不十分清楚,居中协调安排的还是沈堪折。 祠堂并不在县城,而在更偏远的乡下,村寨名字就叫沈家湾,非常朴实直白,一看就知道这里多数人姓沈。 一般情况下祠堂只过年祭祖才开,或者得有什么大事。沈家宗族这许多年,最出色的子弟就是沈清疏爷爷,多年前也曾为他封伯一事开过祠堂。 分卷(35) 现下沈清疏中举,也可开祠堂祭告祖先,林薇止也可顺便加名,就不必再等到过年时候。 开祠堂能到的多数子弟都会到,沈老爷子此次也坚持着要跟他们同行,众人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的意。 下了马车步行,沈老爷子就抓着沈清疏手臂不放,一一给她讲从前那是哪家哪户,哪里又曾栽有果树,她和沈清疏爷爷小时候如何如何,反倒把亲儿子沈堪折冷落在一边,只能无奈苦笑。 到了沈家故宅,沈老爷子终于安静下来,他放开沈清疏的手,自己杵着拐杖慢慢走到大门前,看着红墙黑瓦,嘴唇颤动着,眼眶竟是有些湿润了。 沈家发家以后,重新修缮扩大了祖宅,虽则人搬到了县城京城,每年却都还是雇了人维护,这宅子,几乎已经找不到什么从前的样子。 可那些记忆留存在那里,它便是特殊的,永远在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只让人感怀光阴易逝。 众人都静静在他身后等待,等他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往里面走,才赶紧跟上去。 沈堪折和沈清疏并肩而行,感叹了一声,爹他肯定又想起往事了,他每次回祖宅,都会想念大爷爷,要郁结一段时间,我担心他的身体,本不想他来的,他却偏要来。 沈清疏道:他们兄弟情深,我也劝不住。 他也听老刘氏说起过,当年兄弟二人还年幼,父亲就不幸遭遇山洪丧了命,母亲带着他们两个艰难撑了一年,决定改嫁,夫家却不愿意接手两个拖油瓶,谈到最后,只勉强同意带年龄小些的沈二郎。 沈大郎当时已十三岁,便自己出去谋生路,恰好遇到征兵,便入了士伍,他杀敌奋勇,又颇有谋略,十年军旅生涯,刀口舔血,终于取得了不小的功勋。 而沈二郎被过继改姓之后,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继父生了两个儿子之后,更是看他颇不顺眼,十分狠厉地磋磨他,他不过小小年纪,便伤了脊柱,几乎直不起腰。 直到沈大郎衣锦还乡,他才得以解脱,兄弟二人抱头痛哭,靠着沈大郎的权势,才又将沈二郎的姓改回来,重新入了族谱。 这其中还有一桩故事,却是沈清疏娘亲何氏,沈大郎入伍时,虽则身高体壮,却还不到征兵年龄,当时他苦苦哀求,同乡一位姓何的主簿看他可怜,私下改了他的登记年龄,当时战乱,对这些要求不甚严格,便让他蒙混过关了。 在军队里,何主簿也十分照顾他,沈大郎暗暗立誓,一定要报答何主簿。多年后归乡,何主簿已经过世,沈大郎便赠予他家人钱财土地,又把她的孙女定给刚出生的长子。 所以沈家爱定娃娃亲这个坏习惯,也不只是从上一代开始的。这导致沈清疏她爹过世以后,也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舅家。 何氏刚嫁过来时,老刘氏对这个小家子气,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儿媳妇其实十分看不上眼,也还是她爹过世以后,相互扶持着,年月渐长,见她始终乖顺听话,才慢慢认可了。 沈清疏此次归乡,也要代何氏去何家走动一二。 其余赠礼一类杂事自有刘叔来安排,沈清疏只需要再去见一见族长。 族长按亲戚关系来说,是她的嗯,远房伯父。 翌日早上,沈姓族人聚集在宗祠之外,皆是男子,有老有少,或好奇或畏惧地看着沈清疏。 沈清疏跟着沈堪折一路走过来,听他的提示三伯、五叔、二哥一气地喊,直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早已准备好了香烛贡品等物,时间一到,众人都肃穆立着,族长净手焚香,拿出一篇开场词来念,大致意思是说今天为什么要开宗祠,让祖宗们知晓。 念完高唱一声,众人便跟着他鱼贯而入,接着便开始正式祭祀,先是迎灵,点上蜡烛,将祖宗排位按先后顺序列好,然后呈上贡品,点香取酒,拜过之后,插在桌前,洒在地上。 接着所有人躬身叩首拜过,族长又拿出一篇帛文来念,主要是夸沈清疏,说她多么聪明努力,在乡试中得了亚元,光宗耀祖,希望祖宗知晓之后能高兴,并且继续保佑她科举顺利,听得沈清疏自己都有点脸红了,羞耻得一直盯着地面。 念完以后,族长便将帛书凑到桌前,在祭烛上燃烧呈给祖宗。 众人再行叩拜礼,每一个支族挨着来,沈清疏独个一列,在族长之后拜,拜完再送灵,整个仪式便算完成。 至于林薇止加名字的事,则只顺便提一句,然后族长翻出族谱加上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3 14:49:41~20210504 14: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四季与你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民政局、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rk、lovejcc、今天学习了吗、三吋日光知多少 10瓶;阿名 6瓶;墨瑾、知念阁絮 5瓶;人间荒糖你很甜 4瓶;orz 3瓶;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第47章 名字入了宗谱, 新妇才算达成死是某家鬼,婚姻的效力更有保证,古代没有结婚证, 除却官府的婚书, 这也算是一种民间证明。 祭祀完毕,众人便各自散去,有那携着镰刀锄头的, 直接便上山干活了, 有几个半大小子想留下来看稀奇, 也被族长硬打发走了。 闲扯了几句,族长很是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满脸都挤着笑, 提醒道:族侄,你看这祠堂已开, 这个 什么?他没继续说下去, 沈清疏没猜到他什么意思。 她神态平和, 族长顿时疑心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心里着急, 又不敢追问, 只讷讷道:这、这之前便说好的。 沈堪折在旁边听了, 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清疏,这是提醒你不要忘了祭田和学田的事呢。 哦,原是这事, 沈清疏失笑,道:族叔放心,前几日便我命人去置办了, 我也希望族中能多出几个读书人。 这些捐赠确是开祠堂前说好的,以沈家家财,沈清疏没怎么放在心上,吩咐了刘叔就没再过问。 却是他枉做小人了,族长有些尴尬,补救了一句,族侄见谅,宗族之事,我太关切了些。 沈清疏笑笑没说话,当年沈家兄弟遭遇厄难,族里也没怎么援手,沈老爷子自己倒没什么,但族里以改嫁过继为借口,眼睁睁看着他弟弟被磋磨,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他爱恨分明,除祭拜自己父亲几乎从不回沈家湾,和族人的关系也不太好,因而他虽发迹,沈家宗族却没怎么沾到光,双方都颇有怨气。 沈清疏这次回来,倒也有全沈老爷子心愿的意思在里头,他年少时也是习四书五经,渴望金榜题名的,只因家中遭逢巨变,未能下场一试,所以极希望子孙后代能够科举及第。 只希望沈老爷子泉下有知,不要怪她鸠占鹊巢。 沈家湾没什么需要走动拜访的近亲,加上祖宅久未住人湿气重,并不怎么适合晚上过夜,用罢午膳之后,一行人便启程回县城。 现下已是秋高气爽时节,天空蓝得通透,一轮圆日挂着,撒下的阳光却并不炽热,暖融融的,晒得几朵软绵绵的云也懒住不动弹。 沈清疏和林薇止并肩走在后面,乡间小路阡陌纵横,是脚所踩出来的泥土路,两边长着高矮错落的稀疏杂草,随着微风轻轻摇动,远处田垄井然有序,时有小儿欢笑之声飘过来,一派生机盎然,叫人心情不自觉地愉悦。 在后世,田地要么机械化了,要么都荒芜了,很难再见到这种景象,沈清疏手贱地拔了根长得正好的狗尾巴草,拈在指尖慢慢地转着玩,这种植物,她从前只在课本上见过。 不过一根杂草,似乎还玩得津津有味的,林薇止忍不住偏过头瞥了她一眼。 她带了惟帽,动作便有些明显,沈清疏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眼神,隐约感觉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上,她不解其意,便试探着递过去,问:你要么? 我才不要。林薇止摇摇头,收回了视线,恰清风知机,吹拂起遮挡的帽沿,使沈清疏得以瞥见她面上的几分好笑与无奈。 这是笑自己幼稚吗,沈清疏手指微动,狗尾巴草转了个方向,她看了看林薇止,不知怎么脑子忽然一抽,伸手出去,把这根草插到了她惟帽顶扣里。 这种搭配实在有些奇怪,如同油画般的秀丽风景,映衬着一个戴惟帽的女子,女子气质淡雅,却有一根狗尾巴草歪歪斜斜垂着,像是乱入进来,充满了不协调感。 沈清疏握拳掩着唇角,不厚道地笑了两声,林薇止却怔了几瞬才反应过来,瞪她一眼,伸手想去摸索下来。 沈清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笑着调侃说:别啊,挺好看的,你插着比平日那些簪子也不差的,多有乡村气息。 林薇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挑了挑眉问:你是说我插着簪子也像在插标卖首?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清疏这才想起,这时代头上插草还有这一重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清疏觑着她,一本正经道:你便是插根草也好看,根本不需要什么簪子点缀。 林薇止愣住,一下不知该怎么反应,她耳根有些发热,嗔了她一眼偏过头去,油嘴滑舌。 这几日,林薇止渐渐消了气,终于不再刻意疏远,两人如朋友一般相处,沈清疏心下也安然了许多。 她笑说:跟你开个玩笑。 说着,便放开林薇止的手想把狗尾巴草收回来,却被林薇止反握住。 她视线疑惑地投过去,林薇止并不看她,四顾一周,另一手也去折了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她头顶,微扬了扬下颔道:你也一样。 好。沈清疏好笑地弯腰低头,任由她将草别进自己发冠里。 两人互相看看,都忍俊不禁,继续往前走,握着的手不约而同地被忽视了,没有再松开。 沈清疏掌心出了点细汗,她眯眼看着金色的太阳,嗅闻到泥土与植物根茎蒸腾泛起的腥涩气息,恍然有种时间流逝变慢了的错觉。 她们两个慢腾腾的,到了村口马车处,沈老爷子都已经上车了,沈堪折见到她二人的样子,哭笑不得地问:这是在做什么?头上插草多不吉利。 沈清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都给取了下来,正要扔了,林薇止却道:等一下。 她接到自己掌中拢了,也不解释,带着一起上了马车。 难不成她还要留着,沈清疏心想,她们俩到底谁比较幼稚?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 她眼中柔色被沈堪折看得一清二楚,他恍惚了一瞬,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真真是少年人啊。 此行目的已是达成,回县城之后,沈老爷子挽留,她们二人又多住了几日,才与沈家辞别,转道去何家。 何家也不远,就在附近的县城,倘若顺利,应是两三日便至,孰料走到一半,忽然雷声阵阵,顷刻间便下起了大雨。 荒郊野外的,也没有客栈可以避雨投宿,车夫只能提着小心,硬着头皮往前赶。 雨珠砸落在车厢顶,发出啪啪嗒嗒的响声,沈清疏掀起车窗一角,看着外面细密的雨帘,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心里很是忧心。 大雨可是很容易引发山洪的,早知道她便不多盘桓,早几天出发了,唉,都怪这时代没有天气预报。 又听得一声雷鸣,她放下帘子,偏头见林薇止脸色有些白,便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安慰道:不用怕,不听不看就是,一会儿就到客栈了。 林薇止其实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沈清疏是怎么看出她害怕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配合她露出恐慌之色,顺从地点点头。 可不知是沈清疏乌鸦嘴还是怎么的,没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住不动了。 沈清疏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不妙的感觉,连忙问:怎么回事? 车夫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少爷,车轮陷住了。 沈清疏掀开被雨打湿的帘子,探出身子去看,大雨倾盆,官道年久失修,泥路被雨一和,完全变成了泥沼。 这还能走吗? 走不了,就像这样。车夫拿着马鞭,又抽了拉车的马儿两下,马儿嘶鸣了一声,拉着马车吃力地往前走了两步,又慢慢滑了回来。 车夫披着蓑衣下去看了看,道:负重太大了,恐怕没法拉人。 这可真是糟糕了,沈清疏撑着伞下车,一下地,鞋袜就被浸湿了,她去到后面的马车一问,都尽是如此,无法前行。 沈清疏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已是越来越黑了,电闪雷鸣之下,大自然的力量肆意倾泄,显得人类无比的渺小。 刘叔也过来找她,满面都是恐惧焦急,少爷,这天气可没法露宿野外,必须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客栈啊。 荒山野岭,也没法点火,谁知道到了晚上会发生什么。 可这么大的雨,还有女眷,只靠走走得到吗? 刘叔底气不足地道:这兴许前面会有庄户或庙宇一类。 事急从权,管不了那么多了,沈清疏抹了把脸上雨水,道:把马全部都卸下来,只带些细软,车厢就留在这里,骑马的侍卫带一个女眷骑马,其余人,身体弱些的骑马,强健些的就披蓑衣跑步前进。 尽快吩咐下去,抓紧时间。 是,我这就去。 车上备的蓑衣数不多,沈清疏也只拿了一件,她到了车上,递给林薇止,担心她害怕,温声问:一会儿得骑马前行了,你从前骑过马吗? 未曾。林薇止垂下视线,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蓑衣粗糙的纹路,其实她骑过的,小时候父亲教哥哥骑马,哥哥学会之后偷偷带着她一起,却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她受到惊吓病了一场,哥哥被父亲罚跪了一天,她也被勒令从此不准再骑马。 沈清疏看出她有些紧张,咳了一声,为让她安心,自卖自夸道:别担心,我的骑术是得了窦将军夸赞的,绝不会让你摔着。 她爷爷也是靠武勋封爵,所以读书之余,老刘氏也给她安排了骑马射箭课程。 分卷(36) 她还挺喜欢这种纵马驰骋的感觉,学习得很用心,在京城子弟中算是骑术一流的了,去年秋猎之时,和人赛了一场,确实得到窦将军青眼。 当然,这和窦将军曾是她爷爷旧部也有一定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4 14:56:58~20210505 14: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丁做事小叮当、小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小陈 9瓶;南树算算、рыцарь、菁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第48章 这么一想, 沈清疏觉得有点脸红,转移开话题道:对了,你知道窦将军是谁吗? 这边闲聊了一会儿, 外面也都卸好了, 沈清疏便扶着林薇止下车。 雨还在下个不停,噪杂的人声都被淹没在了雨声之中。刘叔给她牵了一匹最温顺的黄马过来,沈清疏抚着马儿的额头, 用了些微的精神力做疏导, 马儿主动上前蹭了蹭她。 来, 我扶你上去,走出伞下,沈清疏衣裳几乎是顷刻就被淋湿了。 林薇止却不动, 抓着她的手臂问:你不戴斗笠蓑衣吗? 沈清疏解释道:蓑衣和斗笠数量有限,还有些仆从需要步行, 骑马的都没有蓑衣, 我要过来一套已是特权了。 林薇止默了一瞬, 她从来没听说过下大雨时, 主人家考虑仆从, 会将蓑衣斗笠全部分发出去, 却不给自己留一件的。 她束好的发髻被雨水打歪了些, 几缕湿发贴在鬓边,清俊的脸上表情坦然,没有一丝的虚伪勉强,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林薇止对此没什么异议, 只伸手要去解自己胸前的蓑衣结,沈清疏连忙按住她的手,说:你不要想着让给我, 你知道,我身体一向康健,常人都不能比的,便是淋点雨也没什么。 她不好明说,只暗指自己精神力的事,来了这边,她确实一向很少生病。 刘叔在旁边站着,他也是骑马的,没有蓑衣,之前他还以为沈清疏给自己拿了,这下不免有些担心,想了想,提议道:少爷,要不把负鞍那件拿给您吧。 怎么这么会慨他人之慷呢,沈清疏瞪了他一眼,不必了,就这样分配,你也赶紧上马走了,不要再耽搁时间。 她赶走刘叔,去牵林薇止的手,林薇止却好像脚下生根般,不肯动弹,她捏着蓑衣的结,固执道:你若不肯接,我今日便不走。 沈清疏拢眉,两人对峙片刻,瓢泼大雨打在身上,几乎使皮肤都感到了刺痛。 她无奈道:怎么这么倔呢,我身上都已经湿透了。 林薇止不为所动,漆黑地眸子盯着她,只问:是你驭马还是我驭马?谁在前谁在后? 好吧,沈清疏犟不过她,叹息一声,又拿了雨伞递给她,才接过蓑衣斗笠穿上,这总行了吧。 她把马儿牵近,扶着林薇止上马,感觉她的手臂在微微发颤,心下一软,温声道:放心,我在的。 林薇止深吸一口气,勉强克服了恐惧,闭着眼睛有些狼狈地爬上马背,马儿不过是动了一下,她便立刻俯趴下去紧紧抓住了马鬓。 马儿吃痛,沈清疏连忙抓紧了缰绳,拍着它的头安抚,放松,放松。 她踩着马镫,飞身一跃便上了马,动作潇洒利落。 坐稳了。她拥起林薇止,凑近了些,身体紧贴着,尽量使蓑衣斗笠能够遮住两个人,两臂从她腰侧穿过,紧紧把住缰绳,夹了夹马腹,轻喝了一声,驾! 马儿听到指令,飞驰出去,林薇止身体随着惯性往后仰,她听见呼啸的风雨声,缩在沈清疏怀里,几乎不敢睁开眼睛。 好一阵子,除了马蹄的踢踏声,没有出任何异常状况,她才小心睁眼,视野一下子变得辽阔,是从没有过的高度,两边山色景象都随着骏马起伏飞快地往后退。 林薇止有些新奇地左右看看,重重雨幕,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却偏偏叫人感觉胸臆都开阔起来。 沈清疏没有说谎,她骑术确实很好,便是在这样的雨天,也将马驭使得稳稳当当的,林薇止闭上眼睛,偏了偏头靠在她心口处,胸膛并不像一般男子那样坚实宽阔,有些柔软,却同样的温暖可靠,她听见她沉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这漫天的风雨之中,却忽然觉得宁静又安心。 骑马的速度确实不是马车能比的,赶在天色黑下来之前,他们终于看到了路边驿馆亮着的灯笼。 沈清疏松了口气,这一路奔驰,风雨难免打在脸上,她脸都有些僵木了。 她翻身下马,对紧跟着的侍卫队长吩咐道:我去探看一二,你安排个人,带着空马回去接其他人。 是,您放心,我亲自去。 人辛苦马也辛苦,沈清疏扶了林薇止下马,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辛苦你们了。 大雨中跑了一通,马儿浑身上下都还蒸腾着热气,它打了个响鼻,似是能听懂沈清疏的话一般,温顺低下头,配合地轻蹭了两下她的手。 侍卫队长领着马走了,其余人步行去驿馆,进了大门,冰冷的风雨立时被隔绝在外,但见四周被灯火照得通明,几张桌椅,还坐着一二酒客,气氛温馨又和谐,众人一路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些,心里似乎也跟着变得温暖。 掌柜的正靠在柜台打着算盘,见到他们一行人浑身湿淋淋的进来,也有些惊讶,赶紧先吩咐了人给后厨传话烧热水,才迎上来问:客官,您这是打哪儿来呀?哎哟,这么大的雨,可算辛苦。 衣服湿了便有些透,沈清疏把林薇止圈在怀里,背身挡住酒馆里好奇窥探的视线,回道:从汤山县来,半路车轮陷了动弹不得,只好冒雨驾马过来,我们 她还没说完,后面有酒客听了,诧异道:汤山县?那你们可真是运气好,那边的路可是遇着雨天就发山洪的。 有人接话,可不是,修了坏,坏了修,连官府都懒得管了。 你不要造谣生事,官府前儿还派了人过来的。 得了吧,就那 争执声渐起,沈清疏听了也有些后怕,还好她们抛弃车厢过来了,顿了一下,她接着问:我们后面还有些人,掌柜的你这边可还有空房? 有的,客官一行大致有多少人? 二十人左右。 掌柜的大略一算,笑道:那挤一挤,本店空房却还容得下。 他极有眼色,走到沈清疏另一侧引路,客官,这边请。 进了客房没多久,便有小二抬了热水上来,沈清疏让林薇止先洗,她出来拉了掌柜问:您这里可有干净的女子衣物? 掌柜了然,她们急行过来,没有带换洗衣物,便是带了,也会被雨淋湿。 他摸着胡子,有些犹豫,这个嘛 沈清疏连忙道:掌柜的放心,钱不是问题。 客官这是哪里话,掌柜的笑着摆摆手,却是我那女儿,前两日刚做了两身新衣,我须得去问问她。 沈清疏道:多谢掌柜,便是旧衣也无妨的。这种情况下还挑剔什么。 客官少待。 掌柜的转身下去,过得一阵子,拿了两套衣衫上来。 我看客官身上也湿了,便多找了一套,他递给沈清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客官见谅,男样式没有新的,我便拿了一套我的,但您放心,只穿过一次,也洗得很干净。 他紧张地搓着手,生怕沈清疏嫌弃,这一行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领头的这位公子,便是大雨里走一遭,鬓发散乱、形容狼狈,也不掩其朱容玉貌,拿他的旧衣来,不知怎么的,总像是委屈了人一样。 无妨,有的换便不错了,多谢掌柜。不想他这么妥帖,沈清疏连忙接过来道谢。 她拿了衣物,站在门前却又有些踌躇,她是现在就送进去呢还是等林薇止洗完再进去?总感觉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她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才忽然灵光一闪,她干嘛非要自己送进去,笙寒不是也在嘛,完全可以让笙寒去送。 对啊,沈清疏转过身想去唤笙寒过来,走了两步却又顿住,心里生出些莫名地别扭来。 她都和林薇止坦白了,那她和笙寒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女子,怕什么?后世好朋友之间还一起洗澡呢,怕了才说明她心里有鬼。 而且莫说房中尚有屏风挡着,便是没有上次不也经历过了,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这么一想,沈清疏咬咬牙,推门闪身进去,飞快地关上了门。 她往屏风那边小心望了一眼,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客栈还是很贴心的,不转过屏风就什么都看不到。 她走近了些,屏风后的影子顿住,水声也停止了,窗外有哗哗的雨声在响,倒是并不安静沉默,沈清疏干咳了一声,还是觉得有些许尴尬,她把那套女式布裙抖开,伸手搭在屏风上,轻声道:这是掌柜女儿的衣服,干净的,你将就着穿一下吧。 她听见林薇止细细地嗯了一声,影子还是未动,便转身走到桌边,背对着屏风坐下。 过了一会儿,沈清疏不自在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握在手里却并没有喝,她虽看不见却仍是能听得见,明明雨声那么的嘈杂,可她的耳朵就是能从中捕捉到林薇止扬起的点点水声。 然后变成了布料摩擦声,脚步声,走到了她面前坐下。 沈清疏视线移过去,见她懒散地坐着,白皙的脸被热水熏上了一丝薄红,眉眼都湿漉漉的,像是藏着江南春色十里的空濛烟雨,长发缭绕着垂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发梢的水珠凝聚滑落,滚过锁骨,淹没在了衣襟里。 店家的女儿也许身量矮些,这身衣裳穿在林薇止身上便显得有些小,自颈窝以下,露出了两边白皙细瘦的锁骨,胸脯上也略紧了些。 沈清疏垂下视线,尽量自然地起身说:我去叫人换水。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又咳了一声,林薇止没注意到,只点点头:你也快些去沐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5 14:58:58~20210506 14:5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肥牛拉面 39瓶;大脸猫 19瓶;菁菁、南树算算、七三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第49章 沈清疏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她有些走神, 下楼时便没注意,踩了个空差点给摔下去,好在她身手敏捷及时把住了栏杆。 怔怔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 她伸手按着自己心口, 感受到里面稍快了些的心跳声,暗想,自己怕不是真的心里有鬼。 下午的雨还是太凉了些, 用晚膳时,林薇止精神瞧着便不太好,恹恹地只用了一点, 虽然喝了姜汤睡下,晚间还是发起了热。 沈清疏心里担心,睡得不太沉, 半夜听到一声闷哼,便立时醒了。 怎么了?黑夜中看不清,只听到林薇止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她有些慌张, 伸手摸索过去, 触到她额头,便察觉到不正常的热度,指尖沾了一点冷汗。 她心下一沉,必是感冒引起的发热了,果然不能心怀侥幸, 可这时候, 该去哪里寻大夫。 她起身点了烛火过来,见林薇止眼睛阖着,眉头紧皱, 又伸手过去探了探。 有些低烧,身上难受吗?沈清疏轻声问,她锤了锤额头,忍不住有些自责,都怪我,下午不该接你蓑衣的。 她当时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没有去多拿一件,林薇止自出生以来,便有许多下人伺候,娇贵着长大,恐怕未曾这样淋过雨,极容易生病。 林薇止抓住她的手,声音细细弱弱地哼了一声,疼~ 应是发热导致的身体痛,沈清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摸了摸林薇止的头道:你且忍一下,我去问问掌柜,有没有备用的药材。 林薇止不说话,只拉住她的手不放,沈清疏以为她还有什么话,俯下身温柔地问:怎么? 林薇止偏开脸,目光落到她身后昏黄的烛火上,好半天才开口说:我不想喝药。声音里带了点委屈。 掌柜那里不一定有药的,少见她这么孩子气,沈清疏轻柔地拨开她鬓边乱发,耐下性子哄她,我去打水过来,给你降温,热退了便不疼了。 林薇止却还是不放,手指一根根收拢握紧,看着她的漆黑眸子里似乎泛了点水光,声音软软地求恳,我也不要水 她的未尽之语都蕴在挽留的目光里,沈清疏心里有些失笑,觉得生病的她便像个小孩子一样黏人。 听话,生病了要乖一点。即便心里化成了一滩水,沈清疏还是狠心掰开了她的手指,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把烛火留在了屋里,披了衣服摸黑下楼,雨夜之中,整个驿馆都很安静空旷,只有柜台旁一灯如豆,枕着个瞌睡的小伙计。 他睡得很香,沈清疏过去,道了声抱歉,重重敲了两下柜台,把他惊醒。 伙计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问:客官,您有什么需要? 沈清疏道:我娘子发了急病,请问店中可有备用的药材? 伙计反应了几秒,药材?哟,这我可不清楚,得问我们掌柜的。 沈清疏只好跟着他又叫醒掌柜,掌柜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客官,这可真没有,平时没病也不会用到药材啊。 分卷(37) 沈清疏沉吟了一会儿问:最近的医馆离这里有多远? 掌柜的摇摇头,客官,且不说这天气有没有大夫愿意出诊,便是买药,雨天路难行,最近的县城来回要半日还多,可别到时您自己也病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乡试难熬,常常会导致生病,她出门时,老刘氏给她备了许多常用药材,没用完本都还放在行李里,昨日却是一齐给抛下了。 沈清疏长叹一口气,罢了,便麻烦掌柜的给我拿些干净的布巾,再打盆冷水来。 掌柜看她眉头紧皱,几成川字,安慰道:客官不必太过忧心,兴许明日雨便停了。 沈清疏勉强笑了下,其实看这雨势,她们都知道不太可能。 她端了水回到客房,在床头坐下,林薇止目光掠过来委屈地盯住她,刚刚她不在,这房间里便显得格外的冷清,黑暗似乎随时都能吞没那点火光,可她一进来,黑暗便被驱散了。 沈清疏拧了帕子先替她擦干净汗,又叠好搭在她额头上,她听说从前没有退烧药时便是这样物理退烧的。 额头上凉丝丝的,林薇止伸手触碰了一下布巾,视线垂下来寻到沈清疏的手握住,却偏开头并不看她。 沈清疏愣了一下,眉眼柔和下来,任由她握着,温声说: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她探着帕子的温度,只在它稍温一些时松开手,取下来过水一遍,做完动作便又主动握住。 在这雨夜之中,小小的客栈房间,烛火晃动着,照出两人相连的影子,静谧而又安宁。 林薇止浑身上下都无力发软,呼吸也很难受,又有一股恶心感涌至胸口,怕她担心,她闭上眼睛,忍下干呕,握紧了沈清疏的手,道: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沈清疏替她掖了掖被角,好脾气地问:好,你想听什么故事? 她正思索着,上次讲到哪一部分了,生病这么难受,不然还是换个开心些的故事吧,便听林薇止道:我想听你小时候的事。 她小时候?沈清疏一怔,原主的记忆她根本没有,而她的也没什么好讲的。 她委婉道:我小时候太无趣了,没有什么故事,还是换一个吧。 林薇止摇了摇她的手,声音软糯,不要,我只想听这个呀。 沈清疏默了一阵,无奈道:好吧,那给你讲一个我曾做过的梦吧,先说好,是很无趣的梦。 她望着烛火,目光变得有些悠远,那些事情,再想起来已是隔世了。 从前,有一个小孩子,和她父母生活在一座美丽的庄园,她父母和她的狗都很爱她,她一直都没什么烦恼,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收拾了衣服玩具,被人打包送到了乡下祖父家里,祖父走路很慢,胡子很长,她拉着祖父的衣角,让他走快点,祖父就笑起来,敲敲她的头,可没多久,祖父也走了,她被送到了孤朝廷养育孤儿的地方。 这故事有许多不合她身份的地方,沈清疏顿了一下,看看林薇止,见她没什么表示,漆黑地眸子沉静认真地看着她。 沈清疏便接着讲,她去私塾读书,不知被谁传出她所有亲人都去世了,渐渐地,有人恶意叫她扫把星,嗯就是克星灾星。 她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那些人幼稚无知,每天都认真读书,独来独往。后来她长大些,去了更高一级的私塾,有一个少女成为了她的同桌。 少女笑起来甜美可爱,对那些流言嗤之以鼻,她不知为什么,偏要和她交朋友,故意来问她功课,拉着她出去运动,介绍朋友给她认识,带她融入日常交际里。少女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总说她很好,会有很多人喜欢她,她慢慢被这个少女改变了。 她被少女总是亮晶晶看她的目光打动,决定在分成年之时向她告白,可是上天偏要捉弄她,偏偏让少女的亲人遇到了意外,她去安慰她,被少女哭着推开,说都怪她这个扫把星,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 少女不想再见到她,她感谢少女曾经做过的一切,便转学去了别的私塾,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少女。 沈清疏停顿下来,沉默着没再讲下去,林薇止抚了抚她的手背,问:然后呢? 沈清疏回过神,扯唇笑了笑,然后她就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原来是梦见了上辈子。 那她是不是很伤心? 是有一点,不过她后来遇到很多很好的人,便渐渐忘怀了。 林薇止凝视着她,发热使得她的脑海有些混沌,没法正常思考,按常理这应该是沈清疏瞎编的故事,可她的直觉又告诉她并不是。 她眨了眨眼睛,人真的有上辈子吗?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怎么说得清呢?沈清疏道:也许不是上辈子,只是一个单纯的幻梦吧。 林薇止想了想,又问:私塾里为什么会有女子? 沈清疏觉得有些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嗯梦是没有逻辑的,你就当是男女混合制私塾吧。 林薇止看着她,抿抿唇,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本想问为什么沈清疏梦到的会是一个女孩子,可她心里又有些害怕真的得到她的答案。 仿佛沈清疏说出口,她便再没有退路了似的。 沈清疏也担心她再问什么刁钻问题,恰好这时有人敲门,她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过去开门。 却是掌柜的熬好了姜汤送上来,这么晚了还麻烦人家,沈清疏连连道谢。 掌柜的摆摆手,客官折煞我了,这都是应该的,小老儿就在楼下,倘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便是。 多谢掌柜。 沈清疏端了碗进来,自己先尝了一口 ,刚出锅的汤还是滚烫的,但是没有红糖佐着,姜汤味道太辣,有些难以入口。 她扶着林薇止起来,看她一闻到味道便拢起了眉,不情不愿地偏开头,心下好笑,吹了一口递到她唇边,听话,喝了这个病才能好起来。 早前她就发现,林薇止吃饭样式不挑,但是不新鲜的,味道不行的,带苦味涩味的,还有太难看的,她一筷子都不会动,像姜汤和熬的药一类,更是能避着就避着。 沈清疏对她可怜巴巴望过来的眼神无动于衷,监督着一勺一勺给她喂完。 这会儿布巾也敷得差不多了,再探她额头,热度退下去了一些,沈清疏便灭了烛,爬到床上,给她捂好被子,温声道:快睡吧,明日便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不要骂我狗血,我见到失去父母的孩子比这还那个,甚至有大人会编些恶毒的谣言。感谢在20210506 14:55:27~20210507 14:5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城南花已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回忆迷惘杀戮多 30瓶;vish2012、不纠 20瓶;天天摸鱼 15瓶;twinkle 4瓶;baierbai 3瓶;二十于疆、南树算算、肖战速灭!、墨言勿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第50章 翌日晨起, 林薇止身上还是酸软无力,烧却渐渐退下去了,沈清疏紧皱着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 怕她有所反复, 寻掌柜的又要来了一床被子,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的,便是饭食, 也着人端上来用。 底下的仆从之中,也有两个没扛住染了风寒,沈清疏去看过, 病得比较重,她也无法,只能让他们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两日, 到得第三日终于放晴,碧空如洗,干净得好似琉璃, 秋日的阳光洒下来, 渐渐驱散了前两日的阴霾。 沈清疏先打发了人去看车厢的情况, 车上物资,还是有部分重要的,在小县城恐不好置备。 等得一阵,侍卫队长领着人回来,见他下马之时两手空空, 沈清疏心里便知晓结果了, 虽有些失望,倒也没有太惋惜。 等又听得禀报说那边已被山洪没了,只还余得一点车厢顶能见, 更是失望也没有了,只剩庆幸。 两个仆从还要去县城看病,容不得耽搁,当日他们便启程出发,沈清疏和掌柜的告了别,感谢他这几日相帮。 骑马到了最近的县城,看病和采购物资又耽搁了一日,次日午间,终于到得沈清疏舅家。 说是舅舅却也隔了一层,沈清疏外祖母生第二个女儿时难产过世了,这位舅舅便是后来的继室生的,和何氏算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他名叫何成,人挺老实,靠着上一辈的财产做了个富家翁,就是买田置地,旁的生意都不敢碰,这么多年倒也安稳。 沈清疏下车便见中门大开,门口迎了一堆人,不免有些诧异,连忙上去作揖见礼,清疏问舅舅安。 当中一个个子不高,穿锦袍,有些白胖的中年人笑着扶她起来,我安好。 外甥,我是你亲姨母啊!还未寒暄,旁边一个中年妇人两步迈出来,热切地扯住沈清疏的手。 妇人看起来有些显老,脸上染了岁月的风霜,皮肤略有些发黄,看她的眼神很热切,眼角的皱纹都笑得深深刻进去。 她和何氏实在不太像,沈清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是她娘的嫡亲妹妹小何氏了。 便也道:姨母安好。 哎哎,好,见着你就好了,这么多年,你母亲也不说带你回来看看,你都这么大了,我们才见着一面,前两天听说路上发山洪,可真叫我担心,害怕你们出什么事情来不了。 小何氏念念叨叨,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她太热情,反叫沈清疏有些不自在,虽是血缘亲戚,可对她来说都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 好了好了,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最后还是她舅舅看不过给掰扯开,又拉着她给其他人见礼,连带着林薇止一起,舅母、姨母姨父、表弟表妹,挨个地来,真是好大一家子。 终于见礼完,沈清疏起身道:我一介晚辈,如何敢劳动舅家如此多人久候。 何成把着她手臂往里走,边走边道:诶,我们普通人家不讲究,许多年不见,无妨的,而且虽是亲戚,我们却也得知你中举了,以后你是官,我们是民,迎一迎也没什么。 沈清疏自己心里倒还没什么中举的变化,道了声惭愧。 到了内堂坐定,本来该奉上礼物,她却拿不出来,全部都跟着车厢淹没在山洪里了,沈清疏只能说明缘由,很是不好意思地拱手致歉,以至空着手上门,还望舅舅见谅。等回去京城,外甥一定补上。 不必这么客气,何成摆摆手,我又不差你这点礼物,人平安便是万幸。 小何氏也道:是啊,那条路经常会出人命的,真是老天保佑。 他们两个没什么意见,其他人也都不好再说什么,纷纷附和。 沈清疏自己倒是有点脸红,感觉好像上门吃白饭的一样。 何成问:你母亲在京城可还好? 尚好,沈清疏恭敬地答,只经常会思念家乡和舅舅姨母们。 我也念着她,何成有些感伤,自姐姐出嫁,一别二十来载,她的面目我都不甚清晰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后半辈子不知还能否再见着一回。 他言语间情真意切,没有半点作假,倒是让沈清疏对这个便宜舅舅生出些好感。 可这问题却实在不好接,两地相隔千里,地位又颇为悬殊,何家不方便上京城去,而何氏年轻时,必须亲力亲为照顾沈清疏,轻易离家不得,现在年龄大了,又要看顾婆母老刘氏,舟车劳顿恐也有些受不住。 不过沈清疏私心觉得,还是感情没有那么深,真要是掏心挖肺想见的人,便是前方千难万阻那也挡不了。 哎呀,好好的见外甥,你说这些干什么,日子不还长着呢!要你拽那些歪诗。见气氛有些沉默,小何氏出来打圆场,她眼珠骨碌碌一转,视线移到林薇止身上,甥媳妇这是怎么了?我看这面色不太好。 她话音刚落,林薇止正好掩唇咳了一声,她病还未痊愈,面色犹有些苍白,穿一身白裙,身形似弱柳扶风,看起来便显得过分单薄。 沈清疏坐在她旁边,听得这一声立时便拢了眉看过去,轻声问:可还好? 林薇止吹不得风,她本来想让她称病避过门前见礼,林薇止却不愿意,坚持要跟她一起。 自她生病这几日,一有点风吹草动,沈清疏便紧张得不行,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般,此时在长辈面前也不知收敛。林薇止无奈地侧眸看她一眼,面对着小何氏,答:多谢姨母关心,只前两日淋雨,受了些风寒,现下已好了,并不妨事。 她礼数周到,挑不出一点错处,不知为什么,自门外进来,一路上她总觉得这位姨母时不时在打量她,她目光很隐晦,还似乎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恶意。 那便好,看这多俊的人儿,给病磨成这样。小何氏怜惜地笑笑,又看着沈清疏,佯做责备地笑道:你看你母亲,你成亲这样的大事,也不说早点通知我们,我收到消息,都赶不及过去观礼了。 分卷(38) 何氏处理事情,确实没什么决断力,什么都犹豫不决,但成亲这件事,实在是老刘氏太着急,婚期定得太紧。 两家情谊全在沈老爷子,可他早就过世了,老刘氏掌家这些年,对何家也一向没什么好感,除了年节,婚丧嫁娶都不过是以何氏名义送一份礼,两家来往实在不多。 这次沈清疏过来,也是因她大了,马上要进入官场,何家总也是她的舅家之故。 两边都是亲人,沈清疏也不好评论对错,只笑说:京城甚远,我不过晚辈,实不敢劳动长辈过去。 你这孩子,总这般客气,何成捋捋胡子,还未及冠,便这般知礼,得中举人,我那不肖子,却连秀才都考不上,真是气煞我也。 说着他眼睛向下首坐着的年轻人瞪过去,这下你表弟来了,还不多多请教一二。 何一诺苦笑着站起来拱手,是,要麻烦表弟了。 沈清疏连忙回礼,表哥哪里的话,我们互相讨教学问。 过了一阵儿,聊得差不多了,沈清疏她们才下去安置,小何氏一直想插话进去,却实在找不到切入点。 出了正堂,林薇止便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沈清疏伸手紧了紧她的衣领,又牵住她的手,絮絮念叨,我就说让你呆在马车上,昨儿骑马吹了风,不就又有些反复,让你戴个兜帽也不肯戴,这下又咳起来。 林薇止看着她们交握的手,怔了一瞬,什么时候,这个动作在她们之间已经这么自然了? 虽然她们都是女子,彼此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她毕竟是她从前爱慕过的人。 她略挣了一下,没挣开,沈清疏握得很紧,感受到这股力道,她转过头问:怎么了? 林薇止垂眸不答。 不会吧,说你两句你又生气了,沈清疏有些郁闷,食指在鬓边轻轻挠了挠,我说的难道不对么?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 毕竟是沈清疏的舅家,林薇止作为她明媒正娶的正妻,怎么好失了礼数呢,更何况,她那么重视她的亲人。 这些心思不好说出口,林薇止抿了抿唇,偏开头,骗她道:我不想喝药。 沈清疏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严肃起来,那怎么行,必须喝,不喝药病怎么会好,你不要尽想着逃避。 看着她白皙秀美的侧脸,似乎是瘦了一点,又有些心软,犹豫了一下道:最多能让你多吃两颗蜜饯。 她虽怕苦,这呆子,难道还真以为她贪这两颗蜜饯吗,林薇止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立刻应了下来,好,一言为定。 沈清疏有种自己中计的错觉,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她额头,道:你有时间跟我斗智斗勇,不如早点好起来,药也不用喝,蜜饯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林薇止没说话,眉眼弯起来,狡黠地笑了一下。 沈清疏暗暗一算,这都多少颗了?都怪她总是心软,林薇止苦得皱着脸一求,她便答应给她加两颗,算了,希望吃下去不会太影响药效吧。 何家在县城里算得上富贵,但财不露白,也没有太过张扬,宅子并不大,没几步就到了客院。 沈清疏打量一番,就四间屋子,很有些为难,她们近二十号人,确实太拥挤了,可出去住,又太不顾及何家脸面了。 何家的管事也有些尴尬,刘叔看出来,连忙凑到她耳边,少爷,毕竟是您舅家,住几日无妨的。 沈清疏只能无奈点头,这么多人混杂,也不知何家怎么安排的。 刚歇下没多久,何一诺便拿了书过来讨教。 他是何成的长子,所以对他算是寄予厚望,也是从小读书科举。 沈清疏大致考较他一番便明白了,何一诺想的兴许太远了,他自觉投入很大精力在经义里,却连最基本的四书五经都没背熟,沈清疏随便抽几句让他接下句,都接得磕磕巴巴的。 沈清疏摇摇头,表哥,县试府试考的就是死记硬背,你记不住又怎么可能过关呢? 我也有记的,可我从前总觉着没意思,背了忘,忘了再背。何一诺苦着脸道:现在大部分记得模模糊糊,可从头开始又总沉不下心去。 那怎么行,最怕的就是这种半吊子。 沈清疏道:表哥,这我真帮不了你,我顶多为你梳理讲解一遍,还是得你自己踏踏实实背书。 何一诺眉头皱起,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诀窍吗? 真没有。除非开精神力bug,可她又不能给别人开。 科举竞争压力大,可古代识字的人也不多,三岁启蒙,就读这十来本书,只要沉得下心用功,考个童生功名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好吧,那就不麻烦表弟了。何一诺站起身,勉强笑了笑,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这些天才,其实我都不想再考下去了。 他已经娶妻生子,却还没一份正当的事情做,以后虽有家财继承,但谁又希望一事无成呢。 沈清疏不好接话,只笑了笑,她中秀才时间紧,虽大半靠的是精神力,可之后也是把书背得滚瓜烂熟,中举更不是靠天才,她一个理科生,真是靠每天一篇文章,题海战术逼出来的举人。 何一诺连背书都不愿意,还能愿意搞题海战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7 14:52:07~20210508 14: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一条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y.7、爱上石头的小羊 10瓶;z 5瓶;рыцарь、哈哈、一介布衣 2瓶;南树算算、二十于疆、肖战速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第51章 晚间分配床铺, 六个大男人睡通铺倒也还挤得下,可却太过缩手缩脚。好在现下天气凉快了些,要是往前一段时间, 那简直不能想象。 沈清疏越想越气, 开始还以为这只是正常的情绪反应,直到她看房间的装饰极其不顺眼,桌上的茶壶也有拂袖摔碎的冲动, 才惊觉原来是自己易感期到了。 乡试后这么多天没爆发,她开始以为她幸运地躲过一次,没想到原来只是推迟了。 这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沈清疏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在何家她很难不受打扰地独处,林薇止这边还不清楚对此的态度。 她也更不想被传出什么奇怪的谣言。 这边也安排得差不多, 沈清疏交代了一声便赶紧回房了。 到了房门前却又有些踌躇,虽说两人之间已经说开,同为女子帮帮忙也没什么, 可她总有点拿人家当工具人的不好意思。 好半天, 才推门进去。 她犹犹豫豫, 欲言又止的样子太过明显,林薇止靠坐在床头,视线望过来,在她脸上停顿几秒,合上书主动问道:怎么, 那边出什么意外了吗? 并未, 是我有一件事情,沈清疏定了定心,走到床沿端端正正坐下, 姿势规矩得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双手垂在膝上,微微拢着,低着头小声问: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精神力的负面作用吗? 林薇止怔了一瞬才想起来,思绪又被带回那天,眉头不自觉地微皱,大致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你又犯病了? 沈清疏赧然地嗯了一声,耳根发热,头都不敢稍抬起来,她手指揪起一小块布料,摩挲着缓解紧张,小心翼翼解释道:我只是阐述这个客观事实,绝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倘若你愿意,我万分感激,你不愿,我会自觉离远一些。 她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语速有些慢,便显得格外认真。林薇止手搭着下颔,饶有兴致地看她鬓发下红透的耳垂。其实这些日子她们俩一向同进同出,便是沈清疏不说她也发现不了什么。 说实话,虽然自坦白已过去了好些日子,她对这件事情还是没有什么实感,她没怎么觉得沈清疏掌握了一项超凡能力,只当做是更精湛一些的易容术。 她半响不回话,沈清疏在她的注视下脸也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薇止这才移开视线,轻笑了一声,都是女子有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听她表示同意,沈清疏松了口气,心底漫上点微不可察的欢喜,像是茶水苦涩之中似有若无的回甘。 我可以离你近一点吗?她问,浅色的瞳孔里都几乎闪烁着光。 林薇止心里又不争气地慢了一拍,应了一声,便赶紧侧身躺下了。 沈清疏跟着睡在她旁边,灭了烛火之后,房间里只剩一点漏进来的银白月光,黑暗之中,其余感官反而放大了。 两人之前同床共枕,本来已经比较随意了,坦白之后,却又自觉回到最初,生疏地隔着一臂距离。 沉默蔓延了片刻,沈清疏主动靠近过去,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心里渐渐安定下来,轻声道:再用两日的药,应就无碍了。 温热的吐息落在林薇止后颈,有些痒,她敏感地缩了缩。 沈清疏察觉到,立刻想往后退,抱歉,我 话未说完,林薇止忽然转过身,轻轻抱住了她。 沈清疏身子僵住不敢动弹,感受到她指尖搭在她腰间的力度,喉咙滚动了一下,嗓子干涩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薇止调整到更舒服的姿势,脸埋在她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点冷。 沈清疏慢慢眨了下眼,心里霎时绵成了一片,像是秋日里刚刚出锅的棉花糖,又软又甜。 这个季节,何家提供的被子称不上厚实,但也绝不会说冷着她们,她充分体谅了林薇止的矜持,轻轻抚了下她的后脑,手指顺势滑下去,迟疑着搭在她肩胛骨上。 她只觉着,胸腔里心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些,也不知,会不会被林薇止发现。 翌日天光破晓,廊下的鸟雀时断时续地叫早,新鲜空气伴着辰光一齐透进来,林薇止迷迷糊糊先醒转。 一夜过去,二人交颈而眠,长发铺散于枕巾上,大半搅和在一处,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恩爱夫妻。 沈清疏还合着眼,她睡觉时,眉眼平顺耷拉下来,嘴唇颜色很淡,好脾气地抿着,倒显出几分孩子气来。 林薇止伸了食指点在她额头,沿着眉心鼻尖一路下滑,目光勾勒着她的脸部轮廓。 她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呢?比闺中好友还要更亲近一些,却也称不上是夫妻。但要是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似乎也还不错。 林薇止想,不若就这样陪伴这个人一辈子吧,她并不觉得反感。 起床用罢早膳之后,沈清疏便去给何一诺上课,她昨日没有料到易感期这件事,已经答应了何成,而讲课时林薇止也不适合在旁边,只好忍着情绪过去。 真真是上课如上坟的心情。 到了何一诺院子,她等了一会儿,婢女过来回话,说何一诺还没起来。 沈清疏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色,她来得还真不算早,约是后世九点钟左右的样子,她特意耽搁了一阵才过来,主要是在林薇止那里磨蹭了好久,心里本来还有一点过意不去,结果何一诺还没起来? 她也不是对睡懒觉有意见,可今天又不是休沐日,这是读书考秀才的态度吗?后世这个点,别说小学生中学生,便是幼儿园小朋友都起床了。 婢女也有些尴尬,想找点说辞帮她家少爷圆一圆,又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只干巴巴道:许是少爷昨日看书晚了,劳烦表少爷再等等。 沈清疏摇摇头,她才不等呢,她压着情绪容易吗她,何一诺烂泥扶不上墙,她正好乐得回去跟着自己娘子。 这种情况,何成估计也无话可说。 走时,她还贴心吩咐婢女,让表哥睡吧,不用告诉他我来过了。 她开开心心地又回去了,院中人多,林薇止又吹不得风,只在屋中看书,见她挂着笑进来,投过来一眼问:不是给表哥讲经去了? 沈清疏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到她旁边,美滋滋道:不用了,他恐怕不想听我这个晚辈讲课,故意没起呢。 林薇止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在意,笑了笑便移回视线接着看书。 沈清疏喝了两口茶,凑过去瞄了两眼,问:今儿看的是什么? 林薇止翻过一页,人物传记。 哦,沈清疏百无聊赖地看她一阵,见她看得入神,又挪了挪凳子,凑近了些,殷勤地道:看书费眼,不若我给你念吧。 林薇止抬眸静静凝视她片刻,直看得沈清疏不自在起来,才眼眸一弯,带了点笑意地把书递给她。 你看到哪儿啦?沈清疏接过来,从她示意的地方接着念。 林薇止懒懒地撑着半边脸看她,她念书时,眼睛会微微瞪大一些,语速不快,音咬得很准,声音不轻也不重,像初春屋檐滑下的雨滴一样温润缠绵,总叫人陷入她的声音里,反倒忽视了念的内容。 好在这本书里的内容,她已是看过了。 却是讲一个书生,从小就秉性纯良,刻苦努力,长大后,因为才华横溢,文章卓绝被提拨为官。 他为官清廉,勤政爱民,一路得到重用,官至中书,参议军国重事。可惜新皇登基后,性情暴虐,他受到猜忌,主动辞官。 书生寄情山水,之后两易帝王,六次请他出山,他理都不理。 可第七次,关中大旱,是岁饥,人相食,他不请自来。 时年六十岁的书生,散尽家财,一路救济,路经华山,在山庙之中跪倒祈雨,泣拜不能起。 分卷(39) 他开仓放粮,亲自去敲一家家富户的门 ,还是杯水车薪。书生走在路上,听说有人为了奉养老母,偷偷杀了自己的儿子给母亲吃,他长须颤抖,抚膺痛哭,又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家财,分给那家人。 夙兴夜寐,终日不歇,最终,书生死在了赈灾路上,留下一首千古绝唱。 沈清疏念完这篇之后,胸口像是堵着,久久不能言语,无论是哪个时代,这种事迹都让人动容。 沉默了一会儿,林薇止接过书,只可惜这位张大人生不逢时,当时政治昏暗,朝堂腐朽,并不能实现他的抱负。 沈清疏长叹一声:对百姓来说,却是幸好赈灾官员是他,若我以后为官,能得他的十之一二也是不枉了。 使民哀之如哀父母吗? 那也太难了,沈清疏老实摇头,我能有个万民伞就很满足了,也不知道明年外放,我会放去哪里? 想她上辈子,也想过舰队转业以后,去考公务员呢,这辈子四舍五入一下,其实也只差亿点点吧。 林薇止小心把书脚抚平,随意接话问:你想去哪里? 沈清疏想了想道:最好是临江府、苏州府下辖吧,这样你跟着比较适应,不会吃太多苦。 林薇止手下顿了顿,抬眸对上她清亮的眸子,你自己呢,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都可以吧,大好河山,能做点实事就行。 而且,沈清疏失笑地摇摇头,哪是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的,还得看地方上有没有缺。 林薇止道:倘若你有想去的,可以去拜托我爹。 啊?这还是不用了吧,沈清疏觑着她面色,我不是见外啊,只是不想走后门。 林薇止大致猜到走后门是什么意思,官场上派系林立,这本是很正常的运作,可她这不情不愿的,倒真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随你吧。她倒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心里有些好笑地想,她这种书呆子性子,以后做了官还能有的升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书生是张养浩,养天地浩然正气,那首诗词是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家课本里估计都学过。 感谢在20210508 14:56:52~20210509 14: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路过的百合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侥了我吧 10瓶;爱上石头的小羊、未知数 5瓶;老白、南树算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第52章 整个上午, 何一诺没有再找过来,用午膳时也未见,何成的脸色十分难堪, 嘴唇抖了好几次, 几乎克制不住怒气,只因为她们在席上,才没有发作出来。 对这种家庭内部矛盾, 沈清疏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别扯到她身上。 下午她姨母又过来,邀她去那边府上小住两日。 都是亲戚, 就不存在脸面问题, 沈清疏想着何府这么拥挤,她夹在父子之中又两头不是人,便干脆应了, 带了林薇止并几个丫鬟一起, 把何府房间留给其余人。 小何氏嫁了户姓张的人家,家里好几座果山,也称得上富裕。 从林薇止跟着同行, 沈清疏便觉得小何氏有些奇怪,皮笑肉不笑的,直到到了张府,寒暄了几句, 与她十六七岁的表妹张晞见礼时, 见着小何氏脸上仿佛推销货物般的热情笑容, 沈清疏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目的。 好家伙,这是看上她了! 她心里一时啼笑皆非,该说小何氏眼光好还是不好呢, 就她这种情况,是万万不可能纳妾的,那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她这会儿才琢磨过来,何成怎么敢怠慢她,这是和小何氏串通好了,生怕她不过来呢。要不是他没有年龄合适的女儿,沈清疏估计昨天就能见到这场面。 林薇止在旁边,也毫无捍卫正妻主权的自觉,视线偏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清疏给她看得头皮一紧,赶紧绷紧了脸,眉头皱起,要多严肃有多严肃,冷淡地道了声,表妹好。 她负手站着,只略颔了颔下巴,丝毫没有伸手扶小姑娘的意思。 这下小姑娘保持着福身的姿势,就有点尴尬,犹犹豫豫地看了小何氏一眼,没得到什么指示,只好自己收势站起。 诶,你们表兄妹就是从前见得少了,正该多多亲近才是。小何氏笑着出来打圆场,这样,不如让晞儿领你们过去安置如何? 沈清疏客气地笑了笑,这种小事怎么好劳烦表妹,姨母随便安排个人便是。 倘若没有什么要事,我和娘子就先失陪了。 小何氏也知道她这点小心思瞒不了人,见沈清疏这么不给面子,只好讪讪应了,好,那便让管家领你们过去。 见两人的背影远了,张晞觑着小何氏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娘,表哥好像不喜欢我,不若还是算了吧。 算了?你懂什么,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小刘氏面色沉下来,唤了她近前,细细端详着女儿研丽的面容,定是因为他那娘子也在的缘故,你表哥才不敢展露。 张晞很是委屈,娘,表哥都已经娶妻了,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去做妾呢? 要知道这时代妾和奴仆无异,一顶小轿从偏门入,可以随意发卖转赠,良家女子出身的,有哪个愿意做妾。 她在县城,也是芳名在外,有很多少年求娶的,偏她娘,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让她凑上去惹人嫌弃。 小何氏拉着她的手,不屑道:妾又怎么了?那是伯府的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娘我不也是正妻,可你爹这个窝囊废,没什么出息不说,还不是在家里养了好几个小,从没正眼看过我一眼。 她脸上显出几分不平和怨愤,你想想你姨母在京城,金尊玉贵,你再看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一向软弱无能,不过是命好比我早出生两年,嫁的却是天差地别。 再说了,小何氏拍拍女儿的手,表情和缓了些,劝解道:你今日见到你表哥,论长相气度和才华前程,这县城的少年人有一个能和他比的么?你听娘的,你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娘总不会害你。 张晞不敢反驳她,闷闷地低头嗯了一声,也许是她娘前段时间总把表哥描述得好像天神下凡一样,真见了面,其实她觉得也就那样,不值当得去做妾。 那边沈清疏二人合上门,林薇止环视一圈,确要宽敞多了,她慢条斯理地在桌边坐下,嘴角噙了点笑意地看她,沈公子,你这桃花运可还真不差啊。 你就别调侃我了,明知道我没法纳妾的。沈清疏跟着在旁边坐下,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看你这样子,似乎还很是失望?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逗弄。 沈清疏无奈地看她,眼神里带了点拿她没办法的谴责控诉,两人对视片刻,林薇止没忍住笑出声。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沈清疏叹息一声,不知后面还有什么事等着我,真没法再待了,后日,不,明日,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 想起路上还遇到了大雨山洪,林薇止病了一场,又损失颇多财物,她真不知道来这一趟是图什么。 林薇止闲闲地撑着脸,道:你觉得,你那姨母会轻易地放你走吗? 总不能绑着我吧,沈清疏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玩笑道:明儿早些起来,干脆就不告而别。 林薇止沉静看她一阵,忽然冷不丁地问:你当时娶我,一定也很不情愿吧? 咳咳,沈清疏没注意,被茶水呛了一下,这问题,一看就是送命题,她敢如实回答吗? 也没有,就还她绞尽脑汁,强行解释道:还挺新奇,毕竟早晚都要娶妻的,我们十多年的婚约,心里也算是有准备了。 是吗?林薇止睨着眸子扫了她一眼,凉凉道:你当时在苏州不就是想退婚,倘若我们真退成婚你打算娶谁? 没打算,沈清疏莫名觉得心虚,忍不住在鬓边轻轻挠了挠,讪笑着说:那会儿没想那么多,不想耽搁你,一时冲动就去了。 林薇止轻哼一声,勉强放过她,转而道:我看她不会轻易罢休,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你表妹吧。 下午张二爷回来,听了管家跟他汇报的事情,很是不满地解了披风扔过去,这泼妇,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管家落了他一步跟在身后,小心地说:我瞧着,夫人是想让小姐给表少爷做小。 做小?张二爷脚步顿住,冷笑了一声。 他面色沉了一阵,从小厮手里接过披风又穿上,转身往回走,看着就烦心,算了,今儿我不回去了。 管家着急地追上去,二爷,您不管管吗?难道真让小姐去做小。 他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可他们这些看着小姐长大的下人,也都不想好好的姑娘去做妾。 哼,且让这泼妇折腾吧。张二爷系好披风带子,大步出了门,不屑道:晞儿的婚事,终究还是爷我说了算。 男主人一整日都不着家,给了小何氏一个没脸,晚膳时,小何氏绞着帕子,心里都要扭曲了,面上却还要对她们强颜欢笑,席上的氛围非常僵硬,饭菜似乎都没那么香了。 沈清疏暗暗琢磨,为什么何家人连吃饭都开心不起来,脾气别冲着食物发啊,换她长年累月这样,肯定会得胃病。 没滋没味地吃完饭,从正堂一出来,沈清疏很是松了口气,可没走两步,张晞就追出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她无奈地和林薇止对视一眼,停下脚步转身,板着个脸问:你还有何事? 张晞羞怯地看着她,又飞快侧眸瞄了林薇止一眼,道:表哥,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林薇止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闻言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毛,转身就要先走。 等一下,沈清疏心道不好,连忙拉住她手腕把人扯回来,再看向张晞,眉头紧皱,沉声道:没有我娘子听不得的,你有话就直说。 看她犹豫,又补了一句,不说我就先走了。 张晞抬头看她,咬着下唇,脸涨得通红,话到了嘴边,却实在不好意思,当着林薇止的面说出口。 等了片刻,见沈清疏毫无解围的意思,她眼里渐渐泛起了水光,心里十分想骂娘,这什么表哥,什么谦谦君子,都是假的,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要不是她娘非让她来,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眼见小姑娘都要哭了,沈清疏咳了一声,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这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呢。 她叹息一声,还是缓和下脸色,温声道:表妹,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你想说什么了。 但我是不可能娶你的,你知道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吗? 张晞抽噎了一下,泪眼朦胧地接话问,什么关系? 我们是三代以内近亲关系,你知道吗,近亲结婚容易把双方生理上和精神上的缺陷、弱点遗传给子女,造成子女先天性痴呆或其他严重的生理疾病,从而影响下一代乃至整个民族的健康。医学科学和生活实践证明 张晞眼里一片迷茫,沈清疏说的明明是燕国的官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它们连接起来的意思她却半点都没理解。 沈清疏滔滔不绝完,目光投过去,总结道:所以,你懂了吗? 张晞整张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发懵,她委屈地瘪了瘪嘴,很想不管不顾大哭一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你这个人真讨厌,我就是嫁给狗都不会嫁给你的!张晞脸上伪装的羞涩全部褪去,她气呼呼地瞪着沈清疏,骂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跑。 这效果好得过了头,林薇止噗的一声笑出来,沈清疏愣了一瞬,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好吧,虽然不如狗,但也总算达成目的了。 林薇止笑过了,瞥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你从哪里听说近亲不能成婚的? 这沈清疏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似乎就是自然而然知道的常识,她想了想,含糊道:书上吧。 哪本书? 这我给忘记了,也许是生物书吧,沈清疏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可能就是我瞎编的。 林薇止沉吟道:是我有一位手帕交,就是嫁给她表哥,可一连生了两个孩子都很快夭折了,大夫也都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我想着,也许正如你所说。 那本书上,可有写什么治疗之法? 没有,沈清疏打了个哈哈,没法治,尽早和离吧。 林薇止无语地看她,又疑惑问:你为什么总是知道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沈清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是从千年以后来的。 林薇止白她一眼,理都不理转身走了。 沈清疏无奈摊手,看吧,从来是说真话没人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9 14:59:41~20210510 15:1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ar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马上就要看、449486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脸猫 20瓶;amuse、回忆迷惘杀戮多 10瓶;绿了宋余杭 5瓶;哈哈 2瓶;南树算算、老白、一介布衣、靓仔阿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分卷(40) 53、第53章 不告而别当然是说笑的, 次日,用过早膳沈清疏便与小何氏辞别。 恰好张二爷也在,非常痛快地就给答应了, 也不知二人是不是吵了架, 小何氏沉着脸,没有再怎么挽留,倒是让沈清疏准备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到了何家又是好zwnj;番挽留推辞且不提, 离京日久,思归心切,他们也没多少行李好收拾, 当天上午, 便启程出发了。 zwnj;路辗转,途中又遇着了几场缠绵的小雨,好在影响都不大, 赶在秋叶凋零尽之前, zwnj;行人终于平安抵达京城。 沈清疏中举的消息早已传回京中,老刘氏已是兴奋过了,但再见着她, 还是很高兴,拉着她问个不停,直道她瘦了,听刘叔说了半路上下大雨的事, 更是担心后怕。 何氏问起何家的情况, 沈清疏也都捡了些好听的说, 权当安她的心。 她离京四个多月,京中却也变化不大,除了天气凉快下来,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之事。 她回来给同窗递了帖子,隔日孟柏舟就春风得意地上门了。 这次科举,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琢磨对了考官心思,居然榜上有名,虽然是排在倒数第二名吧,但也算是中了啊! 他知道沈清疏中了亚元,十分欣喜,还搭着她肩膀大言不惭说:清疏,你我二人真是有缘分,连考科举都这么默契,都得了第二名。 可以说十分有自娱自乐精神了,沈清疏虽然没搭理他,但心里也很为他高兴,中举之后,能看出孟柏舟的心态要好很多,不再时时担忧分家之事了。 值得zwnj;提的是,孟老爷子看着是病入膏肓了,但他老人家实在顽强,zwnj;口气吊着,怎么都不肯走。 而赵易简这边,他这次没中,但是上了副榜,副榜就是排那些差点中的人,zwnj;般有两条出路。 zwnj;是继续参加乡试,如果两次上副榜,就和举人zwnj;样,拥有了参加会试的资格,以后考进士没差别,只是说出来没有两榜进士那么好听。 二是有了去京城国子监读书的资格,从国子监毕业以后,以监生的身份出仕,但以后仕途不如进士,晋升困难。 国子监里大多数权贵子弟都能去,像沈清疏他爹,考不上举人,就是通过国子监恩荫出仕,赵易简出身昆阳伯府,倒也不用太着急。 另外,出乎沈清疏意料的是,最被看好的夏薄言居然没中,他考试途中生病,自愿放弃了考试。 人生际遇,真是完全说不通,不过夏薄言年龄还小,心性又豁达,这次失利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沈清疏因探亲之故,是最晚归京的,待她歇了几天,师兄弟几个便约了时间在她府上小聚。 未拘地方,直在院中摆席,这时节的京城,北风刮在脸上已经让人觉得刺痛,院中花草尽皆谢了,树木只堪堪挂着几片黄叶,显出几分萧瑟颓败来。 虽是快小半年没见,几人倒也不见生疏,红泥小火炉温着热酒,聊着这段时间各自的见闻,推杯换盏,也是畅怀。 沈清疏独个捧了茶慢慢喝,眼见zwnj;帮人越喝越有,寻思着zwnj;会儿该怎么安排这些醉鬼回家。 她稍zwnj;错眼,见郑衡zwnj;杯接zwnj;杯,已是有了些醉态,想着他年龄小,醉酒伤身,便挡了他倒酒的手,递了杯茶过去,温声道:师弟,别喝太多了,喝杯茶醒醒神。 郑衡迟钝地盯着那杯茶,视线慢慢抬起转到她身上,他表情呆呆的,眼眶有些发红,也不说话,只出神看着她。 这是醉了么?沈清疏嘀咕zwnj;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郑衡眨了下眼睛,思维连接起来,委屈地说了句,我要喝酒。 不等沈清疏应,他眼神迷茫起来,身子软倒下去,趴在了桌子上。 就这样了还喝呢,沈清疏有些好笑,唤了婢女来给他搭上毯子。 她细想之下又觉得郑衡倒得太快了,他酒量在他们之中其实还算可以,刚刚好像话也不多,倒颇有点喝闷酒的感觉,想着,便问了旁边夏薄归zwnj;句,师兄,郑师弟今日似乎兴致不高,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么? 这我倒不知,近日见得少些,夏薄归端着酒杯,思索zwnj;阵道:我在郑先生府上,见他甚是开心,应该只是少年人贪杯,你不要思虑太多。 嗨,小师弟还没成婚呢,能有什么烦心事,孟柏舟夹了zwnj;筷子菜,插话道:这成婚以前啊,日日都想着成婚,成婚以后,才发现烦心事多了去了,还是年少时好。 你才几岁啊,说得那么老气横秋,成婚不是挺好的。沈清疏想了想,又琢磨道:兴许小师弟就是在烦心婚事呢? 孟柏舟撇撇嘴,那有什么好烦的,郑先生压着呢,只等小师弟中状元,想结亲的人还不踏破门槛。 顿了顿,又叹气道:可惜明年我和薄言不能参加会试,不然我们几个师兄弟,说不得成就同科进士的美名。 夏薄言听了睥过去zwnj;眼,你不是中了,怎么也不参加? 嘿,我怕以后夏师弟你zwnj;个人应考孤零零的,便发发好心等你zwnj;等。 他zwnj;副贴心好师兄的样子,众人都无语地看过去,孟柏舟中举之后,真是大便大变样。 开个玩笑嘛,孟柏舟嘿嘿zwnj;笑,举手投降道:好吧,其实是我有自知之明,便不去多受zwnj;遭苦了。 众人zwnj;想也是,春闱zwnj;般在二月,正值春寒料峭,又不准带袄子皮裘zwnj;类衣物,比秋闱还要惨得多。 夏薄归感慨道:正是如此,上次会试几要我半条命,以致我这几年,锤炼身体丝毫不敢懈怠。 说到这里,他又拉着沈清疏,细细讲了些会试的经验。 zwnj;顿酒喝到暮色渐深,就连zwnj;向克制的夏薄归都有些醉了,把他们zwnj;zwnj;扶上车送走,沈清疏才有些怅然地回去。 这样相距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今日气氛正好,她几度犹豫,还是没说自己想外放的事。 她也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京中子弟,若非迫不得已,基本不会寻求外放。 她照例换了衣裳才回房,林薇止还未睡,靠在烛火边手里把玩着什么。 拿的什么?沈清疏边问边靠过去坐下。 林薇止手收回来,垂在桌下,没叫她看到,鼻子轻嗅了两下,眉头微动,问:你喝酒了? 恩,被薄言硬拉着喝了zwnj;点点,沈清疏拉起领口闻了闻,我换过衣服了,还有味道吗? 没有,林薇止摇摇头,凝着她脸上的薄红,你不知自己喝酒容易上脸吗? 是吗?沈清疏勉强笑笑,抬起手背徒劳地擦了擦。 林薇止敏锐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怎么了,和同窗好友相聚,不开心吗? 沈清疏出神了zwnj;瞬,勾了下唇角,笑意浅淡,不是,只是每到曲终人散,都会有几分失落罢了。 她鬓发散落几丝,映着清俊的眉眼,在昏黄的烛光下,无端生出几分寥落来。林薇止看她几瞬,摩挲着掌中东西的纹路,还是拿出来递给她。 她指尖抵着,轻轻推到沈清疏面前。 沈清疏垂眸zwnj;看,原是zwnj;个香囊,深蓝色打底,坠了同色流苏,面上只绣了两丛银线青竹,称不上繁复,但是针脚细密,十分精致,简约又大方。 她视线投过去,香囊?给我的么? 恩,林薇止挽了挽耳边碎发,故作不在意地道:我见你平日里长佩着的那个,似乎有些磨损了。 沈清疏赶紧低头取下来仔细zwnj;看,确实,不知是在哪里勾破了zwnj;个小口子,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香囊和玉不同,容易磨损脏污,佩戴zwnj;段时间就要换新的,但这只香囊是前两年老刘氏给她绣的,老人家眼睛不好了,其实绣得不怎么样,但她很是爱惜,zwnj;直都没有换过。 她抚着那个口子,zwnj;时很是心痛。 林薇止见她久久不接,视线移过去,声音淡淡的,怎么,这个旧的很重要吗? 沈清疏没注意,翻着香囊应了zwnj;声,恩,也不知能不能补好。 林薇止zwnj;口气堵在胸口,伸手迅疾地从桌上收回香囊,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站起身往床沿那边走,沈清疏才反应不过,连忙追过去,不是,你误会了。 林薇止定定看过来,眼神十分冷淡,我误会什么? 她这样子,沈清疏心里却莫名安定下来,轻笑了zwnj;声,凑到她耳边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林薇止不理她,十分不屑地哼了zwnj;声。 沈清疏把旧的香囊仔细揣在怀中收好,才覆着她的手,柔声道:这是祖母她老人家绣了给我的。 林薇止怔了zwnj;瞬,看她深色眼眸里满含温柔的笑意,耳根随之微微发热,很是不自在地偏开头。 她手上力道渐渐松了,沈清疏便握着她手背,zwnj;根根展开她的手指,没用多大的力气,就重新把香囊拿回了自己手里。 她翻来覆去打量了zwnj;阵,香囊里已经装好了香料药材,隔着外层的布料,味道很淡,似有若无的,不知是用的什么方子来配,很有些像栀子花香,但细闻又好像不是,更深沉zwnj;点。 她嘴角噙了笑,摩挲着凸出来的绣线,温声问:是你给我绣的吗? 林薇止抿了抿唇,没说话。 无妨,沈清疏把香囊系在腰间,捋顺流苏,眉眼含笑,不管是不是你绣的,我都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0 15:12:39~20210511 15:0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aron、民政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832136 30瓶;zan 10瓶;名字叫名称 9瓶;baierbai 7瓶;Lxlxxxx 3瓶;晴天、熊仔 2瓶;南树算算、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第54章 秋狝冬狩, 大雪之后,冬月初八, 迎来了这一年的冬狩日。 冬狩起源于古老的习俗,农耕社会,君王从自然界猎取猛兽,为田除害,也称田猎,一代代传承下来,已经成了必不可少的仪式化活动。 沈清疏自去年继承爵位之后,也必须得随侍御驾, 府中女眷,则看各自意愿, 老刘氏年龄太大,何氏觉得冷不想出门,便只有林薇止同她一起。 初七日,威仪壮观的御驾并文武百官,王公贵族, 三宫六院, 在禁军护送之下,浩浩荡荡出了城墙,往中谷围场去。 早几日,中谷围场就被皇家禁军四面合围封锁, 方圆百姓都已迁出, 在御驾入驻之前, 还会进行一次大规模扫山,以确保没有太凶残的猛兽。 这时代娱乐少,似这种大规模的冬游活动, 即便是不爱打猎的,也会忍不住来凑凑热闹。 沈清疏今日没有坐马车,骑着自己的爱马跟在车旁,偶尔低头和林薇止说话。京城圈子实在太小,她一路上陆陆续续地遇到很多熟人,不过大家都带了家眷,寒暄几句也就分开了。 直到遇到林修平。 妹夫!林修平同样骑着马,乍一听到这声喊,沈清疏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她低头说了一声,驱马上前,和林修平并马而行,大哥,你也来了。 是也,静极思动,整日里看书也乏得很,趁此机会出来换换心情,林修平往后看了一眼,问:我妹妹也来了么? 恩,这次沈佩璃也没来,沈清疏想了想,道:大哥带家眷了么?我家这边娘子也没什么伴,不若让她去你那边,还能有人说说话。 林修平当然没意见,行啊,我家马车尚在后头,且等一等。 接着便见沈清疏去到车窗旁边,躬下身温声说了,林薇止同意,车马便退到路边等待。 林修平心里暗暗点头,看来二人感情还算可以,他这个妹夫,虽然棋艺挺烂,心性品格,真是勋贵子弟中的独一份,只是家中没落了些,没有长辈支撑。 娶媳娶低,嫁女嫁高,当初两家结亲,还有人觉得林薇止低嫁了,自沈清疏中亚元之后,这样的声音也渐渐少了。 林修平打马上前,跟妹妹说了会儿话,等林府马车来了,又跟沈清疏走在前头。 傍晚到了中谷围场,皇家帐篷安扎在围场深处的开阔地带,以其为中心,其余臣子按地位高低顺势往外扎,形成拱卫之势。 分卷(41) 林沈两家帐篷扎在一起,安顿下来已是天黑,女眷们在帐篷内用餐,外面则燃起火堆,其余人席地而坐。 天气虽冷,但幕天席地,燃着火堆喝着热汤,开怀畅谈,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林修平的两个庶弟也来了,不过半年不见,个子就蹿了一大截,皆安静坐着,听林修平和她说话。 过得一阵,孟柏舟和夏薄言也寻了过来,原你是在这里,真是让我们好找。 从前沈清疏婚礼上见过,二人也不认生,挤一挤就在沈清疏旁边坐下。 沈清疏往后看看,怎么就你们两个,夏师兄呢? 夏薄言撇撇嘴,我哥你还不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射术又差,压根就没来。 沈清疏哑然,夏薄归以前还会勉强自己,至少象征性射两箭的,今年怎么就放弃治疗了。 不来也好,不然我看着都替师兄心急,孟柏舟摆摆手,转而问: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冬狩的彩头,据说是陛下在潜邸之时的佩剑。 我也有所耳闻,据传剑长二尺三寸,为已故铸剑大师昆吾所铸,色如霜雪,吹毛可断。夏薄言脸上露出向往神色,最重要的是,肯定是陛下亲授,京中子弟,这段时间勤练骑射,都是卯足了劲想夺得第一。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沈清疏摸摸脑袋,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在孟柏舟嘴里,京中总是小道消息满天飞,她却什么风声都没听说。 唉,你这个书呆子,就知道读书,夏薄言投过去嫌弃的一眼,撑着脸叹气道:要是大黄是我的就好了,明日说不得便能夺魁。 大黄便是沈清疏的马,是匹顶级好马,疾驰如风,神骏异常,堪称马中之王。 马贩将它从西北草原上运回来,却没法驯服它,当时京中好手,都见猎心喜,前往一试,却无一人成功。即便是饿上它三日,这匹马也不肯低下它的头颅。 直到有一日,沈清疏从孟柏舟这里听说了这件事,去了马棚,不过是摸了摸马头,这匹马就愿意跟着她走了,直叫人跌破下巴。 还有要说这种骏马,怎么也该起一个威风的名字吧,偏她取名叫大黄,马儿居然还很是喜欢,叫一众同窗,又是羡慕嫉妒又是不愤,都觉得马儿瞎了眼。 沈清疏只抿唇一笑,大黄性烈,便是借出去,别人也骑不得。 确如传言所说,陛下此次带了这柄宝剑。林修平抿了一口酒,嘴角噙着笑,不过这其中,还有隐情。 众人视线投过去,什么?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大公主年已十六,传言陛下此次有意为大公主择婿,所以已成婚的,就不要再出风头了,想必明日,你们家中长辈也会告诫。 原是如此。沈清疏点点头,她就说嘛,潜邸佩剑意义不同的,不会轻易赐人。 孟柏舟调侃道:我们之中,只有薄言你还未娶妻,你这么想夺魁,明日我们便祝你一臂之力,不定陛下就看上你了,让你去尚公主。 夏薄言直摇头,谁想尚公主了?我想夺魁那是为了宝剑,为了得到陛下的赏识。 林修平哈哈笑道:尚公主不也是陛下的赏识吗? 我才不要这种赏识,谁不知道公主殿下被陛下纵的,十分刁蛮任性,谁娶谁倒霉。夏薄言翻了个白眼,更何况,我家中已在为我议亲,过些日子就要定下了。 志在朝堂的官宦人家,大都不愿尚公主,虽说本朝不禁驸马做官,却基本都是些闲职,便是勋贵人家,似沈孟二人这种有读书天赋的,也都是走科举之道。 众人不过说笑,转而聊起其他话题,到篝火渐尽,便各自散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沈清疏换了身短衫长靴的胡服出来,臂上套了袖筒,显得干净利落,颇有几分飒爽英姿。 禁军二营,分列方阵,一众能骑善射的贵族子弟打马列于阵前,一字排开,沈清疏寻到孟夏二人旁边站定,不多时,便见身穿九爪龙袍的皇帝在护卫簇拥下驭马过来。 这不是沈清疏第一次见皇帝,从前她也曾远远打望过几次,皇帝才而立之年,保养得很好,肤色白皙,颔下蓄了短须,一双眼看起来很温和,倒是并不怎么吓人。 当今可以说是白捡的皇帝,他是老来子,出生时,前面有十好几个皇子,本来皇位是轮不到他的,可先帝实在活得太长,生生熬死了两任太子,到先帝驾崩之时,他前面的哥哥老的老,死的死,最终二十岁的他没经过任何夺嫡之争便登上了皇位。 真可谓是欧气爆表,人生赢家。 号角吹响,皇帝勉励完众人,便当先扬鞭,奔射而出,身后众人齐声应诺,马蹄践踏,滚滚尘土飞扬,声势如雷。 狂奔进入树木林立的山苑后,队伍便分散开来,或独自或组队迈上林间小径,放慢马速寻找猎物。 清疏,你干嘛去?孟柏舟一错眼,便不见了她人影,回头一看,却是调转马头往回走了。 你们先去。沈清疏背对着挥挥手,她又不想夺魁,倒也不用着急,径往观景台那边去了。 观景台那边都是些不想打猎,只来看热闹的人,大部分是女眷,沈清疏视线睃巡过去,一眼便找到林薇止的身影,她立在观景台边缘,极目远眺,不知在看什么。 沈清疏下马牵了大黄过去,微微仰头看她,伸出手,掌心朝上,修长的四指微屈:下来,做什么爬这么高? 林薇止眉心一动,怎生又回来了? 她微凉的手顺从落在沈清疏掌心,沈清疏五指立即合拢,微一用力,将她拉到怀里。 带你一起去,你有想猎的东西吗?沈清疏替她紧了紧狐裘,一手握着大黄的缰绳,一手牵了林薇止。 林薇止想了想,鼻子皱起,血淋淋的都不想猎。 沈清疏一想也是,她一个闺阁女子,恐怕没怎么杀过生,倒是她自己,久而久之都已经习惯了。 好,那便不猎,去转一转也是好的,沈清疏想起她时不时落在大黄身上的眼神,便温声问:你想骑马吗?大黄很乖的。 自上次雨夜之后,林薇止便没有那么害怕了,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反抗,任沈清疏带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马头。 抓好缰绳,我扶你上去。沈清疏搭在她腰间往上一施力,将她扶上马。 你不上来吗?林薇止坐稳之后,见她只含笑牵着缰绳,心里便又开始发慌。 别怕,我牵你走一截。沈清疏伸手在大黄额头贴了会儿,然后轻轻拉了拉缰绳,大黄不满地打了个响鼻,还是低下头慢慢开始走,好好一匹马却走得比驴都慢。 林薇止身体僵了片刻,见大黄始终听话,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可怕,也渐渐放松下来。 整整一上午,沈清疏就牵了马,边同林薇止说话,边在林里慢悠悠地转,见着猎物只随意放一箭,也不拘中了没中。 反正大不了蹭其他人的,猎那么多吃不完都给浪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这几天有点事,不然以后改成六点更可以吗QVQ 感谢在20210511 15:01:02~20210512 17:3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铁柱 20瓶;老白、南树算算、villanel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第55章 到了傍晚, 各家子弟多多少少都有收获,一一呈献御前,猎物多的, 便大方展示,少的, 便局促窘迫。 似沈清疏这样两手空空的,却是寥寥无几, 其实开始她还是误打误撞射中一些猎物, 但她又没法丢开林薇止去追, 便叫猎物给逃掉, 最后射了个寂寞。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正好不用见皇帝了。 一个人超越律法, 掌握着你的生杀大权,总是叫人没有安全感, 又如何能够不卑不亢呢, 反正她每次心里总是毛毛的, 非常不习惯。 最终彩头叫武毅候府的一位少年郎夺去,但却不是传言里陛下的佩剑,只是一对珍贵的玉佩罢了,也不知其间又出了什么变故。 看得出那少年也有些失落, 说起来,老刘氏出身武毅候府, 他不定论起来还是沈清疏的下一辈呢。 待陛下和一众老臣走了,少年人不怎么讲究礼仪束缚,呼朋唤友,围溪而坐,各处都架起篝火来烤肉。 猎物剥了皮洗净, 腌制了盐和香料,直接便串起来烤,木柴燃烧崩裂发出噼啪之声,油汁滴落在火苗里,腾起阵阵青烟,香气渐渐蔓延在整座中谷围场。 沈清疏厚着脸皮蹭孟柏舟的猎物。 真就一只没猎?孟柏舟转着木叉,无语地望着她,那你这一天到底干嘛去了。 哼,这个色迷心窍的,我下午撞着,拉着他夫人在那儿慢悠悠地遛马呢,夏薄言冷笑一声,酸溜溜道:大黄是让你那么用的么,你怎么不干脆骑驴呢? 孟柏舟讶异道:真的?是大黄吗,平日里它不是连摸一下都不肯? 可不是嘛,夏薄言十分费解地撑着腮帮子,觉得有些牙疼,真是马似主人形,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我说呢,怎么下午回来,我娘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原是你这厮的缘故。孟柏舟恍然大悟。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沈清疏在旁边坐着,任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批判,也只笑着并不接话。 鹿肉渐渐烤熟了,表层已经变成了焦黄色,在火光照耀下,一层又薄又亮的油脂附在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用匕首划开柔嫩的肌理,洒上调料,便蒸腾出肉类和孜然反应生出的奇妙热气。 孟柏舟虽然嘴上损沈清疏,分肉时,却还是割了最柔嫩的鹿肩肉给她。 沈清疏净了手,接过来细细切片装盘,一看就知道给谁准备的。 孟柏舟在旁边直接拿了鹿腿啃,烫得呲牙咧嘴地还要开口说话,不是呼有厨、子嘛? 沈清疏低头笑了笑,她知道可以让厨师代劳,但她自己亲手来做,心里很有一种满足感。 孟柏舟咽下去肉,斜着眼睛看她,又啧了一声,清疏,你看看你现在这没出息的样子,当年是谁说我不会娶她的。 沈清疏手下一顿,那时的不情愿,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了,不过现在嘛,她抬头笑道:是我错了,我今日收回这话。 孟柏舟和夏薄言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激灵,男子汉大丈夫,真是让人受不了。 忽然想起一桩陈年往事来,孟柏舟叹气道:清疏,你还记得我们那会儿去青楼吗,你当时目不斜视,对女色那是不屑一顾,怎么如今如今呃 沈清疏听得他奇怪的停顿,抬头便见孟柏舟嘴巴微张,表情僵硬地看着她侧后方。 她跟着回过头,便见几步之外,林薇止正站在那儿。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点声都没听着啊,沈清疏慌张站起来,想着孟柏舟刚才的话,都来不及瞪他,急步走到林薇止面前。 她本想伸手去握她手腕,又想起自己手上还有油渍,便又收回来,垂在身侧。 好在林薇止也没转身就走,沈清疏定了定神,不确定她听到没有,觑着她脸色,问道:不是在里间说话,怎么出来了? 晚上外面太冷,给你送件披风。林薇止表情没什么波动,一双眼还是沉静地看着她,见她不方便接,便直接展开,踮脚给她穿上,系上带子。 沈清疏低头,看着她头顶发漩,心里很是忐忑,小声问:你是不是听见了? 似乎安静了两秒,林薇止平静地嗯了一声。 沈清疏心里一颤,急声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只和柏舟去过一次,那次是为了 她说着还是有些赧然心虚,为了试探姐、姐夫,之后我便再也没去过了,我发誓。 林薇止将她领口抚平,才抬起头来,失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反倒像是真的心里有鬼一样。 沈清疏讷然,你不生气吗? 两人对视片刻,林薇止移开视线,我明知道你便是去了,又能做些什么? 沈清疏喉咙滑动了一下,垂下眼眸,心里说不上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其实她很想说一句,便是女子之间,也是能发生点什么的。 待林薇止走了,她回了篝火旁坐下,继续切肉。 孟柏舟一直关注着她们那边,见林薇止似乎没闹别扭,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凑过来道歉,真对不住,一时嘴快便说出来了。 沈清疏收拾了心情,狠狠瞪着他,道:你警醒些,还好我娘子没在意,这事倘若是我姐夫听到那还了得。 说到这儿,她细细回想了一遍小时候和孟柏舟干过的坏事,又再三叮嘱,孟柏舟只好连连保证。 到得晚间,皇帐前的空地架起熊熊篝火,陛下又召了他们过去,却是让各家儿郎,竞展手搏之技。 陛下就在跟前看着,这比狩猎夺头筹还要容易出彩,才吃饱的这些少年人,都跃跃欲试,身上顿时又有了力气。 分卷(42) 夏薄言很是兴奋,小声问:哎,你们说,是不是过会儿的彩头才是陛下的佩剑啊? 许是吧,你要上台吗?沈清疏牵着林薇止站在一边,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句。 当然要去了,难道你不想去? 沈清疏摇摇头,不去,万一公主也在,一不小心看上我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林薇止不禁偏头看了她好几眼,沈清疏注意到,问:怎么这么看我? 以她的长相,其实倒也不全然是自恋,林薇止正想着怎么说,便见她摸摸脸,自语着笑侃道:难道是我又俊了? 是脸皮更厚了吧,林薇止噙着笑移开了视线。 所谓人以类聚,夏薄言听了沈清疏的话,也有些犹豫了。 不过少年人易被气氛鼓动,听得周围阵阵叫好声,便是陛下看到精彩处也会称赞,一时也是心痒难耐。 等孟柏舟也上去赢过一场下来,他按耐不住,也解了狐裘丢给沈清疏,三两下跃上台去。 真是,沈清疏嫌弃地抖了抖,还是给他收好,她看了一会儿台上形势,给林薇止讲解,你看他手上,对方已经打过了一场,气力不济,应该奈何不得薄言了。 孟柏舟撇撇嘴,哼,这小子不过是上去捡我的便宜。 那也说不准,薄言向来英武,便是对手全盛也胜不了他。 孟柏舟夫人也在旁边,他觉着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道:你又不下场,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沈清疏笑笑不理他,他们两个最爱较真,从前夏薄言年龄小些屡屡输给孟柏舟,这两年个子长起来,却反压了他一头,自然很是不服气。 确如沈清疏所说,夏薄言连赢三场才败下来,他抹了抹额头细汗,眼睛都亮晶晶地,我见着陛下给我鼓掌了! 沈清疏把狐裘递给他,披上吧,一会儿该着凉了。 刚刚那场,也就差一点,要不是我脚下刚好滑了一下,他不定能赢我夏薄言一边接了系上带子,一边还兴奋地说个不停。 好一阵子,他才勉强冷静了点,见沈清疏神色真的毫无波动,很是不解地道:清疏,你真不去啊,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多,说不得这下记住你,以后殿试便会把你点在前列。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沈清疏坚决摇头,她才不想和其他人肉搏呢,一是怕身份暴露,二是想想那臭汗互相粘连就受不了,便是连京中球赛,也只有相隔较远的马球她才比较喜欢。 想起马球,她又转头去和林薇止说话,到三月时,新一季的马球赛又要开赛,到时我们一起去看开幕式表演可好? 林薇止无可无不可,想想她穿黑色劲装,纵马驰骋的样子,眼眸不自觉弯了弯,笑着答应了。 她们这边亲密地说话,孟柏舟见了,想起她刚才拆台,心里有些郁闷,本想捉弄一下,但想起傍晚时沈清疏没跟他计较,便也忍了。 这本是娱乐性质的比赛,赛制也不怎么规整讲究,最终胜者是连赢四场,让夏薄言大呼可惜,等听得彩头是在御马中任选一匹,对自己那一滑就更是痛心疾首了。 不过传言中的佩剑一直没出现,而剩下的比赛,也就只有明日的赛马了。 夏薄言问:清疏,明日你总不能也不参加吧? 托大黄的福,这两年的赛马,沈清疏一向是名列前三甲,若非她不想太张扬,便是头名也可取得。 沈清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大黄屈在京里,一年到头就没有几次能敞开了跑的机会,再加上今日慢慢走了一天。后世便是养狗也要遛呢,更何况马,沈清疏实在是不忍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纯属虚构,拒绝野味,人工养殖的也很香。 感谢在20210512 17:31:44~20210513 16:4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知遇 100瓶;此去经年 45瓶;酒见林 41瓶;鱼贩子 40瓶;铁柱 23瓶;45135361 6瓶;小巫萌、sukina、baierbai 5瓶;二十于疆、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第56章 北风凛冽, 第二日晨起,听得外面的喧哗声,沈清疏披衣出来一看, 却是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小雪。 是京城今年的初雪。 她抬眼望去,远山阴郁着看不清, 地上也积了薄薄一层,好在不多, 她试着用脚尖一碾便化了。 林薇止也跟了出来, 伸出手去接雪花, 场地这样湿滑, 今日不知还比么? 说不准,沈清疏偏头见她穿得单薄, 皱了皱眉道:怎生就这样出来了,当心着凉。 她自然地牵了林薇止回去, 把她微凉的指尖拢在掌心。 林薇止体寒, 冬日里睡觉几乎离不得汤婆子, 有时晚上便是泡了热汤,上床之后,脚心也凉得沁人,所以冬日里, 沈清疏会格外关注些。 乖乖地回床上躺好,却也睡不着了, 林薇止看到她备好的弓,绕有兴致地问:你也是打小就练射箭吗? 赛马除了马术,还要考验驭马人的射术,赛道之外,立着数十个靶子, 奔马过程中,手离开缰绳,弯弓射箭,片刻不停,十分有难度,最终成绩,是综合计算中靶环数和前后到达顺序。 自然,骑马射箭,一向相辅相成。沈清疏取了弓在手上,细细擦拭一遍,似这类物事,她比较念旧,这把弓也跟她好几年了。 林家是纯粹的文官家庭,林薇止还未曾接触过弓箭,她好奇地接过来,试着想拉动一下,只拉开很小的弧度就再也拉不动了,顿时讶然,怎么这么难? 这是一石的弓,你未曾训练过,自然拉不开。沈清疏笑着绕到她身后,把着她手臂松松一拉,立时弓如满月,放弦时,发出一声铮响。 她天生性别劣势,反却胜过其他人,成为其中佼佼者,林薇止摩挲着指尖拉出的弦痕,忽然偏头问:你比其他人力气小些,如今这样一定也下了不少苦功吧? 是,不过还好,至少我还比较喜欢。沈清疏也未虚言,伯府子弟,必须精通一门兵器,她一开始,也真是弓都拉不开,但相比之下,射箭和枪支有一定的共通之处,她力气练上来,准头就容易多了。 我昨日听他们言语,你前两次也参加了,夺得第几? 嗯,一次第二,一次第三。沈清疏摸摸鼻子,莫名心虚。之前每次比赛完毕,都会有贵夫人看中她,有意和伯府结亲,只因她有婚约在身才最终做罢。 确实厉害。林薇止撑着脸笑看她,美目流光,沈清疏被看得有些耳热,挠了挠脸偏开头。 天光大亮时,陛下传诏过来,今日的赛马还是照常举行,沈清疏便去牵了大黄。 出了帐篷,见着其他人马,林薇止想起来,好奇问了一句,对了,上两次第一是谁? 沈清疏道:都是符小侯爷。 咦,是传言那位符小侯爷吗? 正是。 这位符小侯爷确也是个知名人物,他父亲不成器,老侯爷一气之下,废号重练,干脆请立年幼的他为世子,离谱的是,当时的圣上还真的准了。 他也争气,如今不过二十来岁,便已上过战场,立了两次功,在勋贵一辈年轻人之中,最出风头。 这是少数林薇止知道的京中子弟,她也没太在意,随口称赞了几句。 沈清疏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林薇止这样呢,感觉她矮了符小候一头似的,可她又不能说我是让着符小侯的,那也实在太酸了,而且她全力以赴之下,两人也最多就是五五开。 她心里暗想,不成,她定得赢符小侯一次才行。 到了赛场,前后都是马匹,大黄也变得格外兴奋,嘶鸣着不断蹭她的脸。 因观景台居于赛道中央,纵览全局,赛马的观赏性又颇佳,便是妇孺,也十分爱看,自创建以来,在秋猎冬狩中,反而最出风头,沈清疏一眼望过去,根本找不到人。 左右也未见符小侯,一问,好嘛,符小侯说自己现在年龄大了,不便和少年人争,直接不参加了! 沈清疏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迷茫了好半天,才决定不管了,反正她也要拿一次第一。 雪下得大了些,侍者依次分发了带标记的羽箭,比赛开始前,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马儿不时打响鼻的声音,一众高头大马并列着排成一线,骑手个个紧张地挽着缰绳。 驾! 令旗一挥之下,斥喝声响起,纵马扬鞭,瞬间由静及动,马蹄踢踏,其疾如风。 马背起伏颠簸,沈清疏牢牢踩在马蹬上,寒风吹得她青色的袍角猎猎作响,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眯起,她手臂却分毫不动,一支接一支地抽了羽箭,几是不间断射出,箭箭正中靶心。 大黄和她配合默契,也是撒了欢地狂奔,到终点线前,一匹白马赶上一跃,二马几乎同时越过终点线。 沈清疏放慢马速偏头一看,却是昨日武毅候府那个少年,便对他友好地笑了笑,那少年一愣,也对她点头示意。 等他走远,沈清疏看着那匹格外神骏的白马,很是遗憾地俯身摸了摸马头,感叹道:大黄啊大黄,你就吃亏在这身颜色上了,你要也是白马,肯定比它更帅气。 大黄不满地打了个响鼻,抬了两下上身似乎很想把她给甩下来。 沈清疏便下了马,牵着它过去那边,夏薄言一见她,便兴奋地迎过来,伸手想要揽她肩膀,清疏,符小侯不在,你这次铁定夺得第一了。 沈清疏嫌弃地避开,他不说还好,一说沈清疏更郁闷了,道:你又没参加比赛,在这儿激动个什么劲? 嘿嘿,夏薄言不以为忤 ,万一彩头是陛下的佩剑呢,我也可以趁机摸一摸嘛。 想得美,我估计那就是个谣言,不知道是怎么传成这样子的。沈清疏白他一眼道:而且结果没出,我是不是第一都还说不准呢。 夏薄言保证道:绝对没差,我看得仔细,你比他先迈过终点。 沈清疏不理他。 过得一阵,皇帝传诏过去,沈清疏堪堪险胜,她二人都全中靶心,难分伯仲,只大黄稍快一点,让她沾了光。 那少年也没有太过失望,皇帝勉励了二人几句,便到最引人瞩目的彩头环节,众人都瞪大了眼,暗自猜测。 皇帝也没有吊人胃口,着人取来,却是一把上好的弓,用坚硬轻巧的紫檀神木所制,技艺精湛,能开二石。 沈清疏松了口气,毫不见失落地谢恩接了,她还真就不想要那柄佩剑,得多招人嫉恨啊。 