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骨【姐弟】》 渣男自有天收 暮色四合,大雨淅沥,一道惊雷劈下,沉寂的别墅响起尖锐激愤的怒吼。 少女甩手打翻昂贵的瓷器,锋利的大小碎片四处飞溅。 “你要养他?还要让那个小野种住进来?!他是你老公出轨对象生的野·种!”慕淳狠狠地咬字,恨不得把亲妈脑子剖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沉倾叶跳开躲过碎片,第一时间看慕淳的手,紧着担心:“小淳,你别激动,当心伤着!” “我别激动?我该怎么?妈,你要把那个小野种接回来,现在该和你讨论怎么办个迎新会吗!”慕淳眼中讥诮,唾啐一口:“我告诉你,我恨不得他也在那辆车上,我现在就想给他送终!棺材板他都不配,顶多装一塑料骨灰盒!” “小淳你,你不能这么说弟弟!”沉倾叶惊余未定,气得眼中泪光直闪,又舍不得过分斥责她,不论女儿怎么愤怒怎么发疯,她都会把秦谙习接回家。 慕震华盼儿子盼了半辈子,要是她能生…… 慕淳嗤笑:“弟弟?就他也配!我慕淳,不跟野种称姐弟!” 荒谬! 荒诞!! 就在刚才,慕淳被校车送回来,一天下来又累又充实,高兴之余,沉倾叶却突然跟她说弟弟要来跟她们一起住。 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眨眼才想起慕震华不久前公开的私生子。 那小野种是慕震华年少轻狂时和一个叫秦臻的女人生的,半年前,慕震华遇到了和自己长相如出一辙的秦谙习,调查后知道自己血脉外流,没过多久,慕淳就知道自己多了个野弟弟。 慕淳浑身暴戾,每个毛孔都在排斥,只要想到那个野小子敢踏进她家一步,她就反胃到想作呕,那个小野种最好有多远滚多远,要不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送他下去和那对狗男女团聚! 她如实跟沉倾叶说自己恶毒的想法,却没想到沉倾叶告诉她慕震华死了。 是秦臻又怀孕了,慕震华陪着去检查,去医院的路上出车祸,双双毙命,留下那个四处无依靠的野种。 呵,真是笑不活了。 渣男自有天收! 慕震华和沉倾叶纯属商业联姻,沉倾叶爱惨了姓慕的,但沉倾叶对慕震华来说就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慕震华在家的时间连个零头都没有,隔壁叔叔都跟慕淳混熟了,慕震华都没能听见慕淳多喊他两声爸,大多数时间说个“你怎么你怎么”。 成天和女人传绯闻,还搞个野种出来。 所以突然死了爹,慕淳真没感觉有多痛苦,就感觉突然少了点什么。 看着痛苦哽咽的沉倾叶,慕淳有一瞬间的懵,在眼泪流出来之前,她就擦掉,觉得世界又干净了,没有那么糟糕。 她笑不出来,但觉得痛快。 却没想到下一秒沉倾叶就说收养了秦谙习。 慕淳不敢置信,一再想要把沉倾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清楚,可那双眼里只有怜惜和恳求。 傻,太傻! 想当初得知慕震华出轨的时候,沉倾叶直接气到心脏病复发,不省人事,她给慕震华打电话却被秦臻接到,那一刻,她才知道恨意真的可以蚀骨。 在急诊室外苦熬几个小时,她用尽全部力气,她多怕啊,她太怕了,至今难忘。 鬼门关里走一遭,沉倾叶反而要以德报怨?她不知道痛吗? 沉倾叶万般可怜地说:“小淳,他那么小,才八岁,一个人无依无靠,他是无辜的……” “他小你送他去孤儿院!他无辜你就要膈应我?!你是我妈!你是我的妈!”慕淳双目赤红,这世上她不剩什么,她什么都不稀罕,唯独沉倾叶是她的唯一软肋。 “小淳,你爸爸没了,谙习是他的孩子,他一直想要个男孩,是我身体不好生不出,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却,却……” “我得照顾那个孩子,我得帮他照顾好…”沉倾叶哭红眼,试探着靠近慕淳,把她颤抖的身躯抱住,痛苦道:“小淳,我爱他啊……” “小淳,你是好孩子,你理解理解妈妈?” 呵。 慕淳睁大眼睛往上看,心里酸涩。 “小淳,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谙习他……” “我不认他!”慕淳打断她,板着脸,却说了妥协的话:“别想让我给他好脸色!” 沉倾叶哭丧的脸终于有了笑容:“小淳,妈妈谢谢你!” 慕淳一万个不理解亲妈脑回路,给自己老公小情儿养孩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丢人! 她心里唾弃,转眼就见沉倾叶对着楼上喊:“谙习,你快下来,姐姐回来了!快下来叫叫姐姐!” 什么玩意儿?! 慕淳唰得看向楼上。 二楼一间客房门被打开,很快,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男孩小跑到楼梯口,扒着扶杆,帅气乖觉的眉眼全是笑意,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不要脸,甜甜地朝她喊一声:“姐姐!” 慕淳瞪大眼睛,一口血闷在心口差点儿喷出来! 巴不得你永远消失 楼上男孩的眼睛黑水水的,毫不掩饰欣喜,他穿着白色的棉麻衫,身形单薄,宽松的休闲裤遮盖到脚踝。灯光给他覆上一层绒绒的光晕,男孩长得白净,在这样的环境下,整个人软和得像新生出来的棉花。 秦谙习竟然光着脚扑扑地跑下楼,柔软的栗色头发颠啊颠的,看着很讨喜。 毛团子就望着一人,连脚下的阶梯都不注意,飞奔而来。 不光是沉倾叶悬着心, 慕淳心里也跟着颤颤的,每一眼都觉得小野种会一脚踩空。 男孩站在两人面前,沉倾叶眼里满是关怀:“谙习,你怎么没穿鞋就下来?” “我,我着急,忘了穿鞋……”两道视线都投香那双又白又粉的脚,男孩不好意思,羞涩地蜷起脚趾,不自觉地把手背在后面,小模样乖巧得不行。 沉倾叶感动地看向女儿:“看谙习多喜欢你!” 慕淳直想翻白眼,鬼才要他喜欢。 沉倾叶担心小孩儿着凉,留两人呆着,去楼上找鞋子去了。 秦谙习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少女,羞怯又局促,慕淳看他那样子就觉得反感,一眼不想多看,一个字不想跟他说。 突然,手上一软乎,低头一看,这小野种居然来牵她手! 秦谙习小心翼翼伸出手,撰住了少女,他心里有些窃喜,小声喊:“姐姐……” “别叫我!你什么东西!”慕淳像恶心得不得了,一把甩开手,连带着还推了一把,不想力道太大,把人直接推倒了。 男孩跌在地上一动不动,睁大懵懂的眼睛很快闪着泪光,无辜看着少女:“姐姐……” 慕淳心里一堵,立刻凶神恶煞道:“臭小子,你再这样叫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沉倾叶听见楼下动静,出来就看见男孩可怜兮兮地倒在地上,姐姐太凶了,他憋着嘴想哭不敢哭。 沉倾叶拎着一双鞋赶紧下楼,扶起秦谙习安慰,一边说着慕淳的不是。 慕淳听不得,看小野种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心里密密麻麻的酸楚,转身就朝上楼,一头扎进卧室里,眼不见为净。 没一会儿,沉倾叶就来敲门,让她下去吃饭,慕淳拒绝了,沉倾叶说留了饭菜在冰箱里。 确定沉倾叶下楼后,慕淳赶紧翻下床,把门打开一道缝,门缝里传来谈笑声。 沉倾叶让秦谙习多吃些,秦谙习撒娇说太多了会吃不下,沉倾叶又说什么自己家不要拘束,以后都是一家人,沉倾叶谈到转校的事,各种嘱咐,秦谙习一一答应。 慕淳关上门,捂住起伏的胸口,眼前模糊一片。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都来抢她东西,她好难受。 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躲进去,藏起来。 隆起的被窝里,才十二岁的少女痛苦地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滚烫的泪水无声打湿被褥。 她不明白,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明明慕震华那样伤你,明明秦谙习是不容世俗的存在,明明我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最重要的才对,凭什么对他们好…… 慕淳越想哭得越厉害,心口扯着疼,泪珠子不要钱一样。 太累了,她意识变得模糊起来,朦胧的睡意缓缓袭来,终于睡了过去。 慕淳梦到一片花海,游荡在花海里,她在找一朵花,但看到的每一朵都不是她想要的,走着走着,脚边的花竟然迅速凋零,花海好像沾染了病毒,一瞬间全部枯萎,周围灰暗一片,变得死寂沉沉,无限的恐惧侵蚀着慕淳,她无厘头地逃跑,无论跑多久都没有尽头。 姐姐!姐姐! 有人在喊她! 慕淳听到稚嫩的声音,心中立刻升起希望来,侥幸地四处找人,但空茫一片,根本没有人,她害怕得快哭出来。 她想喊,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只能越来越着急。 我找不到,你在哪里?不管是谁,有人能在我身边就好,有人能陪我就好。 突然,一只软乎的小手抓住她,秦谙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小脸红扑扑的,笑嘻嘻地看着她:“姐姐,送你一朵小花花!” 男孩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给她一个惊喜。 是一朵靛蓝色的郁金香。 慕淳突然就觉得压在心上的石头消失了。 “姐姐!” 慕淳动了动眼皮,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有人在敲门,喊她姐姐。 睁开酸胀的眼皮,慕淳迷糊地坐起来,烦躁地下床,打开门。 矮她半个头的秦谙习抱着枕头,拘束地站在外面,眼角湿润地望着她:“姐姐,我做噩梦了,我好怕。”说完,嘴一瘪,就委屈地掉泪珠。 “……” 慕淳一下就清醒了,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扯起一抹恶劣的笑:“怎么,你妈来找你了?” “姐姐,我害怕呜呜。”秦谙习成功被吓着了,颤抖着单薄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又不敢出大声。 看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慕淳就来气,就是这幅模样,她妈才被抢走。 “连你妈都怕,你白眼狼吗?你妈来找你你不跟她走?” 夜里还在下雨,空气冷冷的,男孩害怕极了,伸手要来抓慕淳的手。 慕淳用力拍开,那只白嫩的小手上立刻浮现红痕。 “小野种,你听明白,我,不待见你,我巴不得你永远消失!”少女眼中厌恶,眼神像是看什么不入眼的东西:“滚!别烦我!” “啪”得关上门,躺回床上,外面的人抽噎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慕淳心里沉甸甸的,强迫自己闭上眼,本来就很累,没多久就沉睡过去。 作: 感谢宝子留下的珠珠! 小变态 天幕大亮,慕淳被闹铃吵醒。 雨后的天空清朗,光束穿透窗户探进来,她不适地挡住眼睛,起身拉上窗帘,磨蹭了几分钟才下床收拾。 瞥见床头柜上的相框,拿起来,朝向垃圾桶的手顿了顿,转手放进抽屉里。 慕淳简单扎了个高马尾,对镜子里精气神还不错的小美女比较满意,整理好裙摆,拎着书包走出卧室。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楼下的场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小野种正跟着沉倾叶忙碌的背影转来转去! 秦谙习一张一合的小嘴不知道在说啥,逗得沉倾叶很高兴。场面和谐得让慕淳生出自己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 秦谙习很能长个子,在厨房里搭把手完全没问题,沉倾叶做饭空出来的碗,他都拿去立即清洗干净,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沉倾叶关了煤气,盛出最后一道菜,让秦谙习去叫慕淳起床吃饭,却见小孩儿盯着地板,站着不动,抿着的小嘴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倾叶心疼,伸手摸着他的头顶:“谙习,你姐姐真的很好很好,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一时接受不了,可咱们不能放弃,你别看她凶,她就一纸老虎……!” “妈你说谁纸老虎呢!” 慕淳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沉倾叶心口一颤,感受到秦谙习被吓得抖了一下,她责备地看着慕淳:“姑娘家大清早别一惊一乍的!” 呵!慕淳当没听到,恶狠狠地把秦谙习拽到门口,对着那张怕到苍白的小脸说:“你妈才走几天?看把你高兴的!” “慕淳,你别太过分!”沉倾叶蓦地睁大眼睛,她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会说出这么戳心窝子的话。 男孩一下就绷不住了,长长的睫毛都挂不住泪珠:“姐姐,别这样说我……” 慕淳脸色难看得很,秦谙习紧闭着嘴,深怕自己再出声。 男孩可怜的模样,沉倾叶见了心疼极了,想起事情来,对慕淳说:“昨晚谙习睡你门口你知道吗?他做噩梦害怕你怎么忍心把他关外面?” 沉倾叶每日早起,早上开门她就看见对面慕淳的门口有东西,走近一看,是秦谙习蜷缩在门口,只盖了一层毯子,小孩儿因为畏寒,紧紧把自己抱成一团。 当初刚见到秦谙习时,她就发现谙习亲近慕淳,不管慕淳多不待见,谙习都巴巴跟着,亲爸妈都没有的待遇。 沉倾心口泛酸,多好的孩子,女儿怎么就不能放下偏见呢? “哈?”慕淳瞪大眼睛,这傻子睡她门口? 秦谙习眼神躲闪,小脸羞红。 小变态! 慕淳心里腹诽,无语的为自己鸣不平:“他扰我清梦你怎么不说?” “你是姐姐……”沉倾叶叹口气,最终只说:“你把菜汤端出来。” 说完,她弯腰抱着秦谙习出了厨房。 厨房里刚熄火,还热气腾腾。 慕淳盯着空气愣了一会儿,居然会有人趴她门口睡觉,简直毛骨悚然! 端着青菜汤走出去,见沉倾叶还在哄哭包,她“砰”的把瓷碗放在餐桌上,凶的不得了。 她瞪着男孩: “哭就知道哭!你再嚎一声把你扔孤儿院去!” 秦谙习立马不出声了,打着哭嗝,又憋着不敢出声,在沉倾叶怀里一耸一耸的,特别滑稽。 沉倾叶看不下去 :“小淳你别这么凶!” 慕淳绷直嘴角,给自己倒了一碗菜汤,几口喝完,早饭也不吃,拎着书包就往外走。 沉倾叶喊了几句没用,赶紧拿着备好的三明治追出去。 慕淳脚下大步稳健,最后还是停下等着沉倾叶小跑过来,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小野种。 晦气! 男孩走上前,怯怯地看着她:“姐姐别生我气……” 慕淳感觉自己打棉花一样,哪哪儿都不着力,她快要发飙。 “你做什么梦呢,我生你气?你凭什么!”她一把拿过沉倾叶手里的三明治,头也不回的上了公车。 到了学校,慕淳拿着英语课本,浑浑噩噩的度过早读。 张涵意打量着她,平时窜天窜地的同桌今天竟然蔫了吧唧的心事重重,趴在桌子上看窗外,动也不动。 她试探着小声问:“你爸又出轨了?” 没反应。 下一秒,慕淳猛地坐直,漆黑的瞳孔直愣愣地看着她。 张涵意小心脏一颤:“靠,慕淳你别吓唬人!” 慕淳睨她一眼,鼻子哼出一气:“对啊,还送人头了呢。” 少女长相出众,眉眼清冷,此时用手撑着下巴。 张涵意脑子里白了一下,以为她在开玩笑,推她一把:“你吃错药了,小心遭雷劈!” 哪有这么咒自己亲爸的! 慕淳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不是吧……”张涵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敛了笑意,试探问:“怎,怎么回事?” 慕淳冷哼一声:“还能怎么,遭天谴了呗。” 少女看着窗外的天空,几只鸟雀立在电线上,立刻来了兴趣,偷摸拿出手机拍照。 张涵意喉咙里哽了哽: “对不起啊……” 慕淳细看了照片,转过来,放大刚拍的照片给张涵意看。 她拍到了小鸟起飞的一瞬间,屏幕上,张开的翅膀不知道被谁拔了好几根羽毛,隐约有丝丝血红的痕迹,应该已经干涸凝固。 张涵意很喜欢鸟,看着残缺的羽翼就心疼: ”它好疼吧?” 慕淳点头: “ 疼。” 我不会跟你道歉的 熬完两节自习,慕淳照常坐着公车回家,到站时,晃眼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等公车停稳,她随着人流下车,认出椅座上的人是谁,她眼皮直跳。 那小野种怎么会在这里? 沉倾叶终于良心发现,把他扔出来了? “姐姐!”秦谙习脆生生地喊一声。 他看见慕淳眼睛一下就亮了,笑得跟花儿似的,朝她跑过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是在等她? 不对! 慕淳脸色一黑,都说了不许叫姐姐! 小野种跑到她面前,稚嫩的脸上纯良无邪,比她个姑娘家还好看。 他看星星一样望着她,好像就算给他一棍子,明个儿照样欢天喜地喊姐姐。 一个腌臜之地的女人,竟然把儿子养成了个傻白甜。 说到底,秦谙习确实无辜,可年仅十二的慕淳心智还是太过稚嫩,她只知道秦谙习的存在伤害了她的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抢走了她的亲情,玷污了她的的生活,她厌恶,反感,恶心。 她要把他赶走,赶得越远越好。 秦谙习下意识伸出手,想到什么又立刻缩回去,只乖乖站慕淳身边:“回家吧姐姐!” 慕淳看着矮一截的傻狍子,不置一词。 秦谙习见慕淳没动静,水灵的大眼睛很疑惑:“姐姐?” 半晌,慕淳勾唇说:“有个地儿,你陪我去。” 一抹浅淡的笑容,少女漂亮的像个发光的天使。 现在姐姐好温柔啊。 男孩儿眼睛一弯,矢口答应:“好!” 慕淳拿出手机给沉倾叶发完消息,就带着小野种拦了一辆出租车。 …… 等慕淳回到家时,已经接近晚九点。 客厅里,沉倾叶紧握着手机,眼睛都哭红了。 “小淳,妈妈,妈妈把谙习弄丢了……” 少女站在原地,攥紧了背带:“丢了?” “是我不好,都怪我……”沉倾叶陷入无限自责。 沉倾叶想着缓和姐弟关系,就让秦谙习接慕淳下学,把人留在公交站,嘱咐小孩儿只等姐姐,其他人说什么都不听。 接姐姐回家,想想都超级厉害,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地答应了。 她算着两人该一起回家了,没想到慕淳突然发消息说舞蹈课延时,下课后还要和同学排舞,要耽误几小时,她想着赶紧去把秦谙习接回来,可到了车站,哪里还有小孩儿的影子,附近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报警了吗?” 沉倾叶噎声点头,聚集在下巴处的泪水落在玻璃桌面上。 慕淳阖上眼睛,走过来放下书包:“报警了就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他那么小,他那么小!我居然留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都怪我都怪我!”沉倾叶捂着胸口,几乎失声,哭得伤心。 慕淳上前抚摸着她的背,防止她喘不上气,沉默了会儿,说:“找不到……” “那说明他和我们没缘。” “慕淳!咳咳咳……”沉倾叶气急,痛苦地咳嗽起来。 “妈!”慕淳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恰时,清脆的电话铃响起。 沉倾叶立刻接通陌生号码,听见里面传来稚童的声音,仿佛劫后余生。 “找到了,找到了!在警局,小淳你好好在家待着,我去把弟弟接回来!” 沉倾叶一刻也等不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敞开的大门没来得及合上,空荡的大厅里,慕淳脸色惨白。 …… 沉倾叶牵着秦谙习回来时,慕淳站在门口。 小野种看着脸色很不好,不哭不笑,脸上依稀可见干涸的泪痕。 慕淳死死地盯着他。 秦谙习淡淡地看着站在阶梯上的少女,到底忍不住瘪了嘴:“姐姐,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慕淳眼睫轻颤。 进屋后,沉倾叶抱着秦谙习伤心了好一会儿,一再跟小孩儿保证不会再丢下他独自一人,秦谙习不哭不闹,只点头。 平淡的反应让沉倾叶更自责。 她找到警局时,秦谙习傻愣愣地坐在那里,问了好半晌才说是自己想去找姐姐,坐公交却下错站,有叔叔见他迷路,就好心把他送去了警局。 秦谙习记得她号码,警察就打给了她。 沉倾叶心有余悸,窃喜那位叔叔是个好人。 小孩儿又问她姐姐来没来,她说没来,问话的人立刻失了魂。 想到这,沉倾叶起身去把大门反锁好,知道秦谙习依恋慕淳,留下慕淳陪着他,自己去厨房热饭菜。 听着厨房里的声响,慕淳指尖几乎扎进手心。 沉倾叶什么都不知道。 秦谙习没有告状。 没有告诉沉倾叶她把他带到闹市,骗他找不到路,骗他进警局询问警察,然后她却头也不回的把他扔在警局。 他怎么说的? 看男孩淡漠的样子,她问不出口。 “我不会跟你道歉的。” 秦谙习紧抿的嘴唇苍白,没说话。 “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了吧,以后,别再喊我姐姐。” 慕淳一字一句说:“要不然,就再丢你一次。” 秦谙习很识趣,真的不再提到那两个字。 沉倾叶感受到姐弟之间气氛比第一天还生疏,刚开始还以为是秦谙习因为自己走丢受到了心理创伤,有些自闭,但又发现小孩儿跟她还是一样亲,只要见到慕淳就情绪下滑,安静地不像话,瞬间失去了八岁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 她说不通慕淳,又忙着料理慕震华的后事,公司里也乱成一团,整个人都愁云惨淡。 …… 我好喜欢你的 空气潮湿闷热,天色灰暗无际。 很快到了慕震华出殡的日子。 沉倾叶痛哭流涕,仿佛整个人都老了几岁,这些天她表面上笑靥常开,实际稍不注意就皱眉,葬礼上更是难过得昏天暗地。 在场的人站得黑压压一片,慕淳上前台致言,搬照着稿子没有波澜地念着,听着周围悲怆的痛哭声。 送走宾客后,天色已经黑下来,沉倾叶忙不开,让慕淳去找秦谙习,慕淳转了一圈,才看见人孤零零坐在后院阶台上。 小野种空泛的眼里一滴泪都没有。 直到现在,就没见他哭。 秦臻出事后就被送回了老家,焚成一捧灰,洒在了风里。 想必眼泪在那时候就流尽了吧。 他和她都对慕震华感情淡薄,也就只有这点一样了。 慕震华真可怜,一儿一女,没一个愿意为他掉眼泪。 泉下有知会悔不当初吗? 秦谙习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小西装,背脊挺直地坐在晚风里,发丝时而起伏,灯光下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脚步落得太轻缓,慕淳站到他身后,他都毫无知觉。 不用面对面,慕淳能想象到男孩眉宇间的凝重。 自从她把他扔过一次后,那两条绒绒的眉毛总是皱着。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深沉起来还真像回事儿。 “起来!” 秦谙习听见声音,回头就见慕淳神色阴恻,眉间一瞬间怔松,下意识开口:“姐……” 少女一皱眉,他立刻闭嘴,绷紧神经,忘了慕淳让他干什么。 看小野种装傻充愣,慕淳心烦意燥,一把抓住男孩的胳膊把人扯起来:“我让你起来,地上这么凉,你就想着着凉了让我妈心疼你是吧!” 秦谙习站在阶梯上,险些摔下去,晃了两下才站稳,看得慕淳心里打颤。 她又气。 “你妈……”不给你饭吃怎么的? 话到嘴边,慕淳及时拐了个弯,更大声说:“瘦得跟竹竿一样!多吃点能撑死你了!” 小姑娘跟男孩年岁相差无几,两人都不胖,小女孩的体态匀称,男孩却瘦弱不禁风。 秦谙习嘴唇抿得泛白,垂着眸不吭声,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丝丝密密的烦躁感在慕淳胸腔里,比被蚂蚁啃食还难受。 “傻子!”她骂。 “跟我走,不见了你,我妈又要跟我面前哭!” 慕淳撤身就走,结果秦谙习跟长那儿了似的,动都没动,缀着灯光的黑眸幽幽地望着她。 居然不听她话了? 慕淳觉得丢面子:“爱走不走!跟鬼过夜吧你!” 不再管他,她气冲冲的离开。 冷光下的秦谙习小手紧成拳头,小身板控制不住地发抖,也不眨眼,一直看着她消失在拐角,一直到视野里只剩下冰冷的死物。 他干涩的眼睛支撑不住,连掉下好几滴水珠子。 又不要他了。 臭姐姐…… 收回本来迈出去了的左脚,秦谙习憋着呼吸,整个人一颤一颤的。 晚风吹得树影绰绰,头顶的路灯发出烧电的刺耳声,一闪一闪的,照出四周的魅影,忽现忽隐。 小孩儿背脊僵硬,绷紧神经,大气不敢出一声。 刚刚他都不怕的,都怪慕淳吓他。 头顶上的路灯闪个不停。 “你跟鬼过夜吧!” 慕淳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 “喵!”一团黑影在视线里快速蹿过,消失在灌木中。 “啊!姐姐!姐姐!”秦谙习再也站不住了,苍白着脸朝慕淳离开的方向边喊边跑,哭得稀里哗啦。 他喊着慕淳,可是慕淳刚刚丢下他不管了。 小孩儿视线模糊,只顾着跑,一拐弯,迎面撞了进了一个怀抱。 熟悉的馨香瞬间沁满鼻息,秦谙习即刻找回了安全感,感到被搂着接住,他环抱回去,缩在少女的怀里发颤。 “姐姐别丢下我,别不要我呜呜……” 慕淳怔愣地看着小动物一样往身上拱的小野种,一时失语。 她一直站在这儿没走,偷偷看着小野种杵在那里,看他要耗多久。果不其然,路灯一出故障,这个胆小鬼就得找她。 胸口前的湿热感让她不适,一把推开男孩儿,嫌弃死了:“鼻涕眼泪都擦我身上了,你脏不脏啊!” 但秦谙习被吓破了胆,不依不饶地要抱着她,可怜劲儿看得她居然没一脚踹开,就那么任他挂在身上。 “哭就知道哭,丢死人了!我八岁的时候都敢跟小三叫板了!你怎么这么怂!”当初慕震华带着女人出现在沉倾叶面前,她直接点着名砸场子,脸都给慕震华丢完了,但有些人就是脸皮厚到不要脸。 “姐姐我怕,姐姐你抱抱我……”秦谙习呐呐地喊,他稍微垫脚就可以把头整个埋在姐姐脖子上,咸湿的泪水都蹭在了上面,黏糊糊的,感觉好亲近。 任她说,就是不撒手。 “你把我身上弄得到处都是水!!” 慕淳实在受不了了,使劲把人扯开,赶紧拿出卫生纸把身上擦干净,再看小野种哭得水淋淋的脸,嫌弃道:“你怎么这么脏!” 她看不下去,扯出更多纸怼上去就是一顿乱擦,本来就红的脸被搓的更红。 秦谙习吸了吸鼻子,鼻头红红的,也不哭了,有些不好意思:“干,干净了吗?” 慕淳脸上不耐烦,把脏了的纸甩给他,伸着脖子:“我擦的能不干净吗!” 小野种的眼睛不像刚才那样灰暗,这会儿亮得很,慕淳被盯得不自在,移开视线。她抬手摸了摸还有不适感的脖子,就听见秦谙习小心翼翼地问:“那,干净了……姐姐,会喜欢我吗?” “什么?!”慕淳看回来,眼神怪异。 秦谙习湿润的眼睛亮晶晶的,垂下眼帘,自顾自说:“妈妈说,我讨你喜欢,你就会喜欢我了……” 秦臻? 小野种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慕淳没来得及闪开,只觉得脸颊被温软轻轻一触。 秦谙习放下踮起的脚尖,望着少女的眼睛盛满星河的璀璨。 “姐姐,我好喜欢你的。” . 姐姐,我做噩梦了 沉倾叶心神疲乏,找到姐弟两人,刚要松一口气,却见背对着她慕淳高抬起手,眼见着就要朝秦谙习脸上打下去。 她心脏骤紧:“慕淳!” 少女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转身看见沉倾叶惊诧不已的脸。 女人赶紧跑过来把受惊的男孩护在怀里,厉声说:“你干什么要打小习!” 秦谙习被护小鸡一样护着,小脸发白,害怕地望着她。 慕淳心里冒酸水,眼神凌迟,用袖子狠狠擦干净脸,二话不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沉倾叶喊不住她,更加心力交瘁,只好摆正怀里的小孩儿:“小习跟我说,姐姐为什么要打你?” 男孩收回粘黏的目光,怯怯地躲闪,动了动嘴,却不好开口。 沉倾叶知道小孩儿心畏,柔声劝导:“没事的,谙习你跟我说,不用怕她,我给你讨公道。” 秦谙习听她这样说赶紧摇头:“是,是我不好……” 女人没听明白,皱眉:“你怎么会不好呢?小习最乖最听话。” 小孩儿摇头,用手搓着眼睛:“我,我亲了姐姐的,脸。”他怕沉倾叶生气,急忙补上:“我之前上交际课,老师都说可以这样……”话落,委屈得更厉害,水迹顺着指缝流出。 沉倾叶愣住。 哈? “你亲了小淳?”反应过来秦谙习干了什么,她反而笑出声,比风铃还悦耳,眉宇间的愁云都散了些。 “这有什么,姐弟之间亲近多正常!”她一口亲在小孩儿湿漉漉的脸上:“就像我可以亲你,你也可以亲你姐姐,小淳她就是不喜欢这些,觉得矫情,她居然还想打你,看我回去训她!” 沉倾叶把人抱起来,还是很有分量,在怀里颠了颠:“小习不亲她就好了,跟妈妈亲哈哈!” 秦谙习脸红,哭花的脸笑了起来,扭捏地点头。 沉倾叶把沉痛暂时搁置了,难得真高兴,抱着人去找较真儿的女儿。 “沉妈妈。”秦谙习突然说:“我先这样叫您好嘛?” “因为姐姐还不喜欢我,我叫您妈妈,她不高兴的,我想等她喜欢我了……再改口。” 小孩儿的水汪汪的眼睛诚恳又坚定。 沉倾叶笑着点头:“好。” …… 自从被小野种“侵犯”了后,一连几天慕淳都膈应,夸张到做梦都在回放秦谙习偷亲她的场景,以至于她看见秦谙习就浑身恶寒,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恨不得不出门。 这天晚上,她照样快速吃完饭,给沉倾叶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了。 慕淳赶完作业,又在瑜伽垫上拉筋,半个小时过去,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洗漱完,她卸力得瘫在床上,把被子团在怀里抱着,意识很快被困意包裹。 慕淳睡得正香时被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打开台灯,柔和的灯光下她不管穿反的鞋子,晃晃悠悠地去开门。 打开门,少女的睡意醒了一半。 门外,小野种又哭唧唧地望着她:“姐姐,我做噩梦了……” 这些天她看见小野种就气不打一处来,看见就绕开走,小野种也自觉得避开她,除了偶尔诡异又尴尬的眼神触碰,一句话都没搭过,是多不要脸才敢因为这种事又来找她? 上次非礼她,沉倾叶反过来说她的不是,她仇还没报呢! 她刚要发气,小野种突然跟她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上次不是故意亲你的……” 你还敢说出来! “你还有脸说!”慕淳这下睡意是一点儿没了,抬手做出要扇他的样子。 小野种没躲,只是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我只是没忍……”住。 “你给我闭嘴!”这一巴掌落下去,怕是要在那张软白的脸上留下痕迹,到时候沉倾叶又要说她的不是,慕淳气的得将展平的手掌握成拳头,悬在男孩上方。 秦谙习像只受惊的小鸭子,畏缩着脖子,紧紧闭着眼睛,深怕被揍: “呜呜……” “……”臭小子装可怜一把手! 慕淳手回收,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想让他滚去找沉倾叶,但又想到沉倾叶这段时间甚至失眠严重,又因为公事焦头烂额,这会儿已经半夜,实在不想吵醒她。 “想让我收留你?”她面无表情,居高临下。 秦谙习机小心地望向她,眼底还水光粼粼,确定没听错,他小动物般的眼睛亮了亮:“姐姐原意……” “做梦!” 啪! 禁闭的房门夹断光束,黑暗包容一切。 慕淳不管他了,把他关在门外。 秦谙习抿直的唇线还积攒着刚刚滑落下来的咸湿泪水,他愣着站了一会儿,然后把枕头放在地上,委身躺下去,摊开薄薄的被子,蜷缩在门边。 有点冷,他往门上贴近些,才觉得好些。 很快,感官变得混沌起来,朦胧间,看见少女朝他走过来,飞曳的裙摆飘然。 但她说话很凶,很凶。 秦谙习又梦回那日。 灼灼日光下,少女身形笔挺,发起火来让人敬而生畏。 你傻的嘛,他们朝你泼水你不会躲? 石头扔过来你就挨着? 地上有砖看不见吗? 知道怎么吓唬恶狗吗? 他看见少女嘴角勾出一抹坏笑。 下一秒,沉重的实心的砖头被用力扔出去! 摔断!摔碎!四处飞溅! 那群欺负他的坏孩子被吓得惊慌逃窜,再也不敢欺负他。 学会了吗? 少女说话时眉目尽是骄傲和自信。 他又记得,她在风里的笑容很温柔。 那群熊孩子弄湿了他的衣服,少女不经过他同意就脱他衣服,非得给他穿粉红色的外套,外套上带着余温和阳光青叶的清香。 喏,我的外套,还好裤子没湿,要不然人家以为你尿了哈哈! 她还这样嘲笑他。 她说,你眼睛还挺好看的。 因为我的眼睛像你啊。 他想说话,但是张开嘴发不出声音。当时他好像只是在心里说,难怪在梦里依旧说不出来。 哎,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问他。 他努力张嘴,希望她能看懂他的唇语。 我、叫、秦、谙、习。 突然,少女手里的东西砸落在地上,破碎不堪,尖锐的碎屑似乎扎进他的肌肤。 那张模糊的脸越发清晰,慕淳转过来看着他,赤红的眼睛淬上了毒,没了温柔,没了鼓励,她斥骂他。 秦谙习?!就是你!你破坏了我的家庭!破坏了我的生活! 野种! 你的存在让我恶心!你怎么不去死! 你去死! 作: 是我写的太差还是流量太差,呜呜呜,宝子们,俺需要动力!(?﹏?) 臭小子这么厉害 秦谙习发着冷汗,梦境让他感到失重,忽然,一层厚重的柔绵覆盖全身,暖烘烘的。 慕淳看了眼自己的被子,恰时,小野种贪暖地蹭了蹭。 “……” 睡门口就不会做噩梦了? 傻子。 她晦气地关上门。 约摸几分钟后。 咔哒一声。 本来被关上的门开出一道缝,暖色的柔光钻出来,照亮了门口。 …… 慕淳睡得不是很安稳,闹钟一响,立刻翻身下床。 五点。 她穿上拖鞋走到门边。 严丝合缝。 昨晚明明没关门来着。 她下意识放轻动作,把开门的声音压到最小。 目光探出门外,随即皱眉。 人呢? 时间太早,沉倾叶还没起床,偌大的别墅很静谧。 慕淳走到客房门口,放在门把上的手一压,没关门。 打开门,往里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自己皮粉色的棉被。 秦谙习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睡得特别香! 小野种竟然顺走了她的被子! 走到床边,她脸色更差了。 裹这么严实,她怎么扯! 慕淳带着煞气回到自己的卧室,定了个六点半的闹钟,咬牙切齿地掖着被子,继续睡觉。 早上七点钟,三人齐齐坐在餐桌上用食。 沉倾叶果然问到了被子的事情。 “哦,太热。”慕淳戳状若无事,戳着碗里荷包蛋,一点也不想吃。 “他那房间不就是用来堆我的杂物吗?” “啧,小淳,你好好说话!”沉倾叶看了眼秦谙习。 男孩今天一早上都隐隐带着笑意,丝毫没被影响。 她还是说:“小习别听你姐瞎说,一会儿我去把被子收走,这天儿,你那里放两床被子会热。” 快入秋的日子,冷热无常,但还不至于用两床被子。 一直埋头的秦谙习抬起脑袋:“把我原来那床收走吧。” “嗯?”沉倾清疑惑地看着他。 秦谙习不敢看慕淳,紧了紧勺子,对沉倾叶说:“我,我那床太薄了,姐姐的就很好,不薄不厚,盖着很暖和。” 沉倾叶想了想,觉得对,点头,说:“行,那我给你换个被套……” “不用!”秦谙习打断她:“被子很干净的,还香……!”说着,他猛然闭嘴,第一时间看向慕淳。 慕淳正瞪眼看着他。 用嘴型骂他。 小,变,态。 吃完早餐,沉倾叶让慕淳别着急走,看那架势是要送她去学校。 不是一直倡导独行自立? “走吧走吧,还有十几分钟,我开车送你刚刚好。”沉倾叶带好水钻耳钉,撩了撩披肩的长发。 她穿了套香芋紫的西装,气质高雅脱俗,半裙包裹臀部,修身的版型显出她丰腴完美的体态,白色的通勤高跟鞋称得白皙的小腿修长。 慕淳能理解家长们不甘落下风的心态,但是。 她看看被打扮得阳光帅气的秦谙习。 “你带他干嘛?” 沉倾叶漂亮的眼睛一弯:“谙习今天报名啊,就你们中学对面那个恒一小学。” “就顺便送你去上学了。” 为此,慕淳跟沉倾叶冷战了三天。 秦谙习转学前上的三年级,学习太好,班主任给他申请了四年级。 拿到课本的当天,秦谙习翻了翻,回家跟沉倾叶家教都教过,全部都会。沉倾叶也不犹豫,转头就给秦谙习报了五年级。 慕淳看不惯,她可是一级一级读上来的,凭什么小野种少遭那么多罪!故意甩了到道解方程给他,就是要挫他锐气! 结果人家“解”字写得比她还流畅,一分钟不到就给解出来了! 沉倾叶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儿说家里出了个小天才,第二天就去初中部报道,但是秦谙习年龄不符合,被驳了回来。初中部又给出建议,送秦谙习去市中心的少年班,那里全是天才儿童。但是因为距离太远,还要求住校,所以秦谙习直接拒绝了。 “所以那臭小子直接就上六年级!”慕淳狠狠把签字笔拍在书桌上。 “哇瑟,现在小孩儿都这么拽了嘛!”张涵意扶了扶眼镜,晃着头感叹:“说不定你弟可以直接和我们当同学!” “呸!都说了我不认他!”慕淳一巴掌拍她大腿上,臭着脸色:“臭小子这么厉害,还成天在我面前装傻子!玩得我团团转!” 想起那张在她面前随时都哭哭啼啼的脸,她恨不得给他生扒下来! 就是他那副样子,害得沉倾叶成天怀疑她! 小兔崽子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肠子!看哪天她不给扯出来拉直了! 张涵意咂舌:“哎,我可羡慕你有这么个天才弟弟。” “你稀罕你拿去!”慕淳没好气说。 “我倒是想啊~”张涵意美好地幻想着:“他要是愿意当我弟弟,那我的作业就有人分担了不是,多美好……” 慕淳唰得看向她,嘴边裂出森森的笑:“你,说得对。” …… 秦谙习抬眸看着面前男生,伸手接过来那张卷子。 “靠,秦谙习你也真敢接啊!”有人唏嘘着看热闹。 高珅把着身边的哥们儿,拽笑着说:“你不是牛逼吗?这我姐的卷子,她初三,你要能做出来,我给你当小弟!” 秦谙习小脸冷漠,放下水性笔,拿出一支铅笔来。 同桌顾寒靠近他小声说:“谙习,初三啊!这逼咱不装也罢。” 秦谙习只淡淡睨他一眼,很快专注地看着卷面。 铅笔落在卷子上,划划几笔,翻页,圈出几个题号后,然后放下笔,把卷子还给高珅。 高珅看着被圈起来的几个数字,都是些比较烧脑的大题,还没明白,旁边一伙的就先说:“你不会做就算了,画脏阿珅卷子干什么!赔得起嘛!” 高珅脸色突然就菜了,推了那男生一把:“看不起谁呢,我差这张卷子?!” 男生白了脸,不再说话。 高珅对着秦谙习大笑一声,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不是吧,我们秦学霸一题也不会?我都会这两道!” 说着,他还当着秦谙习指了出来。 选择题第一题。 填空题第一题。 高珅像只昂扬的公鸡,拉过来凳子坐他对面,笑眯眼:“来,叫声哥,我教你!” 秦谙习看了他会儿,说:“圈出来的,是我不会的。” 她来接我了 课间的六年一班不算吵闹,但此刻有一个角落尤为安静,班里的几个刺头都围在那里。 秦谙习顾自整理书籍,高珅盯着他看。 顾寒觉得队友不够理智,怕班里的小霸王被得罪了会牵连自己,挪着屁股坐会自己的位置,掩耳盗铃的减少存在感。 “打什么诳语呢……”有人吐槽。 小学生怎么可能会做中考题? 这新来也太狂了。 秦谙习还在忙碌的手突然被按住,他瞬间皱起眉头:“拿开。” 见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同学冷脸,高珅眉心一跳,差点真松开。 那可太丢人了! 他抓住不放,声音压过心虚:“你会你做给我看看,我这可有答案!” “有答案,你就看答案。”秦谙习懒得搭理他,一下就抽出手。 高珅看了眼周围的反应,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不依不饶:“不行!得你做,你做出来了我就信你!” “不用你信我。” 高珅提高声音:“你诓我,你就是不会!” 周围的同学都被这一声吸引,无数道视线投过来。 白羽和高珅眼神一交接,立刻会意,跟个大喇叭似的开喊:“来来来!大家快来看,秦谙习会做初三的物理卷子!他说全部都会!” 刚说完,后脑勺就被拍了一巴掌,他无辜地看着高珅:“阿珅,不是你……哎呀!” 高珅赶紧给他补一巴掌,封住嘴:“全会个屁!你没听他说圈出来的不会!” 白羽这一嗓子真有用,立刻好多人围过来,看着卷子上的题,纷纷表示看不懂。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高珅对着秦谙习挑衅地挑眉。 “只做一道。” 小霸王得逞一笑:“成!” …… 恒中初中部。 下课铃打响,全班人都雀跃地收拾书包,很快只剩下今天的值日生。 慕淳把自己的区域打扫干净,擦完黑板,裤兜的手机跟着震动了起来,跟其他值日生说了声,跑进了厕所。 看了眼来电人,立刻接通电话:“妈。” 等慕淳回到教室,卫生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张涵意见同桌一脸愁苦,眉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想到她刚从卫生间回来,张口就问:“你便秘了?” 慕淳龇牙咧嘴:“你才便秘呢!你全家便秘!” 张涵意不跟她计较:“那你干什么一脸生不如死的样子?” “这么严重吗?” 张同学盯着她的脸认真看了看,点头:“已经写脸上了。” 慕淳像被扎爆的气球,蔫了。 “我妈公司项目出问题了,要加班。”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拳头砸在书堆上:“要去接小野种放学!” 慕淳觉得沉倾叶太过分了,秦谙习上学半个多月,天天车接车送,她就只能自己坐公交,这差别待遇简直没天理! 现在还要她去接那个小野种! 恒一小学和恒中面对面,出了校门,小学门口发生什么,有什么人,看得一清二楚。 慕淳坐在小超市门口的遮阳伞下面。 舔冰棍。 她已经在这坐了快十五分钟了,秦谙习则是在校门口站了十五分钟。 不,准确来说,是在撩妹。 慕淳眼睛放光,迅速按下快门键。 在一群孩子中,男孩的身形算得高挑,白色衬衣衬得他气质清冷,黑色的长裤显得那双腿笔直修长,但她早就看惯了,对着一个小屁孩心里生不出惊艳,看见这个小野种,她只会想起那些压的她心口沉甸的旧事。 秦谙习正帮女孩夹发夹,殊不知,这一瞬间被远处的镜头定格下来。 像素很好,妹子清秀灵俏的五官复制得一清二楚。 照片里,秦谙习脸庞温和,嘴角带笑,小姑娘双手勾着肩带,星眸灿烂。 你帮夹发夹,我看着你帮我夹发夹时认真的样子。 偶像剧都没这么甜。 早听说什么“五年级情书满天飞,六年级鸳鸯一对对”。 皇天不负我! “小变态,可给我抓住把柄了!” …… 秦谙习后退一步:“好了。” 陈恬恬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甜:“谢谢你啊秦谙习,我这撮头发总翘起来,这没镜子,要有我就自己夹!” “没事。”秦谙习淡笑一下,看向马路上涌动的车流,没有他等的那一辆。 沉倾叶一向准时,难道出什么事了? 晃眼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穿梭马路,朝他这边走来。 “姐姐……” “姐姐?”陈恬恬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恒中的女生校服上。 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身姿婷婷摇曳,短裙下的一双腿纤细修长,鹅蛋脸白皙秀丽,阳光下的皮肤也润泽盈亮,漂亮精致的五官越来越清晰。 “她是你姐姐,好漂亮啊……”陈恬恬痴痴的。 “我姐姐。” 秦谙习看她一眼:“她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看着欢乐的后脑勺,陈恬恬被刚才的眼神冷了一下,愣在原地。 什么嘛,他姐来接他不高兴了? 不像啊。 跑那么快…… “陈恬恬,我秦哥呢!” 陈恬恬背后被拍的一颤,看着撑着膝盖直喘的高珅,一股恼火直窜:“你想吓死谁啊你!”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揉揉!”高珅无比敷衍地捏了一把陈恬恬的肩膀,问:“秦谙习呢?” 陈恬恬嫌弃地抖抖肩膀,下巴朝着不远处的姐弟一送:“那儿呢!” 高珅看过去,眼睛亮了亮:“那女的谁啊?” “他姐!” …… “姐姐,你来接我?”秦谙习停在慕淳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光。 慕淳眯着眼看他。 你演,你接着演。 果然,女朋友面前要装矜持是吧,在我面前跟条哈巴狗似的,脸皮也不要了。 “是顺便,接你。”她强调。 秦谙习直接笑开了:“谢谢姐姐,我特别高兴!” 慕淳绷着脸,轻哼一声,带着小野种往车站走。 一路上小野种非得贴着她走,热死了! “你脚下的路是歪的是吧!” 逼得她都快走水蛇路了! 秦谙习腼腆一笑:“我在跟你玩啊。” “少发神经!谁跟你玩!” 公车来得很快,没几分钟两人就上了车。 这个点人多,一个空座都没有。 两姐弟长得好,车上有两个老年人时不时就夸两句,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秦谙习长得太讨喜,甚至被撸了两把头顶。 慕淳忍不住翻白眼。 一个爹,两个娘胎。 小野种笑起来吃香,装起可怜来也是一把手,不恼不笑的时候,眉眼间一股子冷寒的妖邪气质,无论是皮相还是阴阳的脾性,全随了故去的秦臻。 她就不一样了,人家都夸她洒脱率真,是误落凡尘的仙女,那可是纯纯正派面相! 谁跟这小野种一个模子? 慕淳正腹诽,突然,一个急刹车,秦谙习顿时人仰马翻,直接扑在她身上。 “……”全场人都只晃悠了两下,就他动静夸张,慕淳尴尬得恨不得把人从窗户扔出去。 等车平稳下来,抓着她的小手仍不见松开。 “撒手!”她压低声音,眼里闪着警告的意味。 秦谙习:“不撒!” 不着急传承 慕淳太阳穴直跳。 好呀!还敢叫板了! “哎,小姑娘你们来坐这!”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就要让座。 慕淳赶紧推辞。 手心被小野种抓得全是汗,甩都甩不掉。 夕下的日头半边藏掖在云里,车窗外的阳光依旧金灿灿的。 慕淳直视了太阳一眼,立刻紧闭,再睁开眼前光阴重重。 车辆运作途中,她的身体总被秦谙习有意无意撞一下,她更抓紧些扶手,一路上摇摇晃晃。 公共场合,她不好发作,就这么被挂了一路。 下了公车,秦谙习跳下车就松开了手,快速捂住口鼻,很快刺目的鲜红溢出指缝。 “你流鼻血!” 慕淳头皮一紧,忘了发火,连忙翻着书包找出纸巾,好在她有随身带纸的习惯,揪了一截搓成纸条塞进秦谙习鼻孔里。 男孩鼻子支出根纸条,漂亮的小脸血呼啦差一片,眼睛无辜又委屈。 真搞笑。 “这就是报应!”慕淳一点也不客气,心里的火气都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幅邋遢样子太丢脸! 她又拿出水杯拧开,把水倒在纸巾上,挤干纸上的水,对着小野种的脸仔仔细细地擦拭。 少女认真地样子柔软温和,像带着余热的暖风在心上轻抚搔挠。 秦谙习一眨不眨地看着,“姐姐,好香啊……” 慕淳脸色瞬间变得难以言喻,他立刻说:“你的纸香!” “别动!”慕淳重重在他脸上按了一下:“仙女什么都是香的!” …… 姐弟两到家时,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沉倾叶加班,要很晚才能回来,就请来了临时的做饭阿姨。 慕淳已经习惯了,依旧让阿姨同桌吃饭。 两姐弟有史以来第一次并排着坐,慕淳伸手夹了块胡萝卜片,秦谙习紧跟着那处夹了一块,吃得美滋滋。 李阿姨是个乡下人,来大城市讨生活,是沉倾叶常请的阿姨,手艺很不错,就是人事故了点,说话也口无遮拦。 “小淳啊,你这便宜弟弟长得可真真儿标志!” 慕淳礼貌笑了笑,没说话。 李阿姨也不挂心,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对秦谙习只听说过,第一次见着。她是个喜欢顺藤摸瓜的,当然知道慕震华那点风流韵事。 “小习怎么没跟着慕先生姓?还没改户嘛?”她一筷子夹了五六根蒜薹,全塞进嘴里,汤汁垢在嘴角:“这不行的,孩子还是得跟着爹姓才成!” “您跟我妈说吧。”慕淳干扯了下嘴角,小野种爱姓啥姓啥,她早不想姓慕了。 李阿姨叹气,顺口就说:“可惜你妈妈身子不行,生不出儿子,这要是放我们村儿里头,得被骂得抬不起头!你爸爸做事儿虽然不地道,好在留下个根儿,你们家业大,也好有个传承!” “姐姐我没有!”秦谙习“啪”的拍下筷子,李阿姨被惊得一个激灵。 男孩看着低气压的少女,稚嫩的小脸担忧又害怕。 慕淳没理他,对李阿姨笑了笑,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折断筷子:“我妈妈身体好得很,不着急传承。” 从女人僵硬的脸上收回视线,她放下筷子:“阿姨吃饱了嘛,你不用洗碗了,请直接离开吧。” 李阿姨知道自己不在理,放了碗筷,很快被挤兑到门外。 慕淳把人送出门就要关门。 一个小嫩芽还真不得了? 李阿姨有些不顺气,一把抵住门,巴心巴肺地说,“慕淳啊你还小不懂,我这是好心告诉你,别以为你是正房生的就能直接一锅端稳了,女娃儿是赔本买卖,早晚要嫁出去的!你那个弟弟身世再拿不出手,也是这个家的根儿,你爸遗产上肯定写的他的名儿!”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爸遗产上写的我妈的名儿,工资我妈会给你的,你安生走吧!”慕淳使劲扯开抵着门的手,不管女人的愤怒不满,用力甩上门,把一切隔绝在门外。 慕淳对着大门沉默了会儿,转身就看见跟出来的秦谙习。 她眉心一跳,立刻说:“别给我哭!” 秦谙习吸了吸鼻子:“姐姐,不是她说的那样,我没有……”说着说着就稳不住情绪了,赶紧抬手用袖子遮住脸,转身背过去,背上是大写的“委屈”。 哈? 这是什么青天大锅? 慕淳气笑了,在原地走了两步:“我什么时候说你有了?你要敢,就得有养我一辈子的觉悟!” “好!” 小野种转得比陀螺还快,黑黝黝的眼睛清亮,声音无比清脆! “你还真敢想?!” 秦谙习立刻蔫了:“我没有……” 慕淳哼声,突然问:“洗碗机会用吗?” 秦谙习反应了一会儿,站直了些,点头:“我会用。” “你,去把碗洗了。” “嗯!”秦谙习立刻胜任,转身就跑去收拾碗筷。 慕淳悠哉地撩了下发丝,想到什么,抬声说:“洗完来我的书房哈!” 秦谙习本来要把碗筷分成两次拿,听见慕淳的话,小手一把抓起筷子,回应:“好!” 秦谙习快速洗碗,擦干净手,咚咚地跑上了二楼,慕淳的书房留了门,他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坐在转椅上的慕淳听了见门口的动静,看过去。 这么快? 她怀疑道:“洗干净了嘛?” 秦谙习非常自信地点头:“我清了两遍!” 书房内四面环书,不同寻常小姑娘喜欢的暖色调,着色素锦无华,放置着几盆清雅的植株,又不会过于寡淡,二十几平米,不算很大,但对慕淳来说足够了。 紫檀制成书桌上稀散的放着几本书,慕淳执着笔,挑练出来一本。 “你……” “姐姐……”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姐姐你先说吧!”秦谙习的睫毛扑扇,眼睛亮晶晶的。 慕淳用指节蹭了蹭鼻头,犹豫了下,问:“你作业做完了嘛?” 他不满足 话一出口慕淳就后悔得闭上眼睛,头发丝儿都跟着尴尬。 想什么呢! 她疯了才听张涵意鬼扯,竟然真把代写作业的注意打小野种身上! 等待回答的一两秒变得格外漫长。 “没有,还没做。”秦谙习说。 慕淳顿时松一口气,即刻挥手赶人:“那还不去做!走走走快出去!” 秦谙习被她撵得来不及反应,少女的态度时晴时雨,怎么突然又厌烦他了呢?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眼里茫然:“不是姐姐你让我来……” 慕淳羞恼成怒:“我现在让你出去!” 余晖透过窗户,少女乌黑地头发被打上一片金光,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 男孩儿沉默站了会儿,转身朝门外走去。 “带上门!” 对上这个小野种是真给不出好语气。 慕淳翻开英语书,拿出迭折起来英语试卷摊开,在空白栏处熟练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余光里,秦谙习竟半途折返回来。 果不其然又是一副被她往死里欺负了的样子,眼尾红红的,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讨好。 “姐姐……” 小野种踟蹰了一下,仿佛拿出毕生的勇气,说:“我……能和你一起写作业嘛?” 沉倾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别墅漆黑一片,唯有二楼的书房灯光通透。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盒水果,冲洗干净切了两份果盘,端上楼。 来到书房门口,沉倾叶敲了敲门。 没人应。 她直接打开走进去。 沉木书桌上两个脑袋正凑在一起,在莹润的灯光下,画面温馨。 女孩皱着眉,正在和题目作斗争,笔身在小手的控制下不停扭动,纸上公式再次被叉掉。也不弃妥,写下另一个,继续换算。旁边的小男孩求知似渴地看着。 沉倾叶心中惊讶,没想到了两个小孩儿既然待在一起,还这么亲近的在一起学习。 秦谙习抬头就看见沉倾叶,立刻舒展开眉眼:“沉妈妈回来了!” 慕淳感觉被扎了一下,眉心皱的更深,只抬眼喊了声“妈”,继续奋斗,她不想思路被打断。 “这么晚了还在赶作业呢?”沉倾叶关上门,一边问。 “早做完了!”慕淳呛声,同时,终于找到了解题的突破口,眼睛都在发光,可见高兴。 秦谙习不好意思地笑:“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了,是我同学给了我张物理卷子,有不会的题,让姐姐教我一下。” 沉倾叶一听笑了:“你那些小同学还不放过你呢?”她之前就听说过,开学时,班主任不留心把秦谙习被举荐少年班的事说出来了,班里有同学成天给他出难题。 “呵,可不是,直接把中考卷子搬出来了!”慕淳瞪一眼:“你咋这么牛呢!” 慕淳现在初二上期,在火箭班就读,班里个个都是佼佼者,她成绩排在中上游,火箭班比起普通班不同,初中要学的所有知识点老师差不多全交代了,已经打算给他们尝试中考模拟卷。 秦谙习拿来卷子时,她就来了兴趣,不料好几道题她一时半会儿整不会!但是她惯来性子犟,既然有头绪就没道理做不出来,要是不整明白,今晚心里舒服不了。 秦谙习被她瞪一眼,下意识抬手抓了抓后脑勺,憨态可掬。他问慕淳会能不能一起写作业的时候本来没抱希望的,没想到慕淳答应了。等他搬来作业的时候,慕淳却只让他用书桌对面的茶几。 他不满足。 起初只想找个理由和慕淳亲近,就拿出来这张卷子。他还故意说了激将的话,问慕淳是不是不会,果然少女一下就上钩了。 谁知道慕淳直接和考题杠上了,反而没时间和他说话。 但是能靠很近。 沉迷于解题,还不赶他走。 爱学习是好,但是不能耽误休息。沉倾叶太了解女儿,无奈地摇头:“既然不着急,就别做的太晚了,留着白天空了再做一样的。” 慕淳哼唧:“马上,马上就能出来了!” “来,给你们切了些水果,” 沉倾叶把果盘放在桌上,有些愧疚:“我今天回来太晚了没做上饭,阿姨做的饭怎么样,吃饱了吗?” “可别提!别让她来了,尽撺掇小野种图谋我们家产!”慕淳气闷,把晚上餐桌上的事直接一股脑说出来。 饶是温玉脾性,沉倾叶也黑了脸。 在她看来,李嫂品性淳朴大咧,是个实诚憨厚的女人,做事也手快利索,家里常换阿姨也不好,所以才一直用她。没想到竟然挑拨离间,忍心对年幼的姐弟说出这样大不韪的话! 女儿虽然涨势了些,但嘴硬心软是性子是不会随便污蔑人清誉的,能跟她提出来是实在容忍不了了。 “这种人用不得,妈妈会跟家政那边提个醒,委屈我的宝贝们了!”沉倾叶心疼又生气。 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十一点,催促两人赶紧洗漱睡觉。 慕淳只好收拾好东西,转手把卷子还给不怎么有存在感的的小野种。才发现,这人脸色不太好。 “这幅死样给谁看呢!明天就能做出来给你膜拜!”她没多想,“草稿纸给我收好了!” 沉倾叶责备地看慕淳一眼,慕淳不服管地噘了噘嘴,率先走出书房。 看着女儿欢脱的背影,沉倾叶叹气,转头就见秦谙习小脸苍白,蹲下担心地问:“小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谙习觉得好委屈,怎么会这么委屈。他瞬间眼眶通红:“沉妈妈,姐姐是不是一直都不会喜欢我……” 赔了身子又折妈 沉倾叶顿时通透,心中一紧:“怎么会呢?小习不要难过,小淳不会听信李嫂的话,更不会怀疑你,她是相信你的,你能感觉到对吧?” “没有。”秦谙习伤心地摇头。 慕淳虽然没有因为李阿姨的话就针对他,可是她始终是记住了,他们之间本来就有太多芥蒂,这样一来,慕淳就对他多了防范,他们又有了更多的隔阂。 会不会越来越讨厌他? 会不会再也不心软,在哪一天又想要把他丢掉? 越想越难过,泪珠子不要钱似的掉。 “呀,我的宝贝,怎么这么难过?”沉倾叶哪里知道面前的小孩儿有这些心思,只当小孩子委屈被误会,难过迟迟得不到一直想亲近的姐姐的喜欢,怕因为这件事慕淳更不喜欢他。 她心疼得不得了,扯来纸巾给小孩儿止住眼泪,认真告诉他:“姐姐是喜欢你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秦谙习抽噎得厉害,把全部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她,不喜欢我,她很讨厌我。”她恨不得把我扔了。 不愿想起的记忆一时间全部回笼过来。 四岁的秦谙习牵着秦臻走出服装店。 妈妈突然带他逛商场,给他买新衣服新裤子穿上。 妈妈带他进了一家西式餐厅,突然有事,让他乖乖待着,留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 他等来一位叔叔。 中年男人坐到他对面,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非常昂贵。 跟他说。 你妈妈把你送给我了,我给了她很多钱,你以后就是我的儿子。 后来,慕淳带他到闹市区。 姐姐跟他说迷路了找不到路,让他去警察局找警察帮忙。 他叫来警察,姐姐却不见了。 他担心得要死,在陌生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警察调来门口的监控,告诉他,你姐姐自己走的。 回想起来,刺骨的冰冷依旧鲜明。 不想要,为什么要生他,不想留,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他赶走。 为什么都想在中途把他丢下…… “不喜欢我,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不喜欢呢,妈妈就很喜欢小习,姐姐也喜欢你!”怀里的孩子越来越不对劲,哭得非常辛苦,努力憋着不发出声音。 “她不喜欢我,她特别讨厌我,她不喜欢,不喜欢……”秦谙习小手死拽着心口,骨节泛白,闷着头不停颤抖,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小习,小习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妈妈!”沉倾叶顿时慌了,赶紧喊女儿过来:“小淳!慕淳!” 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慕淳身上裹着浴巾,头发上还有泡沫,被迫洗澡洗一半,脸色十分不耐烦:“干什么喊我,我洗澡呢!” “快来抱抱你弟弟!告诉他你不讨厌她,你喜欢他!” “什么?!”慕淳表情极度震惊。 目光终于落在几乎快哭过气儿去的小野种身上,一时愣住。 “不是,他,他怎么了?” “还不都是你!”沉倾叶鼻子一酸,抬手捂住眼睛。 母子俩抱一块儿哭。 慕淳腿一软,险些栽倒,最后还是稳稳地接住这个天降大锅! …… 慕淳听了沉倾叶的解释,十分无语。 “那腌臜婆娘说的我都没当回事儿,把你急的!” “至于吗?谁还没个歪门儿绰号了!”她之前喊他小野种也没见嚎,矫情! 秦谙习被慕淳抱在怀里,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但仍在难过的呜咽。 看一眼正心酸抹眼泪的沉母,慕淳祥装耐心的拍着秦谙习的背,一个劲抽抽的小野种蹬鼻子上脸,直往她怀里钻,恨不得长她身上。 皮肤被秦谙习的脸贴着,沾满泪水,黏腻一片。妈的,嘴巴都亲她胸口上了! 慕淳眉心直跳:“警告你不许哭了!你看我头发都还有泡泡就被迫……” 沉倾叶一瞪,她立刻收嘴,声音不见一点温柔:“我洗澡洗一半,就来哄你!我头发上还有泡泡呢!” “我着凉了算你的!” 慕淳希望这句话能唤醒沉倾叶的,想起她才是亲生的! 沉倾叶果然突然醒悟了一般,找到书房的储物柜,拿出来一条草莓花样的小毯子。 盖在慕淳身上。 毯子很大,直接把秦谙习也裹在一起。 “……”她妈真的要被抢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淳一边轻拍,一边晃悠,直到轻轻的鼾声响起。 秦谙习睡在她怀里,打湿的睫毛根根分明。 “……”合着我就是来哄你睡觉的! 沉倾叶上前帮忙把人抱起来,秦谙习睡得不安稳,感觉到被交出去,立刻拽住沉倾叶的衣服,不撒手,梦里都瘪着嘴,深怕人离开。 沉母心软成一片,转而对女儿说:“今晚小习就和我睡吧,你赶紧把澡洗了好睡觉!” 慕淳身上都麻了,狠狠瞪小野种一眼,扶着墙面离开。 真是赔了身子又折妈! 回到卧室,慕淳等腿上的麻意缓解了才去清洗。 浴室里的镜子很大,扯开浴巾,少女白皙娇嫩的身子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身态纤细,四肢修长,关节处泛着盈盈红润。 慕淳看着胸口被秦谙习压出来的红痕,搓白了很快又显出来,狠狠啐道:“臭小子!” 心思野着呢 少女房内馨香缠绵,在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如丝如缕。 慕淳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天色很晚了,外面灯光羸弱,照不亮的远处一片漆黑,犹如她深陷混沌的内心,那里的阴潮见不得光,理智将它一再封闭起来。 她拉拢两张窗帘,踢掉拖鞋,将自己像破布娃娃一样扔在柔软的床榻上,窝入暖融融的被窝里,将自己包裹成蚕蛹状。 不同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她脑子里,都被赋予大同的仇愤,纠缠着她不放。当男孩稚嫩的脸庞定格时,她几乎抓狂。 他为什么那么小,他要是像慕震华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一样就好了,她会毫不犹豫摧毁他,让他受尽指点,让他生不如死。 但他和她都被迫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 在他这个小小的年纪,她也曾苦不堪言。 秦谙习在她面前成天不是可怜兮兮,就是笑眼咪咪,她控制不了心脏,心,就是会心软,稍微狠点,都会愧疚,甚至陷入恐慌。 沉倾叶母爱泛滥,难不成她遗传了,是个圣母? 她可不是。 慕淳脑子里如干燥粗糙的杂草般乱糟,稍微捋一下都会扎得她心肉刺痛。 她干脆将纷乱的思绪一股脑赶出去,刚才一场闹事惹得她心力乏竭,头隐隐作痛,睡意也随之来袭。 月光探入窗帘的间隙,投射在少女在皱起的眉宇间,夜里的她总不安稳。 慕淳这段时间神经敏感,根本难以熟睡。 屋内静谧。 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迷糊间,隐约感到耳畔忽而传来细碎的声音。 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应该来自门外。 很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干扰了她。 等门外彻底安静下来,慕淳皱紧的眉间松开,依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却总是细微抖动着,眼珠在眼皮下滚动,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慕淳猛然张开眼睛,坐起来。 黑暗中,恼火的她将视线赫然看向那扇门,似乎透过黑暗,一眼将房门看穿。 慕淳打开床头的暖灯,整个房间在昏暗柔和的柔光中变得清晰起来。 她来到门前,打开门,光束投出门外,迈出去的脚迅速收回来,她低下头,借着温蕴的光,能够看清门口地上躲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物什,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头顶,发丝因为她开门时带的劲风轻微飘摇。 “……”怕成这样,还在这睡。 慕淳心里的恼火燃起来,旺了些。 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来她这装可怜! 臭小子!要不是她现在看见,明天沉倾叶又要责备她不近人情! 小变态,半夜三更扰她睡觉! 慕淳本来想狠狠踹他一脚,但是这一脚下去这臭小子万一惨叫一声,还会惊动沉倾叶。 那一脚落下去的期间,她心中百转千回。 秦习谙感觉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透光的被子里,合着的眼睛睁开,一对眼珠分外清明。 慕淳看着男孩迷糊地撑起来,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额前几根呆毛翘起,软萌好欺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男孩有些肉肉的小手揉着眼睛,看清楚逆光而站的人后,稚嫩的声音嘶哑。 他有些呆呆地喊:“姐姐………” 慕淳没说话,只是脸色很冷。 生气了。 秦谙习意识到后,像是被发现做坏事,紧张地胡乱抱着被子和枕头站起来,面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姐姐不知所措。 他又忍不住几次偷看,然赶紧缩回视线,低着头,垂眸盯着抓紧地板的赤脚,俨然一副知错的样子。 他的左脚半掌心挡遮住另一只脚,每个动作都害怕又紧张。 慕淳眉头皱地更紧了,她还没开骂呢,至于吗…… 男孩头发乱糟糟的,却因为柔软亮泽,让人手痒,想抓上两把,这么想着,她一不注意就掰响了手指关节。 “咯噔”一声,在偌大的空间里格外清楚。 “!”男孩的低呼卡在喉咙里,惊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抱在怀里的被褥往上举了些,护住头部,那张脸却露出来,水亮的眼睛畏惧地看着慕淳,灯光让那双按捺惊骇的双眼看上去可怜无助。 慕淳感觉太阳穴的青筋扯了扯,这二货竟然以为她要动手揍他? 她哪儿敢!沉倾叶可不就是这小野种的靠山嘛! 想到这个她就气!新账旧账在她心里翻枯了页,但在听见男孩弱懦的声音又沉下去一大截。 “姐姐……”男孩喊她,颤颤巍巍的声音小小的,一点男孩子该有的气魄都没有。 把在外面那幅冰冷模样拿出来啊! 在她面前,男孩却是兔子一样乖巧,收起所有利爪,露出脆弱的一击致命的肚皮,来证明臣服于她。 