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男公关(逆来顺受妹X变态鬼畜兄)》 序章 我要我们在一起 他满头大汗的停在老师的面前,听见那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像个鬼影一样的男人几乎算是怜悯地喊出:“三十。” 他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腿,止不住地颤抖。 他已经跑了多少圈?至少有五十圈吧。 老师在他每次绕回门口的时候会报一次数字。而那个数字却时而停滞不前,时而倒退。他知道老师在罚他,惩罚他的心不在焉。他没有办法抱怨,因为抱怨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今天就到这里了。晚上老爷有客人,你回屋子里,不要出来。” 晚餐估计也泡汤了。不过这也好过上次饿着肚子做晚功。 他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主楼的侧门,又坐了好一阵子才从地上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属于自己的角落晃去。 经过走廊的拐角,他远远就看到站在餐厅前的父亲,还有那个女人和那个害他被罚的女孩。 女人勾着父亲的手臂,极尽可能地想要得到父亲的注视。而父亲的注意力似乎只在那个女孩身上。 父亲弯下腰,对着略显胆怯的女孩说了什么,然后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蓬蓬的公主裙遮住了父亲的手臂,小女孩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把头扎在父亲的肩头。 他看见父亲笑得很开心,脸上眼中尽是慈爱。 其实,那么远的距离,他根本看不清楚父亲的表情。但是他就是感受到了父亲对那个女孩的喜爱与宠腻。他们三个人,构成一幅绝美的天伦之乐的图画,非常的刺眼。 从有记忆以来,父亲从未抱过他,从未对他笑过,就连话都很少对他说。 都说母以子为贵。而孩子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关注,何尝不是与母亲所受到的宠爱有关。 这个大家庭,像是一个隐藏在现代社会中的封建帝国。而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被至高无上的帝王意外宠幸的普通女子。她不美,不聪明,也并没有任何一点吸引父亲的本钱。若不是她生下了他,这个家庭里唯一的男孩子,她也许会一辈子呆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默默的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命运终是将她卷进了这个漩涡,无力摆脱,深陷其中。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没有开灯,坐在床边,盯着黑暗里的某处。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餐厅和客人用餐。和乐融融的一家人,而他这个所谓的长子,不过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他的母亲,这个家族所谓的主母,此刻应该和他一样,正在独自面对冰冷孤寂的四面墻壁。 他不喜欢见他的母亲,她一个人坐在窗前的身影太阴沉。但是在这一刻,他需要找个人解决他一直在叫唤的肚皮问题。 母亲总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的。 他游走在交错的走廊,寂静的夜里,有匆忙而轻碎的脚步响起。他站在拐角处,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头衝了过来。 原本他可以躲开,或者接住她。但不知是因为疲劳过度,还是饿晕了头。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任凭她带着一身柠檬香衝进他的怀抱,温温软软的一小团。 她的衝劲很大,撞得他向后踉蹌几步,脚绊到花架子,摔了下去。 她趴在他怀里,抬眼看过来,睫毛抖动如蝶翼,大眼睛中都是恐惧。 她说:quot;有鬼。quot; 他跟在她去她见鬼的地方。她躲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胸口冒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被人依靠的感觉。 那感觉让他胸膛有一种暖意荡漾,浑身上下涌出莫名的衝动。 听着虚掩的门缝后传出的断续呻吟声,他心下了然,回头看了看仰望着他祈求答案的女孩,拉着她默默离开。 quot;这是属于你我的秘密,谁也不说,好么?quot; 她看着他,用力点头。 长长的黑发,被粉色的丝带系在头侧,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波浪一样的晃动。带着荷叶边的肩带垂下,露出半个圆润白皙的稚嫩肩膀。层层叠叠的公主裙下,纤细的小腿上白色的长袜一高一低,圆头的娃娃鞋不知何时掉了一隻,歪在花池一旁的地上。 他蹲在她身前,拿起那隻鞋子,动作笨拙地穿在她的脚上。 quot;哥哥,你流血了。quot; 他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他的手臂,刚才在走廊里跌到蹭破了皮。对于他来说,那是完全可以忽略的伤口,可他还是放任她小心翼翼地去碰触它。 quot;哥哥,很疼么?quot; 他摇头,对她微笑。她伏下身,轻轻地把唇贴了上去。 