她从台上下来,到了林薇止面前,压着上翘的嘴角,扬了扬御赐的宝弓问:如何? 这哪是问弓,分明是问人,林薇止鲜少见到她这幅样子,眼角眉梢都是少年人那种意气风发,将她平日的沉稳都压了下去。她心里生出一股逗弄的情绪,接过那把弓左右翻看,称赞道:轻巧称手,真是一把好弓。 她看完递还回去,眼角余光见沈清疏怔愣地眨眨眼,鬓发飘啊飘的,带了点委屈意味的盯着她,似乎还等着她说点什么。 林薇止装作没看懂,疑惑地跟她对视,嗯? 沈清疏腮帮子一鼓,恶向胆边生,握紧了她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揽住,凑近她耳边道:我是问,我如何? 林薇止没料到大庭广众之下,她竟如此无顾忌,感受到四周或明或暗投过来的目光,不禁有些羞赧,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她无奈地扬起唇角,一字一顿道:奔轶绝尘,莫之能追,总行了吧? 沈清疏这才肯罢休,松开了手,她还没回话,稍一偏头就见孟夏二人震惊中带着佩服的眼神,若有所感地往远处一望,林修平也迅速收回了目光假装在聊事情。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好像有些出格。干咳了一声,沈清疏佯装镇定地点点头,随口说了一句,直接拉着抬不起头的林薇止告辞走了。 她也懒得管其他人怎么看,她明媒正娶的媳妇,合法婚姻关系,亲密一点又怎么了? 等到得僻静处,沈清疏才又紧张起来,掌心越来越热,下雪的天儿,却出了层薄薄的汗水。 最多就是张扬了点,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她停下脚步,柔声解释道:刚刚我是一时情急。 林薇止脸上的羞粉色还未褪去,她明明有些恼,心底却又漫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像是今早的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她掌心,有些凉意却又心生欢喜,连带着出口的话,也软绵绵地毫无厉色,你这人不知羞的吗? 知的,可还不是你先逗我?沈清疏瘪瘪嘴,飞快瞄她一眼,真以为她看不出林薇止眼里的促狭啊,明知她想要一句夸赞,却偏偏不说。 林薇止嗔怪,我的话有那般紧要吗? 紧要,对我而言非常紧要。她声音认真,眼神澄澈。 林薇止怔了一瞬,抬眸细看她,北风吹散了她的鬓发,落了几缕在胸前,她肩上不知怎么化了些雪水,微微沾湿了青衫,贴着瘦削的脊骨,却并不狼狈,倒显出不露于人前的风流俊美来,她心里颤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不受她压制地生长发芽,将要长成参天大树,冲破阻碍。 她没有正面回应,径直掀开帐篷走了,只留下一句似喜似嗔的轻浮。 她哪里轻浮了,沈清疏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捋了捋思绪,不知怎么,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3 16:40:43~20210514 16:3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分卷(43)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usk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 50瓶;麦旋风一号、qpal闲鱼、努力努力再努力 5瓶;Villanell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第57章 翌日便启程回京, 这次冬狩,传言中的佩剑一直未曾出现,众人本以为是陛下作罢了, 谁知回京没几日,宫中忽然传下圣旨。 滋将永年公主下降于夏家嫡次子夏薄言, 只待公主长成,即令成婚, 夏大人推辞不得, 已接了圣旨, 那柄佩剑, 正在赏赐之中。 消息传开,京中议论纷纷,这是当今的第一位驸马, 虽然皇帝可以挑选任何人,夏家门第也不低,不算特别辱没公主,但一个是腐书网,一个金贵皇女, 二者怎么看也不相合啊,陛下他难道对勋贵世家有什么不满? 夏薄言自己也震惊莫名, 仿佛被雷劈了似的,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拉着沈清疏他们哭诉:为什么会是我,到底是怎么选中我的? 夏家家底不过一般, 我爹官职也称不上高,我自己,更是毫不出挑, 大把大把的勋贵子弟排着队想娶公主,陛下怎么偏偏就赐婚给我了呢? 他头痛地敲敲脑袋,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事明显不合常理啊。 他这幅样子,孟柏舟看了却有些想笑,挖苦道:你之前不是想要昆吾大师的剑吗,这下不是正好,得偿所愿了。 夏薄言横他一眼,你还搁这儿说风凉话,都怪你这个乌鸦嘴。 诶,你这么说我可不认啊,孟柏舟摆出个打住的手势,陛下最是宠爱永年公主,听闻允了她自选夫婿,说不得就是公主自己看上你了。 不可能!夏薄言大声否认,我不过就是个秀才,一没有功名,二没有才华,长相普普通通,既不温柔也不体贴,公主她凭什么看上我! 沈清疏在旁边愣了下,不知怎么,见着他自我贬低这模样,总觉着有些眼熟。 这件事也有些出乎她意料,公主能见到夏薄言的场合不多,她想了想,猜测道:是不是冬狩时候,你上场角力那阵? 不会吧,我一个手下败将,夏薄言苦着脸,你第二日那么出风头,怎么也没见看上你啊,公主她是不是瞎了眼? 慎言!夏薄归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他眉头皱起来,视线紧盯着夏薄言,平日温润的眼里带了几分薄怒,你熟读四书五经,似这般在背后编排一位女子,可是君子所为? 兄长,我夏薄言怯怯地低下头。 我知你心中不平,可本朝驸马虽然仕途难进,却也并未完全禁止做官,要知如今圣旨已下,便再无转圜余地,君言天宪,你一个不慎,也许便害了夏家满门。 夏薄归叹息一声,见他满脸颓色,也有些不忍,缓和下语气语重心长道:况且凭借些许传言,你如何笃定公主是何等样人,她是金枝玉叶,倘若你心中也带着怨气,日后定是相处不好的。 夏薄言默默垂头站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兄长说的有道理,拱手应了是。 公主是君,他是臣,他再如何不情不愿,也不能表现出来。 见气氛有些沉凝,沈清疏二人也不好再多待,又宽慰了夏薄言几句便告辞了。 这件事他们也无能为力,沈清疏扪心自问,倘若是她遇到这件事,要她另娶,她已明了自己的心意,可家人牵绊在侧,她该怎么和皇权对抗? 恐怕除了求陛下收回成命,再无他法,她又一次体会到皇权的至高无上,只能庆幸还好她没被公主看中。 这件事京中讨论了几天,之后没见着下文,也就渐渐平息了,天气越来越冷,大家都窝在家里,不怎么愿意出门,直到年关将进,京城才又热闹起来。 沈清疏从郑先生那里讨教文章出来,一路上见着买年货的百姓,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新年,几乎是这个民族最重要的节日,新旧交替之际,除旧迎新,万象更新,便是再怎么穷困的家庭,也会咬咬牙凑出钱,做一桌平日难见的好饭菜。 路过插着糖葫芦的稻草柱时,有个小儿紧紧拉着父亲的衣角,不说话也不闹,只一双眼巴巴地黏在糖葫芦上挪不开,父亲满脸了然地低下身,敲了敲他脑门,却还是笑着掏出两文钱,买了一串剥开递过去。 沈清疏立那儿默默看了一阵儿,被那红彤彤的色彩一诱,忽然也觉得有些馋了,掏钱出来买了一串。 嗯,酸中带甜。 沈清疏边走边吃,到门口时,正遇上林薇止跟着老刘氏回来。 一见着她手上物事,老刘氏脸上便忍不住露出笑来,你这孩子,这是打哪儿来的? 我自己买的。沈清疏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没觉着有什么的,被长辈看到,才意识到她现在成年男子形象,吃着糖葫芦太不正经。 老刘氏一向宠她,也没责怪,笑着摇摇头道:下次要吃便让厨房里做。 沈清疏应了,和林薇止一起扶着她往里走,明日便是除夕,沈府门口也已经贴了桃符,腊月二十三祭灶日这天,老刘氏就已命人做了大扫除,整个沈府都焕然一新。 老刘氏道:今晚宫宴的礼服,我已令人送到你房里了,你在前朝,一定处处小心,不要出什么差错。 本朝勋贵大臣,本来除夕时都要偕老带幼,进宫陪着皇帝守岁过年,后来世祖觉得除夕时各家团聚,让人进宫太不体恤,便改为了除夕前一晚,各家派人进宫即可。 男子在前朝给皇帝贺,女子则在后宫拜见皇后,皆要按品级着朝服。 沈清疏之前都算少年人,只去年继承爵位才有机会给皇帝拜贺,她在这方面没有男性前辈提点,确实会闹不少笑话,也知道老刘氏担心她,便只安静听她叮嘱,一一应了。 等回了自己院子,她手里的糖葫芦竟然还没吃完,林薇止忍不住瞥过去两眼。 沈清疏眼珠一转,笑着递过去,你吃吗?很甜的。 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林薇止无奈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拒绝,就着她手咬了一颗。 到了晚间,一家四口便进宫赴宴,沈清疏个人一处,便还是去寻夏薄言,他成为驸马之后,也会随夏大人赴宴。 老实说,宫里的宴会实在没什么意思,要注意种种规矩,等皇帝等得菜都凉了,再是山珍海味也不好吃。 好不容易等皇帝讲完话,吃点东西意思意思走了,剩下的老大人们又都忙着交际应酬,其他的不说,酒是必不可少的。 沈清疏不爱喝酒,可碰上那种有些地位又小心眼的人,也不能不勉强自己喝一点,这也算是她想外放的原因之一了。 她酒量又浅,只好趁人不注意往酒里兑茶,才堪堪支撑住,然而即便是这样,喝多以后,头脑也渐渐开始发沉。 她踉跄着站起来,跟夏薄言打了个招呼,不行,薄言我去一趟便房,你替我顶一顶。 去吧去吧。夏薄言无语地挥挥手,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他都还没开始,沈清疏就醉成这样了。 宫里不能乱走,也有太监给她引路,沈清疏昏昏沉沉出来,被凉风一吹,一下子感觉好受多了。 她回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宫殿,真是半点都不想再回去了。 她也不是真的要去便房,只是想喘口气,便叫太监带她绕条远路。 过廊道时,对面走来个人她没注意,脚下不稳和对方撞了一下。 当心! 好在对方尚算警醒,伸手稳住了她。 抱歉,在下冒犯了。沈清疏连忙道歉,惊得酒意都退了些,皇宫里面,谁知道会撞到什么身份尊贵的人物。 好在听声音是个男子,她刚定了定神,便听领路的太监跪下来请安:奴才叩见简王殿下。 简王?皇帝的亲弟弟,不是吧,她这么倒霉,沈清疏背上立时出了冷汗,不得不跪地谢罪,不知殿下当面,臣非是有意冲撞,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天色昏暗,也是情有可原。 她眼前的蟒袍袍角动了动,简王虚扶她起来,卿家是? 事情太突然,他这会儿才看清楚沈清疏的脸,不由地怔了一怔。 回殿下,臣是诚意伯府第三代嗣爵沈清疏,目前尚无官职在身。沈清疏恭敬应了,好一阵没听见简王回话,大着胆子瞄了一眼,见他似乎有些出神,便唤了两声,殿下、殿下? 简王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沈清疏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简王笑道:哦,想必是来参加宫宴的吧,怎么却走到这边荒僻之处来了? 沈清疏老实道:不瞒殿下,臣不胜酒力,是以借故出来躲一躲。 宫中宴饮所用皆为贡酒,确是叫人受不住,简王看看天色,又道:不过现下宴席才刚开始,你这酒量,也确实太浅了些。 两人聊这几句,沈清疏发现这位简王殿下居然还挺好说话的,传言之中,他极受陛下宠幸,因陛下就这一个同胞弟弟,又差好几岁,几乎像是宠儿子一样。 但按理来说,聊完这几句,他们就该各走各的,可简王一直不走,她做臣子的也没法恭送。 不尴不尬站了会儿,沈清疏硬着头皮道:刚才多谢殿下宽宏,不知殿下还有何事要吩咐臣? 哦,无事,你不说本王险些忘了,皇兄还在等本王,简王看她一阵,笑眯眯道:那沈卿,我们就此别过。 沈清疏这才松了口气,拱手道:臣恭送殿下。 出了这事,她头虽痛,却完全清醒了,也不敢再乱跑,直接倒转回去,算了,喝酒就喝酒吧,总比又冒犯到什么贵妃皇子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一点,这几天真的太忙了QVQ,不过放心,我每天都会更一章的,不更会请假。 感谢在20210514 16:36:12~20210515 18:4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 30瓶;酒见林 21瓶;我是书虫 10瓶;苏酒与青冥 5瓶;小丁做事小叮当 4瓶;Villanelle 3瓶;45229811、baierbai 2瓶;二十于疆、写作赵粤读作老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第58章 她回去前殿, 夏薄言见了眼角一挑,稀奇道:怎么今日这样快,我还以为你肯定会磨蹭拖延一阵子。 沈清疏苦笑道:别提了, 我刚才差点冲撞简王殿下,哪里还敢去别处。 简王殿下?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夏薄言吓了一跳, 上下打量她两眼,这位殿下一向深居简出, 不怎么露于人前, 怎么这么巧就让她碰见了。 沈清疏道:没有, 幸好殿下宽宏。 呼, 那就好,夏薄言递给她一杯茶,左右看看, 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简王殿下一向喜怒无常,你今日算是走运。 是吗?我怎么觉得殿下人挺好说话的。沈清疏回想了一下,简王言谈举止都称得上有礼有节,怎么都跟喜怒无常沾不上边啊,不禁有些诧异。 夏薄言微妙地笑了笑, 拉了她到角落,八卦道:我问你, 你发现奇怪的点没有?简王殿下他都这般年龄了,却还一直未娶妻生子。 沈清疏一琢磨, 对啊,这又不是在后世, 青年人单身很正常,这时代,简王王室出身, 换做其他人,恐怕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是有些奇怪,不过,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兴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而且就算简王是个狗脾气,想嫁她的女子肯定还是数不胜数。 你且听我说,怪就怪在这里,夏薄言微晃头,露出个你还是见识太少的自得眼神,道:这简王殿下,就是个反复无常的性子,太后娘娘给他安排了婚事,前脚才好好答应了,后脚却说没经过他同意,过两日,却又说自己想成亲,安排之后又再反悔。眼见他年纪大了,前两年陛下发了狠,硬是要下旨赐婚,他更狠,直接以死相逼,差点撞死在太极殿前,才让陛下收回成命,所以他堂堂王爷之尊,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在宫中,宫人们最怕遇见他,简王府伺候,也是最难做的差事,脾气好时,他是温和可亲,你犯什么错处都不会放在心上,可脾气坏时,那就是阴鸷残忍,荒淫暴虐,一点小事就能把人活活杖毙了。所以你今日冲撞他,万幸是他心情好啊。 这还真是让人吃惊,沈清疏平日不关注这些,完全没料到看起来温文有礼的简王殿下,竟是这样的人,不过,她怎么觉着,这听起来,有点像是精神分裂呢? 古代精神病人?那倒是不稀奇,但简王这样的皇室子弟,生活优渥,顶上是皇帝哥哥,又没经过权力斗争,是怎么搞成那样子的。 她好奇问:这似是失魂症一类的病,陛下未曾请太医给相看过吗? 夏薄言叹气道:怎么没有,别说太医,什么神神道道的都试过了,没什么法子,只能任他去了,最多看着些少让他出门,反正他是王爷,什么事都有陛下给兜着。 说完这两句,见有人往这边来,夏薄言便打住不再说,拍拍她肩膀道:总之,你一定当心些。 这也跟她没什么关系,沈清疏默默点头,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绕着简王走,不然哪天因为撞他一下被杖毙,那就太冤枉了。 众人言笑晏晏,推杯换盏,到宴饮结束之时,便是酒量再好的,也有了几分醉态,沈清疏更是站都站不稳了,好在伺候的太监宫女多,有人搀扶着。 宫中不可留宿,皇后那边的宴会也默契地在差不多时刻散了,众人步行出了宫门汇合,便各回各家。 林薇止跟着老刘氏告退出来,便见夏薄言扶着沈清疏站在宫门边等。 分卷(44) 老刘氏急走两步近前,见沈清疏垂着头,已是醉得神智不清,心疼地握着她的手道:我就猜到,这孩子,酒量一向不好的,这明日不知该有多难受啊。 沈清疏迷迷糊糊听见了声音,眼前却有重影看不清脸,头也很晕,她重重闭了下眼睛,勉强识得人喊了声祖母。 哎,祖母在,我们这就回去。老刘氏应了声,跟照顾她的夏薄言道了声谢,便唤了刘叔来扶她。 我来扶吧。跟在她身后的林薇止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两步上前,从夏薄言肩上接过她的手。 沈清疏闻到熟悉的气息,顺从地前倾身体靠在她肩上,轻轻蹭着她脸侧鬓发喊娘子,这两个字在她唇齿之间含着,声音有些含糊,像是不肯干净利落吐出来似的。 浓重的酒气笼罩了她,耳朵有些痒,林薇止稍稍偏开了头,道:你安分一点。 沈清疏比她高一些,但也算不得重,扶起来只有些微吃力。林薇止推开她毛茸茸的脑袋,拖着她挪上马车。 到了车厢里,点上灯烛,她才得出点空细细打量沈清疏,看起来真是喝得多了,她脸上红了一片,呆呆地端坐着,眼皮耷拉下来,眼神也很迷茫,总让人感觉随时都会睡过去。 她的发冠还束得一丝不苟,领口也服帖地拢着,马车颠簸向前,见她慢慢地皱起眉头,狠狠摇了摇脑袋。 林薇止有些心疼,知道她不舒服,便替她松了松领口,凑近了一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伸手轻轻揉着她太阳穴。 好难受。沈清疏小声哼唧了一声,背转了身子,埋首在她颈间,感觉脑子里、胃里都在不停地翻滚碰撞,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里面挖凿一样。 你忍一忍,很快就到伯府了。林薇止掀起车帘,本想叫车夫快一点,又怕速度快了她更难受,只好拥着她,一下一下安抚地拍她的背。 像是在被人哄着,天气很冷,喝酒之后却又很热,沈清疏抱了她一阵,嗅到她身上的清香,脸贴着她颈侧皮肤轻轻蹭了蹭,心思浮动起来。 她感觉到林薇止抚在她身后的手停住了,也许是烛光太迷离,席间的酒意涌上心头,也或许是她肖想已久,终于难以自制。 她搭着林薇止肩膀,贴着她后颈吻了一下。 轻飘飘的,却又很炙热,叫人无法忽视,林薇止心跳慢了一拍。 她身体僵住,还不知道作何反应,沈清疏又试探地伸出舌尖吻了吻,沿着她精致的下颚线一路往上,吻着她的脸侧和耳廓,然后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阿晋不准写,想不到替代的,大致想象吧。 烛火跳跃了两下,林薇止睫毛颤动,茫然无措,顺着她尾椎骨往上,仿佛过电一样,全然陌生的感觉击中了她,一点哼声不受她控制地从唇齿间溢出。(就是哼声,朋友们不要想太多) 这已经超出朋友的界限,两个女子这样,实在是太荒唐了,林薇止清楚地知道应该推开她,可她的情感对抗着理智,搭在沈清疏肩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软绵绵地抬不起来。 你醉了。她终于有些难耐地往后缩了缩。 沈清疏退后放开她一点,急促地喘着气,烛光很暗,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是醉了,可她神智还清醒着,她会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她想这样。 她意识到,林薇止没有推开她。 沈清疏低头凝视着她,看见她白玉般脸颊上的薄红,看见她垂眸暗自紧张的样子,一瞬间像是有人在她心弦上重重拨动了一下,乱了她的心曲,让她很渴,想靠近,想吻她。 沈清疏不由自主地贴过去,试探着稍抬起少女的脸,对上她水雾迷蒙的眼睛,拇指摩挲着她的肌肤,视线渐渐落在了她如花瓣一样柔嫩的唇上。 脸一点一点放大,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缭缭绕绕地缠在一起,彼此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过快的心跳声。 慢慢地闭上眼睛,先感受到鼻尖的触碰,她微偏了下头,口腔干涩,喉咙滑动,紧张地小咽了一下口水。 下一秒,就覆上了清清凉凉,柔软水润的唇,很难说清楚那是怎样一种味道,几乎可以用所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落在禾苗上的春雨,秋日飘洒的红叶,沙冰上的草莓尖,甜得腻人的奶糖,全都比不上。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沈清疏酒后的燥热一扫而空,所有的感知离她而去,只余下唇齿间那一点,这是她的初吻,她静静贴了几秒,乱得像浆糊一样的脑子极力思考,想要回想起一丁点接吻的技巧。 但很可惜,她没有这方面的阅读量,只能无师自通,寻过去轻轻含住少女芬芳微湿的唇瓣吮吸,又伸舌抵住,去探她的齿关。 林薇止手脚发软,全然失去了意识,只能紧拽着她胸前的衣襟,才不至于滑落下去,她被动地让她亲吻,任由她攻城略地,在这样美好的感觉里几乎迷失自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沈清疏湿软的舌探进口腔时,她才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控制自己,抵着沈清疏的肩推开了她。 分开时,她眼眸氤氲,唇瓣莹润微湿,两人对视着,狭窄的车厢里,空气充满了暧昧的气息,沈清疏急促喘息着,接吻之后,燥热比之前还要更猛烈地回到身体里,她靠近抵着林薇止的额头,怀了无限的欢喜唤她,阿止。 这一声唤像是藏在心头许久了,少年人珍藏已久的宝物,带着万般的柔情和爱重。 我好喜欢你。她说,声音几乎带了颤音。 林薇止的神情却怔怔的,不似她那般欢喜,她抿了抿唇,退远了一点看沈清疏,看她英气的眉,湿润的眼,直挺的鼻梁,忽然地,伸手遮住了她过分炙热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太难了,我不就写了个接吻吗,想了三个多小时,兼顾大家阅读感受的同时也注意了尺度,一点比喻也被锁,难道真的干巴巴写她们接了个吻,over?感谢在20210515 18:44:42~20210516 19:5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670695 10瓶;赵粤粤的老婆 5瓶;南树算算、不可理喻、玄笺抄袭大家看看好不、Villanel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第59章 沈清疏下意识眨了两下眼, 睫毛轻柔地刮蹭着林薇止手心,那种悸动顺着手臂肌理,渗入血管, 传到她心里,令她忽然地便开不了口。 她口中的喜欢让她心颤, 怎么忍心拒绝她呢,明明更早以前她就喜欢上这个人, 循循引诱, 知道她的身份以后, 也甘愿留在她身边, 永远失去生儿育女的机会。 这些日子,她明知不合理法,却无法拒绝她的靠近, 她放纵她们之间日渐加深的暧昧,却自欺欺人地只道是朋友,始终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刻在骨子里的礼法,自然形成的认知, 都告诉她这是错误的,绝不允许的, 沈清疏在外是男子,所以她们可以做夫妻, 而她是女子,却无可能□□人。 理智与情感纠缠, 她漆黑的眼里含着痛楚和无措,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清疏在她这样的动作里忽然发现了什么,像是大冬天站在雪地, 还被泼了一盆凉水,心里慌乱起来。 虽然有借着酒意壮胆,但她以为已经是正确的时机了,她所感受到的那些,绝对不是假的。 她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感觉头痛得厉害,却不得不压制着,极力保持冷静,她害怕这一退缩,林薇止会把她推得远远儿的。 你拿不准了,是不是?沈清疏摸索着拉下眼前的手,拢在掌心,挤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定定看进她眼里。 她的眼神总是真挚又温柔,林薇止不敢跟她对视,转开视线,盯着跳跃的烛火,艰难道:我们两个女子,有违纲常人伦,刚才我就当你是醉了,以后再不许如此对我。 沈清疏心里一沉,下颔不由自主绷紧,她也猜到林薇止没那么容易接受,可还是免不了地有些失落。 她深吸一口气,带了一点压迫地欺身上前,手指沿着她凹陷的颈窝划上去,温柔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迫使林薇止偏头和自己对视,声音喑哑,可你刚才没有推开我,因为你也喜欢我,对吗? 林薇止望着她的眼睛,嘴唇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她没法说谎,因为她不可抑止的心动,只能沉默着不回答。 沈清疏就当她是默认了,眼里自然地漫上喜意,既然我们两情相悦,那为什么不能□□人? 什么罔顾伦常,谁规定了两个女子之间不能相爱,都是统治者所定,难道富者三妻四妾,贫者一世无妻就正常吗?喜欢一个人,年龄、性别、贫富都不应该成为阻碍,况且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只要你不在意,谁又知道我是女子,何必顾忌那么多呢? 林薇止眼神闪烁了几下,惶惑又苦涩,可是上天知道,你我也知道,不过自欺罢了,我们就像之前一样,做你说的朋友不好么? 不好,我们不可能就这样糊糊涂涂过一辈子,早晚要说清楚的。我喜欢你,所以才想与你更亲近,更亲密,沈清疏拉着她的手抚到自己脸上,热切又温柔地看着她,阿止,你喜欢的就是一个女子,你接受以后,会发现这和你喜欢男子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同样是爱情,同样令人感到怦然心动,同样会渴望亲密接触,这并不羞耻,只是人类自然生发情感的一种,也许和大众不太一样,可并不能因此就否认它。 她脸上表情柔和得不像话,眸子里流淌着如水一般的温柔和期许,林薇止像是被蛊惑了,任凭那些理智教条如何对抗叫嚣,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手指顺着沈清疏的鬓发滑下来,勾勒过脸部线条,最终垂下来搭在领口处,微微动了动。 沈清疏任凭她动作,好一阵儿,她手才无力地垂下来,眼中莹然,迷茫又无措地道:我不知道。 别怕,沈清疏默了一阵,打起精神,重新牵住她的手,也或许是我太着急了,你不要害怕,我刚才只是情难自禁,并不是在逼你,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会等,等到你接受的那一天,好吗? 林薇止抬眸看她,鬼使神差问:倘若我一直没法接受呢,你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会一直等你。沈清疏安抚地笑了笑,忽然想起她曾问过自己的,便也笑道:只是我也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好眼眶里泛出些涩意,林薇止嘶哑地应了一声,主动抱住了她,埋首在她怀里。 沈清疏蹭了蹭她的头发,她知道,便是后世,也有许多人不能接受同性之间的情感,更何况是林薇止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呢? 封建社会,纲常伦理,林大人又是那样古板的一个人,可想而知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多么颠覆三观。 实际上,知道她是女子,林薇止没有否认对她的喜欢,只是不想改变现状,已经很出乎沈清疏意料了。 刚才她们接吻的时候,她也没有感觉到林薇止的反感和厌恶,她虽然震惊羞赧,却和自己一样沉迷享受,所以她相信林薇止会接受的。 她们两情相悦,夫妻关系,距离这么近,同吃同睡,便是温水煮青蛙,她也肯定给她煮熟了。 沈清疏强打着精神,回到伯府之后,才一沾到床,酒后的疲惫涌上来,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 林薇止不过吩咐了婢女几句话,再转身回来便见她已经睡了。 她放轻了脚步过来,俯身看她,手指落在她清俊的脸上,顺着眉眼滑到唇角,停顿了一瞬,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慌乱地收回了手。 她心里既惶恐又期待,既苦涩又甜蜜,心里不受控制地生出期冀,她们真的可以像平常夫妻一样相守一生么? 她翻身上床,在沈清疏身侧躺下,黑暗之中,犹豫了一瞬,还是倾身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她。 次日便是除夕,晨起之后,一家人先去给沈清疏她爷爷和爹两个上香致祭,悬挂影像,府中准备着夜宴,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到了黄昏,便点上灯笼,摆上年夜饭,团团围坐在一起。 沈府规矩不大,照例老刘氏说些吉祥的祝福语,给府中下人们发些岁钱便就是了。 沈清疏一直在往林薇止碗里夹菜,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好多。 够了。林薇止扯了扯她的衣角,顶着老刘氏和何氏满含笑意的目光,实在有些羞赧。 自昨日说开,沈清疏几乎不加收敛,待她比往日还要过分些,走在路上就一定要牵她的手,让她怎么都挣脱不开,吃饭也好似她没长手一般。 沈清疏看看老刘氏她们,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咳了一声放下筷子,却偏头凑到林薇止耳边,气声笑道:我是在追求娘子,你要尽快习惯才是。 她温热的吐息打在耳朵上,林薇止捂着耳朵躲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沈清疏嘴角漾起抹笑,不以为忤,却听老刘氏道:看你们夫妻感情和睦,祖母就放心了,这来年,想是能为沈家添个一丁半女。 此言一出,席上气氛为之一僵,何氏惴惴不安地低下了头,林薇止也停下了筷子,沈清疏左右看看,打了个哈哈,祖母,我们年纪还小呢,不着急。 老刘氏加重了语气道:不小了,过完年你就二十,人说二十而冠,却也做得了父亲了,更何况,你们成婚也有段日子了。 她眼睛不由瞥向了林薇止,这个孙媳妇其实她还是很满意的,家世人品样貌都不差,只一点,嫁过来都快八个月了,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虽顾忌着林家,但倘若林薇止怀不上,那她说不得也要给沈清疏纳妾了。 分卷(45) 眼见老刘氏皱起了眉,就要说点什么,沈清疏连忙解释道:祖母,这却是我的缘故,殿试之前,我不想让其他事分了心思,这些事情,都放在殿试以后再说吧。 虽然不想骗老刘氏,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到时她外放做官,抱养一个孩子,谎称是她的,做得隐秘些,也就无人知晓。 何氏也出来打圆场,是啊,娘,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生,现下还是殿试更重要些。您要是想着重孙子,也可去看看璃儿那两个嘛。 那能是一样嘛,老刘氏心里骂了两句,环顾一圈,把她们的表情看在眼里,想着大过年的,也不好弄得不好过,便接了何氏的台阶下,道:过两日璃儿回来,也不知会不会带小的,这么冷的天儿,别给冻坏了。 心里却盘算着,要不要找大夫给林薇止开个生子秘方,或者物色两个美貌的婢女到沈清疏房里伺候,说起来,朝雨那一批年龄都有些大了。 沈清疏全然不知,见气氛缓和,松了口气,她偏头看林薇止,见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鸡肉,似乎有些走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清疏暗暗叹了口气,子嗣,也是她们之间避不开的一个问题,日后和老刘氏说外放之事,不知还有多少风波。 而且林薇止会不会遗憾没有自己的孩子呢,后世有些同性恋人或是决定丁克的恋人,人至中年,渐渐开始喜欢孩子,忽然又反悔,抛下另一方另娶。倘若以后 她忽然伸手按住了自己胸口,这种情形,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林薇止注意到,关切地问。 沈清疏摇摇头,寻到她的手扣住,原谅她的自私,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她是绝对不会写放妻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阿止的心思类似于鸵鸟,不说开就没有。 感谢在20210516 19:51:30~20210517 18: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年长白 3个;00、千城纷飞、点点烛、老黑、摸王dei到了、铭记、流年已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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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北澜骂完了,坐下来喝口茶歇了歇气,才缓和语气道:为父严厉些也是为了你好,今年二月便是会试,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得抓紧些。 此次会试陛下有意着户部侍郎严大人主持,严大人一贯激进,他虽是进士出身,但依我看却是个主战派,倘若真是他做主考官,你们写策论之时,一定不可平庸保守。 传言不是说是礼部夏大人吗?沈清疏有些讶异,前几日夏薄言还焦虑可能是他爹主持会试,夏薄归要回避就考不成这科了,却不知道哪个消息是真的。 林北澜颔首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这两日,陛下又改了主意。 这其中缘由,也和他们这些举人无关,沈清疏没在意,想着夏薄归不用回避了,很为他高兴。 话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铺垫道:岳父,倘若之后中了进士,我想要外放做官。 当然,不中她也要离京,不过那是最坏的情况,没必要现在就说出来,除夕那晚就是个信号,很明显,老刘氏对林薇止已经有些不满了。 这本是她的责任,她不能让林薇止无端地替她承受。 你一个京城子弟,怎么想外放,林修平奇怪道:是担心名次落后成了同进士吗,这还没考,以妹夫你中亚元的水准,不出意外,二甲是绝对没问题的。 沈清疏硬着头皮道:不是,不管名次如何,我都想外放。 林修平更不解了,为什么,京中哪里不比地方强,只要通过馆选入了翰林院,做上三年庶吉士,散馆以后再授官,便能远超外放一大截。况且你有爵位在身,家业都在京中,何必去地方折腾呢? 沈清疏摇摇头,我不想在翰林院修史,我更想去地方做点实事。 这也是她的真心话,翰林院是个清贵地方,事情不多,整理古籍,写写诏书,以后出来做官也高人一等,升迁速度快,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说不上为百姓,她只是更想做点喜欢的、有意义的事情,毕竟都两世为人了,还不能任性一点么? 世祖开国不过几十年,大燕还处在王朝盛世之中,可这毕竟是封建社会,生产力有限,冬日里,她偶尔还是会看到衣不蔽体的街头冻死骨。 这还是京城,地方上又该是什么模样呢,恐怕会更不堪,她也不是圣人,能舍尽家财兼济天下,但她既然考了科举做官,就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官身,做一个书里张大人那样的好官。 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总要试一试。 可是林修平皱紧了眉,还要再劝。 诶,林北澜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赞赏地颔首道:在我看来这没什么,你有外放的心思是好事,做京官,确实是条坦途,但在地方做出成绩,一样能走得更远。京官能做的事,你在地方历练了,升上来一样能做,陛下春秋正盛,他喜欢做实事的人,那外放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只你要想清楚,做事要一心一意,坚定地去做,倘若反复,则一事无成。 林北澜当年殿试是在二甲末尾,可他外放做官有能力,如今同样是正四品高官,甚至不比当年一甲三人差。 是,多谢岳父教诲。沈清疏大喜,这下林家不反对,就只需说服老刘氏了。 他们两个倒是达成共识了,林修平听得怒气横生,质问道:那我妹妹怎么办,你们还没有子嗣,倘若你外放做官,难道留她独个在京中照顾婆母? 父母在,不远游,沈清疏家中没有其他兄弟,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带上小妾,留正妻在家中。 他语气不好,沈清疏也理解,温声解释道:大哥误会了,娘子自然是同我一道去。 林修平一愣,缓和下脸色,讪讪道:那你家中长辈怎么办,舟车劳顿,总不能也同你一道赴任吧。 沈清疏笑了笑没说话,夹在其中两头难,她也知道这太不孝,可对老刘氏来说没有子嗣更不孝,她没有两全之法,只能出此下策。 后宅之中,林夫人也说起了子嗣之事。她看着林薇止很是忧心,薇儿,你老实跟娘说,你们夫妻两个,在房事上可还顺,女婿他那方面没什么问题吧? 娘,您说什么呢?万万没想到她娘这么直白,林薇止耳根发热,羞粉色漫到了整张脸上。 你这孩子,都成婚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脸红的,林夫人不以为意,直接道:你们一直没个消息,娘替你着急啊!你虽然打小体质偏寒,但娘给你请了名医调养,按理来说没问题啊? 看林夫人苦恼的样子,林薇止咬了咬下唇,垂下视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有孕了。 她嫂嫂钟氏在旁边见了,打圆场安慰道:娘,您就别太操心了,这几次来,我看妹夫对妹妹很好,听人说,妹夫洁身自好,也从不在外面乱来。 她说着有些羡慕,似这般不纳妾,一心一意的夫婿谁不想要。 林薇止也赶紧道:对啊,娘,夫君她对我很好,孩子的事,我们还不着急。 唉,我的傻女儿啊,林夫人握着她的手,摇摇头感慨道:这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今日喜欢能对你好上天,明日厌了就能把你弃若敝屣,我们女子嫁人,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能靠得住。正该趁现在你们感情好,他对你身子还贪恋,早点生下孩子来。 林薇止脸色越来越红,低下头喃喃道:娘,夫君她不一样的。 林夫人恨铁不成钢,点了下她脑门,哪里不一样?你不要被他一时的甜言蜜语给蒙住了,娘是过来人,男子的地位越来越高,女子却不能青春永驻,等你年老色衰,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做不得数了。 虽不是告诫她的,钟氏一听,却也心下黯然,说不出话来了,她怀孕时候,丈夫收了她的丫鬟,前段时间也怀有身子了。 沈清疏是女子,却叫她如何说得,可林薇止转念一想,又怔住,她喜欢女子,就一定不会变心了吗?以她的样貌和身份地位,以后恐怕会有很多年轻女子愿意做她的妾,而她们之间,甚至连孩子这个纽带都没有,她随时可以用七出之罪休了她,她们的关系明明比之一般男女,还要更加脆弱才是。 她脸色变化被林夫人察觉到,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不免有些心疼,语重心长道:娘也不是要离间你们夫妻感情,只是怕你不为自己多打算些。改日再让太医给你看看,女婿那边你也警醒着,别让什么狐媚子爬了他的床。 林薇止苦笑道:娘,倘若是夫君她不能生呢? 什么?林夫人大吃一惊,这话可乱说不得,可是大夫说了什么? 林薇止垂下眸子,平复了心里的思绪,摇头道:没有,只是我自己胡乱猜测罢了。 林夫人松了口气,担心是不是自己说得太重了,让林薇止惶恐,拍了拍她的手补救道: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你们还年轻,只要抓紧,早晚都会有孩子的。 林薇止略勾起唇笑了下,点头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  看大家都想要个孩子,作者后面当然会安排,只是她们自己肯定不知道哇QVQ 感谢在20210517 18:57:02~20210518 17: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海帝皇我滴宝 10瓶;月与灯依旧 5瓶;baierbai、暗黑破坏神 2瓶;玄笺抄袭大家看看好不、木吾、474980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第61章 回去的路上, 沈清疏明显察觉到薇止情绪不高,跟她说话回应总是淡淡的,爱搭不理, 她心里不免有些惴惴,想着是不是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可回忆了半天都没有思绪。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回府, 洗漱之后上了床,沈清疏终于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见没反应,便翻身压过去,手掌撑在她枕头旁边,温声问:怎么又在生闷气,岳母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一靠得太近, 林薇止就觉得很有压迫感, 伸手推了她肩膀两下, 否认道:没有。 知道她口是心非,沈清疏不为所动,甚至凑得更近了些, 笑道:你怎么老爱生闷气,这样不好,无论在什么关系之间,沟通都是很重要的。 你想啊,你把事情闷在心里只会自己不痛快,说出来呢, 虽然不一定能解决,但让别人也难受一下,有人分担, 是不是就好受多了? 她语气诙谐,夜色昏暗,林薇止虽看不清她的脸,却几乎能想象到她脸上神情,心情不自觉松快了些,道: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歪理? 沈氏独家,沈清疏不正经一秒,又柔声道:好了,快告诉我因为什么事不开心,嗯? 她尾音又低又软,随着说话的吐息落到林薇止耳朵里,她不自在地偏开头,耐不住她求恳,便把下午林夫人教训的话说了。 沈清疏一听,哎呦,这丈母娘,成天给她媳妇灌输些什么糟粕思想呢,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嘛! 分卷(46) 她赶紧反驳道:岳母这话不对,这和男人女人子嗣都没有关系,而是社会和人品性格两方面的问题。你看同样是出轨、背叛婚姻,男子纳妾没有任何约束,而女子却可能付出性命的代价,自然男子就薄情得多。但就算这样,你看夏师兄,成亲快三年了,不也没纳妾吗,所以也不要说什么男人都这样,根本上还是自己没有责任心和自制力。 顿了顿,沈清疏摸索着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牵到自己胸口处,柔声道:阿止,我知道你在担忧顾忌什么,我虽然不能给你孩子的保障,但我们相处这段日子,你知道,我绝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我要多幸运,才能在这人世间遇到一个相契合的人,我愿意一直爱你,保护你,倘若有一天我真的负了你,你大可以去朝堂揭穿身份,要我的性命,我绝无怨言。 所以,阿止,你可以肯定地把心交给我。她说,声音诚挚又温柔。 冬夜里,四周都太安静了,以至于林薇止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如同雪山崩塌,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没有说话,只是反扣住了沈清疏手背。 如此良辰,沈清疏俯身下去,碰到她的鼻尖,两人微微颤抖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黑暗里对视着、等待着,什么都看不见,又什么都能想象到。 她慢慢低头,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气瞬间笼罩了薇止。 她扣着她的后脑,寻到她微抿着的唇瓣,温柔覆上去,耐心地一下下啄吻,过了一会儿,带着点力道地启开她的唇,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吮吸,细细地碾磨辗转,又探出舌尖勾勒着她的牙床。 慢慢地,感觉她牙关力道松了,清疏的舌尖便抵进去,温柔地去探她的舌。 薇止揪住她肩膀的衣服,喉间无意识泄出一丝泣音,被她引导着终于开始慢慢回应她。 彼此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是意想不到的柔软和清甜,也是未曾有过的陶醉和沉迷,就像是躺在柔软的棉花糖上,只想让人一直继续下去。 结束之时,两人偎着脸,都在细细地喘息,薇止软绵绵地贴着她,几乎要融化在她怀里。 原来和喜欢的人之间,不管是什么性别,亲吻的感觉都是这样美好。 等呼吸平复,清疏心里软得不像样子,把她拢在怀里,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才闭上眼睛满足睡去。 隔天一早,沈清疏醒过来,旁边的枕头已经空了,她睡得太舒软,竟不知人是何时起身的。 起身到了外间,便见林薇止立在院中发呆,她笑着走过去,到了近前,才见她穿得单薄,只披了一件白色的海龙裘,立时便拢起了眉,去牵她的手,天气这样冷,站在这里做什么? 林薇止还未绾发,黑发如水一般倾泻在肩头,衬得一张脸过分的白皙,她任由她拉了走,无奈道:梅花都要谢了。 沈清疏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无妨,来年还会开的,你若是喜欢,便叫人再多种一些。 鸡同鸭讲,她明明是说天气没那么冷了,林薇止白她一眼,无奈跟着她回房,换了身臃肿的装束。 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禁有些怔然,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呢,快得她都来不及纠结犹豫,好像就不由自主沦陷了。 可这样一个人,她看着沈清疏瘦削的背,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又叫她如何抵抗,只能心甘情愿,一步步走到她瓮中。 剩下的那些三纲五常,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罢了。 新年渐渐结束,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日家家点灯,便是皇宫也不例外,整座京城都灯火璀璨。 吃罢元宵,老刘氏她们先去歇息了,沈清疏二人自然要去凑凑热闹,领着丫鬟们上街看灯会,猜灯谜。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似这样的日子,烟花自然是少不了的,时不时地便从某处升空炸开,将黑色的夜幕撕裂,绽放出所有的生命,只为求得一瞬的明亮耀眼。 朱雀大街上也是人流如织,摩肩擦踵,耍龙灯,舞狮子的艺人夹杂其中,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两边卖花灯、卖小吃的商贩云集,一股混杂的奇妙气息飘荡在京城的夜空。 怕她们走散,沈清疏牵紧了薇止的手,二人观看着表演,走走停停,偶尔也在小摊面前驻足,买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而花灯却不必买,正要自己猜到的才有意思,两人选了一处花灯合眼的摊位。 一盏马骑人物,旋转如飞的彩灯做得十分精致,沈清疏一眼看中,正欲取了问询摊主,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也取向那盏花灯。 她偏头看过去,心里抖了一下,竟是简王殿下。 沈清疏迅速收回手,就要问安,殿 诶,简王及时打断,笑着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我闲着出来走走,就不要讲那些虚礼了,嗯,便叫我燕公子吧。 沈清疏犹豫了一下,顺着应了,是,燕、燕公子安好。 目前看情况,她遇到的好像还是正常的简王,她暗暗吐了口气,好险,传言不是说简王不怎么爱出门嘛,她怎么短时间都遇到两次了,这是什么孽缘。 简王淡淡颔首,目光移到林薇止身上,这位是? 沈清疏不敢轻怠,连忙道:还未曾为燕公子介绍,这是内子林氏。 她手上暗暗施力紧了紧,林薇止虽不知这是谁,却也意会到,恭敬地福身问安。 哦,小夫妻出来看花会,倒是颇有意趣,简王笑道:是本本公子打扰了。 沈清疏陪着小心,燕公子哪里的话,折煞我们了。 简王客气地笑笑,转首去看灯谜了,沈清疏才得出点空,凑到林薇止耳边小声道:这是简王殿下。 林薇止也惊了惊,这下两人哪还有心猜灯谜,就在旁边候着。 摊主把那盏花灯灯谜拿出来,却是一首诗:自小生在富贵家,时常出入享荣华。万岁也曾传圣旨,代代儿孙做探花。打一物。 这个灯谜还是比较简单,沈清疏立刻猜出来了,见简王思索一阵没有头绪,顿时陷入两难境地,她现在该怎么做? 放着不管,让简王在这儿丢了面子,他会不会记恨她,可要是主动去提醒,又好像简王智商不如她似的。 唉,她今晚就不该出门,也不该来猜灯谜。 她思索一阵,还没想好,简王忽然看过来,笑问:沈卿,可是有思绪了? 啊?沈清疏坐蜡,觑了他一眼,犹犹豫豫道:回燕公子,这 不必顾忌太多,见她半天没有下文,简王失笑摇头,直说便是,本公子是真想要这盏灯。 沈清疏只好硬着头皮道:依在下看,应是蜜蜂。 蜜蜂?简王咀嚼两遍,抚掌赞叹道:正是,本公子竟未曾想到。 把答案告诉摊主,果然拿到了那盏花灯。 简王提着灯,笑眯眯道:沈卿倒有些急智,今日还要多谢了。 沈清疏汗都要流下来了,赶紧补救道:不过小小灯谜,哪里敢当殿下夸赞,只是殿下长在宫里,惯常接触得少些,所以一时没想起罢了。 简王摆摆手,凝神看她一阵,忽然道:沈卿长得颇似我一位故人。 不等沈清疏反应过来,他又洒然笑笑,是我看错了。 他说完提着灯走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沈清疏只听得一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 等他走远,沈清疏擦擦汗,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精神病人,而且还是随时会杀人的精神病人打交道,可真是太可怕了。 她收回目光,偏头问林薇止,还猜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出来,林薇止道:还能猜得出来吗? 怎么不能,沈清疏换了一盏花灯,一看谜语,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却是打一天象。 这一下把她气得够呛,偏偏是这个谜语十分简单,这摊主,刚才出这个给简王不就完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好几遍,我不过就是写个亲吻而已,写一次锁一次,大家凭良心讲,我写的很色情吗?QVQ 对了,可以猜猜那个谜底是什么? 62、第62章 会试的日子渐渐近了, 天气虽然没那么冷了,却还离不得狐裘披风。 不过京城的士子们,已经开始穿单衣适应了, 没办法,会试不准穿有夹层的衣裳, 单衣最多也只准穿六件。 这种情况下, 为了在考场上不生病,自然要提前适应,锻炼抗寒能力。 沈清疏平日里身体还算康健,但这种不人道的折磨也实在有点扛不住,冷得她牙齿直打颤,思维冻僵,手脚都是木的。 她请郑先生出了卷子, 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只准下人送饭进来, 模拟三天一场的考试。 第三日傍晚,薇止在门外等她,坐立不安, 听见门响动的声音,立即迎上去。 便见她摇摇晃晃出来,微微瑟缩着,鬓发散乱,一张脸冻得青白,嘴唇也无半点血色, 薇止呼吸一滞,胸口跟着闷痛起来,连忙拿了狐裘过去, 裹在她身上。 又拿了暖炉,去牵她的手,却被冻得一个激灵,低头一看,她的手不自然地拢着,已冻得有些发紫,她鼻尖一酸,也顾不得这么多长辈下人看着,伸手抱住了沈清疏,埋首进她怀里。 别,我身上太凉了,沈清疏伸手去推她,手上却没力气,推不动,只好任她抱着,勉力笑了下,安慰道:我还扛得住,没事的,别担心。 行了行了,赶紧让疏儿先去沐浴,换身衣裳休息。老刘氏也心疼得不行,站出来打断了小夫妻的柔情蜜意。 沈清疏去泡了个热水澡,囫囵吃了些东西,一沾着柔软的枕头,立时便睡着了。 醒来时,像是躺在软绵绵的云朵上,拥着暖和蓬松的被子,放空心神,实在过于舒服,让人根本就不想起床。 她正发着呆,门吱呀一声响,林薇止端着托盘走进来。 醒了?她目光掠过来,脸部线条不自觉变得柔和。 她走至近前放下东西,俯身在沈清疏额头上探了探,还难受吗? 沈清疏眨眨眼,捉住她的手扣住,嗯,感觉睡了好久,什么时辰了? 第二日卯时了,你还可以多睡一阵,林薇止顺势在旁边坐下,把汤药递过来,先把药喝了,你昨夜受了寒,有些发热,好在大夫看过,说你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哦,沈清疏迟钝地接过药碗,忽然一惊,大夫,是哪个大夫? 她昏睡过去,也没有遮掩脉相。 林薇止低声道:你放心,是娘找来的大夫,惯常给你看病的。 哦,那个大夫啊,沈清疏松了口气,她还真不敢让孙太医这种名医看病,一直认准了那个普通大夫,没办法,两害取其轻,医术差点就差点吧。 沈清疏喝完药,又用了些食物,正要躺下,又见林薇止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哈欠,她心里一突,阿止,你不会守了我一夜吧? 没有。她否认,神态自若,沈清疏却半点不信,反而更怀疑了。 顶着她炯炯逼视过来的目光,林薇止默了一瞬,不得不改口道:后半夜守着。 她偏开头,鬓发掩映下的耳朵有些发热,沈清疏闷笑了一声,手上使力一拉,薇止便重心不稳跌倒在她怀里,她趁机伸手揽住,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嗓音问:你是不是心疼我? 薇止挣不开,横她一眼,气恼道:正经一点,病都还没好全呢! 哪里不正经?我同我娘子说话,天经地义,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了。沈清疏把她往上提了提,抱在怀里,仍是不罢休地追问道:快说,干嘛守我一夜,是不是心疼我? 放开。薇止不理她,去掰她的手。 任由她掰,沈清疏手上一点不动,她心思一转,坏心眼地凑近,在她通红地耳朵上亲了一下,催促道:你不说我就不放。 薇止受惊地颤了一下,伸手捂住耳朵,怒瞪她一眼,偏开头想了半天,只唾出一声娇软的,无赖。 她从小读书知礼,骂人的词也就知道那几个,沈清疏不痛不痒,低低笑了两声,歪头和她对视,眼眸里满含着笑意,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担心我、心疼我,因为你喜欢我。 你林薇止咬着下唇,脸都要烧起来了,不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她为什么能毫无顾忌地说这些话,如此大胆又如此坦然。 而且还那么自恋,她从前怎么没发现沈清疏是这样的人。 你,你不知羞的么? 沈清疏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的,对她来说,感情就像搞科学研究,确定了就要大胆地去做,不然要何年何月她们才能在一起。 亲情、爱情、友情,是我们作为人最基本的三种情感,为什么要羞于说出口呢?沈清疏凑近了,抵着她的额头,琥珀色瞳孔里蕴着绵绵的情意,低笑道:因为我同你一样,也喜欢你。 分卷(47) 她在她唇上嘬了一下,分开一点,眼神里带了些诱导,可不可以,把你的心意,也告诉我? 她目光太炙热,林薇止垂下眸子,不敢跟她对视,视线无处安放,她脸涨红得像个番茄,咬着下唇嗫嚅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 她试着挣脱沈清疏的手,这次没感受到一点阻力,她上床背对着沈清疏躺下,拉起被子蒙住头,心虚道:我睡了。 清疏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时日尚短,不能逼她,她一个古代女子,受着各种教条约束长大,有一日夫君忽然变成女子,如今这般,已经接受得很快了。 她靠过去,从背后拥住她,又小声道:忘了说,以后不许再这样彻夜候着,有丫鬟们轮换伺候就够了,再这样我就要罚你。 她玩笑说:上次你生病,我也没候着啊,你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不够尽责,不够喜欢。 半响,她才听得怀中的人细细嗯了一声。 会试考三场,第二日早上,沈清疏又要被锁进书房里。 她脱了外套递给丫鬟,对林薇止笑道:好了,天气冷,你回屋去吧。 林薇止抿了抿唇,脚下磨蹭着不愿走,低头道:一定要这样磨炼吗? 沈清疏哈了口热气在手上,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没办法,朝廷明令规定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受冻,况且现在不适应一二,到了考场上会更困难。 这虽然辛苦,却是京城子弟占优势的地方,许多外地考生,尤其是南方的考生,更受不得寒,一场会试往往病倒一大片。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办法,来京城之后知道了,也可能没有时间和成本。 林薇止也知道到了这一步,不考是不可能的,甚至因为没有子嗣的矛盾,沈清疏还必须拼尽全力,一次考中。 她心里涌动着如水的情感,倾身抱了她一下,扬起唇角道:好,我看着你进去。 只是三天见不着,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沈清疏失笑,却还是顺着她先进书房了。 林薇止从丫鬟那里接过她的外套抱在怀里,怔怔地看着书房门,其实刚才她有股冲动,想说点别的什么的,却组织不起来语言。 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每日读书写文章,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沈清疏生了病又痊愈,痊愈之后又生病,反反复复,抗寒能力不知道有没有提高,反正是耐折腾了。 这中间关意明也到了京城,还到诚意伯府拜访了一次。 到了会试这天,运气还算好,京城出了几日的太阳,气温不算特别低。 照样是天还不亮就进场,这次离家近,沈清疏不准她们折腾送考,还是只带了刘叔和负鞍。 会试又比乡试严格得多,听说前朝时,还会要求应考举人脱光了跳到水池里,洗一遍再上来,防止有夹带和小抄,后来因为生病的举人实在太多,本朝才取消了这一做法。 那种场面像澡堂子似的,沈清疏不禁庆幸,还好本朝人道多了,不然她要瞒过去就太难了,说不定就露馅。 到了贡院门口,快排到沈清疏时,她才脱下外套交给负鞍,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时不时就有一阵冷风吹过。 沈清疏刚脱下来,气温差距过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负鞍接过外套,担忧地看着她,做人上人真是太难了,他们家少爷又是举人又有爵位,都还是这么辛苦,唉,他还是坚定做少爷口中的咸鱼吧。 会试如果出了舞弊案,相关人员都要掉脑袋,所以搜子都检查得格外细,一点不敢放松,便是头发都要拆开细翻,以免有小抄混在里面。 沈清疏艰难地过了搜身检查,这次检查的时间比前几次都长得多,要不是她近几次易感期得到安抚,说不定还就真撑不过去了。 贡院很大,有近万间号房,除了大门外几乎不能从其他地方入,因为这道大门所具有的特殊意义,被大家称为龙门。 一个军士领着沈清疏到了号房,等她进去,立马关门落锁,就好像关犯人的笼子一样。 整个考试三天,结束之前不能出门,只有试卷,饭食会从门上的小门递进来,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间小号房里。 沈清疏细细打量了一下,陛下继位以后每年都有整修贡院号房,所以还算新,棚顶和青砖都很干净。 照例是两块木板,一块做桌,一块做椅,桌上放了几只蜡烛,地上左侧是一个炭盆,几斤木炭,右侧是一个木桶,有盖子,嗯,就是用来装排泄物的。 虽然早就知道了,沈清疏还是有些恶心,现在天气冷,三天,唉,勉强忍吧,也省了她浪费精神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好聪明,谜底就是风。 唉,真是怕被锁,以后亲热就写简略一点,大家脑补一下QVQ 对了,今天是520,祝各位小可爱有对象的长长久久,没对象的早日找到对象。 感谢在20210519 17:56:11~20210520 18:0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アキ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gg 26瓶;云深物下 22瓶; 20瓶;vish2012 19瓶;贱笑人生 12瓶;玉米不甜不好吃、我是书虫、涼 10瓶;墨瑾、balloon96 5瓶;baierbai 2瓶;老白、写作赵粤读作老公、Villanel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第63章 沈清疏把笔墨纸砚摆放好, 坐在黑暗里闭目等待。 天光大亮时,有人在门板上敲击了几下,从小窗口推进来一卷裹着的试卷。 沈清疏展开先看了一遍题目, 四道经义,五道策论, 她思索一番,分别找到出处, 心中大略有了数, 题目还算简单, 没有刻意出些比较难的截搭题。 她磨好墨, 在心中构思好了腹稿, 把袖中拢着的手伸出来,哈口热气搓热乎了, 才慢慢开始动笔写。 她这几年练字练得多了, 也渐渐感受到书法的乐趣,开始发自心底地喜欢,在这上面又还算有天赋, 现在一手小楷字,颇得其中三味。 而会试定名次时, 考官会调阅原卷,一手好字, 也会占很大优势。 怕身体冻僵,沈清疏写一阵,便起身跺跺脚, 她也不敢点炭盆,每个考生分到的木炭数量有限,白天点得多了, 晚上就没得用。 她写完两道经义,窗口响动,又推进来两个碗,一看天色,估摸着已经是中午了,贡院开始发放食物。 取过来一看,还算不赖,一碗只装了几个馒头,一碗是羊肉葱花汤,汤色清亮,居然真的漂着薄薄几片肉,而且还热腾腾地冒着气,碗沿摸着甚至有几分烫。 沈清疏就着热汤吃得一干二净,胃里暖和起来,感动得差点掉眼泪,当今真算得上是一个体贴的好皇帝啊。 她听说从前会试的伙食,怎么置办便宜怎么来,基本都是清水伴烙饼,硬得几能咯掉牙,反正只此一家,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直到今上登基之后,才关注到这个问题,多给礼部拨了些经费。 这会儿太阳到了中天,虽然看不见,却明显感觉到气温升高,这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沈清疏只小憩了一会儿,又抓紧了时间写卷子。 想想也是惨,乡试和会试截然相反,要想成为进士,那既得要耐寒,又得要耐热。 写到黄昏时,光线昏暗,又有人送饭,她便收了卷子放好,等明日再写。 晚餐还是一样,只馒头换成了饼,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了,这大锅饭,沈清疏吃着竟觉得很是劲道香甜。 晚上把两块木板拼在一起,没有被子,只能把衣服裹紧一点,她把炭火盆点上,蹲着烤了一会儿,等到脸上被火光耀得有些发烫,才把考篮放到里侧,蜷缩着躺下。 每年会试都会出很多意外,卷子不小心被火烧掉,都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她不敢掉以轻心。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即便沈清疏模拟考了好几次,还是冻得睡不着,只能不断给自己催眠,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安稳,实际上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早上又是被冻醒的,身体因为寒冷不自觉挤成了一团,只觉得浑身肌肉又僵硬又酸痛。 她起身一看,炭火已经熄灭了,只余下盆底一层灰烬,沈清疏借着余热烘了烘手,聊胜于无吧。 在号房里活动了一会儿,她接着做昨天剩下的题,考场里还是很安静,但相比昨日,已经时不时能听到考生咳嗽的声音了。 如果第一场就得了风寒,那之后肯定是撑不下去了。 在策论题之中,有道题是,论前两年同北虏战事的得失,竟然叫林北澜给压中了。 这场发生在西北的大战,他给林修平带她两个细细剖析讲解过,二人也都做了文章给他批改。 沈清疏只需要原样誊抄上去便是,她不得不感慨,自己占了很多便宜,这个年代信息不发达,平常百姓家的孩子,哪里有机会去了解这些。 而且这次的主考官正是严大人,她这段日子的文章,几乎都是照着严大人的喜好写的。 这样大的优势,也难怪朝廷取士时,要压制官宦士族,提拨寒门子弟。 她做得顺利,到了黄昏准时交卷,没有用到延时的蜡烛,交卷以后,这一场便算结束,只等明天早上开门出去,第三日凌晨又进来考第二场。 这会儿考生可以自在一些,也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沈清疏不停地跺脚、活动身体,忽然听到有人踢她的墙壁,隔壁仁兄不满地抱怨道:跺脚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到处都是跺脚的声音,沈清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说自己,她也觉得挺奇怪地,便大声问道:你怎么不跺,你不冷吗? 隔壁的扯着嗓子喊:冷,冷得都不想动了! 这是只想缩着的,找事儿呢,沈清疏不再理他,任由他喊,自顾自地活动,只恨号房太小,不然她真想去跑个几千米热身。 到了夜间,很多人昨日就把碳用完了,抱怨声接连不断,沈清疏得了夏薄归叮嘱,严格地分成了两份,所以还有得用。 她把剩下的木炭都点上,勉强睡到了天蒙蒙亮,见离贡院开门还有段时间,又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上,用来烘手。 大早上的,她还闻到一股飘来的酒味,估计是其他考生在喝酒御寒,沈清疏还是带的米酒,现下不免有点后悔,考完之后喝点烈酒暖胃还是可以的,她下一场还是得带些。 天光大亮时贡院开门,众人在士兵的带领下依次排队出去,门外照例挤满了考生家属。 少爷,您没事吧?刘叔早就领了人等着,一见到她,立马把手中狐裘给她披上系好,又递过来装碳的手炉。 一股热意从手炉上传来,沈清疏打了个激灵,累得话都不想说,只点点头,搭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一进车厢,却发现还有一个人,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才看清是林薇止。无奈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别折腾吗? 林薇止见着她,鼻子一酸,差点控制不住眼泪,号房的环境比书房还要差得多,沈清疏蓬头垢面的,面色暗淡发青,眼里散布着血丝,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诶,你别哭啊,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看她眼里泛起水光,沈清疏一时手足无措,想触碰她又担心自己身上太脏。 其实她自己真的感觉还好,只是很累而已,还没有生病的迹象,算得上幸运。 嗯,知道她已经很疲惫了,林薇止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又拉她坐下,把她的脑袋揽在怀里,抬袖遮住她的眼睛,轻声道:你快歇息一会儿。 视野昏暗,沈清疏靠着她温暖柔软的身子,本来想说她还没沐浴,可心里软乎乎地,手上也提不起一点子抗拒的力气。连日的疲惫涌上来,她眼皮直打架,只温声应了句好,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太过舒服,沈清疏再恢复意识时,坐起身一看,熟悉的陈设,她是在伯府的床上,也不知何时回的伯府,何时上的床,何时换的衣服。 嗯?等一下,换衣服? 谁给她换的衣服?! 沈清疏吓得揪紧领口,一时忐忑,这是个秘密,她是和林薇止一起回来的,她应该不会放任不管。而伯府之中,知道她身份的就两个。 所以,不会是阿止给她换的吧? 一念至此,沈清疏手上力道松了,改抬手捂住了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虽然她和林薇止都是女子,身体构造一样,她给自己换衣服好像并没什么。 可是!她也是她爱慕的人啊,她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怎么忽然就赤诚相对了? 她当然也会害羞,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以为女子之间,没有别的什么了么? 她坐着纠结了半天,心绪如麻,自己也品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这会儿也不知她睡到了几点,房间门窗紧闭,光线有些昏暗,沈清疏还是穿了衣服起床,到了外间,见薇止坐在桌边,拿着书,和笙寒说着些什么。 她听到脚步声偏头看过来,见沈清疏醒了,弯了弯眼,迎上来,醒了?睡得还好吗,饿不饿? 很好,沈清疏应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到桌边坐下,暗暗打量着她,见她神色坦然自若,没有半分的尴尬和不妥,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她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偏头见笙寒拿着块红色布料,照着图样在做绣活,便随口问道:这是在做肚兜么? 嗯,嫂嫂就快生了,得先做了备着,林薇止挽了挽碎发,有点赧然地道:我绣工不好,便让笙寒代劳了。 分卷(48) 哪有,笙寒笑道:姑娘的图样可是画得好极了,婢子不过是照着来罢了。 沈清疏拿过来一看,确实画得极好,花鸟虫鱼都极富意趣,生动又形象,她心中一动,想起自己香囊上那毫无点缀,绣得十分之简单的青竹。 她那时还不肯说,看来是自己绣的了,沈清疏勾了勾唇,不自觉伸手去摸,却在腰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她怕脏污了,会试之前,就已经取下来收好了。 她们心意相通,有什么不好说的,沈清疏把心一横,摒退了其余人,凝视着薇止的眼睛,直接问道:我身上衣服,是谁替我换的? 林薇止一愣,猜到她误会了,她怎么可能替她换衣服,不知怎么地,她想到那场面,又是好笑,又是羞涩,不自觉偏开了脸,咬着下唇道:是娘替你换的。 哦,是,是娘啊。沈清疏一时哑然,心里不知是庆幸多还是失落更多。 她都这么大了,何氏怎么还替她换衣服?二选一之中,她下意识以为是林薇止,结果感情她都白纠结了。 怎么,很失望?薇止听她语气,生出些逗弄之意,难道想让我帮你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0 18:03:23~20210521 17:2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usk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丁做事小叮当 5瓶;47498020 3瓶;熊仔、墨迹、44701996 2瓶;肖战速灭!、写作赵粤读作老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第64章 沈清疏本来想否认, 又觉得这样有点从心,看见她嘴角含着的笑意,忽然凑近了, 刻意压低声音,暧昧道:是, 我们是夫妻,换件衣裳不是理所当然? 她的脸近在咫尺, 林薇止忍住了没有动, 几乎能看见她清亮眼睛里, 自己的倒影。 是吗?她忍着心颤, 手指搭在了她交掩的领口。 沈清疏喉咙动了一下。 两人僵持住, 都没有退, 空气忽然变得像水一样浓稠, 令人呼吸变得困难和急促。 薇止有些后悔了,她不该习惯性撩拨她的,这下骑虎难下,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想要收回手时,却被沈清疏一把扣住,她使了点力气,带着她的手往前, 触碰到了颈窝那点肌肤。 好像被火烫到,薇止不自觉蜷缩起指尖, 使力挣了一下, 沈清疏没勉强,笑着松了手。 她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满意地看到绯色从她脸颊蔓延到耳根, 握拳抵唇笑了两声,才悠哉起身往膳房去了。 等她走了,林薇止才反应过来,咬了咬下唇,羞红着脸唾了一声。 这会儿已是下午,沈清疏睡前没有吃东西,这么一觉起来,她也确实饿了,厨房里一直给她煨着牛羊肉汤,相比考场上的,加了各种药材,要精细得多,暖胃散寒。 她用了两大碗,又去见过老刘氏和何氏,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让她们安心下来,才到了书房,把第一场考试的答案默写出来。等考试结束,可以让郑先生先帮忙评阅。 沈清疏自己再看,觉得已经答出了自己的水平,甚至超常发挥了,俗话说,中进士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到了这一步,大家都是过五关斩六将,书上的知识学得不相上下,眼界、阅历积累这些不好量化,中与不中都很难说。 很快到了晚上,半夜两三点,就又要去贡院门口排队,沈清疏起身时很小心,没有惊醒林薇止。 这几日都是晴天,但第一场考下来,还是有一些体弱的、年老的举人感染风寒,沈清疏还带了口罩,以防被隔壁考生传染上。 不过她运气还不错,分到的号房左右两边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听到咳嗽声。 第二场增加了律法和数算,这是沈清疏的强项,做得很顺利,依据哪一条律文,做什么判决都答得清楚明白。但到了最后一题,她却有些卡壳了。 这是一道很有名的例题,讲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刚死了父母,被叔叔强嫁给一个长相丑陋的老光棍,这女子不愿,又十分大胆,深夜来到老光棍家中,想要将他杀死,但她力气小,老光棍又醒过来反抗,最终只砍掉了他一根手指就惊慌逃走,她之后被官府抓到,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这道题的矛盾在于,此时来说,谋杀亲夫,不管已遂未遂,按律都该处以死刑,但这女子父母又才刚死,处于丧期之中,她叔叔定的婚约本就无效。 她并没有杀死老光棍,审讯时如实招供又有自首情节,如果按邻里关系算,那就可以降低两个等级轻判,但按夫妻关系,就得重判。 一般来说,这种容易引起争议的题,很少会出现在会试里,里面或许还有其他博弈。 沈清疏有些举棋不定,就她自己来说,谋杀亲夫这个罪名本就是封建社会对男权的偏袒,肯定更同情这少女一些,她只是伤人,罪不至死,按照故意伤人判就是了。 可主考官严大人是怎么想的呢?他是典型的士大夫,从他的喜好风格来看,也许会更偏向从重处罚。 沈清疏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两份答案,犹豫着在正卷上写哪份,她停下笔,添了点清水一边磨墨一边纠结。 一圈又一圈,墨条和砚台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半响,沈清疏吐了口气,心里终于有了决定。 虽然这只是考试,可她以后做官,总会碰到这些难题的,那时她能背着良心判处斩刑吗? 她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前世种种都渐渐开始模糊不清,可她终究不想被这个时代完全同化。 沈清疏填好答案,检查一番没有发现错漏,便不再去想,转而开始做数算题。 让她惊喜的是,今年的数算居然还挺有难度,可能因为严大人是户部的郎中,经常做计算,比较关注这些。 当然,对沈清疏来说,还是没有解不出来的,她只希望越难越好,这样她才能凭借数算和别人拉开差距。 第二场考完的当天晚上,京城忽然刮起了风,气温骤降,等待出场的考生都缩成了鹌鹑,怕受凉生病,沈清疏不敢睡觉,在炭盆旁边熬了一晚上。 翌日,感染风寒的考生明显增多了,从贡院出来时,沈清疏还看到不少考生被士兵抬着出去,家人见了哭天抢地地扑上来。 一时京城医贵,大夫们背着医箱,奔走在各个馆舍看病,药材价格也随之上涨脱销。 沈清疏还好,没有生病,只是到家之后倒头就睡,毕竟之前受冻那么多次,都已经病过了。 绕是如此,老刘氏她们还是担心得不行,硬逼着她灌了一大碗汤药。 天公不作美,到了第三场开考那天,天上又下起了小雨,刺骨的寒意贴着皮肉渗进去,令得骨头都隐隐作痛。 家中女眷这次不顾她反对,硬是送考到贡院门口,沈清疏不得不再三保证,自己生病一定主动弃考,绝不会强撑,才让老刘氏松了手。 这样的场景在贡院门口有很多,林薇止扶着老刘氏,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被人群隐没,消失不见,心里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嫁过来时沈清疏就已经是秀才了,她对她参加科举这件事,一直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此刻看见贡院门口排队的大批男子,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是瞒天过海啊。 她有些担心,这件事倘若传出去,一定会被定为大逆不道,祸乱朝纲。冒这么大的风险,她之前本没有太多企盼,此时却希望她真的能中。 她心底隐约还生出了一丝羡慕,林父教养子女并不拘于礼教,她从小女工学得少,也是同哥哥一样,受着三百千,四书五经的启蒙教育,可她学得再好,也不过用来修身养性、取悦男子,永远也不可能在科考场上一展所学。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吧。 第三场范围更广泛,在前两场的基础之上,又加了一些公文、杂事、民生之类的真实案例,考察举人的实际执政能力。 在这上面,倘若家中有做官的长辈就很占优势,因为他们实际处理过,经验老道,倘若光凭借自己想象,难免有些不切实际和理想化。 沈清疏在这方面有个做了十多年地方官,政绩出色屡受提拔的岳父,前段时间针对这方面突击训练过,答起题来也能说个头头是道了。 反正她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答到后面时,她也不免受到天气影响,头脑昏沉,思维迟钝,完全是强撑着答完,答案质量不一定有保证。 她估计自己有点感冒了,鼻子堵住呼吸不畅通,喉咙里也干涩发痛,口水都咽不下去。 不过连她都这样,其他人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都不用想象,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喷嚏声就知道了。 二月十七日清晨,随着贡院大门打开,这次会试终于落下了帷幕,卷子交上去,考得如何,就要看接下来的阅卷放榜了。 不过那都是考官的事了,眼下沈清疏的任务是养病,连日的疲惫受冻,加上考完心神放松,出来那天她就病倒了,把老刘氏吓得不轻,好在只是普通风寒,注意保暖,多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怕传染到林薇止,这几日沈清疏单独腾了个房间,她把所有答案默写出来,给郑先生看过。 郑先生捋捋胡子,很是满意,点评道:你的经义策论都写得很不错,文采甚至较平时文章更好,已是上选,这一点老夫要夸赞你,在考场上能保持平常心,答出自己的水平,很是难得。再加上此次数算较难,你全部答对,倘若不出差错,应是排在二甲前列。 郑先生常年关注会试,对卷子的定论很准,沈清疏想了想,翻到那道律法题,问:先生,这道题您认为该如何答? 郑先生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说不准,依老夫来看,你答得没有问题,但这要取决于主考官。不过有十多位同考官在,倒也不用太担心,就算个别考官不喜你的答案,也不可能把你黜落了。 沈清疏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先生。 郑先生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过你们师兄弟倒是有默契,在这道题上选择都一样。 是吗?好友同自己志同道合,沈清疏也很高兴,又连忙问:不知夏师兄和师弟考得如何? 他们一起参加考试的几个朋友,夏薄归和郑衡也都是考完就病倒了,只有林修平身体康健,九天扛下来居然没生病。 她听刘叔说了这些消息,但她自己也正病着,就没有上门探望,直到这两天,她病好得差不多了,才得林薇止允许出门,拿了答案来请教郑先生。 薄归他性子踏实,考得与你差不多,倒是衡儿他郑先生眉头皱起,摇了摇头。 师弟他怎么了?沈清疏紧张地问,很是出乎意料,郑衡不会考砸了吧?他学问可是比他们都要更好啊。 郑先生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看了几篇流传出来的文章,写得真是好,衡儿与他们也只是不相上下,恐怕不一定能夺得会元了。 沈清疏一时无语,这话听着怎么滋味这么奇怪呢,感情只是会元不稳,您老人家却表现得好像落榜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案例化用了宋代的登州阿云案,这个案子其实还涉及到当时两派党争,跨了十多年时间,最后还是判了死刑。 感谢在20210521 17:24:28~20210522 16:0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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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的少年人,能有什么烦恼,最常见的就是感情,沈清疏忽然灵光一闪,不由打了个激灵,惊诧道:我刚刚碰到小师妹,你你你,你该不会 我我郑衡紧张地看着她,五官皱在一起像是要哭了。 沈清疏心里一沉,从郑衡的反应里,她已经判断出来了,左右看看无人,凑近压低了声音道:是小师妹吗? 虽是疑问,她语气却很笃定,郑衡苦笑了一下,被猜中了,他心里却有种解脱感,慢慢地点了下头。 他点下去就不再抬起来,低着头,脖颈无力地垂着,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沈清疏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很是心疼他,从她穿过来,可以说是看着郑衡长大的。 他农家子出身,郑先生对他再好,在郑府也是寄人篱下,随着年龄增长,少年人难免多了些敏感自卑。他知道郑衡有好几个兄弟姐妹,背着全家人的厚望,想要出人头地,因而读书十分刻苦,在学堂里几乎无人能及。 他有争会元的实力,不得不说是因他过目不忘,天资异禀,但更多的还是他努力的结果。 知好色而慕少艾,小师妹天真烂漫,二人年纪相仿,接触得多了,会喜欢上也是难免的。要是他只是郑先生的弟子,那可真是一段好姻缘。 可他还是郑先生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两个人都姓郑,在礼法之中,表亲之间,再近的血缘关系也能通婚,但假使换成同姓的堂亲,那出了三代都不行。 你这沈清疏犹豫了半天,还是不知说什么好,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当她自己也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才知道劝解的语言有多么轻飘飘,可除了劝郑衡放下,她还能说些什么。 小师妹都定下婚期了,郑先生精挑细选,对方也是官宦子弟,年少有为,称得上门当户对,横着礼法和家境的郑衡能怎么办? 师兄,沉默了一阵,还是郑衡先开口,他沮丧道:我是不是很无耻,吃着老师的,用着老师的,还怀了这种心思。 怎么会,你没有做什么错事,不要自贬,沈清疏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叹息道:只是你们之间差了点缘分。 她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你们两个,小师妹她,她知道吗? 倘若两情相悦,那就更痛苦了。 我怎么敢让她知道呢,郑衡摇摇头,颤着声音道:我处处避开她,说我只把她当成妹妹,好不容易,才终于绝了她的念想,我不能耽误她啊。 还真是两情相悦,这比沈清疏想象的还要糟,她看着颓丧捂着脸的郑衡,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没有被感情冲昏头脑,理智地做了决定,可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难。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已经结束了。 他在京城,甚至没有人可以倾诉,若非今日沈清疏撞上猜到了,也许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看出来。 你以后,还会遇到其他人的,殿试之后,郑先生也,也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也许,时间久了,就渐渐忘记了 沈清疏吞吞吐吐,终于说不下去了,伸手拥住他,把他的头按到了肩上,温声道:师弟,不如哭一场吧,师兄不会笑你的。 郑衡揪着她的衣袖,很久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沈清疏却感到肩上衣衫被打湿了,轻叹息一声,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一直到回伯府,沈清疏都在想这件事,忍不住连连叹气,郑衡多老实一孩子啊,他六岁就离开父母,独自在京中求学,从来不哭不闹,平素羞涩腼腆,谦虚好学,就是后世老师家长最喜欢的那类乖孩子。 怎么偏偏都姓郑呢? 沈清疏发现人真的是双标,她上次还说血缘关系近了不能通婚,现在却遗憾郑衡他们两个不是表亲。 经过回廊时,她想起上次聚会,那时小师妹刚定下婚期,郑衡明显是在喝闷酒,她却一点没注意到,不禁更是自责。 林薇止正在院中修剪花枝,见她回来,脸上带了几分郁色,放下剪刀过去,小心问:怎么,可是先生说不好? 沈清疏欲言又止,面露难色,她走时,郑衡小声恳求她保密,她也答应了,这下却是不好说。 林薇止看她神色,却误会了,主动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就算这次考不中也没什么,我们可以寻其他理由离京,你才二十岁,你看我哥哥,已经二十六了,不也还在考么? 沈清疏哭笑不得,林修平怎么老是被拿来做反面例子,她默默心疼了大舅哥一秒,摇了摇头,先生说二甲有望,我是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 沈清疏想了想,老实道:是郑师弟的事,不过关于他的隐私,我不方便开口。 那就不必说了。林薇止挑了挑眉,她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没有追问。 沈清疏松了口气,看她持着剪刀继续修剪花叶,侧脸恬静柔美,心里忽然生起一股安定感,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她。 薇止手里顿住,微微侧脸表示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忽然想抱抱你。沈清疏蹭了蹭她的鬓发,她只是,看到郑衡,觉得她们能有今日真是太幸运了。 这日之后,沈清疏经常拉着孟柏舟去看郑衡,柏舟虽然有些不着调,却总能活跃气氛、逗人开心,慢慢郑衡的病也好起来了。 另一边夏薄归她也没忘,只是他病得太重,需要静养。 渐渐地临近了会试放榜的日子,沈清疏心中也不免开始焦躁起来,虽然郑先生给了论断,可榜单不出,就说不准。 倘若她不中,要离京就得面对巨大的压力,想想就让人头大。 夜色深沉,京城东南的贡院之内却是灯火通明,阅卷已是到了最后时刻。 考官们从本次参考的约八千份试卷里,选出了三百份,都是上上之选,由同考官推荐,主考官批阅,还分别对落卷进行了搜遗,确保没有被埋没的人才。 取录的这三百人,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较量,大多数名次已经定下,只剩下最重要的前三名。 主考官严大人环视一圈,问道:诸位同僚认为,谁堪当本次第一? 同考官们互相看看,有一位站出来道:大人,下官认为,考生郑衡的卷子答得最好,他年方十八,又是寒门出身,正是会元的最佳人选。 大人,下官认为不妥,这郑衡年龄太小,容易引起争议,还是定楚方更好。 有什么争议,有志不在年高,这会试排名不看才华,却是按岁数排不成?那这位六旬考生,岂不是更合适了。 这二人试卷本就不相上下,谁都堪为第一,岂不闻少年得志,反害己身,依我看,可以压一压这郑衡。 周大人此言差矣,我认为 至公堂内,又开始了争执,各位考官为自己嘱意的试卷据理力争,主考官严大人将三份试卷翻了又翻,忽然问:这郑衡是不是中过解元? 正是,此子连中小三元,又中解元,倘若此次再中 同考官没再说了,圣上偏爱少年英才,很可能再点为状元,那郑衡就会成为世祖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 所谓文人相轻,似六元及第这样的美名,那是不会轻易给出去的,因为落榜举子不会服气,对试卷的期望会无限拔高,会有很多人来挑刺,文人不会骂圣上,最后只会传成考官舞弊偏袒。 一般来说,大家都不愿担这种风险。 严大人皱了皱眉,这三份试卷之中,他还是最喜欢郑衡的试卷,文采飞扬,有少年人的意气,世人都偏爱少年郎,便是话本里,也不会出现四十岁的会元。 众同考官都等着他做决定,严大人犹豫斟酌了半天,还是叹息道:定楚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2 16:06:55~20210523 17:5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52瓶;不纠 8瓶;我就不告诉你 5瓶;熊仔 2瓶;肖战速灭!、老白、火山啊火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第66章 翌日放榜, 一家人都早早起来,用过了早膳,就在正堂等待。 气氛很是沉默压抑, 又藏着止不住的焦急期盼,大家故作淡定地找话题聊天, 往往聊着聊着就莫名其妙断了, 心不在焉,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清疏清晰感受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到了这种时刻, 便是她也不能免俗。 心慌的滋味非常难受, 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掌中的手。 薇止看她一眼, 反握住她, 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安抚。 刘叔和负鞍识字, 老刘氏早就安排了他们去等榜。随着日头升起,大家都频频往外望。 中了!少爷中了!一阵喧哗,远远地就听到刘叔欣喜若狂的声音。 沈清疏腾地一下子站起来, 身体都有些发抖, 如同在梦中一般, 脑海里无法思考,只回响着刘叔的声音。 她中了!她真的中了? 不过几瞬,负鞍就从门外冲进来,兴奋地大喊道:少爷,第九名!你是第九名! 第九名?沈清疏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才终于神魂归位,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激动地抱住了林薇止,我终于中了! 林薇止也很为她高兴,拍了拍她的背正要说点什么,忽然从旁边传来一阵惊呼,老夫人,老夫人!您没事儿吧,快来人! 娘,不好了,快去叫大夫! 沈清疏一惊,转身看过去,却是老刘氏太过高兴,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昏倒在了地上。 祖母!如同立时被浇了一盆凉水,沈清疏吓得不轻,连忙奔至近前。 人散开,把祖母放平,负鞍,快去叫大夫,找最近的。 见老刘氏只是闭着眼,没有大碍,沈清疏定了定神,她从前看榜时,这种情况也见过不少次,当即替她松了松领口,蹲下去掐她的人中。 不过片刻,老刘氏幽幽醒转,她一睁开眼,视线清明之后,立刻抓住了沈清疏的手,我不是在做梦吧,疏儿你中了吗? 中了中了,沈清疏松了口气,扶着她起来,笑道:是真的,第九名呢。 出了这一遭,她倒是终于镇定下来了。 老刘氏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搭着她的手臂愣了好一阵,才颤着嘴唇道:真是列祖列宗保佑,你祖父倘若若泉下有知,也该万分欣慰。 她仔细端详沈清疏,眼眶渐渐地有些湿润,感慨道:一转眼,疏儿你都这么大了,祖母也老了,不知还能再看你几年。 祖母这是说什么呢,看着她脸上皱纹,沈清疏心里一酸,笃定笑道: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刘氏没有接话,欣慰地笑看着她,抬手遮了遮眼睛,转头对刘叔道:这是大喜事,为疏儿贺,本月府中之人,皆发三个月的月俸。 刘叔笑着应了,是,恭喜少爷,谢过老夫人。 跟着沾光发钱,其余下人也都很高兴,一时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对了,刘叔,我几个同窗中了吗?沈清疏想起其他人,又拉了刘叔问。 这小人倒是没注意,看到您的名字就立马回来报信了,刘叔回想了一下道:只依稀听得有人喊会元是楚方。 不是郑衡,沈清疏有些失望,私心来说,她肯定更希望自己师弟第一,至少情场失意,考场得意嘛。 可惜,考试排名很难说得准。 过了一会儿,报子敲锣打鼓地来了,高唱着恭贺贵府沈清疏老爷高中丙申科会试第九名!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沈府早就准备好了喜钱,一大箩筐的铜币搬出去撒,沈清疏出去感谢,听着报子一口一个的老爷非常之囧,这称呼她真有些接受不来啊,感觉像是腆着大肚子的土财主一样。 一共有好几拨的报喜人,等都应付完,人群散去,沈清疏脸都要笑僵了。 过了中午,负鞍买回来小报印刷的抄榜,沈清疏才知道其他人的名次。 这次录取的贡士绝大多数都是20到30岁之间,会元是楚方,苏州人氏,年三十,21岁得中乡试第七,也是有点倒霉,他也许是想压三年再考,次年没去,谁知后来父母却接连去世,因为孝期错过了两届会试,终于在今年厚积薄发,一举得中。 他确有真才实学,郑衡输得也不是太冤,但刚好第二,就差那么一点,沈清疏叹了口气,有点担心他想不开。 再往下看,关意明第二十六,夏薄归第五十四,林修平一百五十名,他压了三年,却还是差一点就掉到三甲,沈清疏估计他又要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分卷(50)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次一同参考的同窗好友都榜上有名,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尤其她自己,会试藏龙卧虎,她根本没想到能进入前十名。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写文章,就是缺那么一股灵气,这次名次这么高,是很多因素综合的结果,比如她身体好,像关夏二人,答到后面神志不清,就吃了点亏,还有数算,多亏严大人是户部的,所占比重较大。另外还有林北澜压中的题等等。 她想想都还有点恍惚,来这边八年了,手不释卷,寒暑不辍,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晚上一家人自然是好好庆贺了一番,连一向沉默内敛的何氏都喝了几杯薄酒,她不敢多说,只是抓着沈清疏的手不断念叨苦了她。 沈清疏知道她言下之意,可她真没觉得苦,她安慰着何氏,想着怎么说外放的事。 张榜的同时,礼部也下发了殿试时间,就在几天之后,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她看着老刘氏的笑脸,始终开不了口,几番犹豫,想着今日是个喜庆日子,还是没有说。 可早晚都要说的,躲得过今日躲不过明日,她也许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往后推罢了。 用过晚膳,两人照例在院子里散步,天气暖和起来以后,树木已经开始结出小小的花苞。 怎么不高兴,说了几句闲话,林薇止看到她不自觉拢起的眉,抿了抿唇,问:是不是在想同祖母说外放的事? 嗯,我不知道怎么说,祖母肯定不会同意的,沈清疏止步,面朝着她,敲了敲额头,为难道:我也不想同她老人家吵架争执。 她浑浊的眼睛,布满皱纹的脸,干枯的手掌,都清晰展露着这是个生命暮年的老人了,外放之后,也许要三年甚至更久才能见一面,倘若面对她祈求的话语,沈清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不。 她都有些后悔考得这么好了,如果差一点,那就不得不外放,可考场上不全力以赴,又没法保证不会落榜。 不然,不外放了吧,看着她苦恼纠结的脸,林薇止伸手抚平她的眉心,轻松地笑起来,留在京城也不是不行,进入翰林院,对你以后的仕途也更有利。 沈清疏捉住她的手,摇头道:不成,我舍不得祖母,但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 林薇止眨眨眼,柔声道:其实祖母也并不会把我怎么样,最多言语刻薄一些,我只做听不见就行了。 沈清疏只摇头拒绝,从前老刘氏眼见要去世了,因为她又活过来,可见对子嗣的执着,她做了官,就要每日应卯,整日不在家,又有孝道压着,不一定护得住林薇止。 后宅的阴私手段,她也不是没听过,老刘氏现在还慈爱,一两年以后就说不准了。就算她说自己不能生老刘氏也不会信,起码要给她纳七八个小妾再试,她若不肯纳,那就绝对是林薇止的毛病。 想到这里,沈清疏低下头,寻到她的眼睛,调侃道:那倘若祖母要我纳妾,我纳是不纳? 随你,两人对视,薇止移开了视线,不自在地拨弄着兰草叶子,纳也可,不纳也可。 随我?她语气轻飘飘的,沈清疏有些不满,咀嚼了两遍,冷哼一声,恶狠狠地道:你想得美,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纳妾?那是想都不要想! 林薇止: 什么叫用最凶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她挽了挽耳边碎发,好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 沈清疏自己反应过来,也有点耳热,刚才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可她又有些着恼林薇止的态度,谁准许她这样若即若离的。 暮色四合,只有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映着若有似无地枝叶阴影,夜风温柔地拂动她鬓边发丝,去吻她蕴着笑意的嘴角。 四下无人,丫鬟们提着灯,远远缀在后面,沈清疏心中一动,手上使力将她拉到怀里抱住。 她先是准备会试,会试后又生病隔离,两人很有一段时间没有靠得这么近过。 是我说的,沈清疏回答她,一手护住她后脑,一手顺着她颈窝往上,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 她低头,嘴唇在她下颔处游曳,惩罚性地轻轻咬住她下巴,留下浅显的牙印。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情人间的耳语一般软糯呢喃,我说话算话,从前往后,都只认你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薇止抬眸看她,夜色暗淡,她清亮的眼却明晰可见,像是在黑夜里燃烧的炙热的火,把她心里的野草也燎绕着点燃了。 沈清疏凑在她唇边,近得呼吸交缠,却游移着始终不落下去,像是在诱导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分钟,薇止认命地闭了闭眼,终于踮脚,主动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想想怎么写才能过审,头秃QVQ 感谢在20210523 17:50:39~20210524 17:1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其实我很纯洁 20瓶;肖战速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第67章 两唇相接, 沈清疏忍住没有动,任由她来主导这场亲吻。 薇止笨拙生涩地在她唇上贴着,轻轻摩挲, 彼此的温度交换纠缠,她环搭着沈清疏的肩膀, 学着她轻轻啄吻她的唇心。 她学得很快, 不一会儿,又迟疑着探出舌尖舔了舔清疏的唇瓣,细细勾勒她的唇形。 她动作又轻又缓,清疏耐心地启开唇缝引导她, 感觉到她小心地探进来, 舌尖又湿又软,带了淡淡桃花酒的香气。 就像是一头初生的麋鹿探索森林,小心翼翼又充满好奇, 她慢慢扫过清疏的上颚, 汲取着她的味道。 舌尖相触, 薇止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缩回去,清疏勾着她的舌, 终于忍不住回吻她, 扣住她的后脑, 顺着惯性前压了几步,踉跄着将她压抵在树下。 这次要激烈得多,如同狂风暴雨般骤然落下,身体紧贴着身体,唇齿相依,清疏在她口腔里扫荡, 吮吸她的舌尖,深深地交融,热烈得几乎要融化在津液之中。 直到肺活量耗尽,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时,薇止推拒着在她肩膀上轻锤了几下,沈清疏才放开她。 两人依偎在一起,胸口上下起伏,薇止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攀着她的肩膀,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她眼尾泛红,眼眸里都是莹润的水光,清疏抱着她,蹭着她的额发,心脏软绵绵的,像是在温水里被泡得发涨。 她揽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些,喉咙滚动,控制不住地从耳廓开始吻她,细细密密的吻过每一寸肌肤,含住她的耳垂逗弄,沿着精致的下颚线往下,掠过颈项,手指轻挑开衣领,在她细瘦的锁骨处流连不去。 