这分明就是一个可以任她蹂躏的小怂货! 慕淳故意很凶地抢走他都枕头,砸出去! 轻薄的被子掉在地上,遮住男孩裸露在外的脚背。 少女用力很大,男孩晃了几下身形,站稳后绞紧手指,抵着头,十分拘束,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慕淳后知觉地压下嘴角,眼神恢复冷淡,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不是和我妈睡吗,跑我门口来做什么妖!” 她语气不好,却压低了声音,不想惊动屋子的女主人。 男孩非常紧张,手指捏得发白,他几次张唇,又一个字都不肯说。 慕淳没耐心了:“你没吵到我妈吧?”沉倾叶这段时间公事繁忙,回来还要照顾他们,很辛苦,如果连一个好觉都被扰了,她定叫秦谙习没好果子吃! 秦习谙赶紧说:“姐姐,我没有吵到……”他想到什么,才说:“我没有吵到姐姐的妈妈,我很小心……” “好好的床不睡,很小心跑来睡我门口?”看他有自知之明,慕淳心里舒坦些,语气不算刻薄。 这臭小子有不符合年龄的思维,她不会把他当一般小孩儿看。 她蓦然想起那日落日黄昏,男孩细致地给女生整理头发,夹发夹的画面。 慕淳眉心皱得更深,这么屁大点孩子,就知道撩拨女孩子,不愧是勾栏花魁秦臻和那个满脑精虫的慕震华的种,想必在肚子里就听惯了男欢女爱,尝尽了胭脂水粉,生来风流,骨子里带来的法子讨女孩子怜爱欢心。 这小屁孩儿,心思野着呢。 想和姐姐睡觉 整这一出苦肉计,对沉倾叶有用,就来回地续,光她受苦了。 小野种就只会装可怜。 感受到少女千回百转的心绪,秦习谙深怕她又极端起来,开始憎恨他。 他小心地看着她,眼底有水光:“我喜欢姐姐,想和姐姐睡觉……” 秦谙习仿佛一根直肠通到底,有什么说什么。 饶是听了无数遍,少女还是不能适应。 “闭嘴!”慕淳不知道自己哪根筋膨胀了,一股滚烫都热浪从脚底直冲脑门,她一把捡起枕头砸在男孩头上。 枕头是羽绒棉的,根本没有杀伤力,砸在男孩身上就掉落在的地面,声音很轻微,偏偏男孩长长的眼睫毛下滚出来几颗泪珠子,还死死闭住嘴,看愤怒的姐姐一眼,就眼泪盈眶,垂下眼睛,就落几颗泪珠子,十分委屈:“姐姐,我喜欢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想离你近一点,我们多亲近一点,多点亲密,说不定……” 他眼睛深处都有亮光:“万一,可能你就不会再讨厌我了,我会乖乖睡觉,就睡你身边就好,我睡觉很乖的……” “你还说!”她声音大了些,但耳边真的安静下来,只有男孩压抑的抽泣声。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慕淳头昏脑胀,脸上的热意不减反增,这小屁孩儿说话是真不知羞吗? 她,本就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听了这些臊得不得了,偏偏男孩恃年幼行凶,不自知 。 “那我不说了……”男孩特每个字的音节都小到尘埃里。 慕淳感到耳边的发丝垂髫,落在心口。 她等心跳平静下来,第一次对男孩好声气:“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自己睡,我现在是少女了,不能和异性同床,你也要自己睡!” 男孩抬头,望着她,眼睛亮亮的:“可是我想……” 慕淳立刻说:“别做梦了,我不会和一起睡,也不会和你变亲密!”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眼底湿蕴的男孩说:“你要快些长大,等你到了十八岁,然后立刻离开我家!” 秦习谙嘴巴一瘪,哭出声来:“姐……唔!” 他被捂住了嘴,那只手滚烫,馨香,柔软。 慕淳下意识在自己唇边竖起食指:“你不许出声!被我妈知道,她又说我欺负你!”明明是这臭小子打扰她睡觉,还说一些不要脸皮的话! 可沉倾叶就是认定她欺负小野种,每次都是! 在少女的瞪视下,男孩乖乖点头。 窒息感离开,他追着深呼吸一口,他的举动让慕淳手指一颤,感觉手心的凉气,赶紧缩回手放在背后。 臭小子脸上全是泪水,她一定不能忘了洗手! 她吩咐:“你现在快去你房间睡觉!” 男孩依依不舍地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少女的房间被紫光笼罩,很温馨。 慕淳反手关上门:“不许看!” 秦习谙只好朝自己房间走去,一步三回头。 再回头,少女已经不在门外,门房紧闭,留他在一片暗色当中,浸入无尽的黑。 隔着一扇门,臭小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依旧在眼前。 慕淳在门口站了几分钟,隐约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才走去卫生间洗手。 是他鬼鬼祟祟偷看 夜里的气候阴冷,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出别墅内的构造陈设。 秦谙习踩着冰凉的地板越过沉倾叶的房间,进入客房。 他把单薄的杯子迭成方块放回衣橱里,这张被子很薄,看上去盖着就不暖和,上次慕淳为他加了一床棉被,别扭地给了他一次关怀。 秦臻说得对,慕淳是个心软的姐姐,姐姐将他没什么温度的心脏放置于温水中,暖意覆盖所有。 秦谙习用头撞了一下木板,疼痛感也掩盖不住他想要靠近慕淳的想法,他总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变亲近,想和她很亲近,他贪恋那一份暖。 他想着慕淳终有一天会念着血缘,把他当亲弟弟,给他那份独有的关爱。 他心里猫抓似的,这个念头就萦绕着他,他抱着被子,如同被心魔操纵的“困兽”一般躺在门口,他还想感受慕淳给的温暖,但这次,慕淳却叫醒了他。 他按捺不住想要接近她,他的意识驱动着他,亲近她的念头来势汹汹,于是他侥幸又去试探这个姐姐会不会更心软一点,他想要走进慕淳的房间,但明显用力过猛,慕淳不但驳回他的请求,还说了让他骨子发凉的狠话,她说话时不凶,难得的平和,却让他本就不安稳的心悬吊起来。 慕淳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鞭策着秦谙习的神经,令他陷入不安的漩涡。 以前,秦臻为了步入豪门,不放过任何一个时间空隙栽培他,他的时间和精神完全被操控,他被培育成一架按时工作的机器,他厌烦所有,就连鲜花的娇艳欲滴都换不来年幼的他眼中一丝明媚,他对秦臻要求的所有都不感兴趣,但他通通接受,嚼碎,吃进去,咽下去。 一开始,是为了帮这位母亲获得慕震华的恩宠,只要做好,秦臻就不会在他耳边嚷嚷,那时候的他只想要一片清净,脑子不用在十几位家教的指导下飞速思考,身体不用去复刻那些虚伪的矜贵姿态,不想拥有意识,他想当一具尸体。 后来,慕淳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个翩然温柔又直率开朗的少女,告诉他被欺负了要反抗,而她,竟然和他血浓于水。 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的存在,唤醒了他休克的灵魂。 他要进慕家,要在姐姐身边,于是他更努力了,秦臻为慕震华培养了一个有前景的继承人,慕震华和秦臻在一起的时间也就频繁了。 后来,秦臻和慕震华的死亡正好成就了他,沉倾叶心善,又对没能给慕震华生下儿子愧疚,只要他稍稍表示想要和她们一起生活,沉倾叶就会欢喜,于是他成功成为了这个残破家庭的一员。 慕淳憎恨他,却怜悯他,少女纯净,悲悯弱者的心为他开辟出一条能够走向温暖的路。 经过秦臻的折磨,他已经知道时间会消磨一切,同样,只要有足够的耐力和信念,时间将会成就他。 秦谙习躺上床,盖上软和的被子,那股馨香像镇定剂,让他宁神,他依偎着被褥,黑暗中那双眼目清明,毫无睡意。 慕淳第二天遵守承诺,完成了试卷最后的内容,秦谙习乖乖的谢谢姐姐,慕淳没当回事。 而沉倾叶再也没见到姐弟两亲近凑到一起习题。 突然,这个家的人都发现慕淳不再盛气凌人,秦谙习几次想靠近她,都被无形避开,在这个屋檐下,少女和男孩仿佛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沉倾叶很关注女儿和秦谙习的相处,偶尔惊讶地说“小习又长高了些”。 慕淳见不得沉倾叶关注小野种,眼不见为净,两耳也不闻。 近三个月下来,沉倾叶发现姐弟两不仅不亲近,反而冷漠又疏远,刻意冷漠和疏远的人是慕淳。 男孩只敢眼巴巴看着姐姐走动的身影,像只警觉的小猫一样,时刻候着,等着慕淳出现,又望着慕淳消失。 两人之间的对话简直可以用惜字如金来形容,慕淳不想多说,秦谙习不敢多说。 沉倾叶实在看不下去,想让慕淳不要那么冷漠。 餐桌上三个人,男孩不像刚来时那样对着沉倾叶撒娇讨好,他低着头,沉默地吃饭,听到沉倾叶帮他说话,偷偷抬眼看慕淳。 慕淳夹菜的筷子送入嘴里,似乎有预料,斜眼就看过去,视线一对上,秦谙习瞳孔就震颤了一下,防不胜防,立刻低下头。 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沉倾叶叹气:“小淳,你不要总吓弟弟。” 男孩刚来家里时活泼好动,也爱凑在她身边说话,不知道慕淳这个当姐姐的私下怎么“教育”了他,渐渐地就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但也会在慕淳不在时甜甜喊她一声沉妈妈,慕淳在的时候,他乖巧的像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仆人。 慕震华一死,公司董事会立刻就端起了架子,公司里正明枪暗箭的针对她,那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恐怕她走错一步,公司就要落入那些虎狼口中,家里的孩子虽然安分下来,却更让她无奈焦灼,公事私事将她夹在中间,真的让沉倾叶十分头痛。 慕淳本来想发作,但看见沉倾叶眉眼间的愁云,又把恼火灭掉,云淡风轻地说:“我哪里吓他了,是他鬼鬼祟祟偷看我。” 她总能抓住小野种偷看的视线,沉倾叶却总为秦谙习说话。 慕淳又不阴不阳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哼。” “你啊。”沉倾叶不跟她较真,她也是从小孩子长成大人,知道被分走母爱,慕淳心里不满,只好安慰秦谙习:“小习,你姐姐最近被逼着背文言文呢,老神在在的,别听她瞎说,来,多吃肉,你太瘦了。”她给男孩夹了几块排骨。 盘子里只剩小几块。 “谢谢沉妈妈,我吃这些就够了,姐姐也喜欢这个。”秦谙习甜甜一笑,终于光明正大地看了少女一眼。 沉倾叶给慕淳夹了最后几块排骨。 慕淳哼哼唧唧,她练舞要控制脂肪,没计较这点,夹了两块给沉倾叶,给自己留了两块。 秦谙习红着脸看她,筷子几次夹起最大块的排骨,又放下去,纠结又犹豫,耳根有些发红。 管他以后祸害谁 慕淳瞥见小野种脸红,觉得莫名其妙,觉得没眼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明明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非要做出含羞带怯的样子,要不是沉倾叶最近劳累,她必定要揭他那一层皮,表演天赋那么好,真该让沉倾叶给他报个表演班。 话说回来,慕淳翻了个白眼,感觉肚子都被气胀了:“妈,老班又背着我跟你投情报?” 因为沉倾叶工作忙,学习和心理各方面都照顾不周全,就经常和慕淳班主任打交道,希望多多看顾女儿。 沉倾叶又叹口气:“老师说你背书磕磕绊绊,不见长进,让我督促你。” 慕淳发牢骚:“不是,那是人背的吗?不光要背课本上的,还要背那一沓选修的,背原文背翻译,背得我都怀疑人生了,念书都不顺溜了!” 她成绩好,但有些偏科,语文那一卦的她不心水,在她看来,古文压根不实用,读起来就跟攀那个悬崖峭壁一样,害得她总是嘴瓢! 慕淳一边吃一边抱怨着,生气地把排骨塞进嘴里:“到时候我死都不选文科!” “怎么都好,都由着你。”沉倾叶失笑,一天的疲惫在这个有生气的家里散去不少:“小习把排骨都让给你吃了,别生气了。” “什么?”慕淳手里的筷子一顿,刚好把那块酱香多汁的尽排骨头吐出来,看着盛放残余的碟子,多出来一块骨头,她刚吐出来的。 她看向咬着下唇的秦谙习,男孩眼里带着小心和希冀,只听他诺诺说:“姐姐,我看你吃完了,就把我那块夹到你碗边了,然后你就……吃掉了。” 慕淳:“……不是,什么时候……” 沉倾叶在一旁看着,女儿呆呆地,没反应过来,嘴替道:“你闭着眼睛说文言文不中用的时候。” 慕淳睁大眼睛,骤然大怒:“谁要你碗里的!” 男孩不但没被吓住,眼睛眼里反而多了些神采的。 慕淳之前所有的无视都让他窒息,她现在生气,反倒让他紧绷的心弦松了几分。 “小淳!”沉倾叶一说话,秦谙习就委屈地把筷子含在嘴里。 慕淳忽然肚子里一翻腾,转身“哇”地把嘴里胃里的东西吐进垃圾桶。 同时,男孩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侥幸心理,犯了错误。 沉倾叶担心地站起来抚慰女儿的背,慕淳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煞白的脸看着很难受。 沉倾叶赶紧看向愣愣坐着的男孩,秦谙习那双眼里的泪终于止不住地溢了出来,她两边为难:“小习……” 秦谙习一下站起来,眼前水糊糊一片,看不清棱角,直朝着慕淳弯腰低头:“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小习……”沉倾叶顾左就顾不了右,一时间不知所措,突然,女儿一把推开她,白着脸跑上二楼,造出很大的关门声。 从来隐忍的秦谙习在那一刻,绷不住地大哭了出来。 慕淳奔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就直接用嘴去接水,涮了口,又刷牙,胃里那股翻涌才平缓下来些。 她本来就有洁癖,生物学的太好了,导致她在个人卫生这方面尤其心生芥蒂,除了沉倾叶她不反感,其他和她要好的人,她都提醒过,唯独秦谙习…… 没想到还是中招了,这人还是小野种,她的胃和神经真的一刻都憋不住了,直接就吐了。 慕淳看着镜子里有些病态的脸,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白的有些透明,一手撑着洗漱台,一手揉着不太舒适的肚子。 水龙头没关严,流水声安抚着她,突然有人敲门。 慕淳以为是沉倾叶,打开门就见秦谙习红肿着眼睛,男孩的泪水多到聚到下巴上,望着她:“姐姐对不起,你是不是很难受?我让你难受了,对不起呜呜呜呜……” 男孩不想哭的样子,但是因为太自责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墨绿色的衣摆。 慕淳看着他瘦削的身板,颤抖的肩膀,发现秦谙习好像长高了些,因为那个圆圆的发旋好像离她近了点。 “姐姐……” “别哭了。” 两人同时出声。 男孩立刻紧闭住嘴,控制着身体细微颤抖,眼睛只敢看到少女弧度流畅的下巴:“对不起……” 慕淳好半晌才说:“以后不许背着我给我夹菜。” 她没指责他。 秦谙习乖乖点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姐姐,你刚才都吐完了,晚上肯定会饿,要不要再吃一些饭……”他越说到后面越小声。 慕淳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喉咙还有胃酸,不进点食物,胃酸伤了脾胃喉咙就不好了,她点头:“走吧。” 秦谙习眼底一亮,慕淳想不注意到都难,要是秦谙习不是那个破坏了自己家庭的女人生的孩子,就是最初那个小可怜…… 秦谙习看到少女眼里陨落的失望。 慕淳察觉视线,眼睛一瞪:“走啊,杵着挡着干嘛?” 许是胃里喉咙刚刚遭了罪,她说话都不凶,看着忙让开的小野种,真想重吼一次! 沉倾叶竖着耳朵,一直关注着楼上的动向,刚才秦谙习大哭,她吓了一大跳,主要从来没见着这孩子这么哭过,不等她安慰,男孩又匆匆收拾好情绪,非要主动去给慕淳道歉,求得原谅,还不让她跟着,说她要是跟着,慕淳会不高兴。 沉倾叶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会对她说出那句话。 “沉妈妈,我和姐姐都在的时候,你一定不要站在我这边,好吗?” 沉倾叶看着孩子们一前一后下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慕淳把她的担心都看在眼里:“妈,我还饿呢。” 沉倾叶给她盛好饭,三个人又重新坐回餐桌。 沉倾叶对刚才的事绝口不提,说些有的没的,缓和姐弟两气氛,慕淳忽然看见沉倾叶浓密的黑发里有一根扎眼的银丝。 “秦谙习,我妈让你多吃肉,等着我给你夹吗?”慕淳谁也没看,自己吃自己的。 沉倾叶眉宇都舒展开,有一丝惊讶,秦谙习受宠若惊,主动吃了很多肉。 慕淳看着沉倾叶对秦谙习露出慈母温柔的模样,有些不是滋味,又再看秦谙习,却和他视线撞个正着,男孩眼中聚集笑意,慕淳都感觉被他漂亮模样闪了一下。 秦谙习赶紧低头吃饭,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高兴。 小野种长这样,要是不正经教,长大就是个祸害。 呸,管他以后祸害谁呢,早晚不是这个家的人,早晚要赶走。 慕淳早就想好,在一个屋檐下,天天闹腾,遭罪的只有沉倾叶,也不知道沉倾叶什么时候跟老班说了家里的丑事,老班还拉着思政老师给她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说“稚子无辜”。 她日夜反复思考,最后得出结论,秦谙习确实无辜,而且这小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弱不禁风,被编排被欺负不敢反抗,只会默不吭声生隐忍的可怜小孩。 今后,餐桌不小,倒不如和平吃饭;别墅不小,倒不如和平让路,在这份和平下等待他长大,然后赶他离开。 虽然很漫长,但这对沉倾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自己也犯不着在小野种身上浪费精力。 秦谙习对慕淳来说是一个错误的存在,那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秦谙习也是一个可怜的存在,那她就勉为其难施舍他一个住处。 慕震华再不是东西,她骨子里也流着那人的血,父亲犯下的错,总有人来收场,负债子偿的锅她不背,竟然沉倾叶乐意,那她就只需要等着秦谙习离开的那一天的到来。 臭小子居然告她的状 一顿饭下来并不其乐融融,吃得让人心梗。 慕淳吃完就回了房间,进门时她习惯朝床柜那边看一眼,又落空的收回视线,现在这个家已经凑不成一张完整的全家福了。 楼下不再像几个月前总有嬉笑声,这段时间秦谙习收敛了太多。 她很快抛开心事,来到书桌前坐下,一心投入到家庭作业中,约摸把半个小时后,响起了敲门声。 因为少女正处于发育阶段,饭后半个小时必须喝热牛奶,沉倾叶每天这个时候都会送来一杯。 慕淳皱脸,喝牛奶对她来说比做奥数题更让人头疼,她喉咙里已经后那股会让她感到作呕的奶腥味了。 敲门声又响起来,她只好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平行的视线没有被挡住。 慕淳微微低头就看见乖巧笑着的秦谙习。 他手里拿着一杯味道醇厚浓烈的牛奶,冒着热气,不等他说话,少女那张娇俏不满的脸上立刻布满阴云,眼里的厌烦做不到转瞬即逝:“怎么是你?” 秦谙习捕捉到少女眼中的情绪,欢悦的心情一落千丈,但眸中的暗色很快被笑意盈满:“姐姐,沉妈妈让我给你送牛奶来,你刚才吐了胃里不舒服,她特意热的益生菌牛奶。” 卧室门半打开,他期盼地往房间里看了看:“……要我帮你放进去吗?” 沉倾叶一直没放弃融洽她和秦谙习关系的机会,只不过一直很隐晦,每次的都借口毫无漏洞,如果她问为什么不是沉倾叶来送,一定又是被什么杂七杂八的事耽误了。 慕淳不愿意,但她侧身往里走,对身后的让男孩没什么耐性地说:“放在我书桌旁边,别把我东西弄湿了,赶紧出去。” 她坐下来,拿起笔打算继续作业,男孩放下玻璃杯,却站在她身边一动不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 都让你进来了,还想怎样! 这小野种这几个月不是一两次睡在她门口,睡梦里那几声微弱的“姐姐”差点让她释怀,每次看到蜷缩成一团的他,她心里的那块石头就会更重一些。 不就是想进来嘛,这回满意了吧。 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一辈子都过不去。 “说话!”慕淳想得越深,心里的火就越旺。 秦谙习浑身一抖。 慕淳看在眼里,指甲挖进手指里去:“你能不能不要做出这副样子,没话说就立刻出去,别以为有我妈护着,我就真的不会揍你!” 男孩赶紧摇头,在姐姐面前依旧有些蹑手蹑脚,声音细如蚊虫:“沉妈妈要我看着你喝完。” 慕淳暗暗翻了个白眼,介于她曾经不懂事,把热牛奶倒进盆栽里,第二日盆栽枯死,聪明如沉倾叶,湿润的泥土散发出奶香,一下就发现是她干的坏事,从那之后沉倾叶每次都要看着她喝完才离开。 但她还能让小野种管着了? “我现在要你出去。”她镇定下来的眼里平静无波,落在人眼里很冷漠无情。 秦谙习抿着嘴,面上怯懦,但就是赶不走:“我要看着你喝完,那样你晚上睡觉胃里才好受……” 慕淳不得不承认,牛奶助眠效果极好,但是喝下去她味觉难受啊!而且她更喝不下小野种送的! 臭崽子脚下长钉子一样固执不离开,她怎么可能上手把人拖出去,她才不想触碰他。 少女脸上突然出现一抹揶揄又不屑的笑,她站起来,端起那杯牛奶,在男孩一直追随的目光下走向窗口,把热气腾腾的奶水尽数倒进盆栽里,一滴也不剩。 慕淳把杯口朝地面扣了扣,面上不恭的模样散漫又慵懒,说话的声音也不徐不迂。 她眼里的笑玩味,说:“喝完了,赶紧出去。” 男孩意外她的举动,还怔愣着,下一秒眼尾肉眼可见地发红,转身跑开时甩出一滴眼泪,落下来,打湿了地毯。 咚咚咚地跑路声,慕淳胜利者般勾了勾唇,心里没有一丝愧疚,蛮有成就感地坐回椅子上,心情有些愉。她这波操作,依那小野种有一百个心眼子,肯定又要胡思乱想一通,然后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来。 把快乐建立在小野种的痛苦上,这感觉还真不赖。 不过,她的快乐没维持多久,因为本来“忙的很”的沉倾叶找上门了。 沉倾叶端着一杯满满的热牛奶递给她,说教她的时候一点不留情,慕淳只好屏着呼吸一口闷,那股腥味淹没了她的七窍。 小野种躲在女人背后,手里紧紧掖着沉倾叶的衣角,看过来的眼睛红彤彤的,眼睫毛上的泪水还未干涸,眼神像极了倔强的小兽。 慕淳瞪着眼。 好呀!臭小子居然告她的状! 诡计多端的小野种 “你瞪什么瞪,小习都是为了你好,你反倒来欺负他!” 沉倾叶把秦谙习护在身后:“小淳,你不是答应过妈妈不会再欺负弟弟了吗?难道你要做一个说话不算数的孩子吗?妈妈不喜欢撒谎的女儿……” 慕淳听得想笑,眸中的光渐渐地暗淡下去。 “沉妈妈!”秦谙习突然大喊出来,抓着沉倾叶,吸引走女人的注意力,看像沉倾叶的眼眸中似乎在恳求着什么,摇着头:“沉妈妈,姐姐没有欺负我,是我想让她喝牛奶而已,你不要说姐姐……” 沉倾叶摸了摸男孩额前碎发,拇指擦掉他聚在睫毛上即将坠落的泪珠:“可怜见的,一心向着你姐姐。” 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慕淳心里的小人几乎气竭。 搁哪儿给她唱双簧呢是吧? “妈,你看他自己也说了,我没有欺负他。”是他意图逼我喝那玩意儿,还告状! 告状精!她又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结果沉倾叶突然盛怒,转过来数落她:“你也不是初犯了!那滚烫的牛奶能往植株里倒吗!你看看它还活吗,你做事怎么不想想后果呢!” 一时间安静下来,几个人都愣住了。 理智回笼的沉倾叶看着被斥责得一点也不反驳的女儿,后悔劲儿才上来,她忙里忙外,心里又有事,最近脾气越发难以控制,赶紧放轻语气,拉过来女儿的手:“小淳,妈妈不是故意凶你,你还小,不要轻视任何生命,你要心善,不要因为心里不满就对着旁人发难,你是姐姐,要懂事啊,你不能善妒,要控制情绪,而不是被情绪掌控,这样你以后才能帮助妈妈,你要成为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知道吗?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好吗?能答应妈妈吗?”她教育起女儿来。 慕淳当然不会违背沉倾叶,睡觉时,脑子里还回想着这些话。 十几年来,沉倾叶没对她真正发过脾气,虽然因为工作常年缺少陪伴,但一直把她当宝贝呵护,记得每一个属于她的重要日子,给她不重样的惊喜。 今天沉倾叶破例对她发火,都是那小野种!……好吧,她也不该瞎倒牛奶,不该浪费,不该…… 反省完了她又脸热,今晚在那小野种面前丢尽了脸。 沉倾叶担心她心里有气,本是带着秦谙习走的,那小野种却半路跑回来,跟她说:“姐姐,对不起。” 当时她光想着自己亲妈不护犊子,当着这个外人教育她,心里寒凉,喉咙发紧,苦涩极了,压着声音痛苦道:“别这样叫我,我说了多少次,你知道有多刺耳吗?秦谙习,我不是你姐姐,我不当!昨天不当,今天不当,今后也不当!” 她第一次当着小野种的面流泪,顾不上心里那点尊严:“我妈向着你了,你满意了吧?” “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你满意了吧!” 这会儿她脑子里全是男孩压抑的哭声,哭着给她道歉,说永远不会抢走属于她的东西,依旧不怕死地说喜欢她。 沉倾叶返回来时,小野种竟然立刻换上一副吃了蜜的笑容,脸上的泪痕仿佛是因为喜极而泣,还不管不顾地牵住她的手,告诉沉倾叶他们已经和好了。 沉倾叶有些讶异,问她是不是真的,她的手被紧紧牵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回握住,她那根手臂都僵硬着,只好向妈妈笑着点头。 沉倾叶松口气,放下了一件心事。 临走前,秦谙习抓着她的不放开,她挣脱时,他的指尖好似都在流连。 想到这个慕淳猛地拿开捂着脑袋的被子。 妈的,第一次和男的真正意义上的牵手,居然是和小野种! 诡计多端的小野种!她又在心里记下一笔! 慕淳反转着睡不着,翻身坐起来,下床去卫生间,拿起香皂打出泡沫,一遍有又一遍地洗手。 自从那天之后,姐弟两好似真的和睦相处了。 秦谙习个不长心眼的,还是一个劲儿的叫慕淳姐姐,慕淳索性当乌鸦叫唤。两人呆在一块,秦谙习多数时间被慕淳指使着干活,但是真正相处在一起是又十分寡淡,互不干扰。 中秋一过,沉倾叶的公司逐渐安稳下来,但工作更加繁忙,每天都身心疲乏地到家,倒不见姐弟两有起初的争执,慕淳偶尔拈酸挑刺,好在秦谙习总能笑脸相迎,这让她宁神不少。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离校那天,张涵意还在为没看到秦谙习闹慕淳。 因为有秦谙习在,这一个寒假慕淳压根儿不想窝在家里,报了某教育机构多个补习班,一天到晚才见着人。 年尾,沉倾叶忙得脚不沾地,慕淳课业繁忙,秦谙习守着冷清的别墅,就盼着过年。 跨年夜慕淳没吃多少东西,沉倾叶要去参加公司的年会,叫了厨子做了一大桌子年夜饭,桌上就秦谙习和她两个人。 她低着头回张涵意的消息,觉得张涵意净出馊主意。 她握着手机点进软件又退出,界面换了又换。 一旁地秦谙习安静地吃着饭,他今天穿了通身雪白,沉倾叶提前给他买的过年穿的新衣,很适合他,浑身净白,皮肤又通透,还没长开的脸部轮廓柔和,像个不染纤尘的矜贵小公子,黄色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华丽的金边,举止也优雅。 慕淳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关掉所有被发现偷拍的危险因素。 镜头里的男孩毫无知觉,她随手一按,立刻退出相机,点开和张涵意的微信聊天框,微信主动送出最近照片,她看也不看,直接给张涵意发了过去。 是美是丑,是模糊还是清晰,她都不知道。 秦谙习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她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做贼心虚地大声问:“看什么看!” 秦谙习无辜地眨巴眼睛:“我以为姐姐在看我,所以……” 她像只惊厥的兔子:“我什么时候看你了!我在看这些佳肴!美得你!”她还不忘翻个白眼,以示他在做梦。 张涵意估计是细细看了一番才会消息。 消息框弹出来:哇塞,淳儿,你弟弟太纯了吧,他笑起来好可爱,像我家椰奶! 附图,是一张少女和爱宠萨摩耶的合照。 一大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吐着舌头的狗子。 慕淳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不禁笑出了声。 秦谙习好奇得看过来,被她一眼瞪回去:“不许看我!” 张涵意夸了秦谙习一大堆,慕淳都没发觉自己嘴角隐隐的笑意。 张涵意要去拜见大舅姥爷,聊天结束。 慕淳滑了几遍聊天记录,最后还是手贱点开那张匆匆拍摄的照片。 男孩眉目低垂,嘴角敛着笑意,好似一株玉兰匆匆绽放,慕淳抬头看一脸平静用餐的少年,绽放那一瞬间被她定格。 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慕淳不动声色收回打量的目光,收起手机,没跟秦谙习打招呼就下了餐桌。 她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来到天台,白色的兔绒毛领将她的脸衬得越发小巧精致,披散在背后的头发乌黑浓密,四周朦胧的灯光照得她肌肤莹白。 柳絮般的雪绒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很快点缀在她周身,她伸手去接,一团黑影遮挡下来,她的手心上方没有了飘撒的晶片,身后传来暖意。 秦谙习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她身后。 她看了眼脚底厚厚的雪,稍微挪动一下脚底,就嘎吱一声,很细微。 这人走路都没声儿的吗?还是她太粗鲁? 慕淳小脸皱了皱,没回头,男孩也没说话。 远远看去,在这夜里,露台上一红一白两道色彩鲜明,男孩才堪堪长到少女的肩头,却稳当地撑伞。蓬松的羽绒服穿在身上,他们的身形都显得单薄,却在漫漫雪夜中笔挺着,似乎都有着自己毫不遮掩的坚持。 两个人难得这么平静相处。 秦谙习举着伞,一举就是半个小时,小手冻得通红,已经僵硬木冷到不像自己的了。 跨年倒计时的声音隐约从远方传来,等到最后一刻,慕淳听见身后的人轻轻说了句“新年快乐”,不仔细就会被烟火淹没的声音。 秦谙习说完后心情很好,尽管姐姐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慕淳眼中有些放空,涣散的瞳孔只看到五彩斑斓的虚影,她一直看到近处的烟花停放才回神,看了眼那只因长时间捏着黑色伞柄冻红的手,说:“现在知道了吧,我是不会心疼你的。” 秦谙习不说话,少女侧过来的脸在这素裹如白昼的夜显得格外温柔,说起狠话来也不算凶。 “小野种,你的伞挡了我的雪景。” 秦谙习抿着唇,慕淳侧身看下去就能看到他在咬着下唇的皮肉。 这小子看她时眼睛总是微微泛红,她确实想让他感到难受,她以为很成功,偏偏秦谙习都忍去了。 这个小野种,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比起这个,倒更像是在赎罪呢。 那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她真的很记仇呢,记一辈子那种。 “姐姐,在下雪呢,我给你打伞,要是挡着了,我就再举高一点,一直淋雪,我怕你会感冒。”秦谙习想抬手拿掉她毛领上的积雪,半途有缩回手:“站好久了,姐姐,我们下去了好不好?” 慕淳看着他,这个人已经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半年之久,有东西淡了,这是她害怕的,她绝对不要去原谅,因为她一闭眼那些痛苦的过往就会对她纠缠不休。 “别跟着我。”她转身朝厚厚的积雪层走去,身后一身白色羽绒服的男孩看着那抹艳红的背影,听话地站在原处,只是打伞的手一下就软了下去,雨伞不着声响,抵在了雪地里。 慕淳蹲下来,她的双手冻得通红,捏在手心里的雪球越滚越大,捏实了之后,她站起来,转过来对秦谙习说:“不许动!” 秦谙习呆呆的脸上忽而一笑,手上松了伞柄,眼中有了孩童的灵动:“好,不动!” 慕淳做出标准偷铅球的姿势,一个甩手将雪球扔出去,精准地砸在了秦谙习的心口上,力度不小,他被砸得闷哼了一声,后退一步,及时站稳,沾了落雪的睫毛扑扇两下,看向少女,眼里的亮光不是被欺负了的愤怒,反而像得了兴致。 慕淳这是要和他玩打雪仗?他以前,没玩过。 慕淳看着他,眼中无意略过一丝少女独有的魅惑,坏心思地说:“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冬夜风雪交加,还在胡猜的秦谙习愣在原地。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就连沉倾叶也不知道,或许是忘了也不一定,无论是故去的,还是沉倾叶,家长们一直都很忙,不会把他的这些小事放心上。 慕淳记得。 慕淳看他被欺负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心里倒不像想象中那么得意,但脸上的笑依旧硬生生地挂着。 “很喜欢。” 慕淳诧异了一下,眼睛却看实了,对面,小野种点头,逆着光笑得温润的模样,慕淳不小心把那一幕刻在脑子里。 “喜欢?”慕淳很快回神,大笑了几声,她蹲下去捏了好几个实心的雪球,把每一个都用力地朝秦谙习扔去。 雪球砸在男孩衣服上,有的碎落进雪堆里,到处都是,下一刻,雪块落进了他的领口里,男孩凉得惊颤了一下,但脸上还乐呵呵的。 慕淳揣了一肚子气,累了,喘着气,说话间白色的烟气在空气里散开,问他:“喜欢吗?” 秦谙习紧着点头,说喜欢。 慕淳没说话,看了男孩一会儿,她快速捏了个雪球更用力地砸他:“还喜欢吗!” 他大声回应她:“喜欢!” 慕淳气管子像被拿捏了了一下,心口也跟着发紧,烦躁地拍掉手上的雪:“ 跟你打雪仗你也太没意思了,这种游戏是互相的不知道吗!扫兴!” 秦谙习怔肿了一下,刚想解释,慕淳没耐心地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给我堆一个雪人!” 秦谙习:“哦!”他忙跑过去,踩出一行见底的脚印。 两个人在雪幕里忙活,男孩听话地堆雪人,堆完后,他站起来往后退,慕淳说了不准看她,他就不看。 “好了!“慕淳站起来,移开身体。 秦谙习看了少女的脸色,才看向她脚边,有点不成形状,但能看出,那是个,用积雪堆成的雪蛋糕。 秦谙习走过去,慕淳要他蹲下来,他就蹲下来。 “你笑!”见他反应太过平淡,慕淳面上不高兴地拍了一下。 秦谙习盯着雪蛋糕的眼睛转向她,双眼一弯,冰雪都融化了。 男孩眼里全是她冻红的面容。 慕淳无语:“给我张开嘴笑!” 秦谙习反应过来,就要应她的话,正当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下一秒就被塞了一口雪。 慕淳作弄到他,敞开声音笑得很开心,她抓了一把那个雪蛋糕,在秦谙习笑开的一瞬间糊了他满满一嘴! 她笑够了睁圆眼睛问:“好吃吗?” 她看着他滚动的小喉包,秦谙习当真咽了下去:“好吃!” 慕淳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生气地把他推翻在雪堆里,雪人也碎了一半,她起身就下了天台。 星星就坠在他心口处 小野种真是油盐不进! 慕淳狠狠怼上门! 她和着一身寒气进了浴室,再出来时身上冒着热腾腾蒸汽,像从云雾中踏出,她用干毛巾蹭着头发汲水,赤着的脚步步着落,在大理石留下水迹。 她来到柜子前,点亮手机屏幕,已经凌晨一点半。 卧室里,迷你音响放出缓缓的音乐声盘旋在耳,她按了几泵护发精油细细揉进发丝里,有意无意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小子应该跟着她下来了吧? 慕淳转回去把毛巾放在烘干机上,穿上拖鞋来到门口,差几分距离手就要按上门把,乍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把她吓一跳。 打开门,秦谙习已经褪下了外套,驼色毛衫的毛衫马甲下穿着整洁的白衬衣,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姐姐,我来给你送牛奶。”他递了递手中的杯子,缕缕奶香很快就被混杂了少女沐浴后的芬芳。 倒也不是那么难闻了。 慕淳眉头锁死:“你让我喝我就要喝!你怎么不喝?” 秦谙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从楼顶下来,鼻头还红红的,能感到一杠若有似无的寒气。 他动了动嘴,说:“这是沉妈妈专门给你准备的,我不喝。” “拿走,不喝!”慕淳一撒手,她转身往里走,由门口大打开。 秦谙习按捺住想跟进去的冲动:“姐姐,可我已经热好了,我给你送进来?” “不用!”慕淳调头回来,一把接住杯子,手心覆盖住男孩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挑起了手指,端着杯子快速远离。 “冰死了,你手怎么那么凉!”她被冷了一下,将嫌弃写在脸上。 秦谙习收回看她的视线,左右飘忽两眼,饶是浑身寒肃气息,也抵不住体内翻涌的滚烫热浪。 慕淳看着他用那双冰凉的手搓了搓脸。 “?” 这是什么反应? “姐姐,你快把牛奶喝了吧,天冷,凉得快,而……而且,喝什么补什么!我先去收拾餐桌!”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履匆匆。 慕淳愣住,觉得心口凉丝丝,低头一看,她掖在腋下的浴巾不知什么时候松散了很多,缓落至能看到几乎没有的乳沟。 她一个眼神追杀出去,大骂:“秦谙习,你个变态!” 砰! 卧室门被砸上,那劲道可以夹断秦谙习得狗头! 这晚,慕淳念着沉倾叶的苦心,准备捏着鼻子把温热的奶水灌下去,当舌尖触及到奶水时,蔗糖的甘甜充盈了她整个口腔。 她咂嘴品了品。 那小野种给她放糖了? 这边,秦谙习下楼梯时,还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一脚下去差点踩空,用两只冰凉的手不停地搓着耳朵。 他吃够了那个“蛋糕”才下来,现在整个人水深火热,脑袋像是放在蒸笼里,身子又森森发寒。 洗碗的时候,他摸着莹润地白瓷盘,眼前的景象挥之不去,莫名牵扯起一些腌臜的记忆来,秦臻白花花的肉体被一把抓起,那肉从男人手指骨节间拥挤溢出。 男孩霎时脸色腊白,加上他胃里本来就冷热交加,反胃得紧,埋头就将心里的恶心全数呕出来。 …… 沉倾叶在宴会上看见蛋糕时就想起秦谙习的生日,赶回来的孩子们都已经睡下。 她悄悄来到秦谙习房间,男孩睡觉时总开着一盏昏暗的紫灯,她放轻脚步,想将拿在手里的东西打开,放在床头,正要离开,秦谙习闭着的眼睛却虚掩着缓缓睁开,眉眼倦怠。 他哑声唤了一句:“沉妈妈。” 沉倾叶回过去,心里又愧疚又心疼,蹲在他床边,伸手轻轻撩开挡了男孩眉眼的发丝,在他额头处落下一吻,柔声说:“小习,生日快乐。” 看着那一方盒子里的银边坠子,秦谙习眼波微颤,他想撑起身子,却有些晃神不稳,沉倾叶当他睡迷糊了,忙按他回去睡下。 她把盒子放在他枕边:“妈妈这段日子有些忙,忘了你的生日,小习没在心里怪我吧?”她询问的很轻柔,像在哄睡。 秦谙习摇摇头:“没有,谢谢沉妈妈。” “真乖。”沉倾叶很怜爱他:“妈妈明天让你姐姐给你补生日礼物。” 秦谙习展颜一笑:“沉妈妈,姐姐她已经给过我了。” 沉倾叶很惊讶,但也没去问慕淳送了什么,她看了一眼那方丝绒盒子说:“这个坠子你姐姐也有一只,她那只是一弯月牙,是我去年送她的,你这个和她那个本来是一对。” 那对坠子由蓝宝石制作而成,闪耀透泽,分别有一个一克拉的星星,和一个五克拉的月亮,形状精雕细琢,巧夺天工。她先送了那个月亮,本来打算将这一个作为慕淳的下一个生日礼物,但今天拿来了给秦谙习。 她没精心准备,担心男孩觉得怠慢:“小习,你喜欢吗?” 秦谙习已经撑起来,打开盒子,把那只精致的坠子放在手心里,眼睛一直眨地看着,转眼看着沉倾叶,眼底笑意涟涟:“谢谢沉妈妈,喜欢的,我特别喜欢!” 沉倾叶离开后,他坐起来,打开照明灯,将链子穿过坠子,摸索着戴在了脖子上,那颗星星就坠在他心口处,他摸上去,指腹一按,那颗蓝钻在他皮肤上留下凹槽,是星星的形状。 他顾自认为,他和慕淳之间,又多了一条联系。 她内心的波澜不能平静 第二天秦谙习就发烧了,沉倾叶却不能留下照顾他,所以慕淳忍气吞声地吃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接了交给沉倾叶的任务,拿着一堆药丸子和一杯温开水去照顾小野种。 客房门虚掩着,没有关实,自从秦谙习住进来这间房之后,她再也没进去过。 她第一次进秦谙习的房间。 一点都没变,还是以前她家客房的样子。 秦谙习躺在床上,合着的眼睛在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姐姐……” 感冒导致他嗓子发炎,几乎说不出话。 慕淳把药片全部给他,递给他温水,看着他吃力地服药。 有什么东西反光,闪了一下她的眼睛,看着男孩颈那一条银链子,她心思流转,沉倾叶绝对不会懈怠了这小野种的生日,想是沉倾叶送的什么礼物,她妈最擅长送的就是那些个镯子链子,她打生下来就有,现在已经十几条,沉倾叶送秦谙习,她倒是没什么成见。 秦谙习吃完药,咳了好一会儿,很严重。 “活该。”她收回水杯,离开了房间。 秦谙习看着她的背影,少女依旧扎着高马尾,瓷白的脖颈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装饰,他卧回去,将滑落下来的坠子攥在手里。 他一直注意慕淳的脸色,她对他没有好脸色,昨晚那些戏弄,都让他觉得是尝了甜头。 刚才她注意到这条链子,脸上也没什么波动。可沉倾叶将母爱分给他,就是在慕淳心口上动刀,坠子在手心里发烫,他取了下来,珍藏好。 等哪天慕淳同意他当弟弟,再拿来戴上。 …… 秦谙习地感冒半个月才好彻底,慕淳就给他喂了半个月药,前几天她都骂他一句活“该改”,后来她改说“不和你过冬天了”。 秦谙习唇色健康了些,笑着说了幼稚的话:“那我去学魔法,把冬天变成不会感冒的冬天。” 慕淳一开始觉得他病糊涂了,后来才知道他说的魔法是健身,增强抵抗力,游泳,助长身高,以至于她经常泳池边看到他近乎全裸的身体。 比起刚来时,胳膊腿儿似乎肉乎了些。 小屁孩儿,体脂都不够御寒呢,还健身…… 慕淳看他天天进出家里的健身房,天天等他摆烂,等着看他笑话,却只等到沉倾叶对男孩更加平繁的夸奖。 开春后,少年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更瘦了。 但是是精瘦,看着结实了些。 慕淳路过穿衣镜时,左右看了两眼,低头看了看,然后无所谓地走开。 路过秦谙习的时候,她抬着下颚从他身边擦过。 哼,再怎么努力,身高还是长不过她。 开学之后时间过得很快,大人小孩都忙碌着,为工作苦恼,为习题恼火,半学期一晃而过。 绿植覆盖了这座曾被寒冬枯萎的城市,四月接近尾声,但京城气候多变,时而寒冷得像是回到了冬天。 这天,沉倾叶给慕淳安排了任务,要她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把清单递到她手上,拿着外套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慕淳看了眼清单,然后看向一直唯唯诺诺在一边剪裁金钱树的秦谙习。 “你过来。” 秦谙习放下剪子,克制着脚步,很快来到她面前:“姐姐叫我有什么事?” 慕淳怪异地看他一眼:“刚才我妈说的话你没听见?” 慕淳把购物这个任务交给了秦谙习,美其名曰段练他的社交能力,锻炼身体,增强抵抗力。 都是借口。 难得星期日不用去舞蹈室,她要躺着舒舒服服的度过。 慕淳一觉起来已经下午两点,出了卧室,偌大的别墅却是空荡荡的,没有秦谙习的身影,她喊了几声,宽敞的空间是无限的静谧。 上午出的门,现在还没回来? 慕淳给自己找事做,忙完后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晚间新闻播了半小时,她突然站起来,关掉电视就出了门。 她心里有个声音总在告诉她,秦谙习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屁孩。 她跑出别墅区,找遍了周围的大小超市,依旧没有人,晚上的冷风呼呼地吹,她内心的波澜不能平静。 那是什么感觉?切身实感地说,像是在考场上发现唯一一支能答卷的碳素笔丢了。 她刚才着急跑出来,忘了带手机,直接请求着一位商家的手机用,等打开拨号界面,慕淳不动了,清掉脑子里所有东西,依旧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知道秦谙习的手机号。 要给沉倾叶打吗? 沉倾叶知道秦谙习迟迟没回家,担心得立刻给秦谙习打电话过去,一连几次都是无人接听,她赶回来时,慕淳抱着脑袋坐在家门口。 别墅外的路灯只照亮一片,慕淳睁眼盯着,黑暗处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沉倾叶挂了电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女儿坐在铁门外怎么也不肯进去,面色发白,沉倾叶安慰她:“小习刚才给我回电话了,要再晚点回来,你别担心。” 慕淳没听进去沉倾叶都说了些什么,眼睛干涩得很,看着地面,似乎在深究那些纹理。 其实沉倾叶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要是秦谙习回不来了,就好了。 这回不是她要丢掉他,是他自己走丢的,早就该有这一天的,秦谙习本就不该留在这个家里,他的存在是破坏她的家庭的根本,她怎么能说服自己留下那个小野种呢? 慕淳,你怎么能说服自己留下那个小野种呢? 她钻心地胡思乱想。 如果慕震华不乱搞,秦臻就不会生下秦谙习,慕震华就不会在多年后发现有个私生子,沉倾叶就不会发病,如果慕震华接了电话……不,慕震华的魂儿已经被秦臻勾走了,他们还有了二胎,如果他们不出车祸,沉倾叶就不会收养秦谙习,父亲和其他人爱的结晶生活在他家里,沉倾叶还悉心照顾…… 慕淳脸色发白,胃里翻涌着,看着沉倾叶担忧的神情,她紧紧抓住沉倾叶的手:“妈,我们不找他了好吗,就让他这么消失,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了……” “沉妈妈!”远远的,男孩的声音传来。 秦谙习回来了。 慕淳看过去,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沉倾叶严肃对女儿说:“小淳,你刚刚说的话妈妈当作没听见,家里的什么都是属于你的,妈妈对你保证,妈妈只想给振华震华留个能延续血脉的,你奶奶就他一个后人,她待我像亲生女儿,也没对不住我,我留住慕家的种,这样才对得起她,小淳,妈妈永远只爱你一个。” 沉倾叶快速说完,担心地朝秦谙习迎上去,没看见女儿深皱的眉头。 秦谙习久久没回家是因为在路上捡到一条残缺的生命,没接到来电是因为手机一直静音,回来的晚是因为救命去了。 沉倾叶被秦谙习的善心感动,站在男孩身边,身上的母爱像是幻化出来光环。男孩抱着猫,他抚摸着猫咪的毛发,看向小动物的眼里有动人的柔光。 慕淳看着两人往里走,走在后面跟了上去。 慕淳找回了状态,坐在沙发上幽幽地看着抱着三花猫的少年:“我猫毛过敏。” 秦谙习去购物的路上遇上了一只被轿车碾断腿的猫,于心不忍,就送去了宠物医院治疗,一直耽误到落日黄昏。 秦谙习有些失落,只好说:“那我送给朋友吧。” 沉倾叶很可惜,她很喜欢小动物,但更愿意随了女儿的意愿。 男孩将猫抱进自己的房间,靠着门背后蹲下,轻轻捋着它的毛发:“你是我的,我送你去别的地儿过好日子,以后可别不认我了。” 三花猫软软地叫唤了一声。 秦谙习盯着它舔弄自己的手指:“要不然,就送你去交配,你给我生一个,赔给我。” 小母猫:“喵~” 周日过后,秦谙习听了慕淳的话,把送走了,慕淳没再见到那只三花猫,不知道那小家伙被秦谙习扔在了哪里。 秦谙习似乎能看透她的想法,告诉她:“姐姐,我把那只猫寄养到朋友家了。” “不用跟我说。”她却因为这话安心下来。 没了猫可以抱,秦谙习又开始缠着她了,她有些后悔,应该把那只猫留下的。 秦谙习这个小野种,为什么不是个坏蛋呢,坏到骨子里才好,偏偏每一个言行都在动摇她,是因为她现在心智太稚嫩了吗,不够狠绝?或许,再过些日子,再过些年,就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吧。 一篇姐弟长大后的H番(设定与本文内容无关, 虽然是夜里,但天儿依旧热的焦人,跑起来热风一股一股往领子里灌。 慕淳提着一大包东西跑进单元楼,进了大堂整个人被凉风包裹,浑身的毛孔都舒畅了。 她等着电梯,开了一盒牛奶喝,“叮”一声响,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出来,看到高珅她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高珅的头发有些散乱,他看上去已经很多天没刮胡子了,身上带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从电梯出来的人没几个,很快就走完了,只剩他们两人。 见他不说话,慕淳挪了挪身子,打算就这么直接进电梯。 高珅一把拉住她,拽着她就走了出去,晚风吹得四周的树木哗哗响。 “你干嘛!”慕淳甩开他,高珅又把她抓住,把她的手抓在手里不放。 高珅看着她的发丝,眼里都流露出深情:“淳儿,我来看你。” 慕淳扭不过他,扯了一下嘴角,说:“那你看到了,让我进去。” 高珅看着她,好似很难开口,说出来都像在他的喉咙灌玻璃渣子:“淳儿,我这两天,要出国了。” 慕淳有些意外,心里有预感,觉得是因为自己,又觉得不至于。 “我想离你远一点,在国内都太近了,我控制不住想找你。”高珅说。 慕淳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决定和高珅分手那一刻,她已经道歉过无数次了,她下意识挠了一下嘴角:“……祝你一路顺风,你都这样说了,我就不送你了。” “你送我,我会走不掉的。”高珅一笑起来就眸光清亮,声音却哑得不行。 慕淳不说话了,嘴角蕴着一抹礼貌的笑,挣扎了几下,高珅还是没松开她。 “慕淳,如果我回来,你还没有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不会放弃你的,就算你不想要我,我也会追你到天涯海角。”高珅说。 慕淳没抬头,不敢看这人脸上的深情,她开玩笑说:“你是背完台词才来的吗?”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我背的台词还有好多,都想说给你听,怕你烦。” 风有点大,吹在脸上热热的,慕淳余光里看见一个人从身边走过去,天色太暗,没看清样貌,身形高大,一看就是个男的,有点熟悉。 她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刚才高珅的话被听见了也不一定。 “淳儿……”高珅突然喊她一声。 慕淳抬脸看他一眼,这人动不动就眼红,是喜欢上她的人都会变成泪失禁体质吗?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高大威武的男人实际上是个哭包。 高珅给她的映像是个只和熟人说话的高冷帅哥,一米九的个头往那一坐散看着都煞人,和她交往之后就成了粘人精。 分手后,就成了哭包撒娇怪,真是神奇…… “嗯。”她应了一声。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慕淳想说不可以,这人向来蹬鼻子上脸。 高珅很委屈地说:“我马上就要走了,说不定很久都见不到了……” 给他抱吧,就抱一下。 慕淳正准备张开手,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男人埋在颈窝呼吸,错觉要吸走她的魂魄,手劲太大几乎要把她骨头捁断。 安慰一下? 慕淳试着拍着高珅的肩膀,却责备他: “哎,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你至少让我的脚能着地啊,丢死人了!” 她看见不远处的树边似乎有人,赶紧催着高珅放开。 然后抱着她的人只是松了一些,她的脚终于落在了地上,一口气刚松下来,就听男人说:“慕淳,我可以亲亲你吗?” 看吧看吧,就是这样。 “不……” “就亲一下,我出国万一出什么意外,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死了都……” “你有病吧高珅!”慕淳快被他气死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咒谁呢这是?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玩意儿? 高珅放开她,大手又重新搭上了她的肩膀。慕淳顿时觉得自己都被这人猿泰山压矮了一寸,那根有些粗糙的大拇指在她唇上蹭来蹭去。 慕淳侧开脸,又被他霸道地掰回来,她狠狠瞪着那双柔情蜜意的凤眼。 亲就亲呗!还得擦擦干净!每次都这样!真是“磨肿了口感更好”? 之前高珅就这样说过一次,嫌她嘴太小! 慕淳警告他:“就,就只能亲一下!” 结果成功让高珅钻了空子。 男人笑着欺身下来:“没松口就算一下。” 慕淳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这一下不能说要命吧,半死不活也绰绰有余了,等她缓过神儿来时,整个身子都软了。 高珅在那张丰润红肿的唇上留恋地啄了两下:“淳儿,我手机电话信息微信小企鹅随时都等着你吃回头草。” “我走了。”慕淳跑着逃回大厅,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才回头。 …… 回到家之后,慕淳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冰箱里,装的时候感觉少了很多东西,但也没在意。 “你嘴角上有血。”秦谙习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她惊了一跳,转过去看,秦谙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哪儿?”她抬手刚想蹭干净,下巴忽然被抓住了。 秦谙习一直看着她的嘴。 男人的脸背着光,头发垂下来,英挺的五官都柔和了一些,皮肤白皙,黑瞳幽深,眉毛斜飞入双鬓,光线暗,他的睫毛看着更浓密了,又直又长。 那么高的鼻梁,她好想凑过去顶顶看是不是很硬。 慕淳鼻子嗅了嗅,皱起眉头:“你喝酒了?” “喝了点,不高兴。”男人嘴唇因为刚喝完酒很滋润,还有迷人的酒香:“姐姐,你的嘴巴好肿啊,被插过吗?” “臭小子说什么呢!”慕淳睫毛颤了下,有不好的预感,刚才楼下那人不会是秦谙习吧?那高珅亲她岂不是都被看了去! 她心虚得很,想抽出下巴,但那只手上的力道明显加重了些,她的下颚也被抬高了些,离那张无时无刻不在迷惑她神魂的脸更近了些。 窗户外的天空很黑,玻璃上能照出两人相望的模样,慕淳见了心尖都被波动了一下。 “我刚刚喝牛奶,不小心咬到了,没想到出血了,要不……你帮我看看?”她主动把唇送上去,两人的呼吸交织缠绵。 不管秦谙习愿不愿意信,那个吻对她来说除了分别没有其他意义。 没有。 秦谙习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慕淳还没能理解,下巴上的力道一下就松了。还真别说,她脖子已经有些仰酸了。 秦谙习竟然去洗澡了。 慕淳进来找常服换时发现的,于是她穿了一件刚好遮到大腿的衬衣,站在外面看。 她真的馋秦谙习很久了。 浴室里亮着灯,传来花洒的洒水声,磨砂的玻璃,能看见浴室里的人。 身形健硕的轮廓,仰着头冲水的样子,细看一下似乎能看见剪影上滚动的喉结。 慕淳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去瞥印在玻璃上的影子。 当人影正面朝向自己时,她一眼就看见了可观的挂件,立刻就把头埋下去,觉得比喝了春药还上头! 什么呀,喝了酒怎么还那么有精神…… 她口干舌燥,干脆坐着等,站着等,浴室里的洒水声终于停了下来,约摸过了五分钟左右,里面也不见出来,她坐不住了,走过去把虚掩着的门打开。 忽然,一直突然出现在门后面的手臂把她拽了进去。 她还没看见秦谙习现在是什么模样,“啪”一声,浴室里光线一下就断了。 她被抵在门后,黑暗中的男人欺身压上来,身后的门锁也被撞上,直响。 “谙习!”慕淳惊呼一声,张开的嘴还没闭拢就被啃咬着堵上,那股清新的纯木牙膏味瞬间侵占了她的唇舌口腔。 大手在她身上虎摸乱造,揉着她胸前的软肉不成形状,那手似乎在找从哪个地方可以伸进去。 空气里充斥着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那暧昧的黏腻的唇舌交缠的水声。 慕淳嘴里被灌输着清凉的气息,心里如一片薄荷清水荡漾开,她主动抓住男人的手伸进衣摆里,大手捏着她的腰线,像是要揉进她的内腑,顺着摸上去,抓得满手乳肉,慕淳浑身一颤,在这样急切狠厉地对待下,她来不及感受细微的战栗,已经要软腿软。 秦谙习始终不愿意开灯,他很在意那条模糊的界限,仿佛关了灯,才敢肆意妄为地侵占她。 黑暗中,全是唇齿交融的声音,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潮热湿润。 慕淳被抓起的两条双腿挂在秦谙习有力的双臂上,往后倒时她整个心都是提起来的,男人的双臂及时护住她的后背,将轻轻放在床垫上,随即,身上的人压下来的重力让慕淳整个人都似乎陷进床垫里。 秦谙习身上赤条条的什么都没穿,就这么被她从浴室里勾了出来。 慕淳的手肆无忌惮的在他光滑隆起的背肌上来回抚摸,时而摸到健壮的大臂,顺着腰线就能摸到肌理分明的腹部肌肉,往下,再摸到其他东西时,她颤着收回了手,两条滑腻的小臂重新挂回了男人的脖颈上。 她的小腹处被秦谙习的粗硬物什顶住,深深凹进去一块,仿佛要隔着腹肉戳进她的子宫。 “嗯……”她羞涩地嘤咛一声。 “姐姐……慕淳……”秦谙习试图耕耘的动作激发慕淳灵魂深处的颤抖,她含糊地回应他,用魅惑的声音引诱他,勾引他:“可以的。” 她一说话就被堵了回去,秦谙习吃着她的唇舌,如搅拌蜜糖一般粘稠暧昧。 慕淳感觉到吻似乎退了一些,她赶紧追上去,身上的人也很依着她,将她送上的唇含进嘴里,狠的像是要把她吞入腹中。 这吻太漫长。 慕淳感觉唇皮都薄了一层,秦谙习才放过她。 秦谙习抽身离开那一瞬间,慕淳不舍地用脚腕钩住他的腰跨,下一秒,腰腹处掀起一阵风,她配合地抬起手臂,上衣被秦谙习彻底脱走。 重新压回来的男人在她身体每处落下细细密密的轻重不一的湿吻,几乎在她身前每一存都留下印记,标记着她。 这场才开席的盛宴上,在她错觉胸前的两粒乳珠要被秦谙习野蛮吃了的时候,听到她的哭咛,秦谙习怜惜地放过了她。 慕淳感觉腰腹里的内脏都要被揉捏错位的时候,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试图欲拒还迎一下,但显然没这个机会,在这场游戏里不能一斤一两,坦诚想对才是最公平的,尽管这点斤两依旧挽回不了一点天秤的倾斜度。 躺平的咸鱼仿佛在火上被炙烤,正面醮完料醮背面,当她被拿那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操弄的时候,整个人如同梁上被拔去羽毛的飞燕,不能上下,却脚下轻盈,忽有一阵烈风吹过,她便身形不稳,被狂肆旋卷出去,时而见到骄阳明媚,时而陷入骤降后的冷汗淋漓。 慕淳感受到背肌上勾得人心痒的点啄,秦谙习顺着她的肚脐往下深吻,在柔软的若水涌入绵延双峰的沟壑之中时,她交叉的腿骨锁住了男人的脖颈,下颚猛地后仰,头抵着床面,大腿根颤抖着停不下来。 秦谙习伸舌头,插进妙龄女子的蜜穴中来回伸缩舔舐。 男人浓密的短发扎在慕淳敏感的肌肤上点戳,她难耐地绷紧了脚背,窒息的快感使得她缺氧,张着嘴哈气,腿心的穴道被伺候到痉挛着,连带着蜷起的脚趾都带着酥麻的痒意,一瞬间透彻到了陶醉其中的神经中枢。 “啊…谙习……”慕淳声音完全变了调,难耐无比,在她发出声音的瞬间,那只锁在她脖子上的手指顺着下颚摸上下巴,按压着软唇钻进了她的口腔里,粗粒的指腹刮蹭翻搅着她的粘膜,指尖直达喉咙深处,在她几欲作呕的时候退出去寸许,几经试探,她承受,讨饶地细细啃噬舔弄。 突然,慕淳被抬坐起来时,竖直坐在男人的腰跨上,她快速抱住宽厚的肩背,坐稳。 她在黑暗中采撷,送上去的吻落在了有些扎唇的胡茬上,她痴恋地追寻过去,却被躲开,她眼中茫然:“谙习……” 秦谙习蹭着她的脸颊来到锁骨处,一下一下吻着她娇嫩的皮肤:“刚舔过。” 慕淳脑子里瞬间炸开,身上的血液都滚烫了起来。 她一把抓住秦谙习的发顶,往后一拽,凭着记忆里的位置一口咬上了凸起的脆弱的喉结,滚动的节骨在她唇条上来回碾压,她一点一点品尝上去,舔舐过下颚,捉住了柔软的唇瓣,正当她沉迷其中时,发现男人停止下来,没有给她回应。 突然她手被拿下来,两只手腕都被锁在身后。 慕淳眼中还迷离:“……怎么了?” “你是从哪儿学的这些?”秦谙习的声音不像他的体温那样滚烫了。 慕淳一下就清醒了,心脏不听话的砰砰直跳,在逼近的滚烫气息中,她呼吸有些急促:“……就是,偷偷看过……” 达到沸点的空气降了些温度,慕淳耳边却仿佛雷霆炸响,男人不说话,她就如同承受烙铁的煎熬。 “谙习啊……” “姐姐,我要你。” 随着这一声唤,慕淳感到下体的肉穴被一下凿开,滚烫的肉棒一插到底,这一下仿佛要了她的命去! “呃!”在男人毫无不情的闯入下,慕淳一下绷紧了身子,整个腰跨都抬起来,她痛到无法呼吸,在彻底贯彻至底端那一刹,男人放开了她的喉咙。 秦谙习似乎准备开始大开大合地干她了。 “啊!别动!”她及时喊住,腹中不住地痉挛抽搐,抬着身子试图快速适应她亲爱的弟弟:“谙习,你太大了,你这样我受不住的……”她哽咽着哭起来。 秦谙习低头去吻掉她眼角的泪水:“不会的,姐姐,你那里面,那么软呢。” 慕淳在黑暗里一直摇头,急促又大口的吸着氧气,还没缓过来,就被猛地一下长进长出! “啊啊啊……呃!呃啊啊……”她整个上半身都弹坐起来又失力地瘫倒倒下去,臀胯激烈地颤抖着:“谙习,谙习慢点,轻点啊!啊啊啊呃啊!” “啪”一声彻响,男人的巴掌落在她的腰臀上:“姐姐口是心非,你一直流水呢,小穴咬着我不肯放,快夹死我了。” 慕淳被他说得甬道收缩。 “嗯……”他鼻腔里发出性感的闷哼,开始打桩一样操干起来。 “啊啊啊呃!才,才没有!”慕淳被插得喘不过气,秦谙习直冲着她的敏感点冲刺,那要命的快感很快占满了她的大脑,叫起床来差点要了秦谙习的命。 黑暗中,男人的眸黑入墨水,又似乎燃烧着热烈的火焰。 慕淳在他身下沉迷忘我,离不开他,秦谙习想着,更加热血沸腾,他更加蛮力冲击起来,粗狂的喘息声充斥着潮热的空气。 在男人的操干下,慕淳犹如海上漂浮的破布娃娃,张着口,延水横流,不仅仅身下的床单湿的彻底。 她失去焦距的双眼望穿黑暗,在如破翠竹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在秦谙习似乎要刺破云端的瞬间,她嘶声长吟一声,如同被重新激活,反应剧烈地拉扯起浑身的经脉,抽搐起来比皮脂上的战栗更激烈。 “真快,这么爽吗。”秦谙习含着她的耳垂呢喃,压低的声音低哑又性感。 “哈!哈……”她只顾得上大口呼吸。 等耳边的呼吸远离去,慕淳身心身体松懈下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等秦谙习再度倾身下来,身下的人似乎是被他操怕了,低叫一声,立刻抓紧床单逃跑般上退缩。 慕淳累得直喘:“谙习,我不行了,不来了……” “不行,姐姐,我还要,我要你。”秦谙习哪里舍得离开她,捉住慕淳的柔腰,把肉穴往肉棒上按,几欲把那那颗沉重的睾丸也埋入其中。 他强制地抱紧她,不让她挣扎,大手掌按着慕淳那片紧绷的小腹,温柔地把那些还带着温度的精液柔滑铺散开,两人紧紧相贴的小腹间稍一磨蹭就滑腻无比。 慕淳听见他在耳边说:“姐姐,这些全是我的,我要射满你这里,多出来的都涂在你身上好不好?” 慕淳听他说的话,下体忍不住分泌出更浓稠的浆液,她敏感到只有彻底伸展开喉咙才能维持生命一般。 她伸手去推秦谙习故意按压她腹部的手掌,却被反手压住,自己的手心清晰地感受到皮下硬挺的突起,那阳物正磨人地磨砺着她的阴道的内壁,似乎要从她的肚脐中冲破出来。 “谙习,别按我肚子,我快被你插穿了……啊啊啊!” 到后面,沉沦在情欲里的慕淳叫得越发放浪,声音都完全靠挤出来:“快,快点,再快点……!” “好,姐姐说什么都好。”秦谙习低笑着应下来,却完全抽身出去,慕淳一口气还没喘上来,那根退出去的肉棍一棒怼进她的肉穴里下一秒仿佛被刺穿了灵魂。 “啊!” “喀,喀……”她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声音。 秦谙习在她汗湿的鬓边落下一吻,声音满是柔情:“姐姐,我开始了。” “啊啊啊啊啊……” 慕淳被插到神魂颠倒,几乎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刚才似乎是一个预备,在几次捣入生命般开发后,秦谙习开始真正带着她在翻涌的热浪中颠荡,对准她那一点中心开始进行极速的精准打击。 慕淳猝然弓起身子,咬破红唇也藏不住破碎的叫喊,她似乎从千米之上坠入云端,又从云端跌进无骨却满是压迫的静海中,来到一个真空的世界,除了体内被鞭策着崩腾的野马,其余都被彻底隔绝在外。 “谙,谙习呀啊啊啊啊……” 她好像,要死了…… 作: 发福利了。这,这……就单纯一篇H,本文双洁1v1!明天更正文。 因为她看不上我 正午时候,太阳半掩藏在浑厚的云层里,风就有些冷。 恒一校园里,学生们都穿着比较有厚度的秋季校服,有学生在门外站了会儿,就回教室了,还是二氧化碳聚集的地方暖和些。 高珅因为膜拜秦谙习这个天才少年,一厢情愿的和秦谙习成了好哥们儿,早就求着班主任和他成了同桌。 他靠在书桌边,搓了搓手:“谙习,我听他们说学校要举办文艺汇演,篮球赛还有少年组,每个班都要出人,瞅我们班就咱几个个儿高的,你也报个名参与参与成不?”高珅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在体育老师的重用下,挑选篮球赛人员的重任就交到了他手上,最后他再带着人头去请体育老师审批是否过关。 这场比赛说正式也正式,说闹着玩儿也是闹着玩玩儿,谁都没指望小学生能打出个什么技术,完全就是凑个节目。 秦谙习丝毫没考虑:“不参与。” 高珅谄媚的笑立刻成了苦瓜脸:“哥们儿,就差一个了,给个面子呗~”他拉着同桌的胳膊晃啊晃。 秦谙习不为所动:“你别烦我。” 今天慕淳出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心口跟旧病复发似的,一遍一遍被焦虑蚕食着。 慕淳总对他爱答不理的,他倒是希望她骂他两句都好。 于是昨晚他又跑去慕淳门口睡,半夜慕淳出来喝水踩到他,吓得不轻,果然把他骂了一顿,还威胁他说,他要是再那样,她就提前去住校。 慕淳早就在准备中考,前两年可以选择走校,最后一年是必须要住校的。于是他的心脏仿佛又被注入了一百毫升的冷水。 天天见面,都如同陌路。一年那么长,如果慕淳不想看到他,甚至可以住在学校不回来。 