quot;亲亲就不疼了。quot; 他的心中荡漾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让他警惕的舒适感。 他并非不曾和小女孩这样近的接触。他有个妹妹,也是很可爱的。只是她似乎继承了母亲的性格,冷淡如沙漠。她从未对他这个哥哥表现出哪怕一丝的关怀。 而眼前的这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却让他年轻而沉溺于黑暗的心中產生了波荡。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本能告诉他,面对于任何一个让自己心思动荡的事物,就只有一个方法: 摧毁她。 他坐在她旁边,手状似不经意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只要一下,一下她就会软绵绵地倒下去,甚至不会吭一声。她不过是个女孩子,一个长得如此漂亮的女孩子。 quot;哥哥,你看,流星。quot; 她伸出小手,指向苍茫黑暗之中。他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墨色的天空。 quot;今天阴天,怎么可能看到流星。quot; quot;明明就有的。quot; 她撅着小嘴。因为他的不信任而伤心。 他为什么要相信她?为什么她认为他会相信她? 奇怪的声音响起,她看看他,笑了。 quot;哥哥,你饿了么?quot; quot;没有。quot; quot;可是你的肚子在叫。quot; 他有些尷尬地放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看向别处。 quot;哥哥,你等着,我给你找吃的东西去。quot; 他刚要拦住她,她却已经蹦跳着走远了。 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向花园里的一棵梧桐树。背靠着树干,他仰望天空。月亮从流动的云层中显现出昏黄的色彩,天在慢慢晴朗起来。有一道淡淡的亮光划过,是流星,她没有骗他。 quot;哥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都找不到你。quot; 她居然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装点心的盒子。 quot;哥哥,给。quot; quot;你从哪里弄的?quot; quot;我很厉害吧,我不告诉你。quot; 他们并肩坐在梧桐树下,她打开盒子,是奶油蛋糕。 quot;哥哥,你怎么不吃?quot; 他摇摇头,对她微笑。老师罚了他,就算没有人看见,他也要做到问心无愧。 她竖着一根指头,上面点缀着雪白的奶油。 quot;哥哥,尝尝,很甜很好吃的,来,尝尝嘛。quot; 诱惑,是记忆中奶油的甜腻,还是女孩期待的眼神。他把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唇齿间是香甜,舌尖有她手指的柔软滑腻。 quot;哥哥,好吃么?quot; quot;嗯。quot;他点点头,quot;你现在到处乱跑,不会有人找你么?quot; quot;没有人会在乎我在哪里的。quot; 他一愣,回头看向她。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眼中却有那样浓烈的孤单。那孤寂感染了他,那样熟悉,恍惚间在某处也曾遇见。 quot;怎么会,我看到你妈妈对你很宠爱啊。quot; quot;她只是在那个男人面前装模作样而已。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一眼。quot; 她居然叫父亲'那个男人',他忍俊不禁。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去安慰她,但是他想他了解那种被世界拋弃的感觉。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看天空。云彩已经散尽,一片闪烁的耀眼星空,仿佛只为了他们而存在。 quot;如果可以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就好了。quot;她喃喃地说。 他转过头去,看见她蝴蝶般的长睫毛在微微颤抖,那是即将顶不住的困倦。 quot;为什么不呢?就让我们永远在一起。quot; 他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她依靠着他沉沉睡去。 天快亮的时候,他把她抱回了主楼。他不知道她的屋子在哪里,就随便找了一间客房,把她放在了床上。 她的睡顏那样的寧静安详,对他百分百的信赖着。 他轻轻地在她的额角啄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她和他一起度过的一晚。一直到一天后她和那个女人离开,他都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但他记住了她的愿望。 我要我们在一起。 第一世:夜梦微醺 「壹」香香 夜梦微醺的暗红色雕花大门在一帮客人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寧静的,黑色的,迷乱的夜。 若熙扶着走廊贴了暗色丝绸的墻壁,用手压着疼痛不止的胃,蹣跚着向洗手间走去。 一间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传出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毫不遮掩的放纵的呻吟。 若熙侧过身,给包厢里出来的人让路,刘海随着深埋的头垂下,遮住了自己的脸。 