唔薇止揽住她的后颈,不自觉地侧过头去,酥酥麻麻地感觉几乎要渗进骨子里,她难耐地轻吟了一声,在几要迷失的□□里找回几分理智,别别在,这儿 清疏眼里光芒明灭不定,一股暖流生出来,小腹暖烘烘的。她深吸了两口气,勉强停下来,偏头一看,两个丫鬟都背过了身,藏在树木阴影里,极力地降低存在感,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她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从前读书时,她明明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是很失礼的行为,不想到了自己,还是情难自禁。 她俯身下去,施力将薇止打横抱起,大步往卧房走去。 薇止猝不及防,将手搭在她颈后,深埋着脸,手指渐渐收紧,无措地揪着她衣服领口,不知如何是好,她之前并未设想到这个地步,心里滋味复杂难言,羞涩紧张的同时,又不可抑止的生出恐慌来。 像是回到新婚那夜,那种对未知,对生命中有另一个人侵入的恐慌,她觉得自己还未曾准备好。 她失神了片刻,回神时,清疏已将她抱到床上,她小心地撑着重量,倾身压下来,寻到她的手扣压在枕上,凝神看她,眼神柔软清澈,蕴着毫不掩饰的恋恋之意。 良久,清疏将她脸上散落的几丝乱发慢慢抿到耳后,慎重得像是在做一等一的大事,细致又温柔。 她视线逡巡着,凝在她眉间,薇止的眉很细,不笑时总好像带着几缕青烟似的闲愁,让人不自觉想替她消解烦恼。 清疏俯首,轻柔地在她眉心贴了贴。 薇止揪紧了床单,几乎要溺毙在这样迟缓又温柔地折磨里,一片寂静之中,她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像是马上要从心口跃出来。 我可以吗?清疏柔声问询,声音又低又柔,炙热的吐息吹拂在她眉宇之间。 薇止说不出话,她其实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只是新婚前夜,母亲给她看了几幅似是而非的图,吞吞吐吐地解释了一番,因而女子之间如何,她更是并不甚清楚,可这并不妨碍她基于直觉地心慌抗拒。 她偏开了头,没有接话,已经是无言的回答,清疏手上力道不自觉松懈下来,胸膛里翻涌滚动的情感像是退潮的海水,渐渐平息下来。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涩声道:抱歉,我 不是的,她刚开口,薇止忽然疾声打断了她,顿了顿,用力反扣住她的手,眼睫颤动着,轻声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太快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在她近二十年的短暂人生之中,这已是最大胆的表达,她羞涩得几乎不敢睁开眼睛。 清疏怔住,一瞬间心底里像是枯树发芽,开出了柔嫩的花。 她傻傻站着,眉梢眼角的喜悦几要溢出来,好一会儿,她才吹灭蜡烛,翻身上床,从身后抱住薇止。 别怕,她贴着她的耳廓,声音还带着情动后的喑哑,却同往日一样的沉稳温和,歉声道:是我太着急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她们成亲已经将近一年,可从相互坦白心意来看,似乎确有些太快了。沈清疏自认不是急色的人,可面对着薇止时,她却总是不能自控。 薇止靠在她胸口,软软地嗯了一声,清疏手上施了点力道,将她紧紧揽住,初春的夜里,依偎着,肌肤相贴,鬓发相磨,她的四肢百骸都好像泡在温水里,渐渐化开,提不起一点子力气。 三月十八日殿试,殿试之前,考上的贡士还要进行一场复试。 复试类似于后世的面试,考官出题,考生直接口述回答,难度并不高,主要是检验一下考生是否有真凭实学,以免因为其他缘由,不小心录了个草包,在皇帝面前闹出乌龙,考官也受到牵连。 另一个也是看看考生的身材相貌,有没有五体不全的,特别丑陋的,以免殿试时吓到皇帝。古人其实也不免以貌取人,甚至更甚,长得丑的都不能做官。 好在此次录取的贡士大都很正常,便是年老的,位置排在后面也就是了。 复试过关以后,又有专门的礼部官员统一培训礼仪,怎么入殿,怎么给皇帝参拜,整个程序都有严格规定,务必要做到整齐划一。 这些单独做起来倒不难,沈清疏袭爵以前就已学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做到动作标准,难的是和其他人配合,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众人在宫里排练了一整天,拜得腰酸背痛,才勉强过关。 这天沈清疏和会元楚方还打了个照面,出乎她的意料,楚方身材十分高大,国字脸,长得英气勃发,她本来还以为楚方是个文弱书生的,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想也是,文弱书生也撑不过会试,能得中的,那都是身体倍儿棒。 她微微颔首示意,便去寻几个同窗,见到郑衡时,看他面色沉静,眉宇间疏阔不见颓丧,心里放心了几分,看了楚方背影一眼,调侃道:师弟,别灰心啊,殿试时你还可以把状元给夺回来。 师兄可别这么说,郑衡无奈笑笑,楚会元极有才华,我输得心服口服。 沈清疏笑道:你服了先生可不服,我昨日去见他都还一直念叨着呢。 这倒是,辜负老师厚望了,不过,郑衡有些愧疚,却又带了两分轻松,长长吐了口气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怕中不了,让老师失望,现在真的没中,我心里不知为何,却舒坦多了。 沈清疏一想也是,郑衡从前压力确实有些大,那读书劲头,她看了都有些害怕,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没中会元,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便也不再提,恰好这时林修平过来,一见她,便抱怨道:老爷子把我骂惨了,他拿你做对比,越想越气,我明明中了,让他骂得跟没中一样。 还有自己一份功劳了?沈清疏摸摸鼻子,劝解道:岳父大人是严格了些,不过大哥,你也确要当心,倘若殿试稍出差错,也许就掉到同进士了。 唉,我晓得的,但我文章火候就是这样,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林修平长叹一口气,转而道:不说这个了,你考得如此好,难道还是想要外放么? 沈清疏点点头,还没答话,旁边夏薄归听了惊讶道:你要外放,清疏,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是啊,师兄。郑衡也看过来。 这时代留京做翰林,就像后世留在□□,做大领导的打杂秘书,以后可以直接留在□□各部门,开启快速直通车道,渐渐升成部长,外放就是做县长,一步步慢慢往上升,最后可能只升到省长,怎么看,都是前者更好。 我留在京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七品官,不知要熬多久,因而更想早点去地方,做一方父母官,至少大权在握,贴近百姓,能做点我喜欢的事。沈清疏没有多说,简单解释了两句。 分卷(51) 林修平不解道:你也可以做三年翰林再外放啊,何必急于这三年呢? 沈清疏苦涩笑笑,她也想这样,可现实它不允许啊,不过这缘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夏薄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是,以我的名次,入不了翰林院,到了六部,也是不入流的小官,还不如外放,做些实事。 不会吧,这么轻易就说动了,沈清疏嘴角抽搐了两下,摆摆手道:师兄,我就是瞎胡说的,你听听就罢了,可千万别跟着我胡来,一定要留在京中啊。 她担心夏大人知道了,会一怒之下,打断她的狗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大家都脑补到太平洋了[捂脸],我觉得阿止拒绝是合理的,亲密关系的建立需要一定时间。 感谢在20210524 17:14:20~20210525 18: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丘比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兔子、王大宝、時間のせい、桐柒、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念 50瓶;本性难移、陆 10瓶;远道绵绵 5瓶;一团毛线、是柚子吖 2瓶;Villanelle、baierbai、JIA.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8、第68章 并非因你之故, 夏薄归摇头失笑,我早前就更偏向外放,只是一直还拿不定主意, 现下见你都能如此,我父母康健, 家中又还有薄言在, 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沈清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心中有苦说不出,实在是她不得不如此,没有其他选择啊。 她硬着头皮再劝了一句, 师兄, 你不要一时冲动,一定要想清楚,再多和夏伯父商量商量。 夏薄归微微一笑, 我省得, 多谢师弟。 见他神色从容自若, 显然已有决定,沈清疏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夏大人不允。 那我之后, 恐怕就难以见到二位师兄了, 郑衡听了有些黯然, 他少年心性,质朴纯真,又因自小经历,对离别之事总多三分愁思。 想了想,又叹气道:不过我以后,恐怕也会外放吧。 沈清疏正因他上一句话想着怎么宽慰呢, 忽然听到这句,吓了一大跳,不会又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吧,她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啊!绝对没有误导其他人的意思。 沈清疏都要给他们跪了,立马着急道:师弟,一甲可是会直授翰林院编修的啊。 师兄误会了,我肯定是三年之后,有了翰林官的资历再外放,郑衡解释道:我自小离家,未曾在膝下侍奉,想把父母亲人都接到身边来照顾,但京城物价实在太贵,以我七品官的俸禄恐怕不太足。 他说得坦然,毫无卑怯之意,其余几人也就了然地点头,不再劝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京城居,大不易,一处宅子近百万,郑衡可以住郑先生家里,他的家人总没有这个道理。 反正不是因为她就好,沈清疏松了口气,想着郑衡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也替他头疼,不管哪个时代都有关于钱财的烦恼,要不是诚意伯府有祖传的大宅子,靠她以后的薪水,估计也要省吃俭用十来年才买得起房。 下到地方也好,是一种锻炼,翰林官外放,如学政之类,也都是容易出政绩的好差使。 林修平在旁边听了一阵,很有乐观精神地笑道:你们考得如此好的都要外放,忽然便觉着我外放也不是那么寒碜了。 几人相视一笑,还真是,怎么搞半天全都外放了,说好的打破头留京呢? 他们边走边聊,路上又遇着几个相识的人,其中也有关意明,沈清疏给他们互相介绍认识之后,寒暄几句也就别过了。 隔了半年没见,回京以后沈清疏又有其他朋友在,二人的关系远不如在滁州府时亲密,关意明只去了伯府一次,也说不上谁主动,就是不知不觉地渐渐疏远了。 相交不久,虽然有些可惜,沈清疏也没有太在意。人生就像一趟开往终点的列车,随时有人上,有人下,不必遗憾,能有缘互相陪伴一程就已足够。 回到伯府天已经擦黑了,正赶上晚膳。 中午是在宫里吃的,馒头配肉汤,怕在宫中如厕,沈清疏也没有敢多吃,因而晚上吃得格外香甜。 老刘氏今日只随便用了点,漱口之后,就端着茶慢慢看她吃。 差不多时,她咳了一声,不经意道:疏儿,我明日给你房中再添两个丫鬟如何? 嗯?不用,沈清疏咽下口中食物,拒绝道:我觉得朝雨初月二位姐姐照顾得挺好的,尽心尽力,也不多事。 她不疑有他,因为老刘氏一直觉得伺候她的人太少了,想多派几个,可她又不是没手没脚,现在三个人专门伺候她都觉得太奢侈了。 就知道她会这样说,老刘氏微微一笑,嗔怪道:胡闹,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还要替她二人想想,你算一算,朝雨初月都多大了,再耽搁下去还要不要嫁人了?这会儿添两个年龄小的打下手,等她们嫁人,正好就能接上。 沈清疏一怔,确实,大户人家的贴身婢女,除非收成通房,不然最迟二十五就要放去婚配,婚配之后就改做其他活计。 她在外是男子,要讲究避嫌,像笙寒可以一直照顾林薇止,到老了就成婆子,朝雨初月却是不能。 祖母说得是,是我欠考虑了,沈清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沉吟道:那就您来安排吧,添两个丫鬟,朝雨二人伺候我这么久,我也十分感激,一定给她们寻一门好亲事,府中也再多添些妆银。 林薇止安坐在旁边喝汤,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抬头,静静凝视了她几瞬。 她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既不像是带笑,又不像是带怒,跟从前看林修平时有点像,沈清疏眨巴眨巴眼,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冲她笑了一下。 傻得令人不能直视,林薇止默默移开了视线。 沈清疏挠挠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听老刘氏说:那是自然,祖母也不是什么抠搜的人,会将她二人安排得好好儿的,新丫鬟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眼角皱纹生动活泛起来,不动声色地露出了慈祥笑容。 沈清疏想了想道:就朝雨姐姐这样的吧,我不挑,麻烦祖母了。对了,说起来负鞍也不小了,怪我疏忽,祖母也一并安排了吧,倘若他们之中有意愿结为夫妻的,也都准予成全。 好,祖母替你物色好了人选,明日就送到你房中,你也可想想新丫鬟的名字了。老刘氏笑着应了,又叮嘱她慢慢吃,这才搭着丫鬟的手回房了。 她这话听着不知为何有些怪怪的,沈清疏摇了摇头,没多想,抛开思绪继续干饭。 却见林薇止站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哎,等等我啊!沈清疏连忙冲着她背影喊了一声,差点被饭呛到。今日这是怎么了,往日不都是用完一起散步回院子的吗? 林薇止没止步,一会儿就走过拐角不见了人影,沈清疏不明所以,哪里又惹她生气了,她三两口扒完饭,追了上去。 林薇止也不是真的气她,过了拐角就放慢了步子驻足在桃花树下,不一会儿,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沈清疏见她也松了口气,知道不是什么大问题,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小声问:我哪里错了,怎么又在生我的气啊? 她语气又轻又软,既像是在对她撒娇讨饶,又像是宠溺纵容着她生气,林薇止心里那一丁点别扭立时就消散了。 她转过身来,气恼道:哼,祖母的话,你真就听不出来么? 什么话?沈清疏有点懵,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和老刘氏讨论什么了,不就是丫鬟小厮年龄大了的嫁娶问题吗? 林薇止瞪她一眼,这榆木脑袋,该灵光时不灵光,不该灵光时她却灵光得很,她也不想绕圈子,直接道:就是往你房中派丫鬟,她真是想给你派丫鬟吗,恐怕更想给你派侍妾吧。 沈清疏这才反应过来,她琢磨了一下,好像是有点这个意思,因为她过往不要通房,所以老刘氏就变着法给她塞人,可是朝雨和初月确实年龄大了,总要给她派新丫鬟的,所以有没有其他用意也说不准,毕竟是她祖母,不好什么都往这方面怀疑吧。 当然,在媳妇面前,她肯定不能这么说,沈清疏摸摸鼻子,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祖母说得在理,所以我没太注意,这,总不能拦着她们不让嫁人,要不然,我明日回绝祖母,不要婢女伺候了。 她又不能让人近身,一些粗活有负鞍做,不要婢女估计也能适应。 你身边一个婢女都没有,传出去我要成什么了,母老虎?林薇止无奈扶额,咬了咬下唇,祖母知道,恐怕会更生气,我也不是要你拒绝,只是告诉你有个心理准备,祖母派给你的不是普通的婢女。 沈清疏认真点点头,我知道,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难道还能硬逼我不成。 顿了顿,她犹豫了下又道:另外,祖母这段时间也没有给你好脸色看,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替她道歉,你别跟她计较,放在心上。 薇止脸色变了一变,眉头拢起,你替她道歉,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难道我是外人吗?气量这么狭小? 不,不是,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沈清疏打了打嘴巴,揽住她肩膀,抿了抿唇道:是我嘴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怕你觉得委屈,觉得跟我在一起要负担太多本不该由你负担的责任。 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林北澜是正四品官员,老刘氏当然也不会做得太过,只是近来饭桌上时不时会阴阳怪气地隐喻、讥讽几句,类似于不下蛋的母鸡之类。林薇止做为孙媳,只能带笑听着,沈清疏也最多岔开话题或者提前离席,不可能说跟老人家争执对骂。 薇止也觉得话有些重,缓和了脸色主动抱住她道:我从没有这样觉得,祖母对我不满,我也理解她,她老人家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说一说罢了。 其实她从小到大,父母疼爱,丫鬟仆人们伺候着,从没有受过这种委屈,有一次沈清疏不在,说得太过难听,她差一点在饭桌上掉眼泪。只是因为这个人,所以她愿意忍受罢了。 沈清疏揽紧她,偎在她发间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放心,我说过不会纳妾,即便是形式上的,我也绝不会同意,只有你才会是我的娘子。 她终于狠下了心,决定殿试后便说外放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5 18:00:09~20210526 17:4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过期农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叮咚叮咚~ 18瓶;过期农药 17瓶;玉米不甜不好吃、Roy 5瓶;baierbai 2瓶;一只小透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第69章 翌日一早, 老刘氏就赶着送了两个丫鬟过来,沈清疏叫她们两个把脸抬起来,定眼一看, 顿时无语。 真叫林薇止说中了,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长得跟花骨朵儿似的, 柔柔弱弱,惹人怜爱。 这种丫鬟在市场上的价格高出一大截, 说老刘氏是随便买到的,换谁也不能相信啊, 亏她昨日还觉得不一定,这可真是套路深, 让人防不胜防。 沈清疏轻叹息一声, 挥手招了刘叔过来道:刘叔, 麻烦你再把人送回去吧, 就跟祖母说,我不喜欢长得太娇媚的,换两个粗使丫头过来便是。 啊?少爷, 这刘叔有些无措,老夫人可是吩咐了他, 务必要将人留在少爷房中的。 不必再说,我还要看书, 就按我吩咐的办。沈清疏抬手, 打断了刘叔的话,转身径直回屋去了。 剩下三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无奈之下,刘叔只好领人回去复命。 老刘氏这会儿正高兴着, 还在念经求佛祖保佑,她精挑细选的两个丫鬟,长得好看又好生养,定能为沈家添丁。 她这一辈子都还算顺当,没有太多的遗憾,现下唯一的企盼就是能见到重孙子再死。 也就是现在塞人显得着急了些,不过她就快要到70岁,身体不好,也没几年好活了,倘若她还年轻,兴许能多容忍几年。 她也没觉得多对不住林薇止,男人哪有不纳妾的,可沈家上两代的侍妾现在在哪儿呢?真要让小妾压一头,只能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老刘氏听了禀告,从佛堂出来,见到那两个婢女回来,脸上笑容就为之一收,心里沉了沉,等听了刘叔转述的说辞,更是勃然大怒。 在她看来,这肯定不是她孙儿的错,只能是林薇止撺掇的,早前孙大夫说她体寒,老刘氏就心存隐忧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女人自己不能生,还要拦着她孙儿找其他女人。 她才不信清疏不喜欢漂亮丫头,便是她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更偏爱伶俐好看的。 看不出这女人如此有手段,现在就把她孙儿拿捏得死死的,那等她死了以后还了得? 老刘氏越想越气,手中佛珠转得飞快,在佛堂前来回踱步,几想立刻把林薇止叫过来训斥一顿,在祖宗祠堂罚跪。 分卷(52) 可沈清疏马上要殿试,林薇止父亲又是大理寺少卿,万一给她孙儿使点绊子,她忍了又忍,在心里念着佛经,好久才平息下怒气,决定殿试之后再和林薇止算账。 沈清疏那边没见到她再送人过来,以为她暂时罢休,也松了一口气。 隔两日到了殿试,科考的最后一关,天子亲策于廷,也称廷试,在谨身殿举行,考一天,黎明入场,黄昏交卷。 贡士们都早早在皇宫外等待,没人敢踩点迟到,相熟的人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沈清疏也在同郑衡他们闲聊。 到黎明时,宫门打开,有宦官出来点名,依次而入,再经历赞拜、行礼等环节,才终于在桌案坐下,开始考试。 殿试只考时务策,由大臣们出题,临考时,皇帝再从中随机抽取一道。 试卷发下来一看,考试题目有一百多字,大致是说王朝兴衰皆有定数,为何燕朝能够二次中兴?要求言之有物,在两千字左右。 沈清疏磨着墨,心想,还不是因为燕世祖是穿越者,鬼知道他为什么懂那么多,跨时代降维打击,能不赢么? 只是他刚好穿成了大燕皇室,才再次中兴,要是穿成其他人,那铁定是王朝新立了。 但也就是心里吐槽,策题沈清疏肯定不敢这么写,她对目前的名次很满意,也没有想着要写出新意再进一步,决定中规中矩地吹一波人心在燕,再分析一下世祖的生平,拍一拍他的马屁,顺带着,能衔接上当今圣上,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答是政治正确,怎么都挑不出错,可能名次会下降一点,但也掉不出二甲。 严格来说,她们还算不上进士,不过其实也是板上钉钉了,从前的殿试,还会象征性淘汰两个人,自从写满城尽带黄金甲那位,不幸被淘汰之后,一怒之下造反,成了王朝覆灭的□□,历朝历代,就汲取了血的教训,殿试不再淘汰,最多调整名次。 磨好墨,大家陆续开始答题,整座谨声殿都很安静,只有写字的沙沙声,三百张桌案排成了方阵,相互间隔着两臂还多的距离,四周都是监考的御林军,几乎没有人敢抬头四处张望。 他们山呼万岁之后,皇帝就静静坐在最上首,为了体现对科举人才的重视,他坐足了两刻钟才走,沈清疏估计是开朝会去了,今日也不是休沐日。 皇帝走了,沈清疏听见好几声吁气之声,大多数士子都是第一次见皇帝,难免紧张。她见得多些就还好,当然,也是因为当今性情温和,从来不会乱杀人。 到了中午,有宦官抬着馒头肉汤过来分发,味道还不错,但所有人都紧张着考试,只是随便垫了点。 怕在宫内如厕,沈清疏也没敢多吃,以防万一,她早上还吃了白果。 这会儿她策论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大致数了数,接近两千字了,沈清疏便开始收尾。 她现在发现拍马屁也真不是那么好拍的,是个技术活儿,要忍着自己的鸡皮疙瘩,把那些美好的词藻嵌入文章里,还不能太谄媚直白,要含蓄不露痕迹,她绞尽脑汁,真是用尽了平生写报告的功力。 她写完又修改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错别字和避讳之处,才开始往试卷上誊抄。 这回儿下了朝,皇帝又回来了,沈清疏听见一阵脚步声儿,偷眼一看,皇帝身后还跟了一帮大臣,皆是穿红着紫的高官。 她没敢细看,不知道林北澜是不是也在其中,低头专心地继续抄写。 皇帝沿着过道一路视察,有时还会停下来看看考生卷子,有些心理素质差些的,直接就手抖写错字。 沈清疏沉着气,没多去关注皇帝,有什么皇帝还给她发过彩头呢。 但等到她视线里出现明黄色的衣角,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放慢了笔速,一字一字地写好。 好在皇帝也没多停留,很快走过看另一位考生的卷子了,如此转了一圈,大臣们退下了,皇帝又坐回上首,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等着他们交卷。 沈清疏誊抄完,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见其他人还在奋笔疾书,也没着急,就在座位上坐着等,直到会元楚方交卷,其他人陆陆续续交了一小半,她才夹在其中,毫不起眼地跟着交了。 出来郑衡他们还在等她,师兄弟几个其实也能算竞争对手,但互相之间的情谊并不是做假。 几人说说笑笑,交流了一下答题情况,一致认为还是郑衡的思路最好,只不知能不能压过楚方,夺得状元。 沈清疏回了家,心情一下变得沉沉的,该来的总会来,她不能再犹豫退缩了,她却不知,老刘氏也是这么想的,正等着她。 这日晚膳的气氛有些沉凝,虽然脸上都还挂着笑,但笑容之下掩藏的心思,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何氏左右看看,不知发生了什么,自沈清疏成婚以后,她终于放下了最后一桩心事,成日里更是深居简出,不理俗务。不过现下,就连她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不敢问老刘氏,拉着沈清疏的衣角,悄声问:疏儿,出什么事儿了? 沈清疏拍拍她的手,正要说话,老刘氏身边的大婆子忽然端着一碗药汤过来,放到了林薇止面前。 沈清疏目光一凝,这药汤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她勉强提起笑容道:祖母,这是什么? 老刘氏抬起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对林薇止和蔼笑道:是我找神医给开的生子秘方,孙媳妇嫁过来也有这么久了,却一点动静不见,想是身体有问题,需要补一补。 什么神医,沈清疏闭了闭眼,道:孙太医那里不是开了方子吗? 孙太医那方子不起作用,老刘氏随口回她,斜着眼逼视林薇止问:孙媳妇,你喝是不喝? 林薇止看她一眼,轻叹了口气,就要去拿汤勺。 你不是最怕苦吗,不准喝,沈清疏把碗端过来,赌气道:我替她喝! 疏儿!老刘氏一下子站起来,怒声斥道:你一个男子怎么喝得,你这样做,是眼里只有你娘子,没有我这个祖母了吗? 祖母,我们才成亲一年,您为什么要这么逼她,什么江湖神医的方子,那是能信得的么?沈清疏牵住薇止的手,也站起身,勉强压着气道:您不必白费心思了,实话说,我们没有孩子,不是薇止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疏儿!何氏颤着声打断她,事态发展得太快,让她不知所措,她插不进去话,却知道绝不能让沈清疏冲动说出那个秘密。 沈清疏看了她一眼,长吐了一口气,转身牵着薇止就要走。 等一等!老刘氏急走两步,扯住她的衣袖,她眼睛瞪大,眼角像是要裂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清疏转身看着她,何氏心慌意乱,连忙把所有下人都摒退了。 那双苍老的眼里全是祈求,沈清疏移开视线,狠下心涩声道:意思是,我不能人道,我们成亲至今,娘子还是完璧之身,所以您再怎么为难她,我们之间也绝无可能有子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6 17:42:46~20210527 18:0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人低头路过 20瓶;35277581 10瓶;章台柳 5瓶;三吋日光知多少 3瓶;baierbai、花 2瓶;JIA.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0、第70章 不, 不可能,老刘氏嘴唇抖动着喃喃,双目失神, 几乎站立不稳, 忽然,她指着林薇止怒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疏儿这么说的, 你这个,你这个女人你是要断了沈家的香火啊! 她一边说一边急剧地喘着气, 手指也抖个不停,满脸都是失望和痛恨。 这种情况林薇止也没料到, 之前她们本打算的是外放避开,她偏头看了看清疏, 有些无措。 沈清疏把她挡到身后, 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拢住老刘氏的手指压下来, 镇静地道:祖母,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您也知道沈家每代都子嗣艰难, 断在我这里也是在所难免。娘子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没有昭告外人弃我而去, 已是很难得了,责任在我, 您要骂就骂我吧。 你, 你刺激太大,老刘氏一口气堵在胸口,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娘!好在何氏在旁边,立时伸手抱住了她, 看着沈清疏摇摇头道:你真是吓死娘,疏儿,你太不谨慎了。 沈清疏从她手里抱过老刘氏,抿了抿唇道:先叫大夫吧。 一番折腾,终于把老刘氏安置好,老太太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气怒攻心。 三人送完大夫回来,何氏关上门,转身看着沈清疏,叹了口气道:你今日说这番话,要是你祖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倘若下人们传出去,别人又会如何看你? 沈清疏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她这会儿细想,不如自己说要外放,转移老刘氏的注意力,可是她虽然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女性,却无法做到一味趋同。 那我该怎么说?这是我的问题,不管我娶谁,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娘,难道你从没有设想过这些吗,我从哪里给祖母变出子嗣来?沈清疏也觉得头大,语气便带了两分质问,别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只要没有子嗣,早晚都会有流言的。 何氏一噎,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说到底,还是他们当初的决定导致的。她其实还有个想法藏着没敢说,那会儿老刘氏眼看要没了,本以为她最多撑几年,真没想过这些,谁知道二十年一晃,她又开始盼着重孙子了。 何氏自责道:都是娘的错,当初就不该把你 她说着一顿,看了林薇止一眼。 沈清疏直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阿止知道了。 什么?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何氏还是倒退了一步,大惊失色道:这,这,你怎么 成日里相处,您觉得瞒得住吗?沈清疏无奈道:更何况,我们欺瞒在先,本就对不起她,还要瞒多久? 林薇止上前搀住她,安抚道:娘您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绝不外传的。 何氏握着她的手,也很是愧疚,嘴唇蠕动了几下,歉声道: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我没想连累你的,可我一个内宅妇人,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见她眼中泪光泛起,似乎马上就要掉眼泪了,林薇止连忙道:您别担心,我不怪您的。 顿了顿,她低头看着脚尖,小声道:我是真的心悦她。 嗯? 何氏眼泪都憋了回去,疑心自己听错了,左右看看,二人似乎都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道:你刚刚说 薇止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羞红着脸没说话。 沈清疏过去牵了她的手,直视着何氏肯定道:就是您想的那样,我们想相守着,白头到□□度这一生。 她声音不大,语气却很笃定,何氏怔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豪门之家,往往妻妾成群,后宅之中接触不到男子,空虚寂寞时,也发生不少假凤虚凰的丑事,她亦有所耳闻,有时想到沈清疏的未来,也未尝没有些隐隐约约的想法。 因而她这会儿,竟没有产生什么反感厌恶之情,只是这个人是林薇止,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但细想又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把沈清疏教成这样子的,但她女儿并不比任何男子差。 她半天不说话,沈清疏有些担心地问:娘,您没事儿吧? 可别又吓晕一个。 哦,哦,没事儿,你们这样,挺好的,挺好的,娘没有意见。何氏回过神,不住地点头。 她这样沈清疏反而更担心了,真的没事儿? 真的,你别多心,何氏拉过她们两个的手,交握在一起,笑中带泪,娘以前就担心你一辈子孤苦无依,现在能有个人陪着你,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娘这一辈子,唯独做那一件错事,最对不起你,只要你能好好的,娘什么意见都没有。 沈清疏替她擦去眼泪,心中也有些感动,何氏是个传统妇人,性情又懦弱,在沈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可因为她,对这种事情,却能接受得这么快。 气氛难得温馨,这时下人来报,说老刘氏醒了。 走吧,先过去看看,何氏叹了口气,忧虑道:先前那番话,你祖母醒过神后,不一定会相信,她性情一向强硬,之后恐还有得折腾。 分卷(53) 可拖着也不是办法,我不想再让娘子受委屈了,沈清疏犹豫了下,直接道:娘,殿试之后我打算外放做官。 何氏正打算出门,闻言脚下一个趄趔,差点绊倒在门槛处,她扶着门勉强稳住了身子,回头震惊道:你说什么? 沈清疏闭了闭眼,移开视线道:娘,对不起,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膝下侍奉了。 你,疏儿,你这是要你祖母的命啊,何氏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我倒无关紧要,可我了解娘,她是绝不会同意的。 沈清疏下颔紧了紧,没说话。 何氏瞪大了眼,你难道真要气死你祖母吗? 一片沉默,薇止咬了咬下唇,正要站出来说话,却被沈清疏伸手拦住。 她直视着何氏的眼睛,眼中都是痛苦纠结之色,缓声问:那娘你说我该怎么办,纳妾,祸害更多的无辜女子,成日里寻医问药,治疗本就不存在的病吗?要知道,只要祖母的心愿是看到重孙子,那我们的矛盾就永远存在,无法调和。 何氏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来了,她本想说,老刘氏也没几年好活了,想劝沈清疏忍一忍,可她看着林薇止,实在没脸说这话,人家好好的姑娘,金贵着养大,凭什么要在她们家受这种磋磨。 而且这也说不准,万一老刘氏再活上十多年,那到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半响,何氏垂下头,黯然道:随你吧,娘无能,帮不了你什么忙。 顿了顿,又叹息道:只不过,你不要现在说,让你祖母先缓一缓吧。 沈清疏心里也不好受,默然地点头应了,三人便过去看老刘氏。一路无话,何氏今日受到太多冲击,精神恍惚,走路都是飘的。 老刘氏躺在床上,精神有些萎靡,听见动静,睁眼看过来,迟钝地凝视了几瞬,才冲沈清疏招招手。 祖母。沈清疏蹲到床边,握住她的手,看到她有些蓬乱的灰发,还是忍不住心软。 老刘氏颤颤巍巍去摸她的脸,疏儿,你刚才是骗祖母的,对不对? 沈清疏垂下眼睛,没有回话。 两人僵持了片刻,空气都凝滞住,老刘氏失望地放开她的手,翻了个身,疲惫道:你们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沈清疏看了她背影一阵儿,站起身,替她掖好被子,温声道:那您好好休息。 她心中酸涩,自她穿过来,老刘氏对她,那真是毫无保留的好,吃穿用度都是府中最好的,大到她赴考安排,小到她换季衣裳,都是亲自过问,一手包办。 平日里嘘寒问暖就更别说了,有一年京中下大雪,她留在郑先生家用晚膳,忘了派人回去禀告,夜色沉沉才回伯府,老刘氏担心,在门口等着她,晚膳一口没动。 可这些好都是有条件的,建立在她是孙儿的基础上,如沈佩璃那样,只是孙女,就只剩附带品的一点点好了。 她有时想,倘若老刘氏有一天知道了她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还会这么疼爱她吗,恐怕不视若仇人就算好的了。 看过老刘氏,两人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薇止脸上表□□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 等一下,沈清疏抬手打断她,勾起唇角笑了笑道:如果是抱歉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了,这是我和祖母之间的事,便是我娶别人,也会发生。 林薇止挑了挑眉,你还想娶别人? 打个比方,我只会娶你一个,沈清疏摸摸鼻子,笑着安慰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解决好的。 林薇止静静看着她,轻声问:可是,假如祖母真的气出个好歹,你能够安心吗? 以沈清疏的性格,恐怕会一辈子都负担在心上,而且这个时代不孝是大罪过,传出去人人都会唾弃。 我会尽力做到最好,沈清疏默了一瞬,视线投向远方,坚定道:可要是真的不能两全其美,我会愧疚,但不会妥协,我首先是我自己,倘若事事都为别人而活,那和木偶人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一辈子,活着又有什么意趣? 她珍惜上天给的这次机会,也把沈家人当做自己一般无二的亲人,但绝不意味着任何事情都要顺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只有自己才能对自己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7 18:06:54~20210528 17:0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卯鹤、低头、泪倾城、時間のせい、丘比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刀 20瓶;横岗哼哼 10瓶;baierbai 2瓶;JIA.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1、第71章 老刘氏这一气, 不知怎么旧疾给犯了,以致卧病在床,沈府勉强平静了几天, 但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的前夜, 透着诡异,便是府中下人也察觉到这点, 做事更加小心翼翼了。 另外,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 那两个丫鬟最后还是指到了沈清疏院子,她们都是贫苦人家出身, 沈清疏也没有迁怒为难,只是让两人跟着朝雨做些杂活。 很快到了二十五日, 殿试放榜, 一干贡士再次入宫。 殿试的读卷官皆由翰林学士充任, 八名读卷官轮流阅卷, 在三百张卷子上给出自己的评价,分别是圈、尖、点、直、叉五等,得圈多的是佳卷, 阅完排好名次之后,再将前十名进呈给皇帝, 由他选定一甲三人,即是状元、榜眼、探花。 这是三年一次的盛事, 此时皇极殿之中就在讨论排名, 沈清疏她们在外面按名次排队等着。 片刻之后,殿中一声接一声地传出宦官唱喏:宣楚方、郑衡沈清疏进殿 这就是前十名了,与会试名次大差不差,众人整理好衣袍鱼贯而入。 皇极殿是举行各种典礼的大殿, 很是庄严肃穆,沈清疏也是第一次来,他们行完礼站在中间,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隐约能感觉到两旁大臣的注视。 平身,皇帝倒还是一样,绕有兴致地问:哪个是郑衡? 学生郑衡叩问陛下圣躬安。郑衡连忙出列。 果然少年英才,朕听说你有过目不忘之能? 回陛下 传言非虚,皇帝跳过了会元先问郑衡,倾向已经很明显了,他问过话,又试了一试郑衡的过目不忘,言语间颇是满意。 皇帝打量着他,忽然又笑道:只这般年龄还未婚配,郑衡,不若朕再赐你一桩好姻缘,如何? 其他人顿时都望了过去,心里十分羡慕,这都不仅仅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登科时赐婚,以后仕途该多一帆风顺。 只有沈清疏暗暗着急,怕他犯傻拒婚,但见郑衡愣了几瞬,跪伏道:陛下抬爱,只臣家境贫寒,唯恐会委屈了贵女。 皇帝笑道:诶,你还年少,却是无妨,哈哈,朕的这位爱卿看中你,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啊。 沈清疏看不清郑衡的表情,听见他叩首道:谢陛下,臣唯陛下吩咐。 好,哈哈,容朕先卖个关子,放榜之后,诏书会随之下发。 皇帝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畅然,真看不出他还喜欢做红娘,沈清疏内心正吐槽着,忽然又听见皇帝喊她的名字。 她打了个激灵,连忙出列问安。 诚意伯府的小子,朕还有些印象,不想你骑射了得,读书竟也不差。皇帝摸着短须,对她的长相很是满意。 陛下缪赞了,臣在这其中,不过是敬陪末座罢了。沈清疏心里很是慌张,她明明排在末尾,第二个问她是什么意思,当今这位陛下可是十分任性的,经常会不顾名次,点好看的人做探花。 她才不想做探花,一甲会直接授官,那她还怎么外放,就放她一马,让她苟在第九名吧。 不必谦虚,朕还记得你祖父,也是当朝大将,文武双全,你颇有他的遗风啊。 沈清疏给他跪了,故意惶恐道:陛下过誉了,小子这点本领还不及祖父万一。 她两次驳话,虽是谦虚,但不知怎么听起来就是不太舒服,皇帝面色淡了些,看着她的卷子,又问:你年已二十,可曾取字? 沈清疏心里一咯噔,连忙道:回陛下,未曾,但学生已同恩师说好,只等殿试之后赠字。 皇帝一噎,这小子真是不识抬举,本来前十之中就这一个勋贵子弟,又长相俊美,他有意提为探花或传胪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他淡淡嗯了一声,转头问其他人去了,沈清疏暗暗擦了把汗,也不知她的回答到底奏效没有。 她恭瑾地站着,感受到四面八方游移来的目光,其中有一道格外强烈,一直定在她身上,她偷眼望过去。 糟糕,是林北澜! 忘了岳父大人也在,该不会被他看穿了,沈清疏默默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又问了几个人,殿中安静下来,大家知道名次要定下了,都不免有些紧张。 好半响,皇帝终于开了他的金口,此次新科进士,状元为郑衡,榜眼为楚方,探花为江一鸣。 沈清疏感觉到他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紧张得不行,等听到名字,简直想给他鞠躬感谢了。 接着便是传胪大典,众人退出殿外,皆面有喜色,便是楚方,虽然有些许失落,却还是欢喜居多。 只郑衡怅然若失,沈清疏拉了他袖子,小声告诫道:你可是状元,一会儿不能苦着脸啊。 郑衡勉强提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知晓的,师兄,只是我觉得如同身在梦中,忽然便定下了婚事,还不知晓是怎样一个女子。 沈清疏知道他口是心非,不忍地道:忘了吧,师弟,别再想了,从此陌路,好好做你的状元,好好对你未婚妻子。 郑衡迟钝地点点头,这种场合,沈清疏也不好多说,只叹息一声,拍了拍他肩膀。 他们没等多久,一切准备就绪,听得礼乐大奏,司礼者执鞭鸣三鞭,唱喏:宣新科进士进殿 接着便有鸿胪寺的官员,引他们到侧殿换衣服,朝服配三枝九叶冠,和正七品官服差不多,只颜色是红色。 换好衣服进殿,皇帝也换了礼服,文武百官按品阶分列左右,空出中间的御道。 大学士三跪九叩,请出黄榜,交礼部尚书放在丹陛正中的黄案上,鸿胪寺官员引众进士就位,高声宣诏:丙申年三月廿五日,朕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这才是真正的进士了! 接着再唱,第一甲第一名郑衡。唱三遍,有官员引他出班,跪于御道左侧。 再是楚方,跪于他右侧,其余人依次往他二人身后跪,一甲唱完,就是第四名,第二甲第一名沈清疏,请传胪官出列唱名。 沈清疏心里一惊,她果然没有猜错,皇帝就是个颜狗,好在她没让皇帝赐字,不然探花就是板上钉钉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镇定出列,三跪九叩之后接过黄榜,继续唱名,第二甲第二名蒋瑜。 第二甲第三名 之后都只唱一遍,也没有官员引出列,唱完之后已是正午,沈清疏嗓子都哑了,她深深怀疑让传胪唱名,就是因为鸿胪寺的老大人们坚持不下来。 唱名结束,众人再三跪九叩,典礼就算结束,礼部尚书举黄榜出午门,众进士跟随在后,至东华门外张榜。 这就是所谓的金榜题名,榜单会张贴三天,然后送到国子监刻碑保管。 沈清疏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很感慨,近十年科考生涯,终于到了终点。 等会儿便要驭马游街,她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稀奇。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但凡历经十年寒窗,谁人能不神往。 顺天府开道,备伞盖仪从,三百匹马,皆是高头大马,非常神骏。这般荣耀时刻,既是朝廷对新科进士的优待,也是为了引导民间考学风气。 对京城居民来说,这也是头等好看的热闹,整条□□线路都围满了人,热闹非凡,两边酒楼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沈家也早早预定了雅间,一家人全都来了,便是闻勤也闹着要看舅舅游街。 他们这一科,前十名长得都在水平线以上,大家都知道皇帝爱美少年,因而最关注探花。 不断地有鲜花手帕扔过来,颇有些忧郁气质的状元郎受到最多关注,其次就是沈清疏。 她掩着口鼻,很想打喷嚏,不知那些手帕染了多少香粉,呛人得很,她一个都不敢接,怕她娘子吃醋。 终于到了沈家预订的酒楼,沈清疏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林薇止,她抱着闻勤,小家伙扒着窗框,正激动地冲她喊:舅舅,舅舅。 分卷(54) 沈清疏挥了挥手,自然地露出灿烂笑容,红色进士服衬得她面如冠玉,便听得附近尖叫声一片,鲜花手帕跟不要钱的一样扔过来,把她淹没住了。 不知道是谁还扔了两个果子,沈清疏没避开,被砸了一下,不禁很是无奈,古代的女子怎么也这么不矜持呢? 她不敢再笑,严肃地往楼上望去,见林薇止抱着闻勤,笑意吟吟地看着热闹,根本没有扔花的意思。 这怎么行,之前说好的,眼看就要走过了,沈清疏顾不得那么多,着急地又挥了挥手,快扔给我。 便是底下那么多进士,她在薇止眼中,也是独一份的出彩,她笑着取过花,握着闻勤的手,使力往这边一扔,沈清疏小心避开各类障碍物,准确地接到了手中。 她仔细一看,红色的蔷薇花,应是林薇止自己种的,品相很好,只外围花瓣免不了有些凋残。 沈清疏得意地把花插在帽子上,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簪花游街嘛,这么多大男人都插着呢,她怕什么?只要不去想,反正自己也看不到。 她忘记教训冲着楼上一笑,又是一片花雨,不得不举起袖子挡着头脸。 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整个仪式才算结束,一生之中就一次机会,很多进士都还意犹未尽。 就是百姓们太疯狂,沈清疏觉得,比后世明星粉丝还要夸张。 他们从早到晚,都还没有用午膳,之后认识结交了一些同年,约定再聚,便各自告辞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8 17:01:50~20210529 17:3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丘比特、十七笔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赪尾鲂 20瓶;吞白玉 17瓶;酒见林 10瓶;苏酒与青冥、单名一个字 5瓶;baierbai、得哩个得、易小白 2瓶;饿货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2、第72章 放榜次日下发谕旨, 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正七品。 其余人则还要参加朝考, 依据成绩授官。 朝考也称馆选,成绩好就能考入翰林院,但只是庶吉士,要先学习三年, 之后散馆, 才能成为翰林院官员, 较一甲要晚上三年。 不愿做翰林或考不上的, 也可授六部五寺三司的杂官,或者外放做一地县令。 燕朝现在还处于王朝初期,官员缺额比较多, 中进士后,一般情况下都无需候官,直接能上任。 当天随之下发的,还有郑衡的赐婚圣旨, 赐婚的是户部侍郎严大人幼女。 这可真是一桩好婚事,沈清疏听闻也是大吃一惊,严大人正是他们会试座师, 正三品的高官。 如他这般地位, 想结亲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未曾想他竟会看中郑衡,有这样一个岳父,郑衡以后完全不用担心他的出身背景了,只要他自己不出差错, 仕途必定畅通无阻。 双喜临门,众师兄弟都很为他高兴,就连郑先生,这几日都有些绷不住严肃的脸,走路轻飘飘地。 郑衡自己倒是淡淡的,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沈清疏却知道,大半是因小师妹之故,婚期就定在四月初一。 造化弄人,她只希望婚礼之后,郑衡能够渐渐看开,毕竟严大人的女儿也是无辜的。 在古代生活久了,沈清疏也见惯了盲婚哑嫁,婚前寥寥几面就决定了终身,遇见什么人全靠人品,实在是不靠谱,但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也不可能自由恋爱,只能指望自己运气好点。 四月初一这日,沈清疏做为弟子,也被邀请去参加婚礼。 她携了林薇止一起,也算换换心情,府上这几日实在太压抑了,老刘氏的病拖着不见好,放榜游街那天都没去看。 她生着闷气,沈清疏每日探望,都对她不理不睬,单方面冷战。不管她是真的生病还是以病迫她,沈清疏心里压力都有点大。 到了郑府,两人先去见过了郑先生夫妇,郑先生这段时间好事连连,今日更是红光满面。 言语间提到郑衡,沈清疏心里又免不了可惜,面上便带了些出来,让林薇止瞥见。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免想得多了些,自她们成亲,她还没见沈清疏对哪个女子有所不同,不料今日她小师妹成亲,却唉声叹气的。 莫非是她从前的心上人? 沈清疏全然不觉,见过长辈后两人分开,她自去寻几个师兄弟。 等到了迎亲之时,张灯结彩,新郎官打马来了,新娘的兄弟并师兄弟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些人皆是一时俊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刁难的题急得新郎官直冒汗。 沈清疏也去看了一会子热闹,新郎官长得还是白白净净的,官宦子弟,听说人品性格都算上佳。 她跟着出了两道数算题,看新郎官抓耳挠腮,连连摆手求饶,也被气氛带得开怀大笑。 等一转头,看见角落里静静站着的郑衡,又觉得自己有点不当人。 唉,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今日对他以外的人来说,确是一件喜事。沈清疏敛了笑容,走到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巴巴地问:师弟,没事吧? 郑衡扯起唇角,微笑道:新郎挺好,我挺替她高兴的。 他一双眼温和地看着那边,脸上笑容浅淡,看起来似乎正常得很,沈清疏却注意到他不自觉颤抖的指尖。 她叹息一声,揽住郑衡肩膀默默陪他站着,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参加心上人的婚礼,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平息的心碎难当。 郑衡还能站在这里,勉力维持着平静,已经是很难得了。如果换成她,很难说会不会在婚礼上做出什么来。 过五关斩六将,新郎官终于到了门前,新娘被弟弟背着出来,凤冠霞帔,新郎却是他人。 郑衡怔怔地看着,四周喧哗声远去,灵魂仿佛飘浮在空中,拉扯着,不由想起从前的琐碎往事。 倘若他六岁时,不曾到郑家就好了,便不会遇上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倘若那年夏天,没有对上她黑亮的眼睛就好了,他便不会陷入网中,无法脱身。 倘若时光永远静止在十五六岁就好了,不用去面对现实,一切都是刚刚好。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他知道,他一个农家子,得老师赏识,父母亲人都还指望着他,没有什么资格去伤春悲秋。 他拼了命地读书,中解元,中状元,可一切早有定局,最开始就错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脚下迟钝地跟着人群走,终于新娘上了花轿,像是慢动作一样,轿帘缓缓落下,掩去了轿中人身影。 沈清疏担心地看着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她却看见郑衡眼眶湿润了,他肩膀无力地垮塌下来,低着头,让人辨不清他脸上神色。 人总是越长大越现实,少年人的情感虚幻,像是无根的浮萍,却也最是炙热纯真,无需权衡,便能把整颗心都掏出来。 也许很快郑衡就会忘了这一切,也或许,会藏在心里一辈子,白发苍苍时亦不能忘。 沈清疏贴心地挡着他,安静等了一会儿,摸出一张手帕递过去,郑衡垂着手没有接。 沈清疏叹了口气,其他人都跟着走得差不多了,就剩她们两个,她不得不提醒一声,师弟,走吧,送嫁了。 顿了顿,又迟疑着提议道:要不然,你就别去了。 郑衡终于抬起头来,他唇上咬出了深深的牙印,眼眶发红,整个人像是牢笼里的一头困兽,发出死前的哀鸣之声。 师兄他喉咙干涩,喉结滚动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不是喊沈清疏,而是不知道说什么的茫然无措。 沈清疏搭着他肩膀,不忍地劝解道:师弟,别为难自己了,回去睡一觉吧,明早起来就忘了,老师那边我去替你解释,就说你身体不舒服,人这么多,他也不会在意的。 郑衡木愣着没有马上回答,沈清疏就耐心地等着。 好一阵儿,郑衡脸上牵起个未成形的笑,眉毛却撇下来,像哭一样,声音干涩断断续续地说:我要去,我,答应了她,要喝她的喜酒。 好吧。沈清疏心里竟也跟着酸涩起来,顺手替他擦了擦眼角,把手帕塞过去无奈说:你先去洗把脸吧,为了小师妹的名声着想,控制住情绪。 虽然也能说是喜极而泣,但郑衡不过师兄而已,哪来这么深感情。这时代,要是让人怀疑他二人有染,那小师妹就没法做人了。 等郑衡平复收拾好,两人赶到那边,刚开始拜堂,沈清疏本来还担心郑衡失态,不想他挂着程序化的笑容,融在一干师兄弟里毫不起眼。 礼成,送入洞房 在一片恭贺之声里,沈清疏鼓着掌,悄声问郑衡,去见师妹最后一面吗? 今夜之后,小师妹会盘起已婚妇人的发髻,郑衡也另娶严家小姐,两人见面机会少之又少,便是再遇见,相互之间要避嫌,最多只能寒暄几句。 不了,她不想看见我,我还去讨什么嫌呢?郑衡苦涩地笑了笑,偏头道:师兄,陪我去喝几杯吧。 沈清疏说不出拒绝的话,大家都去看新娘子了,席上没什么人,两人悄悄拿了酒,寻到假山后的偏僻角落,对坐而饮。 黄昏已经过去,夜色悄然接手了这片天地,阖府的灯笼相继亮起,侍女仆人穿行其间,送上美食佳肴,在酒肉的香气里,宾客们言笑晏晏,调侃新郎官的声音传过来,喧哗又热闹。 可热闹是他们的,与他无关,郑衡的脸藏在阴影里,沈清疏看不太清,却莫名觉得他在流泪。 最好的酒,是喜酒,最苦的酒,也是喜酒。然而即便是喜酒,却还是那么的辣,沈清疏仍然喝不惯,却突发奇想,是不是正要辣得人眼泪都流出来,好似这样,就不是自己想要流的。 一杯接一杯,主要还是郑衡在喝,可沈清疏酒量浅,后来想到家中的那些事,也心烦意乱多喝了两杯。 两个醉鬼不知时间,到了散场,林薇止找到他们之时,两人相拥在一起,头靠着头,肩并着肩,表情一致,姿态亲密无间,颇有点像是互诉衷肠或抱头痛哭的意思。 打扰了。 她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无奈地回头过来,自己扶着沈清疏,让婢女扶着郑衡将两人分开。 沈清疏脑子都喝懵了,这时才反应过来,靠在她肩背上,迟钝地抱住她,愣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你别误会,我和郑师弟没什么。 许是不小心打翻了酒,她衣襟上都是浓重的酒气,林薇止不适地皱了皱鼻子,没接她的话,偏头严肃地看着她,道: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这人酒量不好,身份又敏感,除非是宫宴那种避不开的,其他场合,一贯不怎么多喝,来之前明明还叮嘱了她,信誓旦旦和她保证了。 没喝多,这些,都是郑师弟喝的,沈清疏眨眨眼睛,脑子里的浆糊终于开始转动起来,利索地把锅甩给郑衡,傻傻地笑道:我是困了,所以在这儿,睡一觉。 师兄,干杯~偏偏这时郑衡还迷糊地喊了一声,挣扎着要找酒杯,两个婢女都差点架不住他。 你看,我就说师弟喝醉了吧。沈清疏满意地点点头,好师弟。 她口齿清楚,逻辑清晰,浑不似醉了,要是不了解她,还真的会被骗过去。可薇止知道,这人醉了,除了反应慢些,也和平时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9 17:36:22~20210530 18: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鸠 10瓶;墨言勿轩 9瓶;划句、JIA.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第73章 林薇止没理她, 先把郑衡交给了郑府的下人安置好,授官以后有官舍,但郑衡目前还没搬出去。 之后两人才上了马车, 沈清疏喝醉后一贯的小学生坐姿, 老老实实低着头,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 林薇止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吧, 怎么和师弟躲到角落去喝酒? 本来就是喜宴, 酒水不断, 喝醉的大有人在, 两人这么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有猫腻。 沈清疏迟钝地抬起头,眨巴下眼睛, 脑袋晕乎乎的,却还记得这是个秘密,对她傻笑了下,道:答应了, 不能说。 林薇止拢眉,心里那个猜测又浮出来,轻声问她, 是因为师妹吗? 啊, 你猜到了,沈清疏看着她,被酒精麻痹的思维无法正常思考,全然没想林薇止何从猜到郑衡的事,只觉得自己不用隐瞒, 松了口气,竹筒倒豆子一样和盘托出,把郑衡给卖了,就是这样了。 她吐字慢,几乎一字一顿,林薇止耐心听了半天,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跟她想的南辕北辙。 原来如此。她毕竟不像沈清疏有那么深的交情,而且同姓亲戚,本就是乱人伦,本来没有太多的感触,可转念一想,自己二人同性,又何尝不是乱人伦呢? 她心悦她,比她自己料想的还要早,即便后来知晓她是女子,也放不下心中的情意,可这些思绪偶尔还是会扰乱她,让她觉得害怕惶恐,担忧她们之间遭到报应,没有好结果。 想到这里,林薇止沉沉叹了口气,忍不住寻到她的手扣住,心里才重新安稳下来。 至少牵着她的手,她就还有勇气。 沈清疏不知道就这一会儿,她心里转过多少心思,仍然呆呆地看着她。两人视线对上,对视得久了,便有些火花滋生。 她酒意上涌,热得难受,凭直觉凑过去,搂住了她的腰。 嗯,想干什么?林薇止长睫颤了一下,稍稍偏开了头。 分卷(55) 距离太近,她尾音放得很轻,带了点不自知的笑意,像是种不动声色的引诱。 沈清疏脸上都是酒意染出的红,微拧着眉,眼神涣散地看着她,像是想了好半天,眼里绽出点亮光,忽然倾身向前,用身体抵着她,吻住她的唇。 林薇止还想再说什么,都淹没在了唇齿之间,清疏覆在她的唇瓣上,温柔地辗转缠绵,她不太清醒,却凭借本能启开她的齿缝,勾着她的舌尖吮吻。 薇止回吻着她,这个吻细密,绵长又温暖,让她漂浮着的心落到了地上。 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两人才稍稍分离,相拥着平复呼吸。 清疏头埋在她侧颈里,只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忍不住又伸出舌尖在她颈上舔了舔。 一股又麻又痒的感觉传来,林薇止敏感地颤抖了下,感觉她得寸进尺,越舔越往下,有些羞恼地闭了闭眼,使了点力气伸手推开她。 沈清疏被推到车厢壁上,呆了一瞬,眼巴巴地看着她,见她不为所动,又乖乖地坐好问:不可以亲吗? 语气又软又糯,还带点委屈,好像她才是小可怜似的。 不可以,薇止拢好衣襟,差点被她气笑,伸手点了点她额头,凶巴巴道:你为什么这么熟练,从前可还喜欢过谁? 每一次接吻,她都很被动,沈清疏一点都不像新手,她们年龄相仿,那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技巧的。 没有,只喜欢你一个,沈清疏瘪了瘪嘴,这下是真有点委屈了,拉着她衣角解释:我从前看视频学的。 她嘴里时常会有些新词,林薇止又是一愣,视频是什么? 视频就是视频呀,沈清疏有些卡壳,凝望着她,轻笑着说:遇见你,就融会贯通了。 她眸光太过动人,好像眼睛里藏着小星星,林薇止脸上止不住地发热,好在光线昏暗,被酒意遮着,看不太出来。 就会哄我。她哼笑一声,偏开了头,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听见。 什么?沈清疏追问。 没什么,林薇止转移话题道:你真的喝醉了吗?怎么喝醉了说起情话来,还是一套又一套的。 沈清疏无辜地眨眨眼,没醉呀,我没醉,都是师弟喝的。 林薇止: 对了,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来着。 到底是喝多了,还在车上,沈清疏就困意上涌,眼皮打架靠着她睡着了。 路上马车颠簸,林薇止小心地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能睡得好一些。 新郎家在城西,距离甚远,回到伯府时,已经快要到宵禁时间。 老刘氏身边的婆子还守在门口,见沈清疏平安回来了,才赶紧回去复命。 林薇止看着她的背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有几分复杂,祖孙俩明明互相关心,着紧得不得了,却偏偏要冷战着,看谁熬不住先低头。 可老刘氏不知内里,沈清疏便是低头也无用。倘若她知道,所谓诚意伯府的香火,其实早就已经断了,恐怕会发疯吧。 这段时间,林薇止也常常在想,倘若没有遇见沈清疏,二三十年后,她会不会也变成这种,只为丈夫子嗣而活的样子。 人总是会变,年少的时候,很难想象到自己衰老的样子,可至少,当她老去,她希望还是能保留住一点自我。 翌日晨起,林薇止还记着那个词,又问沈清疏:视频是什么意思? 沈清疏暗道一声糟糕,装傻道: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我说的吗,可能是醉话吧,我忘记了。 林薇止似笑非笑地看她,也不追问,就那样静静凝视着,看得沈清疏自己觉得不自在,败下阵来。 就是,就是沈清疏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说,她偷瞄了林薇止一眼,咬咬牙豁出去道:就是类似于朝廷禁印的春、宫、图。 她说得又急又快,说完就偏开了头不敢看她,耳根红了一片,连带着脖子都泛着粉,自己私底下看一看没什么,拿出来说真是太羞耻了。 林薇止差点没听清,反应过来也有些尴尬,母亲给她的册子,她看过两页就不敢再看,只是,这类画册还有女子之间的吗? 她,她是不是也要寻来学一学? 思及此处,她脸上也是红霞漫天,丫鬟进来禀告时,就见她二人不尴不尬坐着,都别开脸不看对方,空气似乎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度。 丫鬟不明所以,少爷? 沈清疏干咳一声,连忙站起来,什么事? 适才太医院院判到了,老夫人召您和少夫人过去。 沈清疏表情一凝,好,我马上就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两人对视一眼,刚才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 太医院院判,看来祖母还是不相信,要请名医为你相看过。林薇止有些担忧地道,能做上院判,怎么也不是虚有其表,称得上是大燕医术最顶尖的人之一,沈清疏不可能冒风险让他把脉。 可不把脉,老刘氏又怎么会相信认命呢? 沈清疏牵紧她的手,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先过去看看。 她们到了正堂,院判刚给老刘氏把完脉,正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丫鬟注意事项。 老刘氏一见到她,嘴角便挂起了笑,同往日一般关切地喊道:疏儿,快过来,让冯太医替你看看。 沈清疏走至近前,看她端坐在主位上,脸色正常,全不似前几日那般萎靡,心里沉了一沉,没有动作。 愣着干什么,冯太医可是大忙人,今日好不容易才腾出空来府上。老刘氏冲她招招手,语气和蔼地道:你放心,冯太医妙手回春,治好过许多人,疏儿你只是小毛病,叫冯太医瞧上一瞧便好。 沈清疏垂下头,无力道:祖母,一定要这样么? 老刘氏嘴角的笑容渐渐收了,两眼似刀子一般锐利地盯着她,我怎样? 沈清疏平静和她对视,语气不容置疑地道:我不需要看大夫。 沈伯爷,这个病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您让我看一看,兴许能治好。冯太医在旁边插了句话,他也感受到气氛的僵硬,他见得多了,只以为是沈清疏的自尊心接受不了。 沈清疏客气地笑笑,冯太医,麻烦您今天白跑一趟了,但我确实不需要看大夫。 她转过身,对刘叔道:给冯太医备双倍谢仪,送客。 站住!老刘氏怒喊一声,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我给你安排侍女,你不碰,替你找良医,你却也不肯治,你真是身子有问题? 我看你是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老刘氏指着林薇止,脸涨得通红,大喝道:你宁愿背着不举的名声,也不肯纳妾,你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吗! 我如何对不起,我们才成婚一年,祖母何必这么着急,您年少之时,难道不希望祖父心里身边只您一人?不曾憎恶过妾室?为何临老了,却又要去逼别人,待孙媳如此苛刻? 沈清疏忍无可忍,倘若男子花心纳妾就罢了,为什么同为女子,换了角色,就没有一点同理心,难道媳妇熬成婆就都会这样吗? 老刘氏眼神恍惚了一瞬,许多年过去,她已经记不起为丈夫纳妾时的心情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她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抬起拐杖,往沈清疏身上打过去,你果然在骗我! 她心里本就不愿相信不举这件事,沈清疏这番话更是印证了她心里猜测,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惊怒。 沈清疏赶紧拉着林薇止躲开,老刘氏拐杖离地,也根本站立不稳,更别说打她了,她追了两步,被婆子拉住停下来,喘着粗气骂道:你这兔崽子,还敢躲! 祖母您消消气,沈清疏站得远远儿的,也没想到她气得动手,劝说道:您就算再怎么骂,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当初是您为我定下这桩婚约,我娶了,这辈子也就认定了她,不会再纳任何人。 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想了想,又带了点安慰意味地道:兴许等个几年,我们可能会有子嗣吧。 抱养的也勉强能算吧。 她一鼓作气,打算今天把外放的事也说了,视线投向一旁站着看热闹的冯太医。 冯太医都已经惊呆了,感觉自己吃了一个大瓜。察觉到她目光,马上就知趣地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30 18:06:35~20210531 17:4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安 38瓶;卖醋的、Lseven、... 10瓶;寡人有疾 7瓶;萌小皇、铁柱 5瓶;墨迹 3瓶;榴莲天敌、baierbai 2瓶;序数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第74章 四月初五日, 新科进士在谨身殿朝考,由翰林院主持,考一天。 沈清疏漫不经心做完交卷, 拧着眉,一脸的苦大仇深。 出了大殿, 好几个士子明里暗里偷觑她,有个胆大的同年凑过来, 小心翼翼地问:沈兄, 最近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沈清疏一听,脸拉得更厉害了,要说放榜之后京城的稀奇事,诚意伯府以无可匹敌之势, 窜升登顶榜一,不过发酵了两三日, 却感觉人人皆知了。 据传, 现任诚意伯, 新科传胪, 痴心一片, 为拒绝祖母安排的妾室, 竟然谎称自己不举。 古人也八卦得很, 这件事飞速传播,异化衍生出各种版本, 譬如她真的不举, 只是怕丢了颜面, 不敢让太医把脉;再譬如她其实是好龙阳,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还编出她和夏薄归的二三事, 理由是他们都不纳妾,种种传言漫天飞,就差上震惊体了。 沈清疏只恨自己那天忘了清场,也没来得及警告冯太医。第二日林修平就忐忑复杂地找上门来,问她事情究竟。 越想越气,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假的,不信谣,不传谣。 夏薄归见了跟上来,等距离远些,才关切地问:清疏,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面对他,沈清疏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说:师兄,连累你了。 无妨,那些都只是笑谈耳,夏薄归不在意地摆摆手,语重心长道:倒是你,如何就传成这样,颇影响你的声名。 经此一事,她在京城大姑娘小媳妇里的名声倒是好极了,可男子之中,却对此十分不屑一顾,私下里嘲讽称她为情种。 沈清疏叹了口气,只是我们成婚一年,还没动静,和长辈生了些龃龉,让师兄见笑了。 她现在烦恼纠结得很,那天和老刘氏说了外放的事,老刘氏倒是暂时忘记了其他,却当场给她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沈清疏要是敢寻求外放,她就一头撞死在她面前。 她会不会真的寻死?沈清疏不清楚,可她没法冒这样的风险,诚意伯府那天闹得鸡飞狗跳,老刘氏哭天抹地的,这件事现在就是拖着,她不想妥协,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今日朝考,她都想破罐子破摔,考个一塌糊涂,不得不外放,心里又拉扯着下不定决心,最终犹犹豫豫,心绪不宁,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个什么。 原来如此,家长里短的事,夏薄归也不好多说,见她愁眉紧锁,拍了拍她肩膀,宽慰道:你还年轻,我和娘子也是成婚第二年才有喜,老人家不过着急了些,你且放宽心,不要太在意。 再过两年也还是一样的,可这没法跟外人解释,沈清疏苦笑了一下,也不想再谈,轻声应了,多谢师兄。 出了宫门,她和夏薄归告别分开,怀着满腹愁思正要回伯府,忽然听得一道久违的声音喊:沈兄。 她止步一看,却是关意明,不禁有些讶异,两人疏远之后,很少再见面,不过点头之交。不知他有何事,沈清疏转身回礼,关兄,许久不见了。 分卷(56) 是啊,沈兄贵人多忘事,关意明走至近前,语气有些奇怪,最近便是我,也听说了沈兄的轶事。 沈清疏尴尬笑笑,实在不想再跟人聊这个,直接道:不知关兄找在下有何要事? 诶,没事就不能找沈兄了吗?关意明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折扇来,唰地一下打开,悠然地摇摇头道:我见沈兄你面带愁色,闷闷不乐的,正好我今日约了几个同窗吃酒,沈兄不若同我们一道去,小酌上几杯,消消愁绪。 沈清疏一愣,关意明确实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主,但他二人早已不是滁州交情了,她心里有些疑惑,客气地拒绝道:不必了,我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关兄你们自去吧,倒也不差我一个,沈某先告辞了。 她说完要走,关意明立马扯住了她袖子,那不成,大家都翘首以盼,怎么能少了沈兄你呢?沈兄,你今日一定得去。 关兄,我真不能去,就饶了我吧。沈清疏无奈,她一贯不喜欢酒宴,而且就林薇止鼻子那么灵,她敢在外面喝酒么,回去得受多少冷脸? 关意明还是不放,两人拉扯了一阵,沈清疏有些不耐烦了,挣开衣袖,关兄,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执着,你今日到底有何用意? 唉,实话说吧,我今日其实是想给沈兄,引荐一位贵人,关意明觑着她神色,也知道不说不行,故意叹息道:我知道沈兄和嫂夫人感情甚笃,近日在寻求外放,这位贵人兴许能祝沈兄一臂之力,解沈兄困境。 是吗,哪位贵人?沈清疏不太相信,关意明至京不过半载,能认识什么贵人,是她作为诚意伯不认识的。 关意明眼神闪烁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挂起笑容,神秘道:沈兄你同我一起过去就知道了。 沈清疏还在犹豫,关意明一把抓住她手腕,强把她拖走,有些不满地道:沈兄,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吧。 哎慢点。沈清疏拗不过他,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走了。想着他一个有功名的进士,总不会把自己给卖了。 不一会儿,到了一家清雅的茶坊,沈清疏心里松了几分,以关意明的习性,她还以为会安排烟花之地呢。 到二楼雅间,转过屏风,沈清疏打眼一瞧,确有两三个士子在,应是同年,而主座上坐着的男子,竟是简王! 她大吃一惊,来的路上她想了好几位官员,却万万没想到是简王,这两个人是怎么联系在一块儿的? 简王已经看见了他们,沈清疏骑虎难下,不得不跟着上去施礼,下臣问简王殿下安。 是沈卿啊。上首的简王玩味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叫他们免礼。 沈清疏在案几后坐下,心中暗暗后悔,她真不该跟着关意明来的,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倘若皇帝下令她外放,那确实皇命难违,老刘氏也只能遵从。 可要外放,自己去找户部就是,皇帝凭什么关注一个七品芝麻官,找简王帮忙,简王又凭什么帮她? 更何况,简王还是个神经病,沈清疏悄悄往上首投去一眼,不想简王也正盯着她,她立马低下头,背上吓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她前两次碰见温文有礼的简王,完全就是运气好。今日简王仍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雅致袍子,眼神却很凶狠,似乎像狼一样冒着绿光,眉眼间都压制着戾气,感觉随时能拔刀砍人。 雅间里有乐人奏丝竹之声,关意明凑到简王旁边不知在说什么,沈清疏缩着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个恐怖的精神病人,皇帝的弟弟,别人死在他手里等于白死,但要是反抗伤了他,那绝对是千刀万剐。 目下她只能见机行事了,可千万别激怒这位王爷。 沈清疏喝了两口茶压惊,正预想着对策,忽然听见简王招手喊她,沈卿,坐到这边来,陪孤喝上一杯。 沈清疏心中一悸,在坐只有她一个姓沈,简王明确望着她的方向,手势不容置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是,下臣领命。沈清疏无法,硬着头皮坐到他左手边,紧张得不行,没忍住横了关意明一眼。 沈卿,来。简王递了一杯酒过来,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几乎和他正常时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沈清疏接过来,不敢违逆他,恭敬地和他碰杯喝了下去。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她心跳急剧加速,感觉自己像是在钢丝上跳舞,随时都可能坠落悬崖。 又喝了两杯,简王往后一倚,散漫地躺着,手撑着额头,微眯了眼看她,道:沈卿,孤听闻你殿试中了传胪,你这般样貌,没能中探花,可真是太可惜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清疏揣摩不出来,小心谨慎回答道:殿下缪赞了,臣能得中传胪都已算侥幸。 胡说!简王厉喝一声,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她,他眉梢挑起,表情忽然变得凌厉噬人,孤说是探花,你就是探花。 沈清疏吓得打了个激灵,不知道这话哪里触动了他的神经,不敢辩驳,顺着他道:是,本该中探花的,臣愚钝。 简王却又笑起来,你不愚钝,你是最聪慧,最最好的。 沈清疏不明所以,只觉得精神病人果然思维广,跟着点了点头。 简王笑了一阵儿,忽然前倾靠近她,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好似对待情人一般,低声问:符卿,你怎么都不来看孤了?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 他手指并不冰凉,却沾了些酒液,像是一条毒蛇在皮肤上爬过,沈清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殿下,您醉了。她迅速抽回手,背到身后,四下一看,其他人不知何时都退了出去,房间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清疏心里顿时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简王一直不娶妻,难道不是因为精神病,而是因为他断袖! 关意明这个杀千刀的,真的把她给卖了,可她实际上是个女子,这算怎么事儿啊? 沈清疏腾地一下站起来,心里的恐惧都瞬间消退了,一时只想骂娘。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铺垫简王就是为了离京,跟猜错的小可爱们道声抱歉。 感谢在20210531 17:46:56~20210601 17:0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赪尾鲂 10瓶;baierbai 6瓶;泠莫语、铁柱 5瓶;45229811 4瓶;JIA.呀、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5、第75章 殿下, 您清醒一点,臣先失陪了。沈清疏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走为上, 转身就要往外。 站住!简王怒喝一声,站起来, 又惊又怒地看着她,符卿, 你要去哪里? 沈清疏这回确认她没听错, 惊疑不定地往后退,殿下,您怕是认错人了。 孤没有,你不准走。简王脸色一下变得阴沉, 眼眶通红地盯着她,忽然便扑过来拉她。 沈清疏吓了一大跳, 她神经本就紧绷着, 应激反应下, 短暂忘记了简王的身份, 一脚就踹了过去, 正中简王小腹。 也不知是她力气太大还是简王太菜, 居然轻松被她踹倒, 侧摔到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这这这 沈清疏也惊呆了, 她本意不是这样的, 在原地呆站了两秒, 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溜之大吉,往门边跑去。 不想一开门, 门边还列着黑压压两列侍卫,听到动静,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 身后简王捂着小腹,艰难地爬起来,脸上阴云密布,给孤拦住他! 好吧。沈清疏沉思一秒,无奈地摇摇头,挽起袖子,摆出起手架势,尽管来。 侍卫们扑上来,便见她左拨右晃,穿行其中,一拳一个傻大个,被打到的侍卫愣在原地,不一会儿,便叫她突围出来,扬长而去。 此时简王才踉跄着走到门边,却连沈清疏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废物,一群废物!简王弯腰扶着门框,表情变得扭曲狰狞,也抬脚踹了侍卫队长一脚,怒骂道:这也能叫她逃掉,一群绣花枕头,还有脸做孤的侍卫! 侍卫队长低着头不敢吭声,十几个人连一个公子哥都拦不住,也确实丢人,可当时不知是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只想伸手抱头,拳脚功夫根本发挥不出来。 这边厢沈清疏逃出来,上了马车,没见人追来,才松了口气。 还好她有点特殊的能力,不然今天就栽在这儿了,傻逼简王,狗*的关意明,她在心里怒骂了一阵,才渐渐冷静下来。 冲动之下,她还踹了简王一脚,也不知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报复她,这皇权社会,随便给她安个杀头的罪名,说不定还会牵连诚意伯府,一家子都变成逃犯。 她越想越焦躁,似乎就连身体都开始跟着发热,沈清疏一惊,察觉出不对劲来。 卧槽,简王不会还在酒里下了药吧! 真恶心,她顿时觉得那一脚踹得太轻了,在心里把简王翻来覆去骂了一百遍,几乎用上了她知道的所有骂人词汇。 现在才发作,多亏了她见机不妙反应快,沈清疏庆幸不已,赶紧叫车夫加快了速度。 回到伯府已是黄昏时分,沈清疏跳下马车,随便抓了个下人,急声吩咐道:立刻去耳房,给我放一桶凉水。 下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少爷,是凉水吗? 沈清疏脚下不停,边走边道:对,立刻去,速度要快,别耽搁。 是,小的这就去。 沈清疏只觉身上越来越燥热,四肢百骸都烧起来,脑袋昏沉,胸口也酸酸麻麻地发疼,急需要一个宣泄口,她默念着心经,一路目不斜视,急步回了自己院子,砰地一声踹开门。 今日怎么回来得晚些,嗯 林薇止正坐在床边看书,笙寒在旁边候着,听到这么大动静有些讶异,她才站起身问,就见沈清疏两三步迈过来,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不由分说地低头,以吻封住了她的唇。 笙寒都还在呢,林薇止有点羞涩,伸手去推她,但才稍稍分离,却又被她按住继续。 笙寒愣了几瞬也反应过来,赶紧低头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很快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沈清疏移开去吻她的耳廓,林薇止才得出点空,喘着气问:你,嗯你怎么了? 沈清疏不答,她有些微凉的皮肤贴起来很舒服,就像是沙漠的旅人终于寻到绿洲,她忍不住想要更多。 林薇止被她带的后退了两步,身后就是床,膝盖弯处碰到床畔,她站立不稳,沈清疏倾身压过来,两人交叠着倒在床上。 沈清疏在她颈间,锁骨间,毫无章法的亲吻啃噬,她唇瓣炙热,有点些微的疼,疼过以后,却又生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的手无师自通地往下,解开了林薇止腰间带子,挑开她的领口,吻随之往下,触到细腻柔软的那片肌肤。 林薇止唇间溢出一声似忍非忍的□□声,她脸颊发烫,却直觉得不太对劲,太反常了。 她扣住沈清疏的手腕,紧咬着下唇,哼声道:别等一下,你,是怎么了? 感受到她的抗拒,沈清疏停下动作,伏在她身上,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终于冷静下来,找回理智。 她那么多次易感期也不是白熬的,起码忍耐力足够,沈清疏压着心里的浴火,拢好衣襟,埋首在她颈间,闷闷地道:阿止,我们可能要去浪迹天涯了。 我今日揍了简王爷。 林薇止不明所以,惊疑道:什么,你不是去参加朝考吗,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疏抱着她,又深吸了一口她身上香气,控制着自己离开她,坐起身来,郁闷地道:概括来说,就是简王看上了我,我不从。 林薇止怔了一瞬,消化掉这个信息,很快就把事情串联起来,看着她额上冒汗,眼尾都被烧红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她被设计了,霎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紧张地在她身上摸索,你没事吧,他对你做了什么? 别乱摸,沈清疏闷哼一声,反扣住她手腕,又闭眼默念了会经,才道:没事,我发现得早,反教训了他。 上次见他,不料此人竟如此卑劣,林薇止心里暗暗恨上了简王,可恨身份悬殊,她们不但拿他没有办法,还要担心他的报复。 犹豫了片刻,林薇止忍着心里的羞意,忽然从身后抱住了沈清疏,在她颈后吻了一下,你可以。 动作很轻,几乎只是贴着,可沈清疏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是无声的邀请,她身体僵住,内心开始激烈地斗争。 好一阵儿,她才以莫大的自制力做出决定,挣扎着迅速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把距离拉开,才回转过身。 分卷(57) 林薇止抬眸看她,脸上还带了一抹绯红,她眼中如秋水荡漾般动人,蕴着讶异和不解。 耳房应该已经备好水了,沈清疏头脑烧得昏沉,她晃了晃脑袋,勉强维持着清醒,勾唇露出个笑,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胁迫你,说了等你,那我就不会趁人之危。 她说完,不等林薇止回话,急步出了门,像是怕她再说一句,自己就会后悔一样。 林薇止看着她背影,半响才垂下头,摸着唇角发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酸又涨,又有点啼笑皆非,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已经准备好了。 沈清疏和衣在冷水里泡了一个时辰,这时节还没完全热起来,冷得她牙关打颤,过一会儿又热起来,冷热交杂,又冷又热,那滋味儿就别提了。 她又把简王两人提拎出来骂,尤其是关意明,简王可恶,关意明更是小人,两人好歹还有点交情,做出这种卖友求荣的事,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喝着防风寒的汤药,苦得眉头都皱起来,越喝越气,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又着人叫了刘伯过来,耳语一番。 刘伯有些讶异,这,伯府确实有些门路,可这位不是少爷的好友么? 沈清疏冷哼一声,什么好友,是我瞎了眼,今日断交,以后便是仇人,这次的梁子,你吩咐下去,越快越好,务必要让他几个月下不来床。 刘伯知趣地不再多问,躬身应了,是,小人这就去办。 沈清疏这才消气了点,她奈何不了简王,难道还奈何不了你关意明么? 她要让关意明知道,狗不是那么好做的,简王他惹不起,没落的诚意伯府他也惹不起。 更何况,她还有个做大理寺少卿的岳父,这会儿他们还没有授官,陷害同僚的罪名,只要简王不为他张目,那铁定是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你不仁我不义,她才不信以德报怨那一套。 她眉间流露出几分怒气,林薇止给她喂药的手顿了一下,沈清疏察觉到,正襟危坐,表情立马变乖,温声道: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林薇止摇摇头,又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嘴边,淡淡道:不重,打得好。 她只是觉得,不能连简王一起打,真是太可惜了。 沈清疏也想到简王,有些发愁,叹气道:唉,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府里。 不会,林薇止放下碗,给她擦了擦嘴,淡定分析道:他一个身患头疾,没有官职的闲散王爷能如何,这本就是他做出的丑事,陛下是明君,便是再怎么宠爱他,也不可能以这种荒唐理由,处置诚意伯府,那武毅候府、我爹、满朝勋贵大臣都会不服,陛下不会冒这种风险。 简王属于宗室,沈清疏属于勋贵,二人之间不管谁吃了暗亏,只要不闹出大事,明面上都拿对方没办法,只能自己认了,暗中使些绊子。 沈清疏一听,也回过味儿来,顿时又后悔在茶楼时,自己没多踹上两脚。 第二日果然风平浪静,像是没有这回事儿,傍晚时分,刘叔却进来禀告,说简王孤身上门拜访。 沈清疏听了也很是惊诧,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幺蛾子。 但他一个王爷,总不能拒之门外,这里是沈府,简王一个人来,她们人多势众,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和林薇止商量了一番,最可能的猜测是简王病好了,上门道歉,孤身上门以表诚意,所以沈清疏还是去见他一面。 沈清疏其实也希望是这样,她虽然还有怨气,却要考虑到伯府其他人,皇权社会,除非她觉得不共戴天,做好了被通缉的准备,不然没法对一个王爷报复回去。 她只能安慰自己,简王是个神经病,和神经病有什么好计较的,后世神经病杀人还不犯法呢,就当她倒霉,被狗咬了一口吧。 不想到了会客厅,一照面儿,她还是立刻怒气值飙升。 简王今日穿了身白色的袍子,双目有神,神情温雅,看得出确实恢复正常了。 沈卿,简王见她进来,很是忐忑,慌张起身行了一礼,多谢你还愿见我。 不敢当王爷如此,沈清疏连忙避开,冷声道:直说吧,王爷此来有何贵干? 简王有些无措,尴尬地捏着衣袖,歉声道:本王是来道歉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一下,我知道大家都希望主角果断英明,但我觉得那样有点崩人设,祖母七十岁,在古代算高寿了,外放至少三年才能回京,也许再见就是永别,这么多年亲情,如果主角内心没有挣扎,不管不顾,一个冷漠的人,对爱情能够忠贞不移吗,对陌生人能有同理心吗? 当然也是因为我笔力有限,对亲情着墨不够,还请大家多多谅解QVQ 感谢在20210601 17:03:15~20210602 18:0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丘比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135361 100瓶;清泉石上流 5瓶;左木琂 2瓶;JIA.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第76章 下臣哪里当得王爷道歉, 能不被王爷记恨就算好了,沈清疏心里憋着怒,说话便阴阳怪气地, 只要王爷从此不再找臣麻烦,臣日日烧高香。 简王苦笑道:抱歉, 沈卿, 这次是本王做得过了,本王也不知是怎么逃出府的。请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沈清疏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信呢, 精神病患者的话有可信度吗? 简王踌躇了一阵儿, 又道:虽然本王知道这微不足道,但你以后倘若有什么事能用到本王,尽可以来找本王。 呵呵,她傻了才主动找上门, 沈清疏不接话, 只冷淡道:下臣也奈何不得王爷, 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王爷若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去吧。 简王走了两步,却又止步回身坐下, 道:沈卿可想听本王讲个故事? 沈清疏冷漠脸, 不想。 简王愣了一下,摇头失笑, 也不计较她的失礼,自顾自说道:你可知道奉义候府的符小侯爷? 他没指望沈清疏接话,望着烛光视线迷蒙了一瞬, 似乎在整理思绪,顿了顿柔声道:他其实还有一个哥哥,比他更清俊,更英武,更有才华。 沈清疏没吭声,猜想这便是那位符卿了,果然,简王道:他叫符谦,第一次见他我便纳罕,居然有父母给孩子取名福浅,后来才知,他真的福浅。 他七岁便进宫,做我的伴读,只比我稍大一点,却处处照顾我,我记得他爱穿红衣,说话语速不快,总显得慢吞吞的,也很爱笑,就像北辰一样发着耀眼的光。 他视线移到沈清疏身上,有些怔忪地道:他也曾得中探花,你与他,其实也不太像,只是我快要模糊他的样子了。 沈清疏终于赏脸问了一句,后来呢? 简王嘴角扯起笑,却无端有些凄凉,后来,我们一起长大,他心悦我,我年少不知事,贪图享乐接了他一颗真心,我自以为有皇兄疼爱,无人敢说我什么,毫不收敛,任性地每日与他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终于被人看出端倪。 这本也没什么,可忽然有一日,皇叔惊恐地找到我们,告诉我一桩隐秘事,十多年前的宫宴上,他酒醉之后,色胆包天,□□了奉义候府的少夫人,按出生日子算,符谦其实是他的儿子。 卧槽,沈清疏惊呆了,手里瓜都掉下来,这发展她是真没想到,她刚才听着,还猜测是被皇帝拆散了,怎么突然情人变兄弟了? 没想到吧,简王表情却还算平静,甚至能自嘲一笑,可惜,他告诉得太晚了,我已经上过符谦的床,发生了敦伦之事。我们成了堂兄弟,在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还茫然不知所措时。 他平铺直叙的叙述忽然停下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符谦他,当晚投了洛河。 过去许多年,这件事还是刻骨铭心,简王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尸体浮肿发白,几乎看不清人脸了,全凭借身上衣物辨别的身份。 所有的一切忽然都变得虚幻不真实,我站在人群里,看他娘扑在他尸体上,哭得痛不欲生,忽然就愤怒起来,我冲上去质问她,为什么要生下符谦,为什么不反抗,做出那种丑事。 她不知所以然,我们对骂,终于掰扯清楚,她说。简王忽然停下来,诡异地笑了两声。 她说什么?沈清疏都不禁好奇起来。 她说,那年我皇叔确实想□□她,但她身边恰好还有个婢女在,最终是婢女代替她承了恩泽,事关名誉,所以符谦问她时,她遮遮掩掩,可符谦,绝不是我皇叔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王拍桌大笑,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哈哈哈,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他又哭又笑,额上青筋凸起,神情狰狞,眼中泛起血丝,沈清疏几乎以为他又要犯病了。 可是,这真是一个悲剧,就算她之前那么生气,都忍不住心生同情,为那个少年郎可惜。 厅中沉默了很久很久,简王终于收拾了情绪,表情重新平静下来,平静得几乎死寂。 我不知上苍为何偏偏捉弄我,我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想发泄,想要杀了他们报仇,可我又没法那么做,从那以后,我就疯了,喜怒不定,好杀人,我只能把自己锁在王府,常年深居简出。 他终于讲述完,视线垂落在手上,脊背塌下去,像是撑不住许多重量,好半响,才又努力扬起唇角,这次,我也不知是怎么出了府,对你做出这种事,抱歉,我没法说要杀要剐任你处置,只能尽量在我能力范围补偿你。 补偿就不必了,沈清疏默了一瞬,终究再讲不出重话,叹息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下臣不会再追究,希望王爷以后不要再认错人了。 沈卿,本王讲这些不是想得到你的怜悯,勾销此事,简王脸上露出黯然之色,望着她,有些出神地道:只是本王,太想同人说说他罢了。 许多年过去,在皇帝的有意遮掩下,知道这桩事的人寥寥无几,符谦这个人,也渐渐模糊在了记忆之中。 沈清疏想了想,也是,她希望以后一点瓜葛都没有,什么都不要求,却反而让简王惦记,便道:那好吧,下臣确有一事想请托王爷,倘若王爷办成,我们就一笔勾销。 简王打起精神,沈卿请讲。 还请王爷在陛下面前,替我求一道外放的圣旨。 简王愣了下,确认道:仅仅如此吗,这不过小事罢了。若常人得此承诺,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沈清疏点点头,笑道:对王爷来说是小事,对我而言却是大事。 那好,本王一定促成此事。简王也没有再说,对她很是佩服,站起身行了一礼,多谢沈卿。 话说到这里,简王便识趣地告辞了,沈清疏解决一桩心事,也松快了几分。 走了几步,简王忽然又回头道:对了,本王险些忘了你那个同窗,虽然是本王卑鄙,逼他在先,但他也绝非善类,卖友求荣,主动在你的茶水里下了药,道你一贯不爱喝酒,你多加小心,倘若你要追究他,本王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沈清疏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她本来还以为是那几杯酒的问题,怪自己戒心不足,交友不慎。 她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怒气,还是道:不必了,我已与他割袍断交,王爷不干涉,按律革除他的功名便是。 沈卿真是好气度。简王有些讶异,他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这种情况还能坚持不挟私报复。 沈清疏笑笑没接话,她才没那个雅量,昨日泡在水里,最难熬的时候,她都想给这二人脑袋来上一梭子,让他们体会一下做白痴的感受。 她没这么做,是因为不想破了自己的底线,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一个人私自主宰他人的生命,渐渐就会觉得高人一等,脱离现实,她很少用精神力,就是怕自己迷失在这种力量中。 狠狠打上一顿便也消气了,更何况,对关意明这种热衷功名利禄的人来说,革除功名,沦为败狗,岂不是比死还痛苦。 不知简王找的什么理由请旨,没两日,外放的圣旨便下来了。 简王专程跟她道歉,他虽能求旨,却没法要得太详细,填旨的人在吏部空缺里,随意扒拉了一个岳水县,位处西南,沈清疏听都没听过。 离京千里,路又难走,这实在称不上好差使,但圣旨已下,沈清疏没有挑选的余地,好在她本来也没有什么要求,觉得哪里都行。 老刘氏也懵了,一个小小芝麻官怎么还赐下令旨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安慰自己沈清疏得了皇帝青眼。 皇命难违,加上沈清疏心意已决,安慰劝解之下,老刘氏不得不无奈接受,她不再纠缠子嗣的事,只希望沈清疏多留几天。 朝考授官之后,因为官员任期至少三年,朝廷会给新进官员一个探亲假,按照距离远近,假期时间一月到三月不等。 沈家难得过了一段安生日子,老刘氏不再冷着脸,她虽然还是对林薇止不满,却仍每日拉着她唠叨,沈清疏的生活习惯,西南那边的注意事项,应备的种种行李,内宅开支用度的掌管等等,反反复复地叮嘱。 分卷(58) 沈清疏有一回在门外听得一阵儿,怔立了很久很久,几乎不敢进去见她,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分开对双方都好,可她没法不感到愧疚。 五月,京城笼罩在离别的气氛里,林府那边亦是如此,林修平外放去了江南,两个儿女忽然都要离京,林夫人是万般的不舍,日日埋怨林北澜官白做了,连帮儿子运作一个京官都不成。 林薇止回了好几次娘家,每次回来都心情低落,跟着沈清疏外放,她又何尝不是离开养育十多载的双亲呢,之前虽已出嫁,但毕竟都在京城。 离别的日子早晚都会来,走之前,沈清疏去看过姐姐同两个侄儿,也去拜会了郑先生并几个同窗,同他们作别。 翌日早上出发,辰光正好,送行至城门外,沈清疏回头,看着刚刚苏醒的这座雄伟城市,也心生感慨,十年,弹指一挥间。 不舍的话已经说过许多遍,终于还是到了出发的时刻,老刘氏和何氏哭成了泪人,林夫人也站不住,和林薇儿相拥而泣。 沈清疏也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她跪下来,真心实意磕了几个头,泣首道:祖母,娘,我们这便走了,你们多多保重。 老刘氏拉她起来,擦干净她额上粘的灰,一寸寸仔细扫过她的面容,颤声道:祖母会的,你们路上也要多加小心啊。 林夫人放开林薇止的手,依依不舍地交到她手里,带着哭腔叮嘱道:清疏,薇儿身子弱,去了那边,你要照顾好她啊。 沈清疏擦擦眼泪,岳母放心,我会的。 等等,疏儿!她们正要上马车,老刘氏忽然又两三步急急奔过来,脚下踉跄 祖母。沈清疏连忙转身稳住她。 疏儿,让我再看你一眼,老刘氏摸着她的脸,嘴唇颤抖着,泪流满面,祖母不知还能不能等到你回来了。 她脸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留下的风霜沟壑,刚刚那一撞,平日里打理得整齐的灰发散乱了几丝,被风扬起,又被泪水粘在脸上。沈清疏看得心中一痛,立刻又掉下眼泪来。 对不起,是孙儿不孝,她紧紧抱住老刘氏,视线渐渐模糊,哭着道:能等到的,一定能等到的,祖母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外放三年,无事不得归京,这时代的交通不如后世般便利,也没有发达的通讯网络,消息来往传递,全靠驿站运送的信件,倘若某天老刘氏真的出什么意外,她收到信件回来,也许就太迟了,真的一面都没法见上。 