日复一日,他不知到自己的执念为什么那么深,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他要慕淳认可他,这个念想像蜘蛛编织的网,密集结实,越来越大张,占了一方天地。 如果慕淳永远不认可他这个弟弟,要怎么办,他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他突然好狠慕震华,可正因为那个男人,他和她才有了斩不断的关系。莫名地,他对慕震华的恨意汹涌起来,他心中越发焦躁,找不到来由。 高珅不知道同桌正被心魔缠绕:“哎呀,习哥,你就给我个面子,你就露个面,摸鱼也成!” 秦谙习长相实在优越,在他们这一辈里高高瘦瘦的,又是个冷美人,有这么个气质脱俗的美男在,就算输了比赛,女孩子反到不会失望,还会心疼。 名望不重要,重要的是优先择偶权,因为恒一小学操场太小,这次比赛场地定在恒中,队里有颜值担当,固然会吸引那些学姐的视线,这样他本人也能巴着秦谙习受到学姐们的关注,升学近在眼前,一定要去刷一波存在感。 秦谙习终于看向高珅:“场地在恒中?” 高珅感觉有希望了,忙说:“对啊,就在恒中,那里可是有很多漂亮学姐的,你真不去?而且你姐不是在那儿吗?” 上次家见到秦谙习的姐姐,他还念念不忘,那身条儿,那长相太对他胃口了,现在流行姐弟恋,要是秦谙习愿意帮他撮合一把,说不定兄弟还能成亲家,亲上加亲! 他自顾自乐呵,仿佛已经追求到了慕淳。 不料一旁的同桌蓦地冷脸,周围的空气都不流通了。 秦谙习看他,像是在看一根冰冷的没有血肉的铁柱子:“你做梦。” 高珅小小的不爽了一下,拉下脸:“为什么啊,习哥,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谙习平淡如水:“因为她不可能看上你。” 高珅把不爽放脸上了,猴舞着展示自己:“你怎么知道她看不上我!我现在窜个儿呢,上初中的时候指不定比你姐姐高不少,你来之前我可是班草!” “……因为,她都看不上我。”说话的人略微惆怅,窗外,高处的太阳都能拨开云层,偷偷探出光芒,他眼里却不见光。 高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嘴快得很:“你不是她弟弟……”话到嘴边,他又立刻打住。 前段日子秦谙习被叫家长,家长和班主任谈的事被有心人听去,传的到处都是,难听至极。这场风波好像没人特意去关注,小孩忘性大,很快就石沉海底,虽然没人再提,但秦谙习家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事,班里没几个人是不知道的。 他有意将胳膊搭在同桌肩上轻拍两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半分玩笑半分真说:“那不一样,既然指望不上你,那我就只能自己努力了!”戳到哥们儿痛楚,高珅感慨万分。 秦谙习不说话,他一沉默下来,高珅压根受不了,好似被班主任那股威压尾随着。 他赶紧回到原来的话题:“谙习你去吗?” 这次秦谙习没犹豫:“去。” 笑起来跟你家椰奶一样 恒中举办的文艺汇演,慕淳所在的班级是不需要准备花哨的娱乐节目的,只需要一场大合唱,她个子高,被安排在最后一排。 她对这些文娱没兴趣,就算记不住词儿也不用担心出糗。 表演台距离观众席那么远,她还在最后一排,谁会注意她啊。 偌大的操场上站满了队伍,恒一和恒中左右划分,校长致辞结束后,主持人上台。 小学和中学节目混演,一个个节目下来,轮到慕淳的班级,她紧跟着队伍到幕后,班导万分叮嘱后,他们有秩序地上台,站在表演台上,视野一下就广阔了起来,台下全是密密扎扎的学生,音乐奏响,慕淳张着嘴哼唱,时而忘词,她的眼睛在操场上游移。 下台后,张涵意用过胳膊肘杵她:“你这招滥竽充数真是让人抓不着一点把柄。” 她就站在慕淳旁边,差点被带跑调。 慕淳撇了撇嘴:“我真努力了。” “是是是!”张涵意打着哈哈。 队伍被带回操场分化出的位置,同学们都席地而坐。 张涵意突然凑过来问:“你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找谁呢?” “我哪有!”慕淳炸毛猫似的,反应有点大,旁边的同学都看了一眼,没当回事儿继续看节目,老班游荡过来,腰板笔直:“安静点,素质!” “是是是!”慕淳连连点头。 “没有就没有嘛……”张涵意小声呐呐,坐得版正。 两人目送挺着肚腩的班主任去别地儿跟老师们吹牛。 老班一走远,张涵意又凑过来,下巴朝着左方指点:“哎,那边是恒一的吧,个个吃激素长大的,怎么都那么高!等他们升上来,我们可能就成小矮子了……” 她有些惆怅。 “你胸那么大,肯定不会长了,我不一样,我还会长高的。”慕淳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花里胡哨的节目,那些裙摆被拉扯着大扇开,窈窕的淑女们让人眼花缭乱。 张涵意赶紧看了周围几眼,确定没被听去,脸上染上一层薄红:“我这叫丰满,而且我已经一米五八了,才不想再长高,帅哥都喜欢我这样的。” 慕淳附和地点头:“是是是。” 张涵意看瞟了她胸脯一眼,凑她耳边小声说:“淳儿,你要不考虑吃点木瓜,葛根粉啥的?说不定有转机!” 慕淳缓缓闭眼,无奈地睁开:“不要,太重了,跑起来不舒服。” “……”两年了,张涵意放弃了。她发育好,小学就已经很有姿色,和慕淳交好后,一度劝她注意身材管理,多吃些对胸部发育好的,现在却依旧一马平川,显然没灌输进去。 张涵意看节目津津有味,觉得恒一小学的一些节目甚至比恒中的好,跟慕淳分析着柔度和力度:“那只舞刚柔并济,C位不给力啊!” 慕淳点头,说:“长得好看。” 张涵意:“左边那个跳得好!” 慕淳看过去,弱柳扶风的身姿,舞起来却扎实,就夸:“跳得好。” 张涵意皱眉看向她:“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啊,本来就无聊……” 慕淳晲她一眼:“你也知道无聊。” 张涵意蔫巴下去,没一会儿又兴致勃勃:“淳儿,你弟弟哪个班的,有节目吗?” “不知道。”慕淳突然就不耐烦了,皱起眉,叫人觉得不好相与:“我哪儿知道,他又没跟我说!” 张涵意只好作罢:“那就挨个看吧,我还没见过你弟弟真容呢,要是他出现了,你一定指出来,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小天才。” 慕淳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扯淡的意味:“你不是看过照片吗?” “你不知道我脸盲症啊,光凭照片哪儿能认出人!” 慕淳觉得脸盲症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烦躁地撩了一把头发,两鬓更乱了些,带着零碎的美感,答应:“知道了!” 张涵意期待了很久,几十个节目完了,也没见着慕淳的弟弟。 操场上的队伍有的开始散场,有的朝着体育馆出发。 慕淳的班级就是要散场的其中之一,大家都拍拍屁股站起来。 张涵意苦恼了一会儿,猛地坐直,精神的眼睛看向旁边麻木的少女:“他不会是篮球赛那边吧!” 慕淳懒懒地起身,像只没有精力的猫:“我哪儿知道。” 张涵意跟老班再三保证给慕淳弟弟捧个场就回班学习,慕淳被张涵意强制拉到体育馆。 她们来晚了,所有座位都被坐满,只能找个地儿站着,比赛已经开始了,周围闹呼呼的,慕淳有些呆不住,她简单扫了一眼席位就收回了视线。 秦谙习那个脾性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人家自小学的就是上流社会的交际,那小野种的阴阳性格她也算摸透了,只要不是在她面前,分明就是个冰坨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沉倾叶也是相敬如宾,光会在她面前撒娇赖皮。 昨晚就吓了她一跳,那小子仗着被他踩了一脚,竟然趁她蹲下去给他检查伤势的时候扑进她怀里,贴在她耳侧说什么“姐姐,你弄疼我了”。 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直接丢下一堆狠话,把人扔哪儿不管,关门倒头就睡。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秦谙习不正经,想起之前小野种帮女孩儿戴发夹,再根据秦谙习受的那些教育,就注定是个早熟的男孩,这么一想,她更觉得不对劲,再喜欢她,也不能是那种黏糊劲儿啊。 早上避开他走,现在又来找人?她是真有毛病。 慕淳坐不住了,对张涵意说:“我不想看这个,没意思,你要看就留下来,老班那边我帮你说。”“哎,你走了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弟!” 慕淳说走就走,留下一句:“跟照片一样,最帅最纯那个,笑起来跟你家椰奶一样。” 作: 最近忙起来了,更得不会太平繁。 你们在欺负他 文艺汇演耽搁几个小时,慕淳还没走出体育馆,就感觉有些尿涨。 墙壁上有指示牌,她避开那些成群的汗味少年,进了卫生间,出来时就听见有人震怒—— “你闭嘴!” 慕淳迈出去的脚被这一声扯住,这声音压根就不需要去分辨,就是秦谙习的声音。 那臭小子竟然能这么凶?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声源处,打开的那扇门上面写着“器材室”,她缓缓走过去,那几个穿球服男孩进入她的视线,面相她的那几个男生意外有人到来,他们看起来要更高,更有体魄,而背对着她的男孩正对着其中一个,扬手就要砸下去! 慕淳的喊声比她混乱的脑子更快一步:“秦谙习!” 这声尖锐带着怒的女声穿透他们的耳膜,所有人,包括那个攥紧的拳头也定格住。 慕淳疾步走进去,伸手用力把背对着自己的人掰过来。 秦谙习看见来人是谁,手臂一软就垂了下去,五指松开后都有些麻木,对上慕淳锐利的眼神,他不敢正视,目光躲闪。 慕淳微微眯起眼睛,却是侧头看向另外几个学生:“你们在欺负他?” 秦谙习心脏一跳,纤长的睫毛微颤,无声地喊了声“姐姐”,只有自己能听到。 这几个小学生个头不小,只是看清她的校服后就有些怂。 没人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慕淳嘴唇民成一条直线,漂亮的脸蛋这一刻不柔和,和冰山上的遥不可及的雪莲如出一辙。 高珅一眼就认出来慕淳,就他眼睛发亮:“学姐,你是谙习的姐姐是吗?” “切,媾合出来的私生子而已,也配有姐姐?”说话的是一个皮肤白皙,长相精致漂亮的男孩,他男生女相,声音也不够雄厚。 高珅听了立刻变了脸色,面上凶狠,一拳头砸在白羽胸脯:“白羽,你他妈少说两句会死!” 白羽被砸痛了,但没还手,眼周泛红,一点也不示弱:“我他妈就是看不惯他怎么了!你们是好兄弟!我活该当你狗腿子!你有本事打死我!” 阴影笼罩下来,慕淳站在白羽面前:“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个男生没穿球服,比起这周围几个人瘦小多了,她垂眸看下去,少年那双眼睛满是倔强狰狞。 白羽这个人小小年纪,似乎有些神经质,他咧嘴一笑:“学姐,我当然是从你妈妈那里听来的啊,多出来一个野种管你妈叫妈,你……” “闭嘴!”慕淳怒喝一声,脸色瞬间结霜。 “你别说了!”高珅一把拉过白羽挡在身后,白羽觉得自己的手腕几乎要被捏断:“疼!” “你给我闭嘴!”制服白羽,高珅又回头笑嘻嘻地看着慕淳:“学姐,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早就过去了,就他脑子有点毛病,你能不能……不要跟他计较?” 难怪有一段时间小野种总是阴沉沉的,浑身阴郁不散,原来是被校园舆论暴力了。 慕淳看着高珅,看得他瘆得慌:“秦谙习被人言语侮辱,就是他起的头是吧?” 她小幅度地歪了下头,正好和那个被护在身后的人对视:“白羽?” 少女生的无害的模样,眼中却藏了针,被看一眼,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她对挡在白羽面前的人说:“你让开。” 高珅笑,挡得更严实了:“学姐你别生气……” 慕淳收起脸上仅有的表情:“你觉得心灵上的伤害更难治愈,还是瘀伤好得更快?” 她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一圈,忽而一笑,犹如海棠花开:“你要是不让开,我也要造谣了……就说白羽是……” 她突然靠近高珅耳边,说了一句话,高珅脸色大变,盯着慕淳,眼里没了恋慕。 秦谙习转过来就看见慕淳贴在高珅耳边,他脑中几乎轰然炸响,仿佛有雷霆震怒,面上却不显。 “姐姐,我没事。”他一把拉过来慕淳,都忘了收住手上的力气。 慕淳痛嘶一声,他慌乱松手,把手畏缩在身侧,在别人看来,就是外来的野种怕得罪了嫡女的畏惧。 “哼。”白羽冷哼一声,眼中竟是嘲讽。 高珅按捺一口气,转身不再护着他。 不等白羽疑问,少女的手掌高扬起来,“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器材室,之外几个不明就里的人见证这一幕,都张大了嘴,难以置信。 白羽的脸被那一巴掌扇得撇向一边,差点身形不稳。 一抹鲜红顺着他的唇峰抿成一丝红线,溢出嘴角。 白羽知觉都迟钝了,反应过来后几乎目眦欲裂,抬手就要朝慕淳劈过去,秦谙习速度也不慢,一把将慕淳拉到身后,生生擒住了那只手。 得了心软的病 那一瞬,慕淳才发觉这个稍微比她矮一截的小野种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弱不禁风。 “好了!够了!”高珅上前想拉开两。 秦谙习不放,他的手皙白,皮下的血管都显出来,盯着白羽,目光凛冽,胸口快速起伏着,没高珅这句话,他似乎要把那只手折断。 一时间僵持下来。 慕淳眸中惊诧,不知道是在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还是那个被半途截住的差点落下来的拳头,视线有些恍惚,模样像是被吓住了。 “放手。” 她突然发话。 秦谙习护着她的手一抖,迅速放开了她,他周身的凌厉一下削弱下去,真的怕极了惹她厌恶。但抓着白羽的那只手丝毫没有放松。 “我让你放开他!”慕淳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神色也越发恼火。 秦谙习眉间一瞬间的怔松,眼中的懊悔一闪即逝,听话地松开了白羽,白羽那只称得上是皓腕的手已经被锢地发青。 “白羽,道歉。”高珅说。 白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说什么?” 高珅看着他:“我让你跟谙习和学姐道歉。” 白羽和他对峙,直到眼白出现血丝,他垂下眼皮,走到姐弟面前。 秦谙习率先一步挡在慕淳身前,十分戒备。 白羽嗤笑一声:“学姐,你真是有一个好保镖,我真诚地对你和你的保镖道歉。” 他完成任务就转身朝向高珅,没人看见他的表情,只是声音里的不平稳不服气他毫不掩饰:“可以了吗?” 高珅没跟他说话,他脸上还带着善意的笑,对着姐弟说:“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传言了,学姐,谙习,我先带白羽去躺医务室。” 话落,拽着白羽细瘦的手臂出去,完全避免了白羽露脸的可能。 其他几个不知所措的同学讪笑着找了借口也离开了器材室。 慕淳看着那个被拽得踉踉跄跄的白羽,觉得现在的小孩一个比一个心思重,完全忘了自己不过大他们几岁。 “姐姐……” 耳边传来那声可怜巴巴的。 她收回视线。 秦谙习低着头,端正站着,双手垂在两侧,又是那副悉听尊便的柔弱样。 慕淳皮笑肉不笑:“装,你接着装。” “姐姐,你手疼吗?”他一直关注着她发红的手心。 慕淳后知后觉手掌上的痛感,那一下她可真是用了恨劲,可能突然遗传了沉倾叶的悲悯吧,看着小野种一个人被围攻,可怜见的,撇开其他的各种私有因素,她这叫见义勇为,换个其他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校园暴力。 况且,秦谙习那一拳头要是真下去,白羽那张脸算是花了。 小孩子打架没有轻重的,铁定被叫家长,会给沉倾叶丢人。 她这么说服自己。 她不想再提这件事,看了眼秦谙习身上的球服,从头打量到脚。 经过昨晚和今早的事,她心里不免尴尬,而且她本该讨厌这个小野种! 但她刚才一不小心就站在了他身边,护了他! “……” 爸妈都死了,无依无靠的,可怜见的。 秦谙习也算听话,几百天,那双水水无辜的眼睛时刻围着她转。 在沉倾叶的长年熏陶下,她竟然也开始觉得这小野种挺可怜的。 她多久没对他斥声厉喝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得了会对秦谙习心软的病。 这么一想,要等到十八岁真的好漫长。 秦谙习看她面色难看,以为她不满他刚才的言辞举动,正在腹中杜撰着该怎么解释,慕淳张开眼睛看向他,突然问:“你要比赛?” 秦谙习松一口气:“已经结束了。”只不过他打的太水,球队积分一直被打压,高珅虽然嘴上说不在意成绩,到底还是失望,也正因为这样,白羽才会气不过跟他吵了起来。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姐姐,你生气了吗?”秦谙习打破沉默,深种着浓密睫毛的眼睑像海棠晕开一样殷红。 慕淳打算直接撤身走人的,听他这话,眉毛一跳,脸上差点没绷住:“我生什么气?” 他已经看过她脸上每一处模样,时而移开视线,又控制不住去看少女清冷的侧脸,眼中晦暗:“我刚才,差点打人……” 他平时从没展露过这样一面,慕淳如今见过,又该怎样看他? 少女转过脸来,一眼睨住他:“你打谁管我什么事,我为什么犯得着生气?” 男孩盯着她,眸中熠熠,期待着:“那你刚才还保护……” “谁保护你!” “哦……”男孩声音萎靡下去,眼睛却炯炯有神。 慕淳撇开脸,神情不悦:“你别自作多情,你现在在我家户口本上,惹是生非,学校只会给我妈找麻烦,我收拾他……是他不尊重我妈,还在学校谣传,损害了我家的声誉,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因为你秦谙习,所以你在学校给我安分点。”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他,决定往狠了说:“秦谙习,你本来就是个麻烦,就别再找麻烦了。” 秦谙习脸上果然色变,紧紧看着少女清冷的面庞,听着她薄凉的话,紧抿的薄唇里咬紧了银牙,压着大开大合的心肺,鼻翼张合,说不出话来。 慕淳觉得他可能一说话,就要哭出来。 她不再看他,张口就要说:“小……” 她倏而改口:“秦谙习,你多高了?” 慕震华一米九几,秦臻,那女人至少一七五以上,他们的儿子以后铁定矮不了。 秦谙习如实回答:“体测的时候一米四九。” 她也才一百五十多厘米。 小野种才满九岁,这基因,过个两年还得了? 沉倾叶说秦谙习一直在蹿个儿,但她只关注到他没她高,所以也没去关注秦谙习的蹿个儿速度。 沉倾叶决定收养他时,他多高来着? 那时候偷亲她还要踮脚吧? 还不到一年,她已经不那么容易看到他的发旋了,是她平时太无视他了,他才偷偷长高的吗? 她一直没正视过秦谙习的身高,一直以来就光觉得他比自己矮了。 慕淳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秦谙习时,他瘦瘦弱弱的,可以说是如同枯槁,这身肉都是在她家“喂养”下长出来的。 秦谙习一开始瘦瘦小小的,后来肉嘟嘟软乎乎的。 想着,她一眼瞥过去,触及他的视线,也没收回,反而仔细打量起来。 近半年来,男孩子的骨架一下子撑起来了,自从寒假以来,他锻炼自律,那些稚嫩隐约有了棱角了。 秦谙习本来还伤心难过,可架不住她凝视,被她看得不自在,烧红偷偷爬上了耳朵:“姐姐,你怎么这么看我……” 慕淳看着他,突然说:“秦谙习,你离开我家吧。” 男孩脸上本来羞赧的表情凝固住。 慕淳转身要走,秦谙习手快一把拉住,捏到温热的手腕,指尖颤抖了一下,后缩改抓住衣袖:“……你说,你说过,等我十八岁!” 背对着他的少女却看不到他的绝望。 “对啊,我说过,那又怎样?”慕淳脸上有几分刁蛮,抽开手:“我现在要你升初了就走,你这么碍眼,我竟然为难自己这么久,我才想到,我家房子又不止这一套,你搬出去住。” 秦谙习攥得她更紧了,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像个知道不久之后就会要被抛弃的小狗,说的话也有了几分抗拒:“姐姐,你不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沉妈妈说了算。” 慕淳一下皱起眉,甩开他:“怎么,你觉得我妈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觉得她要你还是要我?一年了 我受够了,秦谙习,你别不知好歹,我又不是不给你住处,像你这种……” 媾合出来私生子而已。 白羽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一闪而过。 她皱紧眉头,告诉他:“你要知足,能吃饱穿暖,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你在肖想什么,姐姐?母亲?” “秦谙习,秦臻已经死了,你没家了,可怜,为什么要来膈应我?拉上我一起难受?我本来有我自己的家庭秦谙习,但是,是你,是你一出现,我的家庭才破碎了,你不会忘了吧?你可不能忘,因为我真的一点都忘不了,一看到你,那些噩梦就会回来找我 ,你指望我没有芥蒂,接纳你?” “你别做梦了。” “十八岁,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就单独给你立户口,出户,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秦谙习,你不能糊涂,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你有多肮脏。” 最后只剩秦谙习一人在器材室像个萎凋的木桩一样站着。 她说那些话时声线平静,却比斥骂他,更让他无地自容。 好不容易对他好一点的慕淳突然不依不饶,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办。 慕淳出了体育馆,风吹过来,灌入领口,很冷。 她把厚实毛呢外套穿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好漂亮 张涵意看着终于回来的慕淳,一节自习课下来,她时不时关注着这个状态不在线的同桌。 慕淳的眸光漂浮,落不到实处。 慕淳明明比她先走,却晚她半个小时才回来,还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她戳了戳慕淳的小手指,慕淳这才回神,有了焦距的眼珠流转过来,看着她:“怎么了?” 张涵意皱了半张脸:“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吧!” 于是慕淳一点不留,全跟她说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幼稚?”慕淳手支着下巴,回想起来,那股矫情后的尴尬劲上来了。 张涵意看着小姐妹这副“我不想的,但是那才是我该做的”模样,认真品了品:“淳儿,我觉得……” 慕淳侧头看向她,希望她有个好的说辞:“你觉得什么?” 张涵意认真看着她,四目相接对视了一会儿,她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因该把心思放到备战中考上。” 她说得十分中肯。 慕淳:“……” 张涵意把她的书翻到正确那一页:“再过几个星期期末了,这个暑假要留校补课的,明年预备考试,直接住校了,你要真看不惯小天才,就来我家住。” 慕淳笑了,笑中带着讥讽:“那是我家,我跑什么?”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是她躲着他! 张涵意哼哼着:“你弟弟升学了也才十岁,你妈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个人住,你真要去为难沉阿姨?” 慕淳捏着书角的手紧了些,扉页上深深的折痕就是她的情绪。 张涵意见她听劝,继续说:“而且,要是你弟弟真搬出去了,到时候,恐怕沉阿姨是要两头跑,今儿睡你这儿,明儿睡他那儿,这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最容易培养感情,你弟弟那么会讨人欢心,久而久之,沉阿姨怕是要把他当作亲儿子,和你一碗水端平……” “怎么可能,绝对不行!”慕淳打断她,动作大了些,周边的同学看过来,她才收敛起来:“绝对不能让我妈爱上秦……!那小野种!” 张涵意用力点头:“所以,你到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随时盯着,他才没机会!” “对。”慕淳神色凝重:“那我以后住校的时候怎么办,他有那么多时间和我妈待一块儿!” 她一想到沉倾叶会在她不在的时候,像照顾自己一样照顾他,她肚子里醋坛子一下就打翻了,心梗闭塞。 要是真像张涵意说的那样,她硬要赶走秦谙习,沉倾叶为了照顾秦谙习,在外留宿,没日没夜的不回家,小野种又惯会讨沉倾叶的喜欢,日子久了,沉倾叶不母爱泛滥才怪! 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绝对不能给秦谙习这个机会! 张涵意微微一笑,说出来的法子不靠谱:“住校的时候,每周末都会回去啊,你弟弟不是很听你的话嘛,你每周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就说……”她眯起眼睛:“跟他说,靠近沉阿姨者,杀,无赦。” “……”慕淳看着她,嫌弃道:“你幼不幼稚?” 张涵意嘴里憋着笑,眼里却放荡不羁,回问她:“你幼不幼稚?” 慕淳翻个白眼,懒得搭理这无赖,心里翻飞着小九九。 放学后,学校门口,慕淳和被私家车接走张涵意道了别。 她往对面扫了一眼,恒一门口熙熙攘攘站着人,没有她要找的身影,恒中周边也没有。 自己回去了? 慕淳身上升起一股烦躁,她清楚,那种习惯了某个人,那人却突然被抽离身侧的焦躁感。 不好。 起初秦谙习上下学都是沉倾叶接送,半学期之后,秦谙习就提出要自己上下学。 小学放学早,又没有艺体课程,慕淳上完舞蹈课夕阳都隐没到深处,幕沉沉的。 秦谙习一开始总屁颠屁颠站她学校门口,被她赶几次后,就改尾随她,光明正大地尾随,她都镇不住那种! 慕淳往公交车站走,大街上人来人往,她变得有些神经敏感,时不时转身往后看一眼,但都是陌生人的面孔。 来到车站,她刚坐下身侧就站了一个人,她惊呼一声,坐了弹簧似的站起来,身形不稳,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倒:“呀!” “小心!”秦谙习赶紧扶住她,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一只手抓在她的腰上,眼里还满是担忧,自责地问:“姐姐,我吓到你了吗?” 慕淳发现自己紧紧抓着他,赶紧松了手,推开他,睁大的眼睛往周围到处看了一遍,最后盯住男孩:“秦谙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不想和他离太近,秦谙习偏偏要靠近她说话,慕淳一退就直接坐了下去。 秦谙习第一次这样垂眸看她,从这个角度看下去…… 慕淳……好漂亮啊…… 盯盯盯!盯什么盯!都给她盯得不耐受了! 慕淳后仰了些:“我问你话呢!” 男孩沉淀的心事眼底倒影着黄昏里的她,眸色不似往日那样剔透,像是忽然间装载了斑斓的景色,有些浑浊不清。 “姐姐。” 慕淳皱眉:“别叫我姐姐。” 秦谙习真的认真思考了,学着别人叫亲近的人的叫法,慎重地询问她:“那我叫你……阿淳?” 不是哭,是撒娇呢 “你敢!”慕淳感觉一股羞恼直冲天灵盖。 秦谙习瑟缩了一下:“姐姐,你别生我气……” 周边的人都站得远,也没人特别去注意两个小孩子,影响不大。 有人看过来,虽然只是撇了两眼,慕淳脸上还是烧得不行,偏偏秦谙习还可怜巴巴盯着她不放,这让别人看在眼里,她好像有多欺负了他! 秦谙习见她偏移视线,脚下跟着移动,怎么都要和少女面对面才行,于是四目再次相对,慕淳本想继续躲开他的目光,但心里又别扭地开始较劲,于是两人就这么各看各的。 秦谙习想多看会儿这个角度的慕淳,看久了,他心里疯狂冒着一个念头。 他想长高。 慕淳则是睁大眼睛,认真地跟他对峙。 “姐姐。”男孩喊她。 慕淳咬牙,把那口气憋在肚子里:“叫什么叫,有话直说!” 她又想起来那句“阿淳”! 不论是“姐姐”还是直呼姓名,反正这臭小子怎么叫她,她都觉得被占了便宜! 秦谙习忽然凑近过来:“你好漂亮。” 他真的直说了。 慕淳的呼吸卡在鼻腔内。 秦谙习看着愣住的少女,在她反应之前后撤开些。 其实他不想说这个的,他有一肚子话想问慕淳,问慕淳下午在器材室时不时说的气话,如果是真的,他想求她不要赶他走,他想求她把他留在她身边,以后她说什么是什么,他什么都听她的,不能再叫“姐姐”也听,不能再缠着她也听,只要能看见她守在她身边就行。他们依旧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来日方长。 可是,他现在满心觉得慕淳好漂亮。 “……哈?”慕淳睁大的眼睛张合了一下,这臭小子说什么大实话呢? 她内心是极度无语的,气笑了,那一笑又晃了男孩的眼。 “然后呢?”她仰着不舒服,干脆把手撑在两边,笑望着他。 她觉得,她现在的笑肯定充满了蔑视。 秦谙习甚至不想眨眼,心里是堵的塞的,却被这抹肆意的笑容清空了去。 不行,不能什么都从了她,他要叫姐姐,他要缠着她,还要在一个屋檐下吃饭,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最后一个想法顺流而出,但确实是他一直想的,他睡过慕淳门口,他还可以睡慕淳床侧的地板,他的最终目的是能睡到慕淳的床上,那时候,慕淳肯定已经认可他了。 他想着,目光落到少女修长的指节上,又移到少女宽松的衣摆上,他蹲下去,牵起她的衣摆攥在手心,抬头用湿漉漉的目光望着她:“姐姐,你不要生我气了……” 慕淳耳芯像被毛絮搔了一下,戏弄的目光都僵住。 “姐姐,我喜欢你,你不要赶我走……”男孩眼中含着的祈求滚落出来,声音轻到颤抖,像试探主人心情的猫,在她心上挠一把:“好不好?” “汪!”一声狗叫打破空气中的某种绵密。 慕淳看过去,一只肥硕的金毛甩着舌头,直盯盯地望着他们这边,似乎很想过来,它的主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它往回拉,那毛发亮泽如瀑的金毛被女主人拉得大张着四肢,直立起来:“汪汪!” 女主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我家狗狗见不得人哭,它可能是……” 女人犹豫了一下,见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神似,于是说:“想安慰你弟弟。” 大街上是真丢人! 慕淳脸上一热,起身站起来,拽着她衣服不放的秦谙习也站起来,不过他挡在了慕淳身前。 盯着那只狗。 慕淳看不见,此时的他冷着脸,眼色凌厉,十分警戒,像是个小煞神。 女人看见男孩护着姐姐的样子,再次道歉,赶紧将狗拖走了,慕淳听见她说:“看吧,叫你不要多管闲事,根本没有你的事,人家姐弟闹别扭,不是哭,是撒娇呢……” 那金毛低垂着尾巴扫着地面,难过地叫唤:“嗷呜……” 慕淳:“……” 秦谙习转身,要回她的注意力:“姐姐……” “别叫我!”慕淳脸色十分难看。 男孩低下头。 慕淳说:“丢人现眼!” 当晚,两人同乘一俩公车回家,被赶到后座的秦谙习盯着慕淳生气的后脑勺,盯了一路,慕淳克制着不回头瞪他,脖子都僵了。 那天下午在器材室发生的事没有人再提,像一缕烟,被热浪翻覆排散。 沉倾叶本来习惯了姐弟两个过分避嫌的相处模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秦谙习又拿出了厚脸皮的态度,但凡能接近慕淳的事,他都要去试一试。 沉倾叶偶尔在家休息时,都能看见姐弟两一前一后回家,一个气呼呼,一个笑嘻嘻。 慕淳每晚恨恨地接过秦谙习送的牛奶,秦谙习偶尔还作死的说一句对身体好,每每都会被骂一句小变态。 晚间,做作业时,秦谙习也不怕死地游移到慕淳的书房,两人像个书虫,能在书房呆到沉倾叶都看不下去。 在餐桌上吃饭时,秦谙习嬉皮笑脸地给慕淳找好吃的,找到了用筷子指一指,十回有八回慕淳都不领情。 慕淳之所以没打击秦谙习,是因为她有自己的算计,只要秦谙习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只想着怎么讨好她,就不会去讨沉倾叶的喜欢了。 虽然自己损失很大,但比起被割据母爱,她能忍受。 原本安静的家变得鸡犬不宁起来,沉倾叶面对炸毛的女儿,又看秦谙习站在墙角可怜兮兮的无辜样,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到公司加班去。 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这一夜里,沉倾叶那边率先熄了灯,带着白日里的疲倦沉沉入睡。 这边,女儿家的卧室里,慕淳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把杯子砰一声放在桌子上! 她双眼铮铮地瞪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秦谙习看着她,完全没被她突如其来的暴躁影响到,喝着自己那一份,喉咙咕噜咕噜咽下去,倒不像是被逼着喝的。 等他喝完,嘴边留下了白色的奶渍,慕淳看一眼就皱眉:“麻利带着杯子滚出我的房间!” 馋猫一样!她一点都不想看到! 她都开始后悔让小野种必须和她一样,天天喝一杯牛奶了! 她可是专门给秦谙习挑个了更大的杯子!想叫他常常她吃的苦!没想到人家喝得津津有味?! 秦谙习抿了抿唇,笑弯了眉眼:“姐姐,喝牛奶对我们都有好处。” 慕淳看出来他在她胸部虚晃瞟过的目光,肠子几乎都绞紧了! 她想起来久远又难堪地一幕,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秦谙习,你把自己喝成奶牛,都别指望凸起来!”她愤愤的目光意有所指。 男孩茫然了一瞬才明白过来。 他拿着杯子站到门边,那个安全的位置,他还不忘迈出去一只脚,方便逃跑。 “姐姐,我不是女孩子,凸出不凸出不重要……” 慕淳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手机拍在桌面上,咬牙切齿:“闭嘴……” “我主要是长个儿!”秦谙习喊完这句就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 “秦谙习!”慕淳气得一拳头子砸在桌上,自己先吃了痛。 她现在也不能阻止小野种喝牛奶了,那是由沉倾叶来准备的,在喝牛奶这件事上,沉倾叶一向有始无终,何况秦谙习喜欢喝。 臭小子!她只能骂。 …… 老班看重每一次大考,为了下一周的期末考,慕淳很努力地复习,看完课程视频,她伸了个懒腰,疲惫地站起来,准备洗漱沐浴。 她在卧室里翻翻找找,脑子里也在有意识的带过那些习题和知识点,等找到所有换洗衣物,她放在一边,拿起抓夹束起头发。 她习惯先在浴缸泡一会再淋浴,泡澡时不喜欢头发披散着。 慕淳默背着知识点,随手抓起衣服进了浴室,把关卧室门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泡完澡,慕淳带着一身水迈出浴缸,她浸浴时,把整个人淹在水里,头发上汲的水不停往脸上流,用手根本擦不干净。 浴室里热气腾腾,她眼前蒙着一层水雾,眼睛不能睁太开,只能朦胧地看见毛巾的位置。 她伸手一扯,没扯动,毛巾被压着了。 她再用力一扯,堆积在上面的一团衣物滑落,溅水声到处都是,她也顾不得眼睛进水了,睁大眼睛,看见半空的物件就手快要去接,结果脚下一滑,人跟着衣服都掉进浴缸里! 秦谙习准备睡觉,他睡前有喝水的习惯,所以打算先去楼下的厨房接杯水。 他出了卧室朝楼梯口方向走,一眼就看见黑暗里大打开的门,明亮的灯光照出一根粗蛮的光柱。 于是他改了方向,朝慕淳的房间走去。 慕淳的房间很宽敞,他站在门口往里看,没有她的身影。 “姐姐?”秦谙习往里走,床上也没人,他看向浴室门,里面亮着灯,但是没有洒水声。 他后退一步,一抹并不扎眼的淡粉出现在余光里。 刚才他一心顾着那个人,没注意那些床上凌乱的衣饰。 秦谙习还是没忍住移动眼球看过去,定睛后知道,那是少女脱下的内衣内裤,隔得不远不近,能看到上面一层薄薄的水溶蕾丝,不幼稚,不野浪,很……淑女。 谙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的。 他自觉动作有些僵直,站定,往浴室方向看了一会儿,那边久久没有动静,于是他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到床边,不受控制地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条内裤,他的大脑驱使他看清每一个细节,那个保护女孩子最娇柔之处的裤底,上面有一块白色的印记,像是大热天,穿汗湿的深色衣服干涸后,留下的白色汗液痕迹。 气味也是一样的吗? 他脑子里腾升出来这样的疑问。 秦谙习早就接受过性教育,对男女生体结构的不同之处了然于心,但到底没真正接触过,真正给他性启蒙的还是他的亲生父母给他上演的一场活春宫,许是年龄够不着,他除了恶心外,没有其他感受。 就像他现在拿着慕淳的内裤,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感受姐姐的气息。从始至终,他全心都是怎么才能跟慕淳更亲近。 他看着那干涸的白浊,举着朝鼻子靠近,就在此时,浴室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像是高楼倒下的泼水声灌了他一耳朵。 “姐姐!”他的心像踏空坠入深渊,不及想就扔下手里的衣物,跑去了浴室门口,听见里面挣扎的动静,他呼吸都慌乱了,原来他不只是会装哭骗慕淳心软,遇上慕淳的事,找不到法子,他也会哭。 里面响着连连扑水声,慕淳被呛得连咳嗽,却仿佛溺着了他的鼻腔。他顿时慌了,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转身就要去找沉倾叶,这时,浴室终于传出慕淳惊愕的声音:“秦谙习?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没事,很精神。 秦谙习感觉一脚踏空了,然后又失重一样飘忽了起来。 我怎么在这里,他复想了一遍慕淳的话。 于是他想到了刚刚自己的行为,一股热浪从脚底直窜脑门,脸连着脖子烧得通红,他克制地瞥一眼那张床,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姐姐,我看你房间亮着灯,不是,开着门,是门开着,还,还亮着灯……” 他声音越来越小,紧张地理着顺序,却越发摸不着头脑。 他抬起涨红的脸,干脆担忧地朝着紧闭的门问:“姐姐,姐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摔着了?痛不痛?有没有受伤?” 刚才那一下动静不小,但是墙壁和玻璃门的隔音都极好,要不是他在她房里,可能都听不见这声响。 你难受的声音 慕淳自认为摔惨了,反正磕着的地方都疼,不过好在有浴袍垫了一下,浴缸边沿又圆润,只是磕青磕红,倒是没有破皮,但这骨头疼起来也够让她吃一壶。 门外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十分担心她,她能看到趴在门外张望的人的轮廓。 当真是个小变态,她现在可是一丝不挂,换个人在门口这样猥琐,她都该报警了! 都怪她顾着洗澡,忘了关门! “我没事!”她跟自己怄气,扶着腰,不禁痛嘶了一声。 偌大的镜面里,少女白皙的身体被蒸腾的热气闷出一层潮红,很多痛楚都有些青痕。 慕淳心里叫苦,下周的舞蹈考试形象分可能会大打折扣。 “姐姐?”男孩听见了她发出痛苦的声音,在外面着急地说:“你开门,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去找沉妈妈……” “都说了我没事!”慕淳脑子像被抡了一样,嗡嗡的:“秦谙习,不许惊动我妈,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她脱的衣服还大剌剌地扔在床上! 换洗的衣服全湿了,她还得出去穿衣服,他不走,难道要她裹着湿水的浴袍去赶吗? 好在秦谙习没有固执地要看她受伤没,门口趴着的暗影逐渐消失,等了一会儿,响起关门落锁的声音。 慕淳松一口气,简单冲了个澡,洗干净头发,光着身子出去找衣服,直接拿了件绸缎宽松红裙套上。 她把头发擦得半干后,收起床上换下来的衣服,分开放进篓筐里,把内衣手洗了,放进烘干机里烘干。 收拾好一切,她的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 身上的酸痛还在,她正要靠床坐下,忽然想到什么,朝门口走去。 秦谙习蹲在门口,目光幽幽盯着暗处。 忽然,嘎吱一声,通透的白光照亮了眼前黑暗。 他立刻站起来转身,馨香铺面而来,入目的是少女的暗红长裙和垂在颈侧的浓密黑发。 慕淳一手还握着门把,见他在,就抱起双臂斜靠在门框,绫罗绸缎贴着她的身体,包裹出腰臀曲线,那张清冷的脸庞上还带着“我就知道”的傲然表情。 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一眼就能将他看穿。 秦谙习移开视线,却不知道该落在什么地方:“……姐姐,你,你没事吧?” 慕淳看他因被泪水打湿凝结在一起的睫毛,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阻止他四处张望:“你怎么什么事都要哭?” 就知道哭。 慕淳不自觉皱深眉头。 她这举动让秦谙习意外到后退一步。 男孩全身都动了,就脑袋没动,于是姿态滑稽。 慕淳笑出来,秦谙习感受到少女因笑而颤动的手,仿佛这只手顺着他的下巴,用指尖滑至喉结,继而往下,震颤殃及到了他心上。 “我怕你受伤,我……听见你难受的声音。”男孩脸庞红彤彤的,逐渐滚烫,慕淳顺着指尖能感受到。 小野种个不要脸的,竟然会害羞? 她勾唇,倾身靠近,能看清楚秦谙习脸上细细的白色绒毛,和主人家一样干干净净的,显得这小野种更好欺负了。 慕淳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秦谙习告诫自己稳住,不能退,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亲近,不能搞砸了。 上一次,靠这张脸这么近,还是他偷亲她。 他呼吸都不敢重了,喜喜地嗅着她,体香,发香,衣衫的香,都是她的味道。 两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各看各的。 慕淳看着他怕到紧张颤抖的模样很是满意。 就是要这样立威!她和这小野种,只能是她作威作福! 少见他羞涩成这副模样,她要逗逗这小野种,于是她凑得更近些,贴在他耳边说:“你说说,我难受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啪嗒”一声,仿佛一滴血滴在了男儿耳尖上,惊地他心尖弹动。 他大脑不像写题时飞速流转,此刻异常卡顿:“是,是不舒服的那种,是……” 他要怎么形容,犹如受伤的莺燕低吟,娇,怯,难耐…… 秦谙习忽然闭嘴,同时也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看清了慕淳眼里的戏谑,他后缩了些脖子,她的指甲尖却仍不放他,勾着他的下巴。 他眨巴眨巴眼睛,羞涩一笑:“姐姐,既然你没事,那就放我走吧,我想睡觉了姐姐……” 他张着眼睛眸光一转,期待地看她:“姐姐,你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 慕淳脸上的表情几乎在瞬间四分五裂,狠狠地收回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她转身就进屋里去, “啪”,门被关上。 碍着家里的女主人在休息,当门扇夹断最后一束光丝后,合上时声音并不重。 秦谙习提着的一口气即刻松了,脑袋晕乎乎的朝自己房间走,转而又改了方向,他口渴得要命,要下楼喝水才对。 作: 感谢宝子们的关注和珠珠。 那个空降的插班生 复习的日子随着挤压流逝,考试周很快到来。 慕淳无视后座的人,跟沉倾叶道别就下了车,甩手关上车门。 后面的车窗快速落下,秦谙习伸出来的脑袋被风吹得飘飞乱舞:“姐姐加油!” 恒一小学早提前一周考试结束,这小野种这一周都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而她注定精神紧绷不能松懈。 秦谙习笑得灿烂,欣赏着姐姐嗔怒的美貌,慕淳一回头,他觉得如沐春风。 慕淳用手撇开吹贴在脸上的马尾:“别烦人!” “好了好了!”沉倾叶哭笑不得:“小习,妈妈关上车窗咯,天凉,待会儿灌了风,着凉。” 男孩只好收回卡在窗外的脑袋,贴着升起的车窗,两只如炬的眼睛追着外面站在风中的少女,她听着沉倾叶交代,倦怠的眉头无奈地蹙拢着,她的马尾被风吹得扬起又落下,套在校服外的风衣被风拽曳起来,挺直的身姿在凌乱中很是飒爽。 专注于沉倾叶的慕淳突然瞪向他:“看什么看,头给我收回去,要夹住你头发了!” 秦谙习这才注意到升过眉头的玻璃边沿,立刻后仰,眼前的昼亮被隔绝。 沉倾叶说:“好了,快进去吧,外面冷。” 慕淳后退几步,直到沉倾叶的车消失在来往的虚影中,才离开原地。 进学校一路上,耳边都有学生默声背读的声音,牵连着慕淳的思绪从深水回到这一片火热当中。 张涵意看见她就伸着虎爪大挥。 张涵意来到她身边,拐住她的胳膊,两只眼睛冒着金光,一左一右写着八和挂:“淳儿,我刚才见着你妈妈车上有个男人,是你家那个小天才?” 慕淳不值钱地晲她一眼:“毛都没长齐呢,你从哪儿看出来他像个男人?” 哭包还差不多,明明是个撒娇怪,逮着机会就对着她摇尾乞怜,连个眼神都不放过,可谓是物尽其用。 张涵意却突然浑身没了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努力做出气若游丝的状态,虚着眼睛留出一条眼缝,闸内春水翻搅,中了情毒:“完了,淳儿,我坠入爱河了~” 慕淳感觉抿直的唇线因唇坢肌肉抽搐被拉扯了几下:“哦。” 张涵意还不放过她:“真的,我对你家小天才一见钟情了,”忽而她中的软骨散瞬间转好,净白的手指拿捏住慕淳尖俏的小巴,欺身上去,俨然是个女土匪:“这忙,你帮是不帮?” “别闹,姑奶奶。”慕淳翻白眼的同时推开了魔爪,继续向着牢笼徒步前行。 身后的张涵意撒泼打滚儿使出浑身解数,慕淳停在教室门口的几米之外,回头看她:“他就是个小屁孩儿,给不了你快乐的。” 张涵意羞涩地说:“我就喜欢小的,养养就好了,这样根基才稳嘛~” 慕淳怪异地看她:“你不会来真的吧?” 这臭小子居然祸害到张涵意头上了!她身边真正亲近的人就这么两个,真是里里外外都不放过! 张涵意扭着她的胳膊:“你不是讨厌他嘛,你把他送我家来当童养夫?” 童养夫三个字让慕淳眉头深深一皱,这种封建糟粕害了多少良家女,她讨厌小野种,却没想过用一句话碾碎小野种的未来。 嗯,对。 “不行。”慕淳拒绝了她。 张涵意又诧异又失落:“啊……为什么?” 慕淳靠在阳台上:“我又不是一家之主,做不了主,还有,你想些什么都是,腾出来脑子装知识不好么?” 考试的事情犹如戒尺,临头一棒。 张涵意马上拉出一张苦瓜脸:“过两天才考呢……” 她成绩不差,却总是落慕淳几尺。 起初在班里,张涵意甚至排在尾巴上,说起来,自从和慕淳交好后,是慕淳耐心百般好的扶持她,如今她榜上有名,慕淳功不可没。 慕淳摸了摸她的头顶:“拉着个脸干什么,没什么可怕的,有我在呢,谁也踩不着你。” “淳儿就是对我好!”张涵意欢喜地拱了拱她,笑眯了眼,之外的全是云烟,巴巴跟着她朝教室走去。 期末在即,恒中上上下下书声卷地。 慕淳背完最后一句,腹胀感到极限,起身就要去解脱一番,张涵意叫住她跟上来。 “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两人一溜烟儿进了女厕,再出来又是女学生的气质。 “我估摸着你也该背完了,准吧!”张涵意高傲地扬起下颚。 慕淳喜欢一次性背完一篇文章,什么也别想打断她,包括尿急,没想到这个也被张涵意捡了去,她有些言语不出的惆怅。 “慕淳!” 慕淳被推得前倾了一下,表情不善地回头,她还没说话,张涵意先发制人,对着那个女生推搡一把:“韩笙晖你干嘛!” 慕淳心头那点火气灭了一半,把气势汹汹的张涵意拽回来,看向那位恶作剧的女同学,表情不善:“你有什么事?” 韩笙晖人就像她的名,不像个女的。她一头天生金黄得狼尾短发,身板瘦削高挑,胸前挂着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十字架,之所以价值不菲,是因为慕淳一眼认出了那上面镶嵌着夺目的紫钻。 韩笙晖是个混血儿,混啥的不知道,反正那高折迭度张脸有着寻常人没有的精致。 这个空降来的插班生让整个学校的颜狗都虎视眈眈一个月。美貌与实力共存,校园论坛将她捧上校花的神坛,某京A商务车车接车送的白富美一时传遍恒中,一向反对标新立异的教务处像缩进了龟壳子,一言不发。 就这样一个貌似背景成谜的插班生一来就要求要和慕淳坐同桌,一开口就让全班都晓得韩笙晖想和慕淳做朋友。 比泰迪还自来熟,气得张涵意咬牙切齿,让慕淳本人恨不得一块豆腐撞死。 以为你喜欢女的 不仅张涵意讨厌她,慕淳也被她缠得恨不得让沉倾叶往学校图书馆砸几百万,让学校把这尊瘟神请出去! 韩笙晖笑眯眯的模样有一股子异域风情,放眼看去,她是真的高,一身道袍似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痞里透着张扬的帅气,完全不像个女孩子的性格。 她直接忽视了张涵意,对慕淳说:“慕淳,都到期末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慕淳额间的筋跳了跳,简直苦不堪言,记忆一下拉回几个月前,韩笙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向来墨守成规的老班屁颠屁颠地给她开后门。 从那以后,除了慕淳坚持不换掉同桌张涵意,其他需要合作的事,慕淳和韩笙晖的名字总能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一个板块上,饶是慕淳爱答不理,韩笙晖也自言自语出一台戏。 她们打扫公区那次就记忆犹新。韩笙晖翘着二郎腿在一边,扫把大肆落下来,扬了正低头洒水的慕淳一脸灰尘! “你干嘛!”慕淳呛了半天,狠狠地瞪她。 韩笙晖眼睛一亮:“哟,妹妹你可搭理我了!” 慕淳直掉鸡皮疙瘩:“我不喜欢女的,你别缠着我!” 韩笙晖听了她这话,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一言难尽,整得慕淳嗓子里的话卡的不上不下。 “你误会了。”韩笙晖说着,撩开遮挡俏丽眉眼的头发,跳下台面,在她面前转了一圈,说:“那是下下策。” 慕淳眉头一皱:“什么?” 韩笙晖眼睛一眯起,似笑非笑:“班里几十个人,男的也不少,偏偏你只给女同学好脸色,还只跟张涵意要好,对其他人都是无关紧要的态度,我以为你喜欢张涵意,以为你喜欢女的。” 慕淳难受得像是吃了苍蝇,面如菜色:“你别乱说!我和张涵意是好基友扛把子!我,不喜欢女的!”她眼中分明,刻意咬牙切齿说。 韩笙晖立马扭着水蛇般的窄腰过来,强硬地挽住她的胳膊:“那就好,其实我真只想和你交朋友,想好好了解你,为了和你交好可是想破了脑袋呢。” “那就去医院好好找个脑部CT!”慕淳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把手收回来。 韩笙晖这样抱着她的胳膊,反倒她不好意思起来:“放开!” “不要~”韩笙晖当真娇滴滴起来:“除非你答应和我做朋友!” 慕淳胳膊都要僵掉,她不喜欢张涵意这样抱她胳膊,能避着就避着,没想到栽倒了这个泼皮手里。她一低头,胸前一马平川,这让她情何以堪? 难道真的要去吃木瓜喝葛根粉?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正视自己因身材焦虑而带来的自卑。 慕淳万般想摆脱她:“我已经有朋友了,没有精力交新朋友,我现在忙着考重点高中,你别烦我。” 韩笙晖不依不饶跟她胡扯,突然说:“我听说你有个弟弟,是叔叔……” “闭嘴!”慕淳发火了,怒火中烧那种,眼神像一把飞刀甩出去,镇住了韩笙晖。 韩笙晖知趣地松手:“看来,你真的很讨厌你那个弟弟……” “请不要过问我的私事,我不喜欢。”那是慕淳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次韩笙晖戳了她的禁忌,她才一直没搭理她,直到现在。 时隔几个月,那期间,两人在同一个班级,韩笙晖没再打扰过她,如今大家都忙着应付考试,她现在又要作什么妖? 韩笙晖把张涵意推到一边,张涵意生气地拉住慕淳:“淳儿,我们走,不理她!”还不忘转头骂韩笙晖一句:“神经病!” 慕淳在心里给张涵意举旗,任她牵着走,她也不想搭理那怪人。 韩笙晖却一把抓住了慕淳被牵着的那只手的手腕,把慕淳,抢了过来。 争吵声引得不少同学探出窗口,门口一望过去全是人头。 慕淳看着这两人,一个理论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十分不要脸任凭怎么骂都不脸红,她作为被拉来扯去的被迫受害者,完全陷入了一个令人尴尬的境地。 “够了!”慕淳终于不能再忍受 ,猛地怼开两人,让自己的身体得到解放,她脸上的怒意在面向张涵意时削减一半:“你先进去复习,我跟她把话说完就回来。” 她安抚好了张涵意,张涵意横眉扫了四周一圈,怒目大吼一嗓子:“看什么看!”跺着脚进了教室,那一瞬间那个班级是极其安静的。 慕淳对她这杀伤力见怪不怪了。 教学楼恢复整齐模样,偶有几个支头探脑。 慕淳不想浪费时间,问韩笙晖:“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缠着我?你有什么目的?别给我说只是想跟我做朋友。”还不忘堵她的嘴。 韩笙晖偏偏笑着说:“我真的很单纯的想和你做朋友,我进这个班第一眼就看到你,是你这一身版正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气质吸引了我,我爸从小就跟我说,像你这种不问世事的任虽然看起来冷漠,但是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 “……” “你别说了。”慕淳吼着打断她,她听不下去了。 “我觉得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不算无效社交,我这个人可不随便交朋友。”韩笙晖眼里就差写上“被小爷看上是你的福气”几个字循环播放。 我当然相信你 慕淳快被韩笙晖烦死了,朋友只是个头衔而已,她要给她,到时候对她爱答不理,韩笙晖自然就承受不了了。 于是,她扔出一节枝蔓:“想和我当朋友?” 韩笙晖眼睛一亮,欺身过去:“怎么,想好了?” 慕淳鼻腔里哼声,似冰山上的风雪寒酷:“我要考恒江市的明翰一中,你要是能考上,我就和你做朋友。” 韩笙晖的成绩放在整个恒中市优秀的,但是放在恒中拔尖的班级里却是个离垫底不远的,距离中考还有一年时间,补起来问题不大。 韩笙晖笑笑,显然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儿:“我那成绩离一中差远了,你答应帮我补课,要不然我就缠着你。” 慕淳眼皮下的青筋直跳,脸上没有好颜色:“你别得寸进尺,自己找补习班去!” 韩笙晖不听:“听你那口气考一中有十成十的把握,我觉得跟你学比跟那些培训机构靠谱!” 慕淳瞪她一眼:“你做梦!” 她转身进了教室,守在教室门口的张涵意用抢的方式把慕淳拉进来,对漫不经心立在外面的韩笙晖啐一句:“你做梦!” 学校的舞蹈班为了给学生腾出更多的时间复习主课,期末舞蹈点评就安排在下午。 每个班学舞蹈的不多,汇聚在一起却人头攒攒。 慕淳抱着薄如云纱的舞蹈服进了更衣室,因为仪表很重要,每个独立更衣室都有镜子。 换好衣服后,她对镜看见周身的乌青,浴缸那一摔很实在,胳膊腿都有几块青紫,乍一看很吓人。 这衣服为了更好的展现身体曲线,侧腰镂空一块,胯骨延申上去的淤青破坏了美感,裸露在外的修长四肢也像是受尽摧残。 慕淳尽量自然走出去,不少人投来狐疑的眼光,她如实跟她们解释了一边,换来一片同情的眼神。 张涵意看见她,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无异,几下跑过来扒拉她胳膊腿儿:“你怎么回事?这是打架斗殴去了?谁欺负你了!” 于是慕淳又更细致的跟她解释了一遍。 她不想耽误沉倾叶工作,这事就没向上禀报,她最初练舞的时候,身上也总是莫名其妙出现淤青,然后又很快消失,本来以为磕两下,睡两觉就好了,没想到颜色更深了。 张涵意皱眉:“你那个弟弟也不帮你擦点碘酒?一点措施都没有肯定好得慢啊!” 慕淳一边注意着考室门口的考生进进出出,一边笑说:“是啊,就这么一个嘴上说喜欢却实际一点不上心的小屁孩儿,你还喜欢?” 她忽而想起秦谙习被她逗得捉襟见肘的模样。 那晚,她睡意朦胧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带着浑身煞气打开门,在看见秦谙习提着医药箱时恼火被一拍而散,秦谙习看着她的手臂,那里又青红的痕迹,那小野种说:“姐姐,我想帮你擦药。” 她当时说了句“不疼,别烦我,我要睡觉”就把秦谙习关在了门外。 第二天,秦谙习要张的嘴在她凌厉的目光警告下闭了回去。沉倾叶如常快速吃完饭,叮嘱了几句,就了出门。 她跟小野种说:“我妈很忙的,别给她找麻烦。” 她不想让秦谙习碰她,自己心里又在较劲儿,擦药一事不了了之。 做饭阿姨来了,秦谙习守在锅灶旁边说:“不能加葱姜蒜,辣椒和姜也不行,可以加盐,少放点,要清淡……” 那顿饭真的淡出鸟了。 张涵意两个鼻孔里一出气:“你还笑!一会儿考核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扣分!” 慕淳察觉到自己在笑,立刻收敛:“我跟老师说清楚就好了,别小看我实力。”她眨了眨眼,自信满满。 张涵意很骄傲:“我当然相信你。” 张涵意比慕淳先考,出来时笑容满面,满分十分,她9.1,拿了个小组第一。 轮到慕淳一组的时候,张涵意在门口焦急等待着,转得周围的考生头都晕了。 慕淳一出来张涵意就拉住她,满脸担忧和紧张:“怎么样怎么样?” 慕淳笑着拍了拍紧握着自己的手:“这组我的分最高,9.8,仪容仪表扣了0.1,老师以此警戒我,以后考试一定要注重保护外表。” 张涵意眼眶一怔,随即欣喜,吊着慕淳的胳膊往外走:“你那组第二名和你差多少?” 慕淳抬眼想了想,她没太注意别人的成绩,张涵意这么一问,模模糊糊的回想听到的分数:“好像,比我差0·4吧?” 张涵意听了,松开拉住她的手,情绪瞬间低落下去:“那看来我拿不了第二名了,不能紧跟在你后面了……” 这时,铃声打响,考生们都拿起东西朝楼梯口这边簇拥过来。 慕淳拉着张涵意往边上靠,让她们着急的先走。 “慕淳!” 慕淳闻声望去,韩笙晖穿着穿着校服,敞开的外衣里面是一件版正的白衬衣。 考个试都不安生 韩笙晖的出现然后人意外。 她不是舞蹈班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专门来看你跳舞的,跳得真好!”韩笙晖挤了过来,对着慕淳好不吝啬的夸赞。 慕淳额间的青筋跳了两下,想避她远点,却无法后退。 “怎么又是你!”张涵意看到韩笙晖就没好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笙晖出现的原因,松缓些的楼道再次变得拥挤起来,甚至有舞蹈生去而复返,韩笙晖的名字被女孩子们喃喃念出,像一群和尚在在耳边念经,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红颜祸水的典范了。 张涵意推着慕淳走到前面,慕淳被“前呼后拥”着,哪哪都小心翼翼的,深怕踩着谁。 韩笙晖不在意地撂开张涵意,注意力都在慕淳身上,人多拥挤,她整个身子贴合着跟在慕淳身后,因为台阶原因,她本就比慕淳高,这样看下去,都能看到慕淳被全是发胶的头顶。周围都是这样打扮的舞蹈考生,韩笙晖憋了一口气:“慕淳,你这头发都干巴了,熏死我了!” 慕淳忍无可忍:“滚。” 慕淳不忘侧头关心被韩笙晖一只手臂隔开的张涵意:“涵意你小心点,扶稳……啊!” 拥挤的人群突然躁动,被挤到前面的慕淳脚下一空,扑面就滚下了楼梯,连着滚了六七层阶梯才摔倒平面上。 “淳儿!” “慕淳!” 周围的外人都一下安静了,不再拥挤,受惊地站在原地观望。 张涵意眼眶一下就红了,第一个跑下楼梯,脚下还滑了一阶,她赶紧来到摔得不轻的慕淳面前蹲下:“淳儿!” 慕淳感觉全身叫嚣着疼,尤其是手,她刚才顾着护头,手上的关节多次磕在楼梯上,看着血肉模糊,皮肉翻飞的,还在森森冒着血,非常恐怖。 右手的手心擦在地面上,火辣辣地疼,掉了一层皮,伤口上全是灰。 她在张涵意的搀扶下才勉强坐起来,浑身上下,关节处多多少少都破了皮,没有破皮的痛处很快就渗出殷红。 张涵意脸上惨白慌乱,嘴唇都在抖,红着眼圈问:“淳儿,有没有哪,哪里动不了的?” 慕淳痛得嘶声,看了看,心想,还好都是些皮外伤,要不然这考试周都得在医院度过了,这次考试很重要,是要按市级排名的,正好可以让她认清自己在全市的水平。 她的右手几乎麻木,想着措施:“快带我去医务室。” “慕淳,我背你去!”韩笙晖踩在最后一层阶梯,再迈一步就能到伤痕累累的慕淳身边。 然而张涵意一下站起来,迎面朝她走去,猛地推她一把,噙泪的眼睛又恨又毒,大声质问:“韩笙晖,是你推的慕淳吧!” 韩笙晖听了就暴怒:“你他妈乱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推慕淳!” 张涵意仰着头怒瞪她:“刚刚那么挤慕淳的都没出事,你一把我拦开慕淳就摔下去了!慕淳舞蹈功底那么扎实,平衡力一等一的好,前前后后都有人,要不是有人推她,她怎么可能摔下去!” 韩笙晖看慕淳浑身每一块好肉,不想跟这婆娘耽误时间,声音也不再那么逼人:“不是我 ,你也说了到处都是人,你怎么就确定是我了?刚才那么挤,是她们之中谁不小心撞了慕淳也说不定!你凭什么就指定是我!”但是妈的越说越来气! 张涵意眼底冰冷地对着她笑了一下,对着楼梯上那群没下来的考生大声问:“谁!是你们谁推的慕淳!” 她面上全是戾气,好像有一个人站出来就要被她逮着从楼上扔下去体验一遭一样,所有人都摇头,退到了楼梯口,有些人觉得那个位置不安全,最后楼梯口连一个人也没站。 于是张涵意眼神锐利地指向韩笙晖:“我们舞蹈班的同学和慕淳关系好得很,除了你还有谁害她?” 韩笙晖脸色难看至极:“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污蔑人清白,我没有推慕淳!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张涵意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大声说:“恒中谁不知道你韩笙晖天天缠着慕淳,骚扰她!非要和她做朋友!今天早上你还在把她堵在教室门口,你当那些见证人都是瞎子!你纠缠无果,就心生怨恨要害慕淳!就是你把慕淳推下楼梯的!” 周围不少人见证了早上那一幕,议论声越来越大。 韩笙晖忽然嗤笑出来:“张涵意,这里没有监控,你说什么是什么是吧?你说得对,我纠缠慕淳,我想和她做朋友,既然这都是事实,我为什么要害她?我从开学纠缠她到现在,因为一时想不开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那我之前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还给自己惹来一身骂名?张涵意,这买卖太亏了,我不会做,你不了解我,就别给我泼脏水,知道吗?” 里间的监考老师没听到外面的吵闹,铃声还在响,外面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谁也没想到突然出了事故,赶来时,站在走廊上的考生纷纷让开。 监考老师看见事故现场时吓了一大跳:“慕淳同学!” 她赶紧下楼查看慕淳的伤势。慕淳喊不住张涵意,监考老师的到来如同救星,她被搀扶起来,能走路,就是容易牵扯伤口。 韩笙晖和张涵意还在对峙,丝毫没有受到监考老师的干扰。 监考老师遣散了周围的人,楼梯间很快安静下来,远远的都能听见离开的人的唏嘘声,看来她这周要成为同学们考试后的谈资了。 真是,考个试都不安生! 慕淳跟监考老师说了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去躺医务室就好。 监考老师本来就忙,耽误不得,确定她没什么大问题快就离开了,对旁边争吵的两个女学生问都没问一下。 慕淳看了韩笙晖一眼,觉得,这学校的人,还真是怕极了这位千金。 乌鸦叫唤也没这么烦人 张涵意和韩笙晖依旧张弓拔驽。 虽然刚才是感觉被推了一把,但是那么多人在身后,谁知道是谁呢。 也没伤筋动骨,就当是一场意外吧。 慕淳上前拉住张涵意:“张涵意,快陪我去医务室,别跟她浪费时间了,我疼着呢。” 韩笙晖瞪得眼睛疼,听慕淳喊疼,不再跟张涵意计较,爱瞪瞪,瞪瞎了才好! “慕淳,我背你去。”韩笙晖想绕开张涵意去背慕淳,张涵意一胳膊肘怼开她:“别碰我家慕淳!” 韩笙晖怒极反笑,眼底寒凉:“张涵意,你有没有想过得罪我是什么后果!” “得罪你怎么了!”慕淳反嘴一吼,被激得忽略了身上的痛楚,把张涵意护在身后,对韩笙晖怒目相向:“韩笙晖,是你先得罪的我!” 现在受罪了也给我咽下去! 韩笙晖神情一下就软了,搓了搓手走下来围着她转:“慕淳,我真没推你,我要整人还犯不着用这么上不来台的的下叁滥手段。” 张涵意狠厉地瞪她。 韩笙晖白她一眼:“说了不是我!看什么看!” 张涵意不想搭理她,扶着慕淳外楼下走。他们的考场在五楼,慕淳行走起来很艰难。 张涵意突然到她下面的阶梯,拉着她的手放在肩膀上:“来,淳儿,我背你!” “哈哈哈!”不羁的笑声像旋转的楼梯间,自上而下,传到张涵意耳朵里。 “你笑什么笑!”张涵意羞恼极了,顾不及受伤的慕淳,出手越过扶杆要去打她,韩笙晖躲得及时,眼里嘴上全是讥讽:“就你还想背人,给我当拐杖还差不多!” 有路过的同学贴着墙根儿下楼,看了她们好几眼。 “韩笙晖,你骂谁呢!”张涵意恨死她了,非得去踹一脚。 “谁急眼就骂谁!”韩笙晖抵住张涵意的脑袋,胯下开大字站稳:“踢什么呢,我又没有!” 慕淳太阳穴跳了又跳,这两人没一个是靠谱的。 * 韩笙晖背着慕淳来到医务室,医生看见慕淳的伤势皱了皱眉:“你先坐着。” 他转身掀开了门帘进去。 张涵意伤心得很,轻轻摆放好慕淳的四肢。 慕淳:“……” “都说了我来背你了,她粗鲁死了!”她瞪韩笙晖一眼,再转过来跟慕淳说话时,那语气分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淳儿,你好些没啊?” 慕淳快被她肉麻死了:“好……” 韩笙晖的声音插进来:“张涵意,你说谁粗鲁呢?就你这种豆芽菜被背慕淳?那一跟斗栽下去,慕淳都得进ICU你信不信!” 张涵意一个刀眼杀过去:“韩笙晖,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韩笙晖本来靠着门框,一下站直了:“我不好好说话?到底是谁不好好说话!” 慕淳捂住耳朵,世界安静了些,乌鸦叫唤也没她们这么烦人! 医生捣鼓半晌,拿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坐下的时候,眼皮也没抬一下:“你们两个出去吵。” 