好一阵老刘氏都不肯松开她,何氏在旁边抹着泪,终于过来搀扶她,安慰道:娘,让疏儿去吧,她还会回来的。 老刘氏渐渐松了手上力道,又把她从头到脚看上一遍,记在心里,才终于推开她,去吧。 沈清疏点点头,不敢再犹豫动摇,红着眼眶转身上了马车。 在亲人的不舍之中,在巍峨城墙的目送之下,马车渐渐驶远,不知去向了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2 18:00:37~20210603 18:1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丘比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诉水 100瓶;催文小能手 16瓶;Roy 10瓶;这就尴尬了 6瓶;墨言勿轩 2瓶;一只小透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7、第77章 西南路迢, 何止千里,好在还有水路可行,一路往南, 出了京城地界,到开津渡口上船, 顺水南下。 此次远行, 除了丫鬟小厮、护送侍卫,老刘氏不放心,本来还想让刘叔也跟着去,沈清疏想着府里事务都被刘叔接手, 坚决没有同意。 她是去做官, 又不是去度假的,就她们两个人还需要多少人伺候,一切从简为上。 除此之外,林北澜还替她安排了一个师爷, 是他过往的下属, 姓周, 已是经年老吏, 令她到地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能较快理清关系, 上手县城事务。 实话说, 虽然读了这么多年书,写了那么多策论, 但沈清疏并不清楚怎么做一个好县令,朝廷也就是发了本《授职到任须知》小册子,简单给他们培训了两日, 便让他们上任。 实在粗糙,可在这个时代,却又没有更好的替代方法。 县令是一县最高行政长官,掌管着民政治理、决讼断狱、劝农赈贫、讨奸除猾、兴养立教等事,地方事务几乎是一手包办,县令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影响整个县的吏治,所以一向被称为父母官。 沈清疏在船上翻着小册子,她已经看了很多遍,感觉就是纸上谈兵,真要实操起来还是不知道怎么做。 她本来还想和周师爷多请教一下,不想他竟晕船,上船之后上吐下泻的,整日病恹恹的,沈清疏实在不好意思去为难他。 说起来好像大家都有些晕船,只有她,许是从前漂惯了,竟毫无不适感,甚至还想研究这船哪些地方能改进。 想到这里,她把小册子揣进怀里,掀帘进去,坐到床边问:今日可曾好些了么? 林薇止正闭目躺在床上,她症状倒是不重,从前也随林北澜坐过几次船,只是刚离京时不适应,加上心中伤心难过,一不小心就病倒了,好在她们备了常用药品,这会儿只仍有些萎靡不振。 嗯,林薇止应了一声,坐起身来,久了便也适应了。 沈清疏仔细看她脸色,见着她眼下青黑,显然是没睡好,忍不住心疼,叹息道:我没想到外放得这么远,让你跟着受苦了。 蜀地偏僻难行,她已经打听过,岳水县情形十分一般,倘若与淮北或江南地区比,甚至称得上贫困。以她中传胪的成绩,如果是正常外放,反而不至于如此。 林薇止握着她的手,笑着安慰道:这算什么受苦,行船速度快,我也没那么娇气,你能够外放,已经算是幸事了,哪里还容得我们挑三拣四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昨夜其实又梦到她娘哭着送她,她知道沈清疏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自责。 怕又勾起愁思,林薇止想岔开话题,见她怀里露出一角的册子,便笑道:又在翻《到任须知》了?再翻书脚便要卷了,你都快要背下来了,还担心什么? 行船无聊,一闲着便想翻,沈清疏不好意思笑笑,摸出来,抚着蓝色的封皮,上面端正的黑色楷体书名,似乎有几分说不出的威严 。 总有些紧张,岳水县有五万人,上任之后,官员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民生,我没有经验,怕自己做不好。 她要是从基层公务员一步步做上去,政务了然于心倒还好,这样直接空降,一头雾水,怎么可能不忐忑。 别担心,你有这种心思便能做好,我爹从前不也是直接上任,连师爷都没有,你历练一段时日,便熟练了。 林薇止有些失笑,别人做官都是踌躇满志,十年寒窗,终于出人头地,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她倒好,小心谨慎得不行,不知担心些什么。 沈清疏不知如何解释,新手总难免出些差错,朝廷考核官员政绩也会考虑到这一点,但就她自己来说,百姓要承担历练的成本,一个差错就会影响数人生计,她想尽力做到最好。 不过她现在,也确实是空想,沈清疏反扣住她的手,笑道:嗯,我确实想得太远了,等到了岳水县再看吧。 有时林北澜教她哥,林薇止跟着也耳濡目染了一些,但绣花枕头,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她想了想,没有大放厥词,只柔声道:你那么厉害,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是吗,沈清疏听在耳里,忽然凑过去,微仰着脸看她,眼里一片细碎的笑意,我哪里厉害? 刚刚还那么正经,这会儿又随棍上了,林薇止无奈看她,却还是顺着夸赞她道:读书习武都很厉害。 沈清疏有心逗弄,还有呢,具体一点。 还没完没了了,林薇止白她一眼,还有,嘴皮子最厉害。 沈清疏哈哈笑起来,便要倾身过去吻她,只蜻蜓点水地一碰,林薇止偏头避开,拿她没办法,无奈道:你当心过了病气。 昨日不是停了药么,不怕,我身体一向康健。沈清疏不依,又偏头寻上去,手护着她的后脑不让她避开。 两人缠绵着吻了一阵,出京以后,沈清疏虽然不舍,却也觉得像是终于抛去枷锁,自由自在了许多。 她到底不忍心太折腾林薇止,过得一阵便放开她,让她好好休息补觉。 林薇止横她一眼,眼中水光莹润,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沈清疏等她睡着才出了船舱,过去甲板上吹吹风,正好有几个人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她在旁边难免听到几句,竟然刚好是蜀地口音。 这条船是官船,能搭上的多少有点人脉关系,沈清疏暗暗打量一圈,见这三人皆着上好的锦袍,面色红润,神色平和,像是颇有身家的商人。 沈清疏竖起耳朵,听得他们在讨论一伙流窜作案的江洋大盗,说是得到风声,他们最近似乎转进逃到了蜀地,官府一直没能缉拿到。 他们在京城做完生意回蜀,携金带银,颇为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 沈清疏吃了一惊,她之前未曾听说这些下九流消息,也不想把上任搞得太张扬,所以带的侍卫并不多。 刀剑无眼,这些江洋大盗都是杀人劫财,心狠手辣之辈,她们一行女眷多,也带了不少财物,不知道会不会被盯上。 沈清疏决定谨慎一点,下船以后拿牌子去官府,再要上一队衙役护送。 顺运河南下,再转进往西,到了中上游逆水行舟,水的阻力越来越大,有些地方还需纤夫拉船,遇着险滩,更是有翻船的风险。 一行人下了船,再换成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入了蜀地境内,却还有蜀道横在面前。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沈清疏这才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诗词,举目四望,皆是高山深谷,山道又窄又陡,有些地方还必须要人下马步行一截,马车才拉得上去。 这会儿到了六月,天气也是又闷又热,晚上却又多夜雨,一路熬下来,便是几个侍卫都精疲力竭,更别说女眷了。 怪不得蜀地虽不算穷困,却没几个官员愿意外放到这里,可本地士子,又不准回乡,要异地为官。 晓行夜宿,终于到了充州境内,岳水县眼见在望,大家心里都忍不住松驰了些。 车队在路边的茶水摊停下歇息,沈清疏下马要了些茶点和粥,分发下去,又给林薇止端去车上。 掌柜的见她面善,好心提醒道:我见客官一行有不少女眷,一会儿过渡口可要多加小心。 沈清疏一惊,急忙问:怎么说? 掌柜的道:前面渡口,有一拨水匪盘踞,时常做下案子,似客官这般富贵模样,又有女眷,是他们最爱下手的。 沈清疏不解道:他们盘踞在这里,官府不管的么? 如何管,你来剿他,他往水泽中一藏,找也找不到,官府也不能日日守在这里。 你这老儿胡侃些什么呢,护送沈清疏的捕头放下茶杯站起来,拱手道:大人放心,有我们护送着,您只管安心赶路,一定没有宵小敢做乱。 沈清疏心里生出几分疑虑,道:还是小心警醒些好,你吩咐下去,都打起精神来,倘若出了什么差错,休怪我不留情面。 虽说她打着官旗,没几个小蟊贼敢惹,但也保不住有胆大包天,铤而走险的。 也怪她在后世没路匪这个概念,又在京城呆久了,习惯了良好的治安,忘记这些偏远地区的险恶。 一行人休息完毕,侍卫在前,衙役在后,提着小心过了渡口。 离着渡口不远处,水草丛里掩着一只小船,几个汉子坐在上面,远远地看着沈清疏她们船只远去,坐中间脸上有疤的那个,不甘心地唾了口唾沫,呸,真是晦气,还以为是只肥羊,不想是官宦人家,还如此胆小,引这么多衙役护卫。 他旁边的汉子道:官宦人家我们又不是没劫过,大哥,这些衙役都是废物点心,只要不叫人走脱,我看做得。 有疤的汉子破口大骂道:你他妈这么些年怎么跟老子混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你看前边那些侍卫,那个小白脸,都是好手,一时半会儿肯定拿不下来,你再看那个小白脸的衣服靴子,他腰上配的玉,那能是普通的官人吗!怎么敢去招惹,官府再加大力气缉捕,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旁边汉子不敢辩驳,问道:那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逃到这里,钱财花销了大半。 如今官府追得紧,走,先去投奔白五这个地头蛇,避避风头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3 18:13:14~20210604 17:5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sukin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好主攻文的我真是太 10瓶;Roy 5瓶;JIA.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8、第78章 晚间便抵达岳水县境内, 沈清疏才放下心来,遣了那班衙役回去复命。 夫君,你刚刚怎么这么紧张?林薇止掀了车帘问她, 不知怎么的, 沈清疏虽然表情如常, 她却觉得她一直绷着,这会儿才松懈下来。 沈清疏之前怕她害怕,没有声张, 现在平安无事,说与她听也无妨, 便如实道来。 分卷(59) 林薇止倒并未后怕, 她想了想, 突发奇想道:那伙盗贼逃窜至蜀地,兴许是在这边有相熟之人, 会不会便是那渡口的水匪呢,他们投奔过去,水草芦苇之中, 便有了藏身之所,做下案子,官府也以为是一拨人。 沈清疏一愣,她倒是没联想到一块儿,琢磨了一阵, 觉得颇有道理, 外地的盗贼过来, 能去哪里藏身?只能是贼窝。 见她不说话,林薇止又补充道:当然,我只是随便猜猜, 没有依据,你若觉得不对,那听过便罢了。 沈清疏笑道:怎么会?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那伙水匪并不在我管辖区域内,倒是可以给州里去信一封,多种缉捕思路。 她只是岳水县县令,不可能越权管辖,有心无力,真管了,邻县县令面子往哪儿搁,肯定会往死里参她。 另外,她觉得邻县不管,也不是不想管,一县就百来号人,三班衙役没有编制,薪水微薄,剿匪还不一定有抚恤,死了白死,不临阵脱逃都算好的了,指望不了他们下大力气,那县令拿头去剿匪啊? 只能上报给知州,哪天派出地方驻军来处理还差不多。 边走边聊,队伍渐行至城外道路,忽然见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迎上来,拦住队伍,拱手道:冒昧相问,照面的可是新任令君一行? 沈清疏打马上前,正是,我便是县令,阁下何人? 那男子脸上立马露出喜色,腰弯得更深了,下官见过令君,我是本县主簿,张明,奉命为大人一行引路,这几日都候在这里,今日才终于等到了大人。 见他穿的确是主簿公袍,沈清疏心里信了几分,下马道:有劳主簿了。 张主簿连道不敢,之前他接到州府公文,万万没想到,会是一位进士来做新任知县,而且还是陛下亲赐。 这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要知道他们这地儿,都是候不到好差遣的举人才肯来,这到底是恩宠还是贬谪啊? 他不知底细,便很是小心,现下见沈清疏这么年轻,一行人气度不凡,更是不敢得罪。 因官员上任一般从东门入,张主簿又引着他们往东门绕。 一路行来,沈清疏暗暗打量,这样的小县城当然和京城天差地别,城墙年久失修,显得矮小破旧,道路由黄泥夯土铺就,十分狭窄,两侧车辙印深深地凹下去,可以想见雨天是怎样一番情况。不过远处田地里连片的麦浪,倒是看起来赏心悦目。 进城之后,街上倒是铺了青石板,两侧建筑错落有序,街上百姓衣着整齐,虽然有一些面带菜色,精气神却都还可以。 因她们一行高头大马,衣裳太过光鲜亮丽,所过之处,忽然便会安静下来,百姓们都忍不住偷眼打量,窃窃私语,眼神好奇又敬畏。 沈清疏莫名有些不自在,好在县城不大,在这样的目送下,很快到了位于城中的县衙。 这就是她以后几年的办公居住场所了,官员作为流官,不允许,也没必要在任官地购置地产,县衙就是朝廷分发的宿舍。 张主簿引他们进去,边走边介绍,县衙坐北朝南,沿着中轴线,过了仪门,主体建筑有大堂、二堂、和三堂。 前衙后邸,大堂分列户、刑、礼等六房下属机构,二堂为县官断案办公之所,后面一进便是县官家人居住的内宅。 大人舟车劳顿,且先住下歇息,下官明日再领诸同僚来拜会大人。此时天色已晚,张主簿验看过沈清疏的文书印信,便知趣地提出告辞。 沈清疏和他约定好时间,等他走了,才有心思打量四周环境。 后宅院子不大不小,正堂主卧并左右六间厢房,跟诚意伯府当然没法比,但勉强还算住得下。 这位张主簿也确实是个周到人,房屋虽然有些显旧,却明显有打理清扫过的痕迹,还算干净,省了沈清疏一番功夫。 古代的建筑都是木制,空不得人,她听说有的偏远县城,县令一去一来,完成交接需要小半年时间,不是自己的房子,谁都不上心,到达县衙时,野草都长得老高了。 林薇止也进厢房看了看,确实简陋,除了床和桌子便没有其他,笙寒嘀嘀咕咕地在她耳边抱怨,姑娘,这岳水县也太偏远了吧,还这么贫瘠,我们随老爷上任,却也不见这么险恶,这木头,都生腐味儿了,叫姑娘你怎么住 林薇止不理她,她爹是在天下一等一繁华的苏州府,那能一样么?不过这味道,也确实有些不好闻,她忍不住呛咳了两下。 沈清疏连忙过去把窗户打开,拉了她出来,苦笑道:对不住,这几年只能住在这里了,你先委屈一阵,等我在这边入了正轨,再请人来修缮一番。 都叫你不要同我这般客气了,林薇止嗔她一眼,牵着她的手环绕四周一圈,笑道:出门在外哪能那么讲究,我也不是吃不了苦,一切从简吧,更何况,这儿相比普通人家,已经算是很好了。 沈清疏便也笑笑,不再多说,她对这些其实不是太在意,考棚的环境都抗下来了,真没觉得这有什么,但让林薇止跟着她吃苦,她便觉舍不得,决心要尽快找人修缮。 她吩咐负鞍带人将车上行李卸下来,又让丫鬟们抓紧时间扫洒收拾,勉强规整妥当时,已是暮色深深。 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终于抵达,脑海里绷着的弦一松,大家都十分疲惫,简单吃了点东西,又烧了热水洗澡,沈清疏便回房睡觉。 很累,却又辗转难眠,六月底,蜀地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它这种热却又和京城很是不同,是那种又湿又闷,皮肤黏腻,好像把人闷在蒸笼里烧一般的热,让沈清疏很是不适应。 南边的蚊子也多,又痒又毒,咬一口便起个大包,抓心挠肺的痒,擦了药也不管用。她们挂了蚊帐,熏了艾草,可还是有连绵不断的嗡嗡声,仿佛魔音贯耳,听得人胸膛里不由自主地积蓄怒气。 沈清疏忍不住侧身问:阿止,你睡着了吗? 还没,怎么了?林薇止也只是闭着眼睛,她很困,可她认床的坏毛病还没好。 沈清疏凑过去,摸索着想去牵她手腕,我睡不着,我们说说话吧。 说话可以,你离远一点,太热了。林薇止推开她,往里面离远了一点,这边条件简陋,没有降温的冰块,沈清疏体温又比她高一些,夏天简直就像抱着个火炉。 好吧。也不是第一次被嫌弃了,沈清疏委委屈屈挪回去,又有些想念后世的舒适条件,唉,世祖要是发明空调就好了。 可惜,难度太大,她也知道是在做梦,她遐想着,忽然灵光一闪,空调难发明,风扇总不难吧! 风扇的结构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只要以力驱动扇叶转动,发明电动的当然是跨时代,超纲了,但人力畜力的应该不难。 她依稀记得早在汉代,人们就发明了风扇车,也叫扬谷器,通过人摇动轮轴,产生风力,用于清选粮食。 只是不知为何,一直局限在农业上,未曾把原理应用到生活中。她可以进一步改善成机械风扇,靠发条涡轮启动,用齿轮链条装置传动。 这是世祖没有注意到的漏网之鱼,沈清疏立刻高兴起来,兴致勃勃道:你说,我把风扇发明出来怎么样? 林薇止疑惑,那是什么? 沈清疏越想越可行,解释道:嗯,就是一种会自己摇扇的机器,等我研究研究,发明出来你就知道了。 林薇止想象了一下,平日里都是笙寒替她摇扇,难道做个会摇扇的木人? 她想到那种场面,有点忍俊不禁,笑道:你这又从哪里来的奇思妙想,那机器是那么好做的么,等你正式上任,每日处理政务,恐怕都没有什么闲余时间,你觉得热,过两日叫丫鬟们轮流着打扇便是了。 这段时间都辛苦,林薇止便免了几个婢女这几日的夜间伺候,反正忍一忍便也过去了。 沈清疏被她这么一说,冷静了一点,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她是县令,不是发明家,上任之后要尽快熟悉政务,哪里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她只偶然在书中看到,知道一点基础的理论,还要找技术精湛的木工、铁匠做扇页齿轮,反复实验,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好,做好了说不定夏天都过去了。 说的也是,唉,等我闲下来再做吧,说不准明年用得上。沈清疏暂时歇了这份心思,只暗自记在了心里。 她想起世祖,顿时更加佩服了,看看人家,可是日理万机的皇帝,照样在其他领域颇有成就,真时间管理大师。 她语气不由低落了点,林薇止犹豫了一瞬,主动偎过去抱住她,柔声道:快睡吧,很晚了,你明日还要打起精神,去应付你的属官们。 想也知道她初来乍到,这些人肯定不好相与。 嗯,晚安。沈清疏温声应了,便也揽住她,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相拥着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达官贵人:风扇 婢女 平民百姓:风扇 省钱 感谢在20210604 17:53:26~20210605 17: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千城纷飞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谁忆过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黑、アキラ、路过的百合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忆过客 30瓶;zore、臭妹妹 10瓶;知念阁絮 4瓶;路过的百合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9、第79章 翌日上午, 沈清疏正式换上官袍,配上印信,去见一干下属官员。 说起这身官袍, 是皇帝赐钱做的, 用上好的罗绢制成, 只是颜色是青绿色,穿起来没那么好看,好在帽子还是黑色的, 才显得没那么滑稽。 又叫了周师爷一道,两人到了大堂, 便见张主簿同三个男子恭敬候着, 沈清疏快走几步, 见礼道:本官来迟了,叫几位同僚久等。 大人客气了, 我们本就是来拜见大人的,几人回礼之后,张主簿笑道:我来为大人引荐, 这是 一番介绍寒暄之后,沈清疏差不多知道了这几人身份。 分别是,许县丞,正八品,协助知县掌管一县事务, 类似于副县长, 二把手。 昨日迎她的张主簿, 从九品,管户籍文书,三把手。 王典吏, 不入流,掌管缉捕、治安、狱囚之事,类似于公安局长,四把手。 郭教谕,正八品,掌管县学生员,不属于佐官,类似于教育局长。 加上沈清疏,整个县衙百来号人,只有这几个职位能算官,可以一步步往上升迁,其余日常办公的都是胥吏,没有升迁渠道。 除此之外,便是三班衙役,皂班、壮班和快班,分别承担站班行刑、催科征税、捕盗解囚的职能,这些衙役都属贱籍,子孙三代都不得科举入仕。 介绍完毕,张主簿又笑道:昨日天色已晚,不得已怠慢了大人,正好今晚诸同僚一道,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劳烦张主簿安排。沈清疏颔首应了,这是应有之意,接风宴除了表示对新任知县的欢迎,也是让她在其他人面前露个脸,相当于群发通知,新知县来了,喏,就长这样。 又简单聊了几句,待他们告辞走了,沈清疏转身问周师爷,先生觉得这几人如何? 不敢当大人如此称呼,叫我老周便是,周师爷摸了摸胡须,大人怎么看? 沈清疏想了想道:我觉得,这几人见我年少,经验浅薄,不免心生轻视,但又因我来头甚大,摸不清我的底细,表面上都暂且装得毕恭毕敬。 周师爷赞同道:正是如此,这些人都是本地大户,在本县盘踞几十年,关系错综复杂,大人想要治理好地方,离不开这些人,但又不能完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因此首先要折服这些人,这其中的度大人要把握好。 您认为我应当如何做? 大人初来乍到,双方互不了解,先不要轻举妄动,应熟悉本县事务,了解清楚这几人秉性,一切了然于心之后,再去谈治理弊病,发展民生。 沈清疏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她虽然顶着一个知县的头衔,却是孤身一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能想当然,肯定要熟悉情况才能做事。 晚间沈清疏准时赴宴,在县城中挺大的一座酒楼,除却县衙官吏,城中的富商名流也来了不少,很是热闹。 沈清疏坐在主位,讲了些客套的开场白,便是吃吃喝喝,她仔细数了数,她这一桌有近二十个菜,比诚意伯府还夸张。 经过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燕朝已从战乱中恢复过来,正处于高速发展之中,即将到达国力的巅峰。 可平民百姓,每日辛苦劳作,也不过是能勉强果腹,便是这样,不会饿死冻死,不用卖儿鬻女,易子而食,到了后世,却也能称一句盛世之治了。 沈清疏偏头问旁边的张主簿,这接风宴的花销是公中出吗? 张主簿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这新知县莫不是个一毛不拔的主儿,斟酌着道:不是,大人且放心,我们县衙不需要出钱。 沈清疏眉头一拢,那由谁来出,难道白吃白喝吗? 张主簿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接风宴城中酒楼都抢着办,酒楼东家是自愿给县衙免费的。 哦,原是如此。搞半天是赞助商,沈清疏一琢磨,三年才免一次,来这么多县里的高消费群体,这广告效应妥妥的,商家也不亏。 行吧,开酒楼的也是人精,没想到知县还有明星效应。 见她缓和了脸色,旁边的张主簿面上笑着,心里暗暗叫苦,从刚才这出来看,这新任知县,似乎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愣头青啊。 分卷(60) 他们不怕知县中规中矩、平庸无能,最怕的就是那种啥都不懂,又爱瞎折腾的。 现在朝廷的威信力还是很强的,似沈清疏这种,二十岁的进士,一看就前途远大,他们还是希望能不发生冲突,就尽量不发生。 这时代的官、商地位,如同天壤之别,席间不停地有人过来敬酒,沈清疏略略沾一沾唇,或者干脆以茶代酒,众人便知她不喜喝酒,都端茶来敬了。 沈清疏不禁感慨,所谓的酒桌文化,其实也不见得是酒多么好喝,也许因为这是种权力的象征,能享受到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支配感,可以让你喝,也可以让你不喝。 权力确实容易让人迷失,她暗暗警醒自己,一定不要太飘。 接风宴之后几日,沈清疏正式接手县里事务,张主簿几人居然也都很配合,没有推脱之意。 她忙得脚不沾地,后宅林薇止也渐渐购置齐东西,她们离京时,有些不方便携带,需要现买的,老刘氏生怕她们记不住,给她们列了一份采购清单。 她眼睛看不太清,所以是口述出来,林薇止代笔的,方方面面都涉及到,十分细致,就像是以后的父母送孩子上大学,总担心孩子照顾不好自己,千般叮咛,万般嘱咐。 沈清疏每次一看到就鼻尖泛酸,所以都交给了林薇止置办,负鞍带着人在外面跑腿,她们现在人少,管理起来方便,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这日上午,沈清疏正在看文书,忽然来了一桩案子,有百姓递了状纸上来。 快传! 这是她为官生涯的第一桩案子,沈清疏莫名有点亢奋,赶紧整理了一下官袍,又严肃地正正帽子。 很快衙役带了个男子进来,跪在堂下,沈清疏一拍惊堂木,升堂! 两边衙役手持杀威棒,齐呼威武,公生明的牌匾之下,神圣感油然而生。 沈清疏依惯例说开场白,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小人张三,叩见大人,小人早上起来,便发现家里进了贼,要状告隔壁陈五,偷我银钱二千文并肥鸡三只! 好家伙,沈清疏嘴角抽搐两下,表情差点没绷住,她刚才还设想着是怎样离奇的案子,来开启她神探生涯的第一篇章,搞半天就是偷鸡摸狗? 沈清疏道:似这类案子,应先寻甲长保长才是,何以告到县衙? 回大人,保长偏袒那陈五,小人不服,求大人主持公道。 好吧,小案子也是案子,沈清疏收拾起情绪,打起精神,传被告。 被告带进来,是个年轻人,沈清疏慢吞吞道:陈五,张三说你偷了他的鸡,你如何说?心里已经猜到了他的回答。 果然,陈五喊出那句经典台词,大人,冤枉啊,那鸡本来就是我的鸡,我养了十只鸡,左邻右舍都知道的,张三自己的鸡丢了,便来讹我,还说我偷了他的钱,我怎么知道他的钱在哪里。 张三大怒,胡说,那鸡的羽毛花纹,明明是我的鸡,就是你偷了还不承认! 鸡都长得像而已,真要是你的,那我的鸡呢,我的鸡哪里去了 谁知道,你自己口滑,偷偷吃了也说不准呢! 放屁,我 沈清疏听得头疼,一拍惊堂木,肃静! 两人吓得趴下,堂内重新安静下来,沈清疏道:张三,你说他偷你的鸡,可还有什么其他证据? 张三道:回大人,那贼不怎么小心,在我院里留下了鞋印,刚好和陈五的脚,大小一模一样。 陈五苦着脸,大人,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小人真的冤枉啊,昨天晚上我一直都没出门,在家里好生睡觉,我婆娘可以给我作证。 哼,那是你婆娘,你们两个肯定串通了,那话能信吗。 那你去我家里搜,肯定没有两千文钱,我真的没有偷。 那哪知道,你藏在别处也说不准。 沈清疏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断案小故事,心中一动,提议道:不若这样,这三只鸡今日便当场炖了,你们二人分食,不管是谁的鸡,就当请邻里吃了顿肉,如何? 大人,不可!底下二人异口同声。 那是我的鸡,凭什么白白便宜他。 呸,你这个偷鸡贼,休想占到一点便宜,除了那鸡,还要还我的两千文钱来。 说好的谁更宝贝心疼,谁就是物主呢,两人一样的反应啊,沈清疏默了一瞬,果然故事都不靠谱。 肃静!眼看两人又吵起来,沈清疏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对捕头道:暂且休堂,你带两个捕快去张三家拓下脚印,去周围人家一一比对,有吻合的就带回来。 她起身转进到公堂后的休息室,林薇止同两个丫鬟居然也在,显是在后面偷听,沈清疏愣了一瞬,苦笑着摇摇头道:便是这样偷鸡摸狗的案子也不好断啊。 林薇止撑着下颔,眼眸里似是闪着细碎亮光,笑意吟吟地道:我看夫君可是威风得很呢。 是啊,笙寒也嬉笑道:姑爷的气势十分像老爷。 别取笑我了,这天气热得很,沈清疏摘下官帽,擦了擦额上的汗,在她旁边坐下,叹气道:要是这第一桩案子都破不了,他们恐怕会更轻视我。 林薇止眨眨眼睛,你是怎么想的? 沈清疏回想了一下,我看他二人,言语激烈,不见心虚之态,神情也都不似作假,张三确实丢了鸡,陈五也确实没偷,应该只是误会一场,那脚印是其他人留下的,陈五只是倒霉,刚好和偷鸡贼的脚一样尺码,所以我让捕头重新去核实。 嗯,林薇止赞同道:如果是专业的盗贼,拿到大笔钱财之后,怎么还会冒风险偷活物呢,我也猜应是四邻少年,嘴馋了,偷鸡之时,顺带在屋里摸到了钱。 两人相视一笑,沈清疏道:现在便等捕头带人回来了。 似这类案子,如果抓不到人,大多也都是和稀泥,息事宁人了结。 那无辜者就太冤枉了,赔钱不说,还要担上盗贼的恶名,被邻里指指点点,希望能抓到人吧。 沈清疏已经端正了自己的心态,案子虽小,却是百姓们真实的生活,切身的利益,不能不查清楚,秉公断案。 到下午,捕头回来,果然提拎了一个少年,说他们去核对脚印时,这少年神色慌张,撒腿就跑,一看就有问题,被他们抓住,脚印也给对上了。 沈清疏一审,这少年本就惶恐,立刻便如竹筒倒豆子一样交代了,还真是他们几个一时嘴馋,□□进去偷鸡,之后一时贪心,又偷了主人家的钱。 鸡已经被烤熟吃了,钱还留着没敢动,沈清疏令其物归原主,又交代了他的两个同伙。 张三同陈五道歉,几个半大小子,一是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情有可原,又是初次犯事,家中愿意赔偿张三几只鸡,得到失主原谅,所以沈清疏只是分别打了五板子,叫他们长长记性,便令他们父母带回去严加管教了。 县衙的五板子也不轻,照她看来,这几个少年,回家还免不得有一顿竹笋炒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化用一些历史上案件,大家可能会觉得眼熟。 感谢在20210605 17:47:02~20210606 18:0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561903 12瓶;zan、46387310 10瓶;王大宝 6瓶;笑对人生hh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0、第80章 日子无波无澜地过去, 沈清疏渐渐适应了小县城的生活。 她学习能力还是有的,在周师爷的指导下,每日进步速度飞快, 举一反三, 很快就掌握了县衙事务, 已经能够独自处理好了。 她每日处理下级文书,批准预算,管理六房之事, 在公堂上,则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纠纷, 什么偷了牛占了地, 欠了钱打了人之类的。 大多数人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 确实少有什么大案重案,不过想也是, 以县衙的工作效率,每日都发生命案那还了得。 除此之外,沈清疏核查账目, 这时的做账方法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发现了不少对不上的亏空之处。 这都是前任县令留下的旧账,说不清是谁贪用了钱款,很难追责,沈清疏也只能高高提起, 轻轻放过。 不过经此一事, 张主簿等人更是小心谨慎, 又见她年纪轻轻,发配到穷乡僻壤也不懈怠,整日勤于政事, 同时又沉稳持重,听得进下属意见,对这个新知县不由多了几分认同,做事更加尽心尽力。 沈清疏这边有工作还好,林薇止在后宅之中,便比较无聊了,这里既没有她的亲人,也没有她的朋友,沈清疏大多数时候不能陪她,整日相处的,只有两个婢女。 几个属官的妻子倒是有意亲近她,可双方差着年龄学识,她们大都不识字,说起话来总离不开持家之道、丈夫孩子。 没聊几次,她便觉得乏味寡淡,提不起兴致来,倒也不是看不起,大多数女子没有她那样读书的条件,但是双方思想不同,便实在没有什么交谈欲望。 她也不想见到那些小孩子,见得多了,她心里竟会隐隐地生出一点羡慕,会去想娘亲的话,她说女子在后宅孤寂,总是要有个孩子傍身,她怕自己心生动摇,便不去看,不去想。 还是呆在家中读书画画吧,可时间长了,又觉得无趣,终日只是在消磨时间。 沈清疏从繁忙的公务中腾出手时,终于觉察到自己在后宅的时间太少了,疏忽了林薇止,她本来是新手,又刚好碰上农忙时节,秋税征收,每天忙到沾床就睡,有时晚膳都是同周师爷,在前堂边吃边聊。 林薇止刚开始还会去听她审案,两人探讨案情,遇着有趣的案子还能逗笑,后来农忙,案子少了,她去下面乡镇巡视,交流便越来越少。 她回想林薇止也未同她抱怨,只是无聊懒怠,笑容似乎渐渐少了,沈清疏暗骂自己粗心,千里迢迢来这里,自己是她的爱人,也是唯一的亲人,怎么能如此冷落她呢? 她自责了一番,暗暗提醒自己,休沐日一定要空出时间陪林薇止。 这日,用罢早膳,沈清疏便提议道:阿止,我听说岳水县附近山上,有一座觉华寺,已有许多年传承,十分灵验,不若我们今日一道去拜拜如何? 寺庙?林薇止讶异抬眼,求什么,你平素不是并不信这些吗? 相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她觉得,沈清疏身上莫名缺一些对鬼神的敬畏。 沈清疏温声道:不求什么,只左近就这一处出名些,听闻山色秀丽,我们出去散散心,顺道拜上一拜。 林薇止便知道她是为什么了,实话说,她心中确实有一点怨气,可沈清疏十年苦读,终于实现抱负,做的是正经事,她爹从前不也是这般吗?她做不出无理取闹、叫她抛下公务陪着自己的事。 更何况,那样的姿态也太难看了。 她心中有些雀跃,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地问:你今日不用办差么? 最近事情少些,今日休沐,之后再办也是一样的。沈清疏看着她,眼中隐约带笑,神情温柔得不像样子。 林薇止脸上微热,站起身掩饰道:那好吧,我去换身方便的衣裳。 两人出了内宅,迎面却刚好撞见周师爷,看他脸上神色,沈清疏心里一沉。 怎么了? 大人,正要去拜见您,周师爷急步上前,见林薇止在旁边,戴了帷帽,立时顿住,您同夫人要出门吗? 嗯,出了什么事? 这您回来处理也是一样的。 沈清疏心中纠结了一瞬,她追问,说不定假期就泡汤了,不追问,她又会担心,在心里胡乱猜测。 旁边林薇止上前一步,替她做出了选择,道:周师爷,您直说吧,不必多想。 周师爷只好如实道来,其实还是秋税的事,三新乡那边不服,又发生了械斗,我已经派人过去了,事情并不紧急,大人看之后怎么处理便是。 周师爷本意是不想打搅的,朝廷虽然规定了休沐日,可实际做起来,能说今日休沐,你改天再来报官么? 他整日跟着沈清疏,对她很是佩服,伯府出身,却不怕辛苦,能沉得下心来做事,也真不愧是林大人的女婿。 你做得对,先派衙役过去稳住,不要闹出人命来,叫三新乡里长明日来见我,备好户籍单子,往年应役缴税的记录。还有沈清疏也松了一口气,有条不紊地做出安排。 粮食收税,影响因素实在太多,燕朝还是沿用了从前的包税制,一个县的税收,每乡每村分别包多少,里长负责收上来,如果有损耗和不足,就自己掏腰包补,倒是简单又省事。 可之后里长保长怎么压榨泥腿子赚回来,朝廷就不会管了。 沈清疏一个人也不可能改变税收制度,只能把工作做得再细致些,令每个乡的包税额更合理。 对里长这一类地主富户,体量他们付出的同时,也对他们多加敲打,让他们不要剥削得太狠,逼到百姓走投无路。闹出人命官司就是她的底线,绝不会对此轻饶。 分卷(61) 然而即便是这样轻的变动,这个过程也充满了阻力,这些里长保长,在当地有家财有威望,一呼百应,有的甚至传了两三代人,收税根本就离不开他们,所以沈清疏不得不下到乡镇,以自己知县的身份来威压说服。 扯得远了,总之,真不是她不想放假陪媳妇,到官第一年总是最难的。 之后没出其他意外,两人顺利出了门,到了文山山脚,马车再不能上,便下车步行。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来登山访寺的人并不多,两人行在安静的山道上,偶尔才能见到几个人。 山道两边,树木仍然郁郁葱葱,不见枯黄,时有飞鸟鸣叫,与京城大不相同。 一开始,两人携手而行,聊着近日的趣事,互相的感想,都有说有笑,很是开怀,等爬了好一阵,林薇止便脚下发酸,开始喘气了,再一阵儿,话都说不出了。 又一次停下来歇息,沈清疏倒还好,笑着把水葫芦递给她,问:还能走得动么? 林薇止喝了口清水,偏头一望,绵延的台阶几乎见不到顶,也不禁有些退却之意。 跟着伺候的笙寒都爬不动了,哀声道:姑爷,这座山有多高啊,怎么还没到顶?若是在京城,早便到寺庙了。 是挺高的,蜀地的山都不矮,这座山还在外有些名气,没办法,所谓名寺出深山嘛。 沈清疏笑着回了一句,伸手替林薇止擦了擦唇边水渍,温声道:还爬吗?我们也不是为了上香来的,倘若累了,就停在这里歇息,看一看风景也无妨。 歇了一会儿,林薇止腿上又生了点力气,不知怎么的,她今日生了点固执,很想爬到顶上去。 不,继续爬。她站起身,一马当先迈出去。 沈清疏一愣,唇角不自觉漫起笑意,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一阶两阶三阶,双腿又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林薇止咬牙坚持着,不经意间见沈清疏跟在她旁边,如同闲庭散步一般,不紧不慢的,丝毫不见疲态。她忽然有点气闷,决心日后要锻炼好自己的体力。 又爬了一截,林薇止扶着树干,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们爬到哪里了? 一半吧。沈清疏也不是太清楚,她大致估量了一下,四舍五入,大概、应该、也许有了吧? 一半还多了,林薇止一听,眼睛都亮了,只觉得山顶在望,动力十足。 爬啊爬,中午时分,她们终于来到了山顶,林薇止都要累断气了,她瞪着沈清疏,眼神凌厉地几要飞出刀子来,你管这叫一半? 沈清疏装作没看见,无奈地半抱半搀着她,她路上也说了不然就下山回去,可林薇止却又坚决不肯。 中国人八大原谅之一,来都来了,虽然爬山爬得很痛苦,两人还是进觉华寺上了几柱香。 寺庙不大,很安静,檀香缭缭,佛像侧前方坐了个拨着念珠,默默念经的白眉和尚,倒真有几分佛门清净地的意思。 不过旁边还是摆了个功德箱,沈清疏捐了点随身银钱,求了一支签。 倒是好签,大师问:所问为何? 沈清疏随便摇一支,具体求什么还真没想好,旁边林薇止忽然接话道:问姻缘。 沈清疏心中一动,不禁偏头看她,忍住了没说话。 愿君勿问心中事,此意偏宜说向公,一片明心清皎月,恰如皓月正当中。大师双手合十,眉目垂下来,和蔼笑道:施主已经寻得今生好姻缘了,无需担心惶恐,事事终有分明。 他面前两人,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沈清疏道:多谢大师。 不管是巧合还是他故意这么说,沈清疏都很满意,又往功德箱里添了些银钱,才恭敬退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6 18:07:22~20210607 17:4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子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丘比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个渣名 20瓶;47964667 4瓶;拂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1、第81章 两人出了寺庙, 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似乎有点微妙。 沈清疏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也许刚才林薇止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可她还是免不了的生出些其他想法。 问姻缘,倘若问得上上签那自然好,可万一,大师没看出她们的关系,解出个别的什么呢?她那时会如何想,便相信了吗? 沈清疏不得不多想, 她知道,这种事对林薇止来说很难,没关系, 她可以等,多久都行, 她只怕她会退缩。 她们来到偏远的小县城, 远离京城的繁华,却也没有了家人的关注和压力,她并没有觉得这是付出,只是她也尽力去创造环境了,可这样的态度, 沈清疏觉得有点受伤。 林薇止能感觉到她牵着自己的手上, 力道变大了些, 她偏头看了一眼,面上无波无澜, 心里却暗自后悔,她明知这些信则有不信则无,可刚刚不知怎么的, 鬼使神差便那样问了。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地绕着寺庙慢慢转了一圈,笙寒两个虽然不知二人怎么了,却也看出不对,远远地吊在后面。 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好一阵,沈清疏才终于消化完心中的情绪,止步站定,转身面朝着林薇止。 林薇止也有些紧张,不知所措地同她对视。 我一直以为,两个人之间沟通是很重要的,沈清疏长吐了口郁气,声音还是很平和,坦白说,我刚才有点不开心,你怀疑或者不确定,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才会问宗教,问鬼神。我想知道为什么?难道真的接受不了我的身份吗,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她没发脾气,林薇止却更觉得不安,可她自己也回答不出来,那一瞬好像身体快过了意识,她还没想好便已经问出来了。 我不知道,想了很久,林薇止才望着重重远山,有些怔然地道:也许是,我有些害怕,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这里离京城远了,却更封闭,日日接触到的都是这些,年华老去,色衰而爱弛,我没有孩子,我只有你,如果有一天,我变老变丑,你不再喜欢我了,那我该如何是好? 她越说越清晰,这些担忧其实一直藏在她的心里,只是来到陌生城市被加速激发了出来。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悲剧,每个人都曾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一个,但最终上演的剧本都大略相同,往往那些把真心交给夫婿的,反而输得最惨。 沈清疏听了心中一松,能沟通便好,她只怕她闷在心里不说,最终变成双方的隔阂。 她搭着林薇止的肩膀,微弯下腰,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温顺平和,不带一点攻击力,轻声道:可是,我也只有你,我也会变老,也会变丑,你会因此而嫌弃我吗? 林薇止眨了下眼,不会。 沈清疏笑出来,你不会,那为什么我便会呢?我知道这个社会男子身份会有更多的便利和选择权,可我认为我们是平等的,我不会用这些社会赋予的特权。 我说这些,当然无法拿出什么保证,但请你相信,时间会看清一个人,她又靠近了一些,抵着林薇止的额头,当你害怕失去我的时候,我也会害怕失去你。 还有,这段时间我忙于公务,忽略了你的感受,这是我的错,可你总不说,闷在心里,我如何知道呢,你是我的妻子,不需要多么的端庄识大体,你有权向我抱怨撒娇。 她柔和的嗓音像一汪泠泠清泉流进林薇止心里,抚平了她近日的情绪。 短短三个月,几千里的辗转,对父母的思念,居住环境的下降,交际圈的变化,搬家的种种琐事,这些夹杂在一起,难免让人烦躁不安,思虑过重。 林薇止嗯了一声,没有回话,揽住她后颈,直接踮脚吻了上去。 后面笙寒一个没注意,就见两人大庭广众抱在了一起,她和负鞍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齐齐转过身去,一眼看见寺庙正门,又马上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午膳是在寺庙用的素斋,两人说开和好后,那支签也没什么,沈清疏把签纸仔细收好了,管它是不是封建迷信呢,反正大师说了,她们天作之合。 下午也没几个人上山来,两人要了间禅房午睡,秋日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来,明黄色的光线里飞舞着细细的尘埃,什么都不去想,在间或的鸟鸣之中沉沉睡去,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一觉起来,放松之后,林薇止腿酸得不行,平地走都疼,更别说下台阶了,沈清疏毫不留情面地笑了一通,又蹲到她面前把她背起来。 林薇止本来还犹豫,沈清疏好笑道:总要下山的,你不让我背,笙寒又背不动,不然还是我和负鞍做个担架抬你下去? 林薇止气得锤了她一拳,伏在她背上,恨恨给自己订了个小目标。 山路崎岖,沈清疏走得很稳。 走了一截,她忽然问:阿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怕她没听懂,又补充道:类似于男子做官经商抱负的这种。 沈清疏仔细想了想,虽然秋税快要收完了,可接下来一段时间却也绝不会轻松。她觉得林薇止思虑太多,一是她们两个情况特殊,二也是因为环境之故。 她整日在后宅,除了管家,没有其他的事做,接触的人也少,时间久了,自然容易生发忧思。 这种境况同后世的全职主妇差不多,却没有孩子要照顾,也不用做家务,没有亲人朋友关心,也没有网络和娱乐设施,换谁不抑郁啊。 怎么忽然问我这个?林薇止侧脸靠在她后背,微微抬起头来,回忆了一阵儿才道:小时候我曾想同爹爹一样做官,稍大些学了丹青,我又想做画师,后来知道女子,不能随便在外抛头露面,便想得少了。 沈清疏把她滑下去的身子往上提了提,温声回答道:阿止,我希望你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业,不论是什么。对不起,这既是因为公务,我不能时时陪着你,也是因为,我希望你的生命中不全是我,也有自己为之努力热爱的东西。你可以去看阔眼界,看到更多,并不是失去了我你就一无所有。 这番话她也想说很久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可古代女子,活得就像是丈夫的阴影,没有自己的喜好,一生都围着另一个人打转,她不希望她们也是这样。 很久没听见背上动静,沈清疏又补充道:我支持你去做事,当然,我绝不是逼迫你,这只是我的建议,想不想做,做点什么,都取决于你自己,如果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习惯又舒适,并不想改变什么,便只当我随口一提。 毕竟每个人想法都是不同的,她也尊重不同的想法。 林薇止手指在她背上轻点,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她轻笑道:我出去做事,别人一定会说三道四的,那时你知县大人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听她口吻,沈清疏心中一松,跟着玩笑道:那有什么,我是知县我最大,县里谁敢说我的闲话。 之前在京城没有这个条件,在岳水县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说得不好听点,她一个传胪,到这里做知县,那是贬无可贬了,只要不犯下大过,被剥夺功名,谁会闲着没事儿来管她。 一时还真想不到特别想做的,林薇止犹豫了下,也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太无聊,想起之前郭教谕的孙女很有天赋,她指点了一二,便道:那我寻几个女孩子来,办学堂教她们做丹青可以吗? 这样也不算太出格,小县城虽少见,京城有些开明的人家,却也会为女儿请西席先生,教授琴棋书画。 沈清疏笑道:当然可以,全部我娘子说了算,明日我便着人去寻合适的房屋,属官家里适龄的女儿,送来你随便挑。我偶尔得闲,也可以去蹭一蹭你的课。 她一直觉得她媳妇非常聪明优秀,就是没地方发挥她的才华,她爱看书,博闻广识,一手小楷字迹娟秀,同沈清疏不相上下,丹青和棋艺更是能落下她十条街,却囿于女子身份,只能管管家务事。 嗯,只是家长为了巴结她,那些小女孩,恐怕有不爱学习的,也会被强制送过来,要受点委屈了。 沈清疏默默同情了几秒,像她这种没有艺术天赋的,那真是朽木不可雕,画得跟狗啃屎似的。 下山速度快,到山脚时,太阳却也快要落山了。沈清疏背着人下山,体力再怎么好也觉得有些累,林薇止也是,两人上了马车相互靠着,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的。 行至城中,马车忽然停住,四周的喧哗声变得很大,从车窗传进来,沈清疏被吵醒,掀起车帘问道:出什么事了? 负鞍道:少爷,前面有两拨人发生争执,看热闹的把路给堵住了,看着像是要打起来。 沈清疏皱了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什么人还不各回各家,在大街上生事? 你歇着,我下去看看。 她同林薇止说了一声,下车费力挤开人群,到中间一看,果然两拨人对峙着,一边穿粗布麻衣,有四五个,都是青年男子,嘴里叫骂着,很是混不吝的样子。另一边两人,穿着褐色衣衫,神色也很不好看,只是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强忍着。 沈清疏只听着充耳不绝的叫骂声,没人说是为了何事,不得不站出来打断道:你们几人因为何事争执、阻断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7 17:47:46~20210608 18:0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分卷(62)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踢踢 5瓶;拂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2、第82章 没人理她, 几人继续叫骂得欢快。 眼见要打起来,沈清疏正要上前制止, 一个少年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袖子,大哥哥,他们都是不好惹的,你就别过去了吧。 这少年穿得十分破旧,脸上沾了些脏污,只一对眼睛格外明亮,看起来像是个小乞儿, 沈清疏对他和蔼一笑,扯回袖子道:无妨,惹不到我头上, 我去解决这桩事。 她两步迈到中间,隔开两拨人, 大声道:因何事发生争执, 说与我听,我替你们双方化解。 人多那方站出来一个壮汉,像是领头的,敲着掌心,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你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 我乃本县知县, 你们阻拦道路, 影响行人,应尽快散去。 哈哈哈, 听见没,这小子说他是知县,当老子没见过知县老爷啊?你是知县, 我他妈还是知府呢,那汉子大笑起来,猛地推了她一把,滚,识相点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把你当成他们同伙一块儿打。 我真是知县,沈清疏无语,真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碰上这种剧情,再不散开,本县便要拿你们去衙门。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笑得更嚣张了,去衙门,哈哈,知道管县狱的王典吏么,我好兄弟,倒是要看看我们谁吃牢饭? 怪不得,原来还是个有背景的,沈清疏气极反笑,她从前看到那些装逼打脸的情节,还觉得反派智商太低,却原来有的人就是不知以和为贵,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 她懒得多说,转身叫了负鞍,吩咐他去叫万捕头带人过来。 负鞍领命去了,那汉子见她动真格的,等在原地,神态也镇定自若,心里不禁有些惴惴,再细看沈清疏,心理作用下,不知怎么就看出了官威来。 真是知县老爷怎么办,他这态度,那还不得剥了他的皮,他终于有些惶恐,不敢再拿乔,把事情和盘托出。 都是误会,哪值得劳动衙门,俺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说与你听也无妨,这两人偷了俺的钱,钱袋就大剌剌挂在腰上,被俺抓住还不承认,不肯赔俺的钱,俺气不过,才叫了几个相熟的亲戚,跟他们当街理论。 这人一变脸,又是一副憨厚农民的样子了,沈清疏心里好笑,先入为主,并不相信他们一面之词,转身问那两人,可是如他们所说? 那两人也看清了形势,知道这是能主持公道的,拱手道:大人明鉴,我二人是隔壁县记录在册的公人,来这边办点私事,怎会去偷他的钱袋,这人抓住我就喊贼,要我赔他的钱。 他把一个有些破烂脏污的小锦袋递过来,就是这个,他说是他的,可小人真没有偷,不知怎么回事,这袋子偏生挂在了我后腰上,我发现时便是空的。 那汉子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你这贼厮鸟可真是笑死俺,你没偷,俺的钱袋会长脚跑你身上去喽? 大人,您可千万别信他,他就是想赖了俺的钱,不信您打开看,这钱袋是俺娘特地找人做的,内里说是给我绣了平安两个字。 沈清疏翻过来一看,确实如他所说。 公人道:便是你的钱袋,那也是空的,谁知是不是你故意挂我腰上,好用来讹我。 放屁!那汉子大怒,破口大骂道:这是俺娘做的钱袋,老子到处找,会稀得讹你?劝你个龟孙,早点还了老子的钱,免得被带去吃牢饭。 哪个偷儿会闲得把钱袋悄悄挂别人腰上,看起来是这公人在说谎,可被偷的又像是一群泼皮无赖,也有可能是故意陷害,沈清疏听了一时拿不准,便道:你二人先让出路来,随我回衙门再分说。 人群中,那乞儿少年神情越来越着急,眼见沈清疏要带人走,衙役也快到了,他终于下定决心,看着那公人,眼睛亮得可怕。 那两人应了沈清疏的话,正要跟着去衙门,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忽然猛地蹿出来,正是那乞儿,他扑到公人前面,从袖间漏出一把尖刀,厉喝一声,当胸一刀刺了进去。 这一切如同兔起鹘落,瞬间发生,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那公人捂着胸口,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慢慢滑倒在地上。 那乞儿拍着手,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厮也有今天,哈哈哈,爹、娘,孩儿今日终于大仇得报了。 杀人了,杀人了!这时周围人群才如梦初醒,惊叫起来,争相着往后退。 沈清疏又惊又怒,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凶案,她顾不得其他,赶紧先蹲下去看那公人的情况。 这一刀又准又狠,正中心脏,鲜血很快染红了褐色的衣襟,伤者瞪大了眼,还在嗬嗬地喘着粗气,可这样的伤势,即便是后世的医疗水平,也无法救回来了。 很快他就断了气,沈清疏暗叹了口气,合上他眼睛,起身看那乞儿凶手,他杀了人,居然并不害怕,也没有逃走,只是在原地看着死者冷笑。 这时衙役才终于赶来,把他捉住,他也不反抗,像是早就想好了,束手就擒。 沈清疏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当街行凶? 乞儿笑道:大哥哥,你是个好官,便拿了我去吧,我名叫江七,十年前我躲在家中柜子里捉迷藏,却亲眼见这人杀了我爹爹,使我家破人亡,我日寻夜寻,终于才在今日等到他,杀了他替我爹爹报仇,一命换他一命罢。 沈清疏看他目光清亮,说话也有条理,不像是在说谎,牵涉到十年前的旧事,案情立时变得更复杂了。 这里正当要道,沈清疏决定先把人同尸体带回去再审。 那几个汉子俱已吓得呆住,见沈清疏要带他们一块儿,都跪下来求饶,领头的道:大人,这人的死跟我半点关系也无,人都死了,他欠我的钱我也不要了,能不能不押我们去衙门。 沈清疏还没说话,旁边的江七大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的钱袋其实是我偷的,我知道这几人在街上厮混,平日里最是蛮不讲理,肯定要打那人一顿,兴许我便不用动刀,多揍得几拳,便也死了,却不料上天也要我手刃仇人,正遇上知县从此地过。 好哇!原来是你这贼厮,居然还敢陷害俺。那汉子对江七怒目而视,若非衙役在旁,几乎想一拳揍上去。 沈清疏皱了皱眉,以防万一,还是让把人都押回去,两桩案子牵涉到一起,谁知道这二人是不是唱双簧。 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人群散去,沈清疏回到马车上,林薇止也从笙寒那里,探听到究竟发生了何事。 没想到探个路竟发生凶案,她仔细地打量了一圈,见沈清疏身上没被牵连受伤,才安心下来,问沈清疏具体经过。 她没有见到行凶的场面,等听完,不禁有些可怜那小乞儿,原是如此,他为父母报仇,也是情有可原。 时下的人,倒还颇赞同这种有冤报怨,有仇报仇的朴素思想,沈清疏摇摇头道:先不说他所言之事是否如实,便是有深仇大恨,不能去报官么,杀人偿命,我见这孩子年龄尚小,他自己一辈子便也跟着搭进去了,十分可惜。 林薇止怜悯道:那死者杀人在先,他是报父母之仇,不能酌情轻判,绕他一条性命么? 沈清疏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恐怕很难,首先他是当街持刀杀人,又在我这个知县官面前,影响十分恶劣,其次被杀的是隔壁县办差的公人,这案子还要递交到州府司理院,很难说上官会如何判。 林薇止也只能跟着可惜,沈清疏握紧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今日让你受惊了,回去好好休息,我会把事情查明,倘若死者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那这孩子说不得还能减刑。 两人回了衙门,等林薇止安置好,沈清疏连夜审讯,又去翻了往年的卷宗,终于把事情大致搞清楚。 江七,原名江云,父亲是岳水县的香料商人,十年前,在他七岁时,因为生意失败而上吊自尽,母亲不知所踪,疑是与人私奔,江七沦为孤儿,乞讨为生。他曾经多次到县衙报案,却不被受理,衙门只认为他因为家破人亡发了癔症。 江七无可奈何,只好借乞讨之机自己在城中寻人,遍寻不得,后来终日守在城门,只盼那人再来一回,终于在今日等到,那人进了城门,他一直持着刀尾随在后。 因为怕沈清疏抓人去衙门后,再没有机会动手,所以当即行凶。 而死者康大,据他的同伴所说,他在隔壁县做一房文书,这是第一次来岳水县,在县里没有其他牵扯,又怎么会是江七的杀父仇人? 难道是江七认错了人,可那孩子目光坚定,十年仇恨堆在心中,又怎么可能记错凶手样子。 案子一下陷入了窘境,沈清疏已经去信给隔壁县,让他们配合调查康大的生平。 可十年前的旧案早就没有了证据,无法从死者那里审讯,唯一的目击者又只是江七这个小儿,难以证明到底是死者杀了江七父亲,还是他自己上吊自杀。 另外,十年间岳水县历经三任县令,有的已经升到充州府,每一任都没有理会江七,如今他杀了人,倘若直接按律处置,秋后问斩便罢,如果要将十年前的案子翻出来,立案重审,那沈清疏肯定会得罪同僚。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大家真的会看标题[捂脸],我还以为这个不重要,每次都是随便选两个字QVQ。感谢在20210608 18:04:13~20210609 16:5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48377073 20瓶;迪丽冷巴 14瓶;halttk 10瓶;木吾、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3、第83章 沈清疏自己倒也不怎么怕牵涉干系, 她根底在京城,知交好友众多,岳父又是高官,运作一番调回京城却也不难。 只是张主簿这些积年公人, 免不了要担些断错案的责任, 得罪上司,又影响升迁, 心里自然不是太乐意。 可当街杀人这样的重案, 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杀人动机,江七这动机写上去,上面也肯定会问十年前那桩案子, 所以他们也避无可避。 通过审讯, 沈清疏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自己的判定,那江七不像说谎, 康大多半真是江七的杀父仇人。 县衙里的公人, 从朝廷那里拿到的几分俸禄, 根本没法养家糊口,常常要自己搞外快,譬如地契转让,找文书办手续要收礼, 衙役打板子, 送的钱多便打得轻些, 钱少便重些。 沈清疏早知道这些门道, 平日里,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她自己的俸禄,也才一年三万文,并年底一次性发养廉银六万文, 虽然门子车夫的工食银是朝廷发,可要不是从诚意伯府带来了银钱,她根本养不起那么多丫鬟小厮。 还有些跟随衙役办差的白役,甚至根本没有俸禄。 前头她了解到,隔壁平县有一条江水支流,有许多水上讨生活的人,久而久之,有些不走正道的,平日里在地上做良民,回到水上偶尔也做几回水匪,治安便渐渐地坏了。 因而县衙里的公人,会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结交,却也说不准。 不过,这超出了她的职责范围,到底还要看充州府衙如何断定,沈清疏连夜派人递了折子上去,不日便应有回复。 她安排好这些回到后宅,已是夜色深深,房中亮着灯,林薇止还在等她。 两人聊了几句案情,感慨了一番,沈清疏梳洗好,便要歇下时,又想起一事。 你回来泡脚了不曾? 林薇止摇摇头,失笑道:这大热的天儿,怎生还要泡脚。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用热水熏一熏、按一按,你明日起来,保准腿疼得都蹲不下去。沈清疏翻身坐起来,她的大小姐,出入有车有轿,想是没有受过累。 你等着,我去端水来。她说着,披衣出了门,林薇止来不及阻止,不一会儿便见她端着木盆回来。 林薇止坐在床沿,沈清疏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对面,盆里的热气蒸腾上来,模糊了两人的眉眼。 脚探到盆里,林薇止嘶了一声,忍不住要往回缩,沈清疏抓住她的脚腕,温声道:是有些烫,不然不起作用,你且忍一忍。 她骨肉分明的手指搭在她纤瘦的脚腕上,使了一点力锢住,手背的青筋隐隐浮出来,同她的脚在一处,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白几许。 林薇止莫名有些耳热,轻轻地应了一声,不敢再动弹,看她低着头,打湿了布巾拧干,仔细地敷在她小腿上,又找到她脚底穴位,曲起指节,慢慢打着转儿按摩刺激。 她已经解了发冠,只用一条发带稍挽着,有几缕从两鬓散落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平添了几缕不羁,卸了白日伪装的脸,也更加昳丽,氤氲在水雾里,显得过分的多情。 林薇止盯着她头顶发旋发呆,除却下人,没有人会替她这么做,她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即便她是女子,以她的身份,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倘若不小心传出去,必定会遭人耻笑。 怎么便叫她,碰上这样一个人。 沈清疏完全不知道自己媳妇脑补了一堆,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对她来说这没什么,她只是在认真做足疗,以防林薇止明天都没法自己如厕。 分卷(63) 况且林薇止的脚能跟其他人一样么,现在还没有缠足的恶习,她一双脚脚形流畅,约莫有三十六、七码,浸在热水里,骨肉匀亭,白里透红,像是上好的玉石雕成,脚指头一字排开,高低有序,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似嫩藕芽儿一样。 可爱,想咳,反正恋爱中的人,就是这么双标,对方的一切都好,什么缺点都看不见。 泡到水渐渐凉了,沈清疏替她擦干脚,倒了水,收拾干净上了床,侧对着她盘膝而坐,又把她小腿架到自己腿上。 我替你按一按,放松,哪里不舒服便告诉我。沈清疏知会了一声,将她裤腿卷起,寻到点按的穴位弹颤,一路往下,由轻及重。 她手上力道不轻,两腿堆积的乳酸化开,又酸又胀又痛,林薇止紧咬着下唇,好险没有叫出声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找话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看她动作,竟然还颇有条理,并不生疏,照理说,她作为伯府世子养大,多的是人伺候,根本不需要学这些贱技。 沈清疏仔细一回想,这还是她上辈子学的,为什么学也记不清了,她其实也只懂个皮毛,便只含糊道:练武时摔摔打打的总是免不了,看得久了便懂了。 林薇止便以为她同武师学的,她随口一问,也没有深究,转而说起晚间收到的包裹,祖母的信,八月十五那天发出来的,还附带了几瓶新酿的桂花酒,她老人家定是想你了,你记得回信过去。 沈清疏手上一顿,又若无其事接上,信中说什么? 信封上写着叫你亲启,我便没有打开看,放在你书房桌上了。 我知道了,明日我看了便回信过去,顿了顿,沈清疏又道:没有什么要避讳的,以后家里来信,你都可以拆开看。 林薇止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嗯声应了。 按的时间长了,气力贯通,她腿上酸痛消去,慢慢有些发热。 沈清疏沿着小腿往上,灯光下,雪白的大腿肌肤如凝脂一般,一按一个指印,她不自觉放轻了力道,倒更近似于揉了。 渐渐地,知觉便发生了变化,酥酥麻麻的,还有些痒,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林薇止羞红着脸抬眸看了她一眼,若非沈清疏神情认真,目不斜视,她几乎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又过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想着也按了这般久,便主动想把腿收回来。 还没按完呢,沈清疏握住她脚踝,不让她后退,视线望过来,目中入水一样干净澄澈,怎么了?很疼吗,那我再轻一点。 林薇止怎么好意思说,被她按得有了感觉,想了想道:天色很晚了,你今日累了一天,明日还要早起处理公务,就不要替我操心了,还是快些歇息吧。 还好,我不困,沈清疏偏头看了眼窗外,十点左右,对她来说不算太晚,她以为林薇止怕疼,在她腿上轻轻拍了拍,哄小孩的语气,听话,长痛不如短痛,你现在不活动开,明日会更疼。 林薇止语塞,又道:你不困我困,差不多不痛了,我想睡觉。 沈清疏一想也是,她今天又爬山又遇凶案,自己这样拉着人唠嗑是不太好,便道:好,你睡吧,你睡你的,我接着替你按,按完再睡。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林薇止气急道:你这样我能睡得着吗? 怎么睡不着,按摩本就是放松,边按边睡的呀,沈清疏终于隐隐察觉到她有些抗拒,到底怎么了,是我手法不对吗? 这呆子,总是该敏锐的时候不敏锐,林薇止咬着下唇白了她一眼,脚上又用力挣了一下。 沈清疏这下没有再施力,在旁边眨巴着眼,看她整理好亵衣裤脚,卷了被子,翻身到内侧躺下。 她回味着那一眼,心想,难道是自己多年以后重操旧业,技术还不到家? 行吧,不按就不按,反正明日受苦的还是她自己,好在经过这番折腾,怎么都还是要好受一些。 她灭了灯烛,上床躺下,又凑过去将人揽在怀里,才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等她睡着,林薇止小心翻过身,借着窗缝漏进来的月光静静看她,月光落在她脸上,也落在她心上。 她忽然仰脸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怕吵醒她,轻得像是花瓣落在流水上一般。 亲完稍稍退开,是仍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一呼一吸间,鼻息缭绕着勾缠在一起。 她终于真切感受到了,相爱的人之间,那种欲望,自然而然地便想同对方更亲密,想拥有对方,想要交缠融化在一起,密不可分。 翌日晨起,沈清疏寻了老刘氏的信拆开,何氏代的笔,信中还是念叨些家长里短,说她们走了以后,府中冷清了许多,让人很不习惯,每次吃饭,都奇怪下人怎么只备两幅碗筷,还要反应一阵儿,才想起来她们不在家了。 中秋节时,她们跟往年一样,做了月饼,本也想送来给她尝一尝,可山高路远,又怕送到时已经腐坏,败了她的兴致,所以只送了桂花酒来,赏一样的月,喝过一样的酒,便也算是,一家人共度中秋了。 薄薄的信纸似有千斤重,沈清疏望着窗外,发了好一阵儿的呆,才收拾了心中情绪,提笔写回信。 她吃得也好,穿得也好,没有水土不服,也没有人敢为难她。不知是不是相隔太远,思念压过了其他,老刘氏再没有问子嗣,沈清疏便也压下不提。 写完信,沈清疏本来也想附点岳水县特产寄回去,但想了半天,发现岳水县实在是太穷了,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只送了信回去。 道阻且长,她还得好好工作,带领岳水县人民脱贫致富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9 16:57:17~20210610 16:1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兔炮 10瓶;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4、第84章 沈清疏当下的工作重心还是秋税, 这是大事,出不得一点差错。 朝廷甚至会以此考评官员,因为每年都难以缴到规定税额,所以收缴到百分之八十就算合格, 收得越多就越优秀。 这也是有些地方官员, 不敢得罪当地大户的原因,不然收税时故意使些绊子, 便叫你被上司责骂, 考绩被评为劣等,不得升迁。 这对百姓来说当然是懒政坏政,却有效维护了朝廷的统治, 因为税收对一个封建制国家实在是太重要了。 不过, 倘若官员的税收成绩十分出色,督察院和吏部也会派人调查, 以防官员敲髓吸骨, 太过压榨百姓。 所以这也真是个技术活, 昨日休假,沈清疏案上又堆满了公文,俱是各乡各村的统计。 沈清疏把它们都搬到了后宅来算,她之前没想过麻烦林薇止一起, 毕竟这些数据算起来枯燥又乏味, 算完还得要核对, 以防出错, 十分之无趣。 但昨日山上一行, 明显林薇止闲在内宅里更无聊,还不如帮她分担点工作,两人一处做事, 也算是相互陪伴了。 这些数据运算并不难,她把流程给林薇止大致一讲,又指导她做了两份,她便很快懂了。 沈清疏先在一旁替她核对了一阵儿,等她渐渐熟练,不出差错,便也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埋头开始工作。 早上的阳光正正好,不冷也不热,落在树梢枝头,映出稀稀落落的剪影,随着微风轻轻摇动,很安静,除却鸟鸣,只有折子翻动的声音。 沈清疏恍然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大学的自习室,对面坐着她喜欢的女孩,微拧着眉头,在认真地看书学习,青涩又美好。 她懒散撑着半边脸,看林薇止专注的眉眼,不知怎么的,忍不住便笑起来,是从心底里生发出来的喜悦。 你笑什么?林薇止看看自己身上,没什么奇怪的,挑了眉问她。 她今日起来,腿果然不怎么疼,只是按着有些酸涨,顿时觉得自己昨日错怪了她,心里便很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沈清疏说,视线却并不移开,一双含笑的眼睛凝着她,熠熠生光。 只是看你好看,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林薇止跟她对视几秒,很快败下阵来,不知她发什么痴,她掩饰着挽了挽耳边碎发,视线落在厚厚两摞的折子上,提醒了一句。 这可是你的公务,还不赶快抓紧些计算。 不急,我们两个人算,不会误事的。又不难,平日里,她一个人算也没什么问题。 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林薇止顶着她的视线,把手上这道折子算完,抬眸道:若能早些算完,岂不更好?不如这样,这里两摞折子,我们一人一半,看谁先计算完,如何? 啊?沈清疏有些错愕,媳妇儿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和她比计算? 看她脸上认真的表情,沈清疏心里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还是别了吧,万一忙中出错就不好了。 林薇止道:这些折子不是都还要再核对吗?有一二错处也不影响。 那好吧,这可是你提议的,沈清疏无辜地眨眨眼睛,就当是为这项工作添加一点趣味好了,她笑道:要比赛怎么能不定彩头呢,赢了的人我们拿什么做为奖励? 你觉得呢? 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如何? 好,一言为定。 两人分好折子,俱都埋头苦算起来,一本又一本,左边未算的越来越低,右边算了的越来越高。 沈清疏抽空一看,对面的速度还真不慢,她第一次过手这些,已是不比很多经年主簿慢。 只是较她还是慢了些,沈清疏看她微抿着唇,手上运笔如飞,半点不停,忽然便有些心软。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至中天,林薇止终于算完,紧张地抬头一看,见沈清疏左侧还剩了两本,立时松了口气。 好悬,差一点她就输了。 我赢了。她声音有些雀跃,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小骄傲。 沈清疏这才抬头,视线慢慢从她脸上扫过,将她容色尽收眼底,才咳一声,耷拉下眉眼叹气道:唉,沈某甘败下风。 她手上不紧不慢地搁下笔,眸中隐约带笑地看过来,问:你要我答应什么事? 不知怎么的,林薇止总觉得有点违和,她想了想,一时也不知提什么要求,本来她只是受不了沈清疏磨磨蹭蹭地,不好好做事,想要加快进度罢了。 让我想想,她起身活动了一会儿手臂,觉得还是不要太难为她了,便道:下个月是我的生辰,我娘不在身边,你就替我做上一碗生辰面吧。 所谓君子远庖厨,但她知道沈清疏没有这个讲究,她会煮一些简单的东西,一碗面应当也不会太难。 就这样?沈清疏有些错愕,这能算是什么要求,两人真正意义上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辰,本就是要好好过的。 这还不如换她来提呢,早知道她就 好吧,得到她的确认,沈清疏郁闷地小声嘀咕,你也真不怕我做出什么黑暗料理来,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林薇止挑了挑眉,刚要问她黑暗料理是什么,笙寒忽然进来,说前面门子来报,三新乡里长来了。 沈清疏便起身去了前堂,笙寒将桌上的折子整理好,又把两人的草稿纸摞在一起,一会儿好拿去厨下生火。 林薇止在旁边揉着有些酸的手腕,忽然想起沈清疏还剩了两本折子,担心她一会儿忘了,立时强迫症发作,随手抽了张草稿纸,想顺便替她算完。 正好是沈清疏的稿纸,她不经意一瞥,一下顿住,稿纸上,相同的演算过程都重复了两遍,再抽出几张稿纸看,也同样如此。 是她过分谨慎,还是故意让着自己 林薇止抿了抿唇,羞赧地想,不管怎么样,她好像都有些胜之不武。 这边沈清疏还不知道自己漏了底,她换了官服到公堂,三新乡的里长也是个老狐狸,唉声叹气地诉苦,话里话外都是说斗殴不怪他们,怪上面摊派的税收太多了。 沈清疏摆数据,讲道理,苦口婆心地算了半天,才终于说服里长,把他给打发走了。 她喝了两口茶,还没怎么歇气呢,派去平县的万捕头又回来了,带回来知县的信件。 沈清疏展开一看,好嘛,这知县明显是个怕事的,一推二五六,道自己上任才一年,这康大只是县里普通文书,做了有十多年了,平日里虽有些圆滑,却也能做好交代下去的事,他家中有妻子儿女,其余不甚清楚,如果沈清疏要查,那他可以行个方便。 他这说了等于没说,沈清疏有些气闷,她想了解的就是这康大的人际关系。 他一个公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杀了江七他爹,肯定是有什么矛盾,他周边,说不得还有犯下案子的同伙。 既然叫她刚好撞见江七这桩事,她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不管这孩子能不能免于一死,都要查清之前的事,叫他安心。 沈清疏想了想,问万捕头,我们衙门里,可有谁在平县也人脉广阔的? 分卷(64) 万捕头回道:那还得是王典史,他从前是在平县做公,现下管着我们这些衙役,一向交游甚广,三教九流都识得。 沈清疏一听,想起昨日那几个闲汉,也曾说同王典吏颇有交情,他们确实与这案子无关,她已经把人放回去了。 便叫了王典吏来,他是个七尺壮汉,听了沈清疏的要求,面上显得十分为难,大人,不是小人不肯跑这一趟,实是这死者同我们县无关,我去调查有越权之嫌啊,依小人看,大人何必揽这麻烦呢,直接将凶手移交过去,让他们自己查便是。 上面追责,有本官担着,你自奉命去查便是。沈清疏冷哼了一声,她做了一段时间知县,已经知道他这些官面话都是借口,实际上,是因为去平县调查又苦又累,得罪人不说,还捞不到什么油水,所以才推脱不想去。 她也知道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的道理,想了好一阵儿,咬牙道:这样,你领五个人去平县调查康大,每人给三,不,四百文的差旅费,如果查出了什么有用线索,本官还另有奖赏,绝对说到做到。 王典吏眼睛一亮,马上应了,既然大人您这么说了,那属下就不怕了,您放心,平县那地儿我也熟得很,保准给您查得清清楚楚。 还真是现实,变脸如翻书,沈清疏看着他走了,想着那两千多文的钱,立刻肉痛得不行。 倒不是因为这钱要她自掏腰包,她出钱,以私钱养公人,性质就完全变了,这钱还是从县衙财政上划,却没比她自己出钱好到哪里去。 县衙是真穷啊,账面上没剩下什么余钱,要花钱的事情却很多,从来是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能省就省,这要不是命案,沈清疏才舍不得出这么多钱。 即便她是官员,没有钱,谁会听你的,能做成什么事,沈清疏又想起她的风扇计划来,本来她都搁置了,看来等秋税收完闲下来,还是要继续研究,等来年夏天说不定能赚上一笔。 只希望秋税能赶快收完。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安生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呢,某日下午,沈清疏正在琢磨从前卷宗,忽然有人来报,说三新乡又在纠结乡民,准备和隔壁干上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别催了别催了QVQ,很快,在路上了,但是净网,也不可能多写什么。 感谢在20210610 16:12:13~20210611 16: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吋日光知多少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ierbai 2瓶;火山啊火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第85章 怎么又要打?沈清疏当即带了衙役, 马不停蹄地赶过去阻止。 万捕头在路上还宽慰她说:出不了大事儿的,大人您放心,这些刁民,每年争水啊, 争女人之类的, 都要来上那么两遭,都是演起来好看, 下不了死手。 等他们到时, 双方却已经打起来了,那场面,两乡汉子混在一起, 骂声震天, 拳拳到肉,个个都打上了头, 打红了眼, 万捕头于是不敢说话了。 打这么厉害, 他们这十来个衙役能顶个屁用啊。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在旁边看着,他们先是试着喊开双方: 乡亲们,别打了!别打了! 县君来了,不准再打! 喊半天没人理, 都忙着打架呢, 谁还敢分神, 真有傻得停下来的, 旁边人家一拳又打上来了。 没半法, 怕再这样下去出人命,沈清疏不得不硬着头皮,领着十几个衙役闯进混战之中, 用身体将人隔开。 别打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 我是知县,我会替大家解决问题的。 他们在混战的乡民之中,就像是大海之中的一艘小船,沈清疏小心避开袭来的拳头棍棒,将一对对乡民拉开。 但是拳脚无眼,她再如何腾挪闪转,总也有避不开的,一不小心,有根木棒结实地砸在了她肩膀上。 嘶沈清疏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转头一看,身后一个穿短褐衣的大叔,手上握了一根小臂粗的木棍,也正傻傻地望着她。 沈清疏穿着的是官服,这大叔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打了县官,头脑霎时一片空白,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吓得连连给她磕头,县官老爷饶命,县官老爷饶命 不过瞬间,他已是吓得涕泪满面,身体不自觉发着抖,头磕得十分用力,像是怕不卖力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沈清疏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庄稼汉子个个都力大无比,一棒下来,她感觉自己肩胛骨都像是要碎了。 老乡,你别磕头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她顾不得疼,捂着肩膀闪到了一边。 那大叔像是没听见一样,跟着膝行转到她的方向,继续咚咚咚磕头。 真的,别磕了。沈清疏无奈,忍着疼伸手抵住他肩膀,看他额头上已经破了皮,血肉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却像是不知痛一样,还要磕头。 好话不听,沈清疏只好厉声道:你再磕,本官便要治你的罪。 她沉下脸说话那大叔倒是听得进去了,不敢再磕,瑟缩着,害怕畏惧地看着她。 叫其他人不要再打了。时间紧迫,沈清疏没那么多心思和他理论,丢下这句话便又去拦其他人,不再管他。 清醒冷静下来的乡民也开始帮着拉架,不知过了多久,两乡打架的人都被分开,场面终于平复下来。 大家瘫坐在地上,大都鼻青脸肿,十几个衙役也好不到哪里去,忙乱中挨了不少拳脚,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三新乡的里长才姗姗来迟,腆着脸过来请罪,大人息怒,没想到今日之事又惊动了大人,劳累您至此,小人该死。 确实该死,沈清疏缓缓冷笑了一声,质问道:若非本官来得及时,今日恐怕要出人命,你当时是怎么和本官保证的? 说绝对会和乡民解释清楚,保证不会再出这种事,结果呢?说这其中没有里长的手笔,傻子都不能信。 里长叫屈道:冤枉啊大人,今日之事谁也没料到,小人也尽力阻拦了,实在是隔壁丰乡税收让人不平,群情激奋之下,小人真是拦不住啊! 沈清疏盯着他那张胖脸看了一会儿,厌恶地移开了视线,她深吸一口气,捂着肩膀勉强站起来,又爬到高处田埂上站着。 她转身看着底下一大片乡民,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形瘦削矮小,面容黑黄,都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 随着她的动作,底下的乡民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目中有好奇,有害怕,也有憎恶。 沈清疏又叫了两个大嗓门的衙役在旁边喊话,开门见山道:乡亲们,我就是新任知县,今年给三新乡加税的命令就是我下的,我想你们这些日子,一定是咬碎了牙,觉得这就是个想捞钱的狗官。 可我沈某人敢对天起誓,从没有中饱私囊过你们一文钱,我给你们乡加税,也给丰乡减税,不是因为我收了丰乡的礼,而是过往的税额不合理。 三新乡的田地人口都要更多,往年税额却是一样的,那丰乡每个百姓,分到的税额就更多。你们觉得今年丰乡占了你们的便宜,反过来想想,其实是往年你们占了丰乡便宜,今年没占到罢了! 她声音被遥遥地传递出去,这都是大白话,底下乡民也大都听得懂的,丰乡阵营那边立刻变得嘈杂起来。 这阵子三新乡老是说被他们占了便宜,搞得他们自己都心虚了,却原来是别人占了他们便宜没占够。 三新乡这边就安静多了,好几个人都不由地去看他们里长。 沈清疏等他们消化一会儿,压了压手示意安静,又厉声道:所以你们这样闹,是没有道理的,县衙分配的税额,都是认真计算过的,尽量做到了公平公正,绝不会因为你们闹,便降低你们的税额。 她视线带了点深意地扫过三新乡里长,像是对着乡民,又像是对着他一个人警告道: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前一次我已经轻轻放过了,倘若还有下一次,我绝不会再轻饶! 被她凌冽的目光久久注视着,三新乡里长忍不住躬下了腰,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看来这知县年龄不大,却很有魄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下午的场面根本没有吓到她,唉,看来这次他只能出血掏腰包了。 此时已近傍晚,沈清疏说完,也不需管剩下的烂摊子,又同丰乡里长温声安慰了几句,便带着衙役们回县衙了。 路上周师爷看她左臂一直垂着,很有些担心,关切道:大人,您没伤着哪儿吧?回去得赶紧找大夫给您看一看。 沈清疏心里大致有数,右手搭着肩膀,小心活动着转了两圈,笑道:无妨,你看,骨头应该没事,只是皮外伤,用不着小题大做,养个几日便好了。 虽是这么说,还是得让大夫瞧一瞧才放心,相处这段时间,周师爷既是把她当上官,同时也是把她当晚辈看待的,见她受伤,口气里不由带了两分责备,大人,不是我多嘴,您啊,还是太冲动了些。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当时那场面,怎么能亲身上阵呢,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他可怎么跟林大人交代。 万捕头插话道:大人,我这儿正好有一瓶上好的伤药,您拿去用吧。 不用了,我那里有,沈清疏笑笑,侧身看衙役们鬓发散乱,脸上青污,难得大方了一回,又对万捕头道:今日你们也辛苦了,你去户房,给受伤的兄弟们一人支取一百文医药费吧。 万捕头一愣,摆手拒绝道:大人,这如何使得,不过挨些拳脚罢了,我们这些浑汉子,皮糙肉厚的,哪里值得什么医药费。 沈清疏笑道:你不要替他们推辞,我知道大家做公都不容易,办事是办事,挨打是挨打,只是县衙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不要嫌少。 怎敢嫌少,小人替兄弟们谢过大人。 万捕头只好应了,一百文也不是小数目,他不要其他衙役说不定需要。 沈清疏感慨道:今日情况紧急,我还要多谢你们替我维持住了局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敢当大人夸赞,万捕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小人今日真不敢上去,只是看大人您先上了,想着不能让您出事,才跟着一起。小人们烂命一条,大人您是什么尊贵身份,何必要冒险呢? 什么烂命好命,都是一条命,沈清疏纠正他,失笑道:身先士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只在后面站着,动动嘴皮子,你们又怎么敢冲进去呢。 必定是在外围做做样子,任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人就是这样,无人带领,那便是一盘散沙,有人带领时,懒散的衙役也能起到大作用。 万捕头想了想,恐怕还真的会是这样,不由敬佩道:大人,您真是一个好官。 沈清疏摇摇头,不以为意道:这算什么好官,还差得远呢。 三新乡的乡民恐怕要骂死她了,平白无故的,就要比往年多交几十斤稻谷。 还是这时代生产力太低,一亩上好的良田,精耕细作,也不过才产稻两石左右,每一口粮食,那都是顶着烈日,汗滴摔成八瓣挣来的,多交给朝廷一斤,家里人就要少吃几口,所以沈清疏虽然不满里长生事,却也能理解三新乡百姓的愤怒。 世祖在位时,曾经也想过研发杂交水稻,但这项研究,技术积累和运气都缺一不可,到他去世也没能成功,现如今都还有个皇家农学院在继续捣鼓。 沈清疏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她从前所学的并不是这个方向,杂交水稻和合成氨技术,那都是一时没影儿的事儿。 好在世祖还推广了红薯这种高产植物,百姓们虽然吃不好,一年辛苦劳作,却也能勉强混个肚饱,比前朝要好太多了。 太阳落山之时,众人终于回到县衙,其他人散去之后,沈清疏往后宅走,才突然想起,她该怎么和林薇止说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1 16:59:26~20210612 17: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白、拖延症晚期、拂逆、川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第86章 沈清疏脚下一顿, 心里生出些忐忑来,刚才那么多人打架斗殴她也没害怕,现在这短短的几步路,却踌躇着不敢回去了。 到了门外, 她小心推开房门, 探头一看,林薇止坐在桌边, 撑着下颔似乎正在发呆, 她听到动静,偏头望过来,脸上一瞬间绽开笑, 起身问道:回来了, 事情解决好了吗? 嗯,其实还是雷声大, 雨点小, 没出什么大事。沈清疏走到她旁边坐下, 轻描淡写,尽量把这描述成一件小事。 没事就好。林薇止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地方事务一向繁杂琐碎不好处理,尤其乡民们文化水平不高, 激愤之下武力伤人之事也不少见, 沈清疏带人走了以后她就一直在担心。 分卷(65) 沈清疏不自在地点点头, 想着是等她发现了再说, 还是自己坦白从宽好。 她还没想好, 林薇止又道:对了,你还没用晚膳,想是饿了, 我叫厨下一直给你热着菜,将就用些吧。 她不说沈清疏都忘了,这一下午奔波,确实又累又饿,不然还是先吃了饭再说。 一切从简,丫鬟们把饭菜送过来,好在沈清疏伤的是左肩膀,并不影响吃饭。 林薇止就坐在一边看她吃,间或说两句闲话,可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沈清疏平日里吃饭,一般都用左手把碗端起来,右手执筷,也习惯用左手喝汤,今日碗却稳稳放在桌上,挪都不挪一下,喝汤也放了筷子换右手。 林薇止视线自然聚焦在她左手上,好一阵,见她手垂落着一动不动,心念一转,如何还能猜不到她手上问题。 定是下午办差时手受伤了,竟然还敢瞒着她不说,林薇止心里担心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些恼怒。 见沈清疏吃得正香,她不动声色地横了她一眼,勉强按耐着没有发作,只眸色深了些。 等沈清疏吃完,擦了擦嘴,她忽然冷不丁地问:左手怎么了? 糟糕,沈清疏一下知道自己露了底,悄悄抬头瞄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沉了下来,心道不妙。 她不敢再隐瞒,赶紧补救道:下午劝架时,肩膀挨了一下,所以有些使不上力,不过 林薇止打断她,气恼道:那你还说没事! 沈清疏一顿,讨好地对她笑了下,又讪讪道:不严重的,只是皮肉伤,过两日便好。 皮肉伤连碗都端不起了?林薇止根本不信,扔过来一个眼刀子,冷声道:去之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一定以自身安危为重沈清疏心虚地摸摸耳朵,不敢说下去了,小声辩解道:情况紧急啊,再说我只挨了那么一小下,就是痛了点,真的没有那么严重的。 你还想要多严重,林薇止不满地哼了一声,压下其他情绪,起身走到她身后,揪住她的衣领往下拉,道:脱下来,我看一看。 啊?等等,沈清疏措手不及,慌乱地按住她的手,急忙道:我,我这一身都是汗,身上脏得很,你还是不要看了。 那一棒还是有点重的,她估计肩上肯定青了。 林薇止便道:也是,累了一天,那你快些去沐浴,洗完我替你擦药。 沈清疏有点愣神,傻傻地道:你给我擦药? 不然呢,林薇止没好气地道:你自己擦得到吗? 沈清疏不敢再说话了,她都忘了,她的身份肯定是不能让别人给擦药的。 可是,擦药是不是要脱衣服,沈清疏坐在浴桶里,被热水熏着,脑海里不自觉闪过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绯红色从耳根染到了脖颈。 这半年多以来,她们日夜同榻而眠,有时还会接吻拥抱,情到浓时,真的很难忍住,更何况会试之后,她易感期又来了一次,这么长时间下来,沈清疏觉得自己忍耐力倍增,立地就能成圣。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总想着这回事儿,好像有点涩情,连忙往脸上泼了点水降温,控制自己不去想太多,伸手在左肩摸索着轻轻按了按,还是很疼,但她自己扭过头只能看见一点青色痕迹。 等她沐浴完,换了衣裳回来,林薇止也把伤药找了出来,说起来,伤药也是老刘氏备的,就是怕她们有个磕磕碰碰,在县城里买不到好药。 沈清疏老老实实在床边坐定,坐姿规矩,两手垂在膝上,目光也盯着脚尖,看着乖得很。 林薇止看她这样子,终于消了点气,轻哼了一声,拿了药到她旁边坐下,命令道:把衣服脱了,转过去。 为了上药方便,沈清疏只穿了一件亵衣,她抬眼望了林薇止一眼,见她解了发髻,披散着一头青丝,挽在耳后,衬得一张脸白皙秀美,她耳根不由得又有些发热,不敢再看,连忙转身过去背对着她。 默了一瞬,她解开腰间绳结,慢慢将左边衣襟拉下来,露出半边肩背。 大片的青紫色爬在玉色肌肤上,深浅不一,张牙舞爪的,像是想要破体而出,林薇止都来不及去想别的,一下子被它抓住了视线。 好一阵儿都没有动静,房间里静悄悄的,沈清疏感觉到落在她肩上,有如实质一般的视线,忍不住转过头问:怎么了? 一转头便见林薇止静静地凝着她,眼眶有些发红,像是随时便能落下泪来。 沈清疏心里一慌,她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连忙转身牵住她的手,解释道:你别担心,皮外伤就是这样的,皮下淤血所以看起来很吓人,其实并不怎么严重,很快就好了。 林薇止挣开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又别开了头,根本就不想理她。 我真的没事,过几天淤血化了就好了,沈清疏叹了口气,伸手摇了摇她肩膀,语气软软地求饶:我错了,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你不要不理我呀。 你还想有下一次,林薇止打开她的手,目光凌厉地扫过来,严肃道:我问你,这一下倘若偏些,不是打在肩上,而是打在了你头上,会如何? 沈清疏呐呐道:不会的,我有分寸的。她又不傻,肯定会保护要紧脆弱的地方。 居然还敢顶嘴,林薇止生气道:有分寸,那今日怎么没避开? 以她的身手,今日真的只是个意外啊,沈清疏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好认错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以身犯险了,便饶了我这一回吧。 林薇止还在气头上,冷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又转过身。 沈清疏眨眨眼,倾身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朵,撒娇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便原谅我吧。 林薇止还是不为所动。 沈清疏好话说尽都没用,眼珠子一转,又开始装可怜,她嘶了一声,忽然捂着肩膀,可怜巴巴地道:好疼啊,阿止,你不给我上药了吗? 她一如既往的浮夸表现,林薇止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心里确实记挂着她的伤势,又想着晾了她这么久,给的教训也够了,才终于缓和了脸色,道:知道疼,就别再受伤,记住,只此一回。转过去,我替你上药。 见她终于消气了,沈清疏松了口气,一迭声应了,重新乖乖坐好。 林薇止看着大片的青淤,仍是觉得刺眼,伸出指尖在她肩上轻轻点了点,好一阵儿,才倒了药酒在掌心。 药酒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一股清凉的液体落在肩上,被温热柔软的手指打着转儿化开,慢慢渗透进皮肉里。 肩上的感官似乎被放大了许多倍,手指揉在上面,最初的痛觉过后,沈清疏觉得心里有些发痒,像是有蚂蚁在她骨头上爬一样。 林薇止的力道太轻了,轻得就像是抚摸一样,让她生出些别样的感觉。 沈清疏盘膝而坐,手掌撑在膝盖上,尽力地忍耐着,在林薇止衣角不经意拂过她脊椎时,她终于有些忍不住,哑着声音唤了一声,阿止。 嗯?林薇止应了一声,手上动作顿住。 你,你可以加重一点,沈清疏结巴道:不不然,没效果。 嗯,我知道了。林薇止声音平静,手上加重了力道,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现,可要是沈清疏回头,便能发现她脸上遍布的羞粉色。 等终于擦完药,沈清疏肩上却又开始热起来,她仍坐在床上等药酒晾干,林薇止净了手回来,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心里生出无限的依恋,靠过去拥住她,将侧脸贴在她背上。 沈清疏心跳得快极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信号,她转过身来,同林薇止对视了一会儿。 她对她笑了一下,在暗下来的光线里,便像是优昙花于夜色中绽放一样动人。 沈清疏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吻她,撬开她的齿关,勾着香甜的舌尖一起起舞,直到两人都缺氧时才终于放开。 她吻着薇止的眉心、眼睛、耳朵,喘着气捉住她的手腕,带到自己胸口,在她耳边用气音轻声说:我会等你准备好,所以我不会碰你,但你要不要我 林薇止眼中还泛着莹润的水光,眼尾被她欺负得发红,她呆呆地看着她,像是在反应她话里的意思。 沈清疏和她对视了一瞬便错开目光,脸上热得快要冒烟,她当然想先标记她的女孩,但如果需要把顺序反过来,那她也不是不可以。 林薇止勾着她的后颈,没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她咬了咬下唇,脸埋在她颈间,小声地道:可是我还不会。 沈清疏缓缓倾身压着她倒在床上,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睛,温柔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灯烛不知何时终于燃尽了,房间中渐渐黑寂下来,今夜的夜色却格外明媚,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庭院中,但听得虫鸣阵阵,一声接着一声,奏成了一曲和谐的变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2 17:57:49~20210613 18:0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三吋日光知多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exc345435 5瓶;拂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7、第87章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小雨, 叫人不自觉睡得更沉,翌日早上,天光大亮,天也似是洗过般蓝得通透。 笙寒早早便候在了外间, 往日这个时辰, 小夫妻两个应该早就起来了,今日不知为何, 却仍是没有一点动静。 今日不是休沐日, 她担心沈清疏误了应卯时间,又耐心等了一阵,看天色实在不能耽搁了, 才上前叩门。 姑娘, 姑爷,时候不早, 该起得了。 就起沈清疏被吵醒, 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她这一觉睡得舒软,懒洋洋地睁开眼,眨了一阵,视线才渐渐清明, 投向枕在自己怀里的人。 林薇止藕节似的小臂松松搭在她身上, 长发披垂, 同她的交缠在一起, 有几缕散落在脸上, 衬得面白如玉,沈清疏伸手替她轻柔地拨开,见她眉头微蹙, 长长的睫毛翕动着,似是很快便要醒来。 沈清疏默默看着她,心里软绵绵地化成了一片,身上提不起一点子力气。 林薇止迷蒙地眨眨眼,同她对视两秒,目光很快垂下,什么时辰了? 沈清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笙寒都在催,应该快到卯时了。 那你,还不快起身。林薇止还是不看她。 这便起,你再多睡一会儿。沈清疏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起身,捡了床边的亵衣披上,一双腿笔直修长,迈动着转到了衣柜那边。 有屏风挡着,林薇止收回了目光,她拉了拉被角,习惯性遮住小半张脸,呼吸间,被窝里都还满是好闻的气息,她想起昨夜情动时,沈清眉眼间凝着薄汗,难耐地咬着几缕发丝的样子,叫她贪恋,亦叫她沉迷。 不过,她也并不像她说的那样老实,林薇止想着想着,脸上便开始发热,默默地又往被里缩了缩。 沈清疏换好衣服出来,见她整个人蜷成娇小一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好似冬日里小心觅食的松鼠般,她颇觉好笑,蹲到床边,将被子拉下来,轻声道:不是同你说了,这样对呼吸不好,闷着不难受吗? 恩,你收拾好了,便快去应卯吧。林薇止软软应了一声,视线很快便从她身上掠过去。 沈清疏瞥见她鬓发下泛红的耳朵,眼睛弯了弯,意识到她可能还在害羞,起了点逗弄的恶劣心思,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调笑道:不是你欺负了我吗,这样子怎生倒像是调转了过来? 林薇止愣了一下,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嗔道:你这人 她横了沈清疏一眼,咬着下唇,脑海里一时间竟找不到语言,好半天才接了一句,不知羞。 两人昨夜实际上都是新手上路,沈清疏也只比她多了解一点,磕磕绊绊的,倒也真不知谁占的便宜更多了。 林薇止催促道:你快走了。 好,我不说,见她背过身去,显是有些恼了,沈清疏闷笑一声,搭着她肩膀又掰过身子,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温柔笑道:那我去前堂了,你再睡一会儿便起身,记得要吃早膳。 她起身慢慢整理好衣冠,又拍了拍袍脚,心里生出万分的依恋不舍,就像是往日里易感期来了一样,一刻都不愿意分开。 可公务还是要处理的,她推开门出去,林薇止看着她的背影,见她在门外停了一会儿,随着脚步声远去消失不见,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整个县衙也不过咫尺之间,从前她也未曾想到,自己会是如此痴缠的人。 沈清疏交代过笙寒,到了正堂,周师爷已经到了,两人就吃了吗寒暄了几句,周师爷打量着她的神色,笑道:大人今日似乎心情甚佳,可是有什么喜事? 嗯?这么明显吗?沈清疏摸了摸脸,把不自觉翘起来的嘴角勉强压下去,确有喜事,不过是我的私事,就不便告知师爷了。 分卷(66) 呵呵,小人只是随口一问,大人不必解释,周师爷说了几句恭维话,又问了她的伤势,自然地把话题转到公务上,道:昨日事态平复,三新乡里长一大早便来请罪了,大人您可要见一见。 虽然成就好事,沈清疏却也没忘她挨了一棒,要不是为了地方稳定,两次携民意闹事,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里长。 沈清疏沉吟了一会儿,道:他怎么说? 大人昨日的话许是吓到了他,他表示对大人定下的税额再没有异议,三新乡立即开始征税,会加快进度,早日将税粮缴上来。 哼,早早这样做不就好了,非得要闹些幺蛾子,沈清疏冷笑了一声,人我便不见了,懒得跟他再打太极,你告诉他,秋税缴上来,之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再出差错,便请他去牢房里歇上几天。 是,周师爷应了,顿了一下,又道:王典吏昨日便从平县回来了,因为天色已晚,您又受了伤,我便没有通告,现下可要召他过来问话? 他虽然私心里不想沈清疏牵涉太深,有越权揽责之嫌,但也知道沈清疏很关注这桩命案,派了王典吏去平县后一直牵挂着,盼望他能寻到什么线索。 这么快就回来了?沈清疏有些惊讶,她知道这种经年旧案搜寻证据的难度,所以没有给王典吏太多限制,还以为至少要等到秋税收完之后呢。 不过不着急,周师爷,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周师爷有些讶异,大人请讲。 沈清疏笑道:我昨日下乡,见不少地方都栽着甘蔗,长势甚茂,想是快要成熟了,这边可是盛产此物? 周师爷道:正是,这边也叫糖蔗,岳水县气候湿热,正适合此物,因此百姓广有栽种,以补贴家用,大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正如她所料,沈清疏握拳在掌心一锤,振奋道:这边百姓实在是太穷了,我有意发展其他产业,你觉得,收集甘蔗榨糖如何? 她一直在想让岳水县脱贫致富的方法,可是本地物产不丰,交通不畅,又有颇多制肘,她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甘蔗制糖应该还算靠谱,正打算秋税之后全力施为。 她综合考虑了方方面面,首先这项技术门槛不高,稍微实验一下便能直接生产,百姓的接受程度也很高,并不出格。 其次本地甘蔗广泛栽种,价格比较便宜,而这时代糖是十分珍贵的,人们偏好甜食,价格比较高,他们生产糖,会有比较高的利润差。 最后甘蔗变成糖,体积缩小数倍,不怕磕不怕碰,运输较为方便。 大人,您这想法是好的,可惜,周师爷揪着胡子,苦笑道:岳水县早就有许多榨糖作坊了,可左近的州县,同样适合栽种甘蔗,糖价并不怎么高。而运到其他地方卖,因为蜀地路难行,运费高昂,所获同样不多。 这跟沈清疏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想了想,疑惑道:便不能运去其他富裕地方,提高价格售卖吗?我记得,京城的糖价很高,是有赚头的。 周师爷摇头道:大人,您说的那都是上好的糖霜,质若坚冰,色如白雪,才卖得出价格,蜀地的糖色黑,落渣如沙土,富贵人家那是看不上的。 这不就是冰糖和红糖的差别吗,沈清疏这才明白,原来是生产技术不过关,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从前看过一个小故事,讲一位糖作坊的老板,在雨季之时不小心作坊倒塌,他没有及时把糖挖出来,等雨季过去,重修作坊,存放的糖盘已经被压了一个月,黄泥水渗进去,红糖竟然脱色转白,人们由此发现了著名的黄泥脱色法。 这技术倒不难,只是发现需要一番机缘巧合,另外,她还知晓炼糖过程中加入草木灰,用碱中和蔗糖中的酸素,也能大大提高品质。 只要将此法用上,岳水县的蔗糖品质便可以大大提升,卖出较高的价格,不用再担心销路。 想通此节,沈清疏松了口气,笑道:不必担心,我手中有一个秘方,炼出的糖品质堪比贡糖,如此,周师爷,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当真?周师爷愣了一会,揪着胡子走了两圈,费解道:那大人此法倒是可行,只是,大人若真有这种秘方,可谓价值千金,何不自己经营?便是卖出,也胜过送给这小小的岳水县。大人一向勤劳任事,只要不出错处,林大人一定能把您调回京城,不必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什么跟什么啊,沈清疏哭笑不得,这秘方说实话也不是她的,严格算其实是她盗取后人的,怎么好意思为自己牟利,更何况,她又不缺钱,诚意伯府累的钱够她用几辈子了。 她知道周师爷是好意,也没跟他争辩,只随便找了个借口道:我不想靠岳父大人的权势,想自己做出一番业绩,所以这秘方不值当得什么,您只照我说的办便是。 倒是我多嘴了,周师爷尴尬一笑,想起人家那么多家财,也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赶紧补救道:您要开制糖作坊,却不能用官府的名义经营,未免他人眼红破坏,最好召几家县里有实力的商人共同经营,另外,原先那些榨糖小作坊,之后肯定难以维持生计,大人您也要一起考虑。 这一茬沈清疏确是差点忘了,她点点头,赞同道:正是如此,还是你经验老道,你尽快拟定一个条陈,秋税之后,此事便要提上日程。 是,小人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真的没啥,就写了一段风景,我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隐喻,改了六七遍,头秃。 感谢在20210613 18:05:05~20210614 18: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300184 2个;48666914、時間のせ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8、第88章 和周师爷商量完事情, 沈清疏才叫了王典吏过来问询。 不得不说,龙有龙道,鼠亦有鼠道,王典吏虽然官职低微不入流, 但在黑白两方都很有人脉, 去了平县一趟,竟真让他找到一个线索。 这康大没什么出奇, 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公人, 但平时出手却是颇为大方,请客吃饭毫不含糊,偶尔还爱去赌两把, 据他的同僚所说, 是他有个经商的远亲,经常会接济他。可康大的家人和亲戚, 却不知道他们有这么一位远亲。 王典吏觉出有异, 查到这位远亲刘年身上, 此人确是平县豪贵,手底下做着好几桩大买卖,却不知怎么会和康大有牵扯。 他查得刘年从前,也是做香料生意起家的, 同江七父亲一样, 因而怀疑是两人起了什么龃龉, 康大是他的手下, 替他下了杀手。 查到这里, 他们没法在邻县拿人问话,所以回来禀告,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清疏也有些犹豫, 她直觉这个刘年有问题,但是刘年同康大不同,在平县很有根基,他去信一封,平县县令不一定会抓了他问话,说不定还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他有了准备。 可要是她自己拿人,那就实实在在的越界了,更何况,这不是罪犯,只是嫌疑人而已。 沈清疏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很是头痛,她之前还觉得没有大案子,可这大案真来了,却又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不过,王典吏这一趟还是十分用心的,沈清疏看他有些疲惫,温言道:情况我已知晓了,典吏此行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此事先等府衙的消息,也容我再想一想。 王典吏叉手应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追问道:大人,您之前说还有一笔赏钱,这个 这还真是个财迷,沈清疏无语道:放心吧,本官还能赖了你的钱?倘若刘年真与此案有关,少不了你的功劳。 大人莫见怪,是我多嘴了。得了她保证,王典吏嘿嘿一笑,这才赔罪走了。 沈清疏独个又想了一阵,到底没有头绪,在邻县做起事来,制肘还是太多,远不如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只希望府衙那边能尽快派上官来主事,不然相互推诿,这事儿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她摇摇头,收敛了思绪,继续处理其他的公务,接着又裁定了一桩和离的案子,很快便到了中午。 这时沈清疏才察觉到自己的情况,那桩和离的案子很是平常,不过是人老珠黄,发际之后抛弃发妻,妻子苦苦哀求不愿和离,沈清疏当时听得火气十分大,现在才发现她易感期又到了。 可她这段时间并没有用到精神力,是正常的间隔期发作,还是因为昨夜提前了呢? 她有些拿不准,但也没有怎么深想,从她和林薇止挑明开始,易感期对她就不构成威胁了,甚至成为了正当黏人的借口。 好在接下来几日没什么大事,三新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秋税收缴也到了尾声,她便偷个懒,就当是给自己补上之前的假期。 主意一定,她便又叫了周师爷过来,交代给他后几日的事情。 周师爷很是讶异,他跟着这位上司上任以来,从来见她严于律己,勤劳任事,不曾有一日擅离职守,便是休沐日,也常常过来处理公务,不说他生平仅见,也确是十分少有。 又想起王典吏回来,他不禁有些担心,连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紧急之事,需要您去处理?倘若您信得过小人,可以说来一起参谋。 沈清疏话语一顿,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摆摆手解释道: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我有些累了,想不受打扰,在后宅休息几日,但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你仍旧可以来寻我。 周师爷这才放心,又想起她肩上受了伤,确实是要好好休养几日,一下子恍然大悟,保证道:大人您安心休养,县衙的事我一定替您处理好。 有劳了。 沈清疏对他还是放心的,周师爷能力很强,可惜科举无望,没有取得举人功名,所以一辈子都不能进入官途,只能辅佐他人。 她又同许县丞和张主簿两个副手交代了一遍,二人也没有异议,说实话,县令在蜀地,那就是山高皇帝远,谁敢管他有没有准时应卯,反倒是他们这位县官,像个异类,十分勤勉,搞得底下人也不敢懈怠,巴不得她赶紧休假能够喘口气。 沈清疏安排好了,心里才松快下来,见着日至中天,打了声招呼,便回后宅吃午饭。 转到客厅,菜还没上齐,林薇止正和笙寒笑说着什么,转首看到她,两人对视一瞬,都有些讷讷的,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 这么多年下来,沈清疏对自己的易感期也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但见着她时,心里仍是如同清泉淌过山间,叮叮咚咚的,又安静又嘈杂。 经过一个上午,林薇止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视线又很快掠回来,故作镇定地轻声问:今日怎么这么自觉? 沈清疏忙起来常常不知道时间,前阵子都是要派人去通传,才会回来吃饭。 想你了。沈清疏走到她面前,嘴角上扬,浅色的眸子里满含着笑意,微弯了腰定定看着她,直到她不自在偏开脸,耳尖泛起薄红,才张开手,朝她伸出双臂。 林薇止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住她。 沈清疏嗅到她身上淡淡香气,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笙寒在一旁,早已经见怪不怪,自觉地去厨房催菜了。 吃完这顿饭,两人都自在了很多,一起回房小憩,林薇止才知道她告了假,她第一反应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指尖探到她后背,急切道:怎么忽然告假,可是肩上的伤还要寻大夫? 沈清疏情况特殊,不敢在当地随意寻大夫,昨日伤势,全凭她自己的判断,虽是硬伤,却也难保不会出差错。 不是,你别担心,我今早起来就好多了,沈清疏活动了一下左臂,以示自己无碍,不知怎么的,她忽然不想说易感期这个理由,只笑道:我之前太忙,休沐日都被占去了,现下终于得了空,所以告假休息几日。 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了?林薇止才不信,她知道秋税还没收完,早不告假,晚不告假,怎么偏偏这时候告。 就是实话,沈清疏无辜地眨眨眼,凑过来环住她肩膀,下巴枕在她肩上,很是委屈地道:想多陪你几日。 林薇止不为所动,挑了挑眉道:负鞍在外面已经物色了几处宅院,我正要去选一处作为画社地点,这几日闲不下来,并不用你陪我。 沈清疏一愣,开画社这个建议还是她提的,没想到负鞍效率这么高,这便找好地方了。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清疏悄悄觑了她两眼,耍赖道:我陪你去看,反正我已经告假了,这几日就要跟着你,哪里也不去。 分卷(67) 林薇止也不傻,立时听懂了,把她推开,微拢了眉道:你又发病了? 知道瞒不了她,沈清疏乖乖点头,又补充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来这边她就陪林薇止去了一趟觉华寺,实在是有些过份,之前她其实就想空出一段时日,只是刚好又碰上了易感期,就顺水推舟告假了。 林薇止这才明白,想了想道:会耽误你的公事吗,倒也不至于要告假,我那边可以推迟几日,就在府中陪你,只是公堂之上我去不了,好在还有 剩下的她没能说出来,沈清疏倾身过去,忍无可忍地以吻封住了她的唇,她就猜到是这样,她工作这么繁忙,没时间陪女朋友,换后世那还不得气炸了,可是林薇止却一点怨言没有,比她还要支持她的工作。 很多时候她们聊天,也离不开这些话题,林薇止会和她讨论,给出很多有用的意见,可沈清疏并不想她这么懂事,总是将就她,配合她,她希望她对她有更多要求,会对她撒娇抱怨。 等两人分开,林薇止软在她怀里,沈清疏揽着她,赌气道:我就是想陪你去挑画社,你不答应,我也不去县衙,县衙里我都安排好了,又不是少了我就不能转了。 对待这份工作她是很认真的,前期不熟悉业务也付出了很多时间,可是她又不是真的工作狂,不会觉得累,怎么现在搞得要她每日都上班一样。 她没听到林薇止说话,便又一下一下去咬她的耳朵,力道放得很轻,口齿不清地威胁道:快说,你答应不答应? 林薇止使了点力推开她,伸手捂住耳朵,似乎摸到点轻微的齿痕,不禁有些羞恼,抬眸横了她一眼,你莫不是属狗的? 昨夜也是,喜欢在她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啃,今日起来,起了一片红痕,她没注意,还叫笙寒给瞧见了,偷笑了一早上。 沈清疏装作没听懂,咧嘴一笑,故意露出两边小虎牙,不是,属虎的。 林薇止一噎,不想再理她,直接背身在床上躺下了,沈清疏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又厚着脸皮靠过去,摇了摇她肩膀,小声追问道:你先别睡啊,到底答不答应? 林薇止没好气地道:沈大人,你都已经告假了,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这便是答应了,她惯常口是心非,沈清疏笑起来,把她揽在怀里,那好,说定了,下午我们便一道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4 18:00:32~20210615 18: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19300184 2个;48666914、牙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糖 5瓶;熊仔、米粥 2瓶;拖延症晚期、木吾、老白、玄笺抄袭大家看看好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第89章 午后二人出门去实地考察, 前几日沈清疏才把事情交代下去,负鞍便寻着了好几处合适的院子,不得不说这其中,受她的知县身份很大影响。 知县夫人闲来无事要办画社, 自然多的是讨好之人, 几处院子的地段装修都没得说,放平日里那是不会拿来出租的。沈清疏心里有数, 倒也没有太迂腐, 反正她会照市价付房租。 来这边这么久,这还是两人首次一起逛街, 正值金秋九月, 天朗气清, 阳光恰到好处的温和,加上整个县城也不大, 二人没有坐马车,一路步行逛街, 边走边说着话。 岳水县自然不能同京城的繁华相比,肉眼可见要破落些,街道两边, 有售卖日常器物的,做吃食的,卖菜的,少见新奇玩意儿, 乏善可陈,不过相较之下十分接地气,颇有生活气息。 四周都是叽里呱啦的蜀地乡音,沈清疏刚过来时, 交流就颇费了一番功夫,现在说得太快仍然还是听不懂,不过听着觉得挺好玩的。 她左顾右盼,见街上男女老少皆有,这里不像京城那么讲究,平民百姓家,女子成婚之后,不可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还是要出来谋生做事情的,因而女子出门都不戴帷帽,当街便可见妇女叫卖。 如此一来,林薇止戴了倒是有些另类,很多人都会不自觉打量两眼,沈清疏见了,便轻声在她耳边问询,阿止,我见这边没有戴帷帽的风俗,虽然天气不热,可戴着也难免有些闷,你要不要取下来? 帷帽有些遮挡视线,林薇止倒是没有察觉到这点,她左右看看,抬手摸到帷帽顶,明显有些犹豫。 沈清疏立即道:你要是不习惯也不必勉强。 自待字闺中,她就没有在大街上抛头露脸过,可她这样确实显眼,反受到更多瞩目,林薇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把帽子取了下来。 视野一下变得更加明亮清晰,四周的声音似乎也更加嘈杂大声了,她不自觉微低了头,稍显局促地停下脚步。 怎么,沈清疏跟着停下,牵着她的手用力紧了紧,眼神温和地看她,还适应吗? 林薇止抬眸看了她一眼,心里一下安定许多,再往四周看看,没人注意到她们,投过来异样、窥探的目光。卖豆腐的大娘还在大声吆喝,买菜的泼辣女子也还在吐沫横飞的讲价。 这是一个世界,却又是不一样的世界,若在京城,这一定被斥为不知礼仪廉耻了,她却觉得心里格外畅快。 她看着沈清疏变得清晰的脸,不由笑起来,眉眼弯弯,嗯,要舒服得多。 那就好,沈清疏视线停在她脸上一瞬,偏头咳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戴着帷帽说话也不方便,这边是偏远地带,民风淳朴,没人会在意那些规矩,你日后再出门,自在一些,若不想戴便不戴。其他那些繁文缛节,也不用再在意了。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些把女子束在家中的规矩,但她知道林薇止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难免有些受影响,所以并不勉强她,全看她自己喜欢怎样。 林薇止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玩笑道:若在这边心放野了,那日后回了京城,再收不回来要如何? 沈清疏面上神情不以为然,那有什么,收不回来便不收,所谓规矩都是人定的,为何男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宗亲权贵便可以不遵守规矩,因为规矩就是这些人制定的。更何况,戴个帷帽算得了什么,我看京中百姓也少戴。 帷帽最初也是一种门第划分,戴便意味着这家女子不用出去劳作,全靠男子养家,以此凸显这家的财力,只之后也渐渐束缚了女子的脚步。 林薇止不禁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沈清疏身为女子,自然会更同情女子处境,这没什么问题,只她出身伯府,也是顶级权贵阶层,平时言语之中,却更为同情普通百姓,对特权阶级多有批判。 不同于士大夫那种忧国忧民,她敏锐觉得,她对皇帝的态度也有些轻飘飘地,不像其他人那样发自内心的敬畏。 什么样的环境会长成这样,她暗自思量,也许是沈清疏特殊的能力造成的,她不太赞成这种态度,也有些忧心,好在天高皇帝远,暂时也没谁会管到她们身上。 沈清疏见她不接话,表情也沉静下来,她想了想,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忐忑地问:我说得不对吗?你要是喜欢戴,也可以戴的。 林薇止摇摇头,侧头低声道:你这些话怎么可以胡乱说,你是为官的,倘若被别人知道了,说不得参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听她一说,沈清疏也觉得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来了这边无人管束,她确实更放得开些,不如在京城那样谨小慎微了,她心里暗暗告诫了自己一番,看林薇止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十分可爱,又有些忍俊不禁。 她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好,我知道了,我怎么会同别人说这些,只是你我才不设防。 林薇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忍不住四周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她们,才羞恼地打落沈清疏的手。 二人一路说笑,走走停停,倒并不着急,看了两处院子,到第三处,一进去,林薇止便觉眼睛一亮。 这处院子同前两处完全不同,两进的院子,前后贯通,面积倒不是特别大,但布置得十分清雅,院中假山,花草树木,搭配得错落有致,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坐北朝南,房间布局也合理,开窗之后采光十分好。 林薇止转了一圈,格外满意,便决定就是这处了。 沈清疏问:还有两处,不再看看么? 不用了,这处便十分合适,下午走了这么久,也不想再瞧了。林薇止弯腰锤了锤腿,觉得有点酸。 叫你平日疏于锻炼,陪女朋友逛街,反是女朋友走不动了,沈清疏有些好笑地道:上次去觉华寺,嘴上说了两天,却又没有下文,照我看,你这样是练不起来的。 林薇止不说话了,埋着头装作没听见,她打小就是这样,因为身子骨弱,娘亲也不勉强她。 沈清疏左右看看,又道:会不会小了些? 这院子自己住倒是没问题,教学生她觉得可能不太够,相比之下,前两处面积要大得多,可惜林薇止不喜欢。 林薇止道:足够了,你以为能收到几个学生,说不得就只郭教谕家那一个。 平常人家的女儿,有几个会学琴棋书画的,便是京城的富贵人家,大多也不会学这些,多是学管家之道。 说来可悲,反是教坊女子都要学这些,以讨好男子,男子不会娶这样的女子,却又嫌管家的妻子无甚意趣。 沈清疏一想也是,丹青自古以来都是一门昂贵的学问,画纸颜料,都所耗甚多,岳水县找不出几个想学的,更何况,要是人多了,林薇止也教不过来,这般大小正合适。 她叫了负鞍过来问,听得是县城一户许姓人家的宅子,不知道是不是和许县丞有关。 确定下来二人就打道回府,其他事情自然有负鞍处理,他现在实质上已是沈清疏的管家,原本就有刘叔教导,现在在岳水县的事务中,也逐渐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了。 这里离县衙不远,再叫马车过来也麻烦,林薇止歇了一阵,感觉好受多了,便坚持和沈清疏一起步行回去。 走了一截,便有些微吃力,鼻尖冒出一层细汗,沈清疏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见她这么吃力,便停下脚步道:不然还是叫马车过来吧。 林薇止觉得自尊心又有些受挫,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坚持道:不用,就还剩几步路了。 她说话都有些喘气,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沈清疏便又好心提议道:那要不然还是我背你回去。 说了不用。林薇止横了她一眼,有点生闷气似的,走得更快了。 这会儿快到黄昏,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唯一点余晖,将天际染成绚丽的橙黄色。两边商贩已经陆续在收摊,街上的行人数量却还是不少,林薇止实在不想成为满街焦点。 更何况,沈清疏刚刚受了伤,肩上都还没好呢便逞能。 沈清疏慢悠悠地追上去,心底暗暗好笑,也不再说话,双手交叉枕在颈后,气息均匀,闲庭散步一般跟在她旁边。 过了一会儿,见她脸颊泛红,抬手擦了擦汗,沈清疏又有些不忍心,伸手拉住她手腕道:还是走慢一点吧。 顿了顿,她四下看看,指着一处摊位道:我累了,我们去那边歇上一会儿再走好不好? 她语气软绵绵的,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林薇止知道她故意这么说是迁就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微拢,嗔道:再歇天就要黑了。 顿了下,她抿了抿唇,轻声道:你靠过来一点。 沈清疏不明所以,听话地靠前了两步。 再过来一点。 怎么了?沈清疏小心翼翼又挪了一步,两人距离缩小,再近便要靠在一起。 林薇止抬头望着她,摇头笑了下,忽然倾身靠过来,勾起她右边手臂抱住,整个人像是挂在了她身上。 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身上的重量压过来,胸前的柔软蹭到手臂,沈清疏免不了浮想联翩,好一阵儿,才压下心猿意马,小声应道:好,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5 18:54:43~20210616 18:4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666914、19300184 2个;時間のせ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花 27瓶;桥、凯尔sey、玉米不甜不好吃、十七笔画 10瓶;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第90章 用过晚膳, 沈清疏在床上盘膝而坐,她肩上的伤还得上药。 过了一日,淤血化开了些,青青紫紫瞧着却比昨日更明显了, 同周围白皙的皮肤极不协调。 她坐的笔直, 脊骨凹下去,衣衫半遮半掩, 林薇止视线飘忽了一瞬, 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同昨日心境却又大为不同。 她定了定神, 把视线集中, 专心地揉着药酒活血化瘀, 等收拾完,一刻也不停地翻身下床。 分卷(68) 沈清疏拢好衣衫, 转过身来,只看见她出门的背影, 有些好笑地自语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慢条斯理地下床,在桌边倒了一杯茶,端着茶慢慢捱, 片刻功夫,林薇止净了手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林薇止视线不由落在她胸前,她带子束得不紧, 衣襟领口微松,露出颈下一小片肌肤,两边细瘦的锁骨微微撑起弧度,颈窝凹得很深, 映衬着格外显眼。 她移开视线,又很快掠回来,拧眉道:天气日渐凉了,把衣服穿好。 沈清疏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是穿的好好的? 她抬眸疑惑地眨了眨眼,林薇止却没再看她,挽了挽耳边碎发,低头在她旁边坐下了。 沈清疏想了想,起身寻了件青色外袍披上,虽然她并不觉得冷,但是既然阿止都这么提醒了,那她也可以冷一下。 现下时间还早,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此夜良辰,两人聊了一会儿家常,渐渐心不在焉,努力找的话题总是接不下去,不经意对视间,总是没了下文,慢慢不说话,互相看着对方,只剩下安静又暧昧的空气在流动。 再这么下去十分不妙,林薇止决定找点事儿做,她冷静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去书房拿了纸笔,然后准备开始筹备自己的授课流程,顺便也再练练笔。 这边事务不多,又没有什么消遣,宅家实在是太无聊了,因而她对这件事抱有很大热情。另外,即便是教小女孩,她也不想误人子弟,要尽全力做到最好。 她进入工作状态,便心无杂念,头也不抬,十分认真,暖黄色的烛光照在她侧脸,勾勒得静谧而温柔。 沈清疏在旁边撑着脸,看她画了一会儿,油然生出被忽视冷落的感觉,自己这么大个人在旁边,怎么就不理会了呢。 她咳了一声,斜眼见林薇止没有反应,又反手轻轻敲了敲桌子,还是没注意到,她便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委委屈屈地抠着桌缘。 过了会儿,她又坐起身,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字玩。 写什么呢,沈清疏手指悬着,心里首先冒出来的就是她的名字,如此自然而然,她嘴角不自觉地溢出笑,悄悄落下了一个止字。 她抿着傻笑看了一会儿,眼角余光撇过去,见林薇止没有看见,于是也不遮挡,静静看着它风干消失,然后又沾了水,开始画一个头大身小的小人。 但以指作画还是太勉强了,水痕粗细很难控制,与她想象的大不一样,沈清疏失望地抹去水痕,忽然灵机一动,伸手拉了下林薇止衣袖。 林薇止停笔望过来,安静地以目光表示询问。 沈清疏笑道:借你纸笔一用。 怎么了?林薇止不知她要做什么,还是把笔递过来。 沈清疏取了张白纸,舔好墨,在心里构思了片刻,才小心落笔。 林薇止好奇地转身过去看,见她几笔下去,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便跃然纸上,这小人十分矮小,头占了身子近一半,眼睛很大,一头黑发几乎垂到脚跟,面容玉雪可爱,同她有几分相似。 这小人比例十分奇怪,却不显得畸形难看,反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林薇止还从没见过这种画法,不禁好生讶异。 这是我么?她凑近了些仔细打量。 沈清疏在旁边又添上一个同款的自己,笑着问:嗯,我画得怎么样? 她也学了好几年的丹青,但在这上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只能画点基础的花鸟虫鱼,这下照猫画虎,她自己觉得还画得可以。 林薇止看了她两眼,没有说线条力道的问题,奇怪道:这种技法我从未曾见过,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啊,这个倒是不好解释,世祖也没发明漫画,沈清疏挠挠脸,含糊道:就随便跟人学的。 林薇止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追问道:跟哪一位画师? 没有哪位,你不是也认识教我的官夫子吗,一时嘚瑟,却骑虎难下,沈清疏硬着头皮道:反正瞎学,自己瞎画的。 林薇止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新创的? 这几笔虽然简陋,却实在与当下人物画法大不相同,以她对沈清疏画技的了解,这很难解释得通。 咳,她倒也没那么厚脸皮,沈清疏转移话题道:不是,这叫什么技法,我没有那水平,就是瞎画,你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林薇止问不出来什么,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阵儿,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当她误打误撞。 她对这种画法很感兴趣,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决定要好好研究研究。她看着纸上并肩而立的两个小人,莞尔一笑,把纸小心叠起来收好,柔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沈清疏松了口气,看她神色,心中一动,轻柔地覆住她手背,低声道:不若明日再写吧,画社的事还有一阵儿呢。 她指了指蜡烛道:而且光线太昏暗了,你这样很容易伤眼睛的。 林薇止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来,视线跟着移到蜡烛上,轻轻地眨了下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地应声道:嗯,那我让笙寒去再点两只蜡烛。 沈清疏一下语塞,见她真要唤人添烛的样子,连忙道:不用这么着急吧,蜡烛再怎么添也没有天光明亮,而且而且浪费不环保,何必非要在晚上写呢? 林薇止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她,那你往日为何非要在晚上处理公务呢? 沈清疏一愣,怎么反被将了一军,她有点强迫症,不喜欢把能够当日完成的事情,拖到第二日,有时白日处理不完,晚上就会接着处理。 林薇止之前也说过她两次,不过收效甚微,沈清疏偷眼觑着她的神色,小声辩解道:那不是事情紧急嘛 我的事情也很紧急,林薇止一本正经地道:画社挑好了地方,要置办的东西也不多,我从京城带来的又都是现成的,过几日就要开办起来授课,不能毫无准备,误人子弟。 她说完,重新拿起笔,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 沈清疏懂了,她这是故意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跟自己闹别扭呢。 她觉得颇有点哭笑不得,起身走到她身后,弯腰将人揽在怀里,亲昵地抵靠在她肩颈处,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在夜间处理公务,可以了吗? 前世影响,加上她从前科举时,晚上也会看书,习惯成自然,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始终不太适应,也没觉得处理公务太晚。 但换个角度,她立刻觉得时间不早了,譬如此刻,还写什么文章,画什么画,她只想早点去做坏事。 她说话的吐息有意无意地拂到耳畔,林薇止哼了一声,偏开头故作冷淡道:你自己的事情问我做什么?我还没写完,你不要在这儿动手动脚。 她刚沐浴完,身上的气息干净清冽,抱起来像是一团软绵绵的云朵一般,又温又软,如此近的距离,沈清疏正处在易感期,实在有些克制不住心里的躁动。 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燎绕地燃起自然生长的野草,她贴过去吻了吻她的后颈,声音里带着情动的喑哑,温声哄她,天色不早了,我们去歇息了,好不好? 林薇止手抖了一下,这一笔差点就要划出界,她非要在今晚编写劳什子画册,其实又何尝不是因为紧张呢? 在夜晚,在私密狭窄的空间,欲、望总是能被轻易挑动起来,心意相通,她何尝不渴望她呢? 只是,昨日才这会不会太不像话了点? 身后人沿着颈项往上,已经吻到了耳廓,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清晰传到她耳朵里,触到她心里,林薇止不忍心再推开她,令她失望。 况且这件事并不似她想象的那样不堪,她同样也沉迷其中,她遵从心里的意愿,搁置下笔,回身反扣住了沈清疏的手。 青色的外衣落在了地上,桌上的宣纸没注意,一不小心也揉皱了。 别 林薇止低吟了一声,沈清疏的手已经触到了颈后小衣的绳结,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轻巧地解开了。 她抵着沈清疏的肩,轻喘着气,脸热心慌,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别在这儿 沈清疏轻笑了一声,喘了口气,打横将她抱起来,双双软倒进床榻间。 抱歉,我心急了。她吻着她的眉眼,觉得自己已经盼望了许久,她是她最极致的诱惑,是她一直等待的归鸟,也是她永远守候的那朵玫瑰。 情酣之时,沈清疏扣着她的手,央她唤自己的名字,尽管没有腺体,她仍本能地咬在她后颈位置,身心皆为之颤栗,仿佛灵魂都要融为一体。 林薇止一下抓住她肩背,痛得流下眼泪来,隐约间闻到她身上散开的一股奇特香味,似乎有一股热流,顺着咬痕处在身体里慢慢化开。 不等她分辨,极致的欢乐便淹没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6 18:45:58~20210617 20:2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666914 2个;193001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666914 14瓶;stoneman 13瓶;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1、第91章 灯烛已经燃烧殆尽了, 空气里都是缠绵之后的甜腻气息,被褥掩映下,两人偎在一起平复呼吸,身上都带了层薄汗。 沈清疏在薇止眉心吻了吻, 轻声说:我去叫水来。 林薇止阖着眼, 懒懒地点了下头,欢愉之后的疲惫涌上来, 让人一动也不想动。 沈清疏翻身下床, 亵衣已皱得不成样子,她借着月光寻到自己的外袍披上, 又把桌上灯烛再点燃。 柔和的光芒随之洒落房间, 照亮这方寸之地, 桌上的毛笔已经凝结干枯,半空将落未落的垂着一张宣纸, 更远一点的地上,随意抛置了几件衣裳。 好像是着急了些, 沈清疏脸上微微发热,吩咐了婢女抬水进来,然后捡拾起落了一地的衣裳。 收拾完她重新回到床边, 对着林薇止隐带娇媚的脸,想起刚才二人旖旎交缠的画面,心脏像是在热水里浸泡过,完全被她填满, 温温地发着胀。 有几缕乱发被汗水打湿黏在了她脸上,沈清疏温柔地替她拨开,转到她身后托着光裸的背扶着她坐起来,轻声问询道:我抱你过去 林薇止揪着薄被一角, 睫毛翕动了两下,睁开眼,微微抬眸,又很快垂下来,小声说:不用,我自己洗。 一开口,她便立刻注意到自己声音低哑得厉害,她怔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 稍靠左下的位置,那里还留着一个齿痕,破皮之后变得红肿,能摸到轻微的凸起,现在碰一下都还是疼得厉害。 这场情、事一直进行得很顺畅,就像沈清疏这个人一样,她耐心,温柔地调动着她,尽量不让她感受到任何不适。 但是她咬住她后颈的时候,就像是失去理智一般,任她如何抗拒都没有松口,直到咬破才终于心满意足。 实在是太疼了,她还从未吃过这种苦头,因此格外抗拒,自然而然地有一些反抗举动,沈清疏背上,恐怕也留下了几条抓痕。 她现在清醒过来,不免有些生气,她折腾她那么厉害也就罢了,怎么还张嘴咬人呢,这是什么恶劣情趣。 沈清疏一看她摸后颈就反应过来了,等她视线横过来,还没开口,沈清疏立马就先主动认错,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 林薇止一口气堵在胸口里,气恼得很,微拧起眉,冷声问:你干嘛咬人? 这一声本是不满的质问,她还很凶地瞪了沈清疏一眼。 可是此情此景,她脸颊上还带着一片薄红,眼睛湿漉漉的,在昏黄暧昧的光线里,倒更像是撒娇一般。 沈清疏心中一荡,怕自己又把持不住,连忙低下了头,十分心虚地关切问:是不是很疼? 你说呢?林薇止又瞪了她一眼,她出阁前日,她娘含糊地说,成婚当日会很疼,叫她到时忍一忍,不想真到了这一步,却是这种疼法。 对不起。沈清疏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后颈的软肉细嫩,她没有腺体信息素的麻痹,自然会觉得疼。 她之前其实考虑过这个问题,还以为自己能忍住,但她刚好处在易感期,又是生平第一次,还是敌不过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分卷(69) 话说回来,二人心意相通,这是她肖想了许久的人,自然对标记她的欲、望没什么抵抗力。 想到这里,沈清疏忽然有了注意,她拨开发丝,主动把后颈凑了过去,温声提议道:你要是生气,不然也咬我一口消消气,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薇止都被她气笑了,伸手推开她的脑袋,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也属狗吗? 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疲惫涌上来,还是只把她轻轻放过了,下不为例,你保证再没有下次。 沈清疏犹豫了一下,在这件事情上,她对自己的自制力是真没有信心,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我尽量克制住。 顿了顿,她又苦着脸道:不然,你还是咬回来吧。 林薇止凝视她几秒,忽然展颜一笑,捋了捋耳边鬓发,轻声说:那好,你过来。 沈清疏立刻乖乖凑上去,头枕在她肩上,不设防地露出自己的腺体位置,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她现在也不知自己腺体算有还是没有,按理来说是没有的,可是这一年来,那一小块位置又有些奇怪。 微凉的指尖在她颈上轻轻摩挲,林薇止笑了一下,拉下她衣领,低头落下细密的吻,贝齿叼起一小片软肉,很轻的啃噬,用的力道不大,不像惩罚,反倒像是在撩拨她一样。 本来易感期就敏感,沈清疏很快有些动情,手不自觉往她腰间摸索去,想要将她抱住。林薇止却立刻松了口,将她推开,挑了挑眉说:好了,我咬回来了。 你沈清疏立刻明白了,无奈地笑了笑,一股火烧起来,却不上也不下。 林薇止又推了推她,笑着催促道:我要去沐浴了。 意思是叫她让开点,可是,还想撩了就跑吗?她不依不饶地又倾身过去,借着位置优势将林薇止压迫在床和身体之间,吻着她的耳廓,情意绵绵地道:我承认,对你我就是克制不住。 沿着耳廓往下,她温柔地舔着她后颈伤口,眼看玩火自焚,林薇止打了个激灵,徒劳无功地推着她肩膀,还想挽救一下,提醒说:一会儿水要凉了。 沈清疏动作一顿。 也对,她笑道,然后起身,不等林薇止松口气,忽然打横将她抱起来,薄被滑落,她转身往浴桶那边走过去,我们可以一起洗。 水光荡漾,蒸腾的雾气渐渐遮住了人影。 隔天仍是没什么事,两人睡到上午才起床,沈清疏难得闲下来,可以陪着媳妇,看一看孟柏舟从京城寄来的时下最热小说。 林薇止在桌案另一边,仍是编她的画册,时不时给沈清疏一个白眼,她今日下床,腿软得像面条,差点就站立不稳。这人看着老实,实则心里憋着一股坏劲儿,她心里不由又起了点锻炼身体的念头。 一连几日都很悠闲,两人白日里一起看书画画,饭后出去散步,偶尔会去逛街,看看画社改造进度,晚上说话聊天,做些有情人之间的事情。 沈清疏自问十分节制,但林薇止还是很受不了她的痴缠劲,只觉得她假期怎么还不结束。 另外,那种新的技法,被沈清疏称作漫画,她十分感兴趣,这几日都有在请教,只是沈清疏自己也一知半解,能教给她的不多,已经被她掏空了,后面只能她自己琢磨领悟。 在这样惬意的日子里,沈清疏生出一种浓重的幸福感。 不过,在她的恋恋不舍里,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易感期过去,县衙一堆公务等着她处理,实在找不到理由延长假期,沈清疏翌日起床时,终于再次体会到上班如上坟的心境。 时间渐渐进入十月,秋高气爽,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运往州里,秋税收缴终于圆满落幕。 岳水县此次所缴税粮,因为沈清疏调配有度,安抚及时,除三新乡外,没有激发大的民怨,除却一些损耗,税粮接近了规定应缴额的百分之九十。 这份成绩在整个蜀地虽不能说拔尖,但也能算是中上,再加上岳水县一向比较贫穷,所以十分难得,成绩可圈可点。 倘若能保持这种态势,三年之后沈清疏的考评结果至少是良。 秋税收完,各州府都闲下来,这会儿才有心思处理其他积压的事情,沈清疏递交到充州府的那桩案子,上头也终于有了命令下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样的大案连押司都没来,司理院竟然只派了两个公人协助查案,一概事务都叫她自己拿着办。 沈清疏知道,这不是因为对她的信任,州府怕担责任,又畏难多年旧案查不清,所以直接让她处理。 下发的公文之中,叫她尽快结案,意思就是叫她不要多生事端,最好简单定为江七当街杀人。 沈清疏看完很是生气,她来结案,这其中的责任干系自然是她担,将来出了什么差错问起来,也是对她问责,那司理院还来干涉什么,派两个公人把文书做足,就为了不让监察院和大理寺挑出毛病来么? 公心上,她不想糊里糊涂地结案,私心上,她也不想背上这口黑锅。 沈清疏丢下文书,在堂上踱了两圈,她摊上这桩事儿了,不管不行,即便有越权之嫌,那也得查清楚,更何况实在不行,她还有一个大理寺的岳父呢。 她主意一定,便立刻叫了王典吏过来,着他立刻去平县,将那个可疑的刘年带回来审讯。 王典吏明显有些踌躇,拱手道:大人,那刘年在平县也是颇有名气的大商人,小的们拿他,恐怕瞒不住人。 沈清疏失笑道:你是官,又不是贼,要去杀人越货,带他回来问话而已,你直接上门说便是,小心不要伤了他,倘若平县县令问责,自然有本官这里顶着。 王典吏这才放心,领命去了。 等王典吏走远,周师爷在一旁见她紧锁着眉,叹气道:大人,您这下倘若查出来了真相还没什么,就怕费心费力,最后还是查不明白,那恐怕会影响您的仕途啊。 他其实更赞同充州府的处理方法,无奈劝解无用,沈清疏一意孤行。 沈清疏笑了笑,没有接话,千里做官所为何?假如连这件事都不管,那她这官做得实在没有意思,不如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7 20:25:55~20210618 19:3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年长白 2个;十七笔画、三吋日光知多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吃柠檬嘛、不纠、荼蘼未了、三吋日光知多少 10瓶;牙隹 7瓶;言兔炮 6瓶;冷漠的小白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2、第92章 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等人拿回来再说吧,沈清疏转而问道:对了,开制塘坊的事,你拟出的条陈我已经看过了, 没什么大问题, 可以尽快安排我和县里有意的商人会面。 很快就要到甘蔗收获的季节,如果不抓紧一点, 兴许就错过这一季了, 沈清疏还指望通过这个改善县衙的财政,所以一腾出空, 就立马提上日程了。 是, 小人会尽快联系, 周师爷点点头,提醒道:不过商人逐利, 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您空口便要他们拿出钱来,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清疏笑道:师爷且放心,我会带样品去。 这次办糖坊,县衙没钱, 一分钱都不出,只以技术入股,占一半利润,商人们出资建坊, 雇佣人工,也占一半利润。 这个条件还是比较苛刻的,要说服商人们拿出真金白银来,就要让他们看见实打实的利润在。 秋税之后闲下来, 沈清疏也按规定正常休沐,上个休沐日,她便让负鞍买了一批将熟的甘蔗回来做实验。 削皮榨汁的准备工作已经让婢女们做完了,因为黄泥淋糖法太过简单,沈清疏就在厨房支起锅来做,林薇止也知道她这个想法,饶有兴趣地在一边给她搭手。 谁知还没开始,烧火这件事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两人一个大家千金,一个后世来客,都不知道柴火灶要怎么烧。 沈清疏照猫画虎,用折子点燃引火的稻草,再放上木头,稻草倒是染起来,架势还挺大,但片刻就燃尽熄灭,木头不为所动,只是表面熏黑了一点。 两人蹲在灶前研究了半天,头上身上都沾了飘出来的灰烬,搞得满身狼狈,却还是没能生起火。 沈清疏终于放弃了,站起身擦了擦汗,抬眼看见林薇止脸上两道黑灰,一下子忍俊不禁,失笑道:你看你这脸上。 林薇止下意识反手去擦,却忘了自己手上现在是什么光景,反而越擦越多,花成一片。 她一张白皙秀美的脸,沾了这点脏污倒并不难看,反倒显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活泼可爱来。 这边也有。沈清疏压了压唇角,故意伸手出去,替她把两边脸擦得对称,看她花猫一样的脸,勉强忍着笑,以拳抵唇,胸腔微微震动。 林薇止哪还不知道,走到水缸前低头一瞧,便听见身后沈清疏开怀的笑声,她先是有些羞恼,瞧得一阵儿,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沈清疏走到她身旁,打了一盆水出来,笑意吟吟道:快洗把脸,术业有专攻,我们还是叫烧饭婆子来吧。 林薇止侧身看着她,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两把,然后退开两步,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 沈清疏愣了一下,同样往缸里一照,她有所预料倒并不意外,只纵容地跟着笑起来。 明明幼稚得很,两人却都乐在其中,相爱的人之间,再无趣的事情做起来,都充满了浓情蜜意。 两人止住笑,又净了脸,把平日烧火的婆子叫过来,但见她三下五除二,一大捧稻草塞进灶里点燃,几块木柴相互架起,不一会儿火势就起来了。 沈清疏在一边瞧着,感觉也没多大变化,和她们烧的却完全是两种结果,不禁觉得处处皆有学问,便是烧火也不能小看。 火烧起来便熬糖浆,想着刚才生火失败的教训,一大缸甘蔗汁,沈清疏谨慎地只舀了三分之一左右。 甘蔗汁原液呈米白色,有些浑浊,加热时须不停地搅拌,以防糊锅。 多了个烧火的婆子,两人话少了些,专心地熬着糖,婆子是当地人,不知道县太爷干嘛要自己下厨房,也不敢问,沉默地烧着火。 在这样的沉默中,雾气蒸腾,锅里的甘蔗汁越来越少,却始终不见凝结,慢慢凝了之后,却飘出来一股糊味。 沈清疏连忙叫婆子转小火,翻起来一看,红得发黑,在高温下糖似乎发生了碳化,不用说,这一锅算是废了。 林薇止沾了一点尝了尝,甜中带着苦,皱了皱道:哪里出问题了? 沈清疏怔了片刻,细细回想一番,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在中途加草木灰,中和蔗糖里的酸素。 知道理论是一回事,真正上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她只惦记着黄泥除色法,不想连最基本的糖块都还没做出来。 沈清疏解释了一番,没奈何,倒了重做,锅底全是凝结的糖,两人连锅都不会洗,好在还有个婆子在。 第二次,沈清疏注意着火候,在差不多时加入了草木灰。 烧火的婆子在旁边看着,嘴唇动了动,脸上预言又止的表情十分明显。 沈清疏眼角余光瞥见,以为她有什么建议,温和地道:大娘,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婆子犹豫了一下,觑着她脸上带笑,才躬身道:大人,我看您是想要熬糖,老婆子说了,您莫怪罪,我自己熬糖,也晓得一点,这熬到后面是要上笼蒸才得结块哩。 刚废了一锅,她生怕再废一锅,虽然也不是自己的糖,但看着都觉得很心痛。 沈清疏搅了搅勺子,看着渐渐凝结的红色糖浆,自信道:大娘放心,这锅肯定没问题了。 受地域交通的影响,古代技术的传播十分缓慢,在福州沿海地区,草木灰快速凝结法已经普遍运用,而在蜀地的莽莽群山之中,却还只有一小撮人知晓。 古代不讲究专利法,大家都弊扫自珍,有任何一点进步都藏着掖着,似京城进贡的雪白糖霜,一定也是发现了某种脱色方法,但这几乎是不传之秘,局限在一小片区域。 便是她这法子,岳水县想要攫取高额利润,就得做好保密工作。 见她这么说了,婆子也就不再多嘴,小心烧着火。 过了一阵儿,糖浆变得十分粘稠,这会儿的香气就是纯粹的蔗糖甜香了。 沈清疏拿出事先准备的瓦制漏斗,她专门找人订做的,十分小巧,共五个,沈清疏给每个漏斗都灌上糖浆,外界温度降低,糖浆很快就凝结成块。 分卷(70) 总算大功告成,两人回到书房里,忙活了半天,手都搅得有些酸痛了。 坐着歇了一会儿,林薇止揉着手臂,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有兴致地追问道:然后呢,要怎么脱色? 沈清疏把五个漏斗一字排开,她记得书上说用黄泥水淋糖就是了,但是哪种黄泥水呢,浓度又是多少呢?具体的她也不知道,只能多试几种。 岳水县周围的黄泥,她都命人取样记录,调配成了五份黄泥水。 把黄泥水淋在漏斗中,慢慢渗透糖块,再从漏斗底下流出来,这个过程中,黄泥水的吸附物质带走了蔗糖中的色素,便见糖块越来越白。 沈清疏运气还不错,第一份实验品便起了不错的效果,说明此法可行,陆续试验完,其中两份效果都还不错,呈米白色,已是上上之选。 虽然这过程非常简单,但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还是很不相同,沈清疏不禁振奋地捏了捏拳头。 林薇止搭手做第一份时还觉得很新奇,接下来几份就有些意兴阑珊了,她还以为是多么神奇的方法呢,结果竟如此简单。 不过,为什么黄泥水能够脱去蔗糖颜色呢?她点着下巴,看着从漏斗底下流出的黄泥水,想得有些出神。 看什么呢?沈清疏偏头瞧见,指尖沾了点白糖送到她嘴里,笑着问道。 林薇止下意识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后仰身体退开,瞪了她一眼道:刚沾了黄泥水,净手了吗? 没沾到,我擦过了,沈清疏收回手,毫不介意地又沾了一点糖,自个儿慢悠悠抿了一下,低笑道:还挺甜的。 林薇止唇角动了动,大概是想骂她,但想着她的厚脸皮,又懒得再开口。 她还是有些好奇,问道:你又是从哪儿得知这种脱色法的? 沈清疏眼也不眨地道:书上看到的。暗道后世的书那也是书吧。 我怎么没瞧见过,是哪本书上?林薇止很是怀疑,谁会把这种秘法直接公开在书上。 沈清疏挠了挠脸,状似老实地笑道: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物理小识》吧。 林薇止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好像从未曾听过这本书,她记在心里,想着之后去寻来看一看。 她撑着下颔,在旁边看沈清疏收拾器具,忽然问:你这便算完成了吗? 沈清疏点点头,嗯,差不多了。 接下来还有打砂、晾干等程序,不过都是细枝末节了,最重要的还是脱色。 林薇止想了想,又挑眉道:那你何必这么麻烦,还要买甘蔗自己熬糖,直接买了成品红糖,淋黄泥水脱色不成吗? 沈清疏愣在当场,这真是灵魂发问,对啊,她主要是试验脱色,又不是真要炼糖,干嘛不去买人家炼好的红糖,这下浪费好半天时间不说,还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她支吾了一会儿,艰难地挽尊,强行解释道:现熬的,兴许,兴许脱色效果会好些 不等林薇止说话,她又急忙转移话题道:样品拿一份去就是了,其他的我们自己留着做个纪念吧,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感觉上要不同些。 林薇止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也没有拆穿她,贴心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两人便将几份蔗糖处理好,沈清疏已经选好了其中最白的一份,只待和岳水县商人面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8 19:39:32~20210619 19:2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666914 2个;19300184、铭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得哩个得 23瓶;臻、你吃柠檬嘛 10瓶;老白、远离傻逼珍惜生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3、第93章 县衙不便谈事, 翌日,在刚来时迎她的那座酒楼,沈清疏同岳水县几位大商贾约见。 茶过三巡,沈清疏也懒得打机锋, 环视一圈, 开门见山道:诸位对开糖坊一事,可是拿定主意了? 来之前, 周师爷已经对此事做了沟通, 几位商人心知肚明,就是要他们表态出钱, 他们也不知这到底真是办糖坊, 还是这位大人以此为名索要贿赂。 倘若真是要些孝敬还没什么, 可照周师爷所言的塘坊规模,一分钱不出却要拿去一半股, 那实在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所谓民不与官斗,可官也不与民争利, 他们几人这么大家业,多多少少也有些官场上的人脉,因而并不十分畏惧。 几人对视一眼, 领头的蒋申客气笑道:大人要振兴地方,我们自然是鼎力支持的,只是大人有所不知,寻常塘坊实际所费颇多, 赚头却并不怎么大,倒不知大人所言的脱色之法是否属实? 我知道诸位心有疑虑,所以带了脱色的实物来,诸位且看。沈清疏眼神示意了一下, 周师爷便把那包米白色蔗糖,放在桌子中央展开。 几位商人凑上去一看,都有些吃惊,若是这种色泽,确实能卖个好价钱,他们见多识广,左右耳语了片刻很快镇定下来,蒋申问道:确实色白若雪,只不知大人此法造价几何? 他家也知道一种蛋清去色法,只是造价太高,只能小规模生产。 造价极低,几乎只需人力费用。见他们有些疑虑,沈清疏补充道:诸位立下契来,我即刻便可告知脱色之法,诸位可以回去试过之后,再出资建坊。 这毕竟是个官本位国家,她并不担心这几人知道方法后,敢撇开县衙自己单干。 倘若真是这样,那一半股倒也值得,几人相互交换着眼神,场面一时静默,沈清疏便寻了个借口离席,给他们一个交流讨论的空间。 这秘法看着有利可图,他们也不想太得罪沈清疏,片刻后,她净了手回来,商人们已经讨论出结果,蒋申敬了她一杯茶,笑道:大人抬爱,愿意叫我等做事,小人们敢不从命。 这便是同意了,沈清疏这才露出笑容,说了几句客套话,能和平解决最好,她也不想以势压人。 再坐了一会儿,沈清疏便起身离席,后面的具体事情自然有周师爷洽谈。 很快两方拟定文契,几家商人共同出资占股,县衙以官府督办名义占一半股,具体管理由商人来,财务可由县衙监督,所得利润两方均分。 在工人方面,优先招收因此失去生计的小作坊主,原料统一采买,因为制糖步骤简单有序,自然而然采用了流水线生产。 知道黄泥淋糖法后,因为太过方便,几个出资商人都很忧心方法泄露,为此想了很多措施。 不过沈清疏觉得这是早晚的事儿,就这种消息传播速度,岳水县能占两年先机也很不错了。 以某位商人原本的糖坊为基础,一座规模更大的糖坊扩建起来,岳水县的百姓也都听说了这件事,因为往年剩下给伢子们甜甜嘴的甘蔗,今年完全不愁卖不出去。 工厂里削皮榨汁,都在招募工人,干活勤快的话,一天能有二三十文的工钱,这时节农活不多了,很多农民都会到县里做小工补贴家用,对他们来说,糖坊的活计十分划算。 沈清疏也没闲着,经常跑到糖坊去看,甘蔗成熟以后,一捆一捆的运送过来,榨成甘蔗汁,再变成一捧捧雪白的白糖运出去。 她看了老式的甘蔗床榨汁机,本来还兴致勃勃地想改进一下,但这时代的人力真是太廉价了,一个人累了马上另一个人上去,大家只盼望多招些人,根本不需要节约人力。 这些是同做工的农民交谈得知的,  虽然被周师爷批评有失身份,但沈清疏并不在意,她在外很少穿官服,接地气的跟着一蹲,递半截甘蔗过去,她一张好看的笑脸,不一会儿大家就没了戒心,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沈清疏对蜀地方言的理解力因此飞速进步,便是语速快些也能听得懂了。这些做工的农民来自附近乡村,因为活计较为轻松,甚至有很多妇女和少年过来,他们不怕累,只怕糖坊不要她们。 一位老农说:管那些哦,比起下田头点都不累,你做得多,肯定归的钱越多噻。 他一张脸黄得发黑,像是套了一层厚厚的外壳,皱纹多且密,深深地刻进皮肤里,盛满了风霜和尘土。 他是一位佃农,没有自己的土地,一家人都依附于村里一位地主,世代为他耕种,每年种地的收获一半要上交,沈清疏知道后问他,从前朝廷发给的地呢? 老农说,早就没了,十多年前有次旱灾,收成大减,没办法和地主借贷,结果第二年收成还是不好,借的钱利滚利,根本还不上,就抵了他的土地, 沈清疏又问他,县里还有这么多荒地,为什么宁肯做佃农,也不肯去开垦荒地呢。 老农就哈哈大笑起来,说她果然是富家子弟,秋冬季节才能垦荒,做佃农,每年辛苦劳作才够一年食物,哪来的空余时间和储备粮食去垦荒,地没垦出来,人恐怕就先饿死了。垦荒少说也要累掉几层皮,就算辛苦垦出来了,没水渠,地也不怎么肥,一不小心还会被别人摘了桃子,怎么办?所以宁做佃农,也不去垦荒。 老农说完,听到管事的在吆喝了,把粗瓷碗里的水一饮而尽,又去扛甘蔗了。 沈清疏出了糖坊门,默默想着这些天了解到的情况。 岳水县靠平县方向有一片沼泽地,她考察之后,认为很适合开荒,站在官府的角度,只要组织起人力挖河渠排水,平整土地,做好灌溉系统,那儿就会变成一大片肥沃的良田。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站出来组织,每年除了赋税,各乡其实还要依法服徭役,但是那点人手数量有限,沈清疏想的是出钱募役来开荒。 所以她才要办糖坊挣钱,空口白话的,拿不出粮食和钱,不可能强制百姓来开荒。 这年头都是靠天吃饭,老天爷不高兴了,多出点太阳或是多下点雨,都导致收成大减,百姓衣食无着,而地主则通过这些机会,大肆兼并土地。 随着人口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尖锐,就会爆发起义,天下大乱,人口减少,然后重新分配社会财富,进入下一个循环。 这是封建社会避免不了的人地矛盾,除非能进入工业时代,然而即便在后世,地主与佃农,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因为资源是有限的。 沈清疏也没有想到那么久远去,当下她只是想通过开办糖坊,开发荒地,能让岳水县百姓富裕一点。 这些都还要看白糖运到京城之后卖的怎么样,第一批糖制作出来,在本地的反响很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运到京城去卖。 为此沈清疏还给孟柏舟去了信,他家名下有不少商坊,推广这种白糖相对比较容易,而且双方也是互利共赢。 沈清疏回到县衙时还是下午,她走到卧房,没见林薇止人,进书房一看也没人,不禁有些讶异。 林薇止在这边不爱外出,她已经习惯了一回家就看到她,她寻了负鞍问:娘子人呢? 负鞍觑她一眼,道:少爷您忘啦,夫人的画社不是开起来了么,下午才刚去了画社。 沈清疏一愣,才想起来好像今日正是第一次开课,她本来还玩笑说要同林薇止一起去,恭贺她开业大吉。林薇止却坚决不准,说怕她吓到那些学生。 沈清疏忙着糖坊的事,就渐渐没关注这回事儿了。 她打发了负鞍,四下里转转,笙寒这两个叽叽喳喳的丫头也被带走了,院子里落了些枯黄的秋叶,显得过于安静,只听得到她自己的脚步声,平日里十分有生气的内宅忽然显得有些许寂寥。 沈清疏好像这才看清这个院子,她在石桌旁坐下,心里忽然生出些微妙的失落来,明明是她鼓励林薇止去外面走动,去开办画社的,但人不在她身边了,她却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子,甚至想立刻起身去画社找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这种冲动,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对她有如此深的依恋,只是因为她一直等在她身后,随时随地都能见到,所以沈清疏竟然未曾察觉到。 她们两人来到这个偏远的县城,看起来,是林薇止一直依靠依赖着她,其实是她更需要她,她内心并不是一个那么坚强的人,她对感情和亲密关系的渴求要更大。 怪不得有些自私的人,不喜欢伴侣出去工作,更希望对方全身心依赖自己,沈清疏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也不能免俗。 她们是独立的个体,林薇止有自己想做的事,她本来也为她高兴,兴许只是她还不习惯,过上一段时间便好了。 不过她只是这么一阵儿见不到人,便觉得不习惯,那她们刚来到这里,忙于公务那段时间,林薇止整日在后宅里等她,又该是什么感受呢?这么一想,沈清疏又很是愧疚。 她从外面回来,本来是有些疲惫,想在午后小憩一阵儿的,坐了一会儿,沈清疏收拾了情绪,才回到卧房合眼躺下。 醒后照常处理公务,她今日效率倒是颇高,下值之后,却仍不见林薇止回家来。 分卷(71)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9 19:24:04~20210620 18:4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过期农药 3个;闲闲土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条咸鱼 10瓶;闲闲土豆 5瓶;一舟 3瓶;gg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编辑正在手打中,稍后点击右上角刷新当前章节! 94、第94章 沈清疏有点想去接她下班, 又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太黏人。 她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出门,到门口却又停下来,转过身, 摩挲着指骨, 有些犹豫的样子。 少爷,咱们到底去不去?负鞍跟着她反复了两回, 在一旁奇怪地看着她。 沈清疏默了一会儿, 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转回来道:一会儿天就黑了恐怕不安全, 还是要去的吧。 她语气有些飘忽, 面朝着空气,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负鞍也跟着抬头, 但见天色明朗,还不到傍晚时分, 南方天黑得晚,起码还得要一个多时辰。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余光看见沈清疏终于往门外走了, 也随之抛开思绪,连忙跟了上去。 画社离县衙不远,很快就到了画社门口,这段日子内里重新整装过, 外面瞧着倒是没什么变化,经过讨论,画社取孤光二字为名,取自两人都很喜欢的一首词。 林薇止不喜张扬, 所以开办之后也未曾搞出什么大动静,只是悄悄更换了门前牌匾。 牌匾上几个字林薇止嘱意她来写,沈清疏推脱不得,只好献丑,现在刻出来一看,还是有模有样的,只是作为牌匾来说,秀气有余,厚重却是不足。 所谓自己的字,都是越看越丑,沈清疏驻足看了一会儿,感觉略有点羞耻,真是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糊里糊涂就答应了。 吩咐其他人守在外头,她一个人悄悄进去,门口的守卫和婢女都是暂且从府里调的,基本都识得她,打着嘘声的手势,沈清疏一路摸到画室这边,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心里生出些莫名的亢奋,躬下腰,仿佛做贼似的贴着墙根走,听到画室里很轻微的说话声。 到了门边,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一眼就瞧见林薇止,她今日不施粉黛,穿了件窄袖青衣,挽着袖,露出一截细瘦小臂,发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再没有其他装饰,干净又利落,很有先生的派头。 她旁边亲密地挨着一个少女,似乎正在听她讲课,时不时点点头,以崇敬仰慕的眼神看着她。 接受了她的建议之后,画室中央是好几张桌案拼在一起,围案而坐,一眼可见只有三个学生,都是十来岁的小女孩,另外两个正专心地伏案作画。 怕被人发现,沈清疏很快就收回目光,实际上,大家都很专心,也根本没人注意她,她张望两次之后,也就心满意足地乖乖蹲着。 蹲了好一阵儿,课程也没有结束的意思,沈清疏忽然反应过来,她到底为什么非要为难自己,蹲在这里等?去前头坐着等不好吗? 她在这儿唯恐发出声音打扰林薇止上课,她工作时也没打扰她,没道理反过来就不成了。 于是沈清疏站起身,想像刚才一样挪出去,不想她蹲久了,一时没注意,起身时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倒是稳住身形,勉强没摔倒,但这动静,却叫一片安静的画室里注意到了。 林薇止看了一眼,叫学生们呆着别动,起身出去,便见沈清疏站在拐角,白袍上不知怎么染了点灰尘,背着手朝她心虚地笑。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眉眼微弯,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沈清疏咳了一声,故作随意地道:下值了,我闲着也是闲着,所以过来看看。 林薇止好笑道:那你光明正大看便是,这么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是谁呢。 不是你说不准我来,怕我吓到那些学生吗?沈清疏瘪了瘪嘴,觑了她一眼,语气还很是委屈,不是她自夸,在这岳水县,她怎么也能算是一表人才,到底哪里吓人了? 林薇止无奈地瞧了她一眼,知道她故意这么说,曲解她的意思,她们当时明明是说,沈清疏以官员身份剪礼,会吸引太多关注,反叫这些学生放不开。 好啦,准你以后来。见学生们都好奇地望了过来,林薇止也没有多纠结,顺着她服了个软,催促道:我这边很快就结束了,你堂堂知县等在这里也实在不像样,快去前院吧。 她边说边去拉沈清疏的手,不想沈清疏竟然下意识避开了,她愣了一下,立刻揪着她衣角走到学生看不见的地方。 手上怎么了?她问,一双眼温和又不失沉静地看着她。 沈清疏知道瞒不过去,还好这次确实没什么事,就把背着的手拿出来,掌心向上摊开,老实交代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滑了一跤,不小心打脏了。 她刚才在地上撑了一下借力,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手上还有一点轻微的摩擦痕迹。 林薇止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说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握住她手腕,替她细细擦干净手,又拍去她身上的灰尘,才叮嘱道:当心一点。 我知道了。沈清疏站着任她摆布,听到这话连忙点头。 林薇止抚平领口,抬眸凝着她的眉眼,忽然又问:看你刚才进来皱着眉头,不太高兴的样子,今天衙里出什么事了吗? 噢,沈清疏这才想起好像是有些不好的事情,她前倾一步抱住她,下巴枕在她肩膀上说:让我想想。 沈清疏张了张嘴,她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抱着她温软的身子,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在画社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她只觉得思维都变得懒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半响,她讪讪地道:我我想不起来了 好像一看到她,那些难题她都有信心去解决,烦恼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林薇止松开她,也没有觉得她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她踮起脚尖,摸了摸沈清疏的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很温柔地说:在前院等我。 她回到教室,几个学生都立马收回了目光,眼神里隐带好奇,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她们家里能送女孩子学丹青,显然是家境富裕又比较疼爱女儿的,来之前,也被告知过,先生的身份是比较特殊的,要她们一定尊重师长。 林薇止没多说什么,接着给她们指导,按部就班完成了今日的课程。 师生几人收拾完画具,一同出来时,见到候在院子里的沈清疏,都止步望过来。 沈清疏这时才看清几个小女孩的身量长相,其中两个明显要小些,约莫十二三的样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心地觑着她。 剩下一个跟在林薇止旁边的,已有十五六,个子高挑,出来时挽着林薇止的手臂,她性格显然要活泼些,一点都不怕生,见了沈清疏,眼珠子一转,直接问道:林先生,来的这位是谁呀? 林薇止偏脸看过来,意思让她自己说,沈清疏眨了眨眼,并不开口,只茫然地看回去。 对视了几秒,林薇止无奈,只好自己介绍道:这位是是我夫君。 呀,原来是知县大人,这少女早有猜测,表现得并不惊讶,福身行礼道:见过大人,我是郭家的女儿。 免礼,原来是郭教谕家的,果然聪敏毓秀。沈清疏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心想难怪,原来是开画社之前林薇止便认识的。 其余两个小女孩也上前行礼,又寒暄了几句,因她身份都表现得有些拘谨,出了画社门后,便很快告辞了。 等互相距离远了,林薇止才有些嗔怪地道:你刚才干嘛对她们这么凶? 我不是客客气气的吗,还夸了她们几句,哪里凶了?沈清疏拒不承认。 还说你不凶,林薇止侧身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自己照一照镜子,脸拉得这么长。 哼,郭教谕那个孙女,实在太没分寸了些,沈清疏哼了一声,不满道:走路也不好好走,还要蹦蹦跳跳、勾肩搭背的。 林薇止终于听出她话里毫不掩饰的酸气,一时哭笑不得,什么勾肩搭背,不过挽了下手罢了,这么小的孩子,你想些什么呢? 许是从前都没有沈清疏吃醋的机会,这次一不小心就喝了一大缸,上课的时候,她看两人贴得那么近,就有一点微妙的不舒服了,更何况,她都没这样挽过林薇止。 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她身份的缘故,她这想法实在没什么道理,可沈清疏仍是有些不爽,强自争辩道:哪里还小,你看她个子,都同你差不多了。 难得见她这幅样子,林薇止并不觉得生气,声音轻柔地道:好了,我以后会同她保持距离,可以吗? 她这么一说,沈清疏却反而不好意思了,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林薇止在岳水县交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多么难,她怎么能去横加干涉呢? 沈清疏纠结了一阵儿,摸了摸鼻子,讷讷道:那倒也不必,我并不反对你们亲近,只是不要过于亲近就是唉,怎么说呢 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她说着说着,便语无伦次起来,一把捂住了脸,不知道怎么表达清楚。 好啦,我懂你的意思了,林薇止挽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好笑道:我是郭小姐的老师,大她这许多,有哪里值得她喜欢的,她只是尊敬我罢了。 听她这样贬低自己,沈清疏却又不同意了,很认真地道:胡说,你哪里都值得人喜欢。 林薇止怔了下,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装作没听到,快走两步,挽了挽耳边碎发。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看出怀孕的,对昨天的评论目瞪口呆。 感谢在20210620 18:49:01~20210621 19:3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衣、似雪、柚子树、Cola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编辑正在手打中,稍后点击右上角刷新当前章节! 95、第95章 等一等, 我还没说完呢,沈清疏追上去,又捉住她的手, 侧身笑问道:你刚才是怎么向她介绍我的? 有哪里不妥么?林薇止很想白她一眼, 她还没追究呢,沈清疏反倒先问罪起来了。 沈清疏眼里闪过几丝促狭的笑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很是不妥,夫妻只是名义上的关系, 你应该说:这是我爱人。 她语速不快, 中间停顿了一下,最后一句说得郑重, 语气却又轻又柔, 含着十分的爱意,极有穿透力, 立刻就被林薇止的耳朵捕捉到, 让她心里不由地抖了一下。 几乎是瞬间,她的耳根就开始发热, 她推开沈清疏, 往左右看看, 总觉得有许多视线落在她们身上,于是更加脸红了,她羞恼地握拳锤了沈清疏两拳,嗔怒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在这时代, 绝没有对外这么介绍的, 大家甚至更习惯用一些贬低的词汇,如贱内、拙夫之类的。 不要了。沈清疏本来是和她开玩笑,没想到她对此反应这么大, 见她皱着秀气的眉毛,鼓着脸和自己生气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有些开心,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林薇止觉得更生气了,下意识想挣开手,不想这次却让她有了防备,没能挣开。 见人真的恼了,沈清疏连忙扣紧她的手,止住笑,心情十分明朗地道:好了,我不笑了便是,别生气,我逗你的,你爱如何跟人介绍便如何介绍。 林薇止哼了一声,别过头不想理她,沈清疏也不急,慢悠悠地跟在旁边,一溜儿地说着好话哄她。 阿止 娘子 女朋友 亲爱的 闭嘴!林薇止终于转头瞪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连亲爱的这种词都说得出口,她鸡皮疙瘩都差点起来了。 沈清疏无辜地眨了眨眼,听话地闭上嘴,看着她满脸的羞粉色,心里却在想,真可爱,这样就受不了了,那听到什么心肝宝贝之类的还不得晕过去。 分卷(72) 她察觉思绪似乎朝着不可知的方向滑去,连忙给拉了回来,咳,她从前明明也是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说起这些话来,毫无心理障碍呢。 林薇止冷静了会儿,思绪一转,忽然打了个激灵,连忙看向沈清疏,紧张地问道:你又是怎么同人说我的? 这瞬间功夫,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羞恼又忐忑,倘若她知道社死,就能形容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 沈清疏不敢再逗她,老老实实说了,她在外自然也不会出格,都是以夫人相介绍,林薇止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沈清疏看她反应,知道口头上暂且还是放不开,要慢慢来,不过时间也还多得是。 这会儿已是黄昏时分,落日已经完全没在山的另一边,天际边只余了几缕橙黄的余晖,岳水县的百姓也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沿街的各个铺子摊位都在收摊了。 两人手牵着手穿行在人流之中,如平常夫妻般,相貌气度却都很显眼,她们饭后常常出来散步,大家都知道了这是县君同县君夫人,虽然偶尔有好奇的目光悄悄投过来,却没有人敢上来打扰。 这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沈清疏惬意地欣赏着晚霞,笑着对林薇止提议道:以后我每日都过来接你如何? 她很喜欢这种富有生活气息的日子,每日上班处理公务,下班后接送媳妇,叨叨家常,回家之后自己做做饭。 唔,她还不会做饭,说起来,林薇止生辰就快到了,她得抓紧腾出空来着手去学,不能言而无信啊。 林薇止却拒绝道:不用了,你公务不忙么? 这段时日不忙,沈清疏解释道:我下值之后再过来,并不耽误公事。 林薇止偏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每日都这么晚,课程进度说不准的,时早时晚,说不得我回去了你都还未下值。 她说到后面语气似乎有些幽怨,之前呆在家里,可不是每日都得等她下值。 沈清疏噢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一面希望林薇止别那么辛苦,能早点到家,一面却又想每日去接她。 她早上要比林薇止去得早得多,所以也没有送的机会。 过了会儿,她讷讷道:那今天这种情况我还是可以来的。 林薇止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知道气氛怎么忽然变得有些安静,沈清疏主动找话题道:做老师感觉还好吗,今日情况如何? 说起这个,林薇止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挺好的,这几个孩子都很有天分,尤其是郭蕤,进步速度很快,教她们作画,比自己独自作画更有乐趣。 沈清疏心里又冒出些酸水,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那就好,我还怕你会不习惯。 她以前也曾做过家教,给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补课,和他斗智斗勇的经历,简直都不敢再回想,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做过老师,也完全不喜欢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林薇止也问她:你呢,江七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沈清疏叹了口气,王典吏还在查,来信说有了点线索,但这么多年的案子,能不能找到证据那就是听天由命了。 兴办糖坊的同时,江七案子的调查也没有停下来,王典吏前段时间就将嫌疑人刘年带了回来,只是这位商人心理素质并不差,嘴上十分强硬,坚决不肯承认他同康大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他还声称自己在官面上有相识的人,倘若敢对他动刑,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疏也确实没有给他动刑,倒不是真的怕了他,而是他不想屈打成招,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只要严刑拷打,那她想要什么样的证词都可以拿到。 在古代有限的破案条件下,如果证据确凿,她倒也不会迂腐,只是刘年不过是稍有嫌疑,她自己也没有全然的把握,别最后案子没破成,还搞出一桩冤案,那就有些可笑了。 因而沈清疏又派了王典吏过去平县,继续调查此事,根据刘年的日常去处,人迹关系等等进行排查。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非沈清疏开办糖坊之后,不用太担心财政,给出了较高的补贴,恐怕衙役们都不愿意再去平县了。 林薇止同样关心这件事,默了一会儿,看她有些沮丧,轻声安慰道:这经年旧案,即便最后破不了案,也不是你的过错。 顿了顿,又道:别担心,既然有了线索,兴许很快就有证据了。 沈清疏跟着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没有抱太大希望。 谁料到隔日,王典吏便从平县回来了,沈清疏听到通传,连忙召他见面。 王典吏连夜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满脸都是压不住的喜色,一进来囫囵行了个礼,便立刻禀告说:大人,找到证据了。 当真,沈清疏虽然有了点预感,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连忙追问道:是什么证据? 王典吏道:是人证,我们找到了江七他娘。 他把此行娓娓道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较高的赏金吊着,王典吏等人到了平县,查案的热情十分高涨,日夜排查,找到一处刘年偶尔会去的别院。 他们本来没觉出什么异常之处,这别院只有两个守卫,他们也不知里面住的是谁,只是除刘年外不准他人进出。 衙役们搜查之后,发现只有一个妇人,他们本以为这是刘年养的一个外室,不想这妇人有些疯疯癫癫的,见了他们的官服,便抓着他们不让走,问他们刘年是不是被抓了。 一番纠缠之后,这妇人知道刘年完蛋了,竟说她被刘年困在这里,十多年没见到丈夫儿子了,哭哭啼啼求他们救她出去。 王典吏大吃一惊,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关联,仔细询问之后,发现这妇人竟是江七失踪的娘陈氏。 据陈氏所言,十年前刘年还没有发家,他们夫妇同刘年一起做香料生意,刘年对她见色起意,后来生意出了问题,她丈夫回乡筹钱,刘年趁机污了她的清白,这几年一直将她囚在这里,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丈夫一直不来接她。 当王典吏告诉她,她丈夫已经去世,儿子江七为了报仇杀人入狱时,陈氏如遭晴天霹雳,仿佛梦中,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沈清疏听完也是久久无语,竟然真的会有人这么天真,老老实实被别人关了十年之久,刘年对她的防范已经不严密,她也从没想过要靠自己逃走。 沈清疏很同情她,更同情艰苦求生的江七,就目前来看,很可能是刘年强占了陈氏后,先下手为强,雇佣康大做为打手,杀害了江父并伪装成生意失败上吊自杀,不想却被江七目睹,牢记在心。 沈清疏当即提审了陈氏,陈氏确实是个美人,即便年过三旬,仍然不失风韵,只一张脸梨花带泪,过分柔弱了些。 一见沈清疏,便哭着求她主持公道,沈清疏好不容易才劝住,然后又重新撕开她的伤疤,详细地询问十年前的事情。 陈氏虽然哭,对问话倒是十分配合,这么多年,她已不觉羞耻,只关心一件事,大人,我儿江云年龄尚小,可否能饶他一命? 沈清疏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满是期冀的眼神,说不出欺骗的话,只能道:本官一定会尽力而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1 19:39:15~20210622 19:0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279571 45瓶;JEN 10瓶;二十于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6、第96章 陈氏非奴也非婢, 有了她的证词,其他不说,至少能定刘年玷污妇女, 非法拘禁的罪, 只是要同江七的案子联系起来,也并不容易。 沈清疏和林薇止商讨了一番,这件案子坏就坏在康大死了,只有刘年一个突破点, 所以一定要叫他开口。 这案子拖了这么久, 事不宜迟,沈清疏翌日就提审了刘年。 刘年四十来岁, 相貌平平无奇, 看面相倒还颇为憨厚,叫人想不到这是个占人妻子, 谋财害命的恶人。 他在这儿关了好几天, 监牢的环境自然不怎么好,自沈清疏上任, 杀鸡儆猴, 严明了看守队伍纪律, 对这个知县重点关注的犯人,看守们自然不敢替犯人收钱办事,因而他这几天下来,虽未受刑, 却也过得不怎么样, 整个人蓬头垢面的。 被押到刑讯室,他也不害怕,反而对沈清疏嬉笑道:大人, 您这不明不白地把我关也就算了,倒是给我个准话儿,还要关我几天啊? 王典吏跟在旁边,立刻呵斥道:大胆,竟敢 沈清疏抬了抬手,打断王典吏,上前两步,冷冷地盯了刘年一阵,刘年被绑在刑架上,毫不心虚地和她对视。 沈清疏略略扯了下唇角,转身拿起烙铁,漫不经心地拨弄烧红的炭盆,忽然回身大声喝道:你是如何玷污了陈氏,速速招来! 刘年打了个激灵,瞳孔一缩,下意识闭紧了嘴,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勉强咽了下去,面对沈清疏凌厉的逼视,他强自笑道:大人您说什么呢,什么陈氏,我根本不认识。 他心理素质还真是好,没能诈出什么话,沈清疏暗道可惜,到了桌旁坐下,冷笑道:刘年,你不用再狡辩,我们已经找到了陈氏,你污人清白,囚禁人十余年,又害人丈夫,这罪行是跑不掉的,我劝你还是早日招认,免受皮肉之苦。 刘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岳水县这次忽然抓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在监牢里,看守很严,也没办法传递消息出去,因而这桩他自己的私密事无人安排,他这几天也思量过陈氏被找到的对策。 他当即叫屈道:大人,您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凭空污人清白啊,我确实藏匿了陈氏,可您看那陈氏吃我的住我的,我对她不打也不骂,怎么能算是囚禁她呢。 哦?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个善人了,沈清疏气极反笑,猛地一拍桌案,怒道:简直一派胡言,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什么陈氏吗,若是心里没鬼,你为何要说谎?! 刘年眼珠子一转,无赖道:大人,我说谎也是没办法啊,因为我怕被无辜牵涉到案子里,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真要是我囚禁陈氏,她怎么不闹也不跑呢,这没道理吧,其实陈氏早就喜欢我,暗地里与我通奸,她男人死了以后,就跑来投奔了我,怕丢脸,所以也没对外声张,大人,这你情我愿搞女人总不犯法吧? 沈清疏脸色阴沉下来,虽然她早就预料到很难撬开刘年的口,不想他这么没皮没脸,胡搅蛮缠,硬是把强、奸说成通奸。 王典吏看她沉脸像是不知道怎么反驳,连忙插嘴道:如你所说,那陈氏为何要状告你,接没几天,她丈夫就没了性命,说这其中没有因果关系,谁人能信? 刘年眼角吊起来,眼里全是恶意地污蔑道:我怎么知道她发什么病,想是她年老色衰,想趁这个机会讹我一笔钱,大人,您搞清楚先后顺序,是她丈夫没了,才来投奔我的,他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典吏被他一噎,险些抽他一鞭子,他躬身建议道:不上刑不成,大人,给他上老虎凳试试就老实了。 老虎凳是一种常见的酷刑,把人膝盖绑在凳子上,在脚后跟处垫砖头,一块一块的加,直到膝盖承受不住反方向的力破裂碎开为止。 沈清疏看他一眼,没回话,脑海里进行心理斗争,她听了那番颠倒黑白的话,怒气横生,真是想给刘年动刑。 以这时代的检测技术,十年前的案子,也几乎找不到什么切实的证来,只有审讯犯人。 她知道这种奸猾的恶人,都是外强中干,嘴皮子厉害,口头上和他们辩论,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但真要是上刑,恐怕没几个能扛得住严刑拷打。 主要还是她自己的那一关,她从前所受的教育,让她对这种破案模式心有疑虑,总觉得不够光明正大,也害怕自己造出什么冤假错案来。 从小院的看守,陈氏的证词来看,沈清疏相信她没有说谎,她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犯罪事实,那让这种人逍遥法外,她心里却也过意不去。 好一阵儿,沈清疏才终于有了决定,她站起身来,负手,对刘年温和地笑了笑,淡声道:你狡辩也是无用,我听说在乡下,男女通奸被发现,会被宗族拉去浸猪笼。官府虽然并不管这些,但这桩案子既然到了本官面前,那本官管一管也无妨。你招了,兴许只按律追究你的罪名,你不招,那本官就叫你尝尝浸猪笼的滋味,总之,官府是不会抓错人的,抓错人本官面子往哪儿搁,进了这县衙的门,你就别想再出去! 她语气冷酷森寒,面上却始终带晓,笑得刘年背后汗毛一下子竖起来,这番话他却反倒信了,他才不信什么官员会真的为民做主,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敲髓吸骨,谋财害命的多得是。 他一下瞪大了眼,愤怒喊叫道:你这是构陷污蔑,我和陈氏根本就没有关系,我不会认罪的,充州府的刘大人是我的远亲,你要了我的命,他不会放过你! 他这样叫嚣,沈清疏却放心下来,知道他这是心虚害怕了,她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审讯记录在这里,我们没打也没骂,你自己承认同陈氏通奸,怎么能说是构陷呢? 分卷(73) 至于刘大人嘛,沈清疏顿了顿,看刘年企盼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我岳父不久前升任大理寺正卿,正三品,你觉得刘大人会为了一个远亲同我做对吗?哼,我看他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你这个你以势压人,构陷百姓最大的靠山倚仗丢了,刘年神情呆滞,再没了刚才的口齿伶俐,喃喃念叨自己也没底气的话。 沈清疏看他这幅软骨头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大快,好生出了一口胸中恶气,舒爽得像是三伏天里喝下了一杯冰冻西瓜汁一样。 怪不得有人喜欢仗势欺人,对付这种恶人,就得用比他更恶的办法,叫他得意不起来。 沈清疏趁热打铁道:你好生想清楚,你招了,给本官添一笔政绩,兴许还会留你一命,不招就一定是个死,刘年,就看你想死还是想活了。 刘年抬起头,默了一阵儿,忽然问道:我浸猪笼,那陈氏是不是也得陪我去死? 沈清疏心里立刻警惕起来,脸上却还是那种淡然的神情,她伸手点桌子,故作不在意地道:她家破人亡,想来活也没什么意思,拖你一起死,还能报了一家人的仇,岂不是正好? 而且,沈清疏轻蔑地笑了下,高高在上地看他,本官若是只沉奸夫,说她逃了没抓到,想必也没什么人会跳出来挑毛病。杀你的理由根本不重要,随便就能构陷,重要的是,我是官,你是民,你的命被本官拿捏。 刘年仔细地盯她,想在她脸上寻找出一丝的破绽,听了这话终于无力地垂下头,木愣愣的像是斗败的公鸡。 本官不急,你慢慢想。见火候差不多了,沈清疏一挥手,便叫看守把他带了回去。 她这时才终于吁了口气,神情松懈下来,王典吏恭维道:大人好计策,我看这刘年很快就会开口了。 沈清疏想了想,吩咐道:不能懈怠,这几日可以稍微看得松一些,让他同那位刘大人递信儿,叫他瞧瞧到底有没有人来救他。 审讯就是要击溃犯人的心理防线,只要开始交代了就好说,她当然不会让刘年浸猪笼,纯粹是吓他,为了让他绝望。 是。王典吏应了一声,基于对沈清疏的了解,他当然也猜到了,让他吃惊的是沈清疏的背景,从前大家也知道,这位京城来的知县得罪不得,却不想是这样的高官子弟。 吃惊的同时,他也深深地迷惑,这背景,去哪里不行,怎么会来他们岳水县呢。 他本来就对沈清疏出补贴的风格很欣赏,这下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干,更寻思,要不然也送丫头去夫人那里拉拉关系。 沈清疏不知道他这一会儿想了这么多,审讯室味道十分难闻,她很快出来,看王典吏眼带血丝,又道了声辛苦,勉励几句,告诉他现在就可以去领奖赏。 案情有了进展,她心里十分高兴,迫不及待地想和林薇止分享,只是今日并非休沐日,人不在家,她勉强按耐住,专心地处理其他公务。 到她下值时,林薇止已经到家了,沈清疏抓她,兴致勃勃地说起今日审讯的过程,感慨道:恶人还需恶人磨。 林薇止倒没她那么乐观,刘年一日不开口,就一日没定数,她很不明白这样确凿的人证,沈清疏为什么不动刑。 这么说,你是威逼恐吓他了,林薇止不知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她撑下颔,瞧沈清疏,忽然嫣然一笑道:你用我爹的名声背书,他老人家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2 19:09:47~20210623 18:2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111206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7、第97章 虽然林薇止不过说笑, 沈清疏隔日还是抓紧给老泰山去信一封,说明了事情原委,请他多多担待。 顺便还把那位刘大人的情况给附上了, 官商勾结, 估计也是个贪官污吏,一查准露底儿。 刘年联系了他的靠山之后果然绝望,但他实在是嘴硬,还是怀着侥幸心理不肯开口。 沈清疏也没上刑, 只是将他单独关起来, 借鉴后世关小黑屋的做法,创造一个无光无声的逼仄环境, 除了每日送一餐, 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王典吏对此很不理解,在他看来, 这有什么作用, 再怎么关刘年都不会开口,只是在耽搁时间罢了。 谁知头两日没什么反应, 偶尔还能听到刘年叫嚣, 第三日渐渐就无声了, 第五日,刘年竟哭喊着愿意招了。 大人,您这是如何做到的?王典吏过来禀告的时候,还是十分摸不着头脑。 不止是他, 林薇止也觉得好奇, 目光跟着投过来。 沈清疏对其中原理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这个实验,大致是剥夺人的五感。 她审讯那天就想好了, 如果刘年不开口,还有其他的在等着他,比如不准睡觉,水刑等等,这一类看起来比较温和,实质上同样非常残酷。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这些同抽鞭子、老虎凳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刑讯逼供,也就是看着没那么血腥罢了。 沈清疏心里其实有些迷茫,她发现不用刑就破不了案,但刑讯逼出的口供又不一定真实。 她也不是圣人,不可能永不犯错,万一她笃定是犯人的人,其实是因为种种巧合被冤枉,因为受不住严刑所以才招认,那兴许就成了冤案。 要知道在后世,有更多的辅助手段,拷打被完全取消之前,这样的冤案也还偶尔发生。 人的脑袋不是韭菜,割了不会再长,即便以后发现错了,那也没法再弥补。 怎么了?见她有些出神,林薇止拉了拉她的衣角。 没什么,沈清疏收回思绪,笑了笑回话道:刑讯其实不一定得是身体上的鞭打,精神上的折磨有时更能让人崩溃。 她不想就这个多说,转头吩咐王典吏道:既然他开了口,接下来的审讯你去做,尽快问清楚了呈上来。 是,您放心。王典吏高高兴兴去了,这件事办好了,又是大功一件,名利双收。 林薇止瞧着她神色,温声道:这案子终于有了进展,怎生看你似乎不太高兴一样? 沈清疏偏头对上她眼神,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我说出来你不要笑我,我,我觉得这样逼供不够光明正大,虽然是我下的令,可万一真不是刘年指使的康大,其中另有隐情怎么办,我怕我判断出错,更怕我突破底线,以后就习惯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害了无辜者的性命。 她说完,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沮丧地问道:我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不适合断案? 她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膝上,林薇止已经发现她这个小习惯,每每忐忑觉得自己犯了错的时候,就会坐得很规矩。 林薇止感觉得到她的迷茫纠结,却不太能够理解,她虽然也觉得刑讯残酷血腥,却从来不认为在这方面官府有什么过错。 林北澜能成为大理寺卿,自然也是断案破案的一把好手,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犯人不值得可怜,不严刑拷打他们绝不会招认犯罪事实,官府打他们,是用疼痛惩戒他们不要再犯错。 而对刘年这个人,她知道陈氏的事情之后更是厌恶,因而对他受刑没有任何想法,甚至觉得大快人心。 她牵起沈清疏的手握住,掌心的温度彼此交融,这是理念的冲突,她努力地去理解沈清疏的想法,安慰道:不是已经有陈氏的证词了么,即便不是他指使的康大,那他□□妇女,也是死不足惜,受些刑讯也没什么。 我并不是同情他,沈清疏摇摇头,眉头拢起,斟酌着解释道:我想说的,重点是,刑讯出来的证词不可靠,假如刘年真的没有指使康大,他受了刑也会承认,那么就会造成冤案了。 林薇止想了想,先是朴素地觉得刘年担不担罪名都是死罪,接着很快明白过来,道:你是说,怕真凶因此而逃脱么?可我看很大概率就是刘年指使的,不审他才叫真凶逃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沈清疏无奈地和她对视,颇有点解释不通的感觉,因为已经有了偏见,她干脆不再纠结这个案子,假设道:比如我们不是夫妻,我是官,你是民,某日你经过某地,刚好发生一桩凶案,因为只有你一人经过,所以我坚定地认为你是凶手,把你抓起来拷打,你承认了,你觉得,对你来说公不公平?我又是不是一个正直的官员? 林薇止听完,先是笑着瞥了她一眼,把我抓起来拷打? 沈清疏干咳一声,无奈道:打个比方,就事论事,反过来你是官,抓我也可以。 林薇止轻哼了一声,也没有真的在意,她也不笨,听明白了沈清疏的话中之意,撑着侧脸想了一会儿道:我没法自证,恐怕只有自认倒霉了。 对啊,沈清疏苦恼地道:我的主观判断不一定是正确的,正因为如此,我一面用刑讯,一面却又害怕刑讯。 林薇止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刑讯是目前侦破案子的重要手段,不可能弃之不用,哪个当官的敢说自己手里没有一桩悬案、冤案,全部都证据确凿,即便是她爹也一样,那些百姓只有自认倒霉,即便有不招的硬骨头,打到后面,人也都废了。 她目光定在沈清疏身上,又生出那种微妙的违和感来。 要说人命,在处于权贵阶层的公候之家是最不值钱的,他们一出生,就有许多人为奴为婢,底下人出什么差错,随意就打死或发卖了,所要承担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罚金。 她实在不知道诚意伯府是怎么教出的沈清疏,在她眼里,好像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值得被爱惜。 她身上强烈吸引她的,也正是这些同整个社会格格不入的地方,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发着黯淡却不可忽视的光。 沈清疏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怀疑了,她被林薇止看得有些发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薇止勾了勾唇角,抬手在她脸上轻蹭了两下,好似真的有脏污一般,她心里思量了一番措辞,柔声道:你不是寻到了陈氏之后,才对刘年动刑的吗,这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你不要对自己太求全责备,似这样的陈年案子也不会多,别想得太远,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思量。 