张涵意收敛气势,蹲到慕淳身边:“医生,我留下来守着慕淳,至于她!”她瞪向逆光居高的韩笙晖,然后收回视线,乖巧笑着对医生说:“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们把她赶走就行了。” 韩笙晖正要发作,医生只说:“你们安静点。” 也没赶谁走。 韩笙晖生生把那口气咽回去。 慕淳暗想着,这韩笙晖,还真是谁都认识她,谁都不敢招惹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学校也没有新的工程项目啊,天降领导亲戚? 上课铃打响后,韩笙晖跟慕淳解释了一遍才离开医务室。 张涵意凶得不得了:“快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韩笙晖本来走了,可能觉得不服气,又回来说强调:“我全身心都扑在慕淳身上,谁愿意看见你似的,蛮不讲理只知道捻酸吃醋的泼妇!” “你别跑!”张涵意一追出去,慕淳觉得世界都清净了。 碍于过两天要考试,医生没有把慕淳的手裹成熊掌,在每一个关节上都坐了简单的包扎,叮嘱这两天尽量不要用手。 老班在看见慕淳双手伤成那样,直呼损失了一名大将,简直痛心疾首,直吩咐班里的同学,手能借慕淳用用的都不能吝啬。 转头又把慕淳带到办公室安慰,说这只是模拟市级考试,让她不要太放纵在心上,不要心里有压力。 慕淳一直点头应下:“嗯好,嗯知道,嗯好的……” 老班抬头就见和他关系最要好的老师走进来,脸上立刻愁云满布:“老陈啊,老夫损失了一名大将……” 慕淳:“……” 还摆上脸色了 下午放学时,张涵意抱着慕淳的手哭唧唧的:“你可千万不要洗澡啊,要不然后面几天考试就完蛋了呜呜呜……” 慕淳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论春夏秋冬,天天都要泡个澡,在花洒下冲走浑身的浊气。 “不是……我都没哭呢,你也别哭……”张涵意越哭越伤心,慕淳尽可能去理解,这一理解就想到韩笙晖说过的话。 “……偏偏你只给女同学好脸色,还只跟张涵意要好,对其他人都是无关紧要的态度,我以为你喜欢张涵意……” 她自己直的跟钢筋混泥土似的,不代表张涵意这朵娇花是个汉子。 今天腰上一掌推力,熟悉到她下意识去否认。 舞蹈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舞伴,起初张涵意就是她的舞伴,每一个需要支撑的大动作,都让她更加熟悉张涵意的手,左右手力度的偏差和受力阈值她都清楚分明。要不是这次老师为了检查个人适应空降舞伴的能力,故意打乱舞伴,她应该和张涵意一组。 张涵意推她,是因为吃醋陷害韩笙晖? 那她也太惨了吧! 靠!果然话不能乱听! 慕淳晃晃脑袋,张涵意早上还在打童养夫的注意呢,怎么可能喜欢女的! 那她推那一下…… 张涵意哭够了,抬起通红的眼睛说:“这两天在学校我一定监督你,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我们为这场考试准备了那么久,不能这么糊里糊涂把努力白费了……” 失手吧。 慕淳这样想。 她把受伤的手放在张涵意头顶,隔着空气做样摸了摸张涵意的头顶:“快回去吧,明天见。” 慕淳送走一个哭哭啼啼的张涵意,又来一个泫然欲泪的秦谙习。 这家伙不在家好好呆着,跑来学校干嘛? 显而易见,是来接她的。 还提了一壶温水。 然后她就见着那壶水“咚”砸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好远。 慕淳看着:“哎哎,水壶……” 秦谙习跑过来,看着那双原本纤细柔长的手上面贴满了纱布,渗出血迹斑斑,抬手想碰又不敢碰:“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秦谙习没哭出来,但是泪珠子湿漉漉的:“怎么受伤了?怎么这么多地方受伤了?” 慕淳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就摔了,我手动不了,你快去捡……”水壶。 “怎么会摔了?怎么摔成这样?”男孩的双眸似是责怪她怎么那么不小心。 慕淳被问了一下午,早被盘问烦了,小野种怎么总想往她头上管! “摔了就是摔了,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去捡水壶!” 从楼上滚下去的时候羞耻心没冒出来,全校都知道了也没觉得丢人,但要她跟秦谙习说,她是咕噜咕噜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成这样的,那简直太丢份了! 还好这段时间天凉,她穿的长袖长裤,要不胳膊腿上的上全被小野种看了去,依照他的机智,看到定能猜出她的伤是滚出来的。 秦谙习盯着她的眼睛不放,也不去捡水壶。 慕淳被他盯得不爽,控制不住目光躲闪:“别这么盯着我!” 男孩依旧盯着她。 慕淳嘴角扬起又快速落下:“爱捡不捡!让开!”秦谙习岿然不动,她只好绕开他就走。 身后的男孩气得肩膀直抖,背对着走远的慕淳,抬手在脸上胡擦了几下,先跑去捡起水壶赶紧追了上去。 听见身后急急的小碎步,慕淳勾起嘴角,含糊了一句:“小样儿。” 直到坐上公车,两人之间都没有对话。 下班高峰期,公车停停走走,慕淳看着前面撇向窗外的那颗脑袋,因为公车不稳,那颗脑袋摇摇晃晃的。 神了,她还是第一次见秦谙习跟她赌气。 慕淳收回视线,也看向窗外,隔着一张玻璃,窗外的景致纷纷倒退,时不时几辆轿车超前,没过多久,公车到站停下,坐在她外侧的乘客起身下了车。 这站没人上车,一车人又摇摇晃晃地上路,慕淳一瞥眼就看见秦谙习正看着她,冷着脸。 她眉毛一挑,哟,还摆上脸色了。 慕淳做无意状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继续看窗外。 窗外的景色时而深时而浅,玻璃上映着秦谙习的影子,他站了起来,朝她这边走过来。 本来身边空荡荡的,他一坐下来就拥挤了许多。 秦谙习挨着她的腿坐下,慕淳膝盖侧边有破皮,秦谙习挨上来那一瞬间她几乎是弹开的,一瞬间的刺痛,她皱了下眉。 她这动作和表情在男孩眼里就是碰都不想碰的嫌弃。 秦谙习本来就昏暗地眸子犹如溅进了死水,不等慕淳看见,他很快调整过来:“姐姐。” 我和姐姐血浓于水 慕淳扭曲的表情收起,转过来,面无表情:“干嘛。” 男孩担忧地问:“沉妈妈知道你受伤了吗?受这么严重的伤,老师不打电话通知家长吗?” 慕淳眉头皱的更紧,她的手都被包成这样了,肯定瞒不过沉倾叶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小心摔了,而且医务室已经给我治疗过了,后面两天还要去复查的,用不着我妈操心。”慕淳说:“到时候我会跟她解释的。” 秦谙习突然问:“姐姐,你是去打架了吗?你是被他们欺负了吗?” 慕淳还没松开的眉头再次皱紧,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空想什么呢!别在那无中生有!” “可是,”男孩眼眶一红,瘪下嘴:“姐姐,你这样子,我觉得……好惨呜呜。” 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慕淳心里却大为震撼,这样就觉得她惨了?要是知道她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周围还围了一圈人看她笑话,那他岂不是会觉得她更惨! 不行,太丢人!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慕淳投入的想着。 “喝水吗?” “嗯……”她含糊应下。 具体情况还是要把沉倾叶带到她卧室里去说,其他的地方,不安全,她觉得秦谙习无处不在。 突然递到嘴边的吸管吓了慕淳一跳。 这水壶小朋友使起来方便,一打开,软管就会直挺挺地翘起,直接送到嘴边,张嘴就可以吸。 “干嘛?”她后缩着脖子。 秦谙习一板一眼:“我问姐姐喝水吗,姐姐说嗯。”说着,他把吸管朝那张微微张开的肉唇递了递,正好插在唇隙间,贝齿外。 “姐姐,不烫也不凉,是温热的。”他说。 慕淳确实有些渴,于是含着吸管吸允了两口,丝丝甘甜浸染味觉,顺着喉管而下,肺腑感到舒畅。 吸管从她嘴里退出来,牵了一节极短的银丝,断开。 她抿了抿嘴里的味道,看向男孩:“你放糖了?” 秦谙习的视线从她嘴上移到她眼睛上,眨了一下,双眼透着单纯:“嗯,姐姐还喝吗?” 慕淳摇头。 她还想喝的,但是她手不能动。这次,秦谙习喂她,是个意外。 慕淳默默给自己的心加固防备的时候,耳边却传来吮吸声,她眉毛一抖,猛地转过去,男孩含着她刚才含过的吸管吸允,两颊被水充斥的鼓鼓的,随后瘪下去,又鼓起来,很快就喝进去几大口。 慕淳要发作,但想起来这是公共场合,于是压低声音:“秦谙习!” “嗯?”秦谙习转头看他,嘴上丝毫没有要和吸管分开的意思,一直在喝水,喉咙一直在吞咽。 慕淳想到一种可能性,胃里挛缩了一下,脸上也白了几分:“我喝之前你喝过?” 秦谙习眼里是大大的疑惑,松开吸管,唇上亮晶晶的:“没有啊,我专门给姐姐带的,你喝剩下我才喝的。” 慕淳松半口气又提了起来:“那你怎么知道不凉也不热?” 男孩没在第一时间说话。 她胃里已经开始又翻涌的前兆。 突然,手腕处被一温热抵上。秦谙习确定她感受到温度,就收回水壶,笑弯眼睛:“姐姐,我摸出来的。” 慕淳闭上眼睛,她到底怎么张嘴就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都不思考的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小野种会觉得的她智商堪忧,比被小野种知道她从楼上滚下去还丢人! “那个,”慕淳镇定地看他一眼:“我喝过了,你就不要喝了。” “为什么?”秦谙习咬着滋润的下唇看她,眼睛湿漉漉的。 绝了。这小野种已经把哭戏练的炉火纯青。 慕淳可不想让这一车厢的大人都觉得她欺负小屁孩,自以为缓和了些语气:“别人在嘴里含过的东西,你再含进嘴里,你不觉得恶心吗?” 反正,她已经被自己说的恶心到了。 秦谙习竟然很上道地点头:“恶心。” 慕淳脸上闪过欣慰。 “但是你是姐姐,不是别人。”秦谙习眨巴大眼睛,在慕淳的视线下,张嘴重新含住软管,吸了几口,松开,说:“我不嫌弃姐姐。” 公车开过减速带,车厢晃荡几下,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不是很纯净,即使开了窗,那股闷气也时不时燎着心肺。 慕淳感觉胃里又挛缩了几下,却上心头,很严重,她或许就要反胃了,她闭着嘴,深怕自己一张嘴就吐出来,但是胃里久久没有动静。 秦谙习看她一直看着软管,问:“姐姐你是还渴吗?” 他很失落又遗憾又自责地说:“可是我已经喝过了,管子上肯定沾了我的口水,姐姐再喝的话,可能会觉得恶心。” 不,别说了。 慕淳感觉胃又蠕动了几下,缓了一会儿,好在没有反胃的迹象,她勉强地开口:“秦谙习,你学过生物吗?” 秦谙习点头:“我生物很好。”他眼中有光芒,那是自信。 慕淳嘴角抽了抽,她生物也好,正因为如此,她有些严重到一定境界的洁癖,而这洁癖,生物学功不可没。 “你不害怕口腔里的细菌吗?很恶心的。”她说。 秦谙习眨了眨眼:“什么细菌?” 这一刻,“我生物很好”这句话,慕淳把它当成了垃圾,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不屑:“你生物很好?你学到了什么?” 秦谙习倏尔一笑,把眼前的光景全部揉碎放进了眼里,对慕淳说:“我学到了什么是DNA,然后我知道,我和姐姐血浓于水。” 小习真乖 回到家里,慕淳再没理过秦谙习。 沉倾叶回来之后,不等她惊讶慕淳的手发生了什么,慕淳就把沉倾叶拉到房间里解释了一通。 晚饭时间,沉倾叶把临时阿姨做好的饭菜就拿去热好,端上餐桌。 她下班晚,本来是要慕淳和秦谙习一起吃饭,慕淳偏要等她回来一起吃,秦谙习什么都听慕淳的,所以一家三口天天晚上吃热饭热菜。 沉倾叶喂女儿吃饭的期间,自己偶尔吃几口。 慕淳第一次见秦谙习吃饭吃那么快,感觉没几分钟这人就放了碗筷,碗里还干干净净的,一粒米没剩。 秦谙习搬着椅子坐在慕淳旁边,慕淳心里警铃大作。 下一秒,秦谙习就笑眯眯地对沉倾叶说:“沉妈妈,要不我来喂姐姐,你先吃饭吧。” 沉倾叶收到女儿的暗示,正想着怎么拒绝男孩的好意,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小淳,妈妈接个电话,”沉倾叶把碗筷放到秦谙习手里:“小习,你帮妈妈喂下姐姐吃饭哈。” 秦谙习乖乖应下,沉倾叶拿起手机去了阳台那边接电话,还顺手关上了隔音的玻璃门。 男孩用勺子盛了白米饭,用筷子夹了配菜在米饭上,笑着把勺子递到姐姐嘴边。 慕淳瞪着那一勺子饭,恨不得盯出个洞,手上也跟着发力,一下就扯了伤口,赶紧伸直了十指,缓过来痛楚才说:“秦谙习,你给我放下!” 男孩拿着勺子的手很犹豫,看着少女的眼睛似乎也很为难:“姐姐,沉妈妈让我喂你吃饭,我要听她的话……” 慕淳几乎口不择言就说了出来:“那你就不听我的话了吗!” 说完,她顿住,背脊僵直,脑子里飞快找理由来堵秦谙习可能会打脸她的嘴。 勺子低垂了些,似乎受那只手的主人感染:“姐姐,觉得我不够听你的话吗?” 慕淳被问愣住,往日历历在目,这世界上,就属小野种傻,她说什么是什么。 她收回心神,一本正经地说:“你现在听我的,才够听我的话!” 男孩当真收回勺子放进了碗里,慕淳刚松一口气,就见男孩用一种“凄哀”的神情自言自语说:“姐姐,这饭菜没有很热,沉妈妈还没吃饭,她每次一接电话就打到很晚,等她挂了电话说不定饭菜都凉了,沉妈妈肯定舍不得你吃凉的,她又要拿去热,你最近要考试,要养足精神,沉妈妈肯定怕你晚睡,肯定先喂你吃饭,你吃饭慢吞吞的,等你吃完,说不定饭菜又凉了,沉妈妈明天还要上班,时时都公务缠身,说不定就着凉的吃了,沉妈妈身体不好,吃了凉的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 “秦、谙、习!”慕淳手指不敢往里捏,只能绷得笔直,她咬牙切齿:“你说够了吗?” 秦谙习低落道:“姐姐,还差点。” 慕淳忍住心火:“那你别说了,现在过来喂我吃饭!” “好的,姐姐!”男孩像田里枯死的麦苗陡然诈尸,一下就精神了起来,端着碗筷坐到姐姐身侧,摸了摸碗肚子,高兴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还是热的!” 秦谙习把饭菜喂到嘴边,慕淳忍辱负重地吃了第一口,吃完第二口,第三口就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不得不说,那个阿姨手艺不错。 一碗饭终于要见底,沉倾叶挂了电话走进来。 秦谙习喂完慕淳最后一口饭,赶紧放下碗筷,端起沉倾叶的碗,摸了摸碗肚子,跟慕淳说:“姐姐,还是热的。” 慕淳哼哼着瞥他一眼,对沉倾叶说:“妈,快吃饭吧,该凉了。” 幸亏她吃得快,饭菜才没凉,要不然沉倾叶又要热一回。 嗯,沉倾叶那个电话也挂的及时。 沉倾叶见姐弟两相处得好,眉宇间的愁云散了。 晚上,慕淳照旧喝了牛奶,秦谙习端着空杯子离开了她的房间。 沉倾叶帮女儿换了衣服,等女儿躺在床上才离开。 她下楼来到厨房,秦谙习正在喝牛奶。 她走过去打算把慕淳用过的杯子洗了。 慕淳有洁癖有一个自己单独的小橱柜,当初,为了不让秦谙习心里有芥蒂,沉倾叶也单独给秦谙习列出一个小橱柜。 沉倾叶找了找水池里,没有那个满是奶渍的玻璃杯,一眼扫过去,慕淳的橱柜也没有。秦谙习的橱柜里,那个更大的牛奶杯干干净净地放在原处。 沉倾叶看过来的时候,秦谙习打了个奶味的嗝,大大的眼睛在通透的灯光下包餐后的满足,抿着嘴角的奶渍,还有点可爱的傻气。 总之,怎么看都不是有意为之。 于是,这晚,沉倾叶和秦谙习有了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沉倾叶怕小孩不长记性,说漏嘴,强调了了一遍又一遍。 男孩重重的点头,笑呵呵的,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沉倾叶,指了指自己,又悄悄指了指楼上。 “沉妈妈知,小习知,姐姐不知。” 沉倾叶在他脸上亲一口,笑容满面:“小习真乖!” 喜欢大帅哥 接两天慕淳过得很煎熬,到了家里被小野种喂饭,到了学校当着同学的面被张涵意喂饭,更要命的是张涵意喂着喂着就哭起来。 她摔这一下,一炮轰然打响,红了半边天,花火还没落幕,一个更响的炮炸开了。 “你们两,是在谈……”那人改口说:“是在一起了吗?” 慕淳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一旁哭地伤心的张涵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帮不了她,不,是她们。 慕淳努力咽下去,努力心平气和地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女同学脸上诧异,明显不信:“怎么可能!我们早就这么想了!” 慕淳陷入口吃:“你,你们?早,早就?!” 旁边看戏的同学也来掺一脚:“是啊,我本来打算睁眼当个瞎子,只不过……”他眼中意味深长:“你们,最近也太大胆了些吧。” 慕淳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老班突然出现,然后她顺利被解围,老班把她顺进了办公室。 老班坐下,先喝了一口菊花茶稳神,一边盖盖子,一边用眼睛缝缝上下打量她,看得慕淳毛骨悚然。 这家伙不会把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言信以为真了吧? 老班嚼完了嘴里的茶叶根儿,温吞地开口:“慕淳,手恢复的怎么样了?” 慕淳吊着的心没落下来完,到底松了一口气。 她右手直接本来就伤的不重,只是手心搓掉了一层皮,这两天医务室的老师尽职,好朋友和家人也尽责,她的右手恢复得很好,执笔是没问题了,只不过张涵意不让她写东西,说再长一晚上都是好的,等到考试的时候皮肉更结实。医生让她可以稍微活动手指,不要让手指变得僵硬。 “已经好多了,问题不大。”她曲了曲右手的五指,完全拿捏已经没问题,考试,她胜券在握。 对面的陈老师开玩笑说:“老王,你的大将又回来了!” 慕淳听他们互相吹捧了一会儿,老班又把话题抛给了她:“我听这两天学校关于你的舆论挺多的,” 慕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慕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扑在考试上。” 慕淳的心脏终于安稳地落下去。 “你这次要考得好,要考得扎眼,恒江一中要通过这次考试预定收录名额,你要是能被他们划到前十去,初三你就有资格去恒江一中的尖子班当两个月的学生。” 慕淳的心脏欢快的砰砰直跳。 恒江一中有两个校区,初中和高中。能通过这次考试去恒江一中上特级辅导课,相当于搭了顺风车,考进恒江指日可待。 慕淳把学校那些名不副实的诽谤抛掷脑后。 * 第二天,泼墨般的朝霞冉冉升出一轮红日喷薄而来,照亮了整个恒中。 进入考场前,慕淳再次检查考试工具,脑子里胡乱飞窜的只是再她的一次又一次深呼吸下规律整齐的陈列下来。 考试一连三天,每一场考试铃声打响时,整个恒中陷入严谨静谧,每一场结束时,整个恒中张扬,朝气蓬勃。 考试结束后,同学们犹如脱缰的野马,唯独慕淳被老班一收绳拽了回去。 慕淳出了办公室,张涵意就凑上来:“怎么样?老班说了啥?” 慕淳眼皮跳了跳:“老班说……” 她回想。 老班把她喊进办公室笑眯眯地问:“慕淳,考得怎么样,有几成把握?” 慕淳看了周围时不时看这边的老师们一眼,朝他偷偷比了个九的手势,说:“点九。” 老班一下站起来,然后收敛的咳两声,抬手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稳重道:“好样的。” 慕淳憋笑。 “另外!” 老班突然竖起眉毛,乍眼一看像是案堂上黑脸包公,慕淳惊得浑身一颤。 “不许早恋!” * “他真这样说!”张涵意笑得前仰后倒:“肯定是前几天班里传我两有姬情!” 慕淳摆摆手,把这件事挥散:“得了吧,我可是喜欢大帅哥的,你不是还对我家小野种感兴趣吗,千万别听这些人瞎忽悠。” “哦?”张涵意贼兮兮地靠过来:“哪家大帅哥让你春心动荡了?” 慕淳捏着酸奶盒的手一顿,目光放远,却又没落到实处。 她还真想起来那么一个人。 张涵意看她这副思春的模样,笑容猥琐起来:“哎哟,还真有啊!” 倏尔,她眉目故作严肃:“是哪个班的大帅哥,如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慕淳拗不过她,晲她一眼。 手中的酸奶盒被捏皱巴到不能再捏,喝完最后一口,吞吞吐吐才说:“学舞蹈的。” 以为你在等人 在张涵意百般说状下,慕淳尝到了失恋的滋味,那滋味本来惆怅,细品起来很寡淡,少了能牵动情绪太多因素。 之前她每天提着心肺,因为那点少女娇羞的心思,担心和顾川州面对面碰上,如今张涵意给她提了个醒,彻底打消了那份因感恩而产生的好感。 所以在这场下雨天,慕淳再遇见了顾川州,明明同校,却恍若隔世再见,她表现得不是那么自然。 试问一个男的曾在你最窘迫的时候递给你一张卫生巾,谁能做到再见时像哥们儿一样露出贝齿笑脸相迎? 而且,那人长得又有八分俊俏。 反正她不行。 然而,这在顾川州眼里成了娇羞。 张涵意走时神色有些焦急,在教学楼匆匆和慕淳道别后就离开了,慕淳也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慕淳打包好书本,打算去学校快递站点邮寄些回家,收拾好所有东西,走出教学楼时,天空黑沉沉的,已经淅淅沥沥得下起了小雨。 她尽量避开雨水,跳着脚来到校门口的保安室。 保安室装满了学生的书籍,已经没有地方落脚。 她站在外面,夹着细密雨水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摆,衣服被吹贴在她身上,雨势越开越大,不一会儿她的裤腿就被地上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大半。 不知道秦谙习和沉倾叶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一周早上都是沉倾叶送她上学,下午放学秦谙习都会定时定点地站在校门口等她。 慕淳看过去,那一处风雨萧瑟,没有秦谙习的身影。 她等了一会儿,心中预想着各种离谱的可能性,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又不自制地为那小野种着想时,在内心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慕淳拿起手机准备给沉倾叶打电话,不知道沉倾叶现在忙不忙,是不是在开会,但是她没带伞,秦谙习也没给她送来,要她冒着这样水帘洞一样的倾盆大雨去公交车站,她是万万没有那个魄力的,这跟掉进水里没区别,她怕水。 慕淳熟练地输入沉倾叶的号码。 “慕淳!” 大雨中,一个男声大声喊道。 慕淳正要按拨通的手指顿住,朝右边看去,雨幕中,不远处,体态笔直的少年撑着一把很大的黑伞,正尝试着躲开较深的水洼朝她这边过来。 顾川州。 慕淳下意识按键锁屏,拿手机的手垂在身侧。 顾川州冒着大雨来到她身边,将她也容纳进那把大伞中,一时间像隔了一层音,伞布被大雨砸打着,伞外的声音都变得朦朦胧胧。 慕淳望着那张干净清秀的笑脸。 张涵意说的没错,顾川州肤白貌美,隔这么进的距离,脸上几乎看不见什么毛孔,这么一个漂靓白净的男生怎么会没人追?好多女生都想带一个帅气的男朋友一起上高中。 可是顾川州文化成绩中等,他和她注定不能一起去上高中。 而且,张涵意猜测他又女友,想想也是,那个单身男生会随身携带卫生巾。 “顾川州?”慕淳意外的喊他一声,这学期他们没有交集,在这学期最后时刻竟然遇上,惊讶不足为奇。 “这雨也太大了!”他看了看自己有些狼狈鞋子和裤脚,笑说:“见笑了。” 慕淳连连摇头,说自己也一样,刚才一路跑避,头发还是湿了不少,两鬓的发丝都贴在脸颊上,她赶紧扒开别在耳后。 毕竟是暗恋过的人,她想在顾川州面前留个好印象,虽然都没所谓。 顾川州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他的名字一样,犹如让人置身青山绿水,说话也很温柔,像碧波轻漾:“慕淳,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没人来接你吗?” 慕淳理着头发,脸上有着拂去寒凉的笑意,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羞涩和内敛:“哦,我妈妈上班呢,没来得及来接我,我也没带伞,所以就躲到这里来了。” 顾川州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笑:“这样啊,我看你在这,以为你在等人。” 他朝雨幕里左右看了一眼,忽然问她:“慕淳,你冷吗?” 这几天温差不定,沉倾叶随时盯着天气预报,没想到今天的天气预报滑铁卢,好在测准了今天是低气温,所以沉倾叶没让她少穿,被雨淋过一遭,外面湿漉漉的,里面却还是暖烘烘的。 慕淳摇头:“不冷,我穿挺多的!”只不过鞋子进水了。 她礼尚往来问顾川州冷不冷,顾川州穿的单薄,老实说:“冷飕飕的。” 少女纠结着,像偶像剧那样,把自己外套脱给他披上?可是万一人家有女朋友呢,她的好心不就成骚扰了? 于是她打住了这个想法。 突如其来的大雨洗刷着一切,马路上一辆轿车驶过就会带起一波高高的水浪,在嘈杂中,两人之间又有些尴尬的静谧。 慕淳脚下有针毡似的,想着,他不会一直在这儿陪她等到雨停吧? 顾川州穿的单薄,这样下去会着凉,可她和这人真的没什么交际,唯一的接触还是在那种尴尬的情况下,她不想再回忆。 正当慕淳觉得这样相对无言,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继续相处下去只会更尴尬时,顾川州提议:“慕淳,你走哪边?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朝不远处看一眼:“那边就是地铁站,送完你我就去乘地铁。” 慕淳有些犹豫,公交站离学校不远,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就是要拐几个弯。 顾川州似乎看出她不好意思,说话声音更照顾她的别扭:“你别不好意思,要我扔下你自顾自走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要不然我就在这陪着你等雨停。” “不过,慕淳,你忍心我受冻吗?” 慕淳脸上霎时一红,摇头又点头:“那,那你送我去公交站吧,不远的,那边可以避雨,你送我到那儿就赶紧回去赶地铁吧。” 于是顾川州把慕淳送往公交站,他的雨伞不大,适合一个人,为了不让慕淳淋到雨,两人在同一把伞下紧挨着走,谁也没扶着谁。 慕淳差点弹起来 顾川州把慕淳送到车站,车站只有几个举着伞候车的人。 他退出去几步,笑着对慕淳挥了挥手:“那我走了啊!” 雨声很大,他大声对她说。慕淳也大声回应:“好!谢谢你送我,注意安全!” 顾川州走后,慕淳一直看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眼前的雨帘没有变小的趋势,来往的车辆满满迟钝起来。 开始堵车了。 慕淳往后靠了靠,她脚下是干地,雨水到不了她脚边,她在漫长等待中看着大雨磅礴。 “姐姐。” 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吓了慕淳一跳。 或许是天气原因,秦谙习越发清朗的小脸在雨线中,隐隐也带着上了稀薄的冷意。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秦谙习怎么总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秦谙习?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慕淳惶恐,看着正在收伞的男孩。 男孩抖了抖雨伞,她脚下本来干爽的地面被打湿一片。 秦谙习小脸望向她,没什么表情,但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姐姐,我来接你的,等我赶到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他停顿了一下,说:“我看见一个哥哥在给你打伞,我就在你们对面,你们聊得挺好的,你没看见我。” 他说话时,眸中瞳孔扩散,在阴沉的天色下有些不同寻常的黑,慕淳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反倒不自在。 她有点虚这小野种,眨了眨眼睛,用指甲挖手指发小动作做都被男孩看在眼里。 “哦,他是舞蹈班的,我没带伞嘛,他有伞,就好心送我到公交站咯。”她叁两句轻松带过。 秦谙习:“嗯,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慕淳忽然觉得冷,她被跟踪了一路。 “你别乱想,我和他一点都不熟,就是帮了我一下。”心下却担心着,这小野种千万别在沉倾叶面前添油加醋地说她一番,沉倾叶最忌早恋,有点苗头都不行那种。 秦谙习偏偏在她软肋上戳:“两个人,打把伞需要靠那么近吗?” 他一直看着她,眼珠子都没移过,锱铢必较的样子让人心里上火的很。 慕淳有些恼羞成怒了,这臭小子今天怎么回事?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她最近太惯着他了是吧? 她来了脾气:“那么大的雨!那把伞又不大,要是不紧挨着,我造成落汤鸡了!那种情况谁话想那么多!是你满脑子肥料!” 秦谙习定定望着她,纠正着强调:“我脑子里没有废料,我满脑子都是你,姐姐。” 这时,公交车来了。 汽车轰乱的声音混着房檐的哗啦哗啦的落水声。慕淳冲进雨里,红着脸第一个跑上去,刷了卡就往里走。 车座几乎都坐满了,发现没有并排的双座,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在一位女士身边坐下。 秦谙习上车刷了公家卡,在车厢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走到慕淳的座椅边站定。 慕淳眉毛直跳,不满地抬头。秦谙习居高的往下看,四目相接,慕淳皱起眉毛:“不是还有好几个位置吗?你干嘛站着?” 秦谙习目不斜视,脸上隐约带着笑意,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却像让人进了不见天日的炭窟:“姐姐,我喜欢从这个角度看你。” 说真的,慕淳差点弹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女士带着耳机,应该没听见,但前后座的人用怪异的眼神瞟了这对姐弟一眼。 慕淳张嘴又闭上,她还是别说话了,免得这位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惊天骇俗的话。 她无视那道直勾勾的视线,转头看向窗户外,时而能看见远处几道劈叉的紫光闪电,窗户上一行行接踵而下的水珠,仿佛在为老天爷的大发雷霆泣不成声。 到站后,秦谙习侧身让开,让慕淳先下了车。 慕淳撑开小野种给她带的伞,头也不回的进了别墅区。 身后传来跑步声,秦谙习追上来,紧跟在慕淳身边。 慕淳语气不好:“你别挤我,你的伞抵着我的伞了!”她走得更快些。 两人到家后,各自放下自己行囊,秦谙习去结果慕淳的伞,放到能晾置的地方,转眼就不见了慕淳的身影,他捏紧的拳头又紧了紧。 慕淳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一出来就看见坐在床边的秦谙习。 秦谙习也没想到慕淳会光溜溜地就出来了,尽管及时撇开头,那赤条条的少女身躯还是被他印在脑海里,一时间辉散不去。 “我看你没关门才……”然而愤怒的少女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慕淳逃回浴室,裹上浴巾,再出来就劈头盖脸地骂:“秦谙习,你个变态!谁让你进来的!你要不要脸?女孩子的房间随便进!你怎么那么随便!” 秦谙习被一头奇异的火烧得不知所谓,但他坚定地否认了一点:“姐姐,我不随便!” 慕淳懒得跟他争执,赶人道:“你马上给我出去!” “好,姐姐,我解释完就出去好不好?” 慕淳又羞又脑:“谁要听你解释!你个小变态!马上给出去!” 慕淳要去推他,秦谙习借势紧紧抱住少女纤细的腰身,怎么也甩不掉,气得慕淳大声尖叫! “姐姐,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他快招架不住慕淳。 慕淳差点把眼睛瞪出来:“你要是故意的,我就杀了你!” 男孩温顺地应下:“好,你杀了我。” 本来暴躁的少女,一是愣住不知道作何反应,就这么让小野种抱住不放了。 秦谙习见她安分下来,赶紧解释:“姐姐,我是怕你受寒,给你端了杯热水上来,刚才不是故意的。” 在慕淳发飙的前一秒,他松了手,没去看少女的表情,转身把那杯热水递到慕淳面前:“姐姐快喝了吧,暖暖身子。” 慕淳狠狠地想下次洗澡再不能忘了关门,以前这个家里就沉倾叶和她两个人,慕震华四海为家,一年见不了两次面,她也就没那男女之间的防备心。 哭能解决问题我已经瞎了 现在家里多出个秦谙习,她起初一直那他当次小屁孩儿看,一时也没收敛,后来才发现,小野种根本不是一般小孩儿。 但她十几年的坏习惯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她已经多加注意了,但习惯使她措手不及。 “我已经洗过澡了,身子暖着呢。”她绕开秦谙习,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打理半干的头发。 少女的背脊就这么大剌剌得展示出来,有黑发衬托着,皮肤在灯光下极其白净。 秦谙习叹气,走过去,把水杯放在梳妆台边:“姐姐,那不一样,你受了寒就洗热水澡,稍不注意就适得其反,你先喝杯热水暖暖脾胃。” 慕淳不以为然:“知道了,我等会儿喝,你下去吧。” 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就跟她面前装大人。 “你不知道。”秦谙习脚下长了钉子似的。 慕淳气呼呼,端起水杯,在秦谙习瞬间长大的眼睛下,仰头喝了一口,下一秒全数吐了出来,“砰!”的一声放下杯子:“你想烫死我啊!” 她被烫得吐出舌头哈气。 秦谙习也被她吓了一跳,他想提醒慕淳水是烫的,但根本来不及,一着急就倾身过去对着慕淳的唇舌呼气,慕淳被他这举动吓得连人带着椅子后退,椅子腿刮着地面。 刺耳的声音让秦谙习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合适。 他有些无措:“姐姐,是我着急了!我看你很疼就……” 慕淳眼睁睁地看着他,脑子里比糨糊还糊。 房间里的空气凝结起来,开始变得不流畅。 秦谙习突然说:“姐姐,你是谈恋爱了吗?”这话题跨度太呆,犹如从西海岸到太平洋。 “什么!”慕淳一下站起来,椅子差点翻到在地,辛亏她及时扶住,看着男孩的眼睛满是震惊。 秦谙习往前一步,见慕淳后退,他又收回迈出去的脚:“那个给你打伞的哥哥,你是在和他恋爱吗?” “没有!你别乱说!”慕淳毫不犹豫地说。 秦谙习看着她的眼睛:“那就是姐姐你单相思了。” 慕淳脑子一下像被灌入了岩浆,被戳破心思的她瞬间红了脸,恼羞成怒:“谁单相思了!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赶紧给我出去!” 她想把他推出去,又后怕刚才秦谙习直接抱住他不放,她站在原处,像是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秦谙习眼底流光一闪,朝她走过去,意味明确地说:“姐姐,我见过女人见到喜欢的男人时害羞的样子。” 慕淳张大眼睛,脑子里对这小屁孩儿胸有城府的惊讶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你和那个男的在一起的时候,和我见过的那些男人女人没有差别,你比她们还羞涩,你那么喜欢他吗?他叫什么名字?”男孩站到她面前,望着她,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很天真无邪的样子。 慕淳觉得他这样有点恐怖,记忆中的小野种不是这样的,他乖巧,懂事,会撒娇,会委屈,喊她姐姐时很怯懦,怕她生气,不像现在面上人畜无害,实际上却咄咄逼人。 慕淳脖子一伸,眼里写着“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哪晓得,她这句话一出来,小野种眼周一下就红了,抿着的嘴唇也细微的瘪下去,用那双发红的眼睛看着她,质问她:“你去喜欢一个外人,都不肯喜欢我?” 慕淳看他一会儿,噗嗤笑出来,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更像是嘲讽和奚落:“秦谙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不喜欢你很正常不是吗?你在我家待久了,还真把自己当这个家里的人了?” 男孩盯着姐姐,他第一次觉得那张冷清的脸笑得有些面目可憎,他的眼里积蓄着泪水,当着少女笑到有些扭曲的面容一颗一颗滚出来,慕淳仿佛能听到那滚烫的泪水砸在地毯上的声音。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可是崩塌的理智已经破碎了。 “秦谙习,你就只会哭。要是哭能解决问题,我已经瞎了!”她眼中霸道,狠狠道:“怎么?你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妈和你给我家带来的伤害吗?好!秦谙习,你妈秦臻和慕震华,他们那两个狗男女,差点害死我妈!” 慕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几天几夜的。 医院里,哭声和哀求声席卷而来。 医生神情凝重地对小女孩说:“你爸爸呢?快让他来,手术需要签字!” 她记得有人说过,医生没把握时就会面目严肃。 慕淳沉浸在恐惧里,滚烫的泪水在眼睛打转,始终不肯落下来。 “问你呢,说话!”穿着绿色防护服麻醉女医师不耐烦道。 慕淳哭着,小脸几乎被泪水淹没:“他不在家,他没有来,只有我来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医生递过来一部手机:“快给你爸打电话!再晚点你妈就没命了!” 她哭地浑身颤抖,赶紧接过来,抖着手拨通号码,过了很久才被接通。 她第一时间说话:“你快过来!我妈出事了,你快来啊!” 对面的人却沉默不说话。 慕淳掉下一滴眼泪,哭喊出来:“爸!” “您好,是找震华吗?”接电话的是秦臻,她很礼貌:“不好意思啊,他正在厨房做饭呢,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对面的女人好像拿着手机走了几步。 电话里传来男人慈厚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特有的稚嫩声,逐渐清晰。 慕淳抹掉眼泪,她来不及嫉妒,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快,快告诉他,我妈妈要做手术,快让他来××医院!” 那边又陷入沉默。 慕淳哭着跪下:“我求求你了,秦阿姨,我求求你!” 站在旁边的医生都为之动容。 她求她。 秦臻终于说话了,她喊:“振华啊,有人给你打电话,接不接?” 慕淳一颗心几乎麻木。 “谁啊!不用接,直接挂了!忙着呢!”那边又传来男人逗小孩的声音:“谙习吓着了吧,爸爸不是凶你,来,靠边站站,爸爸要倒油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恼火和不耐烦。 “好。”秦臻说了句“抱歉”,从容挂掉电话,留下冰冷的机械声。 手机被无情挂断,慕淳浑身冰凉,血管的仿佛被冻住,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哀求地看着医生:“叔叔,求求你了,让我签吧,我签吧,只剩我了,只有我了!” 手术迫在眉睫,医生只好把笔和单子递给她。 慕淳眼睛被水雾蒙住了,她不知道有没有把名字写好,签了两张单子,急诊室的门很快就被关起来,亮起刺目的红光,她木讷地坐在铁椅子上等。 没过多久急诊室的门被打开,医生神色紧张,急忙拉她进了手术室,看着紧闭双眼的女人,她的心脏被栓悬起来。 医生抓着她进去,拽到病床边:“快喊她,一直喊,不要停!” 电击声灌入她的七窍,仿佛在她的大脑里炸响。 “妈!妈你醒醒!我是慕淳,我是小淳!你快醒醒!你别不要我!妈你别不要我!” 她喊得好吃力的。 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慕淳蹲下来仰头看着他,用手狠狠捏着他的下巴,看清楚这个仇人诞下孩子。 她眼尾殷红,眼底却没有泪意:“秦谙习,你想起来了吗?” 秦谙习急促的呼吸着:“姐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那时候只一心想讨好慕震华,因为慕淳是慕震华的女儿,他的姐姐,他想要和慕淳在一起,只要讨好慕震华,秦臻就有机会进慕家的门,那样他就名正言顺呆在慕淳身边了,他没有去想过大人们之间的纠葛,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自私竟然会给慕淳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能红着双眼一遍又一遍道歉,乞求着,试图得到慕淳的原谅。 慕淳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男孩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红痕。 她脸上流露出凄凉哀愁,眉眼都满是哀伤:“秦谙习,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哭的,秦臻那样压迫你,你冷情冷性,你对她有多少爱?而慕震华害你们母子陷入谩骂,他死了你暗地里高兴着呢吧,他们的死亡对你来说是解脱啊。” 秦谙习哭丧的脸像是定住了一样,用那样空洞的目光看着慕淳:“姐姐……” 慕淳站起来,看着这个小她几岁的男孩:“秦谙习,我比你可怜才对,你不要再对我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了,对我妈有用,对我,我只会觉得你竟然那么薄凉。” “姐姐我没有!”秦谙习突然一把抓住她:“姐姐,其他人我都不再在乎,我只想要你,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而已,我只想求你喜欢我,不要讨厌我。” “你放开!”慕淳想甩开他。 秦谙习抓得更紧:“姐姐,我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待在你身边,我不是故意破坏你的家庭,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姐姐?” 慕淳一下用力抽回手,秦谙习摔倒在地,回眸对上少女带焦躁的目光。 “秦谙习,你是不是有病?”她言语间有着不可思议。 男孩站起来,乖乖站到她面前,委委屈屈的:“姐姐,我没病,沉妈妈收养我的时候,收养机构给我做了全方位身体检查的,我很健康。” 慕淳:“……”是她想多了吗? 秦谙习见她情绪安定下来,小心地抓住了她的浴巾裙摆:“姐姐,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什么鬼话呢?! 慕淳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震惊到,她看着小野种眼里细碎的光,说不出话:“秦谙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是我不会放过你才对!” 秦谙习依她,点点头:“好,你不放过我,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对我有偏见?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把我当亲弟弟?” 慕淳嘴角肌肉抽搐,扯回自己的浴巾,磨灭男孩的幻想:“小野种,你做梦!” 秦谙习不甘示弱地看着她:“姐姐,你不要故意惹我生气。” 什么?!我故意惹你生气?你哪个毛细孔感觉到我在故意惹你生气?她要被气死了:“我分明是在和你撇清关系!你不要随意曲解行不行?” 男孩哭兮兮的样子,像是被欺负到没有反抗的权力,他一咬下唇,唇色随即变得水润起来:“我不想和姐姐撇清关系,姐姐要是故意拿这个欺负我,我就告诉沉妈妈姐姐你早恋!” 慕淳灵动的美眸陡然大睁:“你敢!” 秦谙习扬起下颚,攥着拳头,不卑不吭:“我敢。” 慕淳气得直哼哼,没想到小野种有一天真在她头上拔毛:“秦谙习,你威胁我?” 秦谙习眼神弱下去些,板直的身子骨上那股不服气却很嚣张:“姐姐,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在跟你商量。” 慕淳笑了,比裂开的树皮还难看:“我不认你你就要跟我妈告状,你这叫跟我商量?!” 秦谙习有话直说:“你都不愿意跟我亲近,我就不愿意你和别的男人亲近,这有什么不对吗?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哈?” 不行,这个小野种在人际认知上有很严重的问题!怕不是有什么人格障碍!慕淳一屁股坐在床上:“那能一样吗!你!就算我认可你,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别人!就算,就算我和你亲近……呸!这个可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那我就要告诉沉妈妈你偷偷早恋,你暗恋别人,说不定那天按捺不住跟人家在一起了,就学坏了,你马上就要中考,早恋对你的现在和将来都不利,沉妈妈绝对不会不管的。”男孩振振有词。 慕淳死死瞪住他,半晌也没把他镇住。 突然,她冷哼一声:“秦谙习,你有脸说我早恋吗?明明是你这个吊瓜藤的嫩瓜在早恋!是我心好放你一马,才让你逍遥到现在!” 现在不想看到你 男孩眉头一簇,面目严肃:“我没有早恋,那些女生我一个不喜欢。” 有很多小女生给他写情书送零食,能委婉退回去的他都退回去了,有些纠缠不休的,他直接把那些女生送的东西打包到操场,当着众人的面扔进垃圾桶里。为了以绝后患,他还跑去办公室跟那些班主任说清楚,他只能想学习,不像做哪些没有意义的事,自那之后,很多女生见到他都避之不及。 因为一旦有人给他表白,他会直接把那个女生交给主任处理。 他身边,很干净。 少女似笑非笑看着他:“是吗?” “是。”他剁定道。 直到慕淳拿出手机,把那一张远景合照放到他眼前。 是陈恬恬让他帮忙夹头发。 男孩皱起眉峰,认真跟慕淳解释了一遍:“我只是帮她忙。” 慕淳挑眉,笑着:“小滑头,我信了你个鬼!”她弯身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眼中的精光像夜空里陨坠的流行,一闪而过,抓不住尾巴:“秦谙习,你要是感在我妈面前乱说,我就曝光你!” 秦谙习看着她脸上的坏笑,神情有些急切:“姐姐,我真的没有喜欢别的女生,你要相信我!” 慕淳心想,瞧你这紧张模样,还说不是真的呢,现在知道怕了吧?哪料秦谙习说:“姐姐,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你尽管去告诉沉妈妈吧,我只是帮陈恬恬一个忙,就算沉妈妈去问她,她也跟我的说一样,而且,陈恬恬喜欢的是高珅,我现在跟高珅关系不好,我和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慕淳想起之前器材室的事情,看来经过那次,小野种没朋友了。照秦谙习这个木头性子,不会被孤立了吧? “姐姐,谁不信我都没关系,你要信我。”秦谙习又哭了,他憋了那么久,想在慕淳面前有男子气概,但慕淳一个戏谑的眼神,一句不把他放在心上的话,总能让他破防。 慕淳不知道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又被他拉住,纤长的睫毛挡住她眸中情绪,她脑子发热,心率也不稳。 她端起那杯热水,触感到温度已经不那么烫了,还有一点薄到几乎看不见的白烟,她仰头喝了个干净,被水蒸气熏染过的眼睛有些水润,却毫无波澜。 她把杯子递给秦谙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秦谙习接过杯子,到了门边又回头看她:“姐姐,只要你不早恋,我就不去沉妈妈那里告状。” 慕淳还不知道该怎么平静的心绪被点着了似的,她正好坐在床边,抓起一个枕头久砸过去,伴随着怒吼:“闭嘴吧你,还不快滚!” 慕淳从学校快递回来的书很快就到了,她接了电话就打算出去搬书,秦谙习已经勤快地搬进来好几沓。 她站在楼梯上看着他。 秦谙习笑嘻嘻的:“姐姐……” “不许叫我!搬到我的书房去。”说完,慕淳转身上楼梯,回到房间“啪”地关上门。 这个任务,秦谙习乐呵呵的完成。 晚上,沉倾叶到家时,感觉家里异常安静,她换了衣服,去厨房热菜,十分钟后,把饭菜端上桌,把姐弟两姐弟俩吃饭。 饭桌上,沉倾叶错觉,姐弟俩之间的气氛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小淳,考试怎么样?”沉倾叶打破沉默。 眼见秦谙习要去夹那只虾,慕淳一筷子插上去,夹到了自己碗里,随即笑着对沉倾叶说:“妈,您就等着家长会的时候老班夸你教女有方吧。” “我女儿真是我的骄傲!妈妈爱你!”沉倾叶在慕淳脸颊上留下一吻。 慕淳则是对着秦谙习挑起眉锋。看见她挑衅的眼尾,秦谙习乐呵呵地笑弯眼睛,慕淳立刻收起笑容。 秦谙习也不难过,把筷子放进嘴里吮吸干净,眼睛看着盘子里一只大虾,准备再去夹,慕淳又比他快,把他看中的虾再次夹走,他看着她故意慢慢将其嚼碎,又用力地顺着喉管咽下去。 男孩眨巴眨巴眼睛,问沉倾叶:“沉妈妈,我看中的虾姐姐都喜欢,你说,姐姐是不是和我心有灵犀?” “当然是啊!”沉倾叶欣慰地笑起来,先给女儿夹了几只虾仁,把小碗堆得满满的,转手又给秦谙习夹了几个:“我们小习这次考的也好,来,妈妈给你夹两只大的!” 慕淳不再盯着秦谙习的筷子不放。 狠狠地想,吃吧!最好全吃了!胖不死你! 然而秦谙习一放假就回归锻炼,白天晚上都要去健身房走一圈。 于是,慕淳的诅咒夭折在秦谙习的自律中。 酸酸甜甜的 慕淳即将步入初三,学校为了着重培养考生,这个暑假慕淳只有两个星期,为了提前适应住校生活,加强训练的补课期间学生们要提前住校。 期末考试成绩在一周之内出来,慕淳成功考入市前十,拿到了去恒江一中特训班的资格,为了到时候不在外校班级垫底,她在为数不多的假期里也认真复习功课,秦谙习知趣地没去打扰她。 就在第一周假期结束时,沉倾叶突然浑身愁云缭绕。 慕震华的忌日到了。 然而就在前一天,秦谙在健身房时伤了脚踝,连着小腿肚子都肿起来。沉倾叶连夜带着秦谙习去看诊,医生说问题不大,只是关节错位,掰正就好了,让秦谙习这两三天都不要下床走动。 沉倾叶本来打算请个护工来照顾秦谙习一天,但沉倾叶说破了天慕淳不参与慕震华的忌日,闭门不出。沉倾叶拿她没办法,只好叮嘱她照顾好秦谙习。 秦谙习带着病容对沉倾叶微笑:“沉妈妈,我就在家里陪姐姐。” “谁陪谁你心里没点数吗?”一旁的慕淳听得直翻白眼,反正她的心里觉得秦谙习是故意把腿摔折的,小野种进进出出健身房百八十回,刚开始适应那些器材都没伤着,单单到了慕震华的忌日把腿给弄得肿得跟猪蹄似的,明摆着不给慕震华面子,也就沉倾叶把他当绵羊。 秦谙习很上道:“沉妈妈,你放心,家里有姐姐陪着我。”慕淳更不爱听:“鬼才陪着你!”沉倾叶在姐弟两吵起来之前,提着准备好的东西离开。 慕淳靠在门框上,目露凶光地警告秦谙习:“你最好别给我作妖!” 疼是真疼,秦谙习笑脸惨白惨白的,无奈地说:“姐姐,我躺在床上呢。” 慕淳冷哼一声,离开了。 她回到书房开始密集的复习。 她沉浸在知识里,时间过得飞快,书房门是打开的,过了这么久,她才隐约听见秦谙习的声音。 慕淳盖上笔帽,拿了书签放在习题里,起身去找他。 秦谙习已经下了床,扶着墙壁,刚才差点摔了,就被迫使用了左脚,现在左脚悬空垂着,疼得他鼻头冒出细密的汗水。 慕淳一来就看见这样一幕,本来冷漠的表情皱起。 她来到男孩跟前,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肩上,秦谙习的身形还是晃了晃:“姐姐,我快站不稳了……” 说着就像扶风的弱柳一样要倒下去,倒进了慕淳怀里:“姐姐,我脚好疼。” 他眼里常含泪水。 慕淳鼻子一皱,闻到一股很浓的消毒水气味,但也没狠心到把他扔到地上:“不是叫你不要下床吗!知道疼了?活该!” 秦谙习瞳孔颤了颤,令人忍不住垂怜:“可是我尿急。” 慕淳:“……”粗鄙! 男孩左脚很僵硬地举着,因疼痛难挨细微颤抖,她就是有些生气,胸口有些起伏不定:“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当我是死的吗?” 男孩更委屈了:“姐姐走的时候让我最好不要作妖,我知道姐姐不想让我烦你,所以我才没跟你说,想试试自己可不可以……” “试试试!”慕淳凶神恶煞地大打断他:“你试出毛病了,我妈找的是我的麻烦,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秦谙习说重点,真诚地祈求她:“姐姐,我尿急,想上厕所,你能帮帮我吗?” 慕淳对他的态度很受用,带着他去了卫生间。 看着马桶,慕淳问他:“你站着尿还是坐着尿?” 秦谙习耳朵渐渐发烫,低声说:“站着尿。” 慕淳眉毛一皱:“要我扶你吗?”小野种不扶着墙都不能走路。 男孩头更低了:“……还是扶一下吧。” 慕淳问:“你用左手还是右手?” 秦谙习眉毛一抖:“什么?” 慕淳不耐烦地看着他:“你们男生上厕所不都要扶着那啥尿吗?要不然呲的到处都是,你还指望我给你擦啊!”那种事情请洒扫阿姨她都不好意思。 男孩一咬牙:“我用左手。” “那我扶你右手。”慕淳背过身去,拐着他的右胳膊。 卫生间里很安静,只有男孩脱裤子的声音,等他把裤子退到腿弯,狭窄的空间再度安静下来。 慕淳等了好一会儿,刚要说话催他麻利尿,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充斥了耳廓。 慕淳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秦谙习尿了很久还没尿完,慕淳都觉得有点夸张,像有人开了水龙头忘了关一样,永无止境。 于是她说话了:“你这能尿完吗?你这是装了一肚子尿吗?” 就在她说话那一刹,洒水声被关闸了一样,瞬间没了声。 慕淳眉毛一挑:“尿完了?” “……”没人回话,空气有点凝固,有点静默,有点尴尬。 “尿完了快冲水,拿纸擦擦,赶紧穿裤子!” “……没完。”男孩的声音似乎有些崩溃。 慕淳莫名其妙:“没完你憋着干嘛,赶快!上个厕所让你墨迹的!” 男孩又不说话了。 慕淳差点转过去,幸好及时收住:“你怎么回事?” 秦谙习憋着一口气:“姐姐你不要说话。” “……” “你一说话,尿就被夹断了。” “……” “等我酝酿一下。” 慕淳皮下的青筋突突地跳,咬着牙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那一股尿柱声再次充斥耳廓时,慕淳就决定,今天在沉倾叶没回来之前,她都不会给秦谙习喝水。 慕淳把秦谙习送回床上:“我说你是自找的吧,不想去直接跟我妈说就行了,自己难受就算了,还给我找麻烦!” 秦谙习眸光暗了暗。他和她不一样,她不去,沉倾叶会宠着她。沉倾叶爱慕震华,因此才收养他,要是他耍赖不去,不仅会影响他在沉倾叶心中的形象,慕淳还可能会觉得他侍宠成娇,给沉倾叶找不爽快。 况且,他去不去都无所谓,慕震华于他而言,无关紧要。他只是想名正言顺的随着慕淳的心意,他要站到慕淳这边。 男孩看着她,目光跟稀释后的胶水一样,依旧黏黏乎乎的。她转身就要走,秦谙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姐姐,我想喝水。” 你做梦! “刚尿完就想喝水,给我好好睡觉!”慕淳甩开他,就跑了出去。 秦谙习渴很久了,沉倾叶准备的八百毫升水他已经全部喝完,就在刚刚,全释放进了厕所。 慕淳肯定不会再上当了。 然而没几分钟,离开的慕淳去而复返,风风火火的。 “砰!” 一个果盘被放在床头上,里面是洗好的葡萄和草莓,还有几块苹果。 慕淳仰着小脸,用两个鼻孔对着男孩:“在我妈回来之前,你就靠这些吊命!”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走的很彻底。 秦谙习看着果盘,水果上面还有“汗珠”,被清洗的很干净。 他伸手拿了一个红艳艳的草莓,放在鼻翼轻轻嗅了嗅,清甜气息贯彻了他的七窍。 他张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要尽到当姐姐的责任 沉倾叶回来的很早,慕淳关注着她的情绪,沉倾叶像平常一样,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温柔,看上去没什么破绽。 沉倾叶回家的目的是给孩子们做一顿中午饭,她匆匆吃完就赶去了公司。 这两三天沉倾叶话不多,直接把秦谙习脱手交给慕淳照顾,她从早上忙到晚上,加班到十一点。 有一次回来碰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慕淳。 慕淳上去接过她的外套挂好。 “小淳,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沉倾叶浑身无力的样子,像是回到了慕震华出殡那天。 “我想看看你这几天每天几点回来。”这几天沉倾叶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都不他们在一桌上吃饭了。 沉倾叶坐到沙发上,全身松懈下来:“公司有新的项目要开发,妈妈这几天忙,冷落我的宝贝女儿了。” “妈,你吃饭了吗?”慕淳走过去给她揉按肩膀,释放压力。 沉倾叶将手搭在女的细嫩的小手上,愁眉终于绽开:“单位晚上有团建,我都吃撑了,你们呢,阿姨做的饭在怎么样,合胃口吗?” 慕淳牵起唇角:“挺好的,秦谙习吃的可多了。” 沉倾叶哭笑不得:“小习腿脚好些没,这几天晚上回来他都睡了,白天你们起的也晚,妈妈早走了。”她语气里有些自责。 慕淳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到现在已经习惯沉倾叶关系小野种,她不想沉倾叶心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拈酸吃醋:“好多了,能吃能喝能睡能走动,也不需要人给他把屎把尿了!”想起这几天遭的罪,她咬紧了后牙槽。 母女俩聊了几分钟,沉倾叶就催着慕淳去睡觉,慕淳虽然在假期,功课上也没闲着,一天学下来,还要照顾小野种,她确实劳心费神。 她正上楼就看见蹲在围栏处往下看的秦谙习,一同上楼的沉倾叶也看见,忙上去把秦谙习扶起来,蹲下去检查男孩脚丫的伤势。 患处已经不红肿了,只是淤青很严重,她轻轻按了按,问男孩:“小习,我这样按会疼吗?” 秦谙习摇摇头:“沉妈妈,皮肉不疼了,只是走路的时候,关节会有点疼,已经快好了。” 沉倾叶安心下来,对慕淳说:“这两天膏药还得按时擦。” 前几天都有请私人医生来给秦谙习换药,现在不严重了,不需要请医生来。 慕淳不满:“干嘛对我说,他又不是手残了,自己不会擦?” “小淳!”沉倾叶又不忍心责备她,只是语气稍微严厉些:“妈妈这些天忙,你帮忙照顾一下弟弟?” 慕淳扭两下,撇开了沉倾叶的手,倒也没拒绝,她看到小野种眼睛亮晶晶的,他不用表情来表示欢喜,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就承载着笑意。 慕淳没好气,甩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后,慕淳换了身玫红色的缎面长裙,来到秦谙习门边敲了敲门。 隔着一层厚厚的模板,里面传来男孩的声音:“姐姐,没锁门,直接进来吧!” “……”慕淳脸颊僵硬,这小野种怎么知道是她!她一点也不客气,打开门进去后直接把门怼上! 少女抱着双臂,清冷的脸上没有表情,修长的脖子却彰显着高傲,明亮的长裙笼罩在身上,显得她气质矜贵,身形修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宽松睡衣下的躯体有多么白净苗条,毕竟秦谙习亲眼见过,前前后后,记忆中那次他一眼看过去,慕淳飞快转身,尽管他快速避开,少女稚嫩的躯体也早已完全呈现在她眼中,比起微微隆起的胸部,他觉得慕淳的腰线很好看,就像以前家里花瓶的瓶颈,线条流畅完美。 “药呢?”慕淳走过去。 秦谙习微微一笑:“姐姐,我已经自己擦过了,你去休息吧。” 慕淳想起沉倾叶的话,“要尽到当姐姐的责任”。 见鬼的责任。 她百般不愿意地说:“脚伸出来我检查。” 秦谙习扭捏着,看上去不太情愿:“姐姐,我脚现在很丑……” 慕淳“呵”一声,站到床边,二话不说掀开了被子。 秦谙习一受伤,沉倾叶就背着她把小野种送去医院治疗,等回来时,她只看到他的脚被包裹得跟白萝卜一样。前两天有医生给秦谙习换药,换完药,伤患处都会用厚厚的纱布包起来,沉倾叶刚刚查看小野种伤势的时候,她压根儿没心情看,她始终没见他的脚到底伤成什么样子。 男孩脚踝那一块青青紫紫的发黑,像一块发了霉的锅盔,不柔软,干的像结了壳,真的很丑。 慕淳心里本来好好的,还抱着看戏的心思,看知道这一幕,却感到心脏像被藤蔓一样的东西缠住,缠紧,不舒服。 她都感到不舒服了,对秦谙习自然没有好语气:“你不是说擦药了吗!丑不拉几的干得跟乌龟一样,你跟我说擦了药?” 秦谙习只好老老实实说:“姐姐,我错了,我正打算擦药,没想到你这个时候会来,我又不想让你看到它,真的很丑……” 慕淳掀了一下裙摆坐在床边,朝他摊手:“药膏拿来!” 慕淳先给他的脚踝消了毒,才开始细细擦药膏,她点涂的时候下意识对着患处呼气,秦谙习感受到温热的风,整根腿都绷直了。 “好了,你这只脚等药干了再盖上,觉得冷就把空调开高点,听见没?”慕淳把所有东西整理进药箱,秦谙习乖乖地接过去放好。 慕淳起身要走,躺在床上的男孩喊住她,她立马皱着脸看过去:“还要干嘛!” 秦谙习微微笑着摇头:“没事了。” “姐姐晚安。”他说。 慕淳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细微波动了一下,不止脸上。 她张嘴就没好话对秦谙习讲:“以后不许跟我说这些,我会做噩梦!” 蠢作者: 喵了个咪的,写成纯i了,不确定到哪里才能H,不好这口的宝子及时止损 姐姐回来办大事 沉倾叶的情绪开始好转起来,慕淳也没有那么可以去损秦谙习了。 最值得慕淳欣慰的是,秦谙习脚伤已经无大碍,这可是她天天端水果盘,早晚给那只脚踝换药。 “精心”养出来的,她颇有成就感。 眼看着距离回学校补课没几天,这天上午,家里的门铃响了。 慕淳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一个打挺坐起来,把手里还没嗑完的瓜子放回盘子里。 慕淳脾气不好,心高气傲,把慕震华那一家子亲戚可是得罪完了的,就差没把他们一家子逐出族谱。沉倾叶这边,本家觉得一个女人抓不住男人的心,男人在外面乱搞,绯闻传得满天飞,觉得沉倾叶丢了娘家祖宗的脸,五六年了没踏进过门槛。 这一年到头压根没人上她家窜门,难道是张涵意? 慕淳对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秦谙习抬了抬下巴:“去开门。” 秦谙习收到指令,跑去开门。 在看到门外是谁的时候,男孩平淡的面庞怔了一下。 韩笙晖看见秦谙习就是眼睛一亮,微微弯下身子,狐狸一样狡猾的眼睛对上男孩意外的黑瞳,压低了声音,很温柔:“谙习,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秦谙习看了她一眼:“不记得了。”说完就要把门重新关上,韩笙晖快速伸一条腿进来卡住:“小家伙脾气不小!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慕淳的,我跟她同班同学,来找她玩不行啊,我跟她可是朋友!” 秦谙习俊俏的脸露出不解:“你?同学?” “你不是在新加坡吗?” 韩笙晖那双精明的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姐姐回来办大事!” “秦谙习,是谁啊?”慕淳绕开柱子跟过来,看见韩笙晖时,脸上的表情跟秦谙习如出一辙:“韩笙晖?你来我家干嘛?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秦谙习松开要关门的手,乖乖站在慕淳身边。 韩笙晖笑起来总有那么一股邪恶的气质,却依旧美丽动人:“你在学校那么出名,想知道你家在哪很难吗?” 因为慕淳学习好长得漂亮,再加上家世挺不错,又在学校论坛上霸榜多次,确实有不少扒出她家的地址,甚至见慕震华出轨的事都曾被校友们编的戏出八台,不过早就被删的一干二净,那些对慕淳家事有争议的帐号也已经销声匿迹。 慕淳走过来,上下看了一遍韩笙晖风骚的打扮,那一头金黄的头发上夹的发饰还在反光,全身都是真材实料,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人形金矿,真不怕被人绑去喊价吗? 她面上已经恢复平静,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韩笙晖蠢蠢欲动的往她家里瞅,看见什么,嘴角一勾:“我大老远赶来,真的不请我进去嗑点儿瓜子吗?” 于是慕淳让她进来嗑瓜子。 慕淳看着那堆成山的瓜子壳,又看着韩笙晖时不时朝秦谙习温柔笑笑的眼珠子。 这个小野种,真是,谁谁都要瞅上两眼。 “韩笙晖,有话不妨直说,别浪费我的瓜子。” 韩笙晖毫不见外地打了个嗝,笑嘻嘻地问慕淳:“有水吗?” 慕淳嫌弃地撇开脸:“没有!” “好吧。”韩笙晖很遗憾……的从自己带的背包里拿出一瓶农夫山泉,打开,一口气喝了半瓶。 慕淳:“……” “我要说我是来提亲的,你信吗?” “什么?”慕淳看过去:“提什么亲?” 韩笙晖不说话,眼睛却看向慕淳旁边乖乖坐着的男孩。 慕淳看了看对面吊儿郎当的少女,又看了看正经危坐的秦谙习。 哈?前有张涵意向她要秦谙习做童养夫,后有韩笙晖提亲? 半晌,她张了张嘴:“韩笙晖,别鬼扯。” 韩笙晖摊了摊手:“看吧,你又不信。” 慕淳面无表情:“没什么事儿吗?那我打算睡觉了。”她下了逐客令。 “别啊。”韩笙晖笑笑说:“我说真的,慕淳,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慕淳的卧室里,韩笙晖说了几句好听的场面话,慕淳让她赶紧闭嘴。 “你不是只比我还大两岁,你向那小屁孩儿提亲?你到底搞什么鬼?你别告诉我,大老远跑过来专门跟我扯皮。” 韩笙晖突然靠近,眼神迷离,嗓音魅惑:“怎么?舍不得?还是提亲你对象不是你,你吃醋了?” 慕淳连连后退,和她保持三尺距离才有安全感:“你少恶心我,谁舍不得谁?我舍不得秦谙习?我家的事学校谁不知道,我恨不得他一天都没在我家呆过才好!” “还有!我不喜欢女的!”