她手指滑下来,落在沈清疏领口,替她抚了抚衣襟,还是没好意思说后面的话,她确实优柔寡断,可她就喜欢她的样子。 沈清疏倒也不是真的要人开导,她做了用刑的决定就不会再反复,只是心里有些压力,与人倾诉一番,立时感觉要好多了。 从刘年这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神探的能力,仅凭证据言语就让嫌疑人开口,对付穷凶极恶之徒,刑讯可以有,但一定要慎之又慎,在有一定的把握之后才行。 可是,沈清疏没想到,事情比她设想的还要更复杂一点,王典吏效率也不低,隔天就把画押口供送了过来。 刘年竹筒倒豆子,把事情都交代了,确是他觊觎陈氏美色,故意在生意里面做了手脚,让江父回去筹钱,趁机将他杀害,可他花钱指使的,并不是康大,而是他的狐朋狗友康二。 这康二是康大的亲弟弟,兄弟两个长得颇为相像,此人从小就有一把子好力气,但是好逸恶劳,不走正道,成天在外鬼混。 他受刘年指使,勒死江父后,伪装成上吊,却还是害怕官府被发现,拿了刘二的钱和江家的财产,逃跑去了外地。 因这人是个二流子,除了他的家人没人在意,两年前,他在外面穷困潦倒,又跑回岳水县,经常向刘年勒索,又害怕刘年杀人灭口,因而同岳水河上的水匪搅和在一起,又拉了刘年,替他们做些销赃之类的事。 他们都是狡诈之人,彼此信不过,他哥哥康大便在这其中做中人,顺便替他们伪造合法文书,从中牟利。 沈清疏也完全没料到,突然冒出个康二来,刘年口供详实,□□这等罪名,沈清疏完全没有冤枉他。 她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疑虑尽消,转而想起江七,面色又沉凝下来,这孩子真的杀错了人。 康大虽然贪污受贿,勾结匪类,可罪不至死,又同江七杀父之仇没有半点关系,杀人偿命,江七的事再没有什么转圜余地了。 沈清疏合上折子,叹息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这康二还能抓到吗? 这才是真正的凶手,可先是康大死亡,又是刘年被抓,这么长时间,康二就是再蠢也该知道出事了。 果不其然,王典吏觑了她一眼,为难道:小人之前去平县调查时,只听闻康大有个外出谋生的兄弟,那时怕是已经惊动他,逃到了岳水之上,水匪们都是亡命之徒,要拿此人,靠衙役们恐怕 他躬下身,没有再说下去,沈清疏已经懂了,也没有责怪,温言叫他下去了。 分卷(74) 这种人逍遥法外,想想就让人生气,沈清疏在堂上踱了两圈,拿出纸笔开始给充州府知府写信,不管有用无用,都还是要先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3 18:27:19~20210624 19: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废犬 20瓶;? 10瓶;45229811 6瓶;岳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8、第98章 两个派下来的文书复制了卷宗, 顺便带回去了给知府的信,这桩案子勉强算是结案。 沈清疏没全指望充州府衙,王典吏领了人也在调查那帮水匪的消息, 如果府里不出兵, 那她就自己想办法铲除这帮匪患。 至于越界的问题,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一次是越,两次也是越, 平县知县只来过一次信, 不痛不痒地指责了她一番,就再没有下文, 显然是不管事的态度。 这类陈年案子的侦破也让沈清疏出了一回名气, 加之她平日断案公道,榨糖作坊又搞得红红火火, 不过半年, 她在百姓们之中,已经有了不错的信誉。 趁着农闲, 沈清疏这才开始在农业上做一些较为稳妥的改变, 譬如用马粪、牛粪混合秸秆、稻草, 如同沤肥一样沤了,然后混合了泥土,在里面养蚯蚓,用养出的蚯蚓喂鸡鸭, 会长得十分的肥。 这也是沈清疏偶然在书里看到的法子, 百姓们倒是知道鸡吃蚯蚓,但都是放出去自己去寻,还没谁系统养过。 这法子推广下去都半信半疑, 不过因为成本低廉,试一试也损失不了什么,还是有一小撮百姓,凭着对她的信任开始这么搞。 沈清疏借机把沤肥也给推广下去,她尽量劝说,但是不愿意也不勉强,老百姓也不傻,明年有了成效,自然而然就会跟着学。 除此之外,她观察发现,这时期的农村,铁农具较少,很多地方都还在使用木农具,她也想更新生产工具,但这件事相对要麻烦得多。 岳水县没有铁矿,铁从外面来,农具价格是比较高的,百姓们自己拿不出钱或者不愿意买,官府买要花一大笔钱,免费分发也是不可能的。 想着这些事,沈清疏走路时没注意,被门槛绊到,差点摔了一下,她狼狈地稳住身形,进屋一看,好在林薇止不在。 这个点她自然不在,那天审讯的话,王典吏不知告诉了谁,一个传一个,县衙里官员都知道她有个三品大员的靠山了。 这一下子把她变成了关系户,底下人不敢阴奉阳违,也怕得罪了夫人,再也不敢给她送女人了。 这倒是免了沈清疏一次次拒绝,不过她知道,京城的谣言又要跟着来了,只是不知这次是惧内还是惧丈人。 林薇止那边,更是有许多人巴结,把女儿送上门去,虽然她都拒绝了,却也不知怎么搞的,这段时间比她都忙,回来得还要更晚。 但沈清疏这会儿也不是下值,她早退了,这几日公务本来就少,她效率又高,处理完就一刻不停地下值,县衙里也没谁敢来指责她。 沈清疏换下官服,便直奔厨房而去,没错,她早退就是为了提高厨艺。 十月十六,林薇止生辰就在明日,她处理完江七的案子,实在是不剩几天了,只能临时抱佛脚,下午硬挤出时间同厨房的师傅学做面。 南方不兴吃面食,这时代也没有制好的干面卖,家家户户都是买面粉,自己揉面擀面。 在其他人看来,下厨就是女人的事,沈清疏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下厨,是万万不能想象的,沈清疏好说歹说,才让教她的厨子应承下来。 等开始教学,沈清疏学得那叫一个艰难,半盆面粉,少许水,厨子随手一舀,说大概就这么多,沈清疏跟着加,却稀得不能看。 厨子尴尬地说,再加点面粉进去,加着加着面粉又多了,适量到底是多少,沈清疏恨不得拿量杯标清楚。 揉面的时候,在厨子手里,面粉听话得很,很快就揉成团,在沈清疏那里,就粘得她满手都是。 好不容易学会了,厨子开始教她拉面,长寿面说是要拉成一根,沈清疏试了又试,实在难度太大,短时间掌握不了,改为擀面切面条。 再学鱼汤汤底,其中种种艰难,简直不想再提,好在揉的面团都还能经过挽救,制出来的失败品,也还有厨房的人跟着承担,没有造成多少浪费。 沈清疏一向相信,没有学不会的事,只看到底愿不愿意学,她下了这许多功夫,倒也颇见成效,今日煮出来的面条,卖相和味道已经都很不错了。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林薇止要回来了,又对厨房几位强调了一遍保密,才急匆匆回去了。 厨房的人看着她走了,烧火的婆子道:你说这大人,费这劲儿做啥子哦?不吃别个弄好的,非要自己来做。 一个厨子道:那晓得,她给钱,喊我们教就教嘛。 婆子道:我上回看这大人熬糖,县头就开了糖坊,这会学做面,怕不是要开面馆哦。 另一个年轻厨子道:你们晓得个铲铲,我听大人说这是做给夫人的,叫情趣懂不懂? 婆子道:啥子呢,哪有当家的给屋头的做饭,这大人当了官,硬是个耙耳朵哦。 年长厨子端了碗面,呵斥道:有白面吃,哪来那么多怪话,当差的莫说主人家的事。 沈清疏还不知道谣言扩散到了百姓那里,她身上带有很重的厨房烟火气,一靠近便闻得出来,所以这几日都是早早沐浴,林薇止回来问起,便解释说沾了沤肥养蚯蚓的臭气。 她瞧着倒也没怀疑,沈清疏确实正在大肆推广这种养殖方法,偶尔还会去乡间巡查指导,看着忙得脚不沾地,把她生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等她沐浴收拾完,林薇止回来,两人吃过晚饭,现在天气凉下来,黑得也早,就在院里转着消食。 这几日这么忙吗?还是林薇止忍不住先问,她其实没多在意一碗面,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失望。 而且说好了来接她,现在却都是负鞍来了,上次休沐日,也一直在外面忙,回家聊了没两句就累了,她对沈清疏的工作实在有些忍无可忍,要是沈清疏是男子,她都该怀疑她外面有人了。 嗯?沈清疏不知在想着什么,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应声道:啊,是,很忙,主要派出去的农官人数太少,他们对这种方法也不是太理解,所以和乡亲们讲解的时候 她本来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谁知一说起来发现这确实是个问题,说着说着又陷入了沉思。 林薇止眉头跳了两下,忍了又忍才没开口,直接转身丢下她回房了,就让她和工作散步去吧。 她娘经常说,一个男子有没有责任心和上进心是最重要的,她现在宁愿沈清疏不要那么有上进心。 她们过来这边,先是熟悉公务,再是等秋税之后,再是江七的案子,现在又要推广沤肥,她理解她公务繁忙,可永远都有那么多事情。 她情绪一上来,理性和感性对抗,一边觉得自己委屈难受,一边却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沈清疏抬头见她走了,还傻傻地问:这就回去了吗? 林薇止没理她,走的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她这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对。 她回想了一遍刚才的话,自觉得没什么问题,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房里,林薇止解了外衣,眼见要上床睡了,沈清疏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她背身躺下,才小心坐到床沿,喊了她一声。 林薇止没应,沈清疏伸手去搭她肩膀,也感受到一股抗拒的力道,终于确定她生气了。 她每次生气,就是这幅模样,不过都是在她坦白身份那段时间,两人心意相通之后,便少见她这样。 沈清疏把今日做的事,在脑海里仔细梳理了一番,实在不知她哪里出了错。 她心里并不十分着急,有矛盾是正常的,显露出来就能解决它,她跟着上床躺下,从后面贴过去,不顾林薇止推拒,把她强揽在怀里。 抱了一阵儿,感觉她气顺了些,沈清疏才轻声问:今日怎么了,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林薇止不回话,沈清疏便故意往她耳朵吹气,叫你别生闷气,你说出来,有哪里不对,我努力改。 温热的吐息拂在耳朵上痒痒的,林薇止被她禁锢住不能动,只好伸手捂住。 沈清疏也不是这段时间才开始忙,只是她情绪累积起来,刚好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她平静下来之后,却又有些后悔刚才使性子了。 这却让她怎么说,沈清疏做的是关系民生的正事,难道叫她丢下公务,不要太负责吗?不像沈清疏,可以光明正大地要她陪着,这种抱怨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她思量这一会儿,沈清疏看她还是不说话,便低头去啄吻她的后颈,手很快从衣角滑了进去,贴着平坦的小腹往上摸索。 林薇止回过神,连忙捉住她的手,羞恼道:你做什么? 沈清疏带气音地在她耳边低笑道:做晚上该做的事。 林薇止终于翻身过来,拉开距离,气道:正经一点。 好,沈清疏把手收回来,眼眸亮亮地笑看着她,那你说,刚才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林薇止犹豫了一下,见她似乎又要贴上来,才轻声问:沤肥之事还要忙多久?你要注意身体。 她垂下眼眸,脸上漫起一点红晕,这是委婉的问法,沈清疏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其实是在问她要忙多久。 她这段时间两头忙确实很累,以致于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沈清疏心里软绵绵的,几乎立刻想把明天的准备给交代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说:很快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灭了灯烛,很快就睡着了,林薇止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有些失落地想,这就结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4 19:09:27~20210625 19:4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柴爱吃冰西瓜 2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9、第99章 洗净的鲫鱼两面煎了, 加上几片生姜,一段葱结,两勺黄酒, 在砂锅里熬上一阵, 鱼汤翻滚着,奶白浓香。 上好的小麦面粉,加了鸡蛋,制成劲道的面条, 捞到鱼汤里一滚, 鲜香的鱼汤面便出锅了。 沈清疏小心摆完最后那一点,直起身擦了擦额上的汗, 打量一番见没什么问题, 才终于松了口气。 先不管面的味道怎么样,卖相是绝对没得说。 她净了手, 解下罩衣, 丫鬟已经拿了托盘过来,大家都很有眼色, 任她自己端着走了。 这会儿正是饭点, 因为面条容易凝结, 没法提前下锅,沈清疏和其他人打好了商量,林薇止只以为她今日还在加班。 沈清疏进了房间,见她手持着一卷书, 虽然视线落在上面却怔怔地没有焦点, 明显神游天外,连她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沈清疏加重了点脚步声,走到桌旁, 林薇止这才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眼底浮动过一丝喜悦,讶异道:不是说不回来用膳么? 你生日我怎么敢忘呢,沈清疏把面端到她面前,笑着在旁边坐下,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调笑道:我不回来是不是很失望? 倘若往日听见她这样说话,不管她心里是不是那么想,表面上林薇止肯定会给她一个眼刀子,但眼下她的注意力都被那碗面吸引了。 奶白的汤底,米黄色的面条,翠绿的葱花,汤面上卧着一只金黄微焦的荷包蛋,黄瓜切成细丝,摆成了生日快乐几个字,金绿相间,好看极了。 林薇止心里已经有了预想,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是你做的吗? 沈清疏点点头,认真道:当然是我做的,答应了你,就要说到做到。 所谓惊喜,就是要在不曾预知的情况下突然得到,尽管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林薇止却知道她的厨艺水平,能煮成这样十分不容易。 我学了好几天呢,一会儿凉了,你快尝尝看。沈清疏看着她感动的神情,扬了扬下巴,把筷子递给她,面上极力表现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得意得要死。 林薇止接过来,几乎舍不得下筷去破坏布局,沈清疏看出来,温柔催促道:快吃,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做。 以后这种词总是带着强烈的许诺感,被热气熏着,林薇止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连忙低头,吃了一口,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沈清疏立刻紧张起来,很难吃吗? 林薇止摇摇头,哭笑不得地问:你是不是忘了放盐? 沈清疏如遭晴天霹雳,还真是,她太紧张,好像只注意到了摆盘。 她一下子脸红起来,见林薇止挑了继续吃,连忙阻拦道:你快别吃了,我拿去加盐。 林薇止也没和她争,笑着让丫鬟拿了盐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因素,味道竟然还很不错。 分卷(75) 她吃相斯文,没什么声音,速度却并不慢,沈清疏抵着下巴,默默看她吃面,心里一时羞一时恼,暗怪自己粗心大意,好好一个惊喜,搞出这种乌龙。 好在她还有其他准备。 沈清疏知道她一定会硬撑着吃完,考虑到她的饭量,面条其实就煮了一点,因而林薇止并不觉得撑。 等丫鬟收拾了碗筷,林薇止偏头看着她,弯了弯眼,笑意清浅地说:就算没有盐,我也很喜欢这碗面。 沈清疏窘迫了一瞬,无奈跟着笑道:还好只是没盐,以我的厨艺,要是吃出什么问题,真不知是为难我还是为难你自己。 林薇止嗔了她一眼,奇怪道:你是何时去学的这些,我竟也不知道? 沈清疏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自己早退的事说了。 怪不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沈清疏坏心眼地故意追问。 林薇止轻哼一声,偏过头不理她了。 沈清疏起身走到她身后,弯腰贴着她,忽然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林薇止眨了眨眼睛,轻声问:做什么? 别动。她眼睫如鸦羽一样在沈清疏掌心擦过,有一点细微的痒,她往外捎了捎手,对外面人使了个眼色。 林薇止听到一阵脚步声,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桌上,光线似乎有所变化,她心里油然生出好奇和期待,却并不着急,信赖地靠在身后人身上。 片刻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沈清疏边松开手,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 林薇止睁开眼睛,房间里的灯烛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桌上一枝极细的蜡烛,它似是插在一块很大的圆形糕点上,散发着微弱的柔光。 她偏头问沈清疏,这是什么? 沈清疏拥着她,笑着解释道:是蛋糕,在我们在我听说的某些的习俗里,生日那天可以对蜡烛许愿,上天也许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林薇止默了默道:你不是一向说封建迷信不可信吗? 这个沈清疏被噎了一下,想了想,强行解释道:这不算迷信吧,这个只能算是一种美好的期盼,没有具体的祈祷对象 听她一本正经地找借口,林薇止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啦,谁要和你争辩这个。 沈清疏讪讪地闭上了嘴。 林薇止目光移回来问:这也是你做的吗? 不是,沈清疏回到旁边坐下,心虚笑道:我才学了几日,你也太高看我了,不过,也勉强算是我指导做出来的吧。 她从前不是很喜欢甜食,因而对蛋糕做法了解得也不多,选的是比较简单的水果千层,难点只是摊面皮和打发奶油。 快许愿吧,许完吹灭蜡烛。 如同在寺庙佛前,林薇止下意识合掌闭上了眼睛,听见沈清疏在旁边用古怪的腔调唱:祝你生日快乐。 她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生都与身旁的人相伴度过。 烛火灭了又重新亮起,林薇止看过来,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笑着问:许了什么愿望? 她还没答,沈清疏又连忙自己否认说:还是别说,说了就不灵了。 她摇头笑了笑,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封建迷信了,刀尖朝着自己把小刀递了过去,说:切蛋糕吧。 两人吃了蛋糕,沈清疏看了看天色,温声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两人有段日子没有出门散步了,林薇止凝视她几秒,见她有些局促的表情,敏锐意识到似乎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 好啊。她没有拆穿,从善如流地应了,眼眸里隐约带笑,虽然有些笨拙,但她十分喜欢她花的这些心思。 天黑以后,街道上就没有多少人晃荡了,但整个县城还没有安静下来,路两边的民居里,飘荡出炊烟,仍能听见家长里短的各种吵闹声音。 沈清疏打着灯笼,两人牵着手,在夜色中悠闲地漫步。 到县城东门,沈清疏止步说:要上城楼看看吗? 林薇止配合地点头。 晚上上城楼,这也是她做为县令的特权了,见两人上了城楼,后面跟着的负鞍立刻领着两个侍卫走了。 东门城墙是最高的一段,登上城墙之后,能够俯瞰整个县城,当然,是在白日里,夜晚不是谁都舍得点蜡烛,只能瞧见点点灯火。 沈清疏抬头望天,暗恨天公不作美,今夜无星,月光也十分黯淡,城墙上刮拂着呼呼的冷风,连她都没法昧着良心说欣赏今晚的夜色。 真是糟糕透顶,沈清疏有些懊恼,可是时间和条件有限,她又缺乏艺术细胞,除了这些老套的,实在想不出其他惊喜。 负鞍他们准备还有一会儿,她只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你冷吗? 还好,不怎么冷。 沈清疏还是解了披风给她披上,凶巴巴地道:怎么会不冷,你身体弱,要多注意。 林薇止好笑地看着她,没和她争辩,任她给自己系上带子。 沈清疏从身后搂着她,看着黑压压的岳水县城,轻声道:你猜这万家灯火通明是什么样的景象? 林薇止歪头想了想,如京城那般么? 不是,比京城还要亮,没有宵禁,整座城市都是灯火辉煌的。 林薇止有些想象不出来,偏头笑问:那是什么样子,你见过么? 沈清疏枕在她肩上,林薇止听见她带气音的轻笑声,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温声问:你吃面的时候,是不是想家了? 林薇止沉默了一阵儿,才嗯了一声。 她转身抱着沈清疏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似是有些委屈地小声道:娘从前也说,每年都会替我做一碗生辰面的。 夜色模糊了面容,沈清疏在她发心吻了一下,故意笑问:我做的没有娘做的好吃吗? 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林薇止哼了一声,不满地在她腰上轻拧了一下。 并不疼,沈清疏笑着躲了躲,望着她的眼睛,黑色瞳仁里漾着水一样的温柔,认真地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虽然我厨艺还比不上娘,但我会努力进步的。 林薇止在她胸口蹭了蹭,忍俊不禁道:其实你和娘的水平半斤八两。 两人一齐笑起来,沈清疏见到远处打出的信号,连忙扳过林薇止身体,笑道:你看。 但见黑沉的天幕中,一点银星升空,咻然炸开,照亮夜空,散落漫天花火,接二连三,形状色彩各异,有花有草,有竹有兰,声彻岳水。 东风夜放花千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5 19:47:42~20210626 21:1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极熊 50瓶;朝涯 29瓶;卤蛋爱放屁 20瓶;当当当当~、催文小能手 10瓶;diamond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第100章 岳水县的人们也纷纷跑出来看稀奇, 烟花爆竹并不是什么刚刚发明的东西,可在这样的zwnj;个偏远县城,即使是过年时节, 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绚丽景象。 近半柱香时间, 夜空才重归寂静,默了那么几瞬,喧哗声四起,整个县城似乎都醒了过来。 林薇止也望着夜空出了好zwnj;阵儿神, 沈清疏揽着她, 默然无声地在zwnj;边陪着,直到她偏头看过来, 才笑着问:怎么样, 还喜欢吗? 林薇止没说话,夜风拂起她散落的鬓发, 城上微弱的光线里, 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下zwnj;秒,她突然伸手环住了沈清疏腰, 接着堵住她的唇。 所有要说的话, 都融化在了唇舌交缠之间。 沈清疏很快化被动为主动, 护着她的后脑将她抵在城墙上,带了点力道的压下去,在她柔软的唇上辗转缠绵。 不zwnj;会儿,林薇止就喘不过气来, 被她亲得双腿发软, 勾着她后颈,无力地靠在她肩上,平复着呼吸。 准备惊喜的乐趣, 就是为之所准备人的反应,她很少这样主动,沈清疏紧紧搂着她,心里生出很大的满足感。 好zwnj;阵儿,她才松开手,伸手替她捋了捋鬓发,视线寻到她的眼睛,声音低柔地道:我们回去吧,嗯? 林薇止没有躲开,和她对视两秒,眼眸弯起来,点了下头,很轻地嗯了zwnj;声。 两人下楼,见到等待的侍卫们,林薇止才想起她们是在城楼之上,自己竟然如此大胆,她脸上zwnj;下子更红了,几乎蔓延到了颈上,好在夜色之中看不太分明。 沈清疏脸皮倒是厚zwnj;点,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得清。 两人牵着手往回走,林薇止明显很开心,走路的姿势都十分轻快,若非这是晚上路不好走,沈清疏都怀疑她要zwnj;蹦zwnj;跳的了。 有这么喜欢吗?沈清疏拿她没办法,怕她摔着,不得不把她牵得更紧些。 嗯,林薇止偏头看着她,眼里是全然遮掩不住的情意,很喜欢。 在京城里,她也曾见过更盛大的烟火,只是不会有zwnj;朵,是为她zwnj;个人绽放的。 家里人再爱她,也不会为了女孩子这么张扬,只有在她面前,她感受到如此多的无条件的爱意。 她想,能与她相逢,也许是她今生最大的幸运。 嗯。沈清疏努力地不让嘴角上扬,她本来心里还很是忐忑,觉得自己不够浪漫有创意,后世追女孩子,摆蜡烛、送玫瑰、放烟火,已经是土得掉渣的行为了。 压着心里的欢喜,她zwnj;本正经地道:喜欢也要好好走路。 林薇止听话地松开她的手,转而抱住了她手臂,靠在了她肩上。 走了zwnj;截,她想起来,又问道:对了,这是从哪里来的烟火? 岳水县这么zwnj;个小地方,不到过年,哪来的烟火卖,就是在府城,也买不到这么多。 而且她觉得,这场烟火形状色彩,同她从前看过的也大不同。 沈清疏咳了zwnj;声,若无其事地道:我自己研制的,你以为我前几个休沐日出门是去做什么了。 她极力想表现得平淡,却还是忍不住解释了zwnj;句,不然还真的以为她鬼混去了。 岳水县产硝石,就地制作起来也方便,她搞这个,即是因为林薇止生日,也是给县里再开辟zwnj;条财路,zwnj;举两得。 现在的烟火图案还比较单调,她做的图案更多,很快就要到年关,到时候运到京城卖也有竞争力。 她今晚放的烟火图案,都是林薇止在府中养过的几种花草,可惜,好像没人看出这个小心思。 林薇止只注意到前半句,心情zwnj;下子打了个对折,止住了脚步,严肃地看着她。 沈清疏跟着停下,不解地侧过头,怎么了? 看着她茫然的脸,林薇止心软了zwnj;下,到底是为她花的心思,她抿了抿唇,语气尽量平和地道: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这和制糖不同,不是你在书上看了,你就可以随便去试的。 沈清疏这才明白,连忙解释道:我当然清楚,你放心,我是从府城高价请的烟火师傅,他们很有经验,我只是提供zwnj;些理论罢了,没有危险的。 她忍住心虚,拇指掐着食指,比了个zwnj;点点的手势。 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林薇止zwnj;眨不眨地盯着她,直看得她放下手,拘谨无措地站着,才倾身拥住她,埋首在她颈边,叹息了zwnj;声,闷闷地说:呆子,我不是喜欢烟火,我是喜欢你呀。 心跳瞬间慢了zwnj;拍,风也停住。 沈清疏眨了眨眼,只觉得身心都像是被泡在温水之中,四肢百骸都软绵绵的,提不起zwnj;点力气。 她垂着手,脑海里充斥着强烈的情绪,zwnj;时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半响,才抬手轻轻揽住她,讷讷道:我也是。 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长长的街道上,只有她们zwnj;行人,后面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忽然默契地望天望地,就是不往前面看。 分卷(76) 老李,今晚月色可真好啊。 是啊是啊,这么好的月色,不如zwnj;会儿去我那儿喝zwnj;杯呀。 李哥,哪儿有月亮啊,我怎么没见着。 就你小子屁话多,赶紧找个媳妇你就能看见了。 回到县衙,派去城中各个方向的衙役也回来了,沈清疏询问了zwnj;番,知道没有哪里起火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的建筑基本都是木质建筑,天气又干燥,放烟火极容易导致火灾,京城里就有常备的救火队。 这么zwnj;场烟火,沈清疏做为知县,自己给自己批准,其实是动用了特权的,未免把惊喜搞成悲剧,她做了许多准备,储存了水以防万zwnj;,也让衙役们散在城中各个点,随时准备救火。 当然,这是下值之后的加班工作,她自掏腰包另外出了工钱,也算不上公器私用。 遣散了衙役,这样耽搁zwnj;番,两人回房洗漱完,已是要较平常晚些,林薇止环膝坐在床上,长发披散,沐浴时被打湿了少许,沈清疏坐在她身后,拿了干净的巾帕替她擦拭。 好了。摸着没那么湿润了,沈清疏折好帕子,以指做梳替她捋整齐。 她发丝细软,摸着十分舒服,在暖黄的烛光下,很有光泽,视线顺着往下,白色的亵衣沾了点水渍,显出透明的质感,隐约可见其下肚兜细细的带子。 沈清疏手指顿了下,又很快接上,目不斜视地取了zwnj;条发带,替她松松系住。 今夜十分安静,似乎连虫儿也知事,鸣唱声都放得低低的,zwnj;室的寂静之中,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有烛芯燃烧时而发出的噼啪之声。 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中,林薇止转过身来,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几秒,沈清疏慢慢倾身过去,将她压倒在丝被上。 刚捋齐的发又散乱了,沈清疏撑起上半身低头看去,她zwnj;双明亮的眼睛,不闪不避地和她对视,眼神清澈柔软,过分地动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清疏觉得她似乎是在邀请她,她忍不住去吻她的眼睛,感觉到她睫毛颤动,身体的每zwnj;处都叫嚣着想要她,令她心脏都好像在隐隐发痛。 她将她手腕禁锢在头顶,急切地吻着她的耳廓,沿着下颚线,吻不断下滑,落在她白皙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吮吻啃咬,调动着她的情、欲。 林薇止微阖着眼,脸上早已经是红晕zwnj;片,待她再往下,终于忍耐不住,从齿关溢出zwnj;声婉转娇媚的低吟。 亵衣的带子不知何时被解了,衣襟散开,露出里面天蓝色的肚兜。 沈清疏微烫的手探到她背上,在她凸出的骨节上慢慢刮蹭,她指尖好似带了zwnj;股细小的电流般,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椎传遍她全身。 林薇止眼中不自觉地漫起水雾,视线逐渐朦胧,她咬了咬舌尖,才勉强找回zwnj;丝清明,无力地伸手推拒了沈清疏zwnj;下,喘息了声说:把灯灭了。 沈清疏埋着头,好似没听到zwnj;样继续动作,林薇止伸手摸到她耳朵,羞恼地揪了揪。 沈清疏这才停下,撑起身子欣赏了zwnj;阵儿,直到瞧着她要恼羞成怒了,才笑着凑到她耳边,小声提出自己的交换条件。 林薇止听了zwnj;下子睁开眼,脸上肉眼可见的更红了,很凶地瞪了她zwnj;眼说:不行。 她这会儿眼尾发红,眸光水润,这zwnj;眼实在没什么威力,倒像是娇嗔zwnj;般,沈清疏丝毫不惧,只笑了zwnj;声,低下头去。 任林薇止如何揪她,她也不应,更何况,她现在手脚发软,力道只好似挠痒痒zwnj;般,到亵衣落在地上之时,林薇止终于还是偏开头应了。 沈清疏这才施施然起身,取了zwnj;条二指宽的黑色丝带,将灯烛放远了些。 落下床幔,她爬上床,把丝带慢条斯理地系在林薇止眼上。 视线被遮挡住,林薇止不安地捉住了她的手。 别怕。沈清疏zwnj;边系,zwnj;边吻着她的耳廓安抚她。 丝带的材质很好,林薇止并没有觉得不舒服,但这种黑暗同灭了灯的黑暗似乎并不太相同,她的知觉似乎变得更敏锐了。 沈清疏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端坐了zwnj;会儿,视线描摹过她每zwnj;寸光、裸的肌肤,才缓缓俯身下去。 别怕。她吻了吻她的唇,又说了zwnj;声,声音又低又哑,充满了□□的味道。 今夜还很长,还有很多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具体过程是不可能的,已经在被锁线反复横跳了╭(╯^╰)╮ 感谢在20210626 21:13:22~20210627 22: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300184、時間のせ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可追 40瓶;我有一本山海经 20瓶;是咯哇(=。=)、uknowxs、大脸猫 10瓶;baierbai 9瓶;凛冽丿星空、二月十三 5瓶;daw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1、第101章 翌日天光破晓, 伴着叽喳的鸟鸣声,阳光从窗缝漏了进来,隐隐透过帷幔, 屋内仍焚燃着苏合香, 空气里混合着一丝说不出的味道。 沈清疏皱了皱眉,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只觉得懒洋洋的,手臂肌理酸痛, 抬都抬不起来。 动了动指尖, 她视线往旁边一转,林薇止就枕在她臂弯里, 微微蜷着, 睡颜恬静。 她眼眶还有些发红,昨夜实在把她折腾得狠了些, 好几次哭着求恳, 挽眼的丝带都被眼泪浸湿,取下来抛在枕边, 已是皱得不成样子。 沈清疏稍撑起身注视着她, 心里生出无限的爱怜, 为免吵醒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臂抽了出来。 林薇止嘤了一声,长长的睫毛翕动着,像是有些不满, 沈清疏连忙停了动作, 却见她仍是未醒,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因她这番动作, 薄被从她肩上滑落了些,露出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其上的点点红痕十分显眼。 昨夜缠绵的画面又闪回沈清疏脑海里,她隐忍□□的样子,梨花带雨的样子 不能再想,沈清疏定了定神,替她将薄被掩好,然后才蹑手蹑脚地下床,寻到衣裳穿戴整齐。 穿里层衣裳时,她背上被擦得一痛,到镜前一照,才发现是几条抓痕,情浓之时,她竟然也未曾感觉到痛。 她背手抚了两下,也不知为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出了门,沈清疏径去找了笙寒,十分霸道地让她去通知画社学生,林薇止要告假一日。 笙寒十分紧张,怪说这个点还未起,姑娘是病了么? 沈清疏干咳一声,没有,是累了,我自作主张,别去打扰她,中午再唤她起来用午膳。 笙寒这便懂了,又见她懒散地揉着右手手腕,捏着手掌缓缓转上一圈,腕骨和青筋凸起来又消下去,莫名奇妙的,她觉得有点脸红,连忙低头应了。 沈清疏交代完,才放心去处理公务,当然,等林薇止醒过来,又羞又恼,和她闹了一番别扭且不提。 过了她生辰,沈清疏又每天去接她,入秋以后,公务越来越少,她也不拘几点,事情做完就提早下班,让县衙一帮人十分欢喜。 因她常去画社,几个学生也同她熟悉了些,知晓她脾气以后,也对她没有那么畏惧,偶尔还能聊几句。 尤其那位郭小姐,知道漫画是她教给林薇止的,更是有机会就缠着她问东问西,让沈清疏都没了吃醋的机会,反而在林薇止面前十分心虚。 回家以后,沈清疏还真的惦记着要提高自己的厨艺,经常去厨房钻研,她硬拉着林薇止一起,两人都是菜鸟,即便有人指导,也常常会做出黑暗料理,彼此添了许多的笑料,不过两人都不在意,很是乐在其中。 早上起来,因为林薇止反压她失败,下了决心一定要锻炼身体,沈清疏十分乐意,每天都督促她早起锻炼。 可随着天气转冷,林薇止起床越来越困难,两人几乎每天都要发生一场拉锯战。 这样清闲的日子过了不久,到11月中旬,去京城销售蔗糖的商队终于派了人回来,有孟柏舟帮忙,白砂糖的品质和卖相又都上佳,自然卖得十分顺利。 尤其是年关将近,百姓之间走动,送上一包雪白的砂糖,经济又不失颜面,因而几乎成为京城近段时间的畅销产品。 对商品来说,最重要的一跃就是销售,打开了外地市场,沈清疏这才松了一口气,商队带回来大量资金,干瘪的县衙府裤忽然充裕起来。 几个商人也都是大赚一笔,制糖的利润十分丰厚,趁着市场需求旺盛,很快商队又带了大批白砂糖北上,除此之外,还带了一部分新制的烟火试着销售。 现在大家都知道,现任知县是个能人,能维持乡里事务,能断案主持公道且不说,更重要是,跟着知县有钱赚。 有了钱,还要有这样的威望才好办事,虽然天气日渐冷了,施工难度更大,沈清疏几经斟酌,还是决心开挖那片沼泽地。 没办法,这不是后世,只有在农闲时节才找得到那么多劳动力。 她也不是为自己牟利,钱放到府库堆着做什么,还是要花出去。 县衙要募人开挖沼泽地的告示贴出去,应募者寥寥,大家都不傻,沼泽地是很难挖的,一锄头下去,看着又黏又软,实质上锄头陷在里头,带起来的泥土不多,比旱地难挖多了,一担担土方挑出来,起码掉上几层皮。 这其中也有糖坊开足马力生产的原因,同样的工钱,糖坊的活计可是轻松多了,这个原因,沈清疏也不知算不算她自作自受。 县城里对此也是议论纷纷,不知道知县大人为何看中那片地,倘若要占地办坊,有的是人愿意合作。 休沐这日,两人在县城闲逛,走到城西,林薇止忽然生出兴致,沈清疏便带她出城去了沼泽地那边。 林薇止下了马车一看,这儿确实是一片广袤的地区,但是十分荒僻,周围少见人家,黑色的土地坑坑洼洼,水坑遍布,说是沼泽地那是抬举了,实质就是烂泥地,没法种植作物。 难怪无人开垦,环视了一圈,林薇止回头问道:你怎么偏偏选中这里? 沈清疏走过来和她并肩而立,背着手,慢悠悠道:世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见她故意装作一幅老成的样子,林薇止把她背着的手拉下来,白了她一眼道:说人话。 沈清疏把她手反扣住,笑了片刻才正经道:这么一大片区域,不利用可惜了,只要将污水导出去,平整土地,这里同岳水的距离很近,容易开挖灌溉水渠,经过几年沤肥栽种,就能成为上好的良田。 对国家来说,要抑制土地兼并,自耕农越多越好,燕朝采用的是包税制,自然在耕的土地越多,人们负担就越小。 林薇止望着远处思量了片刻,摇头道:需要的人手太多了,徭役是肯定不够的,募役却又少有人肯来,你要如何开垦? 沈清疏故意卖了个关子,只挑了挑眉道了:山人自有妙计。 林薇止追问道:什么妙计? 沈清疏笑而不答,牵着她往前面走,我们过去就知道了。 两人走了一截,转了个方向,就见到一座临时搭建的营地。 即便是休沐日,这边也十分热闹,十来号人来来回回的搬着东西,干得热火朝天,林薇止看见指挥的正是周师爷和张主薄。 大人,您怎么过来了,可是还有什么吩咐?两人也看见了她们,连忙过来见礼。 不用多礼,我只是同夫人过来走走,沈清疏解释了一句,问道:农具准备得如何了? 周师爷道:已经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有盈余的,粗麻做的手套今天也都运过来了,只是,大人,这会不会太糜费了些? 无妨,府库里的钱还有一些,商队也在源源不断地运钱回来,这些该有的花销不能省,我们要尽量在明年春耕之前做完。 是,小人短视了,您放心,我加派了人手,加上供应的粮食,这两日就能准备完。 沈清疏点点头,张主薄又上前一步道:我按您的吩咐去知会了,大多数地主对此都没有意见,只有一小部分人担心明年没有足够的佃农。 分卷(77) 沈清疏冷笑一声,哼,不用理会,这些人只要稍减些地租,多的是佃农愿意干,他们只是担心没有太多挑拣的余地,以后不能压迫得那么狠了。 是,还有计酬的问题,您不准工头代发工钱,可大部分农民不识数,我担心到了月底不好计算。 沈清疏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斟酌道:用木棍计酬的方式,木棍上标注数字,断成两节,一节在我们手里,一节给做工的人保存好,断口吻合即发工钱。 张主簿一琢磨,欣喜道:大人好办法,还有一事 几人聊着公事,林薇止在一旁,竟也不觉得无聊,她偏头注视着沈清疏,见她侃侃而谈,对这些事情了然于心。 大半年的历练,同她刚离开京城时的忐忑不安,已经全然不同了。 等几人聊完分开,沈清疏才发觉自己又有些冷落林薇止,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怎么了? 没什么。林薇止笑着摇摇头。 沈清疏又牵住她,歉然地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无聊,抱歉,陪你出来玩还聊起公事。 是我自己要过来看的,林薇止没在意,指着堆放的大批农具问道:这是准备来开地用的? 虽是疑问句,她语气却很笃定,沈清疏点点头道:这都是铁质的农具,募不到人,无非待遇不够,钱虽发不了那么多的,却能从别的方面弥补。 林薇止心领神会,是否做完工,这套农具就归他们自己所有了? 聪明,沈清疏赞了一声,笑道:只是农具还不够,县衙又不需要地,地开出来就是要种的,种地的人从哪里来?凡是做满一定天数,就可以直接分到土地,没做满,也能抵价买地,这就不是给县衙开荒地,而是县衙组织,给他们自己开垦。 林薇止虽然有所猜测,还是不由得有些吃惊,倘若真是这样,不要说佃农,恐怕家里有地的自耕农都会来不少。 这样行得通吗? 试一试吧,就看百姓们信不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7 22:06:35~20210628 19: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666914 2个;十年长白、時間のせい、十七笔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涯 20瓶;等离子带草奶油蛋糕、Villanelle 10瓶;寡人有疾 8瓶;远离傻逼珍惜生命 6瓶;过期农药、twinkle 5瓶;莫萧、罗夏寒 2瓶;闵潇黎、一只小透明、二十于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第102章 垦荒以后就能分地的告示贴出去, 在县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片烂泥地原本就是田亩,只不知是哪年发大水被淹了,因为地势低洼, 在污水里泡了很久, 才把地给糟蹋了。 一家一户的当然没法清理,可要是县衙真的出钱出力,那自然不是问题。 一亩地少说也要两千文,没地的佃农都蠢蠢欲动, 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哇? 有佃农表示怀疑, 那不是也,挑土方苦得很, 说是按做活路的表现分, 也不晓得分得到好点,莫是骗我们哦。 也有相信沈清疏的, 哪个背时砍脑壳的稀得骗你这个穷酸, 我看这个大人是个青天,反正我只得一把子力气, 就卖给他了。 还发钱发镰刀锄头得嘛, 就是比糖坊辛苦些, 不想那么多,发田是赚了,不发也不得亏。这是算得清清楚楚的。 沈清疏严令各乡地主,不得威胁阻拦佃农, 并派文书衙役四处宣传此事。 土地的诱惑太大, 尽管半信半疑,还是有许多无地农民愿意来,有的甚至是一家子人上阵, 十三四的半大小子也拉了来。 登记的人面对问询,反复保证,县衙说话算话,绝对会分地,工程开挖不到三天,从者云集,人手很快就募齐了。 管理这么多农民有序劳动,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因为县衙文书不足,沈清疏还从县学里募了几个学生过来帮忙。 其中一个叫郑实的少年很得她喜欢,一是他农家子出身,为人机灵,做事也用心,不过十四岁,就知道一边刻苦读书,一边替县衙做事挣钱。 二则是他也姓郑,性情同小师弟有几分相似,沈清疏爱屋及乌,见他缺乏好的老师,时常会指点一二。 她在岳水县,也时常收到郑衡的信,他已经同严大人的女儿完婚了,婚后说不上心心相印,却也能和睦相处。 前日还来信说严姑娘有了身孕,信纸上都能看出他的无措和喜悦,她们一众同窗,以后就只她一个还没当爹了。 她正想得出神,旁边的郑实惊声道:大人,您看那边! 沈清疏顺着他视线望去,遥遥见远处岳水河上驶来一只船队,旌旗招展,不像是民船,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是打哪儿来的? 她立马叫了两个衙役过来,让他们去码头那边探问。 有学生见识过军船,惶恐地道:大人,像是要打仗啊。 我们地处内陆,哪来的仗,沈清疏淡然投过去一眼,叫学生闭嘴,拍了拍手站起来道:不得胡乱传谣,本官过去交涉,你们继续量。 她这会儿正带着几名学生搞测绘,要平整哪里,挖多少土,填多少土,灌溉水渠怎么走向,挖多宽多深,都要拿出科学的方案来。 几个学生都听话地应了,沈清疏回了县衙,果然有个中年男子拿着文书上门,这支水师竟然是府衙派来剿匪的。 来人十分客气,沈清疏不太清楚他的职务,两人交涉了一番,沈清疏派王典吏带着收集的信息过去引导。 待两人走了沈清疏都还有些懵,不得不说这大出她的预料,原本她以为府衙不会管这事儿的,毕竟从前也不是没人禀告过水匪的消息。 没想到却是这么兴师动众,直接就派水师来了,知府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有责任心了? 她也没多想,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希望能除了这水上一害,早点抓到康二这个罪魁祸首。 晚上临睡前,她说起这件事,林薇止取了绾发发簪,青丝披散下来,回头笑问道:江七和刘年是不是都要判死? 沈清疏没在意地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林薇止笑着提醒她,我爹是大理寺卿,而地方判死都要经大理寺复核。 沈清疏挑了下眉毛,她也有这个猜测,只是觉得有些离谱,你是说岳父给充州府递了信儿吗? 笨蛋,林薇止白了她一眼,知府是一地主官,正四品,岂能随意干涉,我爹只要扣着这案子,一定要拿康二归案,充州知府知道缘由以后,自然会卖他一个面子。 原是如此,沈清疏边解外衣边道:这弯弯绕绕的,你说充州府明明有能力,为什么偏要留着这些水匪为祸地方。 林薇止无奈道:水师却又不直接受他管辖,他派兵剿匪,要出钱出粮,还要同巡检司沟通,水师官兵,说不得有同水匪勾结的,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少一事,却不知道有多少行人,在这水泊之上送了性命,这些事不能深想,沈清疏很是长叹了口气。 林薇止起身走到床边,安慰道:快睡吧,别想太多,至少这次他们在劫难逃了。 顿了一下,她冲沈清疏眨了眨左眼,狡笑道:算起来,他们也可以说是栽到你手上。 沈清疏摇头失笑,栽到岳父大人手上才是。 燕朝开国不久,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可以保证的,水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几日,就被寻得踪迹。两方交战,水匪伤亡还不到一小半人就直接崩溃投降了。 水匪头目白五被一箭射死,康二被活捉,另外,竟然还抓到之前京城通缉的江洋大盗,可谓是意外之喜。 这是大功一件,水师上下都很高兴,缴获的水匪财物也是很大一笔,沈清疏没有在其中分润,只是加紧提审了康二。 他同康大确实十分相像,只是吊梢眼,目光更凶戾一些,这个将死之人倒是十分光棍,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查明真相,抓到凶手,江七之死虽然可惜,但他对此也可以安心了。 沈清疏本以为这件事终于结束,可以安心垦荒,不想江七判死的文书下来,他母亲陈氏却又来县衙求恳。 陈氏一见她便给她跪下,扣头道:大人,我知道您是好官,求求您,求您网开一面,饶我儿一命吧! 快起来,这如何使得。沈清疏连忙闪避开,伸手去拉她。 陈氏执拗地跪着不肯起身,泪流满面地抓着她袖子,泣声道:大人,我们一家被害得家破人亡,我关了十年才终于等到您主持公道,我夫君就剩这么一点骨血了,这孩子这么小,吃尽了人间的苦头,一点福分都没有享过,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沈清疏默了默,无奈道:你先起来说话,你这样跪着也是没用的。 林薇止听了动静出来,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帮着在旁边搭手,两人合力把陈氏拉了起来。 丫鬟上了茶,陈氏拘谨地坐在石凳上,感觉随时都可以跪下去,她擦了擦眼泪,期冀地看着沈清疏,大人,您跟我说过要饶他一命的。 我说的尽量,沈清疏揉了一把脸,叹了口气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国法无情,杀人者偿命,你也知道江七杀错了人,康大并不是他的杀父仇人,死者没有过错,那我就没法为他减刑,希望你能够理解。 怎么没有过错?陈氏愤怒地反驳道:那康大不是康二的哥哥么,他明明也知道这件事,却替康二隐瞒,又替刘年办事,这种人死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儿目睹行凶时才七岁,记错人也是情有可原啊,要怪就怪他们两个自个儿长太像。 沈清疏偏头和林薇止对视了一眼,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完全就是胡搅蛮缠了。 林薇止摇了摇头,冷静地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未曾听说谋逆之外,弟犯罪,兄要株连的,康二该死,所以被判死,康大罪不至死,江七杀了他,律法上就应偿命。 陈氏左右转头看着她们二人,嘴唇颤抖起来,那就是说我儿一定要死了。 她一下子软倒在地,俯趴着痛哭道:老天爷,还有没有天理啊,我夫君被杀的时候,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叫凶手得意,我儿杀人报仇的时候,却又有人主持公道了,老天爷不公啊! 我可怜的孩子,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坏事,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啊 声声入耳,沈清疏别开了头,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好一阵儿,哭声渐渐弱下去,她蹲到陈氏面前,想去搀扶她,手指却蜷缩着伸不出去。 林薇止跟着过来,在她背上安抚地轻拍了拍。 沈清疏闭了闭眼,将陈氏拉起来,歉声道:江夫人,抱歉,这桩案子已经移交到府衙,判决已下,我无能为力。 陈氏苦涩地扯起嘴角,喃喃道:我家人都没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清疏递了一块巾帕过去,干巴巴安慰道:您才而立之年,人生还很长,过去的就过去吧,时间长了,就渐渐忘了。 陈氏没接帕子,直接抬袖擦了擦脸,嘲讽地道:大人,您自己相信这话吗? 沈清疏抿了抿唇,默默收回了手。 陈氏站起身,凄苦地一笑,大人,我知道我是痴心妄想,我不求您别的,只求您一件事,既然杀人要偿命,能不能拿我的命去偿,我反正也没什么好活的了,就让我代他去死,成吗? 被她祈求的目光注视着,沈清疏喉咙里像是卡了东西,怎么都开不了口。 林薇止偏头看了她一眼,轻叹息一声,替她回答道:国有国法,从来没有替死一说。 陈氏理都不理她,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清疏。 沈清疏垂下视线,无情地摇了摇头。 陈氏惨笑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径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了,关于幼崽,后面写一个穿回去的番外怎么样? 感谢在20210628 19:59:15~20210629 19:5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666914、時間のせ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音 80瓶;49279571、shjxko 10瓶;HHH 5瓶;長島冰茶它不醉人嗎 3瓶;尔卜_157 2瓶;左木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3、第103章 日子虽然难过, 活着的人却还是要继续生活,县衙收缴刘年的财物之中,沈清疏做主分了一份用以补偿陈氏。 分卷(78) 送过去之前, 她自己私人又添了一些, 但差人却没能寻到她,据街坊邻居所说,她从县衙回来那天便不知去向了。 其他地方也寻不到人,沈清疏有种不祥的预感, 之前查案时, 她虽然极力保护陈氏的隐私,却还是免不了有些传闻流出去, 她只能希望陈氏是受不了这些风言风语, 去了别处生活。 可风平浪静了没几日,她的预感就成真了, 这日晚间, 府衙快马加鞭来了公文,沈清疏打开看完, 脑子里嗡的一声, 思绪一下子凝滞住。 怎么了, 折子上说了些什么?林薇止看她脸色不对,一阵青一阵白的,有些担忧地问。 沈清疏目光移到她脸上,呆怔了一会儿, 迟钝地把折子递给她, 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林薇止连忙接过来一看,公文上写着, 陈氏手持血书,趁夜吊死在了府衙门口,叫许多百姓都看到了,责问她是如何处理的此事。 这林薇止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陈氏被刘年关了那么久都没反抗,按理来说,性情应是比较怯懦的,却不想现在竟能做出如此激烈的事。 沈清疏挫败地坐在石凳上,手撑着额头,声音有些飘忽地喃喃道:你说,要是我当日再多劝一劝她,派人送她回去,是不是 不是,林薇止打断她,将她手拉下来扣住,肯定地道: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她不像沈清疏在这件事上投入了那么多精力,虽然觉得可惜,却更担心她的情绪,同时对府衙这种推卸责任的行为,她也很是不满。 林薇止想了想,冷静地剖析道:一个下了决心的求死之人,你是拦不住的,除非你能免了江七的死罪,但你没有这个权力。江七的死不能怪你,那孩子也说了多谢你,不管换谁做知县,他都死罪难逃,倘若是个糊涂的,兴许连真相都不去查,叫他死得不明不白,你已经做到你能做的了。 我知道,只是,唉沈清疏叹息一声,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才打过交道的一条性命,初闻此事,难免不会失了方寸。 她定了定神,苦笑道:我是在想她说的好人没好报,他们一家,正是飞来横祸,江七行凶,也有官府的责任,公力不济,□□还以私刑,倘若当时的官府能够捉拿真凶,他何至于要自己报仇呢? 两人沉默了一阵儿,林薇止视线落在折子上,轻声安慰道:她这下也是求仁得仁了,希望江七能得到陛下赦免吧。 沈清疏跟着偏头看过去,无言地摇了摇头。 陈氏蒙受了多年冤屈,又在府衙前吊死,轰动府城,这不是一件小事,呈到大理寺之后,综合种种因素,兴许就能得到皇帝赦免。 沈清疏原是反对这种,统治者至高无上的人治,现下她内心却有些矛盾,自己也说不清楚,希不希望江七得到赦免。 不赦免,陈氏相当于白死了,但要是真的赦免了,康大的妻子和几个孩子,又会怎么想呢? 要是他们觉得官府不公,难道也如江七一般,自己去主持公道吗? 沈清疏越想越觉得头痛,好在她也不是皇帝,就让皇帝来做决定吧。 她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人犯移交到了府衙之后,他们的命运也不再受她控制了。 这件事没在岳水县掀起什么波澜,时间进入十二月,天气越发的寒冷,荒地上却是干得热火朝天。 很多百姓怕把鞋子沤烂,就赤着脚在泥污里泡一整天,怕把袄子打脏,做工前也要脱下来,就留一件破旧的单衣。 沈清疏当时见了十分心酸,又采买了一批鞋子发下去,大家虽然欣喜,却舍不得糟蹋新鞋,鞋子一发下来就带回家,照样还是赤着脚做活,怎么劝都不听,叫沈清疏也无可奈何。 好在南方天气再冷也不见下雪结冰,农民们习惯这边的天气,脚上长着厚厚的茧,倒不会把人给冻坏了。 沈清疏尽量做好后勤的保障工作,她安排了两名大夫,保证做工时受伤生病有人医治,每天的伙食也准备得充足。 除此之外,工地上每天有人来有人走,也是她带着学生们核发工钱,防止有人从中克扣。 这样亲力亲为,一个月下来,农民们大都认识她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私底下一致觉得,这个斯文白净,说话和气的年轻人是个好官,对分地的事有了信心,干得也更加起劲了。 在这样的热情下,工程速度突飞猛进,到了年底,已是完成了将近三分之一。 年二八这天,大家干完就要回家过年了,歇到年初四再来,沈清疏给长干的百姓都准备了一个新年红包。 钱不多,只有五十文,并一包白糖,两双鞋,两瓶烈酒。 鞋是原本准备来穿烂以后换的,结果根本就没人来,干脆就发下去。 烈酒是沈清疏前段时间想出的新点子,将甘蔗渣废物利用,发酵出的酒精,混合土豆发酵的酒,再次酿制成二道酿,酒精度数很高,价格却很便宜。 这批烈酒刚刚开卖,沈清疏觉得做重体力劳动的百姓应该会喜欢。 总之,惠而不费,从县衙财政里挤出来,勉强还算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下午这些东西都运过来了,百姓们瞅着,虽然有些好奇,却没谁抛下活计过来问。 估摸着下午三四点,衙役们便去吆喝,让提前收工,过来领东西。 林薇止画社那边停了课,沈清疏怕她无聊,也拉着她一起过来。 她这段时间图方便,都是在这边将就用午膳,林薇止倘若得闲,就会自己送汤水过来,县衙的官员们对她带着夫人办公,已是见怪不怪,加上偶尔还能蹭点吃的,吃人嘴短,基本没谁不长眼地说酸话。 衙役们维持着秩序,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沈清疏负责发钱,拿到红包时,头上包着一块头巾的老农受宠若惊,几乎要跪下给她磕头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个劲地重复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老乡,不用客气,沈清疏托着他手臂不让他跪下去,温和地指了指前面说:还有其他东西,快过去领吧。 是,是,谢大人。老农不知所措地顺着她连连点头,又给她作了两个揖才走了。 等下一个老乡勾了名字过来,又是一样的表现,说着说着居然还结巴了。 林薇止在旁边瞧着,托着下颔好笑道:要都似这般,你得发到何时去,还是让其他人代发吧。 沈清疏苦笑道:我还以为他们都熟悉我了。 按现在的人口规模,在后世,她也就是一个镇长,这段时间发工钱又不是没见过,真不知怎么还这么害怕她。 林薇止奇怪道:你为何非要自己发? 沈清疏没接话,脸上可疑地变红了一点。 两人退到一边,换了个文书上阵发,却见领钱的百姓还是千恩万谢,诚惶诚恐,效率并不见提高。 沈清疏这才明白,这不是没见过县令,而是从没见过官府免费发钱啊。 她和旁边的郑实耳语了几句,郑实点点头,爬到一旁的土坡上大声喊道:乡亲们,这谢来谢去的,谢到天黑那也谢不完啊,大家真要谢,那就加紧速度,早点领完,叫我们县衙的各位,也能早点回去被窝热炕头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郑实穿的普通衣服,是寻常的少年模样,大家不怎么害怕,几个年轻人还跟着笑起来,应了几声是。 这下队伍移动速度终于快了些,沈清疏揣着手,笑着赞赏道:郑实这小子做事倒是很机灵,合我的胃口。 林薇止略略偏头,挑眉看了她几秒,移开了视线没说话。 沈清疏笑意微敛,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解释道:我是说,他能领会我的意思,值得栽培一二。 林薇止平淡地哦了一声。 不是吧,这也能吃醋,沈清疏苦着脸道:我把他当小师弟看的,你不要多想。 林薇止挑眉睥她,似笑非笑道:我说什么了吗? 沈清疏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囔道:你没说,你就是给我眼刀子。 林薇止噗嗤笑了一声,好啦,没多想,逗你的。 沈清疏瞅着她,到底没敢问还能不能提拨郑实。 那边有部分人已经领完了,糖和酒都是好东西,大家提着新年礼物,十分朴素地觉着,不说点什么心里头就不安。 有个少年人踌躇了好一阵,忽然两三步跑过来,涨红着脸大喊了一声,大人新年好。喊完也不等沈清疏回应,又转身噔噔噔跑了。 沈清疏笑了笑,对着他背影也回了一句。 见她并不生气,有人带头,其他人领了东西,也都纷纷过来,对她二人道一声,新年好。 沈清疏都有礼有节地回了,不知是谁掺在人群中,忽然喊了一句,大人,百年好合啊。 人群随之一静,林薇止怔了一下,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也觉得颇为羞赧,下意识偏头去看沈清疏。 沈清疏装作没瞧见,和气地笑道:多谢大家的祝福。 百姓们跟着笑起来,真诚地喊着长长久久早生贵子,气氛一时更加嘈杂欢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9 19:55:47~20210630 19:5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人低头路过 69瓶;零生 15瓶;笙笙、楚墨清 10瓶;JEN 2瓶;饿货喵、匪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第104章 往左一点, 高一点。 这样? 再左一点,好了。 沈清疏贴好春联 ,拍拍手跳下凳子, 退远了些到林薇止旁边, 抬头一瞧,满意地点了点头,红纸黑字,左右对称, 确实增添了几分喜庆味道。 走吧, 我们去贴下一幅。沈清疏一手拎凳子,一手端浆糊, 朝前方扬了扬下巴。 你的字好像又有进益了。林薇止挽着春联走在她身侧, 随意地夸了一句。 是吗?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沈清疏厚脸皮地应了, 顿了顿, 觑着她语塞的神情,一下子笑起来, 若无其事地接话道:不过还是阿止的文采更好。 林薇止白了她一眼, 贫嘴。 春联是她们两个通力合作的,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春联大全,林薇止出脑想出的对子,沈清疏就出力给誊抄下来。 今日就是年三十,两人都闲着没什么事情, 便自个来贴春联。 还别说, 这样一通贴下来,热热闹闹的红色,不知是不是气氛影响, 心情似乎真的明快了几分。 贴完春联,沈清疏染了一手的红渍,她翻掌看看,恶趣味上来,呼喝两声,做势要去掐林薇止的脸。 林薇止下意识想往后仰,却强行忍住了不动,眼刀子飞过去,冷笑了一声威胁道:你敢? 沈清疏手悬停在她脸颊前,却没真的碰上,片刻后,她讪讪地收回手背着,像是被威胁的小可怜,十分怨念地道:我不敢 你多大了,幼不幼稚?看她这幅仿佛带点委屈的样子,林薇止板着脸才忍住笑,她五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过这种小孩儿把戏了。 沈清疏瞄她一眼,轻轻嘟哝了句,无趣。 她说的小声,却仍叫林薇止听得清楚明白,好笑地去拉她手腕,轻声哄道:好了,快去净手,一会儿还要去做饭呢,耽搁不得。 沈清疏心里的小情绪刚冒头又立刻被按下去,温顺地被她牵着往前走。 到了水槽边,林薇止像对待小孩儿一样,叫她摊开手,打上胰子,在她掌心指根细细摩挲擦洗。 沈清疏一时竟未察觉到流水的冰凉彻骨。 好了。林薇止拿手帕替她擦干手,抬头见她有些出神的样子,轻轻在她脸上捏了捏,笑着问:想什么呢? 沈清疏没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没什么。 林薇止站起身,压了压上翘的唇角,故作正常地移开视线,清了一下嗓子说:那过去厨房吧。 沈清疏慢几拍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分卷(79) 到厨房准备年夜饭,一府上下这么多人,肯定不是她们两个折腾得过来的,实际上,她们两人只是亲手做道菜凑凑热闹。 厨房里这会儿热闹非凡,狭窄逼仄的空间里挤了好几个厨子,桌案上杂乱摆着处理过的食材,种类繁多。灶膛里,石碳也烧得通红,火舌舔着锅底,油花溅出噼啪的声音,同厨子之间时不时的呼喝相交杂。 这景象与往日大不相同,两人对视一眼,莫名地觉得她们像是来捣乱的,站在门外竟有些不敢进去了。 笙寒也是这忙碌中的一员,她跟着管家婆子,也在指挥顺便打下手,她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见到沈清疏二人猛地顿住,讶异道:姑娘,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林薇止还没答,她一拍自己脑袋,又连珠炮似地道:是不是饿了,我叫人送了点心过去,厨房这边太乱,许是不知怎么给忘了,我马上让人 不是,我不饿,沈清疏打断她,指了指厨房里面,道: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在里面? 笙寒跟着看过去,以为她在逗趣,笑道:姑爷,这不是年三十嘛,准备年夜饭,您还能忘了不成。 沈清疏嘴角抽了下,很是艰难地道:就我们两个人,我不是说了一切从简吗? 可不是从简了,笙寒也十分茫然地看着她,这比府里实在是差太远了。 沈清疏偏头对林薇止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来说。 林薇止轻咳一声,忍住笑道:姑爷她想自己做道菜,还有地儿能腾给她吗? 啊?这 沈清疏前段时间自己下厨的事,笙寒当然也知道,不过只以为是她心血来潮而已,不想今日她却又突然出来捣乱。 当然,她嘴上肯定不敢说沈清疏捣乱,只是面露为难之色地道:硬挤出来肯定还是有的,只是,奴婢担心误了晚膳时间,而且今日人多嘴杂,也害怕冲撞了姑爷。 沈清疏越听越黑线,等她说完连忙拒绝道:那不用了,你快去忙吧。 笙寒暗暗松了口气,那婢子先告退了。 等她走了,沈清疏回过头,郁闷地看着林薇止道:腾什么地儿,我要问的是这个吗? 林薇止无辜地眨眨眼,不然呢,你想问什么? 沈清疏瞪着她,暗暗磨了磨牙,她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吗?厨房这么忙乱,还非要自己上阵? 林薇止和她对视一阵,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像是和她比拼谁先认输一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沈清疏也跟着失笑,摇摇头道:就我们两个人,做那么多菜做什么。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虽然会背这首诗,但后世物质富裕,她在诚意伯府也是锦衣玉食,一直对这些没什么实感。 直到来了岳水县,经过秋税,尤其经过这次垦荒,她才真正觉得粮食太宝贵了,顶着晒脱皮的烈日劳作,哪一株禾苗没有沾染过汗水。 所以她在府里厉行节俭,当然也没有委屈自己吃糠咽菜,只是每日三餐份量减少,尽量不剩下太多。 两人慢悠悠走回院子,林薇止宽慰道:便是寻常人家,年节里也要破例一次,我们在京城时,也不过四人,在笙寒看来,缩减这么多菜,已是大大节俭了。 沈清疏叹了口气道:说是这么说,可寻常人家,剩菜是不会倒的,看前日里救济的那些乞儿,冬日衣衫单薄,能不能熬过冬天全看命硬,我就觉得,唉 别总这么皱着,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林薇止伸手抚平她眉头,手指顿了顿,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着在她鼻尖刮蹭了一下,提议道:这样好了,晚上我们挑几个喜欢的菜,剩下的和红封一起分送了,大家跟着你辛苦了一年,这样也不算失礼。 沈清疏一下眉开眼笑,凑过去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都是口水。林薇止抬手很嫌弃地擦了擦脸,瞪她一眼,眼波却是柔和的,没什么威力。 到了晚间,依稀听得有鞭炮声,红灯笼挂起,侍卫婢女们便一一过来拜年,接了红封和酒菜,再谢过主人家,依序退下。 撤菜的时候,笙寒站在旁边,脸拉得老长,沈清疏好笑地看着,毕竟是人家精心准备的,加上她也不拘泥这些,人多还热闹点,就叫她坐下一起吃。 笙寒严肃着脸,念叨着主仆之道,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她。 两个人的餐桌,总好像寥落了些,老刘氏送来的桂花酒还没怎么喝,沈清疏找出来,两人浅酌了几杯。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想,同一轮明月,同样的星空,远方的人兴许也正思念着她们吧。 这样的年夜饭,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平淡无奇。 吃完饭也没有什么联欢晚会打发时间,好在沈清疏前阵子忙里偷闲,让人做了一副扑克牌,两人洗漱了缩在榻上,玩着最简单的接龙。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沈清疏推开窗一看,原是下起了小雪。 初雪年三十才落,这在京城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南方的雪与北边大不相同,又轻又柔,没什么重量的飘下来,落地即化,可爱得很,几叫人觉得这不是雪,而是映衬着节日氛围的飞花。 屋里烧着火盆,冷空气涌进来,感觉格外明显,林薇止坐起身,怔怔地看了会儿,忽然穿了鞋推门出去,说了句,我出去看看。 等一等。她出去得急,外衣也忘了穿,沈清疏没叫住人,连忙寻了件厚披风,跟着追出去。 她没走远,就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夜空,青衫单薄,背影孑立,沈清疏走到她身后,默默把披风系好,揽着她的腰,温柔地问:怎么了? 林薇止温顺地靠在她怀里,伸手接了几点雪花,看着它们在她掌心融化,轻声喃喃道:下雪了,我有些想京城。 沈清疏默了默,手上使力把她箍紧了些,语气轻快地道:嗯,这么点小雪,一个雪球都捏不成,比京城要差远了。 林薇止牵起嘴角清浅地笑了下,没有再说话,沈清疏偏头蹭了蹭她侧脸,也安静地陪她站着。 她官职在身,无故不得归京,林薇止却没有这个限制,此前她生辰过后,沈清疏本想送她回京住一段时间,她却坚决不肯。 她知道,她是不会留她一个人在这边的。 雪花安静地落在两人肩头发梢,好一阵儿,沈清疏怕她受了寒,温声问询道:我们回去了,明天再看好不好? 林薇止嗯了一声,转过身来,软软地勾住她后颈,小声撒娇,那你要抱我。 好。夜色模糊了她神情,沈清疏喉咙动了动,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到她的蝴蝶。 她打横将她抱起来,在夜色中,留下了一串不甚清晰的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30 19:57:17~20210701 20:3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歌里繁华 30瓶;renebaebae 3瓶;木吾、二十于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5、第105章 过了年, 二人在岳水县也没什么亲戚朋友走动,只几个属官上门拜访,难得过了几天逍遥日子。 垦荒的事步入正轨, 沈清疏也不必再去得那么频繁, 二月以后,县试成为了最重要的工作。 一转眼过去了近十年,她都快想不起自己参考时的经过了,只记得自己取得了县案首的成绩。 现在她也成为影响他人命运的考官了, 县试完全由知县主持, 权力很大,时间、考题、阅卷都由她一人决定。 沈清疏把考试时间定在了二月底, 相对月初来说, 会暖和那么一点。 现在岳水县有了钱,考棚她也命人修缮了一番, 尽量营造一个良好的考试环境。 她还记得从前几个师兄弟玩笑, 国朝又不穷,为什么考棚总是破破烂烂, 答曰, 已经考中进士的官员心里不平, 希望后来者也吃自己吃过的苦。 不得不说这话还有点道理,沈清疏巡视考棚的时候,见着远胜自己当初的环境,心里竟也免不了有一点点酸。 做了这么多次考生, 她还是头一回做考官, 到了开考这日,沈清疏大摇大摆入场,再也没人来搜她的身。 此次考试共四场, 沈清疏出题时也没为难这些学生,没有折腾什么新题型,就是常见的墨义帖经,难度适中。 等全都搜完身入场之后,沈清疏默默算了一下,岳水县文风不胜,参考的学子较她当初少了近三分之一。 先拜过孔子,沈清疏再申读了一遍考场纪律,考生们便依次到中厅领卷。 这时候沈清疏就可以走了,毕竟知县管理一地事务是很忙的,没必要一直守着。 另外,县试只是科举的第一关,考过了也没什么利益,知县全权负责,真要舞弊也防不住。 沈清疏走之前还是转了一圈,考生里有老有少,她发现少年人的心态似乎还好些,有的考生她刚走到面前,还没看卷子呢,持笔的手就开始发抖,吓得她赶紧走开了。 四场考完,阅卷的工作也基本都在沈清疏身上,整个岳水县,她毫无疑问是学历最高的人。 处理公务之余,她两天就阅完了,阅卷完全没难度,大半空白的卷子直接黜落,默写题一眼就能看出对不对,有些自己胡编乱造的看得她哭笑不得。 挑挑拣拣,最后沈清疏好不容易才凑出二十个人,可以说只要下了苦功夫背书,就没有考不上的。 县案首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张榜之后,沈清疏出于惜才,唤他来指点了一番。 她好歹也是传胪,少年言语间打蛇随棍上,流露点拜师的意思,沈清疏笑着岔开了,对他印象降了一筹。 她暂时还没有收徒的想法,一是她自己年龄也大不了几岁,二是收徒干系太大。 这时候的师徒关系是十分紧密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如郑先生这样开私塾的不算,真正入了门下的弟子,几乎等同于半个儿子,在政治声望的继承上,甚至比儿子更甚。 沈清疏也曾想过,等她年龄再大些,兴许就收一个弟子,最好是小师弟那种,天才儿童,学习起来举一反三,努力刻苦,又自觉又乖巧。 这种弟子可遇不可求,她觉着就随缘吧,遇不到也就算了。 县试之后,过不久,荒地那边终于竣工了,岳水顺着水渠慢慢蔓延过来,灌溉着一块块平整的农田。 噢做工的百姓都欢呼起来,大家丢开农具,同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搭着肩吼叫,也有的呆呆站着,甚至流出了眼泪。 近五个月的时间,大家拼命地干活,冬日里手冻得发紫,脚泡得发白开裂,每天腰酸背痛,累得倒头就睡,还不就是为了有自己的土地吗? 一整个冬天过去,沈清疏推广的蚯蚓养鸡法已经有了明显的成效,鸡长得又肥又快,当时不相信的人都十分后悔,赶紧跟着养蚯蚓了。 沈清疏在百姓之中的威望,也随之越来越高,大家都相信,沈大人不会说假话,说要分地就真的要分地。 沈清疏也不想让他们失望,迟则生变,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方案,竣工以后,她拒绝了几家地主的求见,火速将地分了下去。 抓紧一点,还能赶上今年的春耕,多收获一季。 说来好笑,之前地烂在那里没什么人管,沈清疏发开垦布告时,也没人跳出来认领,等到开垦完了,忽然有人找上门来,拿着许多年前的地契,说这地是他家的。 恐怕是都觉得她脾气太好了,对于这种,沈清疏见都不见,通通轰出去了事,敢去地里闹的,直接抓起来吃几天牢饭,就个个都老实了。 干满三个月以上的百姓,每个都分到了四亩地,没干满的,沈清疏也规定,折合天数少分一些,或者先分四亩,在之后修路的工程里补足天数便是。 这其中有些百姓是半信半疑,加入的时间比较晚,自然大都选的后者。 满足做工百姓之后,还剩下的一小部分土地,沈清疏才以市价价格出售,尽量做了种种限制,优先卖给自耕农。 这些收入回笼了一部分资金,沈清疏从府库里又添了一部分,用来给农民放贷。 每到青黄不接时节,去年收获的粮食剩的不多了,新一季的耕种又要开始,农民们都得勒紧了裤腰带,有时还不得不借贷度日。 而民间的高利贷,九出十三归都已经算是很厚道的,农民一年辛苦劳作下来,大部分的收益却都被高利贷攫取了,第二年不得不再借,驴打滚,利滚利,越借越多,最终还不上,沦为大户的佃农或家奴。 古代统治者也曾经试过国家借贷,但政策到了地方上,具体执行时总是走形,沈清疏反正一县之地,她想怎么搞怎么搞。 这些钱她以小额借贷的形式发放,只借给农民,年息暂时取百分之五试一试,并不赚钱,只用来弥补坏账。 这个消息一出,惊呆了城中放高利贷的财主,在他们看来,这么低的利息,不就等于是白送钱吗。 他们观察几天,发现县衙真的这么搞,农民们居然也真的相信,敢去县衙借钱。 分卷(80) 一帮财主聚在了一起商讨对策,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谁不急啊,可真的分地之后,沈清疏威望达到了顶点,说她的坏话,百姓不听不信,甚至还跟你急。 放贷的文书们同样不敢收钱捣乱,知县数算厉害得很,亲自盯着,账目有什么问题一眼就给你揪出来。 想弹劾她却也没什么好弹劾的,一帮土财主能攀到的官员,也根本不敢去构陷她,不然真当大理寺是吃素的啊。 明面上不行,暗地里呢,盘踞在岳水之上的水匪被剿灭了,制造意外的难度大了无数倍。 找人刺杀呢,又听说这位大人骑射娴熟,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她,而且刺杀朝廷命官,也没谁真的敢,你推我我推你,哪个都不想承担责任。 什么,你说夫人好绑架,绑架她政策也不会取消,要是威胁取消,那谁绑的人,不是不打自招吗? 商讨来商讨去,一众人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恐吓欠了债的农民,再找些二流子去借贷,给县衙添添堵罢了。 沈清疏本来也做好了准备,在等他们出招,不料这些人居然这么菜,想出的招数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对于百姓们近日称呼她为沈青天,她也觉得受宠若惊,她只是顺势而为做这些事情罢了。 甘蔗是百姓种的,糖是他们榨出来的,卖糖的钱是他们的剩余价值,那些良田,都是大家流着热汗开垦出来的,她没有挖过一锄头,可最后,这所有功劳,竟然归结到了她一人身上。 劳动人民创造了所有的价值,其中大部分却都被人盗取了,以至于他们分到自己劳动所得时,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却要觉得感激涕零。 这样的厚爱,她只有更加用心做事。 光阴似水,转眼便是两年。 下值后,沈清疏照常去接人,两年过去,郭家姑娘已然出嫁,林薇止的画社也换了两个学生。 走在回县衙的路上,老老少少都笑着同她们打招呼,在整个岳水县,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位平易近人的知县,便是邻县也有所耳闻,更何况是在她常走的路上。 这两年,岳水县拓宽了官道,开辟了码头,县里的商品售出去,外面的商品也源源不断运进来,县城越来越繁华,日子也越过越好,大家都知晓这变化是谁带来的。 相比从前的热情,现在大家都表现得很克制了,三年任期将满,大家都希望她继续留任。 走过这条街,林薇止叹一口气,很是遗憾地道:真可惜,沈大人,现在都没有姑娘对你扔手帕了。 你又来了,沈清疏苦笑了一下,无奈道:不就那几次我没能避开嘛,我要是真接了,不知道哪里的小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林薇止偏过头,轻哼了一声,我稀罕呢。 沈清疏笑笑,不敢说她口不对心,只手上扣紧了些。 还没到县衙门口,负鞍已经满脸焦急之色地迎了上来。 他这两年同笙寒成了亲,掌管着府中事务,人愈发稳重,沈清疏见他神色便有种不祥的预感,眉头不自觉拧起,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负鞍来不及犹豫,语速极快地道:少爷,刚刚府里快马送来的口信,说老夫人快要不行了,让您立刻回京,兴许还能再见上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逃。 感谢在20210701 20:30:36~20210702 20: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拂面 54瓶;庚午 30瓶;JEN 5瓶;闵潇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6、第106章 沈清疏先是呆了一瞬, 反应过来立刻像是叫人给当面打了一拳,头昏脑胀,鼻子泛酸, 站都站不稳。 她往前迈了一步, 脚下踉跄差点绊倒在地,好在旁边林薇止眼疾手快,及时搀扶住了她。 负鞍还在等着她的指示,沈清疏嘴角动了动, 却不知该吩咐些什么, 她握拳狠狠锤了两下额头,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失去了思考能力。 林薇止见状连忙扣住她手腕, 担心地道:还不知道具体情形,你先冷静一点。 我们回去再说, 她边拉着人往里走, 边转头对负鞍吩咐道:你把信使叫过来问话,再去备几匹快马, 挑两个身手好的侍卫, 还有, 去许县丞同张主簿那里递话,让他们尽快过来。 负鞍一下有了主心骨,是,我这就去。 进了府, 沈清疏才勉强定了定神, 问过信使,他日夜兼程,是七天前出发的, 在那之前,老刘氏就病了一段时间,病因他不太清楚。 她问话的时候,林薇止又叫笙寒准备了衣物吃食等,她铺开纸张,斟酌着替沈清疏写了一封告假的文书,用印之后着人送去府衙。 官员无故不得离开辖区,这一去也不知得多长时间,给府衙报备一声是必要的。 写完她回到厅堂,见沈清疏呆呆地坐在桌边,颓丧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林薇止走到她身边,默了一会儿,柔声道: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今晚连夜启程,别害怕,祖母吉人天相,等你回京城,兴许已经病愈了。 沈清疏失神地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林薇止叹了口气,也沉默下来,抚了抚她的发顶,无声地安慰。 老刘氏年过七十,身体一向不怎么好,她们心里都明白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厨房那边也将晚膳送了过来,林薇止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劝道:抓紧吃点东西吧,我知道你没胃口,但你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尽快回去京城。 好。沈清疏嗓音干涩沙哑地应了,迟钝地端起碗,又愣神了好一阵,才低头大口大口地扒饭。 等两个属官到时,沈清疏终于冷静下来,将县衙公务一一交代托付了。 林薇止送她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路上小心,遇事不要太着急,我也也会尽快回京城。 沈清疏点点头,伸手抱了她一下。 驾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林薇止视线里。 这时她脸上一直保持着的冷静镇定,才慢慢消失不见,毫不掩饰地显出担忧之色来。 这样匆匆忙忙,连夜赶路,实在不怎么周全,可她不必问就知道,沈清疏绝不想等到第二日,所以她还没开口,她就将什么都准备好了,倒像是催她赶紧走一般。 姑娘,我们何时回京城去?笙寒问,沈清疏任期将至,她们之前也在做回京的准备。 备好马车,我们连夜收拾,明日就走。 林薇止左右环视了一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们住了三年的这座院子,恐怕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岳水县这座小城,兴许也不会再来,沈清疏从前玩笑,说自己卸职的时候,如果能有百姓,拦路送她万民伞 ,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以她在岳水县当政三年的作为,林薇止相信,百姓们绝不会吝惜一把万民伞,可世事难料,最终留下的,却是这样一个告别。 只希望,老刘氏能够平安无恙吧。 这边沈清疏快马加鞭,星夜驰骋,她同两个侍卫一人双马,途中除了吃饭,几乎没怎么停下来休息过。 虽然辛苦,却好在没出什么差错,这日黎明赶到京城,城门还没开。 几人找了个角落蹲坐着,黑夜里寂寂无声,沈清疏盯着城门,心忧如焚,既想城门快点打开,又害怕城门打开,她回到伯府时,发现门上已经挂上了白幡。 她之前还在想,自己任期就要到了,倘若调回京城又要面临子嗣的压力,要不要继续留在地方上,不想这个问题,却突然给出了第三个答案。 她是和老刘氏有矛盾,可年轻人同长辈之间,有矛盾再正常不过,她从未想过用这种方式来消弭。 她从前经历的死亡总是那么突然,可即便是老刘氏年纪到了,她发现失去同样地让人煎熬,并不会因为形式变化而好受多少。 恍惚间,她想起离京那时,老刘氏留着眼泪,说等不到她回来了,场景历历在目,竟一语成谶,城门打开,她纵马回到伯府,何氏哭着说,疏儿啊,你回来晚了。 她呆若木鸡,奔进灵堂里,见老刘氏换了寿衣,静静地躺在棺木里,她却怎么都走不到近前,也看不清她的脸。 正着急之时,忽然从远处传来声音,少爷,少爷,城门开了。 侍卫晃了晃她的肩膀,沈清疏打了个激灵,浑浑噩噩睁开眼睛,呆了好半响才分清梦与现实。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靠着墙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背上也惊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这只是个梦,沈清疏擦了擦额头,连忙站起身,牵了马跟着人流入城。 离伯府越近,她心里越不安,忽然又觉得刚才的梦像是启示,思维随之乱成了一团。 再远的路,也总有尽头,远远地,瞧见伯府大门,挂的还是红灯笼,沈清疏一路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 她几乎是冲到了门前,门子看见她,愣了几瞬才反应过来,惊叫道:少爷! 少爷! 夫人,少爷回来了! 通传的声音此起彼伏,沈清疏径直往老刘氏院子方向走,半路上就遇到刘叔,一见她立马瞪大了眼,接着也不废话,拉着她就往前走,边走边道:少爷您总算回来了,老夫人吊着一口气,就是一直在等你啊,您赶紧跟我过去。 沈清疏心里一沉,急声追问道:祖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唉,上个月老夫人在院中消食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当时叫大夫看了没什么,老夫人便没有给您去信,谁知这之后,渐渐地没了精神,每日越睡越长,大夫说这是大限到了,让我们准备后事,夫人才赶紧叫您回来。 饶是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沈清疏还是听得心里绞痛起来。 说话间,两人到了老刘氏屋外,沈清疏才刚靠近,就闻到一股难闻的中药味,混杂着浓重的腐朽气息。 祖母,我回来了。她掀开门帘进去,房间内有些昏暗,何氏坐在床边凳上,微微躬着腰,像是在同床上的人说着什么,听见这一声,她惊喜地望过来。 疏儿,你总算回来了,快过来,她转回头,握着老刘氏的手,轻声唤道:娘,娘,您醒醒,您看这是谁,疏儿她回来了。 老刘氏睁开眼睛,挣扎着往这边看来,含糊不清地讷语,孙儿 沈清疏三两步到了近前,跪到床边,见着她的脸,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泪来,不过三年时间,老刘氏就大变样,头发全白了,两颊深深凹下去,瘦得像是只挂了一层皮,苍老得同她记忆里几乎是两个人。 何氏让开位置,沈清疏膝行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咽着语不成调,祖母,是我,清疏,我从外面回来了。 老刘氏瞪大了眼睛,嘴唇抖了好几抖,才颤着声音道:疏儿,你真的回来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沈清疏拉着她的手贴在脸上,心里愧疚与痛苦交织着,是我,祖母,孙儿不孝,让您等了我这么久。 回来了,回来就好啊,老刘氏摸了摸她的脸,喉咙里风箱一样喘着气,一边留着泪,一边又露出孩子般的喜悦神色,祖母还是等到你了。 这句话像利剑一样扎在沈清疏心头,让她喉咙干涩,几乎吐不出成句的话,只能不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孙儿不好 不怪你,是祖母的错。老刘氏挣开她的手,撑着床想要坐起身,沈清疏赶紧抱着她,将她托起来。 老刘氏干枯的手颤巍着,替她擦去眼泪,慈祥地笑道:别哭,薇儿没同你一起回来吗? 沈清疏强忍住眼泪,哽咽道:没有,我是骑马回来的,您想见她吗,过几日她也会回来了。 老刘氏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她当时那样逼你们,她恐怕不想见我。 怎么会呢,我们不怨您的。 你就别骗祖母了,老刘氏艰难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感慨道:你走这几年,我日思夜想,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分隔两地了呢,都是祖母不好,祖母不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她,硬逼着你纳妾,佛说人多妄念,我也是犯了痴,为了未讲得重孙,同你闹得生分了。 祖母沈清疏紧了紧她的手,不知该如何回话。 如今我要走了,也看开了,以后没人逼你,还是回京城来吧,你这般才华,不要在地方上耽误了。 沈清疏心里一阵阵绞痛,又哭得泣不成声,不会的,您不是还要看重孙吗,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祖母已经算得上长寿了,我这一辈子,都顺顺当当的,没吃什么苦头,如今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已是死而无憾了。 分卷(81) 老刘氏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来信说学会了做鱼汤,祖母想这一口想了许久,今日回来,便愿圆了祖母这个心愿吧。 沈清疏哭着点了点头,是,您等着,孙儿这就去给您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2 20:00:49~20210703 21:4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半闲 10瓶;RV_Su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7、第107章 沈清疏端了鱼汤回来, 见老刘氏靠着床头,闭着眼,面容安宁祥和, 胸口毫无起伏, 像是已经失去了呼吸一样。 她心里一阵害怕,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轻声唤道:祖母,祖母。 老刘氏慢慢睁开眼睛, 视线移到她身上好一会儿, 才醒神过来,虚弱地笑了笑, 看祖母, 又没忍住打了个盹儿。 她余光见着沈清疏手里捧的碗,伸手出来, 很是欣喜地道:鱼汤好了?快给祖母尝尝。 沈清疏本来说想喂她, 老刘氏直接接了碗过去,她便也随她的意, 只是小心顾看着, 温声叮嘱道:有些烫, 您慢一点。 她生怕老刘氏忽然走了,做得很着急,自然味道比不上小火慢炖。 老刘氏的味觉却已经不怎么灵敏了,她喝了小半碗, 笑着夸赞说:味道很好, 已经不比府中厨子差了。 沈清疏扯起嘴角艰难地跟着笑,接过空碗说:您喜欢就好,我再去给您盛一碗。 不必了, 祖母喝到这口就心满意足了,老刘氏摆摆手,笑眯眯地道:我之前回信,训诫你说君子应不拘小道,是祖母迂腐了,你喜欢就随你自己吧。 她喝了汤,这会儿精神头忽然好起来,同沈清疏说了一会儿话,又把何氏同沈佩璃一家叫进来,叮嘱了些日常琐事。 沈清疏如何不知这是回光返照,几人都强忍着泪,对她的话一一点头答应了。 说着说着,老刘氏垂下眼皮,慢慢低下了头,沈清疏心里一惊,紧盯着她,大声喊道:祖母! 老刘氏听到这声,又清醒过来,见沈清疏眼睛一眨,流下两行泪来。 别哭,哪个人都有这一天的,老刘氏平和地笑了笑,祖母累了,想要睡一觉。 她挪着身子躺了下去,最后看了一眼沈清疏,呓语着说:我要去见你祖父了。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哭声渐渐远去,一生之事如浮光掠影般闪现过。 十七岁,爹爹替她定了一门亲事,是他赏识的将领,大她好几岁。 第一次见面,他上门拜访,她躲在屏风后偷看,被他发现,并没有拆穿,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第二次见面,是家宴上,他侃侃而谈,斯文有礼,同她想象中的粗豪样子大不相同。 新婚夜,他褪下戎装,一身喜袍,衬得格外俊朗,他红着脸,承诺说:刘姑娘,我会对你好的。 他们成婚好几年,仍是没有子嗣,他一开始安慰她说不着急,后来却也开始急躁,他纳了妾,那时候,她不是不怨的。 再几年,他们终于有了长子,他欣喜若狂,打发了所有妾室,待她比从前更加地好,她渐渐也就不计较往事。 孩子慢慢长大,终于娶妻,她虽不喜欢这个儿媳,却也满心欢喜。 她以为往后都是平顺日子了,可某一日,他忽然就去了,年少征战,到底伤了身子。 她大病一场,还未痊愈,她的儿子又忽然重病,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撑不过去了,命运却一波三折,叫她的孙儿这时诞生。 她努力维持着偌大的伯府,这个孩子几乎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她把他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又怕宠坏了他,十分严格地管束。 她又撑过了二十年,喜堂之上,恍然如同昨日。 她也成了自己曾讨厌的人,她急不可待,逼着他纳妾生子,害怕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又像当年一样夺走他。 可她没料到,这孩子虽然像他祖父,却要比他坚定得多,他宁愿离开京城,也不妥协。 她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每日枯坐到黄昏,她渐渐开始后悔自责,不该逼得太紧。 她已经老了。 她不再出门,每日念着佛经,祈求她的孩儿平安健康,蜀地的来信一封又一封,她都珍藏着,常常拿出来翻阅。 这一天到来之时,上天垂怜,还能再见最后一面,她这一生,已经没有其他奢望了。 一幕幕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她出嫁那日,此日桃花灼灼,盟定白首之约。 沈清疏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感觉到她的脉搏渐渐停止,她抖着手凑到老刘氏鼻下。 她走了。 何氏哭了起来,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啜泣,沈清疏呆了一会儿,擦干眼泪,慢慢地站起身。 她走到门口,看着满院的姹紫嫣红,忽然有些犯恶心,眼前跟着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她扶着门框,在门槛上坐下来,无助地把头埋进膝盖里,好一阵儿,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刘伯坐到她旁边,摸了摸她的头,慈爱地道:少爷,不要自责,老夫人走时没有遗憾,她从没怨怪过你。 沈清疏没有动作,刘伯叹息一声,默默陪她坐着。 太阳一点点西移,已是黄昏时候了。 老刘氏身有诰命,寿衣棺材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有林、赵两家姻亲的帮忙,刘叔带着下人,一手操办起了丧事。 沈清疏不懂这些,也没去关心,她换了丧服,整日里在灵堂守着,沈家人丁单薄,沈佩璃便带了闻勤陪她一起。 三年未见,互相都觉得陌生又熟悉,闻勤长高了一大截,虎头虎脑的,拉着母亲的衣角,好奇地望着她。 沈清疏那日见到他,不知怎的,一下子控制不住又落下泪来。 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沈清疏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几个知交好友,孟柏舟、郑衡夫妇,夏薄言同公主,都是久别重逢了,她甫一回到京城,至亲便离世,众人也都体谅她的心情,拍拍她的肩膀,道一声节哀,没有多打扰她。 天气渐渐热了,灵堂四角搁着冰盆,呆着只觉阴寒,沈清疏不想让老刘氏尸身受苦,停灵五日之后便决定出丧。 林薇止便是这日到的京城,马车速度慢得多,她再如何着急追赶,也慢了好几日。 一下车,见着满目的白,她心里便咯噔一声,她还是回来晚了。 她直奔灵堂,进去便见沈清疏一身白麻孝服,侧跪在棺木前方,脊背微微弯着,不过十来日未见,人瞧着便瘦了一圈,形容憔悴。 听见声响,她慢慢转过头,见是林薇止,愣了好几瞬,两肩不自觉松懈下来,轻声说:你回来了。 她想要站起身来,不想跪久了血脉不畅,一时竟撑不起来,不得不以手支地。 林薇止连忙奔至近前,将她扶起来。 祖母去世了。沈清疏抓着她小臂,声线平静地叙述,平静得几乎死寂。 林薇止这段时间也不好受,此时见她满眼都是血丝,眼底一片青黑之色,鼻子不由地一酸,轻轻拥抱住她,歉声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连日的情绪堆积在心里,沈清疏埋首在她肩上,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痛哭一场,可她到底记得这是什么场合,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无声地在她衣襟上蹭了两下,揩去眼泪,然后推开她,轻扯起嘴角道:我们送祖母最后一程吧。 和旁边沈佩璃见了礼,婢女们送来丧服,林薇止换完以后没多久,就到了入殓封棺的时候。 法师们在一边念着经,请来的阴阳先生有条不紊地按步骤入殓,棺盖抬了上来,慢慢推过去,从脚到头,一点一点遮掩住身体。 沈清疏站在旁边,将要封住时,忽然抬手阻在了棺盖面前,不要,等一等! 大家都看了过来,沈清疏凝着她死后发青的面孔,手上不自觉开始发抖,心里生出无限的恐慌,叫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起来。 棺木就要盖上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真的失去她了,就像她曾经失去父母一样,从此再也见不到,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笑貌,她永远只活在她的记忆里了,她再去看她,只能看到一座冷冰冰的墓碑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软倒在棺木旁,紧紧抓着边沿,痛哭失声,祖母,你别走,是我不孝顺,我错了,你别生气,你醒一醒啊 此情此景,林薇止即便同老刘氏相处时间不长,也禁不住落下泪来,沈佩璃更是哭成了泪人。 封棺的人丧事见得多了,也不觉得稀奇,便站在一边等这一家子哭完。 好一阵儿,还是林北澜看快要误了时辰,叹息一声,镇定自若地带人上前,将她们两姐弟硬拉开,命人封了棺,钉上木钉。 林薇止搀扶着沈清疏,替她擦了擦脸,细声安慰道:振作一些,不是还要送祖母最后一程吗,别出了错漏,让她老人家走也走得不安心。 沈清疏对着她,极力想要止住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胡乱抹了把脸,哽咽着点了点头。 棺出城西,沈清疏作为长孙,捧着灵位走在棺木前面,墓地离得不远,上两任诚意伯都葬在这里。 遵老刘氏遗愿,将她葬在丈夫和儿子中间,一锹锹泥土埋下去,三跪九叩,丧礼就到此结束。 沈清疏昏昏沉沉完成了这一切,她因丧离任,朝廷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加之她三年任期将至,三年考评皆为优等,因而给了她一段时间丧假,假后再讨论升迁事宜。 本朝对官员守孝的规定,仅限于父母去世,需丁忧二十七个月,其余并无强制要求。 沈清疏给吏部上了辞呈,自愿守孝一年,这些天来,她觉得身心都格外疲惫,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调整。 吏部的答复还未下来,她状似正常,平淡地过了两日,却忽然就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觉得这对祖母来说是好的结局,最终不那么执着,古代没有孩子也是考虑到这点,两人生出小男孩就太离谱了,女孩儿呢,祖母更不甘心。对女孩子来说,古代也不是一个美好的环境。 108、第108章 家里人本就是担心她强撑着, 心里有了准备,这一病倒也没有太惊慌。 当晚她发起了热,府里候着的大夫看过, 说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近日一直没有休息好,身体疲惫,加上心里忧思过度,一口气散了, 所以病倒, 只要注意休息调养,很快就会好起来。 谁知沈清疏这一病是反反复复, 喝药以后, 眼见温度降下来,过一晚又再升上去, 大多数时间她都昏睡着, 醒了也是神志不清,懵懵懂懂的。 林薇止心里又担心又害怕, 每日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 困了便直接躺在她身边, 何氏劝了几次,便也不再说什么。 如是过了好几日,大夫们皱着眉头,揪着胡子, 把药方改了又改,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私下里觉得,再这样下去, 人肯定都要烧傻了。 林薇止不小心听到,无声地站了好久,才收拾好情绪,端着药回房。 她走近床前,见何氏还在守着,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她转身把药放下,轻轻拍了拍何氏的肩膀,轻声道:娘,您去睡吧,晚上有我守着就够了。 何氏一下惊醒过来,掩唇打了个哈欠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林薇止扶着她起来,您早点歇息。 何氏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只是轻叹了口气。 她从前同林薇止接触不多,也不怎么了解这个儿媳,这几日一起照顾沈清疏,才发现这姑娘看起来温温柔柔好说话,实则很有主意,不是能轻易劝动的。 两人走到门口,何氏回身道:那我明早再过来,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她好之后你又病了。 林薇止点点头,目送她走了,回到床沿坐下,伸手探了探沈清疏额头,还是热烫一片。 沈清疏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反应,她一向白净的脸上染了一层薄红,眉头舒展,呼吸平稳,如果不是醒不过来,就同睡着了一样,没什么区别。 林薇止看着她发了一阵儿呆,收回手,端着药碗吹了吹,盛了一勺药喂到她嘴里。 沈清疏虽然昏睡着,吞咽的本能却还在,一部分药被喝了下去,其余的沿着嘴角淌了下来。 分卷(82) 林薇止很有耐心,每喂一勺,便要拿帕子替她擦拭嘴角,等艰难地喂完药,她放下勺子,又拿巾帕给她洗了把脸。 有几丝乱发被水打湿,粘到了她脸上,林薇止小心替她拨开,手指落在她鬓边,不知怎的,忽然便忍不住眼泪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一颗接一颗的泪珠滴落在床畔。 好一阵儿,她爬上床,侧身躺下,抱住沈清疏垂放的手臂,吸了吸鼻子,颤声问:你什么时候才好起来? 没有人回答她,她接着说:我知道祖母走了你愧疚不安,可你并不是只有祖母一个亲人,你还有其他亲人朋友,你的同窗、娘、姐姐、还有我,大家都很担心你,你振作一些,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还是说,我们在你心里没那么重要呢? 烛火跳跃着,缓缓淌下了烛泪。 林薇止枕着她肩膀,默了一会儿,抬起上半身,注视着她神色平和的脸,轻轻挠了挠她下巴,嘴角轻扯起一个笑容,笑中带泪。 就算你醒过来真的变成傻的,我也不会嫌弃的。 沈清疏没有听见这些话,她只觉得自己做了好久的梦,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在前世,一会儿又在现世,上一刻,她在灵堂之上抓着棺木痛哭,下一刻,棺材就变成了父母的骨灰盒。 她明知这是梦,却好像小鬼压床,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忽然胸口一阵剧痛,她揪着衣襟,痛呼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纯白色,她急剧地喘着气,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听到一阵惊呼。 医生,医生! 医生,13号病床人醒了! 久违又陌生的名词出现在耳朵里,沈清疏眨了眨眼,慢半拍反应过来,想要扭头看看,却发现脖子被固定着动不了。 她盯着天花板,心里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后,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她视野里。 为首的拉起她眼皮看了看,又对她比划了两下手势,问:看的见吗? 沈清疏点点头,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医生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沈少尉,你现在是在军医院里,恭喜你,在舰船意外中活下来了,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清疏如遭雷劈,好半响,才怔怔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我在医院里? 倘若她是二十年前醒过来,她一定觉得这理所当然,可是,她不是穿越了吗,在古代生活了二十来年,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又回来了,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她是不是还在做梦,还没有醒过来? 沈清疏想要掐自己一下,手一动却立刻被护士按住了,她手上也连接着各种仪器,如果这是梦,那细节也未免太真实了。 医生边替她做着各种检查,边笑着解释道:当时意外发生,刚好有其他舰船路过,大多数人都得到了及时救治,所以才得以保住性命,你们这可真是万幸啊。 沈清疏艰难地问道:医生,现在是哪年哪月? 医生对此很是理解,对她和善地笑笑道:别担心,你没有变成植物人,只昏睡了一个月不到。 一个月,沈清疏呆滞地看着他,脑海里搅成了一团乱麻,难道她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太长的梦? 可是,那些记忆那样清晰,那些人和事,那些喜悦和痛苦,都留在她心里,能清楚地感受到,绝对不是虚幻的。 我要回去。沈清疏喃喃着说,她的阿止还在那边等她,她不能半路丢下她。 回哪里去,医生没听明白,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很糟糕,哪里都去不了。 沈清疏闭上眼睛,没有再接话。 她自然感受到了,她浑身都被固定着,想要翻个身都很困难,遑论去做其他事。 她们之间隔着的不是空间,是时间,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唯一能参考的,便是上次濒临死亡。 她要赌一把。 沈清疏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她积极地配合治疗,按时吃药接受检查,重症病房里时不时有护士巡视,她经过观察,逐渐摸清了规律。 她醒来了以后,得知消息的几个长辈和朋友也都来看过她,记忆里模糊的面孔再次变得清晰,沈清疏有些恍惚,她那时候,也时常会想起她们,本以为,再也没有相逢之日了。 聊着对她来说十分遥远的往事,沈清疏面上平静,心里却道了一声抱歉。 与那时不同的是,她已经找到一生相守之人了。 凌晨两点,护士查房之后,沈清疏一点一点挪动着,悄悄坐起身,艰难地将报警的机器关掉,又将各种检测仪器线拔掉,然后重新躺了下来。 做完这些,她疼得满头都是冷汗,喉咙里拉风箱一样嘶着气,好半天才得以平复下来。 扯掉另一端的输液管里,血液开始倒流,沈清疏默默看着,等着自己因失血过多晕过去。 过了很久很久,晕过去之前她想,太久不用精神力,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个身强体健的alpha了。 再次睁开眼睛,视线里变成了熟悉的床帐,沈清疏闭了闭眼,再睁开,没什么变化。 她心里一阵狂喜,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酸痛无力,偏头往旁边一瞧,她娘抓着她的手,闭着眼睛,嘴里面念念有词。 娘,娘,我回来了!沈清疏摇了摇她的手,兴奋地喊道。 何氏睁开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眼,醒了,你醒了! 她几乎是瞬间落下泪来,紧紧抱住了沈清疏,天尊保佑,佛祖保佑,疏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这段时间,沈府里是一片惨淡,沈清疏好不容易烧退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请了许多大夫都说不出个究竟,逼得何氏到处求神拜佛,日日给她念佛经。 沈清疏猜也能猜到大致是个什么情形,拍了拍她娘的背,安慰道: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儿嘛,我就是睡了一觉。 大夫,这边请。 何氏擦擦眼泪,正要说话,林薇止去迎大夫,刚好回来。 转过屏风,她脚步一下顿住,表情怔怔的,视线凝在沈清疏身上,一眨不眨。 沈清疏也在看她,短短一段时间,她就像是大病一场,削瘦了好多,单薄的身形,好像被风一吹便能飞走,面上憔悴不堪,整齐的妆发也都遮掩不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何氏连忙拉着不明所以的大夫出去了。 林薇止眼里很快就漫起了水雾,一眨眼,泪珠便滚出眼眶,从脸颊上滑落。 沈清疏一时无措,赶紧掀被下床,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擦拭眼泪,对不起,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林薇止扑进她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害怕是自己的幻觉,这么多天,一个又一个大夫,她几乎要绝望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在胸膛里,让她失去了眼泪的控制权限。 沈清疏衣襟很快被打湿了,她平素内敛,此刻却把所有的克制抛在了脑后,边哭边断断续续地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好怕你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我不准你以后再生病,不要再离开我,呜呜 沈清疏吻着她脸上的泪水,心里又酸又痛,终于有了实感,她深深地吻住她,不会的,我保证,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4 22:33:46~20210705 21:4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27041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萧 13瓶;RV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9、第109章 这一哭起来便止不住, 沈清疏心疼又无措,总算体会到女人都是水做的。 她把人揽在怀里,一边替她擦眼泪, 一边说着好话哄她, 好半天,林薇止才哭累了,抽噎着止住了泪水。 我好想你,好害怕你像祖母一样走了。她抓着沈清疏衣襟仍是不放, 反反复复地要她确认保证, 一张小脸连鼻尖都泛着红,眼睫垂下, 嘴角委屈地抿着, 因为哭得太狠,还断断续续地打着哭嗝, 瞧着可怜又可爱。 她不是那种把喜欢挂在嘴边的人, 很多时候,沈清疏感受到她的爱意, 却很难叫她在言语上表现出来。 经此一遭, 这张嘴倒是老实了许多, 看来真的是惊吓到她了。 沈清疏凑过去,吻住她的唇,将剩下的话都给吞了下去。 她又何尝不害怕呢,她当时根本不敢去想, 倘若她真的回不来, 就这样死了,该怎么办? 她只能不管不顾地赌一把,好在她赢了, 她还能继续陪伴着她。 死生重逢,两人都有些动情,吻着吻着,沈清疏压着她倒退几步,膝盖碰到床畔,天旋地转,两人双双倒在床上,她摸索着去解衣襟带子。 林薇止哭得大脑缺氧,却还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在她的手滑往不可说区域之时,及时扣住她手腕,喘着气推开了她。 她坐起身,拢好衣襟,边系带子边凶巴巴地道:这会儿还在丧期呢! 沈清疏迷茫地眨眨眼。 林薇止羞红着脸,解释道:你昏睡的时候,吏部的批文下来了,准你再守孝一年。 沈清疏这才想起来,之前她过于伤心,自愿加孝期一年,而孝期内禁淫、乐。 经历了这样一番离奇曲折,她都快忘记这事了,她还是难过于祖母离世,但对于死亡,也看得开了些。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所以不要沉湎旧事,也不要恐惧未来,要珍惜当下能相伴的每一天才是。 只是,自己立的flag,实在不好意思反悔啊! 她心里想着,不自觉喃喃出声:难道说要一整年都不能有性、生活。 林薇止听见这话愣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白了她一眼,即便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仍然不太习惯,沈清疏坦然将这种事挂嘴上的风格。 其实朝廷虽然有规定,但民间根本没人监管,就是官宦之家,也遵守得不太严,寻欢作乐还是有的,大家心照不宣,别生出孩子让人揪住把柄便是。 但这些只适用于朝廷强制规定,对自请守孝,大家的标准就很严格,想要好名声就实打实做到。 不能又想那啥又要立牌坊,传出去徒惹人耻笑。 沈清疏当时倒没想太多,就是愧疚悔恨,心殇之下做出的决定。 看她呆住,林薇止轻哼一声,下了床,回身道: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是个孝子,因为祖母离世,险些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你和祖母如此深的感情,守孝一年想必也没什么。 她语气颇为幽怨,沈清疏不知怎么听出三分酸意,她苦笑了两声,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昏睡这么久并不是全因伤心。 她垂下头,蔫巴巴地叹一口气,好吧。 不过,要是老刘氏真有在天之灵,恐怕是着急得不行,肯定会托梦,叫她不要守孝,催着她赶紧生重孙子。 这么一想,沈清疏觉得又悲伤又好笑,差点又要落泪了。 算了,反正人是她的,总也跑不掉。 她看着林薇止坐在梳妆镜前的身影,一股安定感油然而生。 沈清疏之后知道自己昏睡了近一个月,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被伯府请了个遍,几位同窗也到处托关系替她寻医。 何氏和林薇止虽然担心她脉象有问题,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在她经过这么多次考试搜检,身份确凿无疑,昏睡之时,脉象也十分奇怪,叫众位大夫都摸不着头脑。 除了大夫,和尚道士也请了不少,各种乱七八糟的说法,什么她和老刘氏命线相连、鬼差牵魂时不小心顺带了、命数到了强求不得之类的。 何氏相信这些,林薇止拿她没有办法,加之什么药都不起作用,她也有些破罐子破摔。 招魂不说,沈清疏还被灌了两碗符水,让她十分庆幸,还好她醒了,不然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在等着她。 她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来,问自己昏睡期间,是怎么吃喝的。 林薇止怔了下,脸上漫起一丝薄红,避重就轻道:便给你喂些牛乳、米汤之类好吞咽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沈清疏把凳子挪到她旁边,眼睛亮晶晶的,喜气洋洋地道:我是问,我没有意识,怎么让我张开嘴的? 明知故问,她们从前一起看话本,看到主人公受伤昏迷,另一个以口渡药的情节,沈清疏便和她讨论,昏睡的时候,舌头到底能不能撬开齿关。 分卷(83) 两人最终没有得出结论,沈清疏嘻笑着说:倘若我以后有这么一天,你便可试上一试。 没等她反应,她又笑道:还是算了,你最是怕苦,药就不用渡了,便渡粥吧。 哪有这么咒自己的,林薇止当时只当玩笑,揪着她脸颊,恶声恶气地道:我才不,我一定叫人给你掰开,一气就灌下去了。 想到这里,林薇止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叙述道:我和娘捏着你下颔,等你张开嘴,眼疾手快地放个漏斗,叫你咬着,喂粥喂药都极其方便。 沈清疏呆了一瞬,你,你骗我的吧 笙寒,把姑爷用过的漏斗拿来她看看。林薇止微微一笑,对笙寒使了个眼色。 啊?哦,婢子这就去。笙寒强忍着笑,机灵地退了出去。 沈清疏讪讪地挠了挠脸,太没有妻妻情谊了吧 还不止呢,林薇止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道:你要如厕时也没什么动静,闻俭小时候,你不是见姐姐辛苦,给他做了一批纸尿裤 沈清疏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头疼地求饶道:好了,我错了,媳妇儿,求你不要再说了。 她真是自取其辱。 好几天,沈清疏都还记得当时的羞耻感受,还好没其他人知道,不然她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说起来,她本来也没什么形象了,她休养好身体后,也去拜会顺便感谢了几个同窗。 夏薄归仍在外放,夏薄言同公主成婚后,还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熬资历,柏舟在礼科做着给事中,他进取心不强,日子倒也悠闲,郑衡已经是正六品的侍讲,偶尔还能见到皇帝,仕途十分顺利。 不管事业如何,他们几个里面,便是最小的郑衡也儿女双全了,沈清疏仍然膝下单薄,大家都觉得她这样不妥,虽然不便多说,却也会玩笑着劝说两句。 沈清疏每次都笑着岔开话题,她本来就不在乎什么传宗接代,自老刘氏去后,更是再也不掩饰自己老婆奴的本质,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有一天她经过后院,无意听到两个婢女在谈论自己。 婢女甲说:真想嫁给伯爷,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 婢女乙说:得了吧,我上次扫洒,竟然见着他自个儿给夫人端菜,府里一个妾室都没有,我就没见过这么怂的男人。 沈清疏: 行吧,她就是这么怂的人。 其他人对她有非议,也传不到她耳朵里,仕途上她自有政绩,又有林北澜护着,等孝期结束,上面就会提拨她任工部主事。 她深居简出,一边替老刘氏守孝,一边总结自己这三年的经验教训,琢磨着写个到任须知那样的册子出来。 林薇止逐渐接手了家业,比她要忙得多,各类田产铺子,经营账目,她都要尽快做到心中有数。 两人的状态好像颠倒了过来,沈清疏倒是闲得很,每日宅家写书,偶尔跟着她去铺子里做吉祥物。 稍空闲一些,两人搬到了空置许久的主院,书房也合并到了一处,某日,沈清疏找一本参考书时,不小心碰掉上层一个盒子。 她眼疾手快接住了,一打量,是一套集注的书盒,里面有东西,却轻飘飘的,不像是书。 林薇止偶尔会留些精美的空书盒,用来收纳不常用的书,不知这个盒子装的是什么,沈清疏有些好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打开了。 入目是一叠画纸,一尺见方,打头的一张画着个q版小人,偷觑着旁边,手掌合十,正可怜巴巴地求恳着什么。 沈清疏一呆,这眉眼显是画的自己,最底下写着日期,她想了想,那两天好像她贪吃冰碗被林薇止抓住了。 她取出来,继续翻下去,主角都是她,她窘迫吃瘪的样子,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她伏案疾书的样子,她策马扬鞭的样子。 看着看着,她脸上自然流露出笑意,好些事她自己都忘记了,却在画纸上清晰地记了下来。 她从前提过一嘴漫画的故事性,因为印刷技术的限制,也没展开说,不想林薇止无师自通。 画纸下面还有一层,放着些琐碎物,两根干枯的草茎,一张折好的草稿纸,装了结发的香囊 沈清疏看完之后一一收拾好,不露痕迹地放回书架,她坐回书桌前,却再也看不进去书,全身都轻飘飘的,像踩着棉花糖。 她回到院中,林薇止偏头见着她,好笑道:怎么笑得像个傻瓜一样? 沈清疏摸了摸嘴角,抿着唇忍住笑意,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满腔情绪涌动着,轻声说:阿止,我好爱你呀。 林薇止怔了下,不知她怎么了,半响,她轻柔地笑了一声,声音温柔缱绻。 我也爱你。 就让故事永远地画下去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感觉再拖下去有点水,就停在最合适的地方吧,谢谢大家的支持。 另外还有几个番外,上一章是做了点铺垫,不想看穿回去生子的朋友可以选择购买。 下一本开《此醉经年》,番外写完歇两天就开,如果喜欢文案的话,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支持啊。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这篇文有很多的不足之处,也要多谢大家的包容! 感谢在20210705 21:40:47~20210706 22:4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P、feiyu1994、時間のせ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巫萌 30瓶;我是书虫 5瓶;RV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0、古代番外一 皇家农学院, 日头西斜,院正大人领头,其余人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下值了。 周学士走过来, 笑着邀请道:沈学士, 明日休沐一起去踢球啊? 沈清疏收拾着桌子,客气地拒绝了,不了,家里有点事, 你们去吧, 玩得开心。 旁边几个人磨磨蹭蹭,都竖着耳朵, 听了这话, 王学士忍不住了,别啊, 沈学士, 明天我们同礼部有比赛,缺不得你一脚神技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跟着附和, 是啊, 小沈, 不是我说你,你对我们农学院很没有归属感啊。 不用说我就知道,又是回家陪夫人吧,啧啧。 可怜我们农学院哦, 每次比赛都 打住!沈清疏连忙截断话头, 苦笑道:各位,我去,我去还不成嘛! 这还差不多, 那说好了,明日老地方见。众人这才喜笑颜开,拍拍她肩膀走了。 沈清疏无奈地摇摇头,行吧,明天改带阿止看球赛去。 她现在的官职是农学院正六品学士,没错,皇家农学院不是学校,是政府机构,而学、硕、博、院就是世祖恶趣味定下的官职名称。 至于她为什么到了这里嘛,说来话长,一年的孝期结束后,经过林北澜运作,她本来是调任工部任主事的。 可京城不比岳水县,遍地是权贵,她一个小小的六品官根本排不上号,做事的掣肘很多。 工部掌管全国工程、交通、水利和屯田登事,皇家林苑营造也是一力揽之,虽然不比户部管钱,拿到的工程款项也是一笔巨款,其中可做的手脚非常多。 沈清疏也不是愣头青,对于采购琉璃瓦、青砖枕木一类,扣一点就扣一点,反正皇家宫殿修缮,预算总是超出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不拿,也不会去举报别人。 但她任事第二年,连续大雨,为防黄河泛滥,她们几个被临时调到都水清吏司,加固沿河堤坝,便是这样关系民生的大事,都还有人敢伸手。 河水奔腾,做工的民夫掉进水里,几秒就不见了人,沈清疏日日顶着大雨巡视河岸水位,这样的情况下,察觉以后自然是勃然大怒。 当即一封谏书送到了督察院,沈清疏在议事时,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破窗户纸,当着清吏司郎中的面,将那两个同僚骂得狗血淋头。 回京以后,这两人自然没有好下场,其中一人有个叔叔,任通政司左通政,这一下记恨上她,暗地里总指使人使些小绊子,工部同僚,也有意无意地排挤。 好在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又有林北澜护着,虽然憋屈了些,也没出什么岔子。 再之后,林北澜就想办法把她调到了农学院。 农学院也不管政事,官员都多少懂一些农学知识,朝廷划了一块地,每年拨一点点钱,任这些人折腾,研究提高产量的办法,更近似于一个研究机构。 无钱无权,到农学院做官,被大家戏称为发配冷宫,因而有野望的官员都很快运作调走了,常年留下来的都比较佛系。 沈清疏却感觉好受多了,如林北澜所说,六部权利那么大,哪个没猫腻?除非她去大理寺,可翁婿二人也太明显了。 她本来也想过再外放,但她现在的级别还不够,外放也是做知府衙门的佐官,没法事事做主,加之何氏也舍不得她,不愿她外放。 她在农学院做研究也好,不用面对烦人的上司,同事相处和睦,说话就是说话,也不用琢磨隐含的意思,甚至下班都更早了。 真要是研究出杂交水稻,那就是无量的功业,远胜过那些狗屁的勾心斗角。 唯一的缺点,就是农学院一群人,人菜瘾还大,每次比赛都被血虐,还要上赶着找人家踢比赛。 沈清疏小时候被孟夏二人硬拉着踢,也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到了农学院以后,居然也鹤立鸡群了,某次不小心被拉去顶人以后,就再也摆脱不了了。 想着这些,沈清疏不知不觉抵达了伯府。 她翻身下马,亲昵地摸了摸大黄的头,这匹她少年时期得到的宝马,也显出些老态来了。 少爷,您回来了。负鞍迎过来牵马绳,还是习惯性用从前的称呼。 早几年,刘叔成为管家,负鞍一直在给他做副手,他同笙寒有了两个女儿,也在府里生活,很得何氏喜欢。 嗯,夫人回来了吗?沈清疏边往里走边问道。 负鞍早已经习惯了她的问话,从容不迫道:刚在您前头回来。 沈清疏点点头,回到自己院子,却没见到人,她回卧室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出来,便见林薇止坐在桌边,正在看昨天暂停的棋局。 她笑着走过去坐下,觑看了一眼残局,咳了一声,理着衣袖有些心虚地问:看什么呢? 林薇止抬头瞥了她一眼,视线转回棋盘上,点了点中间两颗棋子,微笑道:你又调换了位置? 虽是疑问句,她语气却很笃定。 没有,你看到了,我也刚回来,哪来的时间换。沈清疏打了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你以为换一种棋我便记不得了么?林薇止好笑地摇摇头,挑了挑眉,伸手去收棋子,故意道:或者我们重开一局? 别啊,沈清疏连忙扣住她手腕,在她指尖亲了亲,讨好笑道:好娘子,就当再让我两子吧,不然你老是赢,也没什么意思啊。 闲时间太多,她和林薇止也会经常对弈,结果可想而知,她常常输得一塌糊涂,林薇止每次都还要让她两子。 昨晚这一局她的赢面难得比较大,所以细细思索了好久,只要这两颗让了,她就有把握赢。 林薇止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好吧。 两人接着这一局,边对弈边闲聊,沈清疏想起她刚才不在,盯着棋盘,随口问:去母亲院子里了? 嗯,林薇止闲闲应了一声,下了一字,回道:今日候夫人回送了些好茶叶,给娘拿了些过去。 沈清疏哦了一声,想起今日是阜成候儿子的婚礼,两家有一点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前几日给她们送了请柬,请她们观礼,她要当值,林薇止就自个去了。 沈清疏不由八卦地感慨了一句,阜成候都六十多了,儿子才刚到婚龄,而且这还不是最小的儿子。 她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想着婚礼一般要到黄昏,又问道:那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林薇止轻哼一声,抬眸看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棋子,撑着下颔懒散地道:新娘才进门,忽然冲出来一个女子,当着众宾客的面,说自己有了新郎的骨肉,跪地求恳不要拆散他们,你猜,她跪的是谁? 啊?沈清疏吃了一个大瓜,想了想,福至心灵道:难道是新娘? 林薇止颔首,嘴角弯起的弧度带了点嘲讽意味,阜成候觉得脸都丢尽了,所以堂也没拜,草草结束了,听闻这女子是新郎的表妹,还不知他要如何同新娘家交代。 分卷(84) 沈清疏想了想道:我猜也就是不了了之,侯府丢一阵子脸,等风平浪静也没什么,可怜新娘子,婚礼变成这样一桩闹剧,不知多伤心。 这么一说,沈清疏本来还有的八卦心思,也随之消失了。 她转而同林薇止说起自己今天遇到的趣事。 两人回到京城以后,朋友和社交都变多了。 家里的产业运营都是林薇止在管,沈清疏过问不多,只每年上交自己少得可怜的年俸。 工作日,两人各自办公,林薇止时间更自由一些,一些人情往来也是她在做。休沐时,两人要么在家腻上一整天,要么约着三五好友出去玩。 没有孩子是寂寞了些,却轻省自在,不用操心太多问题,人也年轻不显老,两人瞧着都比同龄人要小些。 每探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沈清疏都拉着林薇止一起去尝试,逢上巳日、端午赛舟、七夕灯会这样的节日,两人也毫不矜持地去凑热闹。 春游秋游,野炊烧烤更是不必说,沈清疏调到农学院以后,趁着年节,每年出游一次,沿新开的运河南下,直抵苏杭,沿途风景美食,数不胜数。 一开始是二人世界,后来何氏和林夫人两个,静极思动,也会同她们一起,带上闻勤和闻俭,一家人热热闹闹,不管做什么,都充满了乐趣。 当然,难免的,偶尔也会吵架起争执,尤其沈清疏在工部那两年,很是憋屈郁闷,因为不准夫婿纳妾的名声,林薇止也受了一些不好的风言。 情绪不好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争执到后面,都忘了为什么争执,但两人都爱着对方,愿意为对方低头,所以最多闹两天别扭,就会很快和好。 在这样互相磨着棱角的日子里,两人却越来越相爱,爱情褪去了激烈澎湃,却变得更加细水长流,润物无声。 除了爱情,她们又多了亲人间的羁绊,彼此都不在怀疑,会牵着对方的手走完这一生。 沈清疏看着她秀美婉约的脸,又有些出神,随着年岁增长,这张脸褪去了少女时期的甜美,添了几分成熟风致,在她眼里,却仍然一如初见时般叫人心动。 发什么呆呢?林薇止对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温温柔地说:你输了。 嗯?沈清疏愣了下,低头一看,果然不管接下来怎么走,她的帅都逃不出去了。 好吧,她羞愧地伸手捂脸,给自己找借口想,不怪她棋艺差,都怪老婆太狡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6 22:49:30~20210707 21:1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P、25270415、時間のせい、一只拖延症晚期的蝎子、小丁做事小叮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离子带草奶油蛋糕 10瓶;阿言小哥、baierbai 9瓶;懒癌晚期患者 5瓶;RVC、时光荏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1、古代番外二 窗外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雨, 浇灌滋润着大地,草木不分贵贱地伸展腰肢,享受着这春日里难得的恩赐。 屋里熏着熟悉的苏合香, 带着一点靡靡的甜味, 仍有些寒凉的春夜里,流淌着的暖黄烛光,蓬松的被子,催眠的雨声, 都叫人懒洋洋的, 只想沉溺下去。 林薇止身上出了层薄汗,有些黏腻的不适感, 半睡半醒间, 她感觉到湿毛巾从颈间擦拭过,带来一阵清爽的凉意。 熟悉的淡淡香气, 不用睁眼便知道是谁, 她信任地靠过去,摸索着揪住了对方衣裳一角。 沈清疏替她清理完, 小心掰开她的手, 又出去了一趟回来, 爬上床,将人重新揽在怀里。 林薇止有所察觉地翻过身,抱住她腰肢,迷迷糊糊地问:去了哪里? 交代点事情, 不重要, 沈清疏吻了吻她的眉心,轻拍着她后背,声音低柔地安抚, 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岳父那里。 林薇止嗯了一声,来不及想太多,睡意侵袭,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有家宴,林夫人整寿辰,她不喜欢张扬,因而没有大办,只是叫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 下了值,沈清疏先转道去郑家接人,再一起过去林府。 因为她的缘故,林薇止同她几个好友的夫人也熟识起来,尤其和郑衡的夫人严氏很投缘,林薇止经常会受她邀约,到郑府参加茶会。 说起来,两人确实很多地方相似,性情相若,各自父亲都是比较开明的高官,都读过书,善丹青乐器。 哦,还有,连嫁人都一样,沈清疏心里吐槽,她和郑衡科举入仕,都有点吃软饭的意思。 她在农学院这几年,虽然远离中枢,却也没有闲着,根据自己的记忆,坚持不懈地实验,改进了两件农具,发现了一些提高产量的技巧,官阶倒是稳步晋升。 郑衡也一样,前几年转到了都察院,本是个谏言奏事得罪人的地方,却很受皇帝赏识,三年一阶,可谓前途远大。 当然,两人相比岳父那是天差地别,有些酸话还得背一阵儿。 到了郑府,问了郑衡不在,沈清疏便懒得进府,只叫人通传了一声。 她和林薇止这许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背地里自然少不了嘲讽,她偶尔来接人,都能感受到明里暗里的打量目光。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千里之外的何家都来信关心,京城里甚至开出了盘口,打赌诚意伯夫妇何时有孩子。 沈清疏哭笑不得,倒也不生气,还凑趣地让负鞍也去下了筹码,风言不入耳,日子还是照常过。 到了这两年,她们年过而立,仍是一心一意,恩爱非常,大家渐渐习以为常,风气变化,倒少有人取笑,甚至会玩笑着称羡了。 沈清疏站了没一会儿,便见林薇止同两个女子说着话,被丫鬟簇拥着走出来,其中一个是严氏,一个她不认识。 她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笑容,也没过去,等林薇止同她们说了几句话告别,远远地对严氏颔首示意,才牵着人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慢慢驶远,严氏二人都流露出羡慕之色,男子多薄幸,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会不希望夫婿对自己一心一意呢? 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只有微小的震动幅度,沈清疏闲来无事自己改造过车轴,车厢也加大,铺了毛绒绒的地毯,中间有可收纳的搁板和抽屉。 两人闲话了几句,沈清疏把准备好的茶点摆出来,抬头见她习惯性撑着下颔,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摸了摸脸笑问道: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林薇止下意识摇摇头,反应过来又点点头,嗯了一声,大拇指装模作样地在她脸上蹭了蹭,轻声说:好了。 沈清疏没多想,自己又伸手摸了一下,随口道:可能是育苗时蹭了点灰。 她忍不住说起实验的进度,林薇止凝着她俊美的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随着岁月流逝,每个人都会老去,容颜不在,可她莫名觉得,沈清疏似乎要衰老得慢一点,就好像上天对她格外偏爱一样。 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从周围人的反应里也能感受到。方才第一次见她的王夫人,就表现得很是惊讶。 她行走坐卧之时,脊背总是挺得很直,脸庞线条柔和,爱笑,眼角却没有生出笑纹,眼神诚挚而清澈,很有少年感,若非这几年在农学院晒黑了一点,几乎看不出她年过而立了。 林薇止心里免不了生出些危机感,她年龄明明还要更小一些,每日晨起坐在梳妆镜前,她都隐约觉得和昨日相比,有了点细微的变化。 她并不怀疑沈清疏对自己的感情,只是每一个女子,到了这个年龄阶段,在爱人面前都会有些患得患失。 因而她近日经常会参加夫人们的茶话会,探讨请教护肤的种种秘方。 很快到了林府,沈清疏也注意到她有点心不在焉,倒没有多想,只以为自己的话题太无趣。 林家几个庶子都已成家,前两年换了座宅子,林修平调回京以后与父母同住,现下在刑部任职。 这样的日子,林北澜自然不会让几个庶子来,破坏林夫人心情,因而做客的也就是沈清疏两个。 两人先一起去见过林夫人,年至六旬的她也老了,头发有了灰白之色,眼角处常年带着一点湿痕。 不过精神倒还好,两家离得近,林薇止经常过来陪她,现在儿女都在身边,孙儿孙女也有了,平日里没什么操心的。 两人献上生辰贺礼,坐着说了会儿话,沈清疏便去外间找林修平,留林薇止独个儿陪她。 林修平三个儿子,长子都已经十七岁,考中秀才了,沈清疏找到他时,他正在训斥八岁的小儿子林齐深。 不成器的,你还好意思顶撞先生,你看看你这字写得,啊?狗爬一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哪个先生不说我聪明,可你爹我也没有 林齐深乖乖地背着手,小脸上的表情却很是不以为然,闻言撇了撇嘴道:我才不信呢,阿爷明明说,别跟你爹那个蠢货一样。 林修平愣了下,又好气又好笑,扬起巴掌,伸手去抓他的衣领,好哇,你还敢对你爹鹦鹉学舌了? 林齐深眼睛尖,瞄见了沈清疏,立刻拔脚边往她这边跑,边大声喊道:姑父,小姑父,救命啊! 他一溜烟儿躲到沈清疏身后,这下她没法躲在一边看戏了,只好干咳了一声站出来,玩笑道:大哥,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说是谁呢?林修平收了手走过来,狠狠瞪了林齐深一眼,也没去抓他,这小子,人家先生告到家里来,我说他还敢顶嘴,你说这像话吗? 略略略,林齐深揪着沈清疏一觉我,探头出来,做了个鬼脸,我哪里顶嘴了,我只是把阿爷的话给你重复一遍。 林修平气得又想伸手打他,林齐深绕着沈清疏躲,两人转来转去,沈清疏连忙拦住他,行了行了,转得我头晕。 她转身弯下腰,摸了摸小豆丁的头,问道:齐深,你为什么要顶撞先生? 我不喜欢他,主要是不喜欢练字,林齐深摇了摇她的袖子,仰着脸一派天真地撒娇,姑父,我想学乐器,你跟我爹说,给我换个夫子吧,我们家那么多读书人,也不缺我一个呀。 沈清疏: 她一下沉默了,林齐深回京时还小,同她接触较多,她挺喜欢这个人小鬼大的外甥,很愿意宠着他。 可是,这个外甥都不能说没有音乐天赋,弹琴像在弹木头,吹笛子像是在给人上刑,之前好几个老师,没有一个撑得过半个月。 沈清疏和蔼地笑了笑,不如我们换个理想吧,跟你姑姑学画画怎么样? 林齐深还没说话,他爹嘲讽道:之前有位举子,有件事得罪了我,我让他教这小子两个月笛子,便不再追究,他答应了,过了没几天,又跑过来找我,说大人,贵公子我教不了,您还是赶紧追究吧。你说都这样了,我还能用什么法子给他请夫子? 林齐深傲娇地抬起小脑袋,很是不服气地道:哼,你们等着,我不要夫子,也能自学成才。 他又做了个鬼脸,咚咚咚跑了。 这蠢货,林修平都给他气笑了,看着他矮矮的身影,真是他老子前世的债啊。 沈清疏以手抵唇,忍着笑,心想,林家老子骂儿子,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嗯,她们俩没有孩子,她很少会觉得可惜,也不得不说有这个因素在,别人的孩子撸一撸很可爱,自己的管教起来就比较头痛了。 担心他长歪,担心他学坏,担心他长不大,担心他受挫折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林修平六岁的小女儿被她抱在膝上,好似没有骨头一般,香香软软的,奶声奶气把东西分享给她时,她又觉得有点真香。 吃完饭,又坐着喝了会儿茶,两人便告辞回去,沈清疏上了车,一直紧拧着眉。 林薇止扫了她两眼,不免想得多了些,故作随意地问:在想什么? 在想,沈清疏顿了顿,叹气道:今年假期出游,恐怕又要多带两个拖油瓶了。 林薇止怔了怔,哑然失笑,指腹轻按在她眉心,笑道: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沈清疏没答,把她拉过来抱住,轻咬着她的耳朵,深深叹息,二人甜蜜游怎么就变成了家庭亲子游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7 21:15:16~20210709 22:1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1930725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学习了吗、浮生半闲、歌里繁华 10瓶;19307252 5瓶;单名一个字 3瓶; 分卷(85)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2、古代番外三 四季流转, 又是一年春日,五月的天气正正好,揪着春的尾巴, 不冷也不热。 辰光开启新的一天, 随着年龄增长,睡眠渐渐减少,沈清疏早早起床,去后院打了两套拳, 做些基础锻炼。 她擦着薄汗回到房里, 目光扫过去,便见林薇止坐在梳妆镜前, 摸着眼角皱纹不知在想什么。 沈清疏走过去, 弯腰从身后搭着她肩膀,笑着说道:别看啦, 你越看只会长得越多, 有这发愁的闲工夫,还不如和我出去转上两圈, 放松心情,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林薇止抬起眼睑, 从镜中瞪了她一眼,反手在她腰间一扭,冷笑一声,你再说?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看着镜中比自己年轻许多的那张脸, 气就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拨开了肩上的爪子,转过身来, 斥道:一身臭汗,手往哪里搭呢,一会儿要去看晚儿,还不快去洗澡换衣裳! 沈清疏无辜地捏着擦汗毛巾,抬起手臂左右嗅嗅,一丁点汗,她并没有闻到什么明显的异味。 不过,瞅着娘子不善的表情,她没敢反驳,很容易就屈服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 她转身欲走,林薇止坐回梳妆镜前,忽然又见她转回来,躬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嬉笑着说:别担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说完她便一阵儿风似的溜走了,林薇止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对她背影小声笑骂了一句,我还未净脸 沈清疏出了房门,好笑地想,她娘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最近更是颇有点更年期的感觉,根本猜不出她生气的点儿,难道这就是人近四十的必然反应吗? 不可否认,最初心动之时,肯定也有相貌的因素,二十年过去,她们如此多的牵绊,早已不是容颜能够改变的了。 她确实皮肤松驰,长了皱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夺人眼目,可每个阶段都有不一样的美,她爱她年少时的青春活泼,也爱她年老后的白发苍苍,爱她阅历沉淀的知性美丽,也爱她时光镌刻的眼角皱纹。 每个人都会老的。 沈清疏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心想,难道她所给的安全感还不足够吗?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精神力影响,她这几年确实要衰老得慢一点,她抹去脸上的水珠,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人为控制一下。 等她洗完澡,林薇止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人用过早膳,又一齐去隔壁给何氏问安,顺便看过沈空晚。 自沈清疏过了三十五岁,周围的人渐渐放弃了劝她生孩子,开始相信她是真的生不出来,转而劝她抱养一个。 这其中包括了何氏、她姐姐、林家夫妇和一众同窗等,何氏虽然知道她身份,却早有叫她抱养的心思,其余人也是出于对身后事的关心。 沈清疏一开始没有同意,因为抱养的对象只有闻勤和闻俭,她们以舅甥关系处了这么多年,会让两个孩子无所适从。 而且他们在赵家生活了十多年,聪明听话,考虑到赵家老爷子的意愿,会让他们家庭产生矛盾。 但是没两年,她堂弟,也就是沈堪折的儿子,成婚以后竟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何氏认为这是天意,去信和沈堪折沟通,白来的爵位,沈堪折自然同意了。 她和林薇止商量以后,最终被说服了,一是何氏多年来心中愧疚,觉得是自己没生下男孩,叫沈家传承断绝,她年纪大了,沈清疏也想让她解开心结。 二是到了她们晚年,她虽然不在乎身后事,可要是她们两个之中她先去世,留下林薇止一个人必定难熬,有孩子侍奉膝下兴许会好一点。 她希望是自己走得晚一点,倘若不是,那她希望没有自己在身边,她也能过得很好。 怕夜长梦多,她答应以后,今年孩子满了两岁,何氏便赶紧启程去改族籍,将孩子带了回来。 他是空字辈,沈清疏给他取名空晚,何氏眼珠子一样养在她院里,她也不知道怎么养孩子,乐得轻松,只每天过去看看。 小家伙已经学会了走路,但仍是喜欢爬行多一点,何氏在整个房间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尖锐有棱角的东西也清理得很干净。 因为血缘关系的影响,他同沈清疏眉眼间还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十分干净,眼尾处有一点微向上收。 林薇止也挺喜欢他,刚过来时他还不适应,她天天都过来哄他,陪他玩,沈清疏有公事在,心里又比较别扭,不自觉僵着脸,因而空晚对她们的亲疏大不相同。 就像这会儿,沈清疏站在一边,看林薇止抱着他,听到他奶声奶气地喊娘亲,心里奇奇怪怪的,十分不适应。 一大一小逗笑了阵儿,林薇止眼角余光扫到她,看了眼时间,奇怪道:你怎么还没走,应卯要迟了。 沈清疏一口气堵在胸口里,视线移过去,见沈空晚似乎往她怀里缩了缩,沉默地站了几秒,怏怏地转身走了。 她心里有点酸,又有点委屈,分不清是针对谁的。 到农学院时,果然稍迟了一点,但她已经是院判,除了院正大人,也没谁会来说她。 院正大人在实验田里,培育的新一批稻苗已经长出来了,必须要小心呵护。 沈清疏一会儿也要去记录数据,今日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戴自己特制的大草帽。 受限于基础条件,农学院的研究没有那么细致,也就不怎么忙,约莫下午四点,大家就开始摸鱼,等院正一走,就都跟着下值了。 沈清疏和同僚们闲聊着出来,在门口分别,她年龄已能算大,不会再有同僚硬拉她踢球。 她骑着大黄慢悠悠地往回走,它也老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迅疾如风,除却秋猎的其他时间,它都很安静,沈清疏听说马的寿命能到六十岁,希望它能陪伴自己到最后。 一路走来,京城的街道还是那么繁华,就像没有变化过一样,实际上,招牌和人都已经换过了好几茬。 回到伯府,沈清疏回屋换下官服,出来一问,林薇止还在何氏那边。 她心里不由生出些气闷,过去一看,还好,只是在陪何氏说话。 两人在这边用过了晚膳,又陪坐了一阵儿,聊着京城的各类家长里短、八卦趣事,等何氏乏了,才告退回自己院里。 洗漱完林薇止坐在境前梳发,随口问她,你今晚怎么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儿了? 沈清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后,声音轻柔缱绻地问:阿止,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薇止没多想,顺口回道:五月初八,怎么了? 沈清疏深吸了一口气,没回话,空气静默了片刻,镜子里看不清她的表情,林薇止忽然察觉有些不妙。 她忽视了什么,五月初八是什么日子? 还没等她想起来,沈清疏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轻声说:没关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天旋地转,她极力地思考,脑海里却一片空白,陷入欲、海里不能自拔。 她好几次求饶,都只得到更激烈的回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在今夜格外明亮的月光下,羞得全身泛红。 云收雨霁时,床单已经乱得不像样子,她全身都没了力气,手指都软得抬不起来。 沈清疏颈间背上全是她的咬痕和抓痕,肩膀也被踹了一脚,她抱着人,低低地喘着气,汗水从鬓发间淌落下来。 等平息下去,她低笑一声,才终于开口问:记起来了么? 林薇止闭着眼没理她,她已经想起来了,却暂时累得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沈清疏也不觉恼,将她揽得紧了些,贴着她耳廓,自顾自道:你看,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成婚二十年了,年少时承诺的永远,总好像海市蜃楼一样虚无缥缈,可我们一起走了这么远,二十年时光沉在那儿,总算不是虚话了。 她顿了顿,似乎酝酿了一会儿,才郑重地说:所以不要担心你会老去,在我的余生,我会永远,永远,永远爱你。 林薇止睁开眼,怔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的眼睛,刚要开口说话,便见她挤了下眼睛,笑着摸了摸肩膀,用极不正经地语气道:你看,便是今天,你也仍对我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林薇止视线移过去,脸上又开始发烫,心底的羞恼涌上来,同爱意交织在一起,让她说什么都觉得词不达意,只好瞪她一眼,拉过被子,缩进去,假装自己要睡了。 她也真的疲惫了,很快就沉沉睡去,沈清疏摸了摸她的发顶,嘴角上扬,轻轻地道了一句晚安。 翌日,沈清疏骑着大黄,春风满面地去上班。 在门口遇着两个同僚,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其中一个是郑实,没错,就是在岳水县那个学生,后来进京赶考来拜访她,得她指点,考中进士以后也被调到了农学院做事。 她在农学方面很有天赋,正跟着沈清疏做事,她下了马,几人边走边聊。 聊着聊着,同僚隐蔽扯了下郑实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 郑实目光投过去,便见沈清疏后颈上,暗红微肿的痕迹,官服完全遮不住。 他只呆了一秒,很快移开视线,表现得若无其事,其实也没什么,他当年还小的时候就见过了,只是没想到多年过去,师母凶悍更甚当年啊。 他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没提醒,反正在农学院里,嗯,大家都装作没看见,见怪不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到此结束了。感谢在20210709 22:16:23~20210710 22:3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P 5瓶;终朝叁褫之 2瓶;时光荏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无责任番外一 尚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也许是意外发生时神经受到损害,但这也无法解释,大多数时候, 患者的神智都是清醒的, 只是在伤害自己这件事上无可理解。 可是,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行为,精神或心理也很健康,没有这类疾病史。 很抱歉, 我们暂时无法得出结论, 但目前更重要的是,要想办法阻止她, 我们的建议是, 采取温和的记忆疗法,它导致的伤害非常微小。 好吧, 我代她同意了。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沈清疏疲惫地睁开眼睛,视线里有手晃了晃, 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温和地问她, 沈少尉,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沈清疏迷茫地眨了眨眼,偏头打量四周一圈,迟疑着问:我这是在医院吗,出什么事了? 她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 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似乎只是在平常的做事,一觉睡下,忽然就到了医院, 隐约间,她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医生暗暗点头,不动声色地安抚说:不用担心,黎明号护卫舰发生了一点意外,你受了伤,被送到这里救治,脑部也有受到撞击,我们对此做了一些治疗,令你损失了部分记忆,想不起来是正常的。 沈清疏努力回想,确实只记得她看完资料,洗完澡睡下,后面发生什么就没有印象了,记忆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那天夜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皱起了眉。 医生不再多说,又询问着做了一番检查,确认她无事以后,便叮嘱她好好休息,退了出去。 沈清疏盯着天花板发起了呆,她刚才询问了日期,距她最后的记忆相隔了一个多月,她昏睡了这么久? 她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又不知是哪里不对,记忆疗法她也是清楚的,尤其在军队里广泛应用,无论是治疗心理疾病还是用于保守秘密,都非常有用。 她总觉得心里面空茫茫的,说不出的失落,可一个多月,也不可能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兴许是她第一次接受这种治疗,还不太习惯吧。 在医院养伤的日子过得飞快,一个月的时间一转而逝,沈清疏终于恢复健康,拿到了出院许可。 在医院时,她搜集过去一个月的信息,也有见到自己的队友,有的比她伤得还重,终于相信黎明号遭遇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她没法再回到黎明号上,她本来就是技术兵种,再次报到之后,被分到了后勤舰船维修保养部门。 这是来自她父母的战友,一位长辈的些许帮助,让她这次受伤之后,不必再遭遇太多危险。 沈清疏无可无不可,她的工作性质本就不用直面战场,黎明号的事情,实在是一场倒霉的意外。 去大本营休整一段时间也好,她在医院休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时不时就会陷入到低落焦躁的情绪里,总是打不起精神来。 大本营坐落在母星旁边的卫星基地上,经过多年发展,已是一座不小的城市。 沈清疏在这里的同学朋友还要更多,和他们见面的时候,沈清疏觉得陌生又熟悉,她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就好像分别了许多年一样。 包括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知识,也像是隔了一层,不能熟练运用,有时候,还要用精神力去回想。 分卷(86) 她的职责是给一位工程师打下手,做传动设备检修,为此挨了不少骂,大家调侃她把脑子修坏了。 倒是她的精神力,奇怪地进步到了a级,算是唯一一件好事。 沈清疏把这些当做是治疗的后遗症,工作之余的空闲时间,都在努力地看书复习。 有的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地发呆出神,盯着书本,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天幕暗沉,偶尔会从梦中惊醒,流下眼泪,却记不起梦的内容。 她查过资料,这种症状,很像失去了尤其重要深刻的记忆,可除了在医院的记忆,其他的她都没有忘。 她定期去医院,接受心理疏导,可好转不到两日,又会回到那种状态,沉郁又迷惘,渐渐地失去笑容,总是拧着眉头。 直到某天晚上,同个部门的好友秦归硬拉她去参加一个晚会。 说是晚会,其实更近似于联谊,每年大本营都会以各种名头,举办这样的晚会,一是让大家放松心情,二也是尽量为单身狗们增加接触机会。 毕竟抑制剂虽然很发达了,但到底还是比不上稳定的伴侣。 这次就是以迎新的名义,到毕业季,各个部门都迎来了一批新鲜血液。 沈清疏暂时没有社交的欲望,来之前就给自己打了一针,因而不怎么受信息素影响,保持着冷静。 拒绝了两次搭讪,沈清疏端了杯果汁,自己找了个角落猫着,继续思考人生。 中途秦归发现她不见了找过来,很是无语,你这干嘛来了,就是挪个地方发呆呢? 沈清疏抬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你非要我来的。 她还是那副有点丧的表情,秦归恨铁不成钢,搭着她肩膀在旁边坐下,咬着牙,恨恨地说。 我让你来干嘛的,是来喝果汁吗?不就是做了个手术,又没缺胳膊少腿的,你至于这么生无可恋的样子嘛? 我没有,沈清疏否认了一句,端起果汁又喝了一口,反问道:对啊,你拉我来干嘛,我本来就不怎么习惯这种场合。 你就给我装傻吧,秦归瞪了她一眼,两人做了七年的同学,她很了解沈清疏的感情史,照我看,你就是单身太久,抑制剂打太多了,得赶紧找个omega,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婚姻问题了。 部队里不是正常得很,她上司都三十多了,不也没找到合适的。 沈清疏本来不想理她,想到毕竟是关心自己,一片好意,还是牵起嘴角笑了笑道:知道了,我会考虑的,但我目前暂时还没有这种需求。 秦归无奈地摇摇头,也没有走,端了点吃的过来,陪她坐在角落里说话。 沈清疏随口问:你不去搭讪了? 秦归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袖子,得意地说: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哦。 两人缩在这儿喝着果汁,秦归还没有放弃她的想法,时不时给她指人,沈清疏抬头看一眼,然后敷衍地点点头。 喏,那位就是林小姐,据说她是参谋部次长的女儿,刚加入通讯营,今天好多人就是冲她来的。秦归又拍了她一下。 沈清疏随意抬眼看过去,一下子怔愣住。 她目力很好,在耀眼的灯光下,也看清了她的脸,不得不说,确实令人惊艳,黑发黑眸,发若披帛,眸若点漆,但让她惊讶的不是这些。 她觉得她好像见过她似的。 不止见过,还很熟悉,她脑海里隐约闪过些辨不清的画面,心跳不自觉加快,像是在雀跃着欢呼,连日的低落随之尽消。 她是谁? 嗯?秦归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偏头见她神情,奇怪道:怎么了,你认识她吗? 她是我娘子,脑海里闪过道奇怪的念头,沈清疏捏住左手腕,感受到自己过快的脉搏,心想,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吗,才见第一面,她就已经联想到结婚了。 不认识,沈清疏摇了摇头,顿了下,说:但我想娶她。 秦归: 秦归好险没把杯子给摔碎了,这是什么神发展,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见人家一面就在想peach,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 她擦了擦嘴角,又默了几秒,才道:你在开玩笑吧? 沈清疏没有收回视线,目光追随着,认真地说:我没有开玩笑,就在刚才,我喜欢上她了,我要追她。 说好的暂时没有这种需求呢? 秦归了解她,看她说的似乎是真话,心里一时竟然有点茫然,她确实是带沈清疏来找对象的,但也没想到进展这么突然啊。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好一阵儿,她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介绍说:我只知道她叫林薇止,分化性别是omega,参谋部林次长的女儿,前几天才刚到大本营 她还没说完,林薇止也注意到了这边,晚会上看她的人很多,却没有这么长时间注视的。 她的视角有一些遮挡,因而摆脱话题后往这边走了几步,想看看是谁。 秦归便见到这位林小姐绕过沙发后,也呆在了那里,同沈清疏对视,眼尖地看到她手指微微发颤,眼睛一眨不眨,很快泛起莹润的水光。 不是吧,两人都一见钟情,这是什么烂俗的三流言情小说,秦归左右看看,怀疑她们俩从前就认识了。 可她和沈清疏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对她的交际圈十分清楚。 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眼见自己变成个大灯泡,秦归见机行事,赶紧站起来溜了。 其实沈清疏现在也有点茫然,怎么林小姐也好像认识她似的,她无措地站起身,手臂引了一下说:林小姐,请坐。 林薇止看着她客气生疏地动作,怔了一下,在旁边坐下来,眼睫眨了下,眼眶便再也包不住,一颗泪珠滚了出来。 她很快地低下头,抬手揩去,轻声问:刚才是不是你一直在看我? 沈清疏不知道她为什么流泪,只觉得心里似乎抽痛了一下,她在兜里找着手巾,听到这话停下动作,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是我。 林薇止抬起头,眼含希翼,为什么偷看我? 第114章 无责任番外二 这叫她怎么回答? 沈清疏虽然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却也不会傻得实话实说,那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登徒子。 这个她低下头,眉头微拧, 有些为难地嗫嚅着, 不知该如何准确而不唐突地,表达自己的一见倾心。 斟酌了一会儿,她笑着解释说:我今晚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是, 不知为何, 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一次见?林薇止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眸中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她适时地换了一个问题, 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沈清疏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 连忙伸手出去,自我介绍道:我姓沈, 沈清疏, 舰船维修部工程师,很高兴认识你。 林薇止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手背青筋凸显出来, 她凝视着沈清疏, 眼神渐渐失去了焦点。 她已经来到这里好几年了,自沈清疏长睡不醒,某天她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经过最初的惶恐不安, 她慢慢适应环境, 了解这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才知自己来到了千年之后。 可她在历史上,却找不到世祖中兴的那个国家, 燕国很快灭亡,被新的国家代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很是崩溃颓靡了一段时间,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没有放弃,渐渐地融入这个世界,知晓了更多,有了一些猜测。 尤其是在她分化,了解到abo三种性别后,她不能不联想到沈清疏的那些特殊之处,她表现出来的奇特理念想法,拥有的那种神奇能力,缠绵时总是会忍不住咬后颈的行为,曾玩笑过来自千年之后。 她曾祈求上苍,不要把她带离她身边,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她。 即使希望渺茫,也比没有希望好,她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人海茫茫,即便有林次长帮忙,找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她只能根据相貌名字来找,不敢去猜测其他的可能,许多次,给了她希望又令她失望。 部队里精神力修炼者最多,而服役人员,档案无法大批调阅,她也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来到大本营工作,未曾想命运如此轻易地让她们相遇了。 名姓相貌都一样的概率有多小呢,她几乎能确定这就是她,但是,她为什么不认识她了? 是还未到她回去的节点,还是她忘记了,或者说 她想着这些,一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怔愣着没有动作。 沈清疏手支了好一阵儿,见她没有握手的意思,讪讪地收回来,顺势往上挠了挠脸,假装已经握过了。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暗暗担心是不是说得太油腻了,引起了她的反感。 嗯,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好像确实是用烂了的搭讪借口,可是,她真的没有在说假话。 一时间,被这样对待,她竟然觉得有点委屈,有种想和她控诉的感觉。 好在她神智清醒,及时压下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尴尬地端起果汁喝了两口。 林薇止很快回过神,压下浮动的思绪,面上不动声色,对她伸出手。 抱歉,刚才想起些别的事,我叫林薇止,很高兴也认识你。 没关系,我朋友刚才已经给我介绍过了。薇止,沈清疏在心里咀嚼着她的名字,不介意地笑笑,伸手同她交握。 两手相触,掌心触感温润干燥,温度顺着皮肤传导过来,沈清疏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失神,不仅没有很快放开,还贪恋地握紧了些。 林薇止讶异了一瞬,居然任由她握着,也没有挣开,只是抬眸笑吟吟地看着她。 沈清疏慢几拍地反应过来,像是被滚水烫到,触电般松开手,背到身后,脸一下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我我,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你千万不要误会!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失智的事,她是个alpha,握着omega的手不放,几乎等同于耍流氓一样。 完了,这会给她留下什么印象,她还有机会吗?沈清疏心里羞愧得无以复加,几乎想狠狠给自己几下,再挖个地洞钻进去。 林薇止收回手,托着下巴静静打量她,心情很好地扬起嘴角,这样熟悉的神态动作,让她心里更加肯定了一些。 欣赏着她的表情,好一阵儿,见她头越来越低,林薇止才轻笑着说:我又没怪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沈清疏微抬头,看她似乎真的没有生气,脸色稍好了些,苦笑着解释说:失礼了,请别误会,我平时并不是这种人。 林薇止指尖轻点,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平时是哪种人? 沈清疏又给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厚脸皮地自夸。 好在林薇止也没多纠缠,视线移到她肩章上,转移开话题道:沈少尉,可以这样叫你吗?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沈清疏连忙点点头,抬了下手,当然可以,请问。 她专注地看着她,等待她提问,浅色的眼眸在灯光照耀下显出透明的质感,一如从前般清澈明亮,林薇止不自觉恍惚了一瞬。 她闭了闭眼,状若随意地问:沈少尉,你对历史有研究吗? 这话题跳跃度太大,沈清疏不明所以,谨慎地回答说:我对这方面兴趣不大,仅限于中学基础历史教育,知道一个大概。 林薇止颔首,接着问:那你对燕朝有什么了解? 燕朝?沈清疏莫名觉得印象深刻,脑海里闪过一些印象,同她对历史的了解对立起来,让她有些许迷茫。 沈清疏想了想,坦诚地说:抱歉,我不太清楚,如果你对这方面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朋友。 她心里暗暗有点沮丧,她是理工科,能了解个大概就算不错了,如果妄加谈论,只会更丢脸。 这是个文科生啊,她叹息一声,想着回去以后得找些历史书来看了。 不用。林薇止不在意地笑笑,她问的话题那么大,本就不是想要什么回答,只是想看沈清疏对此的反应。 她没再为难她,转而问起她的经历,平日的爱好,日常饮食习惯等。 沈清疏基本未做隐瞒,明明是第一次见,可她对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唯一的问题是,这未免太像问卷调查了吧,又不是发展她入党,她为什么要了解得这么详细? 快到晚会结束,林薇止才站起身来,礼貌地和她告别,沈少尉,和你聊得很开心,我们下次再见。 沈清疏略有点茫然,不知道她们聊的这些有什么意义,她慢半拍站起身,好的,下次再见。 神色间依稀还有点不舍,却没敢再和林薇止握手。 林薇止低头看了一眼,收回手,心里生出点逗弄的情绪,嘴角含着笑问:你害怕什么? 分卷(87) 沈清疏还没答,又听她带了点娇嗔,嗓音轻飘飘地说:你喜欢我? 不,我没有。沈清疏吓了一跳,立刻下意识否认,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又改口道:不是,我我是说 她一时找不到词汇解释,极力地去想,一张脸比之前涨得更红,几乎要冒烟儿似的,林薇止真怕她羞得燃起来。 她莫名觉得很是安心,咬着下唇忍笑了一会儿,如以往那般安抚她说:好啦,逗你的,我真的走了。 她留下似嗔似怒的一眼,转身翩跹远去,沈清疏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用手背捂着脸降温,好一阵儿才恢复冷静。 她怎么会那么问,难道自己就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她回到坐位上,端了杯新的果汁慢慢抿,回想着自己今晚的表现,几乎又想捂脸。 真是太糟糕、太痴汉了。 秦归一直注意着这边,见林薇止走了,回到她旁边坐下,八卦地问:怎么样? 沈清疏不想理她,什么怎么样? 你和那位林小姐啊,秦归拍了她肩膀一下,逼问道:别给我装傻,你们聊了这么久,她对你印象怎么样?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沈清疏觉得自己表现得很一般,但林薇止看她时的表情,含笑的眼神,走时的话语,又让她有些拿不准。 应该还行吧,她说了下次再见。沈清疏摸了摸鼻子,不是很肯定地回答说。 下次是哪次,她很可能转身就忘了,你没约个具体的时间吗? 没。 你真是,那联系方式留了吗? 我、我忘了。 秦归深吸一口气,露出八颗牙齿微笑道:你的恋商都长哪儿去了,啊?你这还一见钟情,是追人的态度吗,照我看,国家不给你发,靠你自己,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了。 因为部队单身alpha太多,到了一定年龄,就会通过信息素匹配度给安排相亲,被大家戏称为官方催婚。 沈清疏认真道:她不会忘的,我有种预感,我们肯定还会再见。 只要都在大本营,当然会再见。秦归吐槽了一句,还是提醒道: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要主动一些,林次长的女儿不是那么好追的,别到时候再来后悔。 只是今天晚上,就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在关注着这边。 嗯,我知道。沈清疏沉稳地点了点头,环视周围一圈,接触到许多目光。 会和自己聊这么久,应该还是有一点好感的吧,嗯,她确实要抓紧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1 22:54:32~20210712 23:1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拖延症晚期的蝎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攻昱 50瓶;灯月 40瓶;秦露浓老婆 16瓶;央央、浮生半闲、苞宣按头组长 10瓶;墨瑾、桔渔橘 5瓶;啊白 4瓶;时光荏苒、dawn 3瓶;一团毛线 2瓶;高老庄高翠兰爱上天蓬、Villanel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无责任番外三 沈清疏的资料保密程度不高, 以林次长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找借口调阅到。 他先大致浏览了遍,没发现什么问题, 算得上合格, 才着人给林薇止送过去。 这样的事并不是第次发生, 这几年, 他也问过女儿在找谁, 只得到秘密的回答。 作为个好爸爸, 他对此并不介意,这只是件小事, 只要没有危害性, 他愿意纵容着女儿做她想做的。 他那天也出席了晚会,只是很快就离开了, 听说二人聊了晚上, 相处得很好。他不是老古董,并不会干涉年轻人的事, 只是会先审查这个人的行为品性, 确保女儿不会受到伤害。 林薇止自己私下里也做了些了解,心里有了定的猜测, 送来的这份档案只是让她更笃定了些。 她伸手翻到某页, 上面记录着黎明号事故后, 沈清疏受伤醒来后的系列行径。 她静静凝视着保护性记忆疗法那条,眸光不自觉深了些, 合上档案,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面前的虚空,很久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沈清疏还不知道自己被查了个底儿掉, 自那天晚会回来,她晚上做梦就频繁梦到林薇止,第二天早上醒来,虽然不知道具体梦见了什么,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却久久不散。 若非她其他方面没有异常,她真怀疑自己是被谁通过精神暗示下蛊了,她们才见了面! 她目前还没有找到机会再约她,部队的管理比较严格,尤其是在大本营,警戒程度非常高,她没有理由去其他部门乱逛。 她又次后悔,当时怎么没有主动去要联系方式,她不先开口,难道还指望人家omega主动给她,唉,真是没救了。 她今天休息,正打算去问问秦归,看她有没有什么建议。 出了宿舍门,远远地,沈清疏便看见台天蓝色飞行器停在那里,边上倚靠着个人影。 似乎是最新型的,她经过时,下意识看了眼,余光瞥见那道侧影,觉得有点熟悉。 转过去看,吓了跳,林、林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林薇止低着头,两手环拢着臂膀,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她问话,抬眸看过来,眼睛眨不眨,深深地看着她。 她眸光漆黑幽邃,似乎有许多情绪在其中流动,过了几秒,沈清疏被她这样的专注看得不自在起来,忐忑地摩挲着衣角,下意识往旁边侧了步,寻找着话题。 你在等人吗? 又过了几秒,林薇止嗯了声,终于收回视线,掩饰般往旁边侧了侧,又移回来,唇角微弯,柔笑着说:我在等你。 等我?沈清疏不解地张了张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两人之前没有约定,她去找秦归也是临时起意,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等她。 但这边住的都是后勤部的人员,她也猜不到林薇止在这儿的其他缘由。 是啊,林薇止点点头,牵着她的袖口,似乎有点委屈地软声抱怨,不是说下次再见,怎么都不见你来寻我? 她没有多解释,刚才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上门去找她,以她们俩现在的关系,这么直接也许会吓到她。 沈清疏视线稍稍垂下,不敢太过于直视,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没有去找她,所以她找过来了,她直在等我主动? 这意味着有定好感,发展下去的希望很大,沈清疏心里不自觉生出点雀跃,连忙解释说:我不知道你的住址,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 说着她忽然顿住,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急切,又想起林薇止轻松找到她,神情下呆住。 林薇止咬唇笑了下,拉过她手腕,在个人设备上输入自己的信息,将两台设备绑定。 好了。 沈清疏低头看,又呆了呆,绑定情况下,除了即时通信,还包括有共享位置,实时响应,间接操控等系列功能,般在家人情侣之间才会这样,这会不会太亲密了些?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林薇止眼,见她神色无比自然,似乎只是做了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甚至还回了她个有什么问题的眼神。 沈清疏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出声反对,默认了这件事。反正她光脑设备里没有什么隐私,她也不会主动去窥探林薇止的。 两人站在这里,也吸引了四周些目光,林薇止挽了挽耳边碎发,微笑着问:我都来了这里,你今天不打算邀请我起吗? 沈清疏心想,她们这应该算是约会吧,她脑海里思考起大本营有趣的去处,鼓起勇气主动问:林小姐,你想去哪里玩? 我都可以。对她来说,重要的不是去哪里,而是和谁起去。 大本营休闲娱乐的地方不多,其中大部分偏放纵性质,沈清疏回想着上次的接触,提议道:去博物馆看画展怎么样?我听说,最近有场以山水画为主的新展。她直觉地她会喜欢。 林薇止眼里浮过点柔光,轻笑着应了:好啊。 她顺手替沈清疏拉开飞车车门,等她略显迟疑地进去坐下,才坐到驾驶位。 沈清疏系好安全带,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有些迷茫地想,般情况下,不都是alpha开着车去接人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反过来了? 大本营近似于座小型城市,在军事区域外的其他地方,同母星并没有什么区别,生活着因科研、建设等需求来到这里的其他人。 而这座小型博物馆占地面积不大,因为客观原因,珍贵文物几乎没有,大都是数字化展览,通过全息投影技术,让人能够全方面多角度欣赏。 不管是不是休息日,馆内参观的人都很少,展厅总体基调是昏暗的,穿行其中,件件点亮的文物,在黑暗中漂浮旋转,如同宇宙中闪烁的星辰。 这样的环境下,大家都会自觉压低说话声音,氛围很是安静。 沈清疏落后步,跟在林薇止身边,她平时也挺喜欢逛展览,但只是单纯的欣赏感受,要说知识沉淀那是没有多少的,她心里其实有点没底,很怕林薇止再问她什么历史问题,点都答不上来那就丢脸了。 不知道自己刚才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主动提议来博物馆。 好在林薇止直很安静地欣赏,偶尔还会小声同她讲解,让她觉得十分博学。 中途她没注意落后了几步,林薇止转过身看她,等她到了面前,嘴角弯了下,忽然过来牵起她的手,自然地往前走,边走边道:快点,别跟掉了。 沈清疏被拉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掌心触感温润细腻,她直没有松手,就这样牵着。 中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进展到牵手了?太快了点吧,她懵了瞬,几乎怀疑自己又短暂失忆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我吗,她到底有没有AO观念?沈清疏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杂乱念头,掌心很快浸出了层薄汗。 她指尖虚虚散着,没敢反扣她的,纠结了好阵儿,很小心地尝试着抽回手。 怎么了?林薇止扣住不放,偏头看她,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神情看不太清楚,语气里则似乎隐含笑意。 你还问我怎么了,沈清疏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林薇止才是耍流氓的alpha样。 没什么。她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暗暗咬牙想,她个o都不担心被占便宜,那她有什么好怕的。 要是叫她放手,那未免也太怂了吧? 还是算了。 两人牵着手继续参观,心思却都不在展览上了,交握的掌心热度上升,汗水融在起,有些黏腻的不适,却还是没有松开。 沈清疏皱着眉头,思绪浮动,心想,她难道也喜欢我? 这样的动作,已经近乎于暧昧的明示了,沈清疏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她何德何能,怎么可能见了面,就喜欢上她了。 总有种天上掉馅饼,有陷阱在里面的感觉。 冷不丁地,林薇止忽然问:想什么呢? 想你,你沈清疏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这才第二面,会不会太着急,太直白了。 林薇止嗯了声,忍住笑,靠近她耳边,轻声反问:想我? 沈清疏愣了瞬,慢半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脸上不自觉有些发热,确定她真的是在调戏自己。 明明上次见面她还比较矜持的,短短几天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又欣喜又惶惑,只觉得这进展太古怪了。 在她的设想中,应该是通过段时间的聊天渐渐熟悉,然后成为互有好感的朋友,再经过发展成为恋人,现在给她的感觉,像是要把中间直接跳过了。 沈清疏退了步,拉开距离,犹豫了下,小声说:林小姐,我觉得我们 你还叫我林小姐,林薇止打断她,不让她说下去,岔开话说:以后不准再叫我林小姐。 沈清疏噎了下,还是顺着她问:那我该叫你什么,林少尉? 林薇止抬起手指摇了摇,眼睛里隐约带笑,你自己想,也不准称呼军衔。 沈清疏无奈地笑了笑,垂下视线,名字在唇齿之间含着,忽然有什么在脑海里闪过,胸腔里涌起股冲动,不待她思考已经喊了出来,阿止。 分卷(88) 林薇止眼睛亮起来,忽然上前勾住她后颈,然后踮起脚尖,吻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要五十章的你们是魔鬼吗?[笑哭] 感谢在20210712 23:15:10~20210713 23:1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53598701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丘比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時間のせい、丘比特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花 20瓶;十年长白、王良ta、侄女就要爱侄女、bibilili 10瓶;流明 5瓶;baierbai 2瓶;时光荏苒、二十于疆、单名一个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无责任番外四 猝不及防之下, 沈清疏第一时间竟没避开,呆了两秒,她回过神来, 立刻退了两步把人推开。 她摸了摸嘴角, 惊讶又忐忑, 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即便这是她喜欢的人, 却完全没有多少喜悦, 只觉得莫名其妙。 林薇止被她推开,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很快掩去, 背着手,仍是眉眼含笑地注视着她。 微弱的光线落在她脸上, 映得一双漆黑的眼眸熠熠生光, 沈清疏对着她,不知怎么竟说不出斥责的话。 你, 你她迟疑着喃喃, 想问她为什么亲自己,又实在问不出口。 虽然这是她的初吻, 也没经过她的同意, 可她是alpha, 天然地大家就会觉得是她占了便宜,问起来就怪怪的。 嗯?林薇止尾音上勾, 疑问了一声,似乎含着鼓励意味,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沈清疏连忙再退开,拉开距离, 下意识地往左右两边看了看,还好展厅里没几个人,昏暗的环境里,也没谁注意到这边。 她暗暗放松了些,抬眸看了林薇止一眼,又飞快地别开头,盯着远处的虚空,磕绊了一下问:你这是什么意,意思? 林薇止有些懊恼,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之下,恐怕吓到了她,她本来也是想缓缓图之,一点点靠近她,然后互相了解,变得亲密。 可是,她等待了这么久,终于才找到她,日日夜夜的思念在心里发酵,酿成强烈的感情,总是让她难以自控。 她眼神幽深了一点,轻声反问:你觉得呢,你希望我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沈清疏答不出来,如果牵手还能让她狡辩一下,那接吻无论如何都不行了,AO之间,也不存在开玩笑,只有恋人才会做这样的事。 最好的设想当然是林薇止也喜欢她,可即便是一见钟情也太快了,而且,她何从得知自己的态度呢,除非她是一个随便的人,根本不在乎感情,只是追求身体的欢愉,谁都可以。 感情上,沈清疏不愿意相信她是这样的人,可理智上,她们才第二次见面,互相之间并不怎么了解。 她自己脑补了一堆,心里又酸又难受,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脑子里乱糟糟的,以致于完全忘记了,之前脱口而出的称呼为何那么亲密。 林薇止跟着沉默下来,想着该给她什么样的解释更好,两人没心思再参观,默默地往外走,气氛沉凝,不复刚才的和谐。 出了博物馆,沈清疏停下脚步,侧过身,勉强地对她笑了笑说:林小姐,我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以后再见。 她这么不识抬举,应该不会再见了吧,面上一派平静地告别,沈清疏心里却揪了起来,难受得几乎想落泪。 不等林薇止回答,她转身就要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站住! 林薇止绕到她身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又好笑又好气,我送你回去。 沈清疏强行板着脸,说:不用麻烦了,我暂时不回去,还有些其他事没做完。 林薇止忍着笑,追问道: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 沈清疏卡壳了一下,她随便找的理由,哪里有什么事,只好不回答,冷淡地回了句不用便自顾自往外走。 林薇止没再拦着,只是不快也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缀着两步的距离。 沈清疏自然不会发觉不了,她加快速度,林薇止也跟着加快,走了一截,她终于忍不住止步回头,苦笑着说:林小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话本该我问你才是,林薇止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翕动出脆弱的弧度,软声抱怨说:你约我出来,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吗? 她这么一示弱,沈清疏明知道她是装的,还是不自觉心软了,默了两秒,也觉得自己有些情绪化,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先陪你回去。 林薇止眼里泛起笑意,跟在她身侧,又试图去抱她的手臂,边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沈清疏触电一般甩开她的手,往旁边躲了两步,一脸纠结地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的样子。 她这么大反应,林薇止愣了一下,收回手,随口玩笑了句,怎么这么小气,不就亲了你一下嘛。居然还在闹别扭。 沈清疏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凝视了她几秒,低下头安静地盯着脚下的道路,过了一阵儿,视线又移回来。 林小姐,omega在外面,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你你年龄还小,更是要自爱一点。她艰难地说完,一脸认真又诚恳的样子。 她哪里不自爱了?林薇止眨了眨眼,慢好几拍地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只觉哭笑不得,计划没有变化快,看来今天不说清楚是不成了。 她拉住沈清疏衣袖,眼眸里泛起了润泽的水光,皱了皱鼻子,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这么说,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不不是,你别哭啊。沈清疏结巴了一下,走近两步,手抬起来又放下,找着手巾,莫名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林薇止酝酿了一会儿,低下头,肩膀微颤,似乎细细地啜泣起来。 沈清疏将手巾递过去,手指揉搓着衣服下摆,犹豫片刻,还是避开了眼,轻声叹息说:喜欢的,我当然喜欢你。 真的?林薇止抬眸追问,沈清疏毕竟没有从前的记忆,全靠潜意识影响,她虽然有所猜测,却也不敢完全确定。 沈清疏说出口就不再迟疑,盯着脚尖,略有些羞赧地说:嗯,虽然这么说有些浅薄,但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林薇止看了她几秒,唇角不自觉上扬,伸手搭住她肩膀,微仰脸看她,那你,刚才我吻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沈清疏无奈地笑了笑,有些孩子气地抿着唇角,像是在组织语言。 林小姐,我只是认为感情需要更慎重地对待,你明白吗?我喜欢你,但不是只想玩一玩,而是很认真,想与你缔结婚姻那种喜欢。 这呆子,把她当成了哪种人? 林薇止轻轻挠了挠她下巴,逗猫似的,直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是毫不掩饰地笑容,柔声反问: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呢,难道只许你一个一见钟情? 沈清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傻傻地看着她没有动作。 林薇止眼神闪了闪,继续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主动,既然我们互相喜欢,那接吻有什么问题? 她晶亮的眼眸望过来,言语直白,让沈清疏有些招架不住地偏开了头,两只耳朵都染上了绯色,她大脑好像宕机了般,半天都捋不清思绪。 由不得她不误会,怎么会这么巧呢,两个人同时一见倾心,那得是多么低的概率,而且就算是这样,进展也太快了吧,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想来想去,她还是有些怀疑,忐忑地又问了一遍,林小姐,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吗? 林薇止笑了笑,反问她,你呢,你说喜欢我,是骗我吗? 不是。沈清疏摇摇头。 那我也不是。 林薇止说完,揪住她的衣领,迫使她低下头来,再次吻住了她。 柔软的唇瓣覆在唇上辗转了一会儿,她伸出舌尖描摹勾勒着唇线,然后熟练地启开唇缝,扣开齿关。 沈清疏全程几乎是懵的,任由她动作,脸上很快染了薄红,脑子似乎也跟着烧起来,忘了呼吸,几乎喘不过气。 林薇止放开她,低低笑了一声,伏在她肩上,耳语道:笨蛋,要记得换气。 沈清疏脸更红了,为什么她这么熟练,要命,她们才认识几天? 她闻到她颈间淡淡的香气,是好闻的栀子气息,似乎还带着点奶香味,沈清疏庆幸自己前不久才打了一针抑制剂,不然说不定要出丑了。 不过,她现在觉得,就算那样林薇止也不一定会拒绝,她有些迷惑地想,她似乎比自己还着急。 寂静的停车场,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沈清疏冷静下来,在满心盛放的喜悦之中,又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她试探着拥抱住林薇止,轻声问: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这会不会,太快了些? 林薇止清清浅浅地笑了下,温柔得好似春日枝头的露水,柔声问她,你难道还想反悔吗? 不不不,沈清疏不知怎么听出了威胁的意味,连忙摇了摇头,傻笑了一声,解释说:我只是觉得,我们缺少相处的时间,彼此之间都还不了解。 我很了解你,林薇止挑了挑眉,牵住她的手,视线温柔地描摹过她的眉眼,笑说:不用担心,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再了解我。 她已经询问过医生,通过其他人的讲述并不能找回记忆,更别说对沈清疏来说,形同于做梦的一切,只有通过再次手术,才能慢慢恢复。 她们所经历的那些,离奇得就像故事,所以她并不强求,决定等她们再次成为爱人,彼此信任之时再告诉沈清疏,由她自己来决定。 即便是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只要人在她身边,再次相爱也同样是美好的。 沈清疏点了点头,心想,这顺序是不是反了,不都是先了解再恋爱嘛,还有她从哪里了解的我,档案上吗?也行吧,虽然总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莫名地不敢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3 23:13:30~20210714 23:3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ar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丘比特 2个;笙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丘比特 50瓶;yoyoyo 30瓶;阿信说的话的确是、不是舔狗 20瓶;我是书虫 18瓶;渡渡鸟10 12瓶;小巫萌、刀 10瓶;柏槐、不纠 6瓶;国家一级保护废物、的小号、墨瑾、央央 5瓶;baierbai、林大俊的happy、dawn 3瓶;时光荏苒、老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无责任番外五 互相坦白之后, 沈清疏觉得轻松了许多,临近中午,两人又一起在周围用了午餐。 地点和菜品是林薇止选的, 让沈清疏惊讶的是, 都很合自己口味, 她似乎真的很了解自己, 言语动作之间, 都很熟悉, 就像是认识自己许久了。 她到底是从哪里打探到这些的? 沈清疏看着碗里剥好的虾肉,又有些发呆。 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太明显, 林薇止装作没看见, 擦干净手,故意逗弄说:怎么不动筷, 我剥的不好吃吗? 没有, 味道很好。沈清疏摇摇头,对她回了个笑容, 夹起一只吃掉, 心里很是纠结,因为林薇止自己并不吃, 一直在给她剥, 服务员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 受宠若惊这四个字, 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虽然现在是性别平等的社会,但在AO组合里, 受信息素和环境的影响,一般alpha更强势,omega更被动。 但林薇止好像就完全没有这个自觉,沈清疏感觉认识以来, 都是她在掌控着局面,自己一直都摸不着头脑。 也是心甘情愿,入她瓮中。 一顿饭下来,沈清疏一个人吃了大半,大多数时候,林薇止都在噙着笑看她吃,偶尔才动动筷子。 分卷(89) 等她放下筷子,林薇止跟着停筷,吃饱了吗? 沈清疏嗯了一声,干笑着点点头,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别说吃饱,都快消化不良了。 她瞥到林薇止十分干净的餐盘,想着她就吃了那么一点,反问道:你呢?都没怎么动筷。 我最近在减肥呢,林薇止随口回了句,对服务员招了下手,结账。 沈清疏顾不得再说其他,连忙站起身阻拦,等一下,我来。 要是连饭钱都让林薇止给,那她可真成吃软饭的了。 她忐忑地看着林薇止,满脸都写着给我一个表现机会,林薇止挑了挑眉,笑着偏头看向窗外,算是默认了,她还可以晚上再结。 和从前还是有一点不一样嘛。 沈清疏结完帐,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自己的薪资,还好,林次长的女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养。 不过,两人家庭差距这么大,她一个小少尉,万一林次长以后看不上她怎么办,她是不是得更努力一点。 虽然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思绪还是不自觉发散远了,林薇止看她出了餐厅,眉头渐渐拢起,嘴角抿着,神情呆呆地,忍不住问:在想什么呢? 没,沈清疏回过神,有些羞耻,她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在那儿脑补呢,想起刚才被结账打断的话题,笑说:你减什么肥?又不胖。 林薇止来之前在一个美食城市,有时一不注意就会长胖几斤,因为种种担心,她在这方面有些敏感,一直很严格地保持身材。 不过刚才纯粹是只顾着沈清疏了,随便找的个理由。 怎么没胖?她抬起手臂,手肘朝着她,示意她捏一捏,顺势撒娇说:我哥说全都是软肉。 沈清疏犹豫了下,只伸手捏了捏自己臂膀,轻咳一声,他瞎说,谁胳膊没有软肉,你一点都不胖,别去在意。 说完仍觉得不够,嗯,这好像是女孩子们的通病,又认真地加了句,你现在就是太瘦了,再胖一些也很好看。 林薇止白她一眼,下意识反驳道:哼,你以前明明说 话没说完,她及时反应过来,中断了这句话。 沈清疏怔了下,觉得这话头听着有些奇怪,追问道:我以前说什么? 说说林薇止一下卡壳,念头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出补救的话,她现在和沈清疏才认识,哪来的从前。 就算是一个人,不同时期的反应也不同,如果是从前,她们感情甚笃时,她不会这么拘谨,甚至还会玩笑着吐槽,打击她几句。 她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嘴角轻扯,却没什么笑意地说:没什么。 沈清疏哦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怎么了,却敏锐察觉到她心情低落了些,没再追问,把这个问题暂时记在了心里。 她岔开话题问:对了,你还有个哥哥么? 林薇止眸光温和了些,嗯,有两个,都在军部任职,他们性子有些急躁,但对我一样很好。 这一关也不好过啊,沈清疏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还有一个姐姐 自然而然地聊起家里人,沈清疏的家庭情况很简单,没什么好说的,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 林薇止这边,除了一堆哥哥姐姐,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沈清疏本来只是想有个心理准备,却听得差点呆滞。 这也太难了吧,一大家子都是体系里的,武力值max,简直堪比去西天取经,不知要经过多少关。 林薇止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伸手勾住她的小指摇了摇,安慰说:别担心,他们人都很好,不会为难你的。 她刚到这个世界,惶恐难安时,也多亏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沈清疏勉强笑了笑,对家里的小公主当然好,对要拐跑她的人,那就很难说了。 她这小肩膀真怕扛不起这么一座大山,越想越害怕,好在她们才刚刚在一起,这些都还很遥远。 林薇止偏头咬住下唇,忍笑半响,手指嵌进去,顺势牵住她的手,适时转移话题说:好了,我们下午去哪里? 两人之前没有计划,吃完饭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压马路。 你决定吧。沈清疏对这些不是太了解,她们后勤都是一群宅A宅O,聚在一起玩得最多的是,呃,组团打游戏。 其实她就想这么一直走下去,掌心的手软绵绵的,她一手便能拢住,和她说着各种话题,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但是她很喜欢,身心都很轻松欢喜。 林薇止来这边不久,其实和她差不多,刚好见着前面有个电玩城,于是提议说:去玩游戏怎么样? 沈清疏愣了下,点点头。 随着技术的发展,游戏行业的发达是显而易见的,沈清疏平时闲着也会玩一玩。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技术还算可以,还想着要不要放水,不想真玩起来,她才愕然发现,她新鲜出炉的女朋友似乎是个网瘾少女。 做对手,简直虐她没商量。 几场惨败下来,沈清疏几乎怀疑人生,难道从前大家都在让自己? 再一局结束之后,沈清疏决定还是老套一点,带她去看电影。 离开的时候,林薇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说:游戏真好玩,比下棋更有意思。 沈清疏不知为何,脊背忽然有点发凉。 到了电影院,沈清疏老老实实,选了一部热映的爱情片。 片子讲述男主人公穿越千年,一次次遇到女主人公,二人的过去未来,时间相逆转,当二人越来越老,互相遇见的却是越来越年轻的对方。 坦白说,逻辑不通,沈清疏没太看懂,但她偷眼瞧林薇止却看得很专注。 黑暗之中,她们一直牵着手,林薇止大拇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背刮蹭,让她觉得心里有点浮躁。 她没有挣开手,也没敢做其他的。 出来时,林薇止问她:你觉得他们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吗? 会吧。沈清疏看得不太专心,随口回了句,说完才想起两人都孤苦死去了,哪里还有圆满结局。 我也这么觉得。林薇止点点头,转头望着天空,眉眼随之舒展开。 这时已是夜幕低垂,星河漫天,城市的灯火接连点亮,暖黄的光衣笼罩着她,模糊了脸上神情,有一瞬间,沈清疏竟觉得她显得有些脆弱和孤独。 不过,又好像她的错觉一样,转瞬即逝,她笑着摇摇头,暗暗吐槽,面上那么正经,原来和她一样,都没仔细看。 又用了晚餐,两人才驾车回去,林薇止送她到楼下,跟着下了车。 沈清疏有些别扭地同她告别,好了,你回去吧,路上要小心。 林薇止环着双臂,微靠着车身,她抬头望了一眼宿舍楼,玩笑着轻声说:不请我上去坐坐么? 沈清疏眼睛睁大,很明显地呆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对她来说,这一天的发展速度简直是坐火箭一般,已经到了她的承受极限,不想再发生点什么。 而且,林薇止就像是被下了蛊,太主动了,虽然她是alpha,可她竟然还是觉得有点害怕。 所以,沈清疏从心地拒绝了,今天太太晚了,而且,而且房间很乱,我、我没有收拾 她揪着衣摆,满脸都是纠结,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不敢答应,却又怕林薇止误会伤心。 