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韩笙晖笑眯眯的,抱臂靠在通风的窗口处,被吹起的发丝时而遮挡住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眼中意味:“嗯,我是听过不少你家事,你也知道,那群女生就喜欢围着我,知道我缠着你,她们嫉妒,在我耳边说了不少你的坏话。” 真心话吗 慕淳懒得搭理她。 韩笙晖突然插班到恒中,第一天就明确要求要坐她身边,到处宣扬要和她做朋友,找到机会就纠缠她,然后那些热情又突然烟消云散,像不曾存在。 最近又要重演那一出戏,她本来以为韩笙晖又是短暂的一时兴起,没想到竟然找到她家里来了。 而且,似乎对秦谙习很感兴趣。 慕淳一直觉得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去喜欢或纠缠一个人不放,同样,她觉得韩笙晖找上她就是有所图谋,图钱? 那家伙看上去比她有钱多了。 图成绩?想抱她大腿提升成绩?韩笙晖成绩不差,而且一副压根儿不把学习看在眼里的样子。 图美色?韩笙晖说过自己不喜欢女的,起初她还有点不信,以为韩笙晖是为了不被她拒绝骗她,现在…… 看韩笙晖的气质,她依旧不确定。 这人嘴里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压不准。 慕淳心里猜测着,也说了出来:“你恋童?” 这回她看清了,韩笙晖脸上虚伪的笑因为她这句话裂开。 “慕淳,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点,那就是,我是个很正常的人。”韩笙晖严肃道。 慕淳:“哦。” 韩笙晖并没有因为她冷淡的反应生气,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八卦起来:“我听说你那个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慕淳打断她,虽然没有故作锋利,但眸光很摄人:“他叫秦谙习,是一个,私生子。”她尽量委婉地介绍秦谙习。 她不该对一个外人说这些,但是她更不愿意让别人误以为秦谙习是她弟弟,那会让她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个笑话,那样伤害过沉倾、伤害过她的事,过分到破坏了一个家庭,伤及两个无辜稚子的事,不能被当作笑话一笔带过。 韩笙晖神色变化的同情,眼里露出遗憾:“你家的事情,那些过去的事情,我也感到很过分,太不公平了,你母亲和慕叔叔辛苦创立起来的企业,本来全是属于你的,半途却突然冒出个私生的儿子,子承家业,比起要出嫁的女儿,慕叔叔当然更愿意费尽心血去培养一个能延续香火的儿子。” 慕淳眼神不善地看他:“韩笙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秦谙习也拿不到我家的一分一毫,我妈是看在和慕震华有多年夫妻情分的份上才勉强收养他,如果你是来煽风点火的,我劝你别白费心思。” 她微微歪了下头,看着那个难以捉摸的少女:“还有事吗?没事就请回吧。” 慕淳转身要先离开,窗口的人忽然喊住她:“慕淳!” 慕淳站住,没打算回头。 韩笙晖很有耐性,去到她面前,伸手捻起慕淳一缕头发,缱绻在指间:“你既然那么讨厌秦谙习,不如把他送走,眼不见为净,让他自生自灭。” 慕淳淡漠地看着她。 韩笙晖等她回应。 “送哪里?怎么送?”慕淳竟然问。 韩笙晖惊讶到抬起下颚,松了那一缕发丝,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她,惊叹道:“慕淳,你不会真干过这种事吧?你丢弃过秦谙习?想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家里?” 不算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男孩站在夜里,灯光下,小脸没有表情,苍白到透明,说那句话却无比委屈:“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哈!”韩笙晖突然大喊一声。 回神的慕淳浑身一抖。 “我猜准了!”韩笙晖围着她看:“看不出来啊,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做事儿挺很辣的!” 她很兴奋。 慕淳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把她这副看穿一切的模样撕碎! “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笙晖镇定下来,拉上她的手臂,慕淳浑身僵硬,眼睛盯着她不放。 韩笙晖脸上夸张的表情柔和下来,却让人觉得森森恐怖:“慕淳,你别激动啊,我只是很想了解你,我不是说了想和你做朋友吗?所以我刚才的猜测是真的吗?” 猜测?慕淳心头一晃,没说话。 韩笙晖竟然松一口气:“看来不是啦,我就说嘛,你怎么会那么对待你弟弟,你让你弟弟住在你家一年多,吃喝不愁,你妈妈还供他上学,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他那么好,我刚进来,你们还像亲姐弟一样坐在一起,看起来那么和睦,看来你弟弟已经融入这个家庭了,你妈妈生不了儿子,却捡了个便宜儿子,也算对得起你慕叔叔……” “你闭嘴!”慕淳喉咙里有铁腥味,双目赤红,红血丝像蛛网一样盘踞在眼白上,她看着韩笙晖像是在看一个恶魔:“你怎么知道我妈的事情的……你到底是谁!” 韩笙晖转动的眼珠看着她:“我是韩笙晖啊,你傻了,我只是很好奇,你家的事情这么戏剧化,我就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表面风光,原来不是啊,你很喜欢你的新弟弟,就算他是慕叔叔和别人的私生子,你妈妈也不计前嫌,把他当亲儿子看,你也是个好姐姐,愿意和自己爸爸在外面和别的野女人生的儿子分享母爱,我说来提亲,你都舍不得你弟弟……” “谁说我舍不得!谁说我喜欢他!”慕淳被她刺激的双目赤红,现在去杀了秦谙习的心都有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从发现了那个私生子开始,就连一个陌生人都用尽手段来看她笑话! “谁跟你说我喜欢那个小野种!我恨他,我恨他恨得要死!恨不得他跟秦臻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要不是我妈苦苦哀求,你以为我会让他进门吗?他敢伸那只脚我就剁哪只!要不是我妈护着他,我绝对绝对要他生不如死!” 韩笙晖随着她的逼近后退,被抵到墙壁上,少女疯魔的样子让她有些心惊胆战。 慕淳看到她流露出惧怕,她把声音放低,却更阴狠,像是用破碎的玻璃片在刮,她凑到韩笙晖耳边,眼中带着瘆人的笑:“对,你猜对了,我就是丢弃过他,我真傻,我竟然把他丢在警局,我因该包一辆黑车,把他扔到荒郊野外,就算他记得我妈电话号码又怎样?他那样的野种,生出来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那么肮脏的祸害,我喜欢他?” “他就该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她猩红的眼有堪比刀锋的狠厉。 慕淳忽而就收敛来起脸上的狰狞,恢复如初,清冷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双通红的眼让她看上去不怀好意。 她闭上眼睛,缓缓睁开,掀起眼皮看向仔细看她的韩笙晖:“你不是说他在我家过得好吗?” 因为刚才过于激动,她脸颊上有一层薄红,像是处在微醺的状态,她含笑摇摇头:“不,不是的,你没看到我欺负他的时候,他跟个傻子似的,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根本没有脑子,这一年来,我无数次幻想他能走丢,可他都回来了,我妈为了那个小野种,总是做出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他嘴上说什么都不抢我的,骗子,他抢走了本该完全属于我的母亲!” 慕淳走到落地窗边,那一片景色惊鸿,也洗不掉她眼里的血色:“只要我在这个家里,秦谙习就不会有一天好过,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清楚自己的身世有多么的丑陋,肮脏!” 忽然,肩膀上一沉,一只手按在她肩上。 慕淳回头看,韩笙晖竟然正色看着她:“慕淳,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好 秦谙习一直乖乖在楼下大厅坐着,楼上稍微有动响,他就立刻起身,站直了身子。 韩笙晖出来时带上了门,她下楼来到秦谙习身边,脸上又有了温柔,半蹲下来问他:“谙习,你觉得慕淳怎么样?” 秦谙习看着她,只有在说到慕淳时,他眼中神采奕奕:“我姐姐很好。” 韩笙晖听了这句话,像看到什么宝贝一样,眼睛亮了一下:“谙习,你也太可爱了,要不,你认我当姐姐吧,好不好?” “不好,你太变态了。” 韩笙晖:“……” 秦谙习不再看她,朝慕淳紧闭的卧室门望过去:“你和她说了什么?” 韩笙晖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担心她啊?” “嗯。”秦谙习应声:“她太情绪化,斗不过你。” “嚯,小正经,谁十岁你这个德行,你才是变态吧!”韩笙晖唏嘘。 男孩冷眼看她一眼:“没你变态,多大了去装初中生,真不要脸。” 韩某被戳了痛楚,一脸菜色:“妈的,这个嫩学生谁爱装谁装,老子不干了!” 完了,她指着自己的脸:“难道我长得不够嫩吗?恒中那群小姑娘都说我皮肤好呢!” “因为够矮所以看上去嫩。”秦谙习毫不留情地反驳她,随后望向那扇久久不打开的门,屈膝坐下来,沉默如雕塑。 韩笙晖寒心,嘴角直扯:“老娘一米六七,在姑娘里不算矮了弟弟。” 不打算理人的秦谙习再次施舍了她一眼:“我姐姐还没满十三,”他眯了眯眼,估摸着:“她马上一米六了。” 他又看她,分明就是个头上长犄角的小魔头:“你比她老太多。” 韩笙晖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厅里十分空旷,秦谙习心神不宁,起身上了楼梯,来到慕淳门外,他侧耳贴着门听了会儿,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犹豫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他在外门等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开时,“咔哒”一声,紧闭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秦谙习立刻站回去,仰脸看着缓缓打开的门缝,房间里没开灯,或许连窗帘也被拉上,里面晦暗不明,少女就直直地站在门缝里,那双眼底浸红的眸子像鬼魅一样死死地盯着他。 秦谙习感到胸腔里的心脏急速跳动着,那是遇到危险时的畏惧,但他依然站在那里,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喉管捏扁形:“姐姐……” “啊!”突然,他被一下拽了进去,紧接着,一阵响动后,震颤的门房紧闭,严丝合缝。 灰暗中,秦谙习的后背部被用力摔撞在墙壁上,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正在慢慢收紧,他的喉咙被锢得生疼,他滚烫的泪珠落在那只手上,那只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垂在双侧的手抬起来握住那节细小的手腕,安抚地顺着摸到小臂上轻轻握住,声音嘶哑到几乎破碎:“姐姐,我疼……姐姐……” 当他以为慕淳真的恨他到要他死的地步时,那只手像是用完了力气,从掐死人的力道变成了一下一下抚摸那根脆弱的脖颈。 少女痛苦低泣声在房间里响起,她呜咽着抽泣,当男孩把她按进怀里安抚时,她崩溃地大哭起来,哭到声嘶力竭,哭到哽咽,哭到窒息。 男孩一下又一下顺抚着少女隔着衣服都骨干的背脊,他低头埋在她的颈间,泪水混着她的发丝,或许还有汗液,他的睫毛,他的皮肤,嘴唇都贴合颤抖的少女,希望能够安抚到她。 他在她耳边小声私语:“姐姐,对不起,姐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外面天色开始落幕了,房间里变得更暗了,安静到只有两人交替的呼吸声。 男孩指尖把玩着长长的发丝,感觉到靠在胸前的人有了动静,他悄悄松了头发。 慕淳哭累了,在他胸前不知觉地睡过去,现在醒了。 慕淳坐直起来,抬手顺着墙面摸上去,“啪“一声,整个房间通透明亮。 慕淳坐直起来,抬手顺着墙面摸上去,“啪“一声,整个房间通透明亮。 少女哭肿的眼睛很狼狈,脸上也有一些浮肿,头发乱糟糟的毫无美感,她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臭小子,养了你真丢人,她们一个都不肯放过我,都来看我笑话。” 刚才秦谙习虽然没睡着,但他心疼在他怀里痛哭后憨睡的人,他不用出声,心里的压抑和闷痛就会让眼睛流泪,他的睫毛还挂着水珠。 现在,慕淳的话让他的泪水连续涌出,不受控制。 慕淳抬手,用拇指抹掉他眼角即将滚落的泪珠,刚要收手,那对眸子就成了水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就那么看着:“哭,就知道哭,怕我掐死你吗?” 秦谙习张嘴深纳一口气,摇了摇头,痛苦将他的喉咙憋得生疼,像有刀刃在拉锯,哑的不行:“……姐姐,你,以后,不要……不要哭了,我,难受。” 少女跪坐在地上,纤长的睫毛煽动,像轻颤抖的蝶翼。 秦谙习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呢? 在封闭的空间里,潮湿的空气是蒸发的泪水,混交着两人的气息,男孩低低的啜泣声,不把耳朵凑过去都听不见。 秦谙习没料到慕淳会突然靠近,四目相对,他紧张地后缩了一下脖子,微不可察加重了呼吸,后背贴的墙壁更紧,冷硬的凉隔着棉布渗透到肌肤。 慕淳凑在他面前,矮他一头,抬眸看他,男孩的睫毛浓密纤长,但不卷翘,直直的,又粗又黑,眼皮半挡住眼球时,那长直漆黑的睫毛可以给心灵的窗户打掩护,窥不到里面的情绪。 “你躲什么?”女子的声音沙哑,疑问的语气混着些少女特有的娇嗔。 秦谙习眨巴着眼睛,抬眼后快速垂眸:“姐姐,我没躲。” 慕淳:“怎么?我现在很丑吗?” 男孩立刻摇头,正经地说:“姐姐,你的脸有点肿肿的,很可爱,像……” “可爱?像什么?”慕淳就喜欢看他那双眼睛躲躲藏藏的样子。 虽然平时秦谙习很听话,但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有一种完全凌驾于他之上的感觉,这种时候,秦谙习似乎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失去了。 秦谙习似乎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又快速看了她一眼:“像桃子。” 慕淳:“你喜欢吃桃子?” 他不说话了。 他没有喜欢的水果,秦臻说,吃水果是为了补充维生素,他的身体需要什么,秦臻就给他补充说明,好吃的难吃的,只要能让他营养均衡,有足够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除了学习,他不需要喜欢其他任何东西。 见他不说话,慕淳声音冷下来:“你不喜欢我了?因为我差点掐死你。” 秦谙习紧张地和她对上视线,脱口说出:“我喜欢吃桃子。” 慕淳看他,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上,皱了皱眉,站起来朝衣帽间走去。 秦谙习这才敢呼出那口憋着的气,想到慕淳之前骇人的举动,他眸底的光晕沉着起来。 他想知道韩笙晖对慕淳说了什么,但他不想再提起任何让慕淳难受的事。 慕淳进去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秦谙习接住慕淳迎面扔下来的那条深色丝巾,掌心里的薄纱柔软,他下意识抬手抹上自己的脖子。 慕淳顺着他的举动看了眼他脖子上的痕迹,很快收回视线,冷着脸说:“在你脖子上的痕迹消下去之前,都带着这条丝巾,别被我妈看见,听到了吗?” “好。”秦谙习听话地在她面前把丝巾绕在脖子上。 慕淳心里暗自觉得,就算用一块抹布把秦谙习包成粽子,那也会是一个让人一眼相中的粽子。 她再三叮嘱他把今天的事忘了,把秦谙习赶了出去。 她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窗户,外面暮色四合,晚风洗涤她纷乱的心火。 韩笙晖如今对她来说真的成了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姐姐 沉倾叶回到家,看见秦谙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与往日里不同的打扮。 她刚从外面回来,浑身还挟裹着一股仲夏的热气:“小习怎么围上丝巾了?不热吗?” 秦谙习跟在慕淳屁股后面,听见这话,不禁抬手抹上颈间的薄纱,黝黑的眸子藏着别人难以察觉的贪恋,看得慕淳心思怪异,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姐姐送我的,带着不热,我特别喜欢。”他说。 慕淳嘴角抽了一下:“我不要的,给他了,他惯喜欢捡我不要的东西!” 沉倾叶向来拿她没办法,说了两句慕淳的不是。 近来天气热,就算呆在清凉的空调房里,脖子上围着那样一条长长的丝巾也会感到不适,沉倾叶一再劝说秦谙习把丝巾取下来,慕淳却插了话:“他喜欢,你就让他带着呗。” 沉倾叶第一次见女儿向着男孩,心里很诧异。 然后慕淳就补了一句:“你又不是他亲妈,你什么都管了,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她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慕淳!”沉倾叶看着少女扬长的背影干着急。 男孩脸色有些发白,却什么也不辩解,固执地不愿意取下丝巾。 慕淳返校那天,沉倾叶为她准备了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她住校将要用到的行李。 这些天慕淳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因为那天掐了秦谙习一回,她其实一直不放心,担心秦谙习会向沉倾叶告状,夜里还常做恶梦,梦里,她真的一不小心失手杀了秦谙习,醒过来她没有杀而后快的感觉,是后怕。 她不想见到秦谙习,一想到那条遮掩秘密的丝巾下是她种下的狠毒,她就想……躲得远远的。 炙热的阳光下,男孩站在铁门边,那条水墨色的丝巾被围裹成厚厚一圈,风吹不动。 慕淳觉得,秦谙习可能从来想过要告她状,他从来没有在沉倾叶面前说过她的不好。 夏天太热,偶尔一阵风灌进衣襟里,丝毫没有凉爽的感觉,浑身都有一种如同置身蒸笼一样的闷感。 沉倾叶回别墅检查还有没有什么遗落。 慕淳来到秦谙习跟前,忽略掉男孩炙热的目光,看着他的脖子:“你那个……还没消下去?” 她久久没等到回应,终于抛掷掉那股别扭,对上了男孩的视线。 秦谙习在和她目光相接那一刹说:“姐姐,你在躲我吗?” 这几天,他难得能跟她说上话,明明在一个屋檐下,却连碰面都要他刻意去蹲守,好像又回到了他刚到这个家不久的时候,那时候的慕淳躲他,因为打心底里排斥他,现在,慕淳躲他,他好几次在少女神色中捕捉到一些懊恼,而不是厌恶。 慕淳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白,有那么明显吗?明明她躲他的时候面上挺镇定的,目不斜视! 她目光有些飘忽,看看周围的花草树木,然后重新把视线落在秦谙习身上,半天才说:“秦谙习,我发现,你是真不要脸!” 一只知了展翅飞过,尖锐的鸣叫声离远了也分外清晰,树叶的影和太阳的光在两人身上错落斑驳,慕淳亲眼看见他被阳光照得通透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薄红。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定自己是在骂他。 秦谙习明明不热的,这一瞬间手心里沁出了汗:“姐姐,因为我的选择一直都是你啊。” 慕淳感觉有什么东西把她的思维过滤了一遍,带走了所有,什么都没剩下,空空如也。 “你们傻站在太阳底下干什么呢?不热吗?”沉倾叶拎着只袋子出来。 慕淳瞪了秦谙习一眼,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转身钻进了车里,“啪”一声把车门关上,留秦谙习傻傻站在外面。 沉倾叶猜是两个小家伙趁她不在的时候又较劲了,她心疼地问男孩:“你姐姐又欺负你了?” “我没欺负他!”车上的慕淳听了去,一嗓子大喊,额上的青筋直跳,被气到上火还无从下手的人明明是她! 她越想越气:“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啊!” “谁还能欺负我们家小公主了?”沉倾叶说。 慕淳喉咙一梗,突然很委屈,双臂一抱,决定在没有自愈之前谁也不搭理! 秦谙习摸上脖子上的丝巾,有点羞涩:“沉妈妈,姐姐送给我的东西,是不是以后都是我的了?” 沉倾叶看他小脸通红,觉得是被热着了,点头:“当然,她不好意思要回去的。” 慕淳闭上的眼睛登时睁开,什么不好意思要回去!她压根看不上被小野种碰过的东西!紧闭的车窗外传来沉倾叶的声音:“小习,你热吧,我帮你把丝巾取下来,你自己拿起来收好,好不好?” “好。” 慕淳心里一下涤荡起来,立刻摇下去车窗。 秦谙习乖乖站着,沉倾叶正一圈一圈帮他解开丝巾。 沉倾叶见秦谙习乖巧的模样就忍不住心软,这么久以来,她从没在男孩身上看到他处于这个年龄该有的肆意妄为,活生生的一个小大人,秦谙习有多懂事,她就有多心疼,怎么女儿就是不待见这个可怜的孩子呢? 热 “妈!” 沉倾叶手里的丝巾被突然出现的人抢过去。 慕淳站到秦谙习面前:“我来吧。” 沉倾叶微怔的眸光很快恢复平常,她站起来,把更多位置让给这两个小朋友:“行,先去车上吧,外面太热了!” 慕淳是提前一天去学校报到,他们并不赶时间。 因为她刚才主动要求帮秦谙习解开丝巾,于是她跟着秦谙习坐上了后座,车内清凉,有淡雅的馨香。 然而,车开了一会儿,慕淳也没有动作。 她偷看了眼沉倾叶,沉倾叶专注地开车,好像一点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后面两个小孩儿身上。 于是慕淳打算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坐等搬去学校。 车上坐了三人,却安静的极了。 “姐姐?”秦谙习叫她。 慕淳敲打旋律转移转移注意力的手指一顿,不等她动作,男孩那张脸疑惑地凑到她面前:“姐姐,你不是要帮我解丝巾吗?” “……”你没手吗?这么长时间不能自己解吗?况且,她还不知道秦谙习脖子上的痕迹消失了没,他那根脖子白白细细的,有点痕迹一眼就能看清。 慕淳看了眼后视镜,沉倾叶也在通过镜子看他们。 她只好说:“你很热吗?不热就围着吧。” 秦谙习伸过去脖子:“热,你帮我解了吧,姐姐。” 后视镜里,沉倾叶双眸带笑。 慕淳:“……”臭小子故意的! 她看着恭敬低垂在面前的脑袋,突然就安了心,抬起的手略微有些迟疑,在碰到男孩脖颈时,她感觉到他轻颤了一下。 慕淳眉头皱得更紧。 害怕?她给秦谙习留下阴影了? 她想着,手拿着丝巾一圈一圈绕开,动作很轻柔,完全忘了担心被沉倾叶看见那些可能还存在的痕迹,直到男孩白皙的脖子完全没了薄纱遮盖。 白白净净的,已经好了。 慕淳一只手松了纱巾,轻触碰上去秦谙习的脖子,秦谙习感觉到触碰,眼眸怔肿,微微瑟缩了一下。 慕淳突然把他推开,那条丝巾被扔进到他身上,他有些懵,只见慕淳怒目看着他:“你抖什么抖!我能把你吃了怎么的!” 吼完就把头撇向窗外,好像要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一样。 慕淳看着外面成片倒去的建筑,却没有把那些放在眼里,她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她在因为秦谙习畏惧她而怒火中烧。 沉倾叶始终好好当自己的司机,一句话也没插,没有红灯的阻挠,去学校一路通畅。 秦谙习等着慕淳消气,车窗上倒影着少女的脸庞,好像越来越生气了…… 沉倾叶先下了车,去后面拿行李。 慕淳气呼呼地解开安全带, 见秦谙习慢不迭地解安全带,她大声说:“你解什么解!不许跟着我!” 秦谙习没听她的,解开准备跟着她下车。 慕淳看着他那副不骄不躁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胸膛起伏着,伸手就去抢秦谙习攥在手里的丝巾,秦谙习下意识收紧了手,不肯放开。 慕淳用力一拽,没能拽过来,反而把秦谙习的人拽到面前,她气恼道:“放开!我不给你了!” “我的。”秦谙习看着她,把丝巾在手掌上绕一圈,显然不肯乖乖听话。 两人对峙良久,慕淳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你松不松!” 秦谙习一瞬不瞬地看她,那双眼睛倔强地很:“不,沉妈妈说了,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慕淳嗤笑:“这是我的东西,我妈说了不算!我想给你就给你!我不想给你,扔进垃圾桶你也不能捡!现在我不想给你了!还给我!” 秦谙习眼眶一红,慕淳看见了,气势下意识收敛了一些。 “你要扔到哪个垃圾桶?” 慕淳一愣:“什么?” “你要扔到哪个垃圾桶,我去捡。”秦谙习委屈地重复一遍。 慕淳:“……” 她愣是看了秦谙习好一会儿,然后松了手,丝巾也不抢了:“神经病!” 骂完,她要下车,却被男孩一把抓住了手臂。 她转头过去,怒目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只是快速把丝巾藏在了背后。 又傻又蠢。 “干什么!”她才懒得跟他计较。 “姐姐,我抖不是因为我怕你。”慕淳不说话。 “是因为,我想到是你碰我脖子,我就很紧张。” 男孩不太敢直视她,小声解释:“我的脖子很敏感,怕痒。” 噗通 慕淳带着沉倾叶找到了宿舍,一间宿舍能住下六个人,她的宿舍在四楼,和张涵意一间,因为她和老班提过。 沉倾叶本来想帮女儿把床铺好,慕淳坚持说自己可以。 慕淳接过来箱子放好,要送沉倾叶下去,出门就是阳台,她随意往下一看,秦谙习就在女寝楼下站着,路过的女生似乎都要回头再看上一眼。 她翻了个白眼:“都说了不让他来!” “你呀,小习再开学就是来这里了,提前熟悉熟悉环境没什么不好的。”沉倾叶说话总像涓涓的温水。 慕淳突然转过来:“妈,下学期开始让秦谙习住校吧。” 慕淳来到楼下时,秦谙习正被一个女生缠住,他看见慕淳就像看见了救星,连忙跑过来站到慕淳身侧,刚才还冷漠的表情顿时生动很多:“我在等她。” 那女生眼见就有些失落,慕淳挑了一下眉,让开了一些,让人能看见后面跟着出来的沉倾叶:“他在等她。” 沉倾叶:“怎么了?” 秦谙习说:“有人问我是哪个班的。” 沉倾叶惊讶,上下打量了秦谙习一遍,骄傲地说:“我们小习长高了不少,是半个少年郎了!” 慕淳下意识看了看他的头顶,感觉秦谙习又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偷偷长高了一节。 那个来搭讪的女生几乎和秦谙习一般高。 女生看见有家长,脸上一红,迈着修长的小细腿抛开了,半裙摆荡起来很灵动。 “好看吗?” 秦谙习收回视线来看慕淳,如实说:“还行。” 慕淳恶狠狠给他一记白眼:“色胚!” 三人走成并排,沉倾叶在一旁说:“小淳,不要教弟弟说坏话。” “我知道的不一定有他多呢!”慕淳不服气。 秦谙习耷拉着眼皮,弱着声气:“姐姐你是指什么?” “别给我装傻!”慕淳懒得搭理他。 他又看向沉倾叶:“沉妈妈,我真不知道。” 沉倾叶觉得她的好大儿虽然过于懂事,但是十分单纯,总之就是慕淳的不是。 对沉倾叶胳膊肘往外拐这件事慕淳已经不想去计较,只想把贴着她走的秦谙习甩得远远的:“你往边儿走能死啊……” 后面沉倾叶的声音跟着就来了:“小淳你好好说话!” 慕淳心想,幸好沉倾叶说考虑了让秦谙习住校,这臭小子手段不可小觑,沉倾叶已经不是原来的沉倾叶了! 一开始她跟沉倾叶提这事,沉倾叶是没这个想法的,原因是秦谙习太小了,没有全面的自理能力,思想也不够健全稳定,害怕长期离开家长指导,没人看管,被近身的那些坏学生煽动学坏了。 沉倾叶的话有道理,但是她就是不想让秦谙习在家里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那份宠爱! 在慕淳的各种说辞下,沉倾叶因为太宠爱女儿动摇了,首先要秦谙习本人愿意住校,其次慕淳监督秦谙习的交友和生活,虽然慕淳只有最后一年时间在学校,但有了一年的生活经验怎么也能自理了。 学习这方面,对于秦谙习,沉倾叶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慕淳把他们送到校门外,远远地看着,果然秦谙习被沉倾叶安排在了副驾驶座上,隔得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两人有多亲切和睦,她在心里冒酸水,觉得要是任由“母子”两这样发展下去,秦谙习真要成她弟弟了。 绝对不允许! 慕淳打算心想一定要跟秦谙习好好谈谈住校的事,但她又不怎么放在心上,秦谙习太听她话了。 她站在炙热的光里,想着沉倾叶的车离开再回去,没一会儿,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秦谙习朝她跑过来。 他竟然身形瘦长,长到眉梢的短发在风动中纷乱,日光照在他身上,耀眼得很。 真的是沉倾叶说的小少年了。 她看着停在面前小喘的人,这点步子他面上就浮起一层薄红,看着她的双眼盛满细碎的阳光,发丝被镀上一层金边。 怎么有点,太好看?慕淳可疑地眨了眨眼睛,再定睛一看,秦谙习身上的滤镜才暗淡下去。 她心里绷着一根弦,于是板着脸:“你要干嘛?” 下一秒,她本来就发烫的手被握住,她一愣,低头看下去,蹙起了眉头:“你手怎么凉的?” 看她没有立刻甩开自己,秦谙习忐忑的心情松下来:“因为我不热啊。” 慕淳垂着的眸一直盯着,没有说话。 男孩看着她的反应,随时做好准备着被甩开,被臭骂一顿,每次慕淳对他发完脾气,他就觉得慕淳和他距离更近了,那种距离危险很近的安全感很微妙。 他胸腔里的器官“噗通”、“噗通噗通”地跳动着。 慕淳的感官似乎在不知觉中退化,她的思考能力,她的手,似乎有点麻木了。 “姐姐,我和沉妈妈先回去了,我周五晚上来接你,”男孩的声音弱了一下,试探地看她:“到时候你出来,记得先找找我。” 夏天的知了很聒噪,这一瞬,慕淳却在其中迷神,话语和风都灌入了耳朵,又在蝉叫声中销声匿迹。 秦谙习发现她似乎在走神,心里敲着打着,终于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他还一厢情愿握着她的手,紧挨着的皮肤都汗湿了,她应该很热。 慕淳找回感觉了,她亲眼看到那只手动着手指在她手心挠了挠,一种酥麻感渗透四肢百骸。 “姐姐,你有听见我说话吗?”秦谙习凑拢过来,俊俏的模样融了她满眼。 慕淳猛地甩开他,后退一步,气流带走她身上薄薄一层汗液,一下子觉得通常清爽。 “你管我那么多!”她乱步逃一样离开了,没有听见秦谙习喊她的声音,他真的自觉得很。 不敢 暑假期间,偌大的恒中只有三楼满席书生。 时间在复习进度的推赶过得飞快,一分一秒全是棱角,鞭策着他们全身心应对,一周就这样过去。 下午六点,墙头的广播响起铃声,太阳西下,此时仍旧热浪翻涌,窗外绿茵攘攘,吹拂着,摇摆着,荡漾着。 班里的学生们在响铃里喘了备考的第一口气,全是收拾东西和桌椅碰撞的声音,没人能抵住回家的诱惑。 慕淳收拾好,站起来懒懒地把椅子搬到书桌上方。 恒中没有不允许学生带手机的明文规定,在一些课堂上甚至会给学生分发一台平板便于搜查学习资料,但是步入初三的在校生就必须远离网络,一切为了静心学习。 周一上交的手机在最后十分钟才拿到,她都还没来得及开机。 “淳儿,你等等我!” 慕淳顺着声音抬眼看去,手上不忘按住开机键。 教室里都快走空了,张涵意才赶来,她课上最后几分钟申请去了厕所,回来看见慕淳都收拾好了,飞窜进来,赶紧整理书本。 张涵意掂着书包,一边看她:“淳儿,这天儿太热了,你坐公交肯定难受,你跟我走,我让韩叔送你一程。” 韩叔是接送张涵意上学的司机,一个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慕淳觉得是一个面目慈祥不错的人。 慕淳握紧正在开机中的手机,她很想回家,但是一想到回家要见到秦谙习,她心里就冒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就像是她离开了那个很熟悉的地方太久,要再回去,她心里竟然有难以自禁的拘束。 不……她是不太敢回去。 秦谙习的存在导致她觉得回家变得有些难为情。 张涵意单肩挎上书包,竟然发现慕淳陷入了纠结中:“淳儿,你想啥呢?你不会还跟我不好意思吧?” 她神情夸张。 慕淳落败地看她一眼:“谁跟你不好意思,我是不想回去!” 张涵意疑惑,是真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别告诉我你爱学习爱到周六日都不放过它,你精力这么旺盛,它吃不消的!” 慕淳懒得跟她扯,班里空调关了,热意侵占了室内的空气,呼吸间都热烘烘的,复杂的心情更是乱作麻团:“我烦死秦谙习了,不想看到他,不回去。” 她做了决定,甩手把书包扔回书桌上,把椅子搬下来,一屁股坐下去,抱住椅背,不走了。 张涵意看出来她真不想走,可这一放假,人都走完了,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留着慕淳一个人睡寝室也太可怜了,又不方便,又热,又孤单。 她也坐下来,看着慕淳:“那你去我家吧,跟阿姨说一声,她肯定同意!” 慕淳还不说话,闷闷地也不知道盯着哪儿。 张涵意等了一会儿,收起来嬉笑的表情,戳了她一下:“想这么久?怎么,你也烦死我了,不想看到我?” 慕淳被她的语气恶心了一下,怪异地看向她,视线拉的老长,嫌弃道:“你有完没完?” 张涵意凶巴巴的:“到底谁没完,本大小姐守着你都要得热病了!” 慕淳又不说话了,表情凝重。 张涵意由着她想,没一会儿,先烦了震动的手机。 她盯着慕淳的大腿:“你手机呜呜呜的你不看看?” 于是慕淳烦躁地摸出来手机,打开锁屏一看,七八个未接来电弹出来,全是沉倾叶打来的。 她播了一个回去,响到最后也无人接听,又播了两个,没人接。 “涵意,麻烦韩叔送我一趟。”慕淳表情不好看,拎着包就起身往外走,张涵意立刻跟上去:“走吧走吧,他早就在校门口等着了!” 两人连走带跑,很快出了校门,等待张涵意的轿车落下了车窗,张涵意跑过去在窗口说了什么,转过来看见慕淳正东张西望,她先打开后车门,有些着急地说:“淳儿,你干什么呢?快上车!” 慕淳胸口起伏着,左右看了几遍,都落了空,再也等不及了,朝着轿车走去,上车了就打开车窗,张涵意问她在找什么,她看着车外,一边说:“走。” 张涵意跟韩叔说慕淳着急回家,韩叔加快了车速,慕淳在路上也给沉倾叶打了几个电话,始终没人接。 路上,已经等了三个红绿灯,仿佛在跟她作对。 张涵意跟着着急,问韩叔:“还有多远啊?” 韩叔看了眼地图:“远到不远,就是赶上高峰期,很堵,过了这个路口再下个高速就到了。” 张涵意只好安慰慕淳:“淳儿,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慕淳眼眶发红,她实在控制不住回忆起自己守在急诊室外的那天,躺在手术台上沉倾叶被关在那扇门里,长达几个小时的等待,煎熬无比。 那时候,她也错过了沉倾叶的电话,赶到家的时候,沉倾叶已经奄奄一息,却没有人帮她们。 因为经历过那种心惊胆颤,她现在几乎头晕脑胀,甚至有些眩晕感。 为什么给她打那么多电话,是沉倾叶打的吗?是谁打的?沉倾叶为什么不接电话?会不会是出事了? 张涵意被她的转状态吓到了,赶紧从她手里拿过手机,再次给沉倾叶拨过去,没通,她担忧地看着慕淳:“没事的,我再打一个。” 绿灯了。 韩叔看了眼后视镜里盯着打电话的张涵意茫然落泪的姑娘,心里紧巴巴的:“我再快点!” “通了!通了!”张涵意突然喊一声,赶紧地把手机递到伸过来的手里。 慕淳在听到沉倾叶的声音时浑身都泄力了,她真的可以答应沉倾叶所有事,就连认小野种都行。 “你没事就好……”她抹掉眼角的泪,然而下一句话就变得面目严肃,坐直身子问:“什么?” 没事了 慕淳下车时连车门都没来得及甩上就跑了,张涵意喊不住她,又实在不放心,跟韩叔说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慕淳看着停在家门口的几辆商务车,心神有些恍惚,推开门就跑了进去。 大厅的门敞开着,依稀能听见人语。 慕淳和一群人撞个正着,他们谈妥了事情,正要离开,显然她堪堪赶上。 几个西装版正的男男女女走出来,后面几个都拿着公文包,她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两人,其中一个打扮平素,却异常扎眼,身着素白亚麻衫,手捻沉木珠串,一双笑眯眯的模样斯文,似裹挟群峰的缥缈云纱,他身上有无尽淘浪平复后的沉着气质。 她见过这个男人,这人和慕振华曾是故交,两人在生意上也合作平繁。她却不曾叫过男人一声叔叔。 她极端地憎恶着慕振华身边的所有人。 男人正牵着沉默的秦谙习,而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女性。竟然,真的是韩笙晖。 她哪里像一个降级的初中生,那样一身正装打扮配上正式的妆容,说她身任要职慕淳都信。 慕淳和他们对视上,韩笙晖不是最先看见她:“当事人这不就来了!” 沉倾叶出现在人后,她懦弱的双目还泛着红:“小淳,这是韩叔叔……” 慕淳压根没听见沉倾叶的话,她从没觉得自己神经过于敏感,但听见韩笙晖说的话碾压过周遭一切,车轱辘一样撞了她的耳膜,感觉神经都被扎了一下,她深深看了韩笙晖一眼,就再也没给与理会,后看向母亲,才深受沉倾叶脸上的落寞感染。 慕淳终于将将目光放在男孩身上,男还一直在余光里,应该是才敢正眼看他。 秦谙习与往日截然不同,他竟然很冷漠,甚至没喊她一声姐姐。 慕淳心里明明灭灭的火像被浇了一泼凉水,彻底熄了,她走过去,淡淡看了那个神色平和温煦的男人一眼:“你带他去哪儿?” 男人脸上的笑意柔和:“慕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 “你是谁跟我没关系。”慕淳看到她最讨厌的男人的朋友,一点也拿不出耐性,语气好听不了。 “小淳……”沉倾叶把话吞了回去,难得没说她不礼貌。 慕淳改问秦谙习:“你要跟他去哪儿?” 男人脸上的笑只凝滞了一瞬又恢复泰然,垂眸过去,耐心等着男孩回答问题。 秦谙习闷着不说话,换以前,慕淳早削他了,慕淳这回没催他。 “姐姐。”秦谙习的瞳仁像染了墨汁一样黑沉,墨囊一样沉甸甸的重。 慕淳攥紧了背后的手,喉咙偏偏像沾了胶水一样,给不了回应,眼神晦暗不明,露出一些锋锐。 “看到了没,你们现在还有疑虑吗?”韩笙晖笑嘻嘻地对后面几个男女说,其中一位女性直接对沉倾叶说:“沉女士,其实只要您松口,两个孩子都能过得很好,您确实可以再考虑一下第一条解决方案。” 沉倾叶看秦谙习的眼神充满不舍。 慕淳越是思考,面上就是越严厉,直到听见沉倾叶叫她:“慕淳,你不要吓着小习。” 沉倾叶似乎乏力极了,最终松了死死抓着的防线:“就按你们说的那样办吧。” 秦谙习眼里的光彻底暗下去,同时,慕淳眼睛颤了一下,心里有什么失去了重量,很空。 沉倾叶在电话里就给她说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律师突然带着录音和案底找上门,要沉倾叶转让对秦谙习的收养权。 “什么录音?”她当时全然蒙在鼓里。 沉倾叶告诉她录音里全是她对秦谙习说的狠话,她蓦然想起韩笙晖挑拨她到情绪失控的那天,确实狠,她狠到想要秦谙习的命。沉倾叶问她秦谙习走丢那次,是不是她故意把秦谙习骗到警局去的,她说是。 男人很满意沉倾叶的话:“嫂子,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当初震华在我落魄时力挺我,我有今天的成就,少不了他的扶持,如今也该是我报恩情的时候,您放心,你把这孩子交给我,他就是我明雅集团的接班人,谙习在我韩家,是绝对的人上人。” 沉倾叶颓废得很,脸上笑意虚弱:“希望如此。” 男人轻柔笑起来:“白纸黑字。” 韩笙晖如释重负,一脸惬意:“我终于不用继承那该死的亿万家产了!” 她完全没把慕淳的愤怒放在眼里,蹲下去,不顾秦谙习的冷脸就捏了上去:“小习,叫你不说我的好,以后继承家产的重担就交给你了,加油!” 秦谙习后退一步,躲开她,脸上被留下一道红的印记。 韩笙晖忙着走,路过慕淳时,揶揄地说:“慕淳,我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戾气竟然那么重,多半是沉女士疏漏了你的心理管理啊。” 慕淳反感极了她:“你可以滚了。” 韩笙晖站着不滚:“能不能好好说话?” 远远站着的张涵意里里外外看不惯这人,气冲冲过来推了韩笙晖一个踉跄:“叫你滚你就滚,是有多不要脸,主人家赶你了还赖着不走!” 她一点也不虚火,朝着男人的方向斜眼:“不愧是一家人!” 韩笙晖稳住身形,拍平了衣服皱起的地方:“泼妇!”骂完就跑了。 “别让我看见你!”张涵意快气死了,看那一拨人谁都看不顺眼,秦谙习都没那么合她心意了。 “现在的小孩都霸道得很。”男人浑身是矜贵的气质,说话时怜爱地捏了捏男孩的手,似乎是在说以后都有他在。 那位韩先生对沉倾叶聊表宽慰,眼见着一群人就要离开了,秦谙习突然出声,声音很哑:“姐姐。” 已经站到沉倾叶身边的慕淳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抬眼看过去,没有说话,就这一眼,她都能感觉到男孩快要按捺不住想要朝她奔跑过来,却被韩先生紧紧牵着。 秦谙习盯着她的眼睛不放:“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慕淳和他对视到眼睛酸涩,收回视线:“你都要走了,问那么多废话?” 韩先生叹气,柔声对男孩说:“谙习,我们可以走了。” 秦谙习没有反抗,被拉着走在最前面,在重迭人影难得看见背影。 沉倾叶几乎在他们转身那一瞬间就哭了出来,张涵意也跟着心酸,一边帮沉倾叶抚着背,一边狠狠地说:“就是抢人来了,说什么报恩,这种人真的是!”她声音大,深怕那群人听不见,可惜人家达到目的了,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慕淳看着他们陆续上车,突然跑出去几步,大声喊:“秦谙习!你走吧!你今天走了!以后再也不许回来,记得电话号码也没用!”她说完就挺直了背脊快速往回走,脸上表情冷硬。 “放开!放开我!” 身后传来秦谙习大叫着挣扎的声音:“不!姐姐,我不走!放开我!慕淳,我不走!慕淳!” 疾步走着的慕淳定身停下来,立刻转过去,看着被一群人按着强制往车上带的男孩,心脏仿佛一下被扼住了! “放开他!”她抬脚就要追上去,却被身后来的人一把牵制住,她转头看着牢牢抱住她的沉倾叶,眼睁睁说:“妈,秦谙习不愿意跟他们走,他叫我呢,你快松开,我把他带回来!” 她根本挣扎不开,沉倾叶眼下还有没干涸的泪痕,却依旧锁着手臂不让女儿去追:“小淳,让他们带他走吧,小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他值得。” “我不进!放开我!姐姐!慕淳,姐姐!他们要带我走!我不走!我不……”秦谙习被塞进了车里,小东西哭地撕心裂肺,还在喊她。 慕淳看见了那一幕,呼吸急促起来:“妈,你快松手,秦谙习觉得这里就很好,他有我就够了!” 沉倾叶看着女儿赤红的双眼,哪里见过慕淳这个模样。 外面的轿车发动引擎,一辆一辆消失在门口,听声音很快就要开远了,慕淳还能听见秦谙习的哭声,她脱不了身,只能大声喊:“秦谙习!秦谙习!你回来!秦谙习!” 沉倾叶把慕淳抱紧住,把女儿的头按进怀里,看着空荡的铁门,默默流泪,她安抚地摸着慕淳的头背:“没事了小淳,没事了,以后我们过自己的生活。” 舍 慕淳醒过来的时候,张涵意还没走,一直守在床边陪着她。 “你醒了?”张涵意赶紧过去扶她起来。 “阿姨太累了,我就让她先去休息了,应该已经睡下了,你不用担心。” 床头的水是温的,慕淳嗓子干到冒烟,接过来就喝到见底,她一说话嗓子就扯着疼:“我怎么了?” 张涵意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很不自然,说时也犹犹豫豫的:“……呃,阿姨给你请了医生来,说是医生说你贫血太严重,天又太热,你情绪一激动,突然就昏迷了……” 慕淳听了也愣住,下午的记忆开了闸一样灌涌出来,心腔里的空泛感一下就找到了源头。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你下午还说很烦他……”张涵意放缓了嗫嚅着说,怕又惹了慕淳不开心:“你还挺……这么舍不得他?” 她一眨不眨看着慕淳的反应,慕淳脸色却一直很平淡,沉着,找不到小姑娘家该有的不谙世事,这样的慕淳真的很可靠,能给她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我挺喜欢他的。”慕淳眉间松不开,一句话堪比天落惊雷,张涵意除了懵还是懵。 “啊?”她发出这声多余的疑问。 慕淳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双掌里:“我不该那么喜欢他,我快烦死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野种……”床上的少女喃喃怨怼。 日久生情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她和他身上呢,她清楚自己该埋怨他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秦谙习就顺眼了…… 慕淳,你是真贱啊,她果然骨子里有沉倾叶的基因…… 张涵意确认了自己确实没有听错,眼睛睁得更大了:“……你这是不怪他,”她立刻住嘴,改说:“其实你喜欢上他也正常,我,咳咳,其实也蛮喜欢你弟弟的。”她笑着看慕淳,眼底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慕淳放下手,露出被揉红的脸来,羞臊又苦恼地说:“那不一样!” 张涵意见她没反感,接受了那句“弟弟”,放松下来,坐过去挽起她的手臂晃了晃,不管怎么样,慕淳都是她的好姐妹,慕淳怎样她都支持的,便话里字句都叫往好处想:“那肯定不一样啊,你是他姐姐,你们那是无与伦比的亲情,”说着,她脸上露出小小的奸猾来:“我就不一样了,我和他的发展没那么局限,有多样性!谁知道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呢!”她把自己高兴得前仰后倒。 慕淳看她笑,脸上终于也绷不住了,露出勉强的笑意来,她抿了抿唇,捏着手指掐出几道指甲印,她看着一道道印记,释然地说:“你说得对。” 张涵意噗一声笑出来:“对什么对,人都走干净了,现在啊,就只能靠臆想了!” 慕淳唇畔的笑下去一些,她还对秦谙习说过,走了就不许再回来的话。 但是秦谙习又不是自己主动走的,是被强制带走的,回来,也行。 “他还要回来上学呢。”慕淳刚说完,心里就有不太好的预感。 张涵意直接帮她说了出来:“谁知道他去哪所学校,那些人强行带他走,肯定……”她委婉地说:“人家不是被大老板带走了吗,身份变了,肯定需要一个新的能塑造人才的环境,会出国也不一定。”她思考着说。 慕淳心里却沉得像是放了一块烙铁。 张涵意陪着慕淳坐了近一个小时,觉得慕淳心情好得差不多了才离开,慕淳有意要留她,张涵意本来要留,不知道和早就等在院外的司机说了几句什么,神色为难地离开了。 慕淳等轿车消失在视野里才上楼。 她来到沉倾叶门边,贴着门扇听了一阵,里面没有声音,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沉倾叶应该睡着了。 沉倾叶说得对,秦谙习值得更好的生活,秦谙习在这个家里,无论是对着沉倾叶还是她,都小心谨慎,那种成天不能解放自己,天天活在模板盒子里的生活确实很累。 何况,她又真的能做到不计前嫌,把他当亲弟弟看吗?那岂不是太没底线了。 集团继承人,听起来就牛逼哄哄的,比被她呼来唤去,洗碗擦地,安逸不知多少倍,傻子才会回来。 她走着走着就来到客卧,在门口沉默了半晌,终于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失去了生气,并没有任何需要她屏住呼吸去感怀的东西,或许在她昏迷的时候这里就被搬空了,就像在她被挖空的心脏里,被扫去了仅剩的灰尘,一切都回归到最初的模样。 慕淳在心里苦笑,又嘲笑自己。 多丢人呐,慕淳,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赶人走的?还晕倒?! 不能想不能想! 希望明天能什么都忘了,失忆吧! 那天之后,无论是沉倾叶还是慕淳都下意识喊过秦谙习的名字,等反应过来,仿佛整个别墅都陷入令人窒息的冷寂。 秦谙习离开后的第二天,母女两心有灵犀,对之前的插曲一概不提,桌上桌下都喜笑颜开,好像这一年来,家里至始至终只有她们两个人生活,沉倾叶不再像之前早出晚归,也不请阿姨做饭了,慕淳睁眼闭眼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关爱,只要她在家,沉倾叶就在家,一片祥和,是过去不敢想象的美好。 直到一天晚上,母女两吃完饭,慕淳率先下了桌子,沉倾叶再自然不过地说了一句“一会儿让小习给你送牛奶上去”。 慕淳转过来,亲眼看着沉倾叶的眼睛变红。 她们一直避讳的名字,那时候第一次被说出来。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次数多了,母女俩对视一笑,摇摇头就过去了,时间久了,秦谙习三个字也不那么敏感了,沉倾叶还时不时提一嘴,美名其曰回忆一下。 别墅虽然大,但在沉倾叶的注意下,处处都是人烟气息,两个人把生活过得算还有滋味,张涵意也成了串门的老常客,一周有那么固定的三两天来蹭饭。 要说失望失落,无非就是初三开学的时候,慕淳没有在初一上千名额的新生名单上找见秦谙习的名字。 这样一来,她好像淡忘的更快了,那个粘人的家伙似乎真的不会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作: 《第一部分》 完~ 少年心事 时间一晃来到一年后,慕淳和张涵意考上同一所高中,一起拿着通知书来省高中报名。 天空中烈阳高高地悬着,没有一处不烫脚,这个夏天比以往更不饶人。 报名处人头攒攒,绝大多数都是有家长陪同。 沉倾叶今天突然很忙,慕淳就只能一人奔赴新的学校,张涵意纯纯自找的,看慕淳一个人来,她也非要自己行动,于是两人交学费的时候都被家长签字这句话难住了,好在老师通融,只打了个电话确认。 两天后她们正式入学。 “这几间宿舍是你们四班的,你们各自挑一个床位。”女老师递给她们一张单子。 办公室里人很多,慕淳拿着单子,牵着张涵意往外面挤,好容易才出来。 “妈呀,我的鼻子太受罪了,这汗味比那醋坛子都酸!还有脚臭!“张涵意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低帮小白鞋,露在外面的四肢雪白,她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挤到现在浑身还是香香的,不过,鞋子被踩了几脚,她一开始还擦擦,到后面已经放弃了:“她们就是看我鞋白,我擦了又踩,擦了又踩!还没开学呢先残废了!不擦了!” 慕淳笑看她一眼,低头嗅了嗅自己的短袖,她还挺热的,出了不少汗,但是怎么闻着没味儿?觉得自己的嗅觉是不是有点失灵,把肩膀往她那边靠了靠:“你闻闻我臭吗?” 张涵意凑过去围着她闻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夸张又享受:“真香!” 慕淳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后腰:“闹吧你就!” 张涵意若尤其是:“真的!” 慕淳说:“我们去寄放行李的地方,把行李提过来。” 她们打出租来的,东西很多,司机大叔人很好,帮他们把行李搬上了校外的阶梯,慕淳执意给了他额外的费用。 存放行李的地方很大,周围有一圈深蓝色的漆皮推车,专门供学生托运行李。 省高中名唤明翰一中,有上下两个校区,上校区是老校区,属于初中,下校区是十年前新建的高中校区,明翰一中自创立以来,无论是初级中学还是高级中学年年都被省会提名嘉奖,各方面资历都是省级优评,是学生就读也是老师任职的首选。 虽然两个校区相隔近四百层阶梯,但宿舍在一个地方,宿舍一共八栋,每栋十二层,都是电梯宿舍,女东四座,男西四座,慕淳她们的宿舍就在东二座六层618号房间,一间宿舍六个人,上床下桌,床睡两个人都可以打滚,卫生间和浴室是分开的,非常的宽敞,比起初中拥挤的宿舍,张涵意相当满意。 “我当初可是一眼就看中了这里的宿舍!” 慕淳笑她:“那您往后就好好地睡吧。” 下午,新生去各班级报道,慕淳和张涵意的分数相差不远,自然而然被分在一个班级,她们来到班里挑了个中段的位置挨着坐下来。 班里还有三个其他熟悉的面孔,都是初中全级排名前十的人,有两个是拔尖的校友,学习超在她前,另一个是初中同班的男生,叫易欢臣,在班里一直是排在慕淳身后的老二,虽然成绩紧挨着,但两人私底下完全不说话。 初中时慕淳常年排第一,在其他人心里她高冷得很,还真没几个人和她熟,和她说话最多的就是老师,班里就只剩张涵意。 她自觉地易欢臣可能看她不太顺眼,她偶尔能和他对上视线,但每次易欢臣都冷冰冰地看着她,被她发现之后又冷淡得移开,一开始张涵意还调侃她说,易欢臣暗恋她,谁暗恋一个人会用那种死亡视线去看喜欢的人,把她当敌人了还差不多。 慕淳把视线从易欢臣的后脑勺上移开,结果易欢臣突然回头,四目相撞,似乎有静电火速闪逝,然后慕淳就用以前他看她的方式,淡定地移开视线,关注其他同学去了。 上方响起明快的乐声,学生们都开始熟悉周围陌生的面孔,不一会儿,慕淳就被动认识了几个坐在周围的人,新环境的同学们都很大方健谈。 突然,叽叽喳喳的闲谈声像浪潮般褪去。 慕淳看她们都往后看,也转过去,不知在什么时候一个女人从教室的后门进来了。 她看上去很年轻,娴静的面孔带着微微笑意,几乎看不出化妆的痕迹,她的长发黑直,尽数撇在耳后,穿着一袭花色很复古的盘扣直筒长裙,没到脚踝处,平底的鞋子走路轻悄,没什么声响,往那一站,婀娜娉婷。 妥妥的传说中的“别人家的老师”。 少年心事 “大家下午好啊。”女人说话时露出来贝齿,竟又有几分明艳。 同学们似乎还在惊艳中,断断续续有人给出磕绊又不确定的回应:“老,老师好啊……” 她一路走上去,引得两侧的人回眸,正身站在讲台上时,她就是这仲夏要开出桃李满枝的先生,在座的同学们不禁端正起来态度。 “同学们好。”她折了半只粉笔,抬手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字体颇有女中豪杰荡气回肠的风范,自我介绍起来字句严谨又带着上位者的压迫力:“孟常清是我的名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语文科任老师,同时,也是你们的班主任……” 慕淳觉得这位新班主任看起来真是慈眉善目,浑身上下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在听听旁的同学评价“真养眼”“男生们享福了”“上一节语文课我就能涨十分”等等,她很难不认同。 张涵意却怯怯地凑过来小声说:“淳儿,我已经开始觉得自己会很惨了……” 慕学霸:“不至于吧……” “靠,这一看就是个段位极高的隐藏母老虎!” 慕淳觉得有些夸张:“至于吗……” 张涵意欲哭无泪:“你看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有打理过的痕迹,肯定是个老古板,守着规矩当饭吃那种,我妈就是这类型的!” 慕淳观察了一下:“可能有洁癖。” “我希望我说话的时候,同学们能保持安静,我会给出足够的时间让大家介绍自己。”班主任再也忍耐不了她聒噪的学生们。 张涵意立刻闭嘴,看慕淳最后一眼,那眼里全是机警劲,周围的同学也不再探头探脑。 “我会把班级名册上的前十名同学安排成同桌。”孟常清手里已经有一份花名册,她竟然现在就开始安置每个学生的位置:“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先站出来,两位一组。” “陈放、古汉卿。”左右两边靠墙的地方响起声音,两个男生站起来,默默出列,走到讲台边并肩站在一起。 孟常清看清他们,记住了这两个人,继续叫名字:“单澈、刘芳世……” 满当的座位很快空出来六个,站在讲台上的同学都不认识对方,虽说是一组,但都保持距离,站得熙熙攘攘的。 “慕淳、易欢臣。” 慕淳:“……” 易欢臣站起来,规矩地摆正桌椅,看她一眼,率先走了上去。 慕淳跟着站起来,手臂上却是一紧,被张涵意抓住了。 张涵意脸上有些慌张,举手发言,因为紧张,说话又急又快,教室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常老师,能不能让我和慕淳坐一起啊,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上学一直同桌的,我不习惯和别人坐!” 慕淳都皱了皱眉:“涵意……” “我想和你坐,我们一直坐一块儿的,凭什么被她拆散啊,”张涵意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可怜兮兮的。 “你快别说了!”慕淳一阵无奈,非得第一天就以这种方式让全班的人都记住她吗? 孟常清从花名册中抬起头来,看着拉扯不休的两位女同学,一时间,班里出现诡异的安静,之所以诡异,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一种打量的目光观察着他们。 张涵意扯着慕淳的胳膊往下拽:“你快坐下!” 慕淳觉得自己这一刻真的惨极了。 “那位女同学,你叫什么名字?”问话间,孟常清又看回了名册。 张涵意赶紧说出来自己的名字,期待地等着班主任的回应。 讲台上的女人一目扫过名册上的前十,没有字音相同的名出现字,往后倒数倒是看见了“张涵意”三个字。 她说:“张涵意……和黎露坐,慕淳和易欢臣坐。” “常老师!”张涵意恼怒地站起来,桌椅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她本来就注意到孟常清看成绩单的举动,这位班主任脸上虽然没有表露什么,但给她安排的的同桌是和她成绩相仿的黎露!她生气极了:“我提出要求您压根不考虑,就是因为我成绩差吗!” 没人预料到她会这样冲撞老师,就连慕淳也没有,一时间压根儿没有对策缓解紧张的气氛。 班主任来到班级第一天,还没来得及立威,竟然被学生厉声质问,正常人谁不觉得有失颜面,大家都以为孟常清生气了。 “对。”孟常清看向羞恼的女学生:“易欢臣的成绩虽然比慕淳差几分,但差距在语文上,总体来说,他们两人的正确率不分高下,做同桌对他们而言,有利于互相指正对方的失误。至于你,张涵意同学,你需要的是激励,黎露同学和你的成绩大差不差,往后谁先挤进前十,谁就有选择同桌的权力,四班的前十名的目标是闯进级前十,市前十,他们有自己艰巨的任务,而不是停下来救死扶伤。” 她放下花名册,双手掌在讲桌上,俨然一位严厉的导师:“十名之后的同学,陈放、刘芳世,他们都是你们的榜样,是你们的目标。想要受道重视的同学,首先要重视别人的辛苦和努力,等你们做到同样的程度,却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那才是你们有资格抱怨的时候,大家清楚了吗?” 同学们都大声给与积极的回应。 少年心事 张涵意脸色臊红:“她就是不想让我和你坐一起,看不起人!” “张涵意?”慕淳都开始不理解她了,虽然不是同桌,但是是同一个班级,还是同一个寝室,没必要非得形影不离吧,张涵意今天怎么回事,这么无理取闹? 张涵意头昏脑胀的,眼眶都急红了,对慕淳说:“她不是说前十可以选择同桌吗,慕淳你选我!” 慕淳有点受不了她了,拉开她的手,站出列:“老师把话说那么清楚,我们照做就行了,想要怎么样我们一起努力去做到好吗?” 张涵意狠狠擦一把脸,犟着不说话。 慕淳好声气着,好难得才把人按着坐下去。 张涵意这么一闹,她浑身血脉都不流畅了,上前给班主任鞠躬道歉,又对同学们欠身,方才去易欢臣身边站好。 “你好。” 慕淳紧绷的头皮仿佛被这声音拉扯了一下,抬眼看他:“这么讲究?” 易欢臣浅显勾了下唇:“怕你尴尬。” “……”你这样我更尴尬好吗?当了三年的初中同学,现在才整这个。 孟常清安排完,同学们很快按规定坐到了自己位置上,接下来是同学们上讲台自我介绍的时间,从第一排开始,很快就轮到易欢臣,他算是前几位里最奇葩的一个。 他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象个机器一样报道:“我叫易欢臣,学号08,中考成绩6**,目前高一四班第八名,短期目标是超越慕淳,长期目标是拿班级第一。” 再次接受全班注目礼的慕淳:“……”你嘴是真不瓢啊。那几个八名往上走的,你不看野心勃勃的易欢臣,看我干嘛! 于是轮到慕淳时,平时脸皮铁厚的她草草几句就逃了下来。 又几位同学上去下来,气氛终于活跃起来,慕淳才想起来去关注张涵意,情况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糟糕,那个叫黎露的女生看起来很活泼,一头披散的卷发,仰头一笑时,晃动出光泽,张涵意把人家头发抓在手里,说着什么,神情很羡慕。 慕淳松了一口气,转回来就发现易欢臣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看着她。 “你干嘛看着我?”易欢臣竟然眼底张扬出不屑,说:“看看你这种少根筋的人,到底哪里比我厉害。” 慕淳想骂他,忍到嘴角抽搐:“语文每一项都比你厉害!” 易欢臣脸上的情绪远比他平时多变:“所有才觉得有问题。” “!”慕淳瞪他:“有什么问题!我学习态度可是很端正的!我是很正当一个人!” 易欢臣收回表情,又成了那副独善其身的面相:“我知道。” 慕淳不再和他说话,不懂,真的不懂这人有什么毛病。 孟常清一离开,整个班级好像从一种笼罩着的屏障中伸展开,有了新同学初遇时该有的活跃。 外面看着天色尚早,实际已经将近七点。 开学第一天,整个学校都是凌乱的,从楼上看下去,有些班级已经在开始领书。 “那是高二的。”慕淳回头一看,陈放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露台上,她下意识喊他一声:“班长。” 孟常清给他的班级委员职位。 陈放苦哈哈说:“快别提醒我,早知道我少考两分!” 陈放后面是古汉卿,那个戴着眼镜,文邹邹的男同学,孟常清让他身任了语文课代表,古汉卿那一瞬间就脸红了,但还是咬牙点头应下。 慕淳摇头:“你快放过人家吧!” 他们闲聊两句,很容易就扯上了当初在恒中时就对双方有耳闻,陈放是单纯的三好尖子生,当时垄断校园第一名的人物,说到慕淳那些是是非非,两人都含糊着一笑带过。 或许是因为以往同校,虽然不熟识,两人交谈起来也挺自然。 陈放这个人挺爽朗一个男孩,长得也英气耐看,而且说话举止都很有分寸,至少在这个陌生却堆积着欢颜笑语的地方,慕淳愿意和他多呆,落单会增加不适应感。 “淳儿!” 说笑的两人闻声看过去,张涵意出现在后面。 张涵意走过来面对着慕淳抱臂靠着支撑楼梯的墙柱,黑亮的眼睛对着陈放弯了弯,贼兮兮地问慕淳:“你两偷摸聊什么呢,不叫上我?” 慕淳白她一眼,对她旁边的黎露礼貌笑了笑,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落落大方:“我看你们聊挺好的,就没叫你,我那里,不行不行,那里的空气是冻结的,我呼吸不到氧气,要出来透气才行。” 几个人都被她这小碎话逗笑。 “慕淳,下次说人坏话小声点,人指不定有我大方。”易欢臣就从她身后冒出来,在她愣神之际就走远了。 张涵意怼她肩膀一下,看那背影跟看大熊猫一样:“他还会这么说话呢?这么多字,得浪费他多少口水啊!”她心里还有气,看易欢臣是怎么都不顺眼。 “哎呀,小涵别气别气,”黎露说笑着,还用手在她后背顺气:“一会儿气饱了怎么吃饭?不值当!” 慕淳看她一眼,就听陈放咂舌:“完了慕淳,我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就被逮着在背后扎堆说人小话,一天不到就被人抓住把柄了。” “班长你真逗!”黎露半个人都趴在张涵意身上,跟没骨头站不直一样,笑呵呵地捂嘴。 慕淳看了看天,亏她还担心张涵意和黎露处不来呢,转头自己先把自己同桌给得罪了:“没事儿,易欢臣那人木楞,因该不较真二儿。” 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黎露架不住他们这么认真听她肚子响,主动招了:“我就来的时候喝了杯果汁儿,一天没吃饭,饿了……”她脸红起来娇怯怯的,很不好意思。 张涵意笑她:“你刚还说减肥不吃呢!” “我这不是饿了嘛,吃饱了再减肥!” 慕淳接收到她友好的目光,说:“对对。” 却注意到黎露比自己还平缓的胸脯,这不能减了吧…… “不理解,不懂,不明白。”陈放看黎露跟看白骨精一样,这位女同学模样精致,尤其是那一头海藻一样乌黑发亮的头发,披在身后厚厚一层,跟穿了件衣服没两样,蓬蓬裙衬得她四肢太纤细了,来个大风都不一定站得稳。 “班长,女孩子的事情你不用懂!”黎露嗔道。 陈放呵呵干笑,看向慕淳,慕淳呵呵干笑:“饿了,那咱去吃饭吧,你去吗?”她问陈放。 陈放看她:“我都吃过了!” 少年心事 道别了班长,三人往楼下走,张涵意拐住慕淳的胳膊,黎露也不愿落后,于是三人并排着,楼梯口被堵了个满,来个人都过不了。 “我走后面吧,我走后面。”慕淳抽出来胳膊,瞬间感觉得到了解放。 其余两人也知道那样走不太合适,张涵意拦着慕淳,要让她走前面,推出去的还没触碰到慕淳的后背,刚碰到一层衣服,慕淳猛地转过来,打开了她的手,“啪”一声,三个人都愣住了。 黎露有一把抓过来张涵意的手仔细看,那里白皙的皮肤红了一块:“慕淳,你干嘛打张涵意!” 张涵意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似乎受到了很大惊吓,一动不动。 慕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手挡那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她什么时候对张涵意防备又警惕的? 因为上一次舞蹈考试在楼梯间那一次,是张涵意推了她,但是这件事谁也没说破,她以为自己不在意,没想到,她真的很在意,在意到不敢相信这人对她做出相似举动是否安全。 必须说清楚才行。 “那个,我和涵意有点事要谈一下。黎露,要不你先去吃饭?” 黎露满脸疑惑:“可是……” 慕淳打断她,语气强硬了些:“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黎露你不适合旁听,刚才只是不小心,你别多心。” “那好吧,那我先去吃饭,你们有事好好说,都能解决的。”黎露离开了。 慕淳把张涵意拉到楼梯间,这里很安静,几乎不会有人路过。 