林薇止看她两只耳朵都红透了,才轻笑一声,好啦,我只是问问,逗你的,我不会上去。 噢。沈清疏松了口气,不知要说什么,只挠了挠脸,傻傻地站着。 林薇止无奈地笑笑,倾身上前,抱住了她,柔声说:分别的时候,要记得给我一个拥抱。 沈清疏迟疑了下,伸手将她抱紧。 林薇止靠在她怀里,身心的疲惫涌上来,几乎不想动弹,她晚上只喝了一点酒精饮料,度数很轻微,可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过了几秒,林薇止松开她,好了,我要走了。 她说完便很快地转身,上车,关车门一气呵成,像是怕慢了自己就会舍不得一样。 沈清疏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怀里残余的温度很快被夜风吹散,她恍惚了一瞬,伸手抓了抓无形的空气,几如在梦中。 第118章 无责任番外六 又站了一会儿, 沈清疏才回去,打开灯,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她有一点强迫症, 因而宿舍并不乱, 因为一个人住, 布局更是简洁, 倒颇有些空寂的感觉。 她望着虚空, 回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 还是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很没有真实感, 让人不敢轻信。 从小到大都没好事, 什么时候,她的运气居然这么好了? 发了会儿呆, 她打开聊天软件, 看见林薇止的头像,在最前面, 是一只颇为可爱的白猫, 眯着眼睛,翘着胡须, 像人一样在笑, 十分生动。 她的位置停住不动, 好像到家了,沈清疏心中一动, 忍不住发了句话过去询问。 到了。 林薇止很快回过来,带了个笑脸,似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般。 沈清疏编辑了一句话,又删除重写, 犹豫了一下还是删掉,觉得不太合适,如此删删改改,输入了半天,只发过去一句,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加了一个猫猫拉被子的晚安图。 一天就确立了关系,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矛盾,熟悉又陌生,亲密又生疏。 沈清疏嘴角微动,关掉软件躺了下来,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出神,许久之后,才闭上眼睛。 两人之后几天的交流,都转到了聊天软件上,她们都有工作职责,不可能天天见面,沈清疏还需要一点时间接受适应,心照不宣地,林薇止也愿意给她这个空间。 聊的范围很广泛,或是对上司的吐槽,或是一张分享的图片,或是有趣的书和电影,并不拘泥,随时可以去忙,闲暇时再接上,似乎和朋友之间没有什么差别。 在她营造的氛围里,沈清疏确实放开了许多,没有那么紧张拘束,也通过这些对话,渐渐地了解她,将心里她的影子勾勒得更加清晰。 只有晚上的时候,她视频过来,在家里,只穿一身单薄的睡裙,眉眼弯弯,生动清晰,语气娇软地笑着同她说话,心里的悸动才会提醒她,这是她的女朋友。 她心里渐渐安定了许多,终于踩到了实地上,不再那么茫然无措和忐忑不安。 秦归本来还在帮她筹谋怎么追到林薇止,自然很快察觉到她的变化。 她本来没多想,只是玩笑说:最近这么春风满面的,怎么,因为喜欢的人找到人生目标了? 沈清疏没来得及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她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还没找到机会。 说起来,秦归也算是她们两个的媒人了,没有她,她也许还是会遇上林薇止,但肯定会迟得多。 沈清疏顺势转过身看着她,稍稍偏开视线,尽量平静地说: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秦归翻着资料,下意识噢了一声,慢半拍反应过来,讶异道:你说什么,在一起,你和谁在一起? 沈清疏嘴角上扬,故意说:你觉得呢,还能和谁? 不会吧?秦归脑子一转,心里有了个猜测,眼睛慢慢瞪大,手中资料都没拿稳滑到桌上,不敢置信地说:那位林小姐,你这么快就追到了?! 你小声一点。沈清疏比了个嘘的手势,往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才收回视线,故作淡定地点点头。 秦归不疑有他,两步走到她旁边,伸手搭住她肩膀,脸上还残余着震惊,表情极其精彩,小声碎碎念说:你这也太快了吧,两个星期有没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这人,明明一点经验都没有,难道说我看错你了,你以前是还没开发天赋不成 停沈清疏打断她,无奈地看她一眼,迷茫地叹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追到的,我还没追呢,她一天就把我搞定了。 怎么回事啊?快从实招来。秦归更觉一头雾水了。 沈清疏便把那天发生的事简要讲了,顺便也让她参谋一下。 还有这种好事?秦归也听得目瞪口呆,双向一见钟情,omega倒追,这是一般人能遇到的么? 沈清疏一摊手,就是这样,我也总觉得有些奇怪。 秦归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有什么问题,她这几天打听林薇止消息,明明听说她特别冷淡,对追求者不假辞色,便是对林次长安排的青年才俊,也没什么好脸色,不知能看上沈清疏什么。 分卷(90) 想到这点,她反而不担心了,拍拍沈清疏肩膀,安慰说:不用担心,你一个小少尉,没钱没势,她骗你没有任何意义,兴许就是上天赐你的好姻缘,你好好珍惜。 沈清疏长吐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身无长物,也就是一颗真心,无需她说什么,便会主动送上去。 不过,秦归眼珠一转,斜她一眼,你也太不矜持了吧,一天都坚持不下来,一个上午就让人家追到了。 她叹口气,装模作样感叹道:啧啧,真是太没有出息了! 沈清疏默了默,反驳不了,只好板着脸说:我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人。 也是,长得这么漂亮,还是林次长的女儿,嘿嘿,秦归不以为杵,嬉笑道:清疏,苟富贵,勿相忘啊。 沈清疏白她一眼,不再理她,低下头继续整理起资料。 晚上回了家,沈清疏跟林薇止说起这件事,她之前已经问过能否把关系告知朋友,林薇止也不觉得意外。 同样的,她也告知了家人。 所以 他们周末想见一见你,可以吗? 什么? 沈清疏猝不及防,差点打翻旁边的水杯,实在是太突然了,她们认识不到半个月,在一起不到一周,怎么忽然就跃进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更何况,这还不是普通的家长,这是她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她本来以为这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说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吓了一大跳。 视频里,林薇止坐在床上,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吊带睡裙,露出白皙的两肩和锁骨,神情平静,像是在讲一件小事。 沈清疏拿纸巾擦干水渍,定了定神,嘴角扯了扯,讷讷地说:这,这会不会太快了,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我、我可能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林薇止并不意外,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说:你不想见我的家人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清疏艰难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循序渐进,慢慢来。 林薇止歪了歪头,轻咬着下唇,似乎疑惑不解,这并不矛盾呀,他们也需要时间了解你,这次只是见一面,互相认识。 沈清疏苦笑,她们的关系都还不稳定,不管怎么说都太着急了呀。 求你啦,好不好?我都已经和他们说好了。林薇止微偏着头,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求恳。 她黑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映衬着脸庞,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微微睁大,抿着嘴唇看她,表情又乖又萌。 以至于沈清疏无法开口,说出拒绝的话。 可她也没法答应,心里纠结着,空气沉默下来,林薇止曲起双膝环抱住,表情似乎黯淡了些。 她垂下眼睫,在眼睑上落下一小片阴影,幽幽地说:你说对我是想缔结婚姻的喜欢,难道是骗我的吗? 当然不是。沈清疏连忙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的家人,林薇止头埋得低了些,看不清表情,声音很低地问:你害怕她们和你谈论什么? 一股歉疚感油然而生,沈清疏心里揪住,下意识伸手想碰她,却只触到一片空气。 她最终还是心软了,轻叹息一声,柔声说:好,别难过了,我答应了。 真的?林薇止抬起头来,脸上并无郁色,声音一派轻快。 沈清疏怔了怔,无奈笑道:你又诓我。 林薇止也反应过来,收敛了一点,觑她一眼,飞快地说:反正你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不反悔,沈清疏哑然失笑,偏头看着旁边,似呓语一般,极温柔地说:其实你一求我,我便拒绝不了了。 林薇止瞥见她脸上薄红,跟着低下头,接着慢慢伸手,不经意地挽了挽鬓发。 沈清疏又问了些她家人的喜好,她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等两人聊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烙煎饼似的两边摊,毕竟是第一次见家长啊,一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琢磨着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最多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不对,亲事都还远着呢,只是谈恋爱。 林次长在大本营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听说和蔼可亲,很少发脾气,争取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吧。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开灯下床,凑近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这大半年在后勤部,她也养白了回来,身姿挺拔,星眉朗目,就长相来说,应该不会丢脸。 沈清疏放心了些,在心里感谢了一番她爸妈,才重新上床躺下。 隔日她见到秦归,便向她讨教,如何讨女朋友父母欢心。 秦归好笑地调侃她,干嘛,你这才交到女朋友,就连岳父岳母都惦记上了? 沈清疏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周末见面的事说了。 秦归又一次被惊到,这又不是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轻人谈恋爱,哪会报告父母哇,一般都要到谈婚论嫁之时。 沈清疏这可倒好,初恋就见家长,连她都能感受到林薇止的急迫了。 秦归扳着她的脸细细端详了一阵儿,感慨地啧啧两声,然后给她发了份攻略,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5 23:17:40~20210716 22:4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丘比特、temperature 浅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天 5瓶;乖小孩?、时光荏苒、老白、baierba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无责任番外七 周日上午, 沈清疏把自己拾掇整齐,准时抵达林宅之外。 林薇止在外面等她,见她捏着衣角, 一张脸紧张僵硬的样子, 不觉想起了她们回门那时候, 两人都还很陌生。 她恍惚了一瞬, 迎上前去, 替她正了正帽子, 抚平衣领,笑着安慰了几句, 别担心, 他们对你没有意见,不会怎么样的。 嗯。沈清疏应了一声, 扯起嘴角强笑了下, 没起什么作用,明明是十分凉爽的天气, 她却觉得全身发热, 心跳得极快。 林薇止也没多说,扣住她的手, 带她往里走。 一进门, 沈清疏便觉额上冒汗, 四周投来好几道打量的视线,她抬眼望过去, 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两位中年人,旁边还有两个小辈。 其中她只认得林次长,有几次远远地见过他讲话,在家里他没有穿军装, 少了几分威严,戴着副眼镜,倒显出点文人的儒雅来。 他旁边应该就是林夫人,她是做文职工作的,年过四旬却仍然保养的很好,没什么皱纹,脸上化了精致的妆,沈清疏听说她年轻时也是有名的美人。 来不及多打量,林薇止领她到了面前,给她一一介绍,林次长站了起来,沈清疏恭敬地打招呼,紧张地快要同手同脚。 另外两个分别是林薇止的表姐和堂弟,沈清疏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在,却能感受到她们看稀奇的目光。 她有哪里不对吗?沈清疏忍不住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林次长倒是很和蔼,打量着她,笑眯眯地招呼说:别紧张,坐,就当自己家一样。 想喝点什么? 沈清疏小心翼翼地在对面坐下,清茶就好,谢谢林次长。 林父抬了下手,诶,叫什么次长,叫我林伯伯吧,我托大,就叫你一声小沈。 是,林伯伯。 茶点送上来,林父半点不提她们之间的事,他调阅档案,早已知道沈清疏生平履历,也清楚她的家庭状况。 因此不慌不忙,如同普通小辈那般同她闲聊,他经验丰富,几句话就主导了场面,说起熟悉的工作生活,让沈清疏渐渐放松了许多。 林母在旁边笑看着,偶尔附和两句,过得一阵,她使了个眼色,两个年轻人便站起来,找了个借口,拉着林薇止走了。 林薇止回头望着她,似乎有些担心,沈清疏回了个笑容,对她点了点头。 等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这才来了,定了定神,等着林父问话。 林父放下茶杯,细细打量她一阵,微笑道:小沈,虽然我不知薇儿怎么就确定了是你,但你放心,我们家却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家,绝不会拦着你们。 沈清疏琢磨不出这话有什么问题,连忙保证说:谢谢林伯伯,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对阿止好的。 口说无凭啊,林父推了推眼镜,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我们虽然对你的人品有了解,但还是要你拿出一定保证来。 林伯伯请讲。沈清疏有所预料,不觉吃惊,反松了口气,有种悬着的靴子落地的感觉。 林父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我们这些老套的人呢,不相信恋爱,只相信婚姻,想要和薇儿在一起,那近日你们就去登记结婚。 什么? 沈清疏又一次惊呆了,到底怎么回事,林家其他人居然也这么激进。 这才多久啊,就这么迫不及待,万一遇人不淑,这真的不是在坑女儿吗?太不负责任了吧,她都怀疑林薇止不是亲生的,所以才这么赶着把她打发出去。 怎么,不愿意?林父收了笑容,平淡地问,视线却盯着她,眼神锐利,一股巨大的压迫力扑面而来。 不,不是,我是觉得沈清疏艰难地开口解释道:我们认识还没多久,如果贸然结婚,长期相处之下,林小姐却发现我们不合适,那她也许会后悔,如果离婚洗去标记, 说到这儿,她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顿了顿,继续道:那时她付出的代价会大得多,我们也许还需要一点相处了解的时间,您放心,我会克制住自己,恋爱期间不会伤害她。 林父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暗暗点头,对她认可了一点,其实她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却奈何不得小女儿。 他神情缓和了一点说:这你不用担心,薇儿就是这个性子,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反悔,你们可以婚后慢慢了解,军婚有国家保障,我会更加放心,也不怕你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指骨轻敲了敲桌子,林父又微笑着问:还是说,你会反悔,现在只是在欺她哄她呢? 不怒自威,沈清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当然不是,我是真心喜欢她。 那你还犹豫什么?你们年轻人不是也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可是,那也要先恋爱吧。 沈清疏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林家人图什么?真要负了林薇止,即便没有婚姻保障,她相信林次长也有一百种方法让她不好过。 半响,沈清疏苦笑道:林伯伯,这太突然了,还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林父点点头,没在逼问她,正好,快到中午了,你留在这儿吃了午饭再走,薇儿她应该在后花园,你可以去寻她。 沈清疏礼貌起身,心情十分复杂,她不用问就知道,林薇止肯定对闪婚没什么意见,可是,她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仆人领她过去,林薇止同她堂弟两个在,不知在说什么,沈清疏走近,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盯着她,眼里闪过奇异的神色,轻声说:原来你就是姐姐找的那个人。 沈清疏愣了一下,慢半拍地问:什么人? 少年看看她,又转头看看林薇止,嘿笑说:我也不知道,你自己问我姐吧。 林薇止瞪他一眼,林朗!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少年捂住嘴,做了个搞怪的表情,赶紧一溜烟儿跑了。 沈清疏低头琢磨着这句话,心里生出点古怪的感觉,什么叫寻她,她们从前难道见过么,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若没见过,那她要寻的又是什么人,还有前日的一些话语,她直觉地克制自己不再去想。 她去看林薇止,却见她神情平静,似乎正等着她问话。 沈清疏碾了碾脚尖,轻声问:你早就知道林伯伯要和我谈什么了,对吗? 嗯。林薇止没有否认。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沈清疏还是不能理解,不赞同地微摇着头,你真的决定要和我结婚吗,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又不会忽然消失,你为什么总是表现得,那么急切呢? 林薇止静静凝视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她闭了闭眼,掩去情绪,嘴角翘起来,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好吗?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沈清疏和她对视几秒,垂下眼睫,喉咙滚动着,哑声说:可是,这太奇怪了,让我不得不怀疑,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虽然我一无所有,但是我觉得有些害怕,我 分卷(91) 她说不下去了,长吐了一口气,眉头紧皱着,偏头望着斜前方发怔。 沉默了一会儿,林薇止轻声问:你要拒绝吗? 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并不在乎她的答案,却又带着一点极力维持的颤音,泄露出掩饰下的情绪。 沈清疏伸手搭住她肩膀,低头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不,我没法拒绝,我只是希望你考虑好,千万不要后悔,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林薇止抬眸看着她,眸光流转,浮着极浅淡的哀伤,我解释了你便会相信吗? 沈清疏一字一顿,认真地道:我相信,你说,我就相信。 林薇止弯了弯唇,避开她视线,淡声道:相信我那就不要再问,等我们成婚以后,你自然会清楚。 沈清疏深深地看着她,好一阵儿,似无奈似宠溺地苦笑了下,好吧。 她猜不到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但倘若真有陷阱,那她心甘情愿为她所迷,也是活该。 中午吃罢午饭,沈清疏把决定告诉了林父,她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也并不怎么高兴,反而忧心忡忡的。 临走的时候,林薇止送她出来,眼眸亮晶晶的,笑着说:别担心,很快了。 过两日她结婚的报告打上去,果然很快得到同意的批复。她没有直系长辈,自己就可以做主。 秦归一惊再惊,已经被刺得有些麻木了,她手动合上下巴,木然地说:即使你过段时间告诉我你们有孩子了,我都不会再觉得奇怪。 沈清疏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她这坐火箭般的速度,谁能赶得上。 婚礼由林家一手承办,还需要一段时间,她给几位长辈和好朋友知会了一声,当然没敢说结婚,只是让她们先有心理准备。 在这之前,她们先领了结婚证。 一大早林薇止便来接她,两人换了一样的衬衣。 来登记的人不多也不少,她们前面大概有五六对,大都是AO,AB的组合,肩并着肩,手挽着手,都表现得十分甜蜜。 沈清疏偏头看了看林薇止,她表情十分淡定,不知是真的,还是和她一样是装的。 登记拍合照的传统延续至今,到她们时,摄影师眼前一亮,指挥她们坐好,对,再自然一点。 林薇止眨了眨眼,沈清疏有些拘谨地微笑。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6 22:42:36~20210717 22:5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条咸鱼、7804958、feiyu199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bilili、一条咸鱼 10瓶;dawn 5瓶;小P 3瓶;baierbai、乖小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无责任番外八 拿到那两本结婚证时, 沈清疏又生出那种做梦的感觉,不到一个月,她就忽然变成已婚人士了。 她偏头看看林薇止, 想着以后两人就是合法夫妻, 要共渡一生了, 有些茫然的同时, 又从心里生发出喜悦, 那种莫名的安定感, 就像暴风雨夜的帆船终于回到了港湾。 发呆了一会儿,沈清疏发现周围的路有些陌生, 挠了挠脸, 有些害羞地问:这是去哪里? 按来说,两人既然成婚, 那多半已是亲密无间了, 可到现在为止,对她来说, 林薇止还像一个谜一样, 以至于她显得有些迟钝,还不能领悟结婚后该如何相处。 林薇止唇角弯起来, 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看过来的眼神狡黠中却又藏着说不出的温柔, 去医院,很快就到了。 医院?沈清疏愣了下, 婚前体检不是早就做了么,她仔细看着林薇止的面色,奇怪道:去做什么,你生病了? 林薇止摇摇头, 没说话,沈清疏虽然不明所以,却敏锐觉察到她起伏的情绪,没有再追问。 她靠在椅背上,思绪不可避免的发散开,心想,要不是她们两个还清清白白,林薇止这样的表现,真的很容易导致误会。 到医院楼下,林薇止停好车,静默了一会儿,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沈清疏疑惑地打开,见是一份手术通知单,手续俱全,一应准备都做好了,而要手术的病人竟然是她自己。 翻开再细看,是记忆类治疗,只差签字,她想起自己前几个月受伤的事,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嗓子有些发干,涩声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薇止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几分黯然,没有再瞒她,坦然地说:这就是我的解释,我们从前便已认识,只是你受伤以后,因为一些缘故忘记了。 不知为何,沈清疏竟然没有觉得太吃惊,她和林薇止对视了几秒,又呆呆低头去看那份文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涌上心头,只觉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己莫名地信任她,怪不得她对自己如此熟悉,怪不得两人一见面,便如金风玉露之相逢,原来是从前的自己啊。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堵,闷闷地喘不上气,半响,仍是低着头,轻声问:你和我成婚,便是为了这件事么? 她刻意维持着嗓音没什么变化,林薇止也有些失神,没察觉到那一丝低落,在她的概念里,她们早已是夫妻了,结婚并没有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说:是。 实质上,她一开始没料到会这么顺利,因为她对沈清疏来说是陌生人,一个陌生人告诉你如此荒诞的故事,然后希望你接受一场手术,恐怕她大概率会觉得她图谋不轨。 所以,她本来是想徐徐图之,不想冥冥之中,沈清疏对她的感情却还在,她只需顺势而为,自然地,便急切了些。 沈清疏合上文件,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林小姐,据我所知,我受伤那段时间都昏睡在医院里,那我们当时是怎么认识的,又,又是什么关系? 她抬头直视着林薇止,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很快垂下视线,补充说: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一点我很难解。 她这番话说得生疏而客气,自两人重逢以来,林薇止还没被她这样冷淡对待过。 她小小地不习惯了一下,却也知道这没法解释,失忆之中再夹杂穿越时空,讲起来就太复杂了,换个人兴许会觉得她精神失常了。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也不是想强迫你,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决定权在你。你如果相信我,这场手术之后自然会记起来。 沈清疏看她微拧着眉,有些苦恼的神情,抿了抿唇角,也不在追问,她神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眸一笑,你希望我在上面这签字吗? 她眼神明澈,脸上表情也很柔和,林薇止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时难以做出肯定的回答。 沈清疏也没催促,安静地等待着,看着熟悉的这张脸,林薇止恍惚了片刻,虽然手术有一定风险,但是可能性非常低,心里那些企盼还是占了上风,最终慢慢点了点头。 好。沈清疏深深地看着她,二话不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把文件还给了她。 真是无可救药,即便是从前的自己,她心里竟仍然有些妒忌。 林薇止以配偶的身份签了字,这也是她着急结婚的原因之一。 她守在手术室外,忍不住想东想西,一时着急,一时后悔,喃喃着祈求上天不要再添什么波折。 林父帮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手术问题本就不大,很快医生就出来,摘下口罩,笑道:很顺利,病人平安无事。 林薇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到现在,她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松懈下来。 沈清疏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一片混乱,经过两次手术,她难免有些后遗症,记忆前后夹杂,一时相不起发生了什么事。 睁开眼睛,是熟悉的病房,熟悉的天花板,病床边,却守着一个人,握着她的手。 沈清疏动了动手指,偏头看过去,一张白皙秀美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她脑袋忽然一痛,针扎似的,记忆也随之沸腾起来。 祖母去世她生病自残 然后呢,似乎调回了大本营,接着认识了阿止 等等,哪来的阿止,她霍然睁开眼,急促地喘着气。 你醒了,医生!林薇止已经被她的动作惊醒,这时正弯腰按着她手臂,以防她伤到自己,眼里全是担心和焦急。 沈清疏视野渐渐清晰,呆呆地看着她,呢喃着自语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反手将林薇止的手臂扣住,使力一拉,林薇止没有防备,一下站立不稳,跌倒在她身上。 她身体的重量实实在在压下来,让她清楚感受到这不是做梦。 你没事吧?林薇止怕压着她,连忙想撑起身。 沈清疏拉着她不放,只一双眼紧盯着她,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什么,林薇止慢半拍反应过来,欣喜地道:你记起来了? 沈清疏正待回答,病房门忽然被打推,两人看过去,同门口的医生正好对上。 空气沉默了几秒,医生淡定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合上门,默默走了。 林薇止这才发现她们姿势不对,触电似地挣开她的手,坐起身来,脸上慢慢染了一层薄红。 被这一打岔两人都冷静了一点,沈清疏继续梳记忆,很快明晰了情况,只是,她回来还有可循,林薇止怎么也? 我记起来了,沈清疏坐起身,满眼失而复得的喜悦,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温声问:你你怎么到的这儿,我昏睡以后,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我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不知是哪里,也不识得什么人。 林薇止视线迷蒙了一瞬,想起几年前,她初来乍到,无依无靠,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她之前预料到沈清疏醒过来会问这些,因此早有准备,捡着重点说了自己这几年经历。 直到最近,才终于寻到你。 沈清疏听完心中大恸,她一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刚过去那会儿也有种种不适应,更何况林薇止一个古人,绝大多数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不了解的,适应融入的过程,可想而知有多难。 而且,还同时失去了父母亲人爱人,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 而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沈清疏鼻子一酸,将她紧紧抱住,脸埋在她肩上,忍不住落下泪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 对不起,我就这么把你忘了 对不起 她不停地道歉,比林薇止还要伤心自责,泪水很快沁透了肩上衣衫。 林薇止本来眼眶也湿润了,被她这么一哭,倒不觉得有什么了,反而笑起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好啦,其实也还好,我不是同你说过了,这边的家人对我也很好,我很喜欢他们,还有 好一阵儿,林薇止放开她,轻轻托起她的脸,替她擦了擦泪水,笑道:别哭啦,医生之前还叮嘱了,醒过来情绪不要太激动,你看你哭得,像个花猫。 沈清疏揪着她袖子,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可怜巴巴地试图解释,其实我想过回去的,可是,不管我怎么做,我都回不去了。 林薇止嗯了一声,看她紧张的神情,好笑地刮了刮她鼻子,我又不怪你,兴许是我来了,上天才不叫你回去。 她说完忽然愣了下,她本来是胡诌一句安慰沈清疏,细想却觉得也许真是如此,若非上天成全,怎么会如此巧合,叫她们在两个时空都相遇。 说到这儿,林薇止忽然想起来,又道:不过,另外有件事情饶不了你。 嗯?沈清疏直直望过去,眨了眨眼睛表示询问。 见她缓过来,林薇止似笑非笑地道:我们成婚好几年,你居然一直瞒着我,每次露出破绽,你插科打诨,转移话题,竟然也叫你糊弄过去了。 我那不是同你先前一样嘛,实在不好解释。沈清疏干巴巴地狡辩了一句,觑她神色没什么变化,忽然躺了下去,装模作样地痛呼,哎哟,我头疼。 林薇止哼了一声,好笑地揪了揪她耳朵,也没真的追究。 她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是无根的浮萍,渐渐开始扎根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7 22:53:45~20210718 23:2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分卷(92)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RainbowNigh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半闲、涼 10瓶;baierba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无责任番外九 在医院又观察了两日, 确认没有问题,沈清疏才被允许出院。 林薇止仍不放心,本来还想把她接到林家照顾, 因为林次长黑着的一张脸, 沈清疏还是识趣地拒绝了。 虽然她记忆恢复以后, 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 可她们还没办婚礼, 住到岳父家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那就真要顶着吃软饭的名头了。 不过两人分居也不行, 都找到媳妇了还要过单身狗住宿舍的日子,那怎么能忍? 两人婚期将近, 她虽然没有父母帮衬, 却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她一直以来也没怎么花, 干脆便在大本营买了房。 沈清疏觉得, 恢复记忆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想起她从前的大宅子, 作为一个社畜, 要辛苦赚钱养家。 林次长倒是表示他可以资助,沈清疏没好意思, 婚礼全是林家在操办, 她觉得已经很厚脸皮了。 总之, 两人把东西搬了过去,在外面同居了。 这是同居的第一天, 不知怎么,明明在一起这么久,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沈清疏还是觉得有点紧张和兴奋。 下午的会议已经过了下班的点, 沈清疏隔一小会儿就看一次时间,心不在焉地翻着几份资料,听着领导讲话,却听不进脑子里。 等会议一结束,沈清疏招呼了一声,拿起外套就走。等秦归抬起头来,都只能看见门口的背影了。 她忍不住啧啧了两声,心里酸溜溜的,想自己和女朋友谈了这么久,都还在异地恋呢,这么木讷的家伙,居然后来居上,才多久,婚都结了,家也有了,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 沈清疏当然听不见她的腹诽,她到了家门口,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打开门进去。 屋里开着灯,入目是玄关摆好的拖鞋,空气里有淡淡的饭菜香气,昭示着家里另一个主人已经先回来了。 沈清疏怔了下,换好鞋,听着动静悄悄走到厨房,门半开着,林薇止背对着她,系了围裙在做饭,红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热汤翻滚着,咕噜咕噜冒着泡,蒸腾成水汽,沈清疏闻到浓浓的玉米甜香。 她没有出声,倚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洗去尘土,疲惫尽消。 林薇止察觉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来,眼眸弯了下,招手说:回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沈清疏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枕在她肩上,看了一眼锅里,笑着问:玉米排骨汤?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从前在府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厨娘来做饭,林薇止偶尔会给她打下手,自己主厨那是没有的。 她说话的吐息打在耳朵上,有些痒痒的,林薇止偏了偏头,解释说:来这边学的,总不能还像以前,去哪儿都带着一堆伺候的人吧,爸爸也不准我这么骄纵的。 她盛了点汤汁,吹了吹,递到沈清疏唇边,眼眸亮晶晶的,尝一尝? 沈清疏身子往后仰了仰,故意皱着脸害怕地说:能喝吗,应该没毒吧? 有毒。林薇止一噎,瞪了她一眼,就要把手收回来。 哎,别,我开玩笑的。沈清疏讪笑下,连忙握住她的手,凑过去喝了。 出乎她意料,味道竟然很好,排骨的肉香和玉米的甜香很好地结合在一起,甜咸适中,不油不腻。 林薇止还在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评价。 真好喝,沈清疏又搂紧她,在她鬓发处蹭了蹭,哀怨地控诉说:老婆你怎么这么厉害,现在连做饭都会了,还要我做什么。 细想一想,家世她一直比不上,才华她基本没有,唯一在逻辑思维和见识上强一点,好嘛,林薇止穿过来了。 林薇止被她的语气逗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怪道:说得好听,想哄我承包以后的三餐吧?想的美,明天便轮到你来做了。 沈清疏笑了两声,也不辩驳,温声应承说:好,我明天早点回来。 林薇止看着火候,同她说起一些琐碎杂事,沈清疏漫不经心地听着,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气,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偏头在她耳廓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唇瓣顺着往下,贴在她后颈那块缠绵地吻。 林薇止来这边好几年,都未有□□,身体自然很是敏感,被她亲得浑身发软,碰到腺体时,轻哼了一声,差点站立不稳,侧转过身,艰难地推开了她。 嗔怒道:还要不要吃晚饭了? 沈清疏眨了眨眼,很想说,不吃了,改吃你,但她怕说了今晚上不了床,低头忍了忍,还是退开一步松开手,嘿笑着没说话。 林薇止等那阵酥麻缓过去,又瞪了她一眼,没什么指望地问: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呃,沈清疏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讲婚礼的事情,但她意乱情迷之下,哪里有在仔细听,只好讪笑了下,企图蒙混过关。 林薇止也不意外,关了火,无奈地说:爸爸说想把婚礼挪后到十月,那时候几个哥哥和姐姐刚好都有假,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问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什么?沈清疏僵了下,她其实对这场婚礼没太大感觉,毕竟两人都成过一次婚了,可是要面对一群爱护妹妹的哥哥姐姐,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 她摸了摸鼻子,干笑着说:没必要吧,假期多珍贵啊,浪费在这上面,来不了就不用勉强了,我完全不介意的。 林薇止好笑地看她一眼,挑了挑眉,说:爸爸只是提一个建议,你心虚个什么?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沈清疏轻咳了一声,敛住表情,解释说:我总觉得他对我有意见,不止他,以前林大人也是,看我的眼神很有点奇奇怪怪的。 想到林北澜,林薇止手上动作一顿,脸色黯淡了些。 沈清疏慢半拍反应过来,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赶紧补救说:嗯,这是岳父对女婿的通病。 她夺过林薇止手上的勺子,推她到门外,好了好了,我来盛,你去外面坐好,给我留一点表现的余地。 林薇止被她按在椅子上,撑着下颔,静静看着她在厨房打转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流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温柔。 吃完饭,沈清疏自觉收拾了碗筷,林薇止还有一点工作要完成,洗漱完去了书房。 沈清疏跟过来,自觉地占据了沙发,安静地自己玩着游戏。 她这一角只点亮了盏小壁灯,是橘黄色的暖光,同黑夜交融着,四周都略显昏暗,视线正对过去,林薇止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后,台灯洒下明亮的白色光辉。 在这样的安宁静谧里,两边映衬着,很有种温馨的气氛。 沈清疏玩两局,便抬头看一看对面,但林薇止一直正襟危坐,神情认真。 不知多少局之后,夜色渐深,她关掉游戏,看了眼时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起身走过去,问:还没忙完吗? 走近了,她随意地瞥了眼桌上,愣了一下,伸手翻过书皮一看,竟然是本名著。 你早就忙完了? 林薇止佯装镇定地嗯了声。 沈清疏嘴角抽了下,明白过来,抚了抚额头,气恼地笑了一声,如此良辰美景,你居然把我丢在一边看书? 不等林薇止回答,她靠过去伸出手,将她抱坐在书桌上。 别 林薇止话没说完,被她轻抬起下颔,堵住了唇。 想抗拒又没法抗拒,被她轻易地启开唇缝,一下又一下地吮吸啃咬着唇瓣。 等她喘不过气,沈清疏才略略松开,沿着下颚线,吻随之往下,落在她白皙修长的颈上,锁骨上,停留,反复地亲吻。 她的手从睡衣下摆滑进去,抚到后背上,却没有摸到内衣扣子,忍不住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林薇止被她这一声笑得愈发羞赧,脸上几乎要烧起来,咬了咬下唇,颤声说:别在这里 沈清疏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沙发上,闷笑着说:沙发可以吗,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轮流来。 她俯身压下去,没给林薇止反驳的机会,伸手取下她那副银边眼镜,吻在她湿漉漉的眼睛上、睫毛上。 情酣之时,空气中渐渐蔓延开一股特别的味道,像是林薇止平时身上的栀子香,却又更多了一点说不出的味道。 被这味道一引,沈清疏的信息素也发散开来,她自己闻不到,林薇止腺体处却越来越热,被信息素引诱着,全身每一处似乎都难受得厉害。 沈清疏寻到她后颈处,林薇止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不要 开口的声音娇柔得几乎不像她自己,这种陌生的感觉叫人害怕,她抓着沈清疏肩膀,忍不住轻轻啜泣了一声。 你不要压我 沈清疏轻喘着气,拉开一点距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不溢散,温柔地捋了捋她的鬓发,别害怕,这是正常的,标记一次之后,你就会习惯。 她轻轻抚着她后背,一下下地安抚,即便她身上的味道还是陌生,林薇止心里却渐渐安定了些,偏了偏头,默许了她的动作。 沈清疏在她腺体处反复地亲吻,等她渐渐放松下来,忽然用力,牙齿陷进去,信息素注入,同林薇止的交汇融合,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奇特反应,烙印下一个浅层次标记。 林薇止抓着她后背,痛哼了一声,终于昏睡过去。 第122章 无责任番外十 翌日清晨, 沈清疏醒过来,下意识伸手一摸,被窝里空荡荡的, 只余一点温热。 林薇止的枕头空了, 她懒洋洋睁开眼, 视线寻过去。 她在换衣服, 背对着她, 已经套了件白色衬衣, 反手从衣领里撩出头发,似乎沐浴过了, 发尾有一点湿润, 服帖地垂坠下来。 笔直修长的双腿还光裸着,衬衣很宽松, 只略略遮住, 反有种若隐若现的性感。 刚醒过来,浑身骨头都是软的, 沈清疏犯懒不想动, 侧了下身,抱着柔软蓬松的被子, 呆呆地看着她扣扣子。 林薇止换好衣服, 转过身, 就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弯起唇角笑了下, 坐到床边,伸手去拉她。 醒了,想什么呢? 沈清疏嗯了声,借着她手上力道, 顺势坐起身,倾身靠过去枕在她肩上,松松地揽着腰,唇瓣贴在她颈侧,似吻非吻地磨蹭,含糊地问:怎么起这么早? 林薇止觉得有些痒,偏了偏头笑着避开,柔声催促道:不早了,还要上班,该起床了。 不要,沈清疏闷闷应了声,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黏腻,听起来软乎乎的,再抱一会儿。 林薇止无奈地笑了笑,刚想说话,沈清疏手掌顺着脊背上抚,轻托住她后颈,指腹摩挲到她微肿发红,犹带齿痕的腺体,低头吻了下去。 林薇止腰间一软,不等她推拒,沈清疏又凑过去含住她耳垂舔吻逗弄,把她抱坐到腿上,唇瓣一路辗转往下。 半响,她被压倒在床上,才醒过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衬衫扣子被解了一半,露出里面打底的吊带。 不行她找回一丝理智,立刻伸手推开胸前的脑袋,慌张地坐起身来,低头系上扣子,瞪了沈清疏一眼。 还要不要上班了!她语气凶巴巴地,嗓音却还隐忍带媚,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沈清疏被推得懵了下,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不死心地还想靠过来。 林薇止连忙站起来,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沈清疏脸上表情一下变得很复杂,很快又变成了满脸委屈和受伤。 我情难自禁嘛沈清疏勾着她小指摇了摇,眨了眨眼睛,装得可怜巴巴的,老婆,今天不去上班好不好? 林薇止唾了她一口,斩钉截铁地说:不好! 她脸上一时变得更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为这种事旷工,还知不知羞了?这个色胚,她回想她之前没有记忆时的青涩拘谨,一时都怀疑是不是一个人。 别装了,快点起床,我下去做早餐。她快快地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往卧室外走。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下,回头生气地补充说:还有,快点去刷牙! 说完她就消失在卧室门口,沈清疏慢半拍反应过来,不由笑倒在床上。 分卷(93) 半响,她捏了捏林薇止的枕头,像是掐着她的脸,笑着抱怨了句,无情的女人。 洗漱完下楼,早餐已经做好了,简单的牛奶煎蛋吐司,沈清疏拉开椅子坐下来,冲对面牵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 有点傻,林薇止看了她两秒,好笑地低头挽了挽鬓发。 阳光从纱窗透进来,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两人的婚礼还是定在了十月,在林家商量的时候,沈清疏根本不敢同林父狡辩,不是,争辩。 况且她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他们相处不久,林父对她还有点意见,为了博得岳父的好感,沈清疏能顺着他便顺着。 婚礼日期定下,两人的日常生活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她们曾朝夕相处过四年多,最初的生疏过去,很快就再次习惯有彼此的生活,同从前区别不大,只不过是环境和工作变了。 每天该上班上班,下班后一起逛超市做饭,饭后出去散步,聊些古今皆有的八卦时事,或是在家里一起看书看剧打游戏。 因为不想丢脸,被媳妇带着,沈清疏的游戏技术是突飞猛进。 周末一起睡懒觉,可以在家里窝一天,可以和朋友聚餐,也可以两人出去约会。 新房装潢、婚纱、结婚照,依次到来的这些,偶尔也会被引动情绪,天马行空地讨论未来。 意见不一时,还会互相争执,有时会生生闷气,有时争着争着,最后都忍不住笑起来。 天气热起来又凉下去,日子如水一般地静静流淌,因其平凡又幸福,竟察觉不到它的快速流逝。 十月,秋高气爽,婚礼如期举办。 地点选在有名的度假村,依山傍水,风景如画,在两人的坚持下,并没有操办得太张扬,只邀请了亲近的家人和朋友。饶是如此,林家亲朋好友众多,来的人并不少。 蓝天白云,绿草如茵,这样的日子,便连空气里蔓延的都是喜气。 林薇止前日便被林母接走了,沈清疏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她陪着林父,站在花枝缠绕的拱门下迎了会儿宾客。 其中大部分她都不认识,林父的知交好友,官都比她大,虽然知道林父是好意,但她跟着客套脸都要笑僵了,几乎重回当年迎亲之日。 她这边,除了父母从前的战友,便只有她的好友,基本都是大学读书时的同窗。 几人闲聊着往事,笑着打趣说,当年寝室里闲话,说到谁会最先结婚,都没人觉得是她,结果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们多的还是单身狗,沈清疏自己想想也笑了,在古代时,一众同窗中,她是结婚晚的,换到现在,却是结婚最早的了。 林薇止几个哥哥姐姐她也见到了,基本都在部队,不是她这种后勤,个个都不简单,几个alpha偷偷摸摸的,轮番来警告了她一遍,沈清疏哭笑不得,把同样的保证说了好几遍。 等宾客们来得差不多,时间也到了,婚礼进行曲奏响,大家都喜气洋洋,聚集过去观礼。 花瓣铺就的道路,沈清疏站在尽头,脊背挺得笔直,不知怎么的,尽管已经成过了一次婚,她还是有些紧张,清晰地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林薇止挽着林父的手出现在道路另一头,雪白的婚纱垂到了脚踝,露出的两肩白得发光,她今日长发盘起,只鬓边散落恰到好处的卷曲两缕,映衬着如雪的面容,画了明艳的妆,耀眼得像是一朵垂露欲滴的玫瑰。 沈清疏眼眸亮起来,和她对视了一眼,心里似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没有移开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向自己走过来,几乎克制不住满溢的欢喜。 还是不一样的,上次她们成婚,不过寥寥几面之缘,迫于婚约,互不相熟,各怀心思,这次却是日久生情,感情甚笃。 和相爱之人的婚礼,谁会不期待呢? 林薇止走近,对她慢慢地眨了下眼睛,眼里也全是缱绻温柔。 林父牵着她的手,放到沈清疏手里,紧紧扣在一起,看着她,长吐了口气说:今天就把薇儿交给你了。 沈清疏连忙保证,您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林父点点头,饶是他位高权重,此时也有些感怀,笑中带泪。 爸爸。林薇止鼻酸了下,轻轻拥抱住他,无声地安慰。 爸爸没事,好了,去吧。林父拍拍她后背,笑着放开手,退后了一步。 沈清疏牵着她转身,主婚人已经在等待。 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主婚人微笑着念出誓词,询问她们的意愿。 我愿意。 两人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彼此,眼里都是对方的倒影,是相爱的人才能拥有的满溢的幸福感。 林家的两个小女孩送上来戒指,戒指的款式一样,是两人一起设计的,内里铭刻有彼此的姓名。 戒指拿在手里有一丝凉意,两人互相交换,沈清疏缓缓地推到她无名指根,紧紧扣住她的手,唇角上扬,语气里充满得意,是我的了。 两人早早成婚,水到渠成,一直没有定情信物,她从前就想过送戒指,只是因为古时还没有特殊意义而作罢。 到了亲吻环节,底下的亲朋好友已经鼓起掌来,大家的眼里都充满了祝福和笑意,年轻人更是大胆地起哄。 沈清疏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鼻息相闻,含笑看着她的眼睛,却将吻未吻。 底下的动静更大了。 林薇止闭了闭眼,揪着她衣襟,迫使她低下头来,吻了上去。 大家大笑欢呼,林父和林母并肩站着,一边笑一边揩眼角,看着沈清疏长大的几个长辈也满是感慨。 礼花漫天,围聚在她们周围,四周都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第123章 无责任番外十一 婚礼结束, 回到家天已是夜幕沉沉,沈清疏喝了很多酒,脚下踉跄, 醉得有点厉害, 林薇止好不容易把她扶回家, 安置在二楼沙发上。 在车上睡了片刻, 沈清疏似乎清醒了一点, 她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过来, 便见她乖乖地端坐着,只是脸颊通红, 眼神发散没有焦点。 她一贯酒品如此, 林薇止坐到她身边,边把水递给她, 边有些心疼地问:还好吗? 还好, 我没醉。沈清疏偏过头看她,嘴角微扬, 轻轻笑起来, 很是乖巧的样子,伸手去够水杯, 手却不听使唤, 只接了个空。 还说没醉, 林薇止无奈地笑了下,把水杯送到她唇边喂她, 轻声抱怨说:干什么喝那么多,来者不拒,还以为自己酒量有多好? 长辈们的没法推拒也就罢了,几个林家世交小辈刻意的灌酒, 她也一概喝了。 怎么能跟情敌认输呢,沈清疏不说话,只小口喝着水,抿着唇傻笑,像是做错事的样子。 林薇止也不是真的怪她,只是心疼,心里软了一软,也没多说,等她喝完,估摸着她这样恐怕没法沐浴,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说:你在这儿呆着别乱动,我去打水来。 沈清疏眨了下眼睛,迟钝地点点头。 她便起身去浴室,接了温水,拿着干净的毛巾出来,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取了卸妆用品。 回到客厅,沈清疏已经躺下了,缩手缩脚地蜷在沙发上,阖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林薇止悄声走过去,静静看了一会儿,她平素的五官便显得清俊,眉锋锐利,眼神明亮,很有股少年气,今日带了些薄妆修饰,五官显得更加立体了,可这样睡着时,孩子气地抿着唇,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来。 林薇止眼里漾出点笑意,小心替她卸掉妆,清理干净,又用毛巾沾湿温水,替她擦拭脖颈,双手,尽量让她能舒服一点。 这一套动作做完,她俯下身,捏了捏沈清疏侧脸,柔声哄她,起来了,我们回床上再睡,好不好? 她见到沈清疏睫毛翕动,知道她没睡沉。 沈清疏睁开眼,愣愣地看了她两秒,忽然抬手捉住她手腕,笑了下说:不好,就在这儿睡。 她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使力一拉,林薇止脚下不稳被带倒在她身上,又被搂住腰肢顺势一翻。 天旋地转,林薇止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压在了身下。 呆了一瞬,她仰视着上方的沈清疏,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抬起指尖戳了戳她的胸口,有些好笑地问:做什么,我可不要在这儿睡。 做什么?沈清疏重复了一遍,不满地哼唧了两声,没再说话,她俯下身去,温热的呼吸拂过林薇止颈间,带起一片似有若无的酥麻。 她低头轻舔着她的耳廓,信息素随之释放,一股特别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很难形容,就像是多年以后,似曾相识的某个夏天,阳光和青草带来的清爽气息。 这气息已经很熟悉,自然地勾缠着她的,在房间里交汇融合,继而变成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气。 林薇止盯着天花板,不知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思维却有些发散,先是想,在客厅是不是太放肆了,继而有些赧然地想起她们不是没有过,又想,她还没洗澡,好像不太卫生。 她没来得及想太多,沈清疏埋在她颈间,唇舌辗转,温热潮湿的吻落在她肌肤上,从耳后到脚尖,一阵又一阵奇特的痒意传遍全身。 林薇止本能地想靠近她,失神地搂紧了她的腰,脚趾微蜷,脚背不由自主地绷紧。 房间里开了空调,她却感受不到凉意,空气越来越热,潮湿而黏腻,令她背上出了一层薄汗,衣襟变得又潮又润,黏在身上十分难受,让人很想去除这累赘。 她脸上也渐渐染上薄红,呼吸随之变得急促,沈清疏同她十指相扣,互相之间热度交融,在掌心化成汗水。 沈清疏醉意上涌,全凭本能做着这些事,对alpha来说,omega的腺体是世间最美味的那颗糖果。 她在那周围打着转,舔了又舔,就像是小孩子吃糖,舍不得一口吃完,腺体上最早的临时标记早已经消失,不过又有新的覆盖上去,一次又一次,日久天长,最终变成完全标记。 她将永远属于她,同样的,她也是。 她轻轻磨蹭过那个标记,犬齿抵在上面,小心地咬了一口,一阵轻微的颤抖之后,她安抚地舔了舔,心满意足地拥抱住她。 嗯 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从颈后窜向脊背,林薇止轻喘了一声,只觉得全身发软。 她眼里沁出了点生理性泪水,眸光水润,眼尾也红得厉害,似要滴血一般。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月光照耀的枝桠轻轻晃动,似乎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声音。 半响,余韵退去,她轻轻喘息着,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安静得太过分了,身上的人再没有动作,忽然地戛然而止。 她拉开一点距离,偏头一看,沈清疏靠在她肩上,闭着眼睛,呼吸绵长,睡得正香。 林薇止怔然地看着她,一时竟然有点发懵。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五味杂陈,不知哪种情绪多一点。 醉了都还记得洞房花烛夜,却又半路睡过去,这该说她有魅力还是魅力不够? 她两腿并在一起,轻轻蹭了一下,心里生出点渴盼,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某些记忆,只觉得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可她的性子,实在做不出为了这种事,把人叫醒的行为。 咬牙盯着她看了片刻,林薇止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不知是羞是怒地骂了一句,混蛋。 沈清疏偏开头,毫无知觉地翻了个身。 林薇止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哼了一声,还是觉得有些气恼,小声自语道:想睡沙发那就在这儿睡吧,睡多久都可以。 她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往浴室去了。 流水声哗啦,在磨砂门上映出曼妙的身影。 等沐浴完出来,她气消了些,一个人回到卧室躺下,过了一会儿,又开灯下床,拿了一床薄毯,出来给沈清疏盖上,才回去睡了。 翌日,在一阵叽喳的鸟鸣声中,沈清疏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僵硬酸痛。 明亮的阳光洒满客厅,估摸着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被刺得睁不开眼,伸手挡了挡,发现自己独个睡在沙发上,衣服皱巴巴的,周身一股难闻的酒气。 嗯? 她头痛地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回想昨天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在婚宴上喝了很多酒,然后和阿止一起回来,再之后,就没太多印象了,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在做梦。 不是吧,结婚当天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不管,还有没有咳。 沈清疏茫然地挠了挠脸,卧室书房看了看都没找到人,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她先去了浴室洗澡。 温水流淌过身上的时候,脑海里似乎闪过些片段,却又不太清楚。 沐浴完,换了衣服出来,她觉得身上舒服多了,脑子也清醒了些。 应该还在家吧,她下了楼,在餐桌边见到林薇止,她笑着走过去,随口说了句早安。 分卷(94) 林薇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没回话,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点了点下巴,便低头继续吃着面条。 沈清疏还没觉出不对,坐下来,没有看见自己那份早餐,便笑问:我的呢? 林薇止朝厨房方向示意了一下,自己做。 沈清疏愣了下,今天对她好像有点冷淡啊,昨天不是才新婚吗? 林薇止看也不看她,她琢磨着站起身,自己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安慰自己想,兴许是怕她起迟面坨了。 等她坐到餐桌前,林薇止已经吃完,上楼去了。 沈清疏终于确定,她肯定是生气了,故意不理她,可一个晚上,她哪里又惹到她了? 一定是她醉酒的时候做了什么,她努力地回想,想得头痛,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唉,醉酒误事,断片害人啊。 她硬着头皮跟上楼,林薇止在卧室收拾行李,她们已经定好了去海边的机票,为期一个月的蜜月旅行。 沈清疏磨蹭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廓上吻了吻,开口就是,老婆,我错了。 林薇止挣开她,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道:你错哪儿了? 沈清疏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对她笑了下,干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错哪儿了,我想不起来了。 那你慢慢想。林薇止挑了挑眉,点点头,又要转过身去。 别啊,沈清疏连忙拉住她,眼睛睁大,努力地显出诚挚和无辜,那得要多久,你别把自己气坏了,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我立马改。 林薇止一时无话可说,别开头轻哼了一声,我稀罕呢你哪里有错,一点错都没有。 这明显是反话,沈清疏半点不信,苦恼地皱着脸,思索她醉酒以后可能会做的事。 吐在她身上了? 发疯耍赖? 还是耍流氓? 总不会是打人吧?她应该没有暴力倾向啊。 她缠着林薇止不放,跟在她旁边,一定要问个究竟的架势。 林薇止的工作效率因此直线下降,其实她只是别扭情绪作祟,多少有些难为情,见她这样子,气也渐渐消了。 沈清疏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林薇止笑了笑,把她推出门去,关上门。 离我远一点,我就不生气了。 沈清疏: 弱小可怜又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没有存稿,是不定时更新,要看每天的空闲时间,大家不要每天等啊,十分抱歉。 第124章 无责任番外十二 去往度假海湾的飞机上。 沈清疏还在努力地献着殷勤, 到目前为止,她对自己醉后做了些什么仍是一头雾水。 问过秦归,散场时还是好好的, 一定是在回家以后惹恼了人, 可她喝了太多的酒, 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遗憾的是, 因为两人都不喜欢, 家里没有安装云监控, 她也无法调看视频。 唉,反正就是, 做水磨工夫地硬哄。 离地平稳飞行后, 林薇止把座位放平,换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软亚麻的颈护, 一副要全程睡过去的样子。 机舱里的温度调得有一点低,沈清疏眼见着, 招了招手, 赶在她前面问服务人员要了张薄毯。 她抖开薄毯,讨好地递过去。 林薇止偏头看了她一眼, 没开口拒绝, 默认她给自己搭上, 拉着毯角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 这两天她其实已经气消了, 但沈清疏姿态实在摆得太好,让她忍不住就想折腾折腾她。 也顺便让她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再不敢喝那么多酒。 她弯了弯唇角,心里愉快地想, 反正是在度蜜月,就让她小小任性一下。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沈清疏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过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机窗外云海舒卷。 过了片刻,她将遮光板拉下来,四周光线变得昏暗了些。 沈清疏睡不着,又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她打开面前的显示屏,随意选了一部电影播放。 她的心思不在上面,屡屡走神,一部电影结束,她取下耳机,也不知讲了些什么。 四周安静极了,在这片隔绝的小空间里,她似乎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 她的视线又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移去,发现不知何时,林薇止翻了个身,变成正对着她。 她睡熟了,仍是习惯性将下巴埋在毯子里,肌肤透亮,泛着一点健康的粉色,密长的睫毛似鸦羽般垂下,投落一小片阴影。 光影变幻间,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沈清疏看了一会儿,替她将毯子掖了掖,以免遮挡呼吸。 无意间碰到她搭在脸侧的手,温热柔软,沈清疏顿了顿,忍不住伸手握住,嵌进她指间,与她十指相扣。 林薇止睫毛翕动了两下,没有醒,在熟悉安心的气息里,无意识地反扣住了她的。 沈清疏长舒了口气,心中的忐忑不安缓解了些。 她收回视线,轻轻摩挲着她的指骨,重新打开了一部电影。 飞机降落时,林薇止终于醒过来,她动了动手指,偏头看过去,她们两手交握着,掌心触感湿润。 她将座位调高,坐起身来,视线移到沈清疏脸上。 她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林薇止晃了晃她的手,轻声问,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轻柔低哑。 沈清疏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事,我有点失重症状。 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手上握得更紧了些。 林薇止拧了拧眉,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她们相处时间还是太短暂了,倒不知道沈清疏还有这个毛病。 好在并没有什么危害性,飞机很快着陆,沈清疏额上出了层薄汗,很像是渡过一劫的样子。 林薇止这时才问:之前怎么都不说? 时间太久给忘了。沈清疏虚弱地笑笑。 在古代哪有机会降落,打她恢复记忆,算起来,起码也有十来年了。 她从小失重现象就比其他人要严重许多,发现那次差点吓晕过去,对于游乐园一类刺激性活动从来都是敬谢不敏。 但这么多年来,避不开的飞行锻炼,症状早已经减轻了许多,只要她想,就可以不露端倪,现在这副样子,当然是在老婆面前趁机装可怜。 林薇止果然暂时忽略了其他问题,有些心疼地搀着她起来,任由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沈清疏搭着她纤细的腰肢,心虚地想,她这应该不算欺骗吧,嗯,最多只能算是夸大事实。 十月的绩西海湾仍处于夏季的炎热里,出了机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冷热交替,沈清疏手臂上被激得起了点鸡皮疙瘩。 两人先去酒店安置,酒店安排了一位本地向导接机,一路飞驰间,边开车边给她们介绍绩西海湾的娱乐项目。 只可惜,两人都听得心不在焉。 蓝天白云,椰树沙滩,在车窗外一一闪过。 很快到了酒店,就靠着海边,海风一阵阵吹过来,感觉凉爽了许多。 她们定了顶层的套房,透过落地窗,能看见蓝白相映的海岸线,即便是中午,也有许多玩耍的游人。 时间还早,两人简单用过午餐,决定午睡小憩一会儿,等温度低一些再出去。 沈清疏跟着上床躺下,房间里虽然有两个卧室,但分房睡那是不可能的,合法关系,凭什么分房睡。 林薇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经过刚才那一遭,她很难对她再恢复冷淡。 算了,看在度假的份上,还是饶她一次吧。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沈清疏慢慢靠过去,试探着将人搂住,过了几秒,林薇止靠进她怀里,在她颈窝蹭了蹭。 终于哄好了,沈清疏松了口气,这两天可真是太难熬了,她没敢再多问,心满意足地揽紧人,在她额头吻了吻。 阳光被窗帘遮挡住,光线昏暗,温度适宜,怀里的气息叫她安心,旅途的疲惫涌上来,她终于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下午,沈清疏揉着眼睛坐起身,身旁空着,林薇止不知去了哪里。 她拉开窗帘,太阳快要落下,天边的火烧云如血一般,橙红辉映,在蓝色的画布上挥洒,壮观极了。 在阳台找到林薇止,她面前放了本书,视线却落在远处。 沈清疏打了个哈欠,走到她身后,弯腰环住她,黏黏糊糊地贴着她颈项,你几点醒的,怎么不叫我? 我也是刚醒,林薇止不自在地站起身,拉开一点距离,醒了就一起下去吃饭吧。 啊,哦。 她说完转身就走,沈清疏有些发懵地挠了挠脸,不知道又怎么了,见她走远,连忙跟了上去。 空气里,残留了一点栀子清香。 两人换了身衣服下来,餐厅在酒店三楼,窗外就是高大的椰子树,一簇又一簇的绿色,叫人心情和胃口都不自觉好起来。 绩西的美食也很有热带风情,装点得鲜艳热情,以海鲜居多,经过酒店大厨的烹饪,鲜味保留得很好,叫人食欲大开,沈清疏干掉两只海蟹,醒后的倦怠一扫而空。 林薇止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几片鱼肉,汤倒是喝得多些,她神情懒懒的,沈清疏暗想大概是因为天气缘故。 于是用完餐,她提议出去散会儿步,林薇止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这是绩西一天之中最舒适的时段,残阳未散,光线柔和却不昏暗,海浪不停歇地涌起又退下,浸润白色的沙滩,哗啦作响,和着风在林间穿梭的沙沙声,一曲由大自然奏成的交响乐。 两人牵着手,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沙滩绵软,踩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乐趣。 游人很多,两人穿行其中,有老有少,年轻的情侣、和谐的一家,几个孩子提着小桶,从她们面前跑过。 林薇止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唇角微弯,伸手压了压草帽,轻柔的海风拂过脸颊,吹起她鬓边散落的几缕长发。 沈清疏几乎看得呆了,她今日穿了一身应景的薄荷绿长裙,露出白皙的笔直小腿,一双细带的米色凉鞋,脚踝纤细,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株雨后风荷,过分温柔而美丽。 她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低头收回视线,又很快抬头,顺着她视线望过去。 远处沙滩上,几个孩子正用小铲子挖开沙砾,寻找着贝壳,他们的爸爸或妈妈,提着小桶陪在他们身边帮忙。 沈清疏心中一动。 喜欢孩子吗?她站在旁边轻声问。 嗯?林薇止没太听清,她收回视线,眼眸里还残存着笑意。 沈清疏轻牵住她的双手,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缱绻低哑,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要一个孩子。 林薇止怔了怔,自她决定和她相守,便绝了这份心思,以致于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而在现在这个世界,她们是可以有孩子的,她慢好几拍地回过神,回望着沈清疏,嘴角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当然,我们还年轻,不用太着急,沈清疏抚了抚她的侧脸,微笑说:我只是提醒你,不用去羡慕,这不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林薇止咬了咬唇角,牵着她默默往前走了一截。 她不说话,沈清疏就安静地陪伴着她,虽然沉默,气氛却很好。 太阳落下去,月亮快要升起来了。 林薇止停下脚步,望着平静辽阔的海面,有些茫然地呢喃,我也不清楚。 她当然喜欢孩子,刚才看着那边一个个家庭,她确实生出些羡慕,忍不住地去幻想,她们的孩子,玉雪可爱,沈清疏牵着她在前面跑,她在后面笑着看,她们一家三口,一起挖沙子,带她堆着城堡。 可是,想到真的要有个孩子,她又有些惶恐。 她挽了挽耳边碎发,偏头说:我觉得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沈清疏弯了下眼,低笑了一声,伸手抱住她,别怕,我也还没有,这是要慎重考虑的事情,我并不是要你现在给我答案,也许以后我们会有一个孩子。 她顿了下,轻咳一声,语气撩人,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能独占你更长时间。 第125章 无责任番外十三 到了夜晚, 海边温度降低,带着腥咸味的海风吹拂,倒是十分凉爽。 明亮的月光洒下来, 在海面上映出一片银白之色, 月在水中, 浪潮起伏涌动, 月光如水四字恰如其分。 欣赏着月色, 两人携手散了会儿步, 回到酒店。 在沙滩上,鞋里免不了粘些沙子, 林薇止进门便说:我先去洗澡。 哦, 好。沈清疏回过身,只看见她消失的背影, 微偏头, 困惑地皱了下眉。 总觉得今天阿止对她的态度似乎很是奇怪,一时亲近一时远, 若即若离的, 不知怎么回事。 是她的错觉吗? 兴许还在生气吧,她无奈地苦笑了下, 拿着睡衣去了隔壁浴室。 洗漱完回到卧室, 林薇止已经在床上躺下, 侧身背对着她,沈清疏看了眼时间, 似乎还早。 分卷(95) 睡了吗?她轻声问,脱了鞋上床,小心地靠过去。 林薇止闭着眼睛没动,轻嗯了一声, 声音细细的,好似隐忍□□一般。 沈清疏愣了下,生出点奇怪的感觉,撑起上半身,仔细打量她,才发现她紧闭的眼尾发红,颈后出了点薄汗,粘连着几缕乱发。 房间里只开了暖黄色的壁灯,因而她适才没有立刻注意到。 可四周温度适宜并不怎么热,沈清疏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进门时,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苦茶味,她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酒店的沐浴用品味道。 再有下午的异常,她心里有了猜测,便慢慢俯身下去,伸出舌尖在林薇止后颈试探地轻舔了一下。 林薇止身子一颤,下意识捂住后颈,转过身来,她睁开眼睛,眼里也是一片迷蒙,水光莹润。 你 她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一个字,不知该说什么,有些慌张地咬着下唇。 不待她思考,沈清疏已经压了下来,吻住她的唇,温柔地顶开齿关,含着她下唇舔舐安抚。 沈清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略略松开,凑到她耳边,低笑了一声,往她耳廓里吹着气,语带笑意地轻声问:怎么不告诉我?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围过来,将她包裹其中,像是浸泡在温水中,令人感到安心和沉迷,特殊时期的身体异常敏感,不直觉地起了反应,林薇止偏了偏头,眼尾越来越红,羞赧得说不出话来。 沈清疏寻到她手掌,嵌进去十指相扣,反掌压在枕边,语气又霸道又可怜,在你心里,难道我还比不上抑制剂? 林薇止不答,又闭上了眼睛。 沈清疏不依不饶,带点惩罚性质地咬了咬她耳朵,追问道:是不是,嗯? 林薇止咬了咬牙,勾着她后颈,迫使她低下头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轻喘息着说:别废话,快一点。 沈清疏却并不着急,一点点拨开她鬓边乱发,细致得像是在做餐前准备工作,抵着她额头,低声笑说:以后记住,这是我的权利,也是我应尽的义务。 林薇止怔了下,慢半拍反应过来,沈清疏已经拉开她睡袍带子,手掌滑到了她光滑细腻的背上。 夜色撩人,天空之上,月亮也害羞地躲到了云后。 好好的度假变了味儿,一连几天没出门,绩西的风光没有领略多少,倒是酒店住得十分舒适,客房的送餐服务也很不错,食物样式多种多样。 好在两人时间充裕,也没有严格的行程计划,干脆又多留了几天,海钓、浮潜、冲浪,玩得不亦乐乎。 到度假结束,回到家时,沈清疏上秤一称,竟然胖了好几斤。 她摸着小腹,有些担心自己疏于锻炼的马甲线。 林薇止进门刚好见着,便也顺便称了一称,过于突然,沈清疏没来得及拦住。 一看数字,林薇止也沉默了。 沈清疏连忙道:不胖,再添十斤也不胖。 虚伪!林薇止白了她一眼,差点被她逗笑。 她盯着秤上的数字,鼓了鼓脸,皱着眉头颇为忧愁地说:再胖还能看吗? 她这个小表情很是可爱,沈清疏看得手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忍笑着说:当然能看的,胖成小猪都好看。 林薇止不理她,自顾自道:得减肥,这个月还是多吃蔬菜吧。 不行,不能节食。沈清疏摸着下巴,闷笑了一声,只能同我一起锻炼瘦身。 林薇止瞪着她,知道她是故意的,气恼地给她肩上来了两下,受环境影响,她现在的身体较以前好了许多,但骨子里,她还是不喜欢运动,能避则避。 好了好了,沈清疏扣住她拳头,低头在手背亲了一下,无奈笑说:随你的意,但是不能急,每餐只能少吃一点,晚上更要出门多走一走。 好。林薇止立刻应了。 沈清疏揽住她,无奈又纵容,她嘴角噙着笑意,吻了吻她的耳廓,调侃着说:兴许不是胖了,说不定是有宝宝了呢。 林薇止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她哈哈笑起来。 这当然是玩笑话,两人都没当一回事。 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某天,午餐有鱼,林薇止平时很喜欢吃,今日刚入口,不知怎么便胸泛恶心,一下吐了出来。 怎么了?沈清疏立刻放下筷子,走到她身后,替她轻抚着后背。 没事。林薇止干呕了一阵,喝了点温水,才压下那种感觉,好不容易缓过来。 她没了胃口,脸色也有些发白,沈清疏担心不已,哪里还吃得下去,当即送人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敢肯定。 检查结果出来,果然是有孕了,两个月多一点,算算日子,正好是在绩西度假的时候。 她拿着检查报告,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激动又无措,欢喜又迷茫。 岂止是林薇止没有做好准备呢,她也没有做好准备,之前还以为,要等到几年以后,谁知世事难料,这个孩子突然就来到了。 两人肩并肩坐着,林薇止抚着平坦的小腹,尽管没有任何的异常,但知道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后,心里就跟着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 好一会儿,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沈清疏定了定神,犹豫了下,温声问:阿止,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她和她爱的人的孩子,从小到大,她又一直在渴望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自然地,她希望她来到这世上。 但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十月怀胎,分娩的辛苦,她必须以林薇止的想法为先。 林薇止偏头,触到她温和的、毫无攻击力的眼睛,她忍不住倾身靠过去,抱住她的腰,埋首在她怀里,闷闷地说:我不知道,我有点 她没说下去,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复杂情绪。 我知道,这太突然了,沈清疏安抚地轻拍着她后背,默了默,她深吸一口气,出口的声音十分轻柔。 你想留下她吗? 她过于在意,声线还是有些不稳,林薇止靠在她胸前,听见她心跳都加快了许多,这样的表现,不知为何,令她的情绪都舒缓了些。 嗯。她没有犹豫,不管这个孩子何时来,对她们来说,都弥足珍贵,是不可轻弃的宝贝。 真的?喜悦油然而生,沈清疏语调都高了几分。 嗯,我很喜欢孩子。 好,那我们就把她生下来,沈清疏心里松了口气,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问: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她眼神清澈,含着鼓励,林薇止心神安定了许多,依偎着她,犹疑着说:我她和别的人不同,我们要陪着她长大,养育她,教育她,对她的人生负责,我没有一点经验,我害怕我做不好,让她失望。 沈清疏哑然失笑,扣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别害怕,这是正常的,谁都是从没有经验开始的,任何东西,我们都可以一点点去学,最重要的是我们爱她、尊重她。 她吻了吻林薇止眉心,抵着额头,凝视着她的眼睛,笑着说:我也会和你一起,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一直陪伴着你。 她声音很轻,却带给林薇止很多的安心,心脏一下下地跳动,她眨了下眼睛,久久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沈清疏弯了弯唇角,笑着扶她起身,说:那我们现在去问一问医生,孕期里的注意事项,好不好? 她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还带着一点宠溺意味,林薇止偏头看着旁边,咬着唇角轻嗯了一声。 连带着做了第一次检查,胎儿很健康,沈清疏忙前忙后,微拧着眉听医生讲注意事项,时不时还要做笔记,恨不得什么都提前替她做好。 林薇止撑着下颔,出神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那她也会有一些信心。 第126章 无责任番外十四 预产期在九月, 天气愈发热,林薇止身子重,行动越来越不便, 好在离家不远处就有医院, 平日里检查也并不麻烦。 医院里冷气开得很足, 弥漫着经年累月的消毒水味道, 到了和医生约定好的时间, 沈清疏扶着林薇止走进医生办公室。 医生是位年过半百的妇科专家, 笑得十分和蔼,翻着她们的病历, 询问了基本状况, 开出一系列常规检查。 很健康,但是孕晚期, 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的建议是,这几天就可以住到医院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清疏接过各类单子, 笑道:谢谢医生,我们再商量一下。 她陪着林薇止去检查, 轻车熟路地往其他楼层走, 不抱什么希望地随口问了句, 要不要住在医院? 林薇止果断摇头,不要, 我不喜欢医院。 果然不出意料,沈清疏并不意外,轻嗯一声应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之前发现有孕, 林家人也吓了一跳,林父责骂了她一顿,觉得她们年轻胡闹不爱惜身体。 沈清疏也觉得很委屈,要知道现在受孕艰难,出生率持续走低,她们本来只是顺其自然,谁知道运气就那么好。 骂完了,林母提议住到专门的护养医院去,被林薇止拒绝了,后来医生也建议过两次,还是没答应。 她喜欢住家里,沈清疏也只好纵着她,万事就怕一个用心,她参加了几期培训班,也一直在看书学习,虽然不如专业人士。却也把人照顾得很好。 不过随着预产期临近,她难免担心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干什么苦着脸,住家里也没事的。 见她不自觉皱眉,林薇止伸手抚了抚她眉头,眼眸弯弯的,笑一笑嘛,医生也说,心情是很重要的。 除却身子重,她这段时间手脚也随之浮肿,这个动作做起来就显得特别艰难,摇摇晃晃的,沈清疏一下回过神,迅捷地捉住她的手。 别闹,当心摔着。她把人往自己这边稳了稳。 林薇止无奈地看她一眼,哪有那么容易摔着,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好不好?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沈清疏忍不住皮了一句,你揣着小孩子呢。 林薇止一噎,没好气地在她手上拍了一下。 沈清疏只抿着唇笑,一动不动,还是好脾气地扶着她,正好见着电梯门打开,便赶紧转移话题说:好了,我们快上去吧。 今天检查区的人不多,两人只稍等了一会儿,沈清疏小心护着她,部分项目允许家属陪同,她尽量穿插着做,让林薇止不会感到长时间缺失她的陪伴。 图像上小胎儿已经基本发育完全,能看到她小小的四肢,模糊的五官。 比上次检查似乎又有了一点变化,这是她们的女儿,两人见证了她一点点发育的过程,每一次,心里都涌动着莫名的感动。 不仅仅是图像,很快,她就会来到这世间。 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两人谢过了医生,驱车回家。 一年多的时间,家里已经不复最初的规矩整洁,增添了许多生活的痕迹。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林薇止松懈下来,面露疲惫。 沈清疏替她换了鞋,温声问:累不累,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她不问还好,一问林薇止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犹豫了下,诚实地点点头。 孕期本来就嗜睡,检查这样一番折腾,她确实有些忍不住。 沈清疏扶她回了卧室躺下,关上遮光床帘,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又拿了温热的毛巾,替她擦拭干净脸和手。 房间里弥漫着她的信息素味道,被蓬松柔软的被子簇拥着,林薇止很快睡着了。 沈清疏安静地注视着她,眼底有些倦色,她工作家里得两头兼顾,其实也很不好受。 只是林薇止不喜欢外人,孕期对她依恋很深,她也就咬咬牙坚持下来了。 而且,林薇止只会比她更辛苦。 她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人怀孕生子,但都不如亲自照顾体会那样深。 她看着她不复之前透亮的肤色,底下藏着几块不明显的暗斑,变得有些憔悴黯淡,轻叹了口气,温柔地捋了捋林薇止额前碎发。 孕期行走坐卧都不便,如厕洗澡,甚至翻身都要人帮忙,吃饭时不时干呕,夜里还经常会肚痛抽筋。 换做是谁,情绪波动都会很大,她作为伴侣,没法分担她的痛苦,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照顾她。 希望小家伙赶紧出生,不要再折腾她妈妈了。 好在下个月,她就有假期了。 沈清疏在旁边坐了片刻,待她睡熟,才在她眉心吻了吻,关了小夜灯,轻手轻脚地退出来。 客厅沙发上还散落着几件小衣服和幼儿玩具,是昨天朋友送过来的,拆开看了下还没有收拾。 沈清疏随手提起一件展开,粉蓝色的,小小的可爱得很,她笑了下,收拾好放到婴儿房。 一堆的衣服玩具,已经足够宝宝用到好几岁了。 下午林薇止醒过来,沈清疏已经做好了晚饭。 分卷(96) 怀孕以来,除了送人去林宅那边,家里的饭都是她做的,参考了医生建议和一堆孕妇食谱。 营养、健康,就是不美味。 林薇止懒洋洋地坐下来,筷子伸出去,又缩回来。 一道想吃的都没有。 怎么了,又没胃口?沈清疏坐下来,了然地问。 她还系着那件有点傻的小熊围裙,林薇止抬眼一看,乐了一下,赶紧敛住笑说:我想吃酸的,嗯就酸菜鱼。 又想吃酸的?沈清疏愣了下,说好的酸儿辣女呢,难道进步成了酸A辣O? 能吃得下鱼吗?她皱了皱眉。 林薇止哼唧了一声,能~ 沈清疏先是思考了一下酸菜鱼的营养配比,又回想了一番做菜步骤和家里食材,确认没太大问题。 好,她站起身,夹了两筷胡萝卜到林薇止碗里,温声应了,我马上去做,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大多数时候,林薇止还是不挑的,偶尔特别想吃或者任性想折腾,就会随便点菜。 沈清疏之前会提前问她想吃什么,后来发现菜谱没用,总是在饭点发作、没有规律。 她也习惯了,家里备了各种各样的食材,尽量能满足她突如其来的胃口。 热锅滚油,下葱段蒜片、辣椒酸菜,爆炒烹香,腌制好的鱼片滑锅入水,调味起锅,一勺滚油,吱吱作响,但见青白相间,鲜香扑鼻。 沈清疏满意地点点头,她的厨艺已是大有长进。 她将鱼端到桌上,林薇止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胡萝卜,看起来没怎么动过。 鱼做好了。沈清疏摸了摸她的头,拿勺子给她盛了碗鱼汤。 还没递过去,林薇止忽然面色一变,背身过去干呕起来。 沈清疏连忙放下碗,绕过去轻抚着她后背,又恶心了? 林薇止缓了一阵儿,有气无力地说:不想吃鱼了。 你说你沈清疏又哭笑不得地把鱼端回去,这是冻鱼片,处理过后按说该没什么腥味了。 孕吐最严重的阶段过去后,林薇止鱼肉也能吃一点了,但偶尔还是受不了,偏她又爱吃,免不了踩雷给自己罪受。 沈清疏端碗坐到她对面,喂了一口胡萝卜过去,笑说:鱼没有了,老实吃饭吧。 林薇止不情不愿地吃了一口,咀嚼半响,又说:不,我想吃炒饭。 沈清疏睥过去一眼,刚才不早说? 林薇止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地说:这个人家也说不准啊。 不行,沈清疏示意她看窗外,再折腾天都要黑了,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炒饭做起来很快的呀,不嘛,我就要吃炒饭,吃炒饭。林薇止摇着她手臂,软声撒娇。 可一会儿还要出门散步保持运动量。沈清疏片刻犹豫。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争这会儿你说不得都做好了,林薇止收回手,吸了吸鼻子,又叹口气,可怜巴巴地说:我知道你嫌我麻烦,我自己去做。 她说着撑着桌沿,似乎要站起身,沈清疏唰地一下站起来,轻轻压着她肩膀,咬牙道:别动,真是输给你了,我这就去做。 她看了林薇止几秒,拿她没办法,无奈地笑了笑,忽然轻弹了一下她额头,想好了啊,这次可不能反悔啊。 林薇止下意识躲了下,伸手遮着额头,眼睛亮晶晶的,藏着笑意,连连点头。 沈清疏轻笑了下,转身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回转来,半蹲下来,贴着林薇止腹部,似嗔似骂地说:小混蛋,你折腾谁呢? 也不知是在说谁。 第127章 无责任番外十五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临近预产期,沈清疏紧张得不行。 申请到假期以后,她终于能够放下工作, 每天更是小尾巴似的, 跟在林薇止身后, 寸步不离。 这天刚吃过早餐, 两人在屋里慢慢地走动, 林薇止忽然止步, 一把扣住了她的手,痛嘶了一声。 沈清疏时时关注着, 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林薇止咬着下唇,感受着一阵阵的坠痛, 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 好像,要生了 沈清疏下意识慌乱了一瞬, 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已经设想过许多次,之前也早已做过预案。 别怕, 我们马上去医院。她定了定神, 安慰着先在沙发上坐下, 接着有条不紊地联系司机和医生,推出推床, 扶着人躺下,上车前往医院。 路上一阵阵剧痛袭来,林薇止咬着牙,闭着眼睛, 脸上失了血色,泪水濡湿了长长的睫毛。 她紧扣着沈清疏的手,指尖发白,在她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 沈清疏此时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真正到了这一刻,再多的心理准备都没用,她心脏跳得飞快,又心慌又害怕。 顺利地交接,进了产室。 沈清疏换了防护服被允许陪产,已经上了无痛,林薇止的脸色却愈发难看,额上同颈间出了层细密的汗水,粘连着散乱的发丝,形容憔悴。 好痛她侧脸枕着沈清疏的手,带着泣音地小声抱怨,压抑着喉咙里的痛哼。 沈清疏心疼得厉害,恨不能以身代之,可她除了在一旁陪伴,束手无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转头去问医生。 医生,为什么无痛没有用? 总会痛的,现在已经减轻很多了,医生已经司空见惯,丝毫不觉奇怪,淡定解释了一句,自顾自整理着器械,发动还要一会儿,你可以陪着说说话,缓解产妇的紧张心情。 可是,我也很紧张。 沈清疏在心里小声自语一句,掌心不停地出汗,潮湿粘腻,看着林薇止痛苦的神情,她脑袋就像当机了一样,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很着急,尽管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难产的概率十分微小,可她在这样的情形下,总忍不住联想起沈佩璃那次难产。 她害怕失去她。 她知道这样的念头很不吉利,所以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发散思维去想,自己吓自己。 一股血腥味儿在消毒水空气里弥漫开来。 沈清疏腿都是软的,边给林薇止擦汗,边努力地东拉西扯。 对,都怪我,我们就生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好好好,你说了算,我生就我生 对了,我好像忘了第一时间通知爸妈,上次还叮嘱我来着,等他们过来,肯定又要骂我了,不过没关系,他们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看在孩子的面上,肯定也不会和我多计较。 还没换,要尽快换了,哦,还有,猫猫狗狗的,时间是不是要推迟一点,掉毛会不会对宝宝不太好,不过注意隔离,好像也不是不行。 林薇止闭着眼睛,将脸贴在她的手上,紧皱着眉头,几乎都是在听她说,间或回几个字,泄出几声痛呼。 沈清疏觉得自己声音也在发颤,她说得口干舌燥,后来绞尽脑汁也扯不下去了,干脆给林薇止讲笑话,编故事。 日头一点点升起来,又一点点落下去。 到了傍晚,一声啼哭,孩子终于出生了。 宝宝很健康,有五斤多,小小的一只,闭着眼睛,全身都还泛着肉粉色,皮肤却不怎么皱,因而看起来竟并不丑。 沈清疏之前听说新生儿皱巴巴的像是小猴子,很是调低了自己的心理期望,现在真的见着,竟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这是她们俩的孩子,血脉相连,她心里的爱意涌动着,更生出种难以言喻的喜爱。 一时竟呆怔着说不出话来。 送去育婴室前,医生把孩子抱到床前,林薇止体力不支,只来得及偏头看了婴儿两眼,便眼皮打架,昏睡了过去。 天边绚丽的晚霞渐渐散去,夜幕笼罩了大地,沈清疏守在病床前,看着林薇止在灯光下愈显苍白的脸庞,呆呆地出神。 她们的女儿。 她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到现在还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我爱你 她一遍遍地低声说,拉起林薇止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抵着眼睛,眼眶发热,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夜无话。 林父林母晚上才得到通知,果然很生气,不过都只顾着看小宝宝,根本没功夫骂她。 林薇止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随着几个月的沉重负担一去,身上虽然还有些疼痛,却仍然感觉轻松了许多,有种身轻如燕,能飞起来的错觉。 兴许是守了夜,沈清疏眼睛还有些发红,伺候她洗漱,喂她吃了小半碗粥,才又把孩子抱过来。 林薇止昨天瞧得不怎么仔细,记忆模模糊糊的,今天再看,宝宝已经睁开了眼睛,还未全睁,半开半阖的,没有圆滚滚的那样可爱。 再看额头鼻子嘴巴,瞧了片刻,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沈清疏,感觉没有一处同她们两个相像。 她动作表情都太明显,沈清疏忍俊不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五官都还没长开呢,其实和你很像的。 林薇止怀疑地又比对了一下,怎么看出来的? 和你一样可爱,沈清疏笑眯眯地牵着她指尖,领着她轻轻碰了碰宝宝的脸,你摸一摸她,是不是很可爱? 林薇止指尖下意识蜷了一下,害怕伤害到她,又有些迟疑地伸出去,试探性地贴住她脸颊。 触感比水豆腐还要嫩滑,一碰便是一个小坑,母女天性,她心里的爱和柔软油然生发。 哇 不知是感受到她之前的嫌弃,还是被按疼了,宝宝忽然亮开嗓子大哭起来。 她怎么哭了?林薇止一下收回手,手足无措,略显慌张地看着沈清疏。 沈清疏轻咳一声,以手抵唇,一本正经地猜测说:可能是饿了吧。 林薇止看着她,她也回看过去,两人对视几秒,林薇止脸上慢慢染了层绯色。 那那你先出去。她说得有些磕绊。 有什么,沈清疏忍着笑,我又不是没见过?我还 闭嘴! 林薇止气恼地扔了个枕头过来。 沈清疏轻松接住,正要说话,病房门被推开,林母走了进来。 怎么当妈的? 一见哇哇哭的小婴儿,她立刻心疼得不行,急步走过去抱起孩子,责怪道:没听孩子哭吗,你们两个就看着,也不说哄一哄,不像话! 哦,乖乖,不哭,姥姥抱啊 她满眼都是不成器,瞪了两人一眼,抱着孩子出去了。 林薇止也瞪她,沈清疏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 她厚脸皮地坐到床边,林薇止别开头不理她。 她又靠过去,从背后搂着人,笑说:我是要和你商量女儿的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宝宝、乖乖的叫吧。 之前大家便商量过孩子名字,只是每个人都太有想法,一时不能达成统一,以致于拖到现在,还没确定下来。 林薇止了然道:爸爸又提供备选了? 嗯,沈清疏点点头,戳着她肩膀,但我觉得那些名字还是太复杂,以后孩子上学写名字多遭罪啊,还容易被老师特别关注,还是取个简单点的,你说呢? 林薇止不置可否,那你取的什么? 我觉得叫沈晚就可以,小名晚晚,或者叫沈笑,小名笑笑,多好。沈清疏笑得露出虎牙,自觉取得非常好。 林薇止琢磨了一下,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道:寓意是晚上生的,多笑一笑? 知我者,老婆也,沈清疏连连点头,眼睛弯起来,笑道:这不是简单又好听。 林薇止反被她逗笑,摇摇头道:爸爸那一关过不了的。 没关系,我已经说服咱妈了,沈清疏得意地笑了笑,就还差一票。 那就 林薇止吊了吊胃口,沈清疏巴巴地看着她。 依你吧。 沈清疏蹦起来,兴奋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这就去找岳父大人。 她一阵风似的飘出去了,步伐里都是跃然。 林薇止失笑地摇摇头,不知两人为何争得这么起劲,又没有动真格的矛盾,搞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还不亦乐乎,林次长本来是很稳重的一个人,也被她给带得幼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