慕淳还没说话,张涵意先说话了,还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淳儿,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就交新朋友,我知道你有洁癖,你嫌我碰过别人的手脏,所有不想让我碰你,是吗?” 慕淳麻了:“你想啥呢?你交朋友好,你有新朋友我很高兴,你不要乱想。” 慕淳讨厌太多人纠缠在一起的友谊,这些年,张涵意为了照顾她,只和她玩了,还那些脑子不着道的人明里暗里说些有毁声誉的坏话,这都是她慕淳该愧疚的。 张涵意情绪有些激动:“那你……” 慕淳截了她的话,直接说:“你为什么推我?” 张涵意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就震了一下:“我,推你?” 慕淳提醒她时间地点,在看她的表情后,几乎可以确定是她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儿一旦彻底明白,慕淳心里毛躁到像要燃烧掉广袤的雨林,烧焦出来的浓烟遮天蔽日。 她竭力控制着脾气:“你为什么要推我?” 张涵意低着头啜泣,就是不说话,好像就这样咬紧了嘴巴,那件旧事就能蒸发。 慕淳一张嘴,声音没守住,吼了出去:“万一那天我摔死了呢!” 张涵意一下哭出来,伸手攥住她的衣袖,哭的很伤心,惊恐的眼里全是后怕:“不会的不会的!淳儿你别瞎说!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有发生的,你不要拿那件事再吓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我也怕死了!我特别后悔!我恨不得是你把我推下去!” “张涵意!”慕淳耳朵被她的话刺了一下:“我不会对你做那样的事!” 张涵意一下就清醒了,抱住她,深怕两人就这么散了:“淳儿,我错了,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淳儿,你原谅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好不好?” 慕淳快被她气死了,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胸腔里的阴郁始终死缠着:“我只想清楚一件事,你为什么要推我,我能把你怎么样,你又能为我干什么!”她发脾气了,说话太凶,她真的很讨厌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把姿态放得很低。 张涵意低低地哭,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松开了慕淳:“我,我……” 慕淳郁闷死了,已经一年多没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了,这种时候,她脑子里竟然忽闪过秦谙习哭丧着的可怜巴巴的脸。 想个屁,还能不能见到都是个问题!浪费脑子! “你什么你?说啊?”她尽量放轻语气,真他妈憋屈,追究个真相还怕把犯事儿的人吓着,还得哄着! “我,我看韩笙晖不顺眼!我想,陷害她!” 慕淳:“……” 张涵意被她盯得发毛,害怕地缩起脖子:“我,我说了……” 慕淳哑巴了半晌,咬牙问:“所有,我就是个干吃瘪的呗?” 张涵意嘴脸一佞:“还不是!还不是你袒护她,要不然我就成功了……”她越说越没底气。 慕淳可真想撕了她!回头想,韩笙晖跟自己有仇,跟张涵意却没什么怨啊,顶多是张涵意为了避免自己受韩笙晖干扰,两人次次都要拌上几句嘴,总不能因为这个张涵意才想陷害人家,结果说到底,她是给自己当了冤大头! “你为什么要陷害她?”慕淳觉得没这么简单。 张涵意却封嘴了,两只眼珠子湿亮湿亮的,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你不是说了只想知道为什么推你嘛,我说了!”她说着,又不怕了:“而且我当初也赎罪了,喂了你一周的饭呢,要是让……让别人知道我这一手抓笔墨一手抓金钱的手被我拿来这样使,我还要被关小黑屋呢!” 少年心事 慕淳白她一眼:“净瞎扯!” 她顺拐出楼梯间,往楼下走,张涵意忙追上来,又开始不要脸的挂在她胳膊上:“你真不介意我交新朋友?” 慕淳甩不掉她,也就由着她了:“不介意不介意,有我看着呢,她还能咋的?” 张涵意扑哧一笑,找补说:“黎露挺好的,班里她一个人不认识,想和我好正常,我们一起好,嗯?” 慕淳敷衍道:“嗯嗯嗯。” 张涵意骄傲地说:“多好啊,她啊,在我眼里……”她稍使眼色就撇上慕淳平整的衣领下方,小声说:“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你!” 慕淳怼她一肘子:“你可给我积点德吧!” 张涵意哈哈大笑,直不起腰来,都有风险把慕淳拉着一起滚下楼梯,慕淳紧紧抓着扶杆,身上就像背了个醉鬼。 “祖宗,你收着点……” “慕淳?” 慕淳一眼就看见站在下面一层楼梯往上望的那位男生,板寸头,身高腿长,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儿上全是腱子肉,很壮实,那张脸不是特别扎眼的俊,但配上这身板绝对是个回头率挺高的型男,因为男生那双眼睛不够锐利,透着没心眼的单纯,放学校外面,慕淳会觉得他是个年轻的缺乏经验的二流子,在校内,那就纯纯是个有点眼熟的傻大个儿。 “你是?” “我是……哎,说了你也不认识!”男生本来想解释什么,随即一甩手,一张腿就是两层阶梯,很快来到慕淳面前。 张涵意也终于笑够了,有些中气不足地问他:“你谁啊?怎么认识我家淳儿?” 男生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慕淳注意到他多看了张涵意的胸部两眼,瞬间皱眉:“这个男的,你有事儿吗?” 男生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叫他,但想想也没错,他没告诉她自己名字不是? “没事儿,没事儿!”他摆摆手,侧开身子让路。 这时,楼下传来声音。 “你娘的!高珅!你就不能慢着点走!老子陪你在这栋楼瞎转悠七八圈了!连个人花花都没找见!你再这样你自己找吧!” 听这声音,因该是个胖子。 突然出现的男生在听见叫嚷时就变了脸色,赶紧往下跑,哪想慕淳她们并不乖乖站着,也跟着往下走,于是,两男的两女的一碰面,两边的其中一个都睁大了眼睛。 张涵意:“靠!”真肥! 好在慕淳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胖子:“找到了!” 听见这句,再结合胖子的抱怨,慕淳皱起眉,看向那个高壮的男生:“找我来的?” 高珅把胳膊搭在胖子肩膀上:“不是,我们就来看看这一届新的学姐,来遇个眼缘,指不定人能看上我!” “怎么不是!”胖子高亢一声,举手捏着一张寸照放远,带着眼睛都要眯起眼睛看,照着慕淳的模样做对比:“这不就是她吗?” 高珅啐他一声,伸手要去抢那张照片,但是那张照片离慕淳更近,既然眼镜哥说这照片跟她一样,那她势必得瞧瞧,于是一手夺过照片。 那是一张蓝底证件照,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她都知道,虽然这照片已经被她淘汰掉了,但现在她柜子里还有呢,她的证件照怎么会在他们手上? 张涵意从她手里抽走照片,惊讶道:“还真是你,这张我也有!”当初慕淳交资料多带了照片,她就给要去了。 “你们哪儿来的这照片?”慕淳仔细看着这个叫高珅的人的脸,记忆被拉回到艺体节那日,建材室里,那个把欺负秦谙习的人护在身后的学生。 竟然是他。 高珅舌头打结:“我,我捡的……” 慕淳眯起眼睛:“你上我家捡的?” 高珅:“不是……” “你上我档案袋里偷的?” 高珅一个后仰:“不是,哪能那么离谱!” “就是啊!太离谱了!”胖子说。 高珅瞪他:“你给我闭嘴!” 胖子:“你那嘴能比我好哪儿去……” 高珅眉毛一竖,狠劲儿一下就上来了:“你不许说话!” “哦哦,不说不说!”胖子紧闭上嘴。 张涵意也正色起来:“你两废什么话呢!不经过人家允许私藏人家证件照,小心老娘报警抓你!” 胖子刚闭上的嘴就张开:“那也不是我们私藏的,愿不愿意让人抓他,还不是你说了算呢!”他转脸就对着慕淳笑嘻嘻的:“你说是吧,学姐!” 高珅看慕淳通透的眸光,落败地捋了一把头顶,对胖子说:“妈蛋,回去了你最好闭嘴!” 胖子脸色一变,浑身得横肉都颤了一圈,再也不说话了。 “别人给你的?”慕淳收起来眼中的犀利,问高珅。高珅左思右想才说:“是吧……” 张涵意不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一男的怎么这么虚呢!” 高珅一下就来劲儿了,虎着脸:“我不虚,我实着呢!我这一身肌肉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说着他抬起胳膊鼓起肌肉,露骨大腿上的腱子肉:“我才没吃那些保健品!都是我练出来的!” “是嘛?”张涵意看得眼睛都不眨。 “是啊,不信你摸摸!”高珅把胳膊递过去,宏二头肌比少女的脸都大。 张涵意突然紧张起来,对着这满满的荷尔蒙气息脸红心跳:“行,那我摸摸。” 上手之后。 “还真是哎!”张涵意惊喜道。 “是吧,你还可以摸我的腿!” 张涵意狠狠捏了两把:“真硬!疼吗?” “不疼!”高珅摇头,绷着腿:“我还可以更硬!” 慕淳:“……” 胖子:“……” * “说。” 少女目光定在他青白的脸上。 高珅被两人质问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 说的是,他因为上小学时,在校门口见过慕淳一次,就总是惦念着,突然有一天在秦谙习那里看见一张慕淳的照片,就偷了去。 他一直关注着慕淳,知道慕淳考上了和他同校的高中,开学第一天就忍不住带上同学来找人,胖子同学不认识慕淳,高珅就给了他照片做参照,所以就上演了刚才哪一出。 * 高珅拉着胖子溜得飞快,推搡着胖子,感觉他身上晃荡的肥肉和胖子一样蠢:“都说了别拿照片你非得拿!”高珅气得不行,恼火极了,唯一照片被慕淳没收了,那么重要的东西。 胖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是实话实说:“咱一起找人,可我不知道人长啥样啊,这不是为了提高找到学姐的效率嘛……” “还不是你鬼叫!你喊个屁!还拿出照片!”高珅一脚踹过去:“害死老子了!” 胖死堪堪躲开,颤颤巍巍:“我那不是激动……” * 张涵意看着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消失:“怪嘞……” 慕淳把照片从她手里拿过来,随手放进口袋里:“吃饭去吧。” 张涵意觉得好友突然沉沉的向扎根深厚泥土的颓木,赶紧跟着她下楼,提醒她:“淳儿,有人暗恋你欸!” 慕淳走在前面,迈出教学楼,踩进光里,头顶的阳光刺眼,灼热,让人心焦躁,温得心房里的血浆又沸腾。 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捏着那张薄薄的寸照,她的手指在隐秘的布料下被捂得汗湿,照片封层滑滑的,又湿又涩,粘黏着指腹。 张涵意跟在后面,羡慕她竟然被一个学弟暗恋多年,十分兴奋。 慕淳不以为然,评价着回应道:“太嫩了,蠢蠢的,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那样的,太傻了!”张涵意笑了,这笑融进白光,分不清哪个更灿烂热烈。 “我喜欢聪明的!”张涵意说。 慕淳觉得她很有自知之明,张涵意做事没动力,需要人引导,身边确实需要有一个能够头脑聪明的人,能够详细规划事情,最好心思细致…… 张涵意听她絮叨,说自己的不足,又拿其他方便的好去填补,缝缝补补的,不想伤害到她。 张涵意感动死了,紧紧靠着慕淳:“淳儿,我喜欢死你了!” 周围的校友频频投来目光,慕淳推不开她,只好作罢,谦让又包容:“别喜欢死我,我死了你喜欢谁去?”她玩笑说。 张涵意故作生气地猛扯了她的胳膊,慕淳半个身子都歪下,差点栽倒在她身上。 “疼!再拽胳膊折了!” “还知道疼!怕疼还敢说死!”张涵意揉着她的胳膊,说掐也不为过,她胳膊被这小妞儿当面团拧呢。 慕淳只能服软:“我那不是说着玩……” “你死了我也只喜欢你。” 张涵意看着她。 慕淳被她强制摆正脸,不得不双直视对方。 “跟着你死去。” 天光下的空气热腾腾的,仿佛凝滞了两秒。对着张涵意壮士慷慨赴死般的眼睛,慕淳翻了个白眼,把双白净的手从脸上扒了下来。 风吹动天上堆积厚重的云,把赤裸的太阳严实遮了起来。 咕噜—— 张涵意脸一红:“……” 慕淳:“不吃饭就耍帅是会饿肚子的。” “你好烦人!” 张涵意气呼呼地跑走,甩开她一大截,慕淳只好追上去,趁着太阳藏在云后面,云里藏着曝晒的太阳光。 姐弟肉沫番(章节内容与正文无关) 秦谙习看见办公室里的正发生的事,犹如被一盆冰水临头浇下,寒冷彻骨,不等慕淳发现,他转身就跑了。 慕淳则没想到秦谙习会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要不是正和她纠缠的小男生提醒她,她根本不知道。 等她急匆匆追出去,已经被甩大半条街,任她呼喊,他依旧大步疾走,头也不回。 她和公司艺人调情被弟弟被抓包了。 这种事被谁看见都没什么大不了,但被那小崽子看见就让她头疼了。她不久前才信口答应秦谙习会安分守己,如今只是小打小闹,可不能被误会了。 秦谙习虽走得快,但始终在她视线范围,仔细看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开了车来还在这跟她玩竞走,她还能治不了他? 随即慕淳惨叫一声,倒在路边上,前面的人果然因紧张她停了下来,他一回头,慕淳便喊:“秦谙习!你等等我!我这鞋跟十公分,还是你想让我为了追你进医院?” 男人并没有因为赌气扔下她不管,快速跑过来,还没查看清楚伤势,弯身下来就要抱她:“去医院!” 曾经跟在她身后的爱哭又粘人的小矮墩已然成为成熟高大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体朝她覆盖下来的瞬间,她被蓝海般的浪息层层包裹。 秦谙习精致立体的面庞上,只有那双眼睛能找见从前的影子,他的睫毛黑而密集,越近眼尾处越是微微弯曲。 这样近的距离,慕淳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睫羽,此时并不干爽松散,因为未褪去的湿意粘黏成簇,黑得越发浓稠,他原本红着眼眶,现在却来不及伤感,目光露出更多的是焦急。 慕淳心下软的一塌糊涂。她顺势双手圈住他坚实的颈背,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去开房。” 秦谙习的动作宕机般停滞下来,惊愕到失色地看向慕淳,发现那双眼里哪里有半分痛苦,分明全是得意于鱼儿上钩的狡黠,于他而言则难以抵抗的诱惑。 他本不愿乖顺,但慕淳三言两语的溺哄就将他带去了酒店,开了间大床房。 刚一打开门,慕淳就欺身上去要将他按在墙上亲吻,双唇间隔咫尺时,秦谙习偏脸躲开,看也不肯看她一眼。 慕淳见他面上有难以容忍的神色,便猜到他的心事。她这好弟弟洁身自好,怕是以为她刚才和野男人亲过嘴,恶心坏了。 于是她将红唇贴在他耳侧倾吐:“好弟弟,姐姐今儿还没开张呢。” 秦谙习脸上一下红到脖子根儿,猛地看向她:“你!” 房间里灯火通明,他那双惊骇的瞳孔被缠在身前不放过他的女人占满。他对慕淳的放浪下流实在难以启齿,便只狠狠喊她名字来遮掩自己的羞恼:“慕、淳!” 慕淳朝他露出娇艳的笑容,盈满笑意的眼睛里像是长了钩子:“姐姐在呢。” “来,让姐姐亲亲你。”她说着便又凑上去索吻。 秦谙习理智尚在,怎么可能随了她,毫不费力就挣开了被压制在身后的手,一把掐住慕淳的脸,让她再不能肆意妄为。 她毫不知羞,脸上风流之色只多不少,频频朝他投送秋波,指不定在外面用这副狐媚子样勾引了多少野男人! 他再也忍不住倒出来心中的怨怼:“你不和我在一起,凭什么让你亲!” 听他这样抱怨,慕淳只觉得他在撒娇,想立刻就将他好好疼爱一番。 她的两颊被捏得鼓起来,耸起两条眉毛,说话时让人觉出几分可爱来:“怎么不跟你在一起了?我们不是贴这么近?你想怎么和我在一起都行!” 她垫脚又要亲上来,秦谙习为了阻止她,松开的手掌下滑,改掐住她的脖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慕淳,我要做你的男友。” 慕淳春水潋滟的眸光短暂的顿了一瞬,下一刻便安抚他道:“不是都说了嘛,我们是姐弟,你做不了我男朋友,况且什么男朋友能有做我弟弟跟我亲?你跟我最亲,谁都比不上。” 秦谙习不却想再被她糊弄过去,更不想自欺欺人:“我说,我要当你男人!”他眼中剁定,一字一顿的告诉她,不许她再钻空子。 慕淳扬起下颚把红唇送上去,神情鼓励道:“来啊,现在就来当我男人!” “我要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我要你亲口告诉他们我是你男人。” “……” 争执在一息间被截断,某种令人窒息的东西缠绕住慕淳的心脏,临头的兴致都下去不少。 秦谙习等着她回应,一双积存深意的眼睛纠缠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深陷沼泽,连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的能力都要丧失。 “行了,不逗你了。”慕淳放了他,手心抵住他的胸膛往后退去。 秦谙习放在她喉咙的手下意识要收紧,却因那处的皮肉太嫩滑没狠下心来攥在手里。 “不跟你玩了,我走了。”她一旦褪去浑身的魅惑,就暴露出来原本的孤傲,当真转身打开门锁要离开,不忘叮嘱他道:“你也快回去吧,别到处瞎跑。” 秦谙习如鲠在喉,见她真要丢下自己,立刻紧跟上去两步,沙哑着喉咙低吼:“你是不是又要回去乱搞!” 她站在门口,握在侧把上的手还没松开,风轻云淡的背影好似谁她来说都对无足轻重:“没办法,火被你撩起来了,你亲不让亲,摸也不让摸,我只好回去办没办完的事咯。” 她总是这样潇洒又肆意,说出那些让他痛心疾首的话。 秦谙习粗重的呼吸就在身后,她耐心地等他改变想法,时间变得绵长起来,然而她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他的挽留:“算了……” “你不许走!”秦谙习大喊一声。慕淳虽然不同意和他在一起,却答应他不再和别人乱来,找个合适的人安顿下来过日子。不想,他安插在慕淳公司的人今天就跟他报信,说有个漂亮男人进办公室后就没再出来,他推掉手上的所有事情跑一趟,就是为了阻止她! 她果然是本性难改! 慕淳眼中陨落的光重新闪烁起来,转身时头发在空中甩出一道靓丽弧线,她端起倨傲来:“怎么?你不让我走,我就要留下来啊?” 在感情上,从来都是她牵着小崽子的鼻子走,长此以往,她一次下风也不甘落下。她压抑着畸形的感情,就是要一次次证明,秦谙习舍不下她。尽管秦谙习总抱着没有“名分”这一说辞,一次次油盐不进的拒绝她。 他一贯爱训她要自尊自爱,每每都是那一套说辞来对付她。 然而,秦谙习什么也没说,直直朝她走过去,距离越近,身高差距就越明显。 慕淳仰着头看他,摸不清他要干什么。 换个这样健壮的外人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她都该吓破胆了! 他一逼近,她就站不住脚了,后退两步却抵在了门上,退无可退:“你,你干嘛?” 这架势不会是要揍她吧!讲理讲不通就要动手吗! 秦谙习站到她跟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抬送向自己,在那双满是惊愕的眼中闭上眼睛,低头吻上了她微启的嘴唇。 “唔……”慕淳惊呼一声,男人灵活的舌头趁机插入她的口腔,毫无章法地搅弄着每一处,似乎是要惩罚她,恨不得把她的肉咬下来吃掉。对方满是情欲的呼吸粗重又湿热,强行推送进她的呼吸道里,她被他掠吻到晕乎乎的,竟变得缺氧,浑身筋骨都麻软无力,只能依靠着他攀扶在她腰身的手才能勉强站住腿脚。 男人尝到其中滋味,越吻越深,慕淳都怀疑这人是真想把她啃着吃了。 在他不节制的亲吻下,她的身体变得敏感起来。他用手在她乳侧上下来回抚摸,就是不正经往她乳肉上放。 “唔嗯……”慕淳夹哼哼唧唧的,夹着双腿间的湿泞,指尖穿插进他的手指,诱导他道:“你揉一揉我的奶子。” 她还没拽着那只大手按到胸脯上去,随着一声责骂,屁股上就被打得“啪”一声响! “骚货!” “啊!”慕淳惊叫出声,登时张大了眼睛。 秦谙习的辱骂更让她难以置信,不等她看清楚那张布满色欲却始终挣扎的脸,头顶的灯光霍然熄灭,只留下床头一盏羸弱的紫光。 男人的话像在她神经上扎了一下,对沉浸在爱欲中的她来说格外刺激,却更觉得羞耻丢份儿! “秦谙习,你竟然打我!你还说我骚!”她揪起他的领子要算账。因为背着光,导致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身体燃起的热意,几乎要灼伤她。 秦谙习正顾自拈酸吃醋,不带怕她的,大手扒着她的臀肉狠狠揉挤几下,一巴掌又落在她屁股上,十分响亮:“你是不是在外面让别人这样玩你?” 慕淳的下体被他扇得直发颤,气得胸前两团浑圆上下起伏着,可惜两人的脸被黑暗掩藏着,她面上的表情再凶狠也制不住他。 “ 除了你谁还敢这么弄我!你还敢冤枉我!”她十分气愤,一拳头锤在他壮实的肩膀上。 慕淳完全没想到秦谙习敢对她这么大胆,换做其他人这样羞辱她,她早一脚踹了!哪里会担心不解释会被误会,容他多扇一下! 男人捂在她臀肉上的手又是一捏:“谁让你发骚?” 慕淳张嘴就杠回去:“我不对你发骚,干等着你对我发情吗?恐怕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秦谙习被她气得不轻,胸膛快速起伏着,一声不吭就将人打横抱起往床那边走去。 慕淳锤他一拳:“你动我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男人的怀抱很有安全感,她压下忽然腾空的惊颤,心中暗暗雀跃又有些紧张起来。 终于要来了嘛? 两人渐入光晕范围内,他垂眸就能看见慕淳清亮的眼睛,将她心里那点龌龊想法尽数搜刮。 欠操。 他真该直接扒光她操烂! 慕淳被扔到床上回弹了两下,预感到要被弟弟吃掉了,心中隐隐羞怯,掀开被子钻进去几下就脱掉了内衣内裤,但体恤和休闲裤还好好穿着,她不能让小崽子少了脱女人衣服的乐趣。 然而等她揭开被子再钻出来时,发现秦谙习竟然只脱了外套,连鞋袜都没脱,侧靠在床边,闭着眼睛睡觉! 裤子都脱了,你给我装睡美人? 她一眼就看见男人胯下支起的帐篷,在昏暗的灯光中,那一处的轮廓更加明显。 她气得要死,伸手就想掏出来抓手里套弄,然另一只手快速截住了她。 秦谙习靠在床头,看过来的瞳孔深暗到要与周边的漆黑融为一体,他压抑着体内横冲直撞的欲火:“姐姐,你别闹了,我难受。” 到嘴边了吃不着,她更难受! “谁刚才嚷着要当我男人的?谁让你憋着了?” 她不顾阻拦要触碰他,秦谙习却一把将她扯过去压制在怀里,将她的双手紧扣在后面。 隔着薄薄的纯棉布料,她能听见他胸腔里快速且有力的心跳声。 秦谙习将下巴埋在她头顶上,滚烫的呼吸渗透她的头皮,仍旧一点不做退让:“不行。” 明明想的要死,非要忍着做什么! “有什么不行的!互相喜欢做一次又怎么了?” 秦谙习沉重的呼吸掠过她发顶:“我爱你, 我不会让你犯错的。” 慕淳心尖一颤,所有的警戒和防备差点被击碎。 她被他的气息熏染透了,恨不得马上和他融为一体才好,气得一口咬在他下巴上:“你就是不想让我碰你!” “对。”秦谙习也不恼,反而在她布满发丝的额头亲了一下:“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慕淳松了牙,又开始装傻。 她背负不起后果,也不愿秦谙习为了她去承担。他们都还有大好的前程。 秦谙习对她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可心脏还是隐隐泛疼,只有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才能好受些。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抱着,肌肤相贴传达着对方身体的温度,慕淳心里的低落让她倍感空乏,需要秦谙习的爱来填补,不是单单拥抱就可以满足的,体内燃起的性欲变得更加旺盛。 秦谙习感受到慕淳落在脖子上的亲吻舔舐,他始终逃不过自己的私心,稍稍抬起来下颚不愿真的躲开。 见他不反抗,慕淳翻身坐骑到他身上,把人压在身下就开始扯衣服:“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秦谙习几番忍让,她行为就越出格,只好控制住她作乱的手,抿唇看着她,两人呼吸交缠,无声对峙着。 慕淳最终败下阵来,退到一边,但她就没打算放弃,错失良机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付秦谙习这个假正经得另辟蹊径。 她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我不碰你,你自己做给我看。” 秦谙习对她的无耻一再刷新认知,不为所动。 慕淳见他不说话,也不等了,翻找出藏在被窝里的内衣,完全不顾忌地脱了外衣重新穿好,期间暴露出来的丰腴肉体丝毫没有赘肉,每一处线条都在昭示着让人去抚摸疼爱,在昏暗的灯光下,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她穿戴整齐后,来到秦谙习身边,不管他愤恨的目光,在他眉目间落下一吻:“走了……啊!” 慕淳突然被他一把拽着推到床上,她埋怨地瞪过去,秦谙习看她的目光好似要把她给拆了,她感受到他周身的戾气才知道收住些气焰:“你凶什么凶!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秦谙习咬紧后牙槽才止住弄坏她的想法。要不是她不安分,他哪里舍得凶她一点?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高高举着,偏偏她要做些比拿刀刺在他心上割肉还难以忍受的事,如若不及时牵制住她,想必她只想着及时行乐,是不会顾及他的感受的。 秦谙习眼周都让她急红了,他惜她如命,她却总是这般不自爱,想睡他却不给他见光的机会,他不让她满意,她就要去找野男人!如此放浪形骸,却还口口声声不能背德,分明是只想着找刺激,不愿意负责!他到底为什么会是这种骚浪货的弟弟,换个身份他一定把她关起来做禁脔,如她愿把鸡巴插进她的骚穴里堵满阳精,操到她合不拢腿,一刻钟也离不开他! 他捏紧拳头止不住颤抖,极力克制着不直接把人办了:“你惯会拿捏我!” 慕淳见他凶狠的模样,还是有些怯意,怕把人逼急了真被揍一顿,疼不说,丢人啊! 偏偏她嘴输不得半分:“你情我愿的事,又没有强迫你!你干不干,不干我要走了!” 秦谙习一瞬不移地盯着她,沿着床边坐下来,到底是输不起。迫于慕淳的淫威,他终于将手放在皮质腰带上。 慕淳见他动作,呼吸都放慢下来,生怕他后悔。 他按开锁扣时,像是下了决心,快速解开裤子,拉下内裤的瞬间,那根早就肿胀充血的阴茎弹了出来,沉甸甸地晃动几下,就这么直直立在慕淳眼前。 慕淳呆呆看着,一时间生出来惧意,秦谙习那东西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从漆黑的阴毛间伸长出来,硬挺粗长,尺寸堪称骇人,此时因为过于兴奋充血发红,看上去是要到爆发边缘,这一剂插进去想是会把她肚皮都顶起来。 慕淳心中惊涛骇浪,表面上却做出十足的经验老练:“谙习,你本钱够足啊!” 秦谙习被她说得脸红颈涨,看到她炙热专一的视线,羞涩的耳朵烧得通红滚烫,连向来白皙的指尖都染上了潮红的粉色。 他原本打算狠狠盯着慕淳,也好看看她窘迫的模样,现在反倒是他看见慕淳专注的神情就脸红心跳,视线无处安放。 慕淳催促他,丝毫没有玩弄的意味:“弟弟,快摸摸它,别给我憋坏了!” 慕淳刚说完,那紫涨的肉茎就搏动两下,铃口处冒出两股浓稠的白色乳液,顺着鼓起青筋的肉柱流下来,色情到让人脸红。 “你闭嘴!”秦谙习立刻用手抹开,弄得修长的指节上全是晶亮的水泽。 这么暗,都能看见他脸红,他的可爱纯情都让她心动。 慕淳抿唇,轻轻咽了下喉咙。她是真担心他憋出什么毛病,都有些后悔撩他太过了,可让她现在离开,她是一万个舍不得。 “你快点撸啊,给它释放出来,别一直堵着!”她着急道,真想上手帮他一把。 秦谙习呼吸急促,怕她再说出更下流的话来,难堪地扶上了肉柱,手指落在上面更显白皙,他遮遮挡挡的上下抚弄起来,隐隐响起黏腻的水声。因为太过羞耻,即便很难过,也做不到旁若无人的给自己肆意的快活。 慕淳见他拘谨的厉害,这会儿她扑过去,怕不是得给人吓萎了。 “谙习,看姐姐。”她诱惑的声音轻柔甜腻,秦谙习稍不注意就被她吸引过去视线,这一看瞳孔都颤了颤。 这女人正缓缓撩起衣摆来,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腰肢,仿佛受情欲控制,极其难耐地扭动臀部,就像肉穴里被插了他正勃起的肉棒一样不堪受力地摆动着,他好似要被她的骚穴夹射了。 慕淳被他视奸着,见他开始快速撸动肉棒,便知道有效果,看着他淫糜的模样,她身下的穴口钻心的痒,收缩间吞吐着内裤布料,涌出来温热的蜜液。 她脱下裤子,朝秦谙习的面大打开双腿,用手指拨开底裤露出粉嫩的穴口,那里早已经淫水泛滥成灾,揉捏蜜穴黏腻的水声在潮热的空气中无限扩大,慕淳一边对着秦谙习插穴一边浪叫:“呃啊……谙习,好棒,插到姐姐最里面了,呃啊!” 秦谙习见她那副欠操的模样,恨不得直接把鸡巴堵进她那张嘴算了,狠狠插几下,叫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顾着咽精。 他一边想着一边快速撸动胯下的肉棒,灭顶的快感叫他近乎放弃理智,指节圈住肉柱,摆动起腰胯配合手上的动作,只想快速结束眼下的荒唐。 可他又控制不住地看向对面的慕淳,将她的所有样子都复刻下来,恨不得什么都不顾,直接把人压在身下好了,把整根鸡巴插进她的肉穴里狠狠操弄,将她操服操乖,叫她再也没精力去想其他人! 慕淳正刺激着肉穴惹得浑身颤抖,秦谙习突然说:“把衣服撩上去,用嘴咬住,我要看你揉奶子。” 慕淳直接退掉内裤,快速解开内衣,把体恤掀起来咬在嘴上,半露出柔软形状姣好的胸部,瘫倒在床上,把阴户朝着男人大敞开,一只手揉上乳肉,捏成各种形状,一边用手指浅浅插着下体柔嫩的穴口,淫荡无比地娇喘道:“谙习,小习,操进来,操姐姐的小穴,插到最里面,把精液全都喂给姐姐!呃,呃啊!” 秦谙习将女人淫乱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底,眼眶逐渐变得殷红,眼睛都生出狰狞的血丝来。他直直盯视住高潮中的女人,数冲上百下后,闷哼一声,肉冠顶端便喷射出几股粘稠的精液,撒的到处都是。 与此同时,慕淳抖着腰身完成了指奸高潮。 慕淳呼吸还没平稳下来,就急着去看男人那边的动静。 秦谙习紧绷着身体靠在那里,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正幽幽望着她这边。 她沿着床铺跪爬过去,中途腿上沾了撒在床上的精液,滑腻又色情,她难耐的女穴痉挛收缩着,十分不满足,总想着把那根还未彻底偃旗息鼓的肉条吞进去,让它再次硬起来,好狠狠在肉穴里面进出,射出滚烫的津液,以慰空巢的寂寞。 慕淳不顾秦谙习的目光,握住那根刚泄出的肉茎,十分贪婪的握在手里,想要让它再次苏醒过来:“小习,来插姐姐。” 秦谙习此时已经恢复冷静,却悔之晚矣,抽身就下了床,快速整理裤子,系紧腰带,恢复成衣冠整齐的模样。 他看着床上还迷离茫然的女人,抓了一旁的被子盖上去,包裹严实后便连人带被子紧抱进怀里,一起躺倒在床上。 他将头埋在慕淳的颈窝里生闷气。 慕淳被他紧紧抱着,肉体蹭在他身上更加欲火焚身。 她刚要说话,忽然发觉脖颈间的湿意,越是仔细感受,那潮热就越发明显。 ? ?! 慕淳诧异心中的猜想:“你……在哭?” 秦谙习被戳破后便不再死死憋着,抽抽搭搭的哭泣声逐渐破防般的在慕淳耳边响起。 慕淳十分震惊,对这突发情况不知所措,她哪里知道秦谙习这样经不住欺负? “我,你,你别哭啊,我不上你了行吧……”弄点好像她成了逼良为娼的罪人。 “你还说!”秦谙习说话带着鼻音,张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慕淳疼得呲牙,拍打他的背,又舍不得拍重了,求饶也不正经:“嘶!疼!乖宝快松口,一会儿给你牙咬崩了!” 秦谙习倒是没真想弄疼她,松口不再咬她,仍然将脑袋死死埋在她胸口,呜呜咽咽的一言不发,就是不肯让她看看。 慕淳呼呼吹他头顶,一边哄道:“不气了不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欺负你了,来,乖弟弟快让姐姐看看,是不是哭成小花猫了?” 他臊的要死,露出的耳朵尖都熟透了,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没有以后就没有以后?那以前呢!全部当做没发生吗!怎么,你不想负责?” 她隐约能看见他脸上湿漉漉的,眼里还留有水光,眼中带着凌厉的质问,那护食样哪里容她说半个“不”字。 “我哪里不负责了,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我不负责谁负责?” 秦谙习憋了憋唇,到底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答应我?” 慕淳回怼道:“你不是让我去找别人过日子?还抓着这事不放干嘛?” “你都把我,”他咬牙切齿憋半天说:“……这样了!你还想和别人!我要追你!你什么时候答应我!” “……”她把他怎样了?摸都没摸上一把,这还被讹上了? 慕淳直接闭上眼睛,装听不见,进入雷打不醒的状态。 秦谙习鼻腔一酸,然后裹走被子滚成一条蚕蛹睡到一边,那一团都散发出浓重的怨气。 被子里传出他翁着的声气的骂声:“慕淳,你简直是混蛋!” “……”慕淳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她就是混蛋,当混蛋也要和他真枪实弹做上一回,总有一天。 作:空投! 少年心事 教务处挤满了人,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置一排桌椅,排着几列混乱的队伍。 “后面的人都别拥挤!” 一个挂着工作牌的高挑男生指挥道:“初中部左边两排领书,高中部来右边两排……” 陈放安排人手把书搬运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力气小的女生拆分开分沓抱走,有逞能的男生直接成捆打包。 慕淳排在张涵意后面,突然听见一个大咧的男声,她一听就知道来人是高珅。 高珅已经来回跑了几趟,这一趟回来发现已经搬空了,正要离开,晃眼看见了慕淳。 慕淳对上他放光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 “慕淳!我在这儿!”高珅挥舞着手臂,深怕慕淳没注意到他。 “……”一时间不少人将慕淳和高珅来回扫视。 回去的路上,慕淳抱着怀里堪堪几本书,高珅非要帮忙,把多的都抢了去。 旁边两人像是忘了之前的不愉快,相谈甚欢的样子。 张涵意有意叫高珅吃力,又拿一本给他加上:“高珅你人真好,再帮我拿一本吧!” “行啊!”高珅乐呵呵接住,下巴都要磕在书本上了。 慕淳叫住张涵意,把手上几本书交给她,也不管她追问便说:“你把这几本一起拿回去吧,我回去重新拿。” 然而慕淳没有再去班级的队伍领书,转而去帮初中部一个正在搬书的女生,她看上去很吃力。 女生见有人上来帮忙,连忙道谢:“谢谢你,我看没几本余下的,就想着一趟搬回去!” 慕淳跟她来到初中部,放下书就借口离开了。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去。 秦谙习就在这里,和她在同一所学校,她不见到本人,课都听不进去。 楼梯间陆续有人上下,几次有人迎面路过,她都感到心脏起落跌宕,她太紧张了。 慕淳迈着阶梯,低头看脚下,突然肩上一沉,她被惊得浑身一颤,豁然转过去,身后的人映入眼帘的瞬间,她的心脏像被一锤激震,无法第一时间发出反应。 “真的是你啊。”他似乎有些意外,却没有惊喜,很快就把她当做很久没见的老熟人,表现那么自然。 “慕淳姐,我就知道你能考上这里。” 慕淳脑子里似乎有根弦被拨弄了一下,一时间适应不了慕淳姐这个称呼。 “嗯,是,我分数刚好过线……”老天,她在说什么,她分明是保送,但这并不影响她拿高分,她的成绩远超分数线。 他没过问更多,不远处人来人往依旧嘈杂,可慕淳觉得置身真空地带,一时间不能自然地看秦谙习,只感受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太过在意,浑身没有一处自在。 秦谙习真的长高了,他站在她的阶梯之下,却是俯视的姿态看她,他眉眼清朗,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好久没见你了,慕淳姐,你最近怎么样?” 这似乎真的是一场平常的久别重逢。 “谙,谙习……”慕淳终于找回声音,才提起勇气正眼看他,这一看,感觉眼前人陌生又熟悉,不禁想起秦谙习小时候的样子,仿佛昨日。 “你长高了……好多……”她说。 秦谙习弯眼一笑,这才想起来打量这个久未见面的姐姐一样:“是啊,慕淳姐,我一直坚持每天睡觉前喝一杯牛奶,你是在我走之后就没喝了吗?”她看上去没长什么个子,抬起头也才到他胸口。 慕淳却没把心思放在身高上。 他似乎已经摒弃前嫌,彻底不在意过去,他跟她做着游刃有余的社交,对,是社交。 慕淳彻底明白一件事,她失去了那个对她唯唯诺诺的男孩。她心中的侥幸在顷刻间坍塌了。 她机械地思考着回答他的疑惑,沉倾叶每天都给她一杯牛奶,叮嘱她喝完,青春期的她发育不错,却没有再长个子。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阳台,其他人见他们在这边谈话,也都有意避让。 秦谙习的头发修剪得整齐,根根严密覆盖,好似比记忆中更黑了。他那张脸白净,在阳光下很柔和,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了。 慕淳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去看他,哪怕能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在意自己的举动都好。 可他真的太放松了。 秦谙习见她盯着自己,他故意凑过去和她对视,几番逗弄,慕淳眼眶红了起来。 他一怔愣,随即转开了视线,面向楼外,将双手搭在台面上,修长干净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草叶,顺口问道:“沉阿姨近来还好吗?” 沉阿姨…… “她挺好的,”慕淳深吸一口气,把那涌出的酸意压制住:“你呢?你好吗?” 秦谙习很乐观地回答她:“我各方面都很好,家庭、学习、生活,都很好。” 他安静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说:“慕淳姐,知道你们过得不错我很高兴!” 他忽然看向慕淳:“你怎么到初中部来了?是迷路了吗?” 慕淳看他津津乐道的样子,却如鲠在喉。 兴许离开她之后,他终于沉浸在幸福中,他身上暖绒绒的光芒洋溢着,本该是好事,慕淳却像被扼紧了心脏,她不想表现出自己的狼狈。 她不自如地双手摸索在两侧,支撑着微笑,朝楼梯口的方向后移两步:“没有迷路,我刚刚帮一个初一的女生搬书来着,完事儿了,正要回去。” “可是你怎么来二楼了?你不是应该直接离开?”秦谙习追问道。 慕淳甚至想要直接从这样的境地消失,或许她就不该找他的,她找到他,却成了自取其辱。 她敏感地认为,秦谙习对她,似乎变坏了,可他表面和善。 “我,我想转转,我不熟悉这边,所以想倒处看看。”她嘴硬道。 秦谙习浓密的睫羽下垂,视线落在她头顶几秒,随后转身要走:“好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慕淳只顺他意点头。 亲谙习朝她礼貌一笑,离开了。 慕淳的双腿似乎麻木了,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 张涵意问她去哪儿了,她只说帮去初中部帮忙了。 张涵意没太放在心上,觉得慕淳老好人,却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慕淳可靠。 慕淳不在的期间,高珅一直和她在一起,高珅这个人是个四肢发达的傻大个,还喜欢美女,这种流氓怎么能出现在慕淳身边,她会赶走这些苍蝇,还慕淳清静。 “淳儿,高珅这人还挺不错的,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是个纯粹的人 。”张涵意有些戏弄地说。 慕淳一边听她说,一边捏住桌堂里的背包在心里盘算,包里面有那张被还回来的寸照,此时,这张照片在身边,却让她难以安心。 难道在这次和秦谙习寥寥无几的寒暄之后,在这偌大的中学,她就要和他仅仅当熟悉的陌生人吗? 今天的秦谙习不冷漠,却让她感到寒意四起的疏离,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有什么办法能让秦谙习和她重新联系起来吗? 慕淳终于将目光聚焦在张涵意脸上,她眼中急迫,想抓住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涵意,你这么想实在太好了,我们,” 她思索一下说:“先和高珅做朋友吧!” 张涵意以为她喜欢高珅,那她就顺势而为了。 张涵意脸上的笑意暗淡了些,没有拒绝:“好啊。” 作: 差点回不了家啊 包子们,终于登上了( ?_?)?⌒● 少年心事 上舞蹈课那天,慕淳穿上了张涵意送她的舞蹈鞋。 她被分到了七班,男女生比例协调。 舞蹈老师先组织了一场活力十足的见面会,邀请大家用一段舞姿来展示自己,慕淳简单跳了基本功组合,她身段婀娜,展示技能时不免引起惊叹,其中有一些相熟的人直接来了一段激情澎湃的双人热舞,大家都十分出彩。 舞蹈老师姓苏,叫苏蔺,是个气质绝佳,长相大方的女人。 她没有直接分排插秧的组队,而是让大家通过对每个人舞蹈能力的认可,自行抉择舞伴。 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男女组队,那是力量与巧劲的组合。 慕淳有些苦恼,她尤其不擅长交际,以往主动来结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实力,以吸取她经验。可这个舞蹈班没有分到一个自己班级的人,没人知道她成绩优异,刚才拼舞时,她表现的也不是很热络,枯燥的基本功让她显得不合群,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找她组队,或者直接等到最后,和落单的男生组队。 “嗨,我可以我和你组队吗?”一个男声在背后响起。 慕淳转过身去,这个男生化了个浓郁的眼妆,上挑的眼线极致魅惑,男生正期待地看着她。 她刚才并没有看见这个男生表演舞蹈,但隐隐觉得这张脸眼熟,因为妆容的遮盖,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 见她把自己忘了,男生倒也不失落:“你忘了?我是顾川州,那天下大雨,我们打过一把伞。” 他笑起来的眼睛像是承载了令人沉醉的温柔,有种善解人意的美,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笑。 慕淳眼睛缓缓张大,屏起呼吸:“你是,顾,顾……”这人当时很出名的,导师可是时刻挂在嘴边用来督促她们,只是不在一个班级,而且他文化成绩不太好,导致两人之间断层厉害,她极少见到本人。 最重要的是,这是她暗恋过的人,他们之间还发生过尴尬又离谱的事,此时面面相对,实在令她感到捉襟见肘。 “是顾川州。”他帮她说完。 “对对!”慕淳尴尬地把攥紧的手藏在背后:“你,我刚才没看见你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川州突然把左脚伸给她看:“我脚扭了,所以刚才的环节老师让我找个地方休息,我就去卫生间检查了一下伤势,回来之后就坐在那个角落,”他特意指给慕淳看:“那时候你们都在兴头上,所以没人注意到我。” 慕淳点点头:“这样,你,你伤的严重吗?怎么受伤了?” 顾川州的视角里,她脸上逐渐升起红晕,睁大眼睛望着他,认真地等待回答的样子,就像有羽毛挠在他的心口,心痒难耐。 他面上露出可怜的神情:“因为发现慕淳你和我一个班,我太期待了,来的路上太急,把脚崴了……” 慕淳嘴角一抽,眼皮都跳了两下:“……不是吧……” 她看向他的脚踝,黑色的舞蹈鞋轻轻垫在地上,确实像刚扭伤,来不及去医务室…… 难道真的是为了着急见她,拐了脚?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和他一个班? 顾川州见她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抬手放在她扎着丸子头的发顶揉了揉,慕淳下意识躲开,只感觉脑袋被轻轻摸了一下。 顾川州到没表现出不自在,看她的目光依然透着母爱般的关怀:“逗你的,是我练功的时候受的伤,所以,你要不要收留我这个残疾人,嗯?” 组队完成后,苏蔺把每组队员登记下来,慕淳和顾川州被分到一组。 接下来的时间所剩无几,下课铃声在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打响。 慕淳体贴地等着顾川州缓慢移动,他始终皱着眉头,看上去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慕淳早就建议他请假去医务室,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在第一节舞蹈课缺席。 他的坚毅再度让慕淳在心中为他竖起了旗杆,活的标杆。 出了舞蹈室,顾川州扶着墙面行走,停下来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慕淳:“你好好的脚,比我这个瘸腿的走的还慢,担心我?” 慕淳脸上一热,瞪大了眼睛,却又不能否认他:“主要,主要你是我的队友,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她客套地说道:“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 顾川州看她的目光都多了一份柔情,自觉的把手递给她:“好吧,我跟你去医务室。” “……”能不能不要弄得好像是我逼你去的一样! 一路上,慕淳先是扶着顾川州的手臂,可他似乎借着她这个着力点开始倾倒,她只好直接把他的胳膊抡起来放在背脊上,扛着他半个身子到了医务室。 慕淳扶着他坐到床架上,顾川州一时间失去平衡,手臂一勒,慕淳被锁喉连带着一起倒了下去。 校医带个手套的功夫,回来就看见床上男生搂着女生,双双倒在床上。 校医眼中错愕。 慕淳立刻翻身爬起来,面上做出情况紧急的样子:“医生,麻烦您快看看我同学,他好像快不行了!” 校医双目惊恐一睁,赶紧上前,慕淳见他伸出来两指,颤颤巍巍地放在了顾川州鼻息下。 慕淳:“……”没那么严重吧。 顾川州蓦然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灵亮通透:“医生,我的伤在脚上。” 慕淳等着校医给顾川州处理伤口,她无聊地来到门外,望向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缓缓移动着,就要覆盖到她头顶上方。 不出片刻,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地面上,很快就有了积水。 夏日的暴雨突如其来。 屋内传来校医的声音:“下雨了,没事儿孩子,我这有伞,淋不着你们的……” 少年心事 高珅冒雨回到教室,甩了甩寸头上的积水,正要往座位走去,却意外的看见秦谙习早早在那等他了。 被那双晦暗不明的双眸看着,他都有些森森发寒。 他曾和秦谙习称兄道弟,结果因为白羽闹事,秦谙习越发冷漠起来。 后来秦谙习退学,便直接没了联系。 高珅在班里向来要当个拔尖的,中考时超常发挥,歪打正着考上了市重点中学,还和秦谙习分在一个班。 能在市重点遇见他,完全在高珅预料之内,秦谙习优秀到只适合最好的。 秦谙习虽然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是他耿直,高珅本来就珍惜这个哥们,死皮赖脸凑上相认,好在秦谙习不计前嫌,也可能是烦不胜烦。 总之,秦谙习还是他的习哥。 他对秦谙习这个人产生震颤般的改观,是在那场奢华无比的生辰宴会上。 高珅从未见过那样的上流社会,那里的人西装革履,裙摆张扬,悠扬的音乐响起,将高端奢靡的场景抬升上至雅致情,每一个勾起的唇角和洋溢笑容下的调笑,都让这场盛会陷入极乐。 秦谙习作为主角站在舞台中心,高珅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同学周身都围绕着日月星辉,他不用自己发光,周围的人会举着明珠去把他照亮。 正当秦谙习宣讲时,一声震裂耳膜的枪击“砰——”一声打响,站在秦谙习身边的中年男人应声倒地。 空气停滞两秒后,众人如鸟雀受惊般乱窜。 场上顿时一阵嘶鸣混乱。 高珅只清楚的记得,秦谙习着一身纯白西装,犹如一个降临的圣洁之人,他却从身后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距离那么远,他狠辣的将人一枪击中,子弹打入肉体的血浆声就在高珅耳边。 高珅僵直着转身看过去时,只看见一具躺在血泊里,还在竭力呼吸的男人,他都要死了,还把枪口对准正走下梯台的秦谙习。 那个男人被击中了脑门,没力气开枪。 秦谙习步调闲情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站定。他经过精心打理的头发纹丝不动,气质尽显华贵,表情却只剩对一条生命的漠然,冰冷的不像个正常人。 他再度举起枪口对准了奄奄一息的男人。 突然,之前被枪击中的中年男人撕破喉咙般大喊道:“小习,不许开枪!” “不许杀人!” “砰!” 躺在地上的男人彻底没了生息。 秦谙习被叫去谈话了。 一场盛宴在惊慌中不欢而散。 高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座城堡一样的建筑的。 秦谙习重新出现在他身后时,他吓了一跳,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全都施展不出来了,满脑子都是面前这个少年用枪杀了人 ,那双眼睛没有情绪,是从骨子里发出的冷漠。 “习,习哥,生,生日快乐啊……”他的手控制不住的抖,带出去一个很大的信封。秦谙习什么都不缺,他本来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生日聚会,就起了玩心,恶劣的准备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秦谙习竟然接了过去,那双拿过手枪的手,挑拣了两本书翻了翻,挑眉:“谢谢,不过这些我已经做过了。”他还是收下,拿在身侧。 “时间不早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高珅顿时绷紧了神经,他见证了那么无法无天的暴力事件,他不会被半路灭口吧? 正当他思索如何拒绝,秦谙习说:“没人敢动你,前提是你能管好自己的嘴。” “是是是!”高珅额间冷汗直冒。 秦谙习突然说:“他伤了我爸爸,我当然要制裁他,我不杀他,他就会等下一次机会,我不允许威胁我父亲生命的事再次发生,所以杀了他,这很符合逻辑,不是吗?” 他理智地分析着,似乎很认可自己的做法。 高珅坐上了秦谙习为他安排的轿车,一路上他提心吊胆,最终安全到家。 他失眠一夜,第二天来到学校都有些精神涣散,然而秦谙习轻松便回到了学生该有的状态。 他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的畏惧一度攀升,然而秦谙习从未找过他麻烦。 时间一久,他们渐渐的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可高珅总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刀,那让他们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当秦谙习要求他去找慕淳时,他一口便同意了,他喜欢那个如同夕日阳光般的少女,看见她,仿佛置身云端,与软绵的柔云相拥。 如果能和她在一起,他便不用在惧怕秦谙习了。 那个女孩是秦谙习的亲姐姐,是秦谙习的宝贝。 高珅咽了咽口水,朝他走了过去,他当然不敢让秦谙习让座,于是找个离得近的位置坐下。 这才问道:“习哥,你是有事找我吗?” 秦谙习打量着他,徐徐开口:“你最近跑的挺勤啊。” 高珅心中升起一股扭捏来,不等他说话,秦谙习又问道:“她,有没有问过我?” 高珅被问的一愣:“她?”霎时,他反应过来,秦谙习说的是慕淳,可他这些天压根没见过慕淳,反倒是慕淳身边那个叫张涵意的女生总是约他出去,跟他示好。 张涵意漂亮,却不如慕淳有用。 “你是说慕淳啊?”他试探问道。 秦谙习只等着他回答。 高珅一个大块头,在秦谙习面前成了缩头缩尾的鹌鹑,嘿嘿笑道:“习哥,你不是让我少在她面前晃嘛,我压根不敢去找她,我看到她躲还来不及……” 高珅自觉有几分英俊,浑身男子气概,秦谙习一定是担心他把心肝姐姐拐跑了。做弟弟都舍不得姐姐,他能理解。 秦谙习没听进去他多少话,若有所思:“你说这正常吗?” 高珅不知道照片其实是秦谙习很久之前偷藏的,一张寸照而已,姐弟之间互相赠予,留个情怀。 他按照常人思路想:“正常吧,虽然照片上的人是她,但是这照片是她之前给你的吧?” 秦谙习没说话,高珅当他默认了。 “那给你了,就是你的了。” 慕淳之所以拿走照片,是因为她以为他偷了秦谙习的。 忌偷忌抢,她是个正直的女孩。 高珅压着心里那点骚动,说:“现在,她还给你,也就两不相欠了。” 高珅话刚说完,就被秦谙习冷不丁盯住,那目光摄人。 “两不相欠?”秦谙习冷哼一声:“你说她是这个意思?” 高珅恨不得把自己这张无遮拦的嘴缝住,他说话怎么就不过脑子呢? 秦谙习想他这个姐姐就想疯了,哪里承受得起两不相欠。 高珅感觉但凡说错回答,他会下场凄惨。 他咽了咽口水:“不对不对,她说的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吗。” 高珅承受着他阴沉沉的目光,终于,秦谙习离开了位置,出了教室。 大雨洗刷着周遭一切。 成群的女生装作在教室外玩耍,秦谙习一出去,那些夸张的嬉闹声就收敛起来。 只不过少年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们只敢远远的偷看。 秦谙习摸索着手里有棱角的硬质纸。 狂风卷携着斜雨,他的发梢上很快凝聚了水珠,湿漉漉的新鲜空气钻进他的肺腑,代替了陈压已久的郁气。 他映着雨幕的眼看着远处的方向,看浓云灰败,任由雨水在他身上溅落,这让他看上去忧郁又迷人。 明明是你不要我的,一再丢弃我,却还要我去找你吗,姐姐? 少年心事(四更) “学姐?”落后的高珅一出来就见她往楼下望,隔着几步的距离,他已经能感受到她并不算愉快的心情。 慕淳看向他,眼中含有没来得及散去的寒气,眼尾红红的,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不敢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学姐,你来找谙习吗?你没撞见他吗?他就比我先走一会儿。” 慕淳心情摇摇欲坠,整理好情绪,摇头,说:“不是,我来找你。” 他来的正好,她确实有事找他。 因为她早上收到一条匿名短信。那上面的内容目的明确,问她“高珅为什么还没和那个女人分手”,她特意纠正了他,不是女人,是女孩。 她确定是那个叫做白羽的人发的。 慕淳竟然是来找他的,高珅感到惊讶,但看她这一出反应,心里开始没底,他是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让她等太久?可他也不知道学姐来找他,他要是知道,保证上课都请假! 说话太重?……这不刚说上话? 他还乱七八糟想着。 脑子里转了一圈,觉得可能跟他没关系。 至于,慕淳来找他说事,他直觉是跟张涵意有关,想到这,隐隐有些期待:“什么事?” “张涵意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因该清楚了,并且我个人认为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性。”她坦白说。 高珅抿紧了嘴唇,果然,把这件事拿到表面上来说,他的心就不可控的受到影响,像一壶酸水,硫酸水。 慕淳将信息界面给他看,看见熟悉的名字和头像,他的脸色明显在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慕淳不想再顾及太多:“这个叫白羽的男孩已经不是第一次找我的麻烦,如果再有下次,我只好将一切都转告给孟常青,由她处理,我现在是一个很累很累的受害者。” 说到后面,她声音都变得轻轻的。 高珅想说什么,慕淳直接转身走了,她什么也不想听。 她想质问秦谙习,为什么丢下她。 她走得太快,回去的路上甚至追上了秦谙习那一路人,可就在她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她竟然直接绕开走了过去,她越走越快,像身后有豺狼,她很快把那些声音甩得远远的。 “谙习,你怎么不走了?”女同学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来,返回几步守在他跟前。 秦谙习黑沉沉的眼睛看着那抹决绝的背影,仿佛足下有千斤重。 走远的少女像一只墨锭,将他的心脏当做砚台,狠狠研磨。 “回去了。” “哦……好吧。”女同学不管其他走远的人,想跟着他原路返回。 秦谙习冷声道:“别跟着我。” 她尴尬的愣在原地。 回到教室,高珅对其他事一概不提,跟秦谙习说慕淳心情不好,看上去好委屈,像要哭了一样。 秦谙习脸上铁青,紧咬着颌骨,一言不发。 高珅看他笔杆都快卡断了,赶紧去抢:“哥哥哥,别伤了笔,下节随堂课指不定老李的呢,没笔了咋整!”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笔拿过来,好好放在一边,不怕死地问:“哥,慕淳姐找你干嘛来了,你是不是说什么话气到她了?” 秦谙习斜眼看过去。 高珅一个激灵,撤回疑问:“我啥也没说!” 同一时刻,秦谙习开口道:“不知道。” “啊?”高珅嘴长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鸡贼一笑:“欲擒故纵?” 秦谙习白他一眼:“我要出国了,如果不第一时间告诉她,她会生我的气。” 从这种语气里,竟然听出来了不知所措。 “习哥,你还没跟学姐说要出国的事吗?” 秦谙习难得没有骂他竟说废话:“没有。” 他看见她喉咙里就像卡了刺一样,他怕 。 或许,不是她离不开他,只有他在害怕离开她。 “如果我和她见面,却一直瞒着她,一声不吭走了,她会不会恨我?”他坐在墙角,细细的自言自语道,他指甲挠着墙皮,像是在压抑克制什么,十分煎熬。 高珅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这有啥不能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又不是不回来了……”他越说越小声,别人出国能回来,他哥们出国不一定以什么形式回来。想到这,他心里咯噔一下,将这个疑问咽回肚子里。 秦谙习似乎回到那晚喝多酒的样子,眼睛全是闪烁的疑问,没有主见,没有安全感,否认自己:“我要是跟她说了,你说,她会难过吗?” 高珅大师:“那你是希望她难过,还是希望她不难过?” “我希望她……”难过。 可我舍不得她难过,可她不难过,我会更难过,我会怀疑世界。 “不难过。” 高珅大师:“喏,你希望她不难过,你就跟她说你被海外着名高校录取了,要去奔赴更美好的未来,更广阔的生涯!她将会拥有一个海龟高材生弟弟!” 丝毫不憧憬的秦谙习:“可我想知道,她知道我要死了是什么反应。” 高珅:“……” 沉迷于女色的某人:“她会不会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 高珅张开怀抱:“我抱你。” 秦谙习:“滚。” “嘿嘿嘿。” 两个少年将忧患抛之脑后。 “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哥俩不得出去搓一顿!”高珅想到这个他还是开心的,因为跟着他习哥出去吃饭,那可是大排面。 秦谙习脑子里挥散不去即将离开这件事,他心里空空的落寞,急需有人来填满,他却不敢拥抱那个人。 秦谙习翻了一页书,页码刚好到第三十篇:“月底。” “这没几天了啊!那你什么时候跟学姐说啊!”高珅竟有些跳脚。 秦谙习挑眉,看向他:“我说过要告诉她吗?” “真不说啊?” 秦谙习幽幽看着他。 高珅乖乖闭嘴。 秦谙习翻着书,一个字没看进去,却泰然说:“接下来,我不会在靠近她。” 风口上,风大,危险,怕吹着她。 高珅学着他,摇头摆尾,眉飞色舞无声地动着嘴:“我不会再靠近她~” 秦谙习看过来。 高珅举手投降。 慕淳怀着沉闷的心情回到教室,看见张涵意就在她的座位旁边。 慕淳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近期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她现在很排斥张涵意做过的那些事情。 张涵意一旦靠近,她浑身都会克制不住的散发出一种疏离感,但张涵意对此视而不见,依旧对她保持热情。 她拿张涵意没办法。 慕淳走过去看见桌上摆了一份病历报。 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她这边来,小声私语着什么。 张涵意见她,赶紧拉她过来,她眼睛红红的,还没开口先委屈上了:“淳儿,之前我去国外看精神科医生,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我控制不住我的情绪……” 张涵意没说几句话就眼泪婆娑起来。 精神病? 她除了总干坏事,不是挺正常的?思路清晰,手段残忍,哪里跟精神病沾边? 她这又是要搞哪出? 慕淳第一次见到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流泪,哭的上不来气儿,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心累。 她表面上依旧冷漠。 慕淳拿起那份报告,拉着她出了教室。 顶楼的旧钢琴室空无一人,一盆吊兰在讲桌上放着,兴许是太久没浇水,叶子黄了,没生出一朵花,饶是有点绿意,也全是灰尘和霉粉的气味。 他们来到这边坐下,闲置已久的桌椅堆积着厚重的浮灰。 慕淳翻着那一打有厚度的病历,病史最久远竟然可以追溯到七年前,那时候张涵意还在上小学,她们甚至不熟悉。 张涵意起初只是性格暴躁,后来发展成有暴力倾向,中间经过治疗得到好转,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又触发了隐藏的精神疾病,论为偏执行人格障碍。 现在发展成了精神分裂症。 慕淳唏嘘地眯起眼睛,她一度认为神经病这个词是保护伞,是人们想发疯想哭泣时要躲进去的小黑屋。 她看向张涵意,张涵意一头秀丽的黑色长发,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唇色几乎融入肤色,她涂了一层极淡的唇蜜,像个在好转的病人。 很美,像一朵白色的鸢尾花。 梨花带雨的,很孱弱 。 不鲜艳了,生病了。 “我好了一段时间,又复发了……对不起,全是我的错……”张涵意被她看久了,就捂着头,把脸埋在臂弯里,似乎坦白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极为羞耻的。 一滴泪水滴落,浸透了纸面。 慕淳擦干净挂在下颚的泪珠,在她身边坐下,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发生了什么?” “我爸让我去特殊学校,我妈不同意,我也不想去,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我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纸船儿与舟 “我家里人憎恶我,我妈只是不甘心我作为她的孩子却被万人嫌,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只有你……可是,淳儿……现在,你也开始远离我,你也开始觉得我坏。” 落在窗边的光辉形成一柱,星星点点的尘埃在光柱里翻卷着。 空气中还余留着上课铃声的尾音,远处隐约的喧闹声也消失殆尽。 此处形成隔世一般静谧的空间,偶尔几声鸟鸣,提醒着慕淳将眼前的少女看清些,看得再清些。 “我一直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慕淳说。 刺耳的知了声划破白日。 张涵意隐忍颤抖的嘴角瘪下去,一滴泪水快速落下:“我知道,他们都这么说……” 慕淳:“你比所有人都厉害,所有人都怕你,可你在我心目中一直像个英雄一样。”恍若就在眼前,当年那个如同雄狮一般的小霸王,挥舞着利爪赶走环伺她的狼群,让她得以重见天日。 张涵意咬住嘴唇,隐隐泛白,心里攀升起他人不知的羞愧来。 慕淳看着低靡的少女,话落后便知觉这些年两人情同姐妹,她早以将以往避之不及的小魔头美化成自己的知己战友。 她感受过张涵意的恶,后来又被完全的善意包裹,感受到那些独一无二的偏袒的她变得过于偏心地包容着张涵意那些不完美。 她不自觉将张涵意犯错的一部分原因归结为自己作为至交好友的不作为。 “你与我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来证明这一点。”慕淳捏着那本病历的一角,无尽的心酸压抑着她的喉咙:“我更不希望,因为我影响到你的身体,加重你的病情。如果我知道,我知道这样会导致身边的人受到伤害,殃及那些无辜的人,我是不是也可以……不要这个英雄?” 张涵意看着她含泪的眼睛,听完她说的话,忍俊不禁,抬手将脸掩藏起来:“对不起,淳儿,我就是觉得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没有安全感,而且你也看见了我确实有病,我控制不住内心想要把你占为己有的想法,我再也不会这样了,现在你不喜欢我很正常,我本来就不正常我有病,” 她说着变得有些激动,双手的指甲抠挖在木桌上,朝慕淳倾身过去无比诚恳地说:“但我之后都会乖乖听话,我的会去好好治疗,等我治好病了,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张涵意本性情古怪多变,却唯独对她博爱,可这博爱背后的私心和作为实在难以让人苟同。 一直以来,张涵意知道她的全部,她却只知道张涵意的毫厘,与羊入虎口无意,谈何朋友。 她真是被蒙蔽了心窍一样。 或许她也有隐疾。 慕淳仔细看着她期待的神情,发现她对张涵意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 “涵意,你有没有发现,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你。现在,我好不容易了解你一点了,我好像开始有点……害怕。”慕淳喃喃说道,眼中明明映着女孩的倒映,却幽深像是黑洞。 果然,张涵意面部的伤感停滞了一般,是她下意识拒绝任何试图挖掘她秘密的防御反应。 慕淳见她反应,露出一种嘲弄酸涩的笑,仿佛看穿了她的深情不过如此。 张涵意一刹那心慌意乱,决定用自己肮脏的秘密来挽回即将流失的友情,她张嘴艰涩的开口,念出了一到深夜里就会盘旋在她脑海的咒语:“当明白了阴沟里的老鼠,就算爬出了井盖来,也是臭气熏天的。” 慕淳听的皱起眉头:“什么?” 张涵意眼底的泪花亮晶晶的,朝她展眉一笑:“我啊,我是阴沟里的老鼠。” 灰白的石灰墙挡住了光线,太阳此时也隐匿了身影,室内十分阴凉,张涵意眉毛弯弯的,嘴角弯弯的,眼睛里也载满笑意,像是一个纯真的孩童神情。 可她的泪水溢出来,从眼角滑落,那是掺着痛苦的咸湿。 一股寒意从脚底攀升起来。 换做以往,慕淳会心疼,过去,张涵意每次和她妈见面后,都会情绪混乱,到她这又哭又笑的,尽管张涵意什么也不肯说,慕淳也会秉着不窥探好朋友秘密的心理,想尽办法安慰她。 这回,像是有了证据。 慕淳觉得,或许,张涵意真的犯病了。 她不敢接话,怕打草惊蛇。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好几次,我爸爸是谁吗。”她擦掉眼泪,似乎已经整理好心情,做好了讲故事的准备。 慕淳收紧手掌,是的,她见过张涵意的妈妈几回,但从没见过张涵意的爸爸,只要她一问到,张涵意就会说搪塞过去,或者直接装没听见,她确实也曾因此感到不满过,为张涵意忽略她的问题和作为朋友的不坦诚,久而久之她不再提及关于张涵意父亲的事。 慢慢的,她得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也停止了对好友的好奇和窥探。 这会儿张涵意直白拿出来说,她心里出现一种羞耻感:“我不是要问你爸爸的事。” 张涵意摇摇头笑道:“我知道,是我想告诉你我爸爸是谁,而且,我想让你了解我,你就听我说吧,要从他开始说起。” 慕淳见她抬眸和自己对视,那双刚被洗涤过的眼睛像是纯黑的玻璃球,表面光滑,实际里面全是裂痕,她想要躲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我爸爸妈妈生的孩子,我有爸爸哦。”她轻轻摇晃着脑袋,似乎说了一句废话。 慕淳觉得面前坐了一个叁岁的稚童,她看向摆在眼前的病历,还未陷入沉思,张涵意又说:“可是我只能当个野种。” 她的记忆回到数年前。 … 纸船儿与舟 这是一处隐秘的高端私人会所。 铁门外,一辆保时捷已经停了快一刻钟,车上的人还不见有要下车的迹象。 守在门口等待迎接的管家有些担忧,似乎今天的客人心情都很糟糕的样子,嘱咐一旁的帮手一定要把服务做到极致。 “小姑娘呢?”管家问道,车里那为定下包间的女士半个小时前就将女儿留在这里,让帮帮照看,可不能出岔子。 那人要走之际回答道:“好好的,不哭也不闹。” 管家苦恼地看向亮着闪灯的汽车,担心这两位父母吵到孩子跟前。 包房里。 小姑娘穿着淡粉色的公主裙,齐肩的头发别在而后,根根笔直,乌黑发亮,头上还带了个亮晶晶的发箍。 她听话的坐在候客区的沙发上,用手抓着掌心大的草莓往嘴里塞,手上流满了汁水。 穿着白色漂亮鞋子的脚丫悬着一荡一荡的,心情非常好。 这时过来一位穿着西服群的女人笑眯眯地递给她一把叉子,看她十分可爱,便想逗逗她,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小馋猫。” 张涵意接过叉子,看了看叉子,又看了看女人美丽的脸蛋,然后自觉地将叉子怼进还剩一半的草莓里。 女人见她力度不小,吓了一跳,担心扎破那只小手。 小姑娘咧开嘴嘻嘻笑着,牙上还有草莓碎片:“谢谢姐姐,我妈妈回来了吗?” 女人看见她的笑容,心里软成一滩水,拿过来桌几上的湿纸巾抽了几张,把她沾满草莓汁的手擦干净:“回来了,在楼下呢,宝贝再等等,应该一会儿就上来了。” 张涵意眼睛一下就亮了,跳下了沙发:“她是带来了我的爸爸吗?我妈妈让我等爸爸来!” 女人蹙眉思考了一下,车里确实有个男人:“是的,你爸爸也来了。” “我要见爸爸!”张涵意迅速放下叉子,绕开她兴奋地朝楼下跑去。 管家郁闷地站在铁门口,身后传来跑路声,她回头,就见一个片漂亮的小小孩已经到了跟前,望着那张脸蛋,笑容甜甜地问她:“姐姐说我爸爸来了,在哪里?问我要爸爸!” 后面急匆匆赶来的女人被管家狠狠瞪了一眼,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管家想把小女孩哄回去,张涵意已经看见了听在路边熟悉的汽车,小手一指:“我看见了!那是我妈妈的车!” 张瑶时刻关注着男人的细微表情,深怕他不认账。 本来一到会所就要下车,男人临时接到一通电话,似乎火烧眉毛,要立马折返处理,可她听出来对方是即将要和男人订婚的韩叙,在得知他要和别的女人订婚那一刻,她就决定不再隐瞒自己给他生了个女儿这件事,好不容易争取到独处的机会,她绝不可以让那个女人搅了她的计划。 她等不到父女两见面了,直接告诉了他,他听后果然矢口否认。 她怀孕期间,包括张云卿在内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她只敢对外宣称是男友高境的孩子,一直到她将女儿生出来,都没有人怀疑,包括高境,那个曾经一贯将女人当作玩物的男人,在得知她怀有身孕后,乃至孩子落地都没有任何表示,今年突然来求娶她,她表示习惯了没有婚姻一再推脱,不肯答应。 张瑶有些受不了狭小车内停滞的空气,在男人铁青的表情下,从包里拿出来那份验血报告:“这是涵意和你的基因鉴定,你不信自己看。”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张云卿靠着车窗,手抵住额头,眉眼紧紧锁着,看着窗外裙摆蓬松跑跑跳跳的小丫头,那双小短腿儿没几下就跑来了车外,她扒着窗户,喊了平时从来没有对他喊过的称呼:“爸爸!” 他一直很喜欢的小侄女,无比熟悉的一张脸,此刻像一颗暗藏的地雷将他的思绪撞击的粉碎。 张云卿没理会车内的女人,打开车门,下车,站在小姑娘面前,没有往常宠溺的笑容,像是在看一个罪恶的产物。张瑶见事情状况十分不妙,快速下车,将小女儿抱起来,这样女儿就能和爸爸对视,希望能唤起他的怜悯之心:“哥,你看,涵意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五年了,他这才注意到女孩脸上没有高境一点影子,反倒眉眼都隐约有了自己的轮廓。 她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孩子,很完美。张云卿用一种不知羞耻的目光看向女人,他克制着掐死她的冲动,字句清晰充满压迫道:“你和高境的婚事,张家同意了,你可以比我先结婚。” 张家家规,长子要比次子先成家,也是因此,在得知张瑶怀孕那一刻,张云卿被家里催婚。然而还是一拖再拖,张瑶生完孩子都五年多了。 张瑶霎时瞪大双眼,差点要扔掉手里的女儿,眼中很快就积满了泪水:“不,不要,哥,涵意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让我和别人结婚!” 她急着又慌乱的向怀里的女儿求助:“涵意,涵意快叫爸爸,跟爸爸说你是他的女儿!” 张涵意听着两个大人的说话,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说话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她说的不连贯,像是在脑子里整理思路:“妈妈,爸爸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是不是也,跟涵意一直叫爸爸舅舅一样,不知道舅舅是涵意的,爸爸?” 张瑶心里噶一下碎了,她把整件事情搞得很糟,完全没有办法收尾那种。 她看向男人,张云卿脸色已经彻底黑了。 他无比勉强地牵起嘴角,把孩子从张瑶手里抱过来,重新说:“涵意,你妈妈是在和你玩游戏,我是你舅舅,不是你爸爸,而且舅舅有媳妇儿了,你忘记你的韩叙舅妈了吗?舅舅马上就要和舅妈结婚了,涵意也有自己的爸爸啊,高境才是你爸爸对吗?” 张涵意歪着头:“对……可是妈妈,为什么要和我,玩这种游戏?” 张云卿看向张瑶,女人此刻已经以内听到他说的话心如刀绞,她知道他是不可能为她的行为买单了,她抹掉连串掉落的泪珠,也顾及不了特意化的精致妆容,狼狈至极地点头:“因为,因为你爸爸已经出差一个月了,妈妈,妈妈担心你太想爸爸,所以请,请舅舅给你当一天爸爸,想给你一个惊喜。” 张涵意看向张瑶,眨了眨眼睛,才咧嘴一笑:“好呀好呀,涵意要舅舅给给涵意当爸爸!涵意最喜欢舅舅了!” 张云卿脸色缓和了下来。 接下里,他推辞了所有事情,陪着母女两去吃饭逛街,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张涵意吵着一定要去动物园看大熊猫,之前张云卿答应了陪她去看熊猫,一直没有去,张云卿僵持不过她,带着母女两看了一下午熊猫,出动物园时,张涵意看见了卖熊猫发箍的摊位,一定要叁个人都买发箍戴上。 张云卿不情愿,张涵意就哭唧唧说:“说好,今天听涵意的话,爸爸说话不算数呜呜呜。” 张云卿不得不戴上,叁个人走在路上,引得路人频频回望,完全是颜值担当的一家人。 一个人拿着照相机跟过来,说着一天说无数遍的话:“先生太太要拍照吗?一家人难得一起出来,拍个照留念一下吧!两百元一张!” 张云卿刚要推辞,张涵意就兴奋劲儿来了:“拍!拍照!我要和爸爸妈妈照相!” 一张并不是很和气的全家福很快打印出来,照片上,女人和小姑娘都笑得幸福溢出来,只有男人是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微微露出笑意。照片自然没有保留在张云卿那,张瑶宝贝一样把照片收起来。 知道张云卿听女儿的话,张瑶顺口说道:“涵意,饿了吧,让爸爸带我们去吃饭吧。”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发暗。 张云卿眉头一皱,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就到这儿吧,很晚了,爸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 张瑶虽然没有结婚,但由于已经为人母,早就搬出来和高境住。 张瑶想到张云卿回去就会见到韩叙,家里的老人为了让儿子早些成婚,总是借着各种名义把韩叙留下来,奈何张云卿措施做的非常到位,韩叙的肚子至今没有动静。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挽留张云卿,着急之下晃了晃抱在怀里的女儿,张涵意不负所望,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撒娇:“可是,可是你还没有给我当一天爸爸。” 她着急的组织着语言:“爸爸应该和女儿在一起,回家,吃饭,睡觉,爸爸还没有带涵意回家过,还没有吃饭,在一个房子,睡觉,一家人,在一起。” 纸船儿与舟 张云卿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私心,又软和了下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晚加班睡公司。 电话刚挂断没一会儿,韩叙的电话打了过来,没有过多的疑问,问他用不用她去公司陪他。 张瑶听见这一句手指甲几乎都要掐进手心里,女儿只是好奇地到处看,并没有要对着电话那头喊舅娘的意思。 张瑶狭隘地想着要是能让韩叙知道张云卿这会儿和她在一起,晚上还要去她家过夜就好了,但是理智阻止了她怂恿女儿做这件事的想法,她不想张云卿彻底厌恶他。 她藏起眼中的光亮,今晚还有机会。 张云卿拒绝了韩叙,韩叙只好嘱咐他一定要记得吃饭,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叁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市上,一到晚上,霓虹四起,游街的商户张罗着卖彩灯,张云卿主动停下,给张涵意买了一个兔子气球,气球上面缠了一圈彩灯,轻飘飘的,很漂亮。 张涵意收到小礼物,咧嘴哈哈嬉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看张云卿的眼睛像是在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爸爸:“谢谢爸爸!涵意超级超级喜欢!” 一条街逛了一半,张云卿看到一家热闹的店面就问母女两要不要进去吃饭,张瑶就问女儿,女儿摇头,张瑶就说也不太想吃,母女两像是串通好了一样,这家也不想吃,那家也不想吃。 张云卿逐渐皱起眉头,张瑶赶紧说:“要不然回家吃吧,家里做的,比外面干净。” 她注意着张云卿的细微表情。 张涵意顺着妈妈的话说:“就是啊,爸爸,涵意不喜欢外面的饭,喜欢吃家里的饭。” 她想到什么,灵机一动:“爸爸回家做饭给涵意吃吧!”张瑶惊讶地看着女儿,一时间没敢附和。 张云卿没说话,似乎在斟酌怎么拒绝小姑娘的要求。 张涵意见他不答应,小嘴一瘪,委屈道:“涵意还没有吃过爸爸做的饭,爸爸不想给涵意做饭吃吗?” 张云卿蓦地心口一紧,有些事情一旦知情了就会在心口发酵生根作祟,他最终松了口,一把将她从张瑶怀里抱过来:“好,回家,爸爸给你做饭。” 这是这一天下来,张云卿第一次自称是张涵意的爸爸。 张瑶十分触动的看着张云卿,眼中的深情不言而喻,张云卿看她一眼就收回视线,说了一句:“就今天。”张瑶心中的雀跃瞬间熄鼓。 回家的路上,张瑶坐在副驾驶,张涵意玩了一天玩累了,上车没一会儿,就在后座睡着了。 张瑶频频看向男人,但是张云卿专注开车,对她的注视完全不理会。 到了小区,张云卿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下车轻巧地抱起张涵意,小东西睡得直打鼾,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张瑶走在前面,按电梯,电梯里,两人一前一后,电梯上升的时间,张瑶站在他背后看着男人高大结实的背影,张云卿抱着女儿,叁个人一起进去,这几年她日思夜寐的事情终于实现了,人一旦尝到甜头就会变得贪婪。 到了楼层,张瑶赶紧窜到前面,来到门前开始解开密码锁,打开门,打开灯,在看见门口叁双拖鞋的一瞬间,张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是万万没想到女儿能把张云卿哄回家的,完全没有要把家里男人的物件收起来的思虑。 然而,张云卿完全没有过多的芥蒂,自然地问:“你是重新给我那一双鞋,还是我穿高境的?” 张瑶立刻说:“哥,你穿高境的就行,没关系。” 说完,她就后悔了,张云卿这么问,她还真敢偷懒,张云卿从小就有很严重的洁癖,所有的东西只用自己的,一旦有人用差了,就直接扔了买新的。 然而,张云卿什么也没说,换了高境的拖鞋,抱着孩子率先去进了屋。 张瑶赶紧换了鞋跟在后面,她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手足无措。张云卿第一次来这个家庭。 “孩子的房间在哪儿?”他在客厅原地转了一圈,转身问她。 他看见她,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似乎有过多的表情都是浪费。 张瑶领着他来到女儿的房间,鹅黄色的漆墙,十分温馨,张云卿看着怀里孩子的睡研颜,感觉胸腔里的温度又暖了一分,他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小孩感受到软和的床铺,脑袋蹭了蹭,再度陷入安稳的睡眠。 他一转身,张瑶就站在后面看着一切,他瞬间心里又冷硬了一分,张瑶以为他想和女儿独处,觉得事情似乎还没有到完全不可挽回的地步,立刻先退出了房间。 不料,张云卿也跟着退出了房间,轻轻关好房门,为了不发出声音吵醒孩子,他留下一丝门缝。张瑶以为终于到了两人谈和的时间,刚要张口:“哥……” 张云卿先一步说:“你别说话。” 张瑶只好失落地闭嘴。 “厨房在哪?”张云卿说到做到,来到厨房翻箱倒柜,张瑶想帮忙,他直接说:“你出去。” 张瑶委屈的咬住下唇,几乎要哭出来,但是现在以及不是当年,只要一委屈,张云卿就算是冷脸,也要哄她开心。 她这次没有听他的话,但是没再上去碍他的眼,只是站在厨房门口。 张云卿洗了西葫芦和西红柿,冰箱里仅有的蔬菜,自翻了冰箱,发现连一块肉都没有,他眉头就一直皱着,松不开。 张瑶心里砰砰直跳,赶紧翻了几个鸡蛋出来,张云卿脸色才好些。 她在家里几乎不做饭,每次都是阿姨来了买一顿做一顿,晚餐就她随便做点敷衍一下。 高境那个大少爷做饭都比她好吃。 张瑶看着他板着脸切菜,乖乖站回门口。“哥,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她硬着头皮问。 纸船儿与舟 只有切菜的声音,节奏几乎要把张瑶的胆击碎。 她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正打算退出厨房,张云卿的声音突然响起:“问什么。” 张瑶甚至感到受宠若惊,她觉得男人每对她说一句话,她的机会就多一分:“……我是怎么有涵意的。” 刀刃落在菜板上的声音就此打住。这样窒息的安静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张云卿重新切菜。 “闭嘴。” 张瑶看着男人狠心的背影,顿时流下泪水:“是那次在光兴酒店聚会……” “我让你滚出去!”张云卿愤怒地一刀砍在菜板上,远远的能看见一道凹陷。 张瑶吓得瞪大双眼,泪珠子悬在眼下的睫毛上,胸脯剧烈起伏着,却大气不敢出一声,捂住嘴就跑出去了。 张云卿捏着刀柄的手鼓起粗涨骇人的青筋,想起自己干的蠢事,恨不得一刀把自己了解了。 张涵意被一声很大的动静吵醒了,一醒来发现已经在自己的卧室,想到张云卿跟着回到了家里,要给她做饭,她就开心地下床,打开门却看见张瑶趴在沙发上,哭地浑身颤抖,却没发出哭泣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里面有炒菜的动静。 张涵意来到张瑶的身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妈妈这么伤心,她默默在心中想,她要让张云卿回到妈妈身边,她不想看妈妈哭。 她抬手放到张瑶身上,轻轻落下,张瑶感觉到有人触碰,抬脸就看见女儿脸上挂着泪珠,抽抽嗒嗒的样子。 张瑶赶紧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把女儿抱在怀里:“涵意,妈妈没有骗你,爸爸就是爸爸,妈妈没有骗你。” 张涵意哭着点头:“我知道妈妈没有骗我,涵意以后是有爸爸的孩子了。” 过去,张瑶总暗下跟她说高境不是她爸爸,只是她的假爸爸,假的爸爸就只能是假的爸爸,等找到真的爸爸了,就要把假的爸爸忘掉。所以她很少喊高境爸爸,但高境一如既往地疼爱她。 张瑶抱着女儿亲了一口:“涵意,你是可以哭出声音的知道吗?你不出声别人怎么知道你的需求,怎么知你难过,不要憋着,憋着难受,发出声音来。” 张云卿正准备起锅烧油,外面突然传来小孩子大哭的声音,他心脏一颤,竟然有丝丝绵密的疼。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大步出了厨房,看见女人趴在沙发上哭,小孩子竟然跪在地上哭。 他脸色一下就黑了,立刻过去把小女儿抱起来,然后一把拽起女人斥责:“孩子跪在地上你看不见吗?” 张瑶吓得一哆嗦,张涵意哭地更大声了,竟然攥起小拳头往张云卿手臂上砸:“坏爸爸,不许欺负妈妈!坏!坏人!” 张云卿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腮帮子都气鼓了,又不能说狠话,只好甩开女人的手,抱着小姑娘道歉。 张瑶也是有十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张云卿了,上一次听见张云卿道歉,还是在她十叁岁的时候。 张涵意还是很好哄的,主要她看见张瑶不哭了,终于安静下来,等孩子稳定了情绪,张云卿本来想把小孩重新交给张瑶,但是又觉得这个女人十分不堪大用,竟然抱着孩子,带去厨房看他做饭了。 因为要顾及小孩,张云卿一顿饭做了近一个小时,端上桌的有一盘清炒西葫芦,和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份葱花鸡蛋汤。 张涵意一定要坐在张云卿腿上吃饭。 张涵意要求道:“我一口,妈妈一口,爸爸一口。” 张云卿喂了小孩一口,小孩说:“该妈妈了!” 张云卿捏着勺子的手收紧,冷眼看向张瑶,张瑶竟然一动不动,似乎真的等着他喂。 “看着干什么?等我喂?”男人讥讽道。 张瑶:“……”她自己给自己塞了一口米汤。 张青云按顺序给自己吃了一口。 张云卿笨手笨脚地一勺一勺给她喂饭,一顿饭下来天已经黑透了。 “我去洗碗。”张瑶自觉地包揽了洗碗的活。 正收着碗筷,张涵意闹着要洗澡:“爸爸和涵意一起洗澡澡吧!” 张云卿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他本来是想吃完饭还是要回家的,但是他答应了小姑娘留下来睡觉,也就这么一回,他几番犹豫,还是不忍心骗她。 但是小姑娘已经五岁了,他断然不能给她洗澡的。 “爸爸要自己洗澡,所以不能给你洗澡。” 他刚说完,张涵意又要闹,张云卿给张瑶一个眼色,张瑶放下手里的活,抱起张涵意说:“涵意等爸爸先去洗澡,妈妈收拾完和涵意一起洗。” 张涵意立刻乖乖答应:“好,那爸爸先洗。” 张云卿皱眉:“……” 张瑶不知道他又不高兴什么,看着他:“我去给你准备睡衣。” 张云卿问:“客房在哪。” 张瑶带他来到客房,干干净净的十分整洁,主灰白调,能看出平日里都做卫生。 “经常有朋友来?” 张瑶反应过来是在跟她说话:“没有。” 她嗫嚅道:“想着万一爸妈过来住,家里人来住啥的。”她说完,若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 张云卿脸色又冷了一分。 张瑶识趣的闭嘴了。 打开暗门,拖出来一个箱子。 张云卿看着她翻腾。 行李箱一打开竟然有好几套迭放整齐的睡衣,小口袋里还翻出来几条内裤。 张瑶拿出来一套,低着头递给他:“都是新的。” 张云卿接过来,翻看了一眼尺码,和他身。 想到这一箱衣服极可能的来历,他讽刺地笑出声:“张瑶,你最好安分些。” 张瑶以为他误会她找野男人,赶紧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张云卿额间青筋直冒,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出了房间。 张瑶收拾完厨房的事宜,张云卿刚好出来。 张涵意欢喜地跑过去抱住刚出浴的男人:“爸爸好香香!” 张云卿抱起来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你乖乖跟妈妈洗澡,爸爸先去睡觉了,晚安。” 张涵意看了张瑶一眼,张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张涵意呲牙乐呵呵地在张云卿脸上闷了一大口,然后说:“爸爸的脸长刺了?” 张云卿摸了一把下巴,新的胡茬已经长出来一截:“不是刺,是胡子。” 张涵意:“哈哈,我知道,我故意说是刺的,我爸爸脸上也有!” 她说的爸爸自然是高境。 张瑶心跳都漏了一拍,果然看见张云卿脸上的笑卡住了。 她赶紧上去接过女儿:“我们去洗澡吧,让爸爸休息了。” 张涵意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跟张云卿摆手:“我去洗澡了,明天见,爸爸晚安!” 张云卿扯出一抹笑容:“晚安,明天见。” 纸船儿与舟 洗完澡,张瑶很快就把女儿哄睡了,出了房间,她路过客房时放轻了脚步,来到门外,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安静到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后退一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凌晨接近两点的时候,主卧的门再次打开了,张瑶穿了一件丝绸吊带,赤脚走了出来,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她重新来到客房外,在门口站了很久,做好准备后,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往下一压竟然压不动。 反锁了? 一总被戳破心思的羞耻感席卷大脑,她咬住下唇,收回了手,再一次退开,来到了客厅的茶台边,打开抽屉,拿出来备用钥匙。 这一次她来到客房门口,成功打开了门,她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地毯下,悄悄推开门摸了进去,关上门,反锁。 房间里的人沉沉的睡着,打着轻鼾声。 她摸到了床沿边,提心吊胆地坐下,床榻陷下去一块,她一点一点躺到了床上。 张云卿依旧沉睡着,在掀开被子的瞬间,她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体温。 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大着胆子贴了上去,男人的呼吸扫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他的腰间,她不敢再有更多动作,能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似乎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男人深深埋进她的身体里,不知疲倦。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体温快速上升,原本在打鼾的男人突然停止了,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宽厚的手掌自然娴熟地包裹住她放在他腰间的手。 张瑶差点惊叫出声,但她还有一丝侥幸心理,赶紧捂住了嘴。 那只手细密地揉捏着她的手心,摸到手腕,摸到胳膊,开始揉弄她胸口的软肉。 男人昏沉之间一把搂过她的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张瑶松开捂着嘴的手,放松全身,软成一滩水,任由他操办。 “阿叙,”男人的声音在耳边,犹如利剑穿心:“想要了?” 张瑶瞬间犹如应激的猫绷紧了全身,但她没有丝毫反抗,是她的身体在做着无声的抗议,男人的话像是银针一眼扎进了她的泪腺,泪水横流,尽管被这样紧紧抱在这日思夜想的怀里,也丝毫不能安抚她。 她张着嘴,喊着完全没有声音的话:“哥,哥……” 男人并非急不可耐,手终于来到了她的腹部,然而在摸到那一条陌生的粗糙疤痕后,一泼临头的冷水浇灭他强行唤起的所以欲望。 张云卿立刻翻身而起,借着窗外几乎没有的光线看见了床上多出来的人影。 他顿时幡然醒悟,白天的记忆涌回脑海,他今天没回家,留宿在张瑶这里。 “张瑶!” 听见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张瑶死死捂住的呜咽声溢出指缝,渐渐变得清晰凄惨起来,她就像失去了行动的机能,只能瘫在床上哭泣。 张云卿闭口不言,他甚至不愿意打开床头灯,迅速下床翻找衣物,他现在就要离开! 张瑶见他对她如此不堪,硬是挪着开始躯体化的身体触碰到了床头的开关。 啪一声,房间里灯火通明。 她的衣服已经从上向下被褪到了胯间,腹部那条可怖狰狞的肉虫一般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刺目,毫无遮挡的暴露在男人眼里。 他的喉咙像是凝固了水泥,将那些不堪言说的话全部封结了。 那一刻,张瑶在他脸上看着到了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表情,嫌恶,厌恶,他的下半身竟然也痿了。 张云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捡起被子扔垃圾一样将她整个人盖住。 张瑶的世界里只剩下朦胧的昏暗,着急忙慌地收拾声,他始终没说一句话,开门,关门,一切又回归平静。 她好像,是被彻底,彻底抛弃了。 …… 慕淳听着张涵意的故事,心里说不震惊是假的,她完全想不到张涵意的家庭关系这么复杂。 但她不敢做任何评论,因为她在听到这个故事最蹊跷的一点的瞬间,想到了一个不该想的人。 秦谙习,那个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是不是有点把他们之间血浓于水的关系抛掷脑后了。 张涵意说到这,脸上难得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我爸当晚明明留了下来,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第二天一醒过来,他已经走了,他明明答应我第二天可以见到。” 慕淳其实觉得她可以不用再讲下去,她可以预料到这是一个没有美好结局的故事,不然张涵意不会成为现在的她。 但是这些事张涵意埋在心底很久很久,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能往外倒出来,说不定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慕淳愿意听她的故事:“为什么走了呢?阿姨有个你说嘛?” 张涵意摇摇头:“她没有跟我说,我被她骂了一顿,从那天起她突然开始恨我了。” …… 小小的张涵意睡醒的那一刻,对新的一天充满了期待。 她翻下床,小短腿跑起来。 “妈妈,妈妈,我醒了!”她心情好极了,打开门来到客厅,发现今天的客厅灯光很昏暗,不象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厚重的窗帘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被捆起来。 她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披头散发,似乎就那么在客厅直直地坐了一夜。 “妈妈?” 她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她还天真地以为张瑶坐在那里睡着了。 她走过去,对着被头发遮挡着脸的女人挥了挥小手。 女人依旧没有反应。她问张瑶:“妈妈,你怎么在这里?爸爸呢?” 张瑶不理会她,她在自己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张云卿的身影。 家里太暗了,灯的开关有点高,她去自己房间搬了个小凳子搭起来,打开了客厅的灯。 她做完这些,重新来到张瑶面前,这回她终于看清了张瑶的样子。她衣衫单薄,发丝凌乱,面朝着紧闭的门口,眼底布满乌青,空洞的眼睛像是支撑了一夜,被残忍地卷走了灵魂。 “爸爸呢?妈妈!”她只问着,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但她能看出妈妈哭肯定是被爸爸欺负了才会变成这样,她胸中生出一股怒气,同仇弃敌,她要找到爸爸,给妈妈报仇!要爸爸给妈妈道歉! 女人抬起失去生机的眼睛看像她,这个当年顺产失败,生生从她肚子里挖出来的孩子,她宁可不要命也要保下来的张云卿的女儿。 他可以爱这个女儿,却用那种眼神厌恶地看她肚子上的疤痕。她想到这,森森笑出声来。 张涵意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妈妈,你,你笑什么?” 纸船儿与舟 张瑶突然又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样一个追求完美的男人,如今看见了她这副恶心的皮囊,她仅有的或许能套住他心的筹码也没了。 她知道的,张云卿深深迷恋着她这副身体。 张云卿曾在一天下午擅自闯进了她的卧室,撞见了混身赤裸,对镜自照,观察着自己身体条件的一幕。 张云卿不知道在哪门缝里看了多久,被她发现后,竟然愤怒地甩上门走了。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就上赶着去跟他解释:“哥,我刚才……我是想去当模特。你觉得我的身体条件,合适吗?” 张云卿做着手上的事情,头也没抬,说话的气压却很低:“去给你学校的男友做裸体模特?” 张瑶十分惊讶,又十分羞涩:“……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张云卿不说话,手上做的设计图手稿,因精准度刻画失误,明明用橡皮擦掉就可以避免浪费心血,他直接撕碎揉作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不许去。” 张瑶知道张青云不同意的事情基本上是没可能了,可是她都已经答应好了男友,她不想失信:“哎呀,哥,这是为了给他的毕业作品做参考,他不会真的画我,总不能让自己男友去看别人的裸体啊。” 张云卿似乎在尽可能克制即将爆发的语气:“网络上有数不清的视频素材,他找不到,让他来找我。” “哎呀,哥,那网络上的东西,能和真人比吗……” 张云卿勃然大怒,一把掐住了张瑶的脸颊:“张瑶,你是没有羞耻心吗!你他妈自己扒光了去让一个男人看!” 张瑶十七八的年纪本来就叛逆,反抗的抓住张云卿的手想挣开,但是力气不够,张云卿反而掐的更紧,几乎要把他的颚骨捏碎,她赶紧求饶,说话都只能在在嘴里打囫囵:“哥,哥,哥,嘴要被你捏碎了,放了我吧!” 张云卿不放,反而收紧:“你还去不去?说!” 张瑶识趣地求饶:“不去了!不敢了!” “要是敢去?”他威胁她自己说惩罚,是他惯用的伎俩,还必须说到他满意为止,她起初还不当回事,被他治了两回再也不敢违背了。 “要是赶去我上交今年的全部零花钱!”她一咬牙,闭着眼睛发狠誓。 张云卿不信她一个字,轻笑一声,凑过来小声说:“要是敢去,这学期全挂,重修。” “哥!”张瑶惨叫,张云卿不知道哪里来的手段,真能做到这样没有王法的事情,她已经因为不听他的话重修过一次了! 独裁者一松手,张瑶立刻以牙还牙,趁张云卿没有防备,狠狠掐住他的脸,看着她哥被迫做出卖萌的表情,她顿时觉得解气:“你还敢说我不要脸,我扒光衣服给谁看了?还不是全被你看去了!说!是不是你不要脸!” “你松开!没大没小!”张云卿嘴上说着,却眼神躲闪,不正视这个问题。 终于被她拿捏了把柄,不得趁机会好好回本:“你说啊!你说啊!谁不要脸!”她掐着他的脸任意揉捏,什么形状的张云卿都被她看完了。 “再不松手要挨揍了!”他最后一次警告。 张瑶瞬间绷紧屁股,他从小就抽她屁股,她再狠狠掐了一下,“我都多大了,你还揍我!不要脸!” 说完,溜得比什么还快。 张云卿用手扶着下巴,动了动下颚。 朝跑没影人的门口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眼底的流光让人捉摸不透。他有盯着垃圾桶里的纸团,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冲动行事,浪费了一个本该完美的作品,只好重新再来一次。 张瑶告诉了男友自己不能给他当人体模特这件事,遭到了男友深深的质疑:“你给我当模特你为什么要给你哥说啊,你能不能不要事无巨细的把你的所有事都告诉你哥?难道以后我们有性生活了,你也要告诉你哥脚本吗?” 张瑶知道男友说的话在理,但是她就是听不得男友诋毁张云卿,她只是来通知他,她不会当他模特这件事。 “你有病吧!我和我哥说什么关你屁事!还敢肖想和我有性生活!你想屁吃!滚吧你!分手!” 男友瞬间破防了:“有病的是你吧张瑶!你不想我和有性生活,我看你是想和你哥有性生活吧!省了跟你哥报备你怎么在别的男人床上怎么发骚发浪的!你们直接做!” 张瑶气的脸色涨红:“陈际南,你个神经病,混蛋!我瞎了眼才看上你!我哥说得对,你就是个没文化的流氓!” 陈际南跑掉之前回了一句:“别跟我面前你哥你哥!谁他妈受得了你!你跟你哥谈去吧你!” 张瑶本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陈际南的话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她总时不时挖出来看一看,是一颗不可能发芽的种子。 张瑶敏感地感受到张云卿总是对她走神。 张瑶有一个让女人羡慕的有点,白,白里透红,一掐一个印的白,尤其是在灯光底下,白的像一块璞玉。 张瑶发现张云卿突然多了一个爱盯着她看的癖好,不单单是盯着她的脸,有时候看着胳膊,有时候看着她的腿,最离谱的是有一次看电视,她把赤裸的脚放在桌几上,她在看电视,他在看她的脚,甚至被她彻底发现了,叫他都半晌不回神那种。 张瑶见他哥被发现视奸她的脚竟然没有丝毫不妥的反应。 她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她哥面前,踢脚到张云卿脸下面,摇摆着她的五根脚趾,十分恶趣味:“哥,你是觉得我的脚长得像你爱啃的鸭掌吗?” 是的,没错,张云卿爱啃鸭掌。 拒绝啃一切爪子的张瑶,知道他有这个爱好,完全对他那张俊脸失去了欣赏的兴趣。 哪料,张云卿一把抓住她作恶的脚一拽,她整个人前翻后仰地栽进了他的怀里,除了张云卿一手抓着她的脚丫不放这一点,其他的点都有一点暧昧。 张瑶第一次从兄妹相处中体会到尴尬,因为她第一反应是用手垫屁股,然而她遮住屁股的手被一个硬戳戳的东西抵住了。 张瑶挣扎着起来,不知所谓的说:“那个,我不跟你玩了,我明天还要早起,睡觉去了,你,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她一溜烟儿跑了。 纸船儿与舟 张瑶怀着一种怪异的感受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走的时候能感觉的张云卿的视线紧随在她身后,那种视线跟他盯着她脚看的感觉不一样,很烫,像是一根取火的木棍,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她那晚失眠了,感觉到埋在肚子里的种子挣开了种皮。 张瑶开始对家里张云卿的工作室产生好奇心,那里谁都不能进,连最有威严的父亲都要经过张云卿同意才能进。 张瑶熟悉这种好奇的感受,她会和她的每一任男友在一起,起初都是因为这种好奇。 只不过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她会对张云卿产生这种感觉,以前他们闹得不管多离谱,即便张云卿看光了她,她都不会往男女之事方面想。 因为,张云卿是她亲哥,一个爸妈生的那种。 张瑶想去张云卿的工作室,她就直接跟他说了。 “哥,我想去你工作室……”看看。 张云卿:“不可以。” 于是,每当张云卿进出工作室时,张瑶开始观察他哥的动向,之前她完全对张云卿的工作不感兴趣,无非就是那些死板的图纸和各类建筑模型。 他越不让她去,她就越想翻越围墙。 就像陈际南说的,她什么都跟张云卿说,可他完全不跟她说他的事。 她甚至不知道张云卿有没有谈过恋爱。 张瑶蹲了一个多星期,终于逮着一个张云卿从工作室出来,门没有关严的时候溜进去。 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样,都是些她不感兴趣的东西。 唯一她想触碰的就是被一张大红绒布遮住的……看上去应该是画布的东西。 张云卿什么时候开始画画了? 他还有这艺术细胞? 她心里还惦记着张云卿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她抓紧时间一把撩起红布,入眼的是一副让她彻底看清张云卿本来面目的画。 那是她的裸体,安详沉睡的脸庞,赤裸的身体,刻画的精细度精细到了身上每一根汗毛,就连私密处也跟真见过似的,像是被他看过千百回才能画出的程度。 很完美,只不过画有一些脏了,像是擦什么擦花的,支架边还扔有一团染墨的纸团。 但这不影响她确实在亲哥的工作室看到一副自己的裸体的事实,那一刻,张瑶毛骨悚然。 她逃似的跑出了那间工作室,尽管如此,她还是坐立不安,她离开了家,去到学校,在学校宿舍住了半个月都没回家,这期间张云卿几乎是按点给她打电话,她又不敢不接。 张云卿:“今天回来。” 张瑶:“回不了,室友过生日,要走两场呢。” 诸如此类的借口,那边听了之后就会直接挂掉电话。 但这次张瑶确实要去给朋友过生日,并且在中途在她不停给朋友家里养的大鲤鱼拍照时,她的手机掉进鱼池里进水了。张瑶本来以为她的手机没救了,但在场有一位手机维修大神,救活了她的手机,并且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款隐藏极深的监听软件。 张瑶怀疑了每一任前男友,就是没有怀疑到亲哥身上。因为她的每一任男友都没有安全感,总是想要掌控她,然而有张云卿给她清除脑障,没有一任男友能成功掌控她。 “能弄掉吗?”张瑶问那个朋友。 朋友不是很自信:“应该能吧。” 有人提出建议:“我的话就直接换手机了!” 张瑶摇头,表示能救就救,这手机可是张云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临走时,那个修手机的朋友说:“已经卸载掉了。” 第二天,张瑶回家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隔离,她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直视张云卿,她回来时正好碰见张云卿啃鸭脚。 她顿时对他兴趣全无,她有个好主意,她一旦发现自己对张云卿起歹念,她就给张云卿买鸭掌啃。既讨好了张云卿,又避免自己对张云卿产生不轨心思。 张瑶一坐下里就跟张云卿说生日聚会发生的事,不说之前的,是因为,张云卿每天给她打电话,都一一报备了。 张云卿很重视她的手机被安装监听这一件事,表示要报警。 张瑶觉得没那个必要:“不至于吧,我那些对象也没把我怎么样,他们只是没有安全感罢了。不用闹那么大动静,而且都分手了,不想再联系了。” 张云卿听她这么说才肯作罢,但是一定要把手机拿去请专业的人事确认监听软件是否删除。 张瑶想起那个朋友不自信一次又一次确认的样子,觉得张云卿说的有道理,十分信任地把手机交给了他,并且第二天就还回来了。 张瑶换男朋友的速度犹如换衣服,但是每个都是浅尝即止。因此,学校里某市长的的儿子,赫赫有名的多金小少爷高境慕名而来,很顺利的成为了张瑶的现任男友。 张瑶告诉张云卿:“哥,我又谈对象了,叫高境。” 张云卿立刻皱起眉头:“他是渣男,分手。” 张瑶没有跟高境分手,他真的太适合她了,满足了她谈恋爱的需求,还不会总想着控制她。她背着张云卿和高境谈恋爱。 高境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爱乱摸,但每次都是点到即止,还摸得她心痒痒的,时间长了,张瑶就上瘾了,允许高境摸更多地方。 高境生日宴那天,张瑶被他摸得喘不过气来,高境黏黏糊糊地跟她要礼物,可她给什么,他都说有。 她大概知道高境要什么了。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女人你不也有吗?” 高境可怜兮兮地说:“天地良心,我现在可只有你!” 张瑶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想到了张云卿工作室里被弄花的那副画,她想到张云卿坐在那副画前,一笔一划的画着她的身体,她想到身体颤栗,像是被抚摸了每一寸肌肤。 想着想着,张瑶就被高境半推半就的扒光了。 但这时候她还想知道到张云卿画她的下体时,张云卿是什么心情,是和现在的高境一样的心情吗。 张瑶像个想偷吃禁果的夏娃。 高境似乎真的爱她,做足了前戏,插进她身体里的时候,为了照顾她,让她慢慢适应,憋了一脑门汗,一直嚷嚷着要死了要死了。 等他彻底插进去后,张瑶觉得自己要死了,陈际南说对了,她在床上又骚又浪。高境第一次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就是在她发水的时候。 张瑶这段时间总是夜不归宿,一开始张云卿不问她,甚至两人很难能碰面,碰到张云卿,他也一言不发绕过她去工作室。 一家人吃饭,总是少一个人。 忙于事业,极少回家的母亲问张瑶:“你哥最近很忙吗?” 张瑶也纳闷儿呢:“我不知道啊。” 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说:“这才是干大事儿的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的?” 张瑶只敢低声嚷嚷:“到底谁让我一定要攀上高境啊,我忙着呢,忙着攀权富贵。” 父亲要说话,被母亲劝住了。 纸船儿与舟 夜里,张瑶洗漱完,夜里睡不着,出来院子里透气,刚好看见坐在小亭子里抽烟的张云卿。 她瞬间心情好了,跑过去:“哥!你怎么还没睡!” 张云卿见她跑过来,最后吸了一口烟就把烟掐掉,吐出长直浓白的烟雾,站在他跟前的张瑶一弯身躲开,还是呛进去不少在鼻腔里。 “哎呀,你真烦人!”她抱怨道。 张云卿比她高一大截,抱臂靠在柱子上,垂眸看她:“烦人你还往跟前凑。” 他眼眸里的光跟这黑夜一样,凉悠悠的。 张瑶努嘴:“你又不往我跟前凑,你不凑,我不凑,兄妹还当不当了!” 张云卿噗呲一笑:“当个屁!” 张瑶第一次听张云卿说这样的浑话,竟然愣住了。 张云卿打破宁静:“这段时间干嘛了?” 对,她已经好久没跟他报备了。 张瑶转着眼珠,含糊道:“……就在学校啊,吃饭睡觉学习,和朋友一起玩,谈恋爱啥的。” 张云卿侧了一下身,昏黄的灯光在背后,照出他的轮廓,他就像一个剪影,看不见是什么脸色了。 他等了一会儿才问:“恋爱谈的怎么样?” 张瑶张嘴,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还,呃,还行吧,不赖。” “不赖?”张云卿的声音似笑非笑。 “回去睡觉。”他丢下她走了。 张瑶突然觉得心脏气鼓鼓的,追上去一把抓住他:“你怎么不问我和谁谈?” 张云卿转身,低头,看着被她勾住的手,回视她:“不用问了,我说了不算,你要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 他要抽手,张瑶没松开,她死死盯住张云卿的眼睛:“那你之前问是为什么!” 张云卿轻轻叹了口气,很耐心地告诉她:“因为那是我的任务,我必须看住我家的小白菜,”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没了绅士风度,刻薄地说:“不能便宜卖了。” 张瑶突然无比委屈,直接叫了他的大名:“张云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受不了!” 张云卿噗嗤一笑,某种暴力分子在他心中叫嚣着,竟然破天荒开起了含沙射影的玩笑:“你受不了?你什么受不了?你受得了,还感觉不赖。” 啪! 这一巴掌打在张云卿脸上,张瑶感觉整个手心都麻木了,却赶不上她心上千万根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痛。 这是张瑶第二次在张云卿面前感到羞耻,无比清晰的羞耻,还有无尽的委屈。 这一巴掌不够疼,麻木不了她的心,不解气。 啪! 她又一巴掌打在同一个位置,张云卿依旧一动不动。 她的手都抖得不行。 她走到他跟前,踮着脚一字一句说:“哥,老爸说你是干大事的人。哥,你不是很厉害吗?还不是只能站着被我打。” 打完,说完,她就丢下张云卿,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经常找高境做爱。她找高境做爱,她爸事业就顺。 高境一把拦腰抱起她扔到床上,她拿在手上的手机被弹飞出去掉在地上。 高境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张瑶推开他要去捡手机:“等等,我手机掉了!” 高境急不可耐:“办正事儿呢,管手机干什么!” 没捡成手机,张瑶被高境直接扒了裤子后入,被撞得从床头怼到了床尾。 “啊!啊啊!啊啊!”张瑶被插得天昏地暗,仿佛那根肉棒顶到了嗓子眼。 迷乱崩溃间,张瑶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她颤抖的手臂一下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趴倒在床沿,伸着手要去够近在咫尺的手机。 高境把她撞到了地上,抱着她的双腿,强制她倒立起来,痛快地说:“给老子全流进子宫里去!” 因为角度过于刁钻,张瑶被插得翻白眼,她趴在手机边,口水直流:“啊啊!哥,哥!啊啊!插太深了哥!啊啊啊!全流到子宫里去了,瑶瑶啊啊……瑶瑶要给哥生小宝宝啊啊啊……” 高境被她骚到火力全开:“骚货!干死你!干死你!” 事后,高境倒在床边抽烟,那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在张瑶身上游走。 张瑶毫不避讳地在他前叉腿穿上裤子,跟了高境这么久,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青涩羞赧。 “我送你回家?”高境将双手背后,后脑勺枕着,悠然躺在床上,说出这样一句话。 张瑶领着包,转身看着这位金贵的浪荡的小少爷:“要提亲?” 小少爷想被戳中了笑穴一样,张瑶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笑,他笑得趴在床沿,要从床上掉下去,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他好像被强迫了一样,难过地说:“哇,我才二十一欸,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要不你再等等?” “那到时候再说。”张瑶转身就要走。 高境快速爬到床尾,伸长手堪堪揪住她的衣角:“不能是其他理由,想送你回家吗?” 张瑶被他拽住走不了,扭了一下脖子:“什么理由?” 高境竟然跳下床,从口面抱住她,一口含住她的耳垂:“我是你的好哥哥啊。” 张瑶瞬间被一种戳破秘密的恐惧侵入头皮,发根出的毛囊都收紧了,她机械地反问:“你不爱听吗?不爱听我就不……” “爱听。”高境打断了她,一口一口在她脖子上轻轻啄着。 张瑶背上冒了一层薄汗,被他这样贴着黏糊糊的,高境的身体在发烫,她往前走了一步,推拒道:“别贴太进,太热了。” 在她背后,高境前一秒还温柔的眼色冷下来,手臂一用力,将她整个人都紧困怀里。 他能看见她紧闭的眼睛,睫毛又长又直,因为害怕微微颤抖着。 他说话时气息扫过她的面颊:“腻了?” 张瑶护在胸前的双手安抚地放在男人血脉膨胀的手臂上:“是累了,你数数你要了多少次?” 高境原本竖起的毫毛被捋顺下去,微弯着腰背,埋头在她的颈窝处,他喜欢舔舐她,像只意犹未尽的狮子,她不明白,做的时候她身上发汗跟闹谁在了似的,事后又没有洗澡,身上没味儿吗? 不是她不爱干净,是高境不让她洗。 高境旧话重提:“辛苦了,我送你回家。” 张瑶知道拧不过他:“好。”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高境突然说:“想在车里做。” 张瑶想躺着,所以在后座,和后视镜里他的眼睛对视:“……其实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高境把张瑶送到家门口,张瑶起身直接下了车,走到一半转回来跟高境甜甜一笑:“辛苦你送我回家,我回去了。” 高境把脸伸到车窗外,还是面无表情看着她。 两张脸很近的距离,张瑶主动靠近,马上要落到唇上的吻,落到了唇角。再要撤开的一瞬,她被搂住后脖子,嘴唇被霸道的舌头挤开,男人在她嘴里胡搅蛮缠了一圈才肯罢休。 高境松开她撤回车内:“走了。” 车窗快速升起,一个油门就消失在了车流里。 张瑶不知道这个大少爷脾气怎么这么大,又不是她逼着他送,自己要干的事,还冲着别人耍脾气,给他惯的。 “是瑶瑶回来了!” 张瑶一推开门就看见几个人都在客厅坐着,张云卿也在,难得这么齐。 “我回来了。”她扶着门口换鞋,再一抬头,客厅多了一个人。 “回来了就上桌吃饭吧,还担心回来晚凉了呢。”母亲招呼着,亲热地拉起那个陌生的女人往餐桌揽去。 张瑶来到桌前,看着坐在张云卿身边的女人,她原来的位置没了。 “来来,瑶瑶坐妈妈这边来。”母亲招呼着。 纸船儿与舟 张瑶坐过去,和那个女人面对面。 母亲熟络的给那个女人介绍起女儿张瑶,又跟张瑶说:“她是韩叙,云卿的女朋友………”父亲一直在旁边附和,具体内容,韩叙是数一数二名校毕业生,家里做石油的,人脉广,背景硬,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她得叫嫂子。 韩叙看着确实是名门闺秀,眼若皎月,面若芙蓉,穿着得体,齐腰的长发每一个人都是精心打理过的,身上的书香气息是她这个只庸于读几麻袋书的人比不了的。 她听了母亲的话,脸上早已攀起红霞来,一开口更是声音绵柔温和:“叔叔阿姨,瑶瑶还没适应,叫我怎么顺口就怎么叫吧。”她谦虚道。 可人儿。 张瑶看着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张云卿,问:“哥,你要结婚了?” 张云卿皱起眉,侧头先关照了一下韩叙的情绪,见她没有什么介怀,才回答张瑶:“韩叙是我的女朋友,先发展发展。” 韩叙连连点头,含羞带怯的:“对对,其他事还不着急。” 父亲说:“你个小姑娘懂什么懂,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感情好了才谈婚论嫁。你呀,先别管你哥的事,自己的前程要把握好。” 母亲很是赞同。 那一对璧人笑而不语。 张瑶觉得这一家子人才是一家人,肠子的长度和弯度都是一样的,她就是他们肠子里的屎,随时可以拉出去。 张瑶夹一筷子笋丝塞进嘴里,尝到烟火味儿心情才缓和些:“高境说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提亲。” 张瑶听着父母宽厚的言辞,却注意着对面男人的细枝末节。 韩叙拉着张云卿奉承二老福禄深厚,他偶尔回应几句,殊不知右手的的大母猪死死掐着中指的腹肉,让自己集中精力。 只有她能看出这个男人早就走神了。 送走了韩叙,张云卿回来时路边的霓虹已经亮起,几只蝇虫绕着灯光盘旋,怎么也飞不出成型的光柱。 张瑶坐在小亭子里,看着他打开车门,探出修长的腿,挺拔的身躯出现在视线里。 张云卿进了大门,走了几步就听见有人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哥。” 他向小亭子看去,女人趴在围栏上,披着松软的长发,一系白裙散开,在夜风中摇曳着。 他看够了,就收回视线,要走。 张瑶紧掐的手被隆长的袖子罩住,她冲他的背影叫到:“过来!” 张云卿头也不回,没几步就走上了台阶,到这里他就停住了。 地上后来的影子与他的影子重合到一起。 张瑶一路跑过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转身朝她的脚看过,果然赤着脚,没穿鞋。 她望着他,犟着脸,那双和他一样颜色发褐的眼睛全是倔劲儿,贝齿紧咬着下唇,好像一松开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他像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无奈地喊她名字:“张瑶……” 张瑶松口,声音有些哽咽:“我怕你听见我的脚步声就跑了,不敢穿鞋。” 张云卿看见了亭子里放的一双白鞋,在黑夜里格外显眼。她就是要他听话,要他过去。 他一屈膝半跪在地上:“上来,我背你……” 张瑶不等他话说完,也不管脚底有灰,抬脚踩在他左肩上。 张云卿因为这举动抬头,像是一头眼中泛着寒光的灰狼,但也仅仅如此。 “说,是不是爸妈逼你的?”张瑶踩在他肩上的脚暗暗使劲,但凡他说个她不想听的,她都要一脚踩翻他。 张云卿:“是我自己选的。” 张瑶一脚登上去,他崴了一下肩,脚下纹丝不动。她再一脚踩上去,一阵风顺势带动偌大的裙摆,险些把他的头罩进,他闭上眼睛拍开,一把捏住肩上的脚踝,抬眼看她:“要踩给你踩,别乱动。” 夜里黑,张瑶脸上浮起的酡红没被发现,她稳住阵脚:“是不是他们逼你选的!” 张云卿摇头,说出来她最不想听的话:“不是,是我看见她,感觉心动了一下,很难的。” 张瑶这些忍不了了,哽咽出声道:“张云卿,你,你偷偷画我裸体,你跟我说看别的女人心动?!” 掐在脚踝上的手,因为这一猝不及防的直白质问顿时加大力度,男人错愕的双眼一时间定在了那张划过几道泪痕的脸上:“你……看见了?” 张瑶欺身下来和他双目对峙:“怕被我看见还敢画?我猜猜,你是嫌用想的不够,才把我画下来?还是怕时间久了记不住,再也意淫不了我,才把我画下来?” 张云卿发现女孩早已不是原来纯真的模样,她对情欲有了感知,变得爪牙锋利。 他还是说:“我只是觉得,我给你画了,你就不会让别人画了。” 张瑶被他的说辞弄得哭笑不得:“说得这么坦荡,那你藏什么?” 张云卿滴水不漏:“毕竟是裸体,亲手交给你,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 他说到这,似乎说服了自己,放下张瑶踩在肩上的脚,二话不说拦腰将人抱起来,朝小亭子的方向走:“既然你看见了,明天我送到你房间就是了。” 张瑶看着他这张脸,第一次觉得这张脸比那石头堆砌的城墙还要硬,她搂住他的脖子,抬嘴就要去试个究竟,他敏捷又迅速地躲开:“别闹。” 他把她放回亭子,蹲下来一声不吭给她穿上鞋。 张瑶突然站起来一把将他推翻在地,张云卿看着立在眼前的女人,一贯镇定的脸上露出了来不及收回的惊恐神色,心里想着一定要阻止如果张瑶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挪着身体后退。 张瑶反而双手一折腰双手拍在膝盖上咯咯笑出声,她观察着张云卿的反应,笑得直不起腰,她扶着腰仰天夸张地大笑起来:“哥,哥,你那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累了,扶着柱子喘气:“张云卿?你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 张云卿不置一词,稳住了身体里不受控制的有些过于热腾的脉搏,翻身站起来朝建筑体走去。 张瑶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脚下倒退着走,故意用上半身挡住他的去路,盯着他故意忽视她完全陷入冷漠的眼睛,十分执着地追问着:“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画我裸体就是喜欢我!”男人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完全不理会她,来到门前输入密码,解锁后推开门,径直走进去,留下张瑶目光幽幽望着他的背影。 张云卿听见后面楼梯的响动,快速打开卧室门挤身进去,脚步声争分夺秒,在门缝即将闭合的时间,几根细白的手指卡进来,被狠狠挤压了一下,张瑶赶紧捂住本来要发出剧烈的惨叫的嘴。 张云卿没想到她这么不顾安危,立刻松手,拽过来那只手翻来覆去查看,确定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悬吊着的心才彻底放回去。 接着便是一股因后怕产生的烦躁直冲颅顶,他失控的冲着这个缺心眼低吼:“张瑶,你能不能少干这些蠢事!”张瑶还没发作就被彻底关在门外。 纸船儿与舟 “别惹恼我!”不算狠的话,却是从未有过的戾气。 这一句回荡在耳边,像是一把鼓锤砸的她陷入短暂的混沌。 在此之后,埋在身体深处的已然破壁的种子犹如被恶劣的暴雨冲刷,携着一股洪荒之力长势凶猛,那冒出尖刺的藤蔓疯狂攀附着她的心肠向上生长,开成了一朵,见不得光的,阴暗的玫瑰。 张瑶退到书房,搬了把椅子摸上书柜与天花板的夹缝,拿到了早就复制好的钥匙。她举着那把不平整的钥匙,紧捏在手心里按出凹陷的印记,长发垂绦,被遮挡的眼睛死死盯住。 最终踩着脚下按捺不住的冲动,站到了张云卿卧室门外。 这是她第一次打开了张云卿为了防备她而反锁的房门。 她推开门走进去,一股清冷的木质香迎面而来,环绕着将她包裹。听着里间淅淅沥沥的洒水声,身后的手轻悄悄地将门关上反锁。 张瑶看了看连褶皱都鲜少的整齐床铺,脚下改变方向来到浴室门外。 她将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将黑发拂来胸前遮住丰满的乳房。 在偷偷开门,从门缝里看见张云卿强健的后背时,她心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前所未有的波澜,仿佛那朵紧裹花蕊的玫瑰也毫无保留地绽放开,变得娇艳欲滴。 张云卿在被环抱住那一刻浑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感受那过分至极的柔软。 他赫然转身,张瑶被打湿头发和面颊在眼里放大,一朵六月池塘里的火热的荷花妖盘缠上来就封住了他的唇。 “张瑶!”张云卿一把扯开她,浑像是捏了一把泥鳅,没捞住。 “哥……” 他被她抓着就要往里塞。 张云卿意识到她想干什么,顿时面色铁青,凶狠地一把犒牢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押背过去推出磨砂玻璃外。 “啊!”张瑶被磕得生疼。 两人不伦的模样顿时出现偌大的镜子里,好在镜面上全是水汽,只能看见她被他面朝镜子按在台面上的轮廓。 “张瑶!你在发什么疯!”张云卿死死按住她,为了不让她的额头磕在镜子上,揪住了她发顶的头发。 他一个不注意,她就能闹出这样荒唐的动静,是不是他好久没管她了? 看见这一幕,她竟然疯笑起来,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在镜子上舔舐,那一道干净透亮的镜面照出她妖精一样的面容和沉甸甸的坠着的乳房。 张云卿从来没想过她竟然有这样的一面,没由来的一些脑补出现在脑海里,他快要控制不住撕裂的表情,手上的力气加重。 他咬着后牙槽:“张瑶,高境把你教坏了!” “哥,这个姿势我也很喜欢……唔!” 张云卿捂住她的嘴,听不下去一个字。 他现在不着寸缕,就算被伦理道德深深禁锢住理智,也受不了她撩拨,她动着腰臀,不知死活地在他的神经上一拨再拨。 “呃!”张瑶受刺激地扬起下巴,那只堵住她嘴的手竟然下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一下收紧。 “想死吗,张瑶?”压抑着无尽爆发的警告和威胁。 张云卿用一张浴巾将张瑶裹上,抗到卧室里,快速打开衣柜扯出来两条领带,昂贵的领带被他捆麻袋一样打了几个死结,扯过平整的被褥盖在张瑶那张嗑药一样迷乱着又哭又笑的脸上。 他利落地穿好衣服,扛着张瑶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张瑶被他扔到床上那一下,像个乱糟糟的囚奴。 张云卿喉咙都被气哑了,转身就要走。 她赶紧道:“你不解开我,我就要叫了!叫爸妈来救我!” 张云卿都要被她气昏了头脑,摸了一把鼻头上的汗水,转回来给她解绑。 张瑶一得到自由就反扑,张云卿抬手一巴掌朝她脸上落下。 啪! 张瑶一巴掌打在年幼的张涵意脸上。 张涵意偏着头,半张脸都麻了,她甚至来不及感受痛苦,泪水先带着疑惑压着下睫滚下来。 她本就与寻常孩子不同,她可以乖巧听话,也可以一下燃起暴力的性情。 她凶狠地看过去,分明是一头野性难驯的狼崽子:“你干嘛打我!我只是问你爸爸在哪!是你赶走了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张瑶完全被情绪控制,发狠地将孩子推翻在地,站起来像个恶魔一样指控她:“张涵意,你是白眼狼吗!” 张涵意完全懵了,她没见过这样的妈妈,她惊愕地睁大眼睛,眼中的缩影将心中的恐惧具象化。 张瑶一把将裙子拉到腰际,一条肉虫一样狰狞恶心的疤痕暴露在小女孩面前。 张涵意的瞳孔微微放大,观察着母亲腰腹上的旧伤,她从不知道平时外表不容一丝差错的女人身体上有这么长一条丑陋的疤痕。 张瑶显然将愤怒全部发泄指向她,又凄惨又可怜地怒吼着:“你就是我被划破肚子也要生下来的孩子!从怀你开始我就不再是我!这些年我心头就一直!一直悬着这么一把剑,没有一天过得了轻松的日子!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了被人嫌弃的破烂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瑶那天似乎真的被刺激地不轻,她像一个伤心至极的弃妇:“你以为你有爸爸吗?你只是你爸爸不要的坏种!你就是个祸害!你毁了我的人生!你毁了我的一切!” 她竟然荒唐的将自己犯下的错导致的后果,全部归结于此。 她看上去要晕厥过去,对着空气捶着心口哭喊:“张云卿!啊!张云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是你先开始的!是你先开始的!” “畜生!畜生!”她砸坏了一切。 “我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她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顿,就把我扔出去关到了门外。”张涵意摇着头,说道伤心处,眼泪止不住下滑:“我不知道为什么……” 慕淳过去坐到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哭,默默拍着她的后背:“不是你的错,是爸爸妈妈吵架了,牵连到你了……” 慕淳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女儿。 张涵意抽泣着摇头:“不,她是个非常爱美的人,身体哪怕有一点瑕疵,她都要去修复,她剖腹生下我,肚子上永远留下来很长很深一条疤……”她摸向慕淳的肚子下方,用食指划出长长一道痕迹。 “肯定很痛很痛,我猜她是因为这个被他讨厌了,所以,埋怨我。至今如此。” 慕淳摸着肚子,想要去体会一个不爱自己孩子的女人之所以选择生育的意图。她想起沉倾叶曾责怪过自己不能为慕震华生一个儿子,并因此心甘情愿抚育破坏家庭的人的儿子。 沉倾叶用尽一切去爱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张瑶似乎也是如此。张瑶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张云卿承认她不伦的感情,可以说不择手段,当发现一切落空后,还是不愿意回头。 “她说我是坏种,祸害。她说的对。自我记忆以来我打小就杀生,蚂蚁,蜘蛛,小鸟,我都折磨死。有人欺负我,我就刮花他的脸,戳他眼睛,但我没有负罪感,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犯错。她骂我死性不改,闹得她不得安宁,她处理了不少这样的事。也就这上面我胜她一筹!”她为了缓和气氛,讲了这样一个冷笑话。 张涵意是近亲的产物,外形优越,但命运不肯放过每个人犯下的错误,她就是那颗结下的恶果。 纸船儿与舟 被张瑶赶出门外后,张涵意跑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 她回到房间,把门反锁,爬上床盘腿坐下,床垫深陷下去。 她举着泛着冷光的道具,那幽幽的光泽像是挂在天边的那晚月亮,照在床前。 张涵意睁大黑亮的眼睛观祥着,像是在琢么着一件宝贝。然后,她将刀刃朝向自己,缓缓对准了自己光滑的小肚皮,在刀口即将划向细嫩的皮肤时,即时的换了一个方向,刀背落在肚皮上,凉悠悠的。 她眨巴一下一直,张开小嘴:“好冰。” 她发现了新的玩具,把水果的藏进了书包里。 第二天张瑶终于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向管家询问起张涵意的情况,管家说早上来没见孩子任何不对,跟往常一样吃完早餐,司机就送去上学了。 她松了一口气,庆幸张涵意到底还小,不懂事,也不往心里去。 到了下午,张瑶接到了学校的一通电话,让她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张涵意在学校玩刀子,划开了同学的肚皮。 办公室里老师惊骇地说:“她说想挖个小人儿出来!” 张瑶看着乖乖站在一边听她们说话的小女孩,小女孩不哭不闹,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认知。 她脸上血色全无。 那一刻,她彻底察觉到,这个孩子是真的有大问题。 不过,好在张涵意一划拉,那个孩子就哇哇大哭,引来了老师及时制止,才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只是皮外伤。 张瑶又打了张涵意一巴掌:“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张涵意哭了:“妈妈说痛,我就不敢割自己的肚子,我割她的肚子,想知道妈妈生我的时候到底有多疼,原来只是轻轻划一下就要出好多血,她都被疼哭了,哭的好大声好大声。” 张瑶闭下眼,再一次后悔当初偷偷孕育她的决定。 张云卿自打那晚之后就再也不跟她有交集了,碍于父母亲友,他偶尔做出为人兄长的样子,其他时候,他成了比陌生人还疏离的人,他对她避之不及。 张瑶为了能靠近他一些,讨好了韩叙,韩叙本来也心悦张云卿,有意待她好,几乎拿她当亲妹妹看。 高境为了给张瑶庆贺生日,让自家麾下酒店的宴会厅清场一天,请了一群好友,空出来一层客房来招待,要热闹到天明。 韩叙收到张瑶的邀请立刻就满心欢喜地同意了,随即想着要准备一份厚礼才好。 张瑶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姐,你和我哥来参加就好了,你们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生日当天,张瑶站到盛大的蛋糕前,高境守在她身侧,韩叙和张云卿被拥簇到她对面。 高境点上蜡烛:“瑶瑶,快许愿!我帮你许一个,希望高境快点到法定结婚年龄!” 全场一整哄笑:“高境你怎么求个婚都拐弯抹角的!” 高境看向张瑶,眼中是难以遮掩的火热。 张瑶不敢跟他对视太久,担心被这群人牵着鼻子走,对这个玩笑不予理会,赶紧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十分虔诚地许下心愿。 睁眼的瞬间,她对上张云卿正看着她的眼睛。 张云卿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韩叙暗暗戳了一下他,笑的十分甜蜜:“我要是高境,我就借这个时候跟瑶瑶求婚,多好的机会!” 张云卿说:“她还小。” 韩叙意识到细节逾越了:“对,瑶瑶这么年轻又漂亮,有大把的机会,还是再挑选挑选。” 张云卿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没再接话。 大厅里,气氛潮热,酒过半巡,韩叙接到了家里父亲催促回家的电话。 那边,张瑶已经被灌迷了眼,完全是靠高境托举着才能站稳。 韩叙放心不下她,过去拍了拍她:“瑶瑶,时间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我家里催得紧,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吧,正好你哥送。” 张瑶晃晃悠悠的,看向那边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张云卿,把着酒杯,展唇一笑,晃头:“不回去,你们回去吧,我还没玩够呢!今天可是我生日!” 她乱动,高境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一下:“韩小姐你放心回吧,这儿有我呢。” 韩叙朝电梯的方向走,却被张云卿拉着到了酒店大门外。 不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吗? 不等她问话,张云卿招呼了一辆停在门口的出租:“你先回去吧,我盯着点张瑶,他们这群人的聚会乱的很。” 韩叙正好也这么想:“嗯嗯,你还是看着点瑶瑶,她喝太多了。” 把韩叙送走后,张云卿回到宴会厅。 张瑶趴在蛋糕旁边喝酒,高境则是被几个女孩拥着灌酒。 他皱着眉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 张瑶一直看着他,心里好像放了一朵烟花。 她凑过去盯着他看:“哥,你还没吃我的生日蛋糕呢,你是回来吃蛋糕的吗?” 张云卿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哑了回去,他还是对她说不出口那些粗话。 张瑶想切一块蛋糕给他,但是眼前的蛋糕已经开始重影了,于是她用手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哥,你快吃我的生日蛋糕,必须所有人都吃,我的愿望才会实现。” 张云卿看了她一会儿,捏着她手腕抖掉了蛋糕,拿纸巾帮她把手擦干净。 然后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吃下去。 张瑶乐手撑着脸,朝着呵呵地笑:“哥,你一定会帮我实现愿望的,对吧?” 张云卿皱起眉,见她快要撑不住脑袋,手快地帮她接住。 张瑶顺势靠到他肩膀上,像只贪恋主人温度的猫咪。 他问:“什么时候回家?” 张瑶蹭了蹭他:“不回家,住,住酒店,” 她咯咯发笑:“一会儿,一会儿要玩游戏,一个好玩的游戏。” 张云卿几杯酒下肚,朝高境那边看了一眼,他已经醉的五迷叁道,抱着个女人亲得忘乎所以,早就忘了张瑶的存在。 狗东西。 他一口酒下去,起身就要朝那边走去,突然,张瑶一把抓住他,朝他摆了摆手指:“哥,不管他,你坐,坐嘛。” 张云卿被她抓着重新坐回来,看清妹妹的笑容:“张瑶,你不恶心吗?” 张瑶摇头,比划着:“要不是老爸,我早就把他甩了,他,他赶不上我哥一根,一根脚指!” 女孩漂亮的卷发沾了白色的奶油,今天的眼妆亮晶晶的,称得她笑起来的眼睛宛若星辰,嘴上的唇膏已经被她自己吃的差不多了,看上去很水润。 张云卿收回视线,闷头喝酒。 时间过去又一个钟头,高境举掌拍手叫停,所有人目光追随过去。 高境靠在美人怀里,他旁边的助理组织道:“今天最后一个节目,组织大家一起玩个游戏,这里有十七张房卡,两个人一间房,但是咱们一个有36个人,所以有两个人要独守空房,大家分成两组,第一组拿房开去自己的房间,第二组开盲盒,只有一次机会!” “哇!好刺激!” “好!” 大家本来已经玩累了,游戏规则一出,在场所有人一下热闹起来,气氛燃烧到极致。没有任何一对情侣对此感到不满,包括张瑶。 “我!我第一组!”张瑶举起手跑回去拿了一张,似乎很满意,开心的尖叫。 她作为寿星,所有人都捧场,也有不少人看戏。 张云卿脸已经黑下来一半了,因为高境也单独拿了一张房卡,并且直接搂着一个女人先走了。 张瑶被一群人拥进电梯。 张云卿看着最后一张,走过去,正要拿,却被一个女孩先按住:“您好,这张可以给我吗,我想一个人住!” 后来拿了房卡的人也陆陆续续上了电梯,率先入住客房。 张瑶到了自己的房间,看见大床,踹掉高跟鞋就拥抱上去,她今晚是真的喝多了,不过意识还是比较清醒的。 起初,高境说好和她一个房间,现在俨然醉的已经忘到后脑勺去了。 她躺下一会儿,房间的灯就全部熄灭,清楚游戏规则,所以她没有任何惊觉,黑灯瞎火那群人模狗样的东西才好办事。 她刚刚看到张云卿也拿房卡了,她敢肯定他是要独占一间房的,就算有人开到他的盲盒,他也会让人滚出去。 至于她,谁敢来,不得不说,高境有时候是真好用。 想完这些,她彻底放心,抵不住沉重的眼皮,闭上了双眼。 纸船儿与舟 十分钟后,门外的开锁声响起。 跟在张云卿身后的客服部经理恭敬地站在他身后,甚至有些想远离的模样。 这位先生身上全是寒气,要求一间一间打开客房找人,老板助理让他照办。 方才,张云卿追上高境问张瑶的房间号,高境挥挥手全权交给助理,吩咐道:“他想睡哪间睡哪间,全睡一遍都行,但是哥,咱们不能坏了游戏规则,不然就不好玩了哈哈哈!主要我也不知道谁在哪间房,”他醉态十足,看向助理:“你知道吗?” 助理连连摇头:“不知道!” 高境回过头来:“对了,哥,我这间也不行。” 张云卿发现高境清醒的很。 “谁啊!”张瑶感觉自己刚闭眼没一会儿。 还真有人敢来开她的门?高境找来了? 她还没起身,打开的房门再次关闭,整个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他怎么不说话啊?又是要玩刺激? 张瑶下床,没站稳险些崴脚。她摸黑走了两步:“高境?是你吗?” 女人的声音软绵无力,十分有辨识度。 没有得到回应。但她的声音落下后,那个迟迟没有动静的人,开始抬脚往里走。 张瑶摸到一个人,温热的体温透过昂贵的缎面传达到她的手心,她一路向上摸,被一把抓住制止了,那人的手宽厚结实:“你不是高境?” 高境今天穿了一件纯棉的体恤,手掌的厚度也不一样。 她探出另一只手开始摸,男人本来正常的体温在她的抚摸试探下开始有了烫手的温度。张瑶直到摸到男人的胡茬,她停了手,半晌,对着黑暗中的人开了口:“你是谁啊?” 男人没说话,他松开对她的桎梏,转身朝门口走去,似乎准备离开。 张瑶的心中一下就空了一角,追上去截停了他,抓住他精悍的手臂,说:“你是不是要去开灯啊?不能开灯的,这个游戏不让开灯!” 男人竟然听她的话,本来绷紧的手臂放松下来,依她所言。 张瑶没有放松手,顺势拉着他往里走:“很晚了,我们去睡觉吧。” 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拉着他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他们和衣倒在了柔软的大床垫上,像是陷入了一滩沼泽地。 张瑶蹭着蹭着,就朝他贴了过来:“我怕黑,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空气静默,只能听见匀速的呼吸声。 她抓着枕头的手收紧,不敢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怕把躺在身边的人被吓跑了。 被褥突然牵动起来,男人转过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 张瑶猫儿一样惊叫了一声,因为过于惊讶,张开的嘴一时间忘记合拢。 好热,她像是在冰天雪地中被带入了一堆烧红了的雪碳里。 硬硬的胡茬扎在她脖子处的皮肤上,他舔舐着一路来到唇畔。 她的口被入侵,舌被席卷时,一股浓重的酒气灌入她的咽喉,接着来临的是蛮狠又深入的亲吻。 衣服被他褪到了腰际,那只大手揉搓着她的身体,摸到她柔软的腹部,很快,修长的手指便探到她的裙摆下,撩开黏腻的底裤就插了进去。 张瑶被这一下刺激狠了,张嘴想释放呻吟声,却被他另一只手捂住口鼻挡了回去。 她克制着挣扎的身体,承受着身下密集的刺激,迎合他。 自己的两只手摸索着,自觉又熟练的解开了男人的腰带,隔着布料摸到了那根粗壮的东西。 两人的气息缠绕,像是烧的透红的干柴滋滋作响。 她的口被塞满手指,唾液溢出嘴角向两侧流下来,身体在他另一只手的抽插下像只扭动的鳗鱼,难耐又饥渴。 “呜呜……呃,呃!”她说不出话,意识濒临崩溃的边际,一边尽心尽力的用手忙活着伺候他下身。 他手上开垦的差不多了,就顺着摸下去,抓着她的腿弯抬起将她一条腿抬起来,十分顺利地挺身进去,完全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他快速挺动起腰腹来。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她像只章鱼缠一样着他,只有她偶尔溢出来的呻吟和控制不住的尖叫声,男人的喘息声和低吼声。 几次结束后,男人倒在一旁很快陷入深睡。张瑶夹着腿,收紧下身,每一秒神经都是紧绷的,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睡不安稳。 天色开幕的时候,男人还在打着轻鼾。 晨光照进来,她昏聩的头脑豁然清明,偷偷起床,甚至不敢多耽误一秒钟,快速穿上礼服就离开了房间。 酒店的早餐已经出餐,内容很富足,张瑶觉得身体空虚,拿了一些坐到位置很好的观景窗前,外界的风起云变全落入她眼中。 天边的暗色逐渐褪下,缓缓升起的太阳照亮了室内,身边的人也多了起来,她和聚会那群人并不熟,简单打个招呼,就不再多言。 高境出现时热闹起来,张瑶坐着软皮长椅,自觉的挪出更多位置。 他过来坐下圈住她的腰,抵着她的脸颊深嗅,十分满足:“宝贝早安。” 见到他们如此亲密,周围的好友发出一阵奉承。 张瑶保持微笑,见他没有拿早餐,她示意自己餐盘里没剩下什么了:“吃点什么吗?我去拿。” 高境垂眸看她,纤长的睫毛将他眼中的温柔显得更加细腻:“勤劳的小蜜蜂?今天这么主动。” 张瑶只管睡的主儿,其他的一概不上心。 张瑶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说:“酒店的可颂真的很软,你不想尝尝吗?” 张云卿姗姗来迟,他目光搜寻了一圈,张瑶正陪着高境坐在一处用早餐。 高境见旁边嚷嚷着吃饱了的女友重新拿起叉子,戳了一快青提奶糕低头吃,正要说她馋猫,身后来人了。 张云卿坐到两人对面,他面上云淡风轻一笑,简单打了个招呼:“早。” 高境看了眼张瑶,顿时明白过来。 跟高境寒暄两句后,张云卿拿起服务人员放在面前的热毛巾净手,开始安静地用餐,他有食不言的习惯。 周围都聊的很愉快,他们像是坐了一桌不熟的人,气氛格外生硬。 高境看着张云卿,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少爷模样,打破了沉默:“哥哥,昨晚抽中那个大宝贝了?” 张瑶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这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正想着怎么说合适挑开话题,张云卿竟然开口承认道:“喝多了,没看清。” 高境朝张瑶使个眼色,转而语重心长对他说:“哥,你可小心别被偷了家!”张家在这一款有点权势,有的是人攀权富贵,这一夜有太多可能。 张瑶连头都不敢抬,更别提说话。 张云卿将最后一口食物吃进嘴里,放下刀叉,无比直白的话像是一棒一棒敲在张瑶头上,砸的她头晕目眩。 “不必多虑,我不会让这种丑事发生,不好的萌芽,就应该烂在肧土里。” 旁边有位贵公子听了,朝他们这桌竖起大拇指,掐了一把怀里美人的细腰:“听见了吗,教科书级别的。” 那个腰细臀肥的女人娇嗔道:“哎呀,人家已经吃过药了!” 张云卿看向一边还在低头给高境切面包的张瑶:“走了,回家。” “哦。”她赶紧提着包起身,走前不忘把切好的面包片递给高境:“这个可颂好吃,你多吃几个,我先走了,拜拜。” 人已经走远了,她只能踩着高跟鞋跑着追出去。 有几个跟高境熟的兄弟昨晚亲眼见证他当着女友亲哥的面睡其他女人,围过来举词道:“乾坤镜,你这回是牛逼过头了吧!” 高境收回视线,嘴里的味觉淡了些:“她也不把我当回事儿。” 兄弟几个看在眼里,惺惺闭嘴了。 纸船儿与舟 张瑶追上来时,张云卿已经在车里等她了。她心里怦怦跳,快速坐上了副驾驶。 一路上,张云卿一言不发,张瑶已经看见好几个药房过去。在下一个药房出现在视线里,她叫停了兄长。 张云卿提车等她,她很快买完药回来,手里还提着透明的袋子,里面的避孕药盒一清二楚。 张瑶紧紧攥在手里:“没买水,回去就吃。” 张云卿说了句软话:“嗯,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 张瑶一路上看着后视镜里男人冷漠的眉眼,将一切都憋回肚子里。 这一憋,什么都憋了,包括没吃避孕药,一个月后她就查出来身怀有孕了,高境一家同意她生下孩子,但绝口未提名分这个事,张家能攀上高家这样的国际名流,那是妥妥的高攀。 张家却黑了脸,认为张瑶只会给家里抹黑,侮辱门楣,让家族在圈子里抬不起头。 一边撺掇她问高家要名分,一边催张云卿成婚。因为祖训次子不能比长子先成家,张云卿便成了被催婚的对象,韩叙正在事业上升期,还要出国进修,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孩子落地,高境也没求娶张瑶。张瑶成了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人。 后来韩叙回国,张韩两家张罗婚事,张云卿却拿出一份体检报告,因为身体不可靠因素,婚事再次后延,中途韩叙再次出国进修,这一推,推到现在。 张瑶以为张云卿对她有私心。 直到看清男人眼中的厌恶和彻骨的冷漠,她才幡然醒悟,落子无悔,一切都已成定局。 不是不得已订婚,张云卿似乎是,爱上韩叙了。 张瑶为了抚平张涵意闯下的祸,给了那个孩子的家长那个一笔不小的体恤金。好在那一家人只是普通人,很好打发。 张瑶已经很久没带张涵意回过娘家,她也记不不去婆家,母女两一直被养在外面。 张瑶跟张涵意说要带她看看外婆,却又叮嘱她看见爸爸,不能喊爸爸,要喊舅舅,舅舅的老婆要叫舅娘,不能再叫阿姨了。 张涵意见到了记忆中没什么印象的韩叙,韩叙常年待在国外,每一次见那种陌生感都不曾减少。舅娘身边站了一个矮她不少个子的奶味儿小子,张云卿见母女俩来了,弯身把儿子抱在怀里:“第一次见,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 韩叙在国外给张云卿生了儿子,父子两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涵意能感觉到,张瑶把全部恨意全部都施加到她身上来了,因为她是张云卿的种,往后的日子让她感觉自己生来就是用来发泄撒气的。 张涵意为了不惹张瑶生气,在心中一遍遍提醒着自己,爸爸不是爸爸,是舅舅。妈妈和舅娘不一样,舅娘生的孩子是爸爸的孩子,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她是外婆嘴里,妈妈和别人生的野孩子。 她有一个叫高境的爸爸,但是他不带她回家。随着她的年龄增长,她才知道,高境不带她回家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是男孩。 她越长越大,越来越懂事,这些秘密像一场隐藏的慢性病,在她心里身体里成了无法拔出的病根。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人爱她,她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很多零花钱,需要钱的人很多,她用钱买来那些人的懦弱用来欺凌。 她越来越坏,那些心甘情愿被她欺负的人欺负起来变得越来越没意思,她开始在班级捣乱,那些被爱着的骨子里有气节会反抗的人,她欺负起来更开心。 比如她爱欺负那些有妈妈做早餐的人,生日有人围过去说生日快乐的人,生病了有父母送药的人,上学放学有父母接送的人……然而她,只有在惹是生非之后,有人关注到她。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因为她知道她身边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她渐渐没了感情,变得冷血。直到她遇见和她同病相怜的慕淳,难怪慕淳在班里一点也不活跃,甚至死气沉沉的,原来她的家庭跟她一样破碎。 慕淳像一只抬不起头的鹌鹑,她没有和那些人一起去欺负这个鹌鹑。因为她觉得慕淳很可怜,慕淳的爸爸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她跟她一样没有爸爸,因此她那麻木的心有了动容。 她觉得慕淳跟她一样可怜呢。看吧,她们这么可怜的无辜的小孩,尽管所有人知道这一切,也不愿意放过她们,她们只能互相拯救。 她们越来越要好,慕淳慢慢露出了本来的朝阳似火的性格。她慢慢为慕淳的善良正义动容,她的家庭容不下她,排斥她,只有慕淳的家庭善待她,她要和慕淳永远在一起。 有她在,没人敢欺负她的小鹌鹑。有慕淳在,她就不再是一叶孤舟,无处可去。 …… 张涵意说完,有些不敢面对慕淳。她拿着那一份病历,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慕淳在听她说的过程中迭了一只小纸船儿,很规整的一只纸船,上面写着手写的乐谱,有些陈旧。 她递给张涵意。 张涵意接过来:“……这就是我吧,一叶孤舟。” 慕淳摇头,告诉她:“不对,这是我送给我重新认识的张涵意同学的见面礼。这可不是一般的船,这是何不同船渡的那个船。” 张涵意将纸船从把玩到小心捧在手心里,她看着慕淳,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慕淳抬手一下一下抹掉她的眼泪,笑着回视她:“张涵意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谁也取代不了。” 张涵意感动地抱住她,扭捏了一会儿,举着病历坦白道:“淳儿,我什么不想骗你了,坦白从宽好不好?其实,这个上面说我有精神分裂症是假的……” 慕淳安抚她后背地手停住,眯起眼睛来。 张涵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但是我是真的总被情绪控制,除了这个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我妈……我妈是为了不让我坐牢,才给我安了这个病!” 慕淳愣住:“……坐牢?” “嗯……”张涵意说:“……两年前,我捅了我舅妈一刀。” “什么!”慕淳彻底惊讶了,震惊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头绪。 “我妈割腕自杀过,躺在浴缸里,全是血,还好我回去的及时,要不然……我连妈妈都没了。”张涵意眼中滑过绝望。 那天,她放学回家,司机把车开到小区外面时,她看见了从小区出来的韩叙。 张瑶平时基本避着韩叙走,从来不招惹,两人八百年都不打上一个照面,她不认为韩叙是来探望她妈的。她心里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但她第一想法不是回家,她甚至想躲到慕淳家去,因为她认为张瑶见到韩叙肯定很生气,她回去只会被当成撒气桶,但是她心里知道,张瑶只有她。于是,她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回去了,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被扇几巴掌,再被轰出门,没有饭吃。 没想到的是,打开门,客厅没人,卧室没人,她都开始怀疑张瑶外出了,韩叙是不是扑了空。 直到她听见了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她跑进主卧里的浴室一看,最可怖的一幕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眼中。 地上一滩血水,旁边落着一把小刀,张瑶奄奄一息地躺在浴缸里,无力的手腕搭着,上面的伤口还在滴落血液,雪白的浴缸边沿被溅了好多血。 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她永远以忘不了,她感觉被割的是自己的手,她播急救电话时连手机都快拿不稳了,才知道人呼吸困难时是会变得说话磕磕绊绊,脑子退化一样不会组织语言。如果救治不及时,如果她没有回家,那她将会认为自己也是杀害妈妈的凶手。 张瑶都好的差不多了,张云卿和韩叙那对狗男女竟然来医院看她妈妈了。 就是那个女人离开后,张瑶才会做出自杀的事情! 她的恨意达到顶点,那水果刀一把捅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体上,她也不知道扎到哪里了。她恨,她要那个女人付出代价,要那个女人出血! 她故意伤人,还不认错,被警察局拘留了,被判缓刑,成年后服刑。张瑶却带着她去做了患有神经病的证明,加之韩叙不再追究,她躲过了牢狱之灾。 因为她的病情可控,因此不用进精神病院。 张云卿当真认为她脑子有问题,担心她威胁他人人身安全,一再断论她不能去普通学校上学。 张瑶这一点上完全反驳他:“张云卿,你就是个空要脸皮的胆小如鼠的懦夫!怎么?你的孩子可以过正常人的一生,我的孩子就只能过人人喊打的一生嘛?你的孩子是人,涵意就不是人了嘛!我告诉你,她不仅要上好的学校,她还要光明正大的好好生活!以后谁再来我面前吠,就不是捅一刀那么简单了,老娘直接送她去见阎王!” 张云卿气得脸上涨红:“张瑶,你强词夺理!” 张瑶丝毫不软:“那也比有些人自欺欺人苟活一辈子好!老娘瞎了眼才看上你个装货!” “你!” “滚!再不滚我扇你了!” …… “淳儿,我这么坏,你不会不要我了吧……”张涵意心虚的要死,把纸船藏在身后,深怕被要回去撕得粉碎。 慕淳听爽了:“你捅那一刀捅到要害了吗?” 张涵意以为她要责怪自己:“……没,没有。” “啊……”慕淳遗憾道:“我给你讲,要是我知道谁害我妈自杀,我肯定是会冲着要他狗命去的!” 张涵意松一口气:“也不算要害,就是废了她一颗肾,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移植体呢。” 这天,慕淳和她和好了,但她知道慕淳只是可怜她,跟她最初可怜慕淳一样。没关系,她会全部改正,直到配得上最好的慕淳。 抱着月亮的少年 “这还是第一次翘课。” 两人在做贼一样藏身在楼道里,等走廊两位攀谈的校领导离开后才敢现身。 张涵意又靠过来挽住慕淳的手臂:“好刺激!” 慕淳立刻挣开她,双手呈防护状挡在胸前:“你别碰我!刚在楼上不是说好了你以后不能再对我动手动脚?” 几分钟前,慕淳大概知道了张涵意对她产生感情的来源,发现还真有几分恋爱情感的可能。 “你不会真喜欢我吧?”她搭在张涵意背后的手虚抬起来,看着少女变得有些羞怯的眼神,收回了手,拉拢些外套,有意的拉开距离:“……我,我不喜欢女孩。” 张涵意又朝她挨近,做出可怜模样:“可是淳儿你不是说,只要我跟我妈说清楚我对你的心意,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慕淳想起这一茬,扬声:“你还真敢跟你妈说?” “……”张涵意:“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他们都觉得我不是正常人,我做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意外的。” 慕淳听着心里泛起些愧疚,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强迫扭曲自己的性取向委身于她吧…… “涵意,我真不行……”她说:“你知道的,我感受过太多异样的眼光,我厌弃那样时光,如果你坚持一定要那样喜欢我,我大概会背弃我对你说过的话了。” 张涵意撑着下巴:“难道你现在没有在背弃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慕淳哑口无言泪眼汪汪,仿佛缩小成一粒芝麻,等待着审判。 张涵意眼色变了又变,叹气道:“我喜欢你关你什么事啊淳儿,拒绝我这种事情你居然还要来争取我的同意,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她靠得太近,慕淳一下站起来,开始整理桌椅,有些手忙脚乱的:“没有!完全没有!张涵意,我现在正式拒绝你,我对你完全没有那种感情!所以,我要求,在你对我的那种感情完全消失前,适当和我保持距离!”她大声地说,想要气氛不再那样尴尬。 张涵意不发言,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慕淳已经有些感到大汗淋漓了:“你,你快答应啊,好朋友还做不做了!” 张涵意勾唇:“威胁有效。” 慕淳拿这个拿捏她。 张涵意乖乖把手背在身后,委屈道:“这不是要给我适应的时间嘛……” 慕淳:“扣十分啊,扣完一百分,接下来一周我都不会理你!” 张涵意欲哭无泪,她一定要做到和慕淳保持朋友之间的社交距离,不可以有任何身体接触,要不然扣分,分值扣完就要当一周陌生人,直到她那颗怀有不轨之心的心冷却为止。 慕淳搞出这么一套规则是她措手不及的。 她蔫头道:“……知道了。” 还在上课时间,赶巧的是任课老师不在教室,两人弯着腰快速从教室门口钻了进去。 易欢臣看着晚到的同桌,邀功道:“课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笔记也有帮你写上去。” 慕淳感动:“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好兄弟笑眯眯:“但是你们被点名了,等着下课去办公室吧。” 慕淳:“……” “孟老师的课都敢翘。”他加把火。 慕淳:“孟老师去哪儿了?” “好像是她儿子又去初中部闹事了。”易欢臣摇头:“门卫大叔真是不长记性,这都放进来多少回了。” 白羽。 慕淳看向张涵意那边,张涵意正神情专注地看着她这边。 “……”慕淳收回视线,算了,保持距离就要从不管闲事开始,她还自身难保呢。 “张涵意真的有神经病嘛?”易欢臣凑到她耳边秘密地小声说。慕淳眯了眯眼,摇头:“俘获我的手段罢了。” 他的声音莫名激动了起来:“难怪一起消失这么久,你们在一起了?” 慕淳脸上一热,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明明性取向有问题的人不是她。她来不及弄清他的脑回路,恨不得把他嘴切了:“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去解除误会的!” 易欢臣泄气道:“我以为你们去谈恋爱了呢,我还和黎露打赌,她说你们这回肯定闹掰,我赌你肯定会从了她。” 慕淳绷着脸:“你无不无聊,我们两个女的怎么可能谈恋爱?” 易欢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此大动干戈,居然不是爱情的开始,我嗑你俩很久了,你们不在一起我会很失落的。” 慕淳气愤极了,咬牙切齿:“我要求换座位!”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慕淳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灌木丛飞窜出去,很快隐身在教学楼背后。 她没看错吧,是猫咪? 她跑着跟了过去,看了好几个隐蔽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听到张涵意呼喊的声音,正打算离开,听到爬山虎那边有动静,满满一墙,叶子硕大的爬山虎,一只幼小的白猫钻了出来,露出一个圆圆小小的脑袋。 慕淳轻手轻脚走过去,小白猫和爬山虎玩上了,咬掉一张大片的叶子,四个爪子紧紧抓住,抱在地上打滚。 她就要靠近,另一侧通道传来一片唏嘘声,几个女生率先一步飞速跑过去抓住了小猫。 “哇!真的是小猫咪哎!” “哪里来的?好干净,不像是流浪猫!” “有人在学校偷偷养小猫吗?”她们纷纷猜测到。 “香香的哎!” 听到这话,慕淳下意识嗅了嗅空气。 真的香香的吗?好想闻一闻。 抱着月亮的少年 那几个女生抱着小猫咪叽叽喳喳地商量着要不要抱回宿舍养。 慕淳站在暗处,听得皱起了眉毛。 都说了像家养的,香香的,如果拿走了,人家找呢。 她正要上前阻止,身后走出来一个人。 她看见秦谙习走了过去。 女生们看见来人很默契的安静下来,认真听他说了什么,就把猫咪递到了少年怀里。 有人对高挑的少年说了什么,而后率先跑走了,其他人也随之离开。 慕淳站在原地,揣测着小白猫是秦谙习的宠物的可能性。 秦谙习转过来,小白猫翻着肚皮躺在他怀中,他的手悬在上方,像水母一样,回应猫咪的四个小爪子,高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能看清他脸上绵绵柔柔的宠溺。 他抬眼看向她:“要摸一摸吗?” 声音远远的,但她听见了。 慕淳心里那点别扭消散了,她从暗处走出来,迈开修长的腿有些磨蹭地走过去。 她可没有看他嗷,她一直在看猫咪。 她刚轻轻摸一下,小猫就乃呼呼地叫一声,柔软的白猫像是云朵一样,十分蓬松白净。 肚皮能看到隐约的肉肉。 “它很喜欢你呢。”他说。 “嗯。”慕淳咬住唇,一眨不眨看着小猫。 这是你的猫吗?她还没问出口。 秦谙习:“叫姐姐。” 慕淳瞥向一脸笑意逗猫的家伙:“……” 小白猫甜腻腻的:“喵~” 秦谙习:“叫姐姐~,姐~姐~” “喵~” “喵~” 秦谙习捏着两只猫爪子讨好般轻轻抓着她的手指:“喵~喵~” 慕淳:“……”这家伙不是早上还在给她看脸色,现在是精分状态吗?张涵意没有精分,合着他才是精分对吧? 秦谙习盯着她:“它叫你呢,姐姐不回应吗?” 慕淳挣扎了一会儿,对着小猫咪竖起自己的爪子,前后点了点:“喵~,喵~” 两人来到暗处的石阶坐下。 慕淳接过来小猫咪放在怀里,太软和了,挺糟糕的一天下来,却抱住了一只小打糕一样的东西,她的心脏好像冒起了漂亮的小泡泡。 秦谙习竟然从他的大黑包里拎出来两杯奶茶,插好吸管,递到慕淳的唇边:“喏,香芋啵啵。” 慕淳觉得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和他那张月光一样冷清的脸不搭的原因,她觉得心情有些奇怪。 奇怪,明明白天都在对方的生气一样,怎么到了晚上两个人坐在一起,她在喝他买的奶茶。 她接过来喝一大口,分成好几口咽下去,奶茶到了胃里热热的,这短路的脑突然转过来:“你刚从校外回来?” 因为学校没有奶茶可买,但是问完她就后悔了,这玩意买不到不能点外卖吗? 能不能不要做出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啊! 但是刚好出现在这里,还买了两杯奶茶……或许是给室友带的? 秦谙习拉回她的思绪:“嗯,奶茶合胃口吗?第一次买。” 慕淳:“嗯。” “我和猫咪带着奶茶在这里等你呢。”他说。 感受到他炯炯目光,慕淳感觉脑子又开始短路了,不敢看他:“嗯,猫咪很可爱,奶茶合我口味,谢谢。” 又安静下来,听着他手里忙活的声音。 秦谙习喝了一口自己的,皱着眉看了一眼,因为是有色包装,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我们能换一下吗?我不喜欢喝这个。” 他递到慕淳面前。 慕淳一听接过来,把自己的给了他。 秦谙习喝了一口,表情很满足。 慕淳拿着他那一杯看了看杯身,怎么连背标都没有,她拿着吸管搅了搅,在某人的目光下把吸管含进嘴里,喝了一口,然后一个白眼看过去,她咽下去才说:“明明是一样的好吧!” 秦谙习眼睛亮亮的,露出白白的牙齿:“骗你的。” “你!”慕淳想捏拳头,发现没有多余的手,一只手还扶着小猫咪呢。 算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摸着猫儿,她直接说:“小猫是你的吧,什么时候养的?” 秦谙习也总摸小猫,时不时就把她的手指握住,这怪不了他,猫咪太小了,刚好躺在她的手心里,看着长长的毛,实际上只有小小一只呢。 秦谙习指尖逗着小猫,时不时落在她的指腹上,但是她好像并不在意,这让他有点失落,就像她的唇落在他含过的吸管上,他只能偷偷窃喜。 “不是我的,是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买的。” 他说话怎么颠倒一片呢。 “你买的不就是你的吗?”慕淳啊慕淳,他明明就是故意的,太明显了,你还要去纠正,你也是个幼稚鬼。 秦谙习却说:“不是买给我的,是给你买的。” 慕淳瞪大眼睛,含在嘴里的吸管掉下来,差点含不住奶茶:“你干嘛给我买啊,家里不能养猫!” 她以前不是没养过,但是后来沉倾叶查出来过敏源头是猫毛,就送走了,她还难过了好久。 秦谙习淡淡地看着她,要拿走她的小猫,慕淳一时没松手,小猫在两人手里,她的手在秦谙习手里,小鼓着眼睛不知所以。 “不是说给我的吗?”慕淳看着他,不肯撒手。 “说是给你买的,又不是要给你养。” 秦谙习手上捏了捏:“我给你养,你可以找它玩。” “好吧。”慕淳松开手,小猫一翻身落在秦谙习手里:“为什么突然给我买猫啊?” “因为……你梦见猫,然后扑了我。” “秦谙习!” “在。” 慕淳脸涨得通红:“我都说了那不是故意的!我是被梦境混淆了!” 秦谙习:“知道了知道了,看见猫就想起你了,太适配了,就买了。” 猫咪张嘴打了个哈欠,圆圆的蓝色眼睛看着无声对峙的两个人,把毛茸茸的爪子伸向少女,吸引了她的注意。 慕淳握住它的爪子,心里软成一片。 理由很离谱,但却是很可爱,算是抓住她的命门了啊。 “还没有名字呢。”他看向慕淳,摆着小猫的另一只爪子:“叫姐姐取个名字吧。” “还没有名字吗。”慕淳认真思考着,看到了天空中那一弯玄月,又看向少年那张越发冷峻的面庞,缓缓开口:“那就叫,月亮,小月亮。” “男孩女孩啊?”慕淳捣鼓着它的小肚皮。 秦谙习掰开它的大腿,对她敞开门户说:“男孩。” “哦。”慕淳刚好看见它的小铃铛,有些不好意思的拨弄毛发给它掩藏起来。 “太晚了,我得回宿舍了。” 差不多要到宿舍熄灯的时间,两人站起来。 “你是就住寝室了吗?”她看向他手中的猫咪:“还是回家?” “要回家呢。”秦谙习拍了拍白色体恤,单间背着抱,怀里的小猫咪比他的棉白T还要白净。 慕淳不信:“校门都关了你怎么回去。” 秦谙习对她露出干净爽利的一个笑容,能看见一个尖尖的牙齿:“翻墙啊。” 慕淳跟着他来到食堂后面一面墙前,这墙不高,慕淳只要散步远一点天天都能看见。 “后面是一条柏油路。”秦谙习说:“听说发生过强奸案,所以你一定不能跟我学。” 慕淳:“……” “知道了吗?”秦谙习跟她确认到。 慕淳努努嘴:“知道了,你小心一点,我可不想听到报案。” 秦谙习低笑一声:“我是男的。” 慕淳:“可是你很漂亮啊。” 一阵晚风裹挟着细细簌簌的树叶声吹过,把她的话吹进他耳朵里,像掉进了小白猫的毛毛一样。 抱着月亮的少年 慕淳揉了揉猫咪,抬眼就见他盯着自己出神,轻咳一声:“喏,把猫咪放到包里吧,别摔着它。” 秦谙习接过来。 路灯被蝇虫包围,像是在这黑夜里施法照明的小精灵。 慕淳在一边等着,给他放哨,等着把他送走。 她眼观四路,真担心物业老师检查啊。 希望宿舍门不要关了,要不然宿管阿姨肯定要说她一顿。 “不亲一下吗?”那声音突然来到头顶:“亲一下吧。” “???”慕淳回头就看见面前放大的脸,心脏的血像是被一把大火烧沸了,烫得她脸颊通红:“什,什么?” 秦谙习低垂的眸光像一滴悬挂的露珠,要落到她眼睛里来:“亲一下吧,亲一下就走了,要不然你会舍不得吧。” 慕淳捂着胸口怦怦跳动的声音,捂住了这里,却捂不住耳朵里的,她感觉自己被迷惑了一样,慢慢靠近他,踮着脚,离那张漂亮的唇越来越近,都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根部了。 就在这时,那张唇张合起来,气息散出来,跟亲上了没两样。 “你要亲我吗?”他深潭都一样的眼睛印着一点光,像是倒映在潭底的月亮:“这可是初吻,亲了要负责的。” 在这毫厘之间,慕淳抬起的后脚跟落回了地面,他低头压下来的同时,她及时地偏了脸,他的吻落在了她又软又滚烫的脸颊上。 短暂的触碰后,慕淳赶紧后退,这才看见他还没来得及塞进包里的“月亮”,正举在他的手里,如果要亲的话,确实一低头刚好能亲到。 她的大脑嗡嗡作响,看着他的双眼失去了聚焦,眼里朦朦胧胧的一片水雾,看见他似乎在说话,但现在她脑子里就一件事。 “不想负责?”秦谙习刚说完,就见她连掉几颗泪珠,莽撞地跑到他跟前,捧着小猫亲了几下。 “注意安全。” 看都没看他,就这样跑掉了。 亲了他的猫,就跑掉了。 秦谙习捧着小猫,唇落在她亲过的地方:“月亮啊,早知道哥哥就闭嘴了。” …… 慕淳回去时,刚好赶上关宿舍门,她到了宿舍就被张涵意盘问,她随意糊弄过去。 洗漱完后赶紧上了床,她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耳朵边一直响着“亲一下就好”。 脸被子贴到脸上都变得无比敏感,好像又被亲了一样,她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中午,她去食堂又碰到了秦谙习,她目光飘忽,总想往他那边落,又蹑手蹑脚想要四处躲藏,却发现那家伙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就这么完美的端着餐盘再次跟她擦肩而过。 直到午餐结束,他都没有看她一眼,就那么水灵灵的混迹在一众人群里离开了。 “淳儿,你弟弟怎么和你关系变这么差啊,他好像不想看见你的样子。”张涵意凑过来,也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 慕淳收回视线,推开她贴上来的身体:“扣二十分。” “可是我抱你一下才扣十分!”张涵意觉得天都塌了,原来扣分是看她心情的吗? 一开始几天,张涵意是完全不守规则的,触犯后可怜兮兮说一句我忘了,扣了叁百分也不管用,课后自由时间慕淳完全要躲着她。 课上,张涵意主动请愿发作业,把作业本递到慕淳手上后,摇头摆尾道:“今天也是为淳儿做事的一天!” 易欢臣冒出来和她击掌:“加分!” 慕淳:“……”这两人打得火热,要不干脆在一起吧,她也没了后顾之忧。 一下午的课结束,几个人如同往常一样来到食堂,慕淳已经形同习惯的用目光在若干身影中寻找,几圈下来任无所获。 秦谙习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自从那天后就再也没见过,一方面她心里有气,不想再看见他所以躲他,另一方面,他完全在无视她。 现在,直接完全不见人了,直接没有了了解猫咪的渠道。 她都要怀疑秦谙习就是故意拿一直小猫来逗她的,说什么给她买的猫,还帮她养,说的好听,现在连养猫的人都看不见。 可是,为什么呢,这样的冷漠无视实在太突然了,既幼稚又无理。 黎露坐下来就开始输出机密八卦:“嘘,不要声张啊,我跟你们说,因为白羽总是扰乱校风,孟老师好像确实要停职了,我不小心看见了她的停职通知单。” 易欢臣:“哇,不孝子闯大祸了。” 张涵意对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哪个老师对她来说都一样,都是她妈打点过的监视器罢了,没有感情。 她灵机一动,看向慕淳:“她走了就不用守该死的座位规矩了,淳儿,等她走了,我跟新来的老师申请换座位吧!我们像以前一样天天在一起!” 慕淳抬手给她竖了个中指:“我会跟新来的老师申请换班的。” 被母亲靠钞能力安排到最好班级不敢轻举妄动的张涵意泪目:“不要啊!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慕淳这段时间学习状况不稳定,多数时间一直忙着习题,这样就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这样一逼自己,她对那些窗外事更是后知后觉。 倒是白羽,她拉黑了,又出现,总是给她发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再继续下去,她都要去找孟老师告状了。 “白羽有找你麻烦吗?”慕淳看向张涵意。 张涵意表示不知道白羽是谁:“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我认识这个人吗?” 挡子弹的慕某人:“……”白羽为什么找上她,她看上去是张涵意的监护人吗? 她越想越气愤,这些天的烦躁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高珅接过手机直接给那个陌生号码打过去,那边直到响铃结束都没有接通。 自从白羽再来闹事后,他都出名了,爱慕他的女生都竟然都成了他的cp粉,老师也更频繁叫他去办公室,希望他走正道。 几次拨号失败,高珅眉头就没展开过,把手机还给慕淳:“没人接。” 慕淳返回短信界面,显示着对方发过来的那条滞留短信“不用你插手了,我自己来。”。 昨晚半夜叁点发过来的讯息。这些恋爱脑都不睡觉的吗? 有一种抢不到喜欢的人就要去死的感觉。 她现在好想和这个叫白羽的正面刚啊! 抱着月亮的少年 “你不跟我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找上我吗?” 慕淳好不容易甩掉了张涵意,一个人散步,走着走着就来了初中部,本来一拍脑袋就要回去,想起来还要解决白羽这个麻烦,正好来撒撒气。 既然张涵意不知道这个暗中的情敌,那就一直不知道最好。 避免事情发酵起来,还是她来斩断麻烦吧。 高珅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说过,不准他去找张涵意麻烦,所以他就另辟蹊径了吧……” 慕淳表情漠,打开嗓子道:“麻烦你下次警告他时,脑子里除了想张涵意叁个字以外,还要再加上她身边的人,我很无辜的好吗?” 高珅羞愧,无地自容:“对不起。” 因为高珅满身绯闻,还被高年级学姐教训,周围路过的人都要看上他们一眼,还有女孩堆在不远处私声窃语。 慕淳烦躁地念道:“我说你,追又追不到,还不愿意松口,还惹个这样的麻烦,真是太丢人了!”不成事的家伙,有本事抓住张涵意的心啊,败事有余! 高珅脸都要埋到地里去:“对不起!” “你们不要再看了!”斥声赶走了围在周边看热闹的人,慕淳一个头两个大,对他说:“在那里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要彻底规避他去找张涵意麻烦的可能,是你们两个男生闹成这样,他凭什么对我们摔破罐子?” 高珅完全卑躬屈膝道,一点不敢顶嘴:“学姐放心吧,这周结束回去我就会去纠正他的!” 慕淳这才稍微放心一些:“你知道……孟老师还会回来吗?” 孟常清已经停止任教了,换了一个新来的老师,说话夹着外地口音,她听得脑瓜子嗡嗡的。 高珅说过他和白羽是邻里关系,从小一起长大,因该有所了解吧。 “不确定,阿羽可能会转学去外省了,她可能会跟去的阿羽的学校教书。”高珅说。 那基本是不会回来了,慕淳稍微好转的心情又糟糕了几分。 既然都要去外省了,白羽为什么还发那条信息。 慕淳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如实说给了高珅听。 “姐,你放心吧,他妈妈现在不让他出门,他不会再出现的,我回去也会好好跟他说的。”高珅肯定地说。 慕淳心中的顾虑被打消下去,事情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见她还不走,高珅关心道:“学姐,是还想找秦谙习吗?” 慕淳反应很过激:“谁说我要找他!”那个坏小子,做了那样的事,还敢耍脾气,竟然要她主动求和! 高珅被她吼的一哆嗦,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是我多虑了,还担心你要找习哥呢,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但是不是生病啊,因该是家里有事耽误了。” 慕淳一听,皱起眉头:“他一个初中生,好好的,叁天两头缺课合适吗?” 高珅看眼色说话:“……是不太合适。” 慕淳见他没有下文,又问:“他没跟你说是什么事吗?” 高珅心里打鼓,要不要跟她说,秦谙习已经办理退学,可能不会再来学校了呢,毕竟他月底就要出国了啊。 秦谙习办理退学后,在宿舍喝了一宿,本来以为是哥们临走时对他的不舍和道别,结果那家伙醉了就说开始胡言乱语。 说什么“不想再离开你一次。” “不想让你知道我走了,这样你就会一直等我,”秦谙习没喝一会儿脸颊通红,连别着墙面的耳朵都被酒薰染了,靠在高珅肩膀上,闭着眼睛,嘴角微弯折,忽而又委屈地瘪下来:“你会等我的,对不对?” 随之,泪水压弯了睫毛,落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 高珅和胖子都懵了。 胖子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习哥资深姐控啊,不知道的以为他失恋了。” 看他的颓废模样,高珅都忍不住劝道:“你就跟慕淳说一声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秦谙习把脸埋起来低声啜泣,一想到当初和慕淳分开的场景,他就心悸,不管以什么方式分离,他都不想当着慕淳的面,最好甚至别让她知道。 不想再来一遍,他怕了。 道别了,就可能见不到了,不道别,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上一次分开,还来可以再见,这一次呢? “不要,我不见她,不要告诉她。”他醉倒,瘫坐在地上,迷糊间,高珅听见他梦呓一般说:“不想,不想和她分开了。” 不告而别就不是分离了吗? “没有,没有分开,有月亮陪着我……”秦谙习说着说着彻底睡过去。 月亮,什么月亮,静夜思吗? 这种掩耳盗铃的事,不像秦谙习。 慕淳见高珅迟疑,仿佛应证了她心中不好的猜想,追问道:“他是不是跟你说了?是他出事了吗?” 她问的急,就有些凶。 高珅决定不出卖兄弟,他也不敢:“没有啊,我刚刚在想呢,他确实没有跟我说过,因该这两天要回来了吧,我也不确定,要不你发个信息问问他?” 慕淳收起表情,迟疑了片刻,张了张嘴。 她没有秦谙习的联系方式啊。 对啊,她竟然连那家伙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他给她买“月亮”那天,她就因该要他的联系方式啊!多好的机会! 因为他们来到了靠墙的角落,周边没有人,一时间安静下来,高珅面对她,觉得压力很大,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慕淳,一是白羽带来的麻烦,二是他不能告诉她秦谙习的不在校的真正原因。 慕淳和心里的高傲和自尊抗争着,她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是又挪不开脚。 要个联系方式而已,又能怎么样呢? 这样的关系,联系方式还要问别人要,也太丢人了吧。 她抬起的脚,又落回来:“你有秦谙习的手机号吧,给我吧。” 高珅眉眼疑惑:“啊?” 据高珅说,他把秦谙习的手机号倒背如流,她拿到手机号后,语言僵硬地说了句谢谢。 “走之前还让我不要告诉你呢。”高珅给电话对面的秦谙习汇报道。 秦谙习抚摸着趴在腿上的白猫,眼中露出没有声音的笑意来:“谁叫她总不想着联系我。” 这下想他只能问别人要联系方式。 “她加你好友了吗?”高珅期待的声音。 秦谙习看着通讯录新冒出来的红色信号,他一直没点开呢。 “加了吧。” 听他口气,高珅以为慕淳还没有发动攻势:“可能还有顾虑吧,一直看不到你,她一定会加的。” 点开通讯录,看见最新好友申请的秦谙习抿着唇,克制不住地牵起了嘴角,轻轻说了声:“好。” 【谙习,我是姐姐,通过一下。】 秦谙习退出界面,开始埋脸吸猫。 “习哥,你还回来上课吗?你的座位还在呢。”正在上体育课的高珅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不远处慕淳坐在石阶上,张涵意在隔了她两个人的另一边坐着。 抱着月亮的少年 顾川州跑到慕淳面前,扶着膝盖,压着喘息声,道:“慕淳,趁你这节课体育课,我们去舞蹈室练舞吧,后天就是文艺汇演了。明天就一节舞蹈课,好久没和你排练了,怕时间内不够,来不及。” 慕淳这段时间都在学校排练,校外的舞蹈班结束后就没再去过。 她向来对事不对人,何况顾川州专业能力很好,让她有一种可以完全交付身体的感觉,很安全。 如果因为意气用事就换舞蹈搭档,那就是她的失误了。 何况,她不能再总是想着秦谙习了,她的叁魂七魄都要飞走了,那家伙怎么还不同意她的好友申请啊! 她都想好了,等他同意之后就说是问沉倾叶要的联系方式,加他好友是为了看“小月亮”。 其实问谁要的都一样,她到底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要个联系方式而已,但是她不想他知道她去初中部找他! 早知道就问沉倾叶要秦谙习的联系方式了,为什么要那么着急! 救命!她要赶紧去练舞,挥洒汗水,忘记这一切! 将他抛掷脑后! 不等她照顾张涵意的情绪,张涵意率先站起来:“我可以一起去吗?” 捡球回来的体育老师说:“不可以。” 慕淳遗憾地对她挥了挥手,跟着顾川州去了舞蹈室的方向。 还在通话中,目睹一切并如实告知的高珅仰头看着上方飘动的枝叶:“对啊,文艺汇演就在后天,他们因该会一起上台表演吧。” “……”高珅:“没问题,我一定会占个前排并且视野好的位置的。” 秦谙习挂了电话,眼里还燃着幽幽的蓝火,他举起小白猫来,放在鼻头蹭了蹭:“小月亮,姐姐就是一只花蝴蝶啊,小月亮喜欢追蝴蝶吧,跟哥哥一起追蝴蝶去吧。” 天空是湛蓝色,天上的云丝丝缕缕的,张涵意两只脚摆来摆去的,心情好到笑的像太阳一样。 黎露参与进羽毛球大战了,她两只眼睛随着那颗羽毛球转来转去,完全是一只被逗猫棒左右的布偶猫。 “你怎么这么开心?”易欢臣在她旁边坐下,被滚烫的地面烫着屁股,面上不漏分毫。 这地面真的不是有柴火在加热吗? “因为心情好。”张涵意大嗦了一口雪糕。 “慕淳都跟别人玩去了,你还心情好啊?”他像是来煽风点火的。 “你不懂,我是那种心情好。”张涵意依旧笑眯眯的。 易欢臣好奇地看着她:“那种?哪种?” 张涵意细细品味着,就像这阳光下清凉凉的风:“那种……我的感情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我的感情终于得以见天日了的心情好!” 张涵意真的笑得非常漂亮呢。 易欢臣跟着她笑,觉得这夏日炎炎中特有一股清凉,特别解闷。 他看着眼前的风景,说出心中所想:“难得这么好的心情,真应该拍一张照啊。” 张涵意一听,看向他:“我不喜欢拍照。” 易欢臣微微一愣,感受到一种寒意,看向她手中的雪糕:“你吃的雪糕好凉啊,我也去拿一个。” 张涵意很认同:“去吧去吧,我买了一大袋呢,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口味。” 舞蹈室。 旋转,跳跃,音乐的节奏感混杂着舞者的喘息声,顾川州稳稳托住少女的腰肢,她的脚掌安全落地。 她仰起下颚,拉伸修长的脖颈,结束一段忧伤的旋律。 “我喜欢你。”顾川州突然在她耳边轻声轻说。 慕淳眼中的表演情绪一下泯散,脱开他的扶持,往后退了几步。 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回应。 换做之前,她是心动的。 但现在……顾川州来到她跟前,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急需表达心中的情感:“慕淳,我喜欢你……” 慕淳躲开他要抓住自己的手,打断他:“谢谢你的喜欢,可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 慕淳缩着身子避开他,眼中全是推脱和惶恐,没有了往日憧憬和向往,是他的体会失误了吗? 还是确定心意晚了,顾川州心里满含失落,收回的手放在身侧,只见克制地蜷缩起来:“……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慕淳见他恢复了平和的样子,才松一口气。 如过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是太尴尬了,以后没办法相处了。 她当作什么都没法发生过的样子,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发丝:“那个,你还有哪里需要重新练习……” “是因为李真宣的事情,所以厌烦我了吗?”他低着头,似乎处于某种懊悔和怀念之间:“你之前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慕淳觉得自己还不如一走了之来的痛快。 暴力点还是委婉点呢。 他看上去像只落水狗啊…… 怎么也是喜欢过的人,不能因为改变心意了就泼冷水吧。 “因为你曾经帮助过我,我确实关注过你,我很欣赏你的舞蹈专业能力,你很优秀,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我的榜样和目标。”她斟酌道:“但现在,我确实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啊。” 顾川州摊开双手,尽管笑起来也掩藏不住眼底的悲伤:“看来是我错过了你,有幸知道情敌是谁吗?实在是太想打败他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去争取你?” 慕淳的大思绪有一瞬间的涣散。 什么呀,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的心在此刻放弃了一段健康的感情,却选择去犯一个很大的罪过。 她对他露出一个很遗憾的微笑,说出不受大脑过滤的想法:“我好像也正在接受那个人的考验呢,一旦被认可了,我不会瞒着你的。” “慕淳。” “……” “慕淳!” 所有人都看过去。 慕淳被同桌用胳膊对了一下,才回神,抬头就看见讲台上带着眼睛目露凶光的短发女人,她手上已经掰掉一截粉笔,正准备扔过来的样子。 易欢臣都快急死了:“快站起来啊,叫你理解新概念呢。” 慕淳站起来,哑口无言并且被赶出教室罚站。 看着西下的太阳,她有些懊恼:“人果然不能有多余的感情啊,不仅会成为变态,还会变成弱智。” “一个人嘟囔什么呢?”慕淳转头看过去,张涵意竟然也出来了,和她并排站着,像是哨兵一样。 “你怎么出来了?”慕淳觉得她应该是意气用事。 张涵意露出不服管教的笑:“她讲课很催眠啊,我都要睡着了,被她抓起来罚站,有点想念孟老师,她才不会做出让你这样的优秀学生出来罚站的举动。” 课后易欢臣和黎露都参与进了讨伐。 “你看她才来几天就体罚了多少人了,像个山大王一样!”上课照镜子被没收且被罚站两节课的黎露。 易欢臣分析道:“新官上任叁把火,这个叫杀鸡儆猴,气势先拿出来把人唬住再说。” “她越这样我越兴奋!”变态张涵意,这个老师居然不会被她妈迷惑,但是试图把在她妈那里被威胁羞辱后受到的气撒到她身上来。 她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慕淳:“淳儿,你不是也不喜欢她吗,都不吐槽的吗?你今天回来就总走神,好像有心事啊。” 黎露八卦地凑过来:“对啊,你和顾川州排舞后回来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不会是跟他有关吧?” 慕淳也没打算瞒着她们:“对,他跟我表白了,我拒绝了。” 黎露花容失色:“啊!你居然把那样的大帅哥给拒绝了!简直是在侮辱我的喜好啊!我一定要找到机会去安慰他,好趁虚而入!” 这边,张涵意笑哈哈地拍了易欢臣一把:“看吧,根本没必要防备他!” 黎露表示没听懂:“你们在打什么暗语?” 然而并没有人给脑袋白白的她解释。 易欢臣:“那你为什么暗自伤神,又不是你被甩了。” 张涵意也等着她回答。黎露再次冒出来:“肯定是后悔了吧!我要是错失那么帅的人,我一定会咣咣撞大墙的!” 慕淳抹了一把脸,抛出一个大家都会相信的原因:“因为我明天还要和他一起上课,后天还要一起表演,这很尴尬不是吗?” 抱着月亮的少年 实际上舞蹈课上一直到彩排完成顾川州都没有让她感到为难,完全带着她沉浸在紧张的彩排气氛中,好像那些酸涩的语言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他们还是最契合的舞蹈搭子。 结束后,顾川州把毛巾递给她,一边说:“我们组的舞蹈明天一定会惊艳所有人都的,获奖感言就由慕同学你承包了吧!” 慕淳才不着他的道,转身就朝正和同学们说笑的舞蹈老师大声说:“老师,要是我们明天拿到一等奖,就让人气最高的顾川州同学发表获奖感言吧!不仅要让那些粉丝们看到他的舞姿,也让大家听听他的声音啊!” 顾川州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大胆,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舞蹈老师慈祥道:“所以大家一定要加油,给顾同学争取一个这样的机会!” 将士们欢呼着,掌声一片。 “我来写获奖感言!”已经有人独揽重任。 慕淳看着被拥堵住的顾川州,他前所未有的朝她竖起了中指,她不客气地回敬,叫你还敢招惹我! 晚自习结束,所有人都期待着第二天的演出,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教学楼。 张涵意磨蹭了一会儿,突然说:“淳儿,你先回宿舍吧,我有东西忘教室了回去拿一下。” 慕淳不疑有他:“我等你。” “不用了不用了,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她往回跑,一边说着。 很可疑,是需要私人空间吧。 慕淳没多想,独自前往宿舍楼。 她心情沉重,忍耐了一下午,最终还是掏出手机,点进微信,找到了好友申请界面。 等待同意。 秦谙习是打算一辈子不出现在她面前了才敢这么嚣张吗? 沙沙—— 余光里一个白色的残影飞跑过去。 慕淳来不及思考,收起手机就追了上去。 “哎!刚才一个白色的东西跑过去了!”路上有人指出方向。 “跑那么快,是兔子吗?” 她一路追到了食堂后面,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是温度还是很高,这样跑一路,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 她用袖子擦拭滑落到下颚的汗水:“追到你了。” 那团白色的小东西没了退路,被一面墙堵住了,只能喵喵叫唤着,露出那双圆圆的眼睛恐惧地看着围堵它的人类。 慕淳张开双臂,地上的影子看上去像是一只偌大的飞禽,小白猫吓得尾巴都竖起来,想要从一侧逃走。 就在这时,地上长出了另一个深深的黑影。 “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慕淳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魂魄离体,看见额头同样汗津津的少年,她破口大骂:“秦谙习,你有病吧!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小白猫趁机从她身侧一窜,被眼疾手快的少年一把逮住了后腿。 他把罪魁祸首拎起来,将张牙舞爪的小白猫举到她面前:“我追它好久了,好不容易要逮住了,怕又给吓跑了,所以不敢发出声音。” “姐姐别生气。” 他趁着下午放学时间就进了学校,背着猫包在学校里转悠,上课后学校里没了人影,想把小猫放出来透气,结果小白猫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一跃就跑掉了,一会儿上树,一会儿上房顶,他在烈日下蹲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猫咪下地了,它似乎尝到了自由的快乐,完全不受他诱哄,跑得只剩下残影。 “还好有你,要不然我得陪着它在外面过夜了。”他说完,挠着猫儿的下巴,笑眯眯道:“太野了啊,小月亮。” 慕淳:“……” 她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亮色的花衬衣,衣摆塞在白色的西裤里,被皮带紧紧扎着,白色的鞋子已经很脏乱了,看来是没少跟着“月亮”奔波。 这副样子,不像是来上课的,倒像是社会上混迹的浪荡子。 她没心情跟他打趣:“你怎么这几天都没来学校上课,是你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秦谙习依旧逗弄着猫咪,嫌弃地捏了捏猫抓:“好脏啊,要把你洗一洗。” 慕淳:“……” 她的坏心情已经快到了极致。 “我是来看你明天的表演的,演出结束后告诉你吧。”他说着,站起来,因为猫咪身上全是尘土,他高高举在手里,小东西四个爪子刨着空气,飞机耳,模样十分滑稽。 他本来也没打算今晚见她,有那个想法,但是能控制住,坏在没把追求自由的“小月亮”算计去,才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什么意思?”慕淳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不好的意味,说的好像他不属于这里了一样。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演出结束后,怕影响她发挥? 秦谙习把小猫挡在脸前,充当自己的脸:“姐姐,你这样我很为难啊,可不可以有一点耐心呢。” 慕淳揪出他那张脸盯住,她很是气愤,眉眼又有藏不住的担忧:“秦谙习,耍我很好玩吗!现在耍我成了你的乐趣是吧!” 秦谙习愣住,少女的用怒气压制着满满的委屈,都快要哭了啊。 “想把你偷走,好想把你偷走啊。” 慕淳没问出个所以然,慌不择路的跑了。 回到宿舍,张涵意打开门,看见她:“淳儿,你怎么比我回的还晚啊?” 慕淳脑子混乱不堪,胡言乱语道:“我刚才看见一只兔子,我追兔子去了。” 张涵意见她不太正常,担心地跟上去:“兔子?学校里有兔子吗?在哪里?你追到了吗?” “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没有追到,跑了。” 张涵意被关在门外,其他室友问道:“她怎么大汗淋漓的,不会真去追兔子了吧?” 慕淳把洗漱用品装进篮子里,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把一切声音隔绝在外。 镜子里,少女的眼睛依旧有余留的惊慌,脖子后面仿佛还被一只手掌握着,不肯放过她。 “偷,偷走?”她不明白秦谙习是什么意思,这诡异又暧昧的话。 直到那时,她还没有防备。 “亲一下再走吧,亲一下就不会舍不得了。” 她还以为他说的猫咪。 她看着那只小白猫,很嫌弃,脏脏的。 她的想法总被他牵着走。 就在那时候,他那双眼睛盯着她的嘴唇,不经她同意,就吻了上来。 挣脱不掉,她整个人都被他掌控了,他竟然趁她尖叫把舌头伸进口腔里翻搅,完全带走那些因惊恐分泌出来的唾液。 “那边好像有人?” 陌生的声音加剧了她的恐惧。“有人来了,不,不要……”他纠缠着,完全不肯放开她。 慕淳咬了他一口,才得以脱身。 好在那两个发觉异常的人没有追究,离开了。 秦谙习被她推到在地上,他竟然舔舐嘴唇,露出那副淫乱满足的表情。 小白猫还在他怀里,睁着纯真的眼睛,张着嘴喵喵叫着。 羞耻心几乎占据了她的所有情绪,他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抬手打了他一巴掌:“疯子!” 慕淳打开水龙头,据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抬眼,这样近的距离才发现,镜子里的少女眉眼含春,如同被搅乱的春水。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