推开洗手间的门,若熙再也扛不住胃里翻江倒海般的噁心和痛楚,衝进一间隔间,趴在马桶上疯狂的呕吐起来。 终于吐乾凈了。 若熙颓然的向后靠在隔间的门上,身体缓缓滑落。 水箱自动冲水,激起一股混着浓重酒气的让人皱眉的酸臭。 地板很凉,隔着薄薄的西裤,冰得若熙打了个哆嗦。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出隔间,晃到洗手池,拧开了水龙头,俯身,侧过脸,用嘴直接吮吸着冰冷的充满漂白粉味道的水。 嘴里的酸苦很快被水带走,舌头有点儿冰麻了,喉咙深处却依然火烧火燎的。 酒果然不能多喝,再这样喝下去,胃估计都要穿孔到像鱼网一样了。 若熙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影。 染成蓝黑色的及肩直发,白皙的皮肤,浓黑整齐的眉毛,明亮的黑眸,英挺的鼻子,粉红的柔唇。水珠沿着若熙的脸侧,嘴角,下巴,发尖滴下来,性感到无可比拟。 上帝精致的杰作。男女莫辨。 明明俊美无比的容顏,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忧伤。这样一副完美,却又招人疼惜的模样,让无数的少女名媛春心萌动,贵妇女强人母爱泛滥,甚至男人都为之疯狂。 若熙叹了一口气,不过就是一副皮相,谁想要给谁去。如果这样的容顏终究带来的只是罪恶,不要也罢。 若熙用洗手台上给客人准备的毛巾擦乾了脸上的水,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黑色西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洗手间。 走廊上有一群熟识的客人擦肩而过。若熙微微点头,算是和他们打招呼。有人顺手在若熙紧翘的臀部抓了一把,若熙也只是继续微笑着。 这就是若熙的工作,在这个城市最火热的俱乐部,夜梦微醺,做一名“男公关”。 花名很俗,夜来香。大家都叫若熙,香香。 华灯初上,璀璨霓虹下,喧闹的欢乐场。 男人,女人,一掷千金,享乐,放纵,寻欢买醉,找寻刺激。 男人,女人,放下尊严,微笑,哭泣,用自己的容貌,声音,甚至身体,换取金钱。 没有人天生喜欢这种生活。就算是好奇,就算是无聊衝动,就算是迫于生活。 这是一份靠着青春,生命,耐力才能坚持下来的工作。夜梦微醺的老板苏飞很挑剔,客人也喜欢新鲜,所以这里的公关工作寿命都不长,最多也干不过两年。 不过若熙不一样。 若熙是那个人塞进来了,没有那个人的命令,若熙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夜梦微醺里。 好在那个人没有让若熙做躺的,不过是陪客人喝酒,聊天,说笑,唱歌,跳舞,偶尔下去小型的赌场推两把牌,大体上若熙的日子还算好过。 若熙的收入并不多,当然,也不算差。虽然算不上最红的公关,但毕竟模样摆在那里,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 若熙不善言辞,甚至可以说的上少言寡语。若熙对客人不巴结,也不主动,这种性子并不适合做公关的。但是有些客人们就是喜欢若熙这样沉默不语,逆来顺受的样子。更何况,若熙还有一张天使一样完美,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人们总是喜欢蹂躪完美的东西,就算不能占为己有,至少,也要曾经拥有。所以,想把若熙搞上床的客人很多。无论男女,几乎一半第一次见到若熙的客人,都和苏飞商量过让若熙出台的费用。 好在苏飞一向护着若熙。或者说,没有人敢和那个人做对。 “香香,你怎么还在这里瞎晃啊,苏姐在找你哦。” 一个穿着名牌小礼服,画着精致妆容的窈窕女子,优雅慵懒地踱了过来。 猫一样的女人,看起来嫵媚,温柔,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小爪子就会跑出来挠人。 夜梦微醺里的公关是分品级的。像香香他们这些住在别苑的,都被调教的气质高雅,品味不俗,各有各的个性。接待的客人,自然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似外面那些庸俗的小店,这里的公关都是有血有肉有故事有想法的人,让客人从心底里向往。可以坐下一起聊古诗,也可以聊股市。可以答天运之疑,也可以解人生之惑。谈心情,谈事业,谈风花,谈雪月,就是不谈真感情。 “今天晚上又有人点你的名了。香香,若有一天飞上枝头可别忘了你雅伲姐。” 若熙向一边侧了一下脸,没有能躲开雅妮的唇,于是浅笑着握住搭在自己胸前的手,略一用力,拉着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不着痕跡的让她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雅伲姐今天真漂亮。”若熙把雅伲的手向上拉到自己下巴的高度,却并没有在雅伲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吻上她的手背,而是顿了一下,便松开了。 雅伲看着若熙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收回了手,双臂环在胸前,脸上一热,“哎,香香如果对客人嘴也这么甜多好啊。雅伲姐以后就不用辛苦,让你养就好了。” 若熙心里苦笑,面子上依然不温不火地微笑着。脸颊上带着雅伲留下的一个亮晶晶的唇印,向着苏飞的专署办公室走去。 「贰」楚可 楚可对着镜子看了看高高盘起的发髻。立体的五官,简单修饰的眉毛微微上扬,映着目光炯炯的杏核眼,看起来永远那么利落与强势。 年过四十,楚可包裹在奢华到针脚的套装里的身材依然如青春少女般玲瓏有致。她满意的转了个身,微抬下顎,斜看着依然颓在沙发里的男子。他幽暗的眼眸深不见底,衬衣胸前的扣子敞开着,胸肌若隐若现,微卷的短发随意的搭在耳际,长腿交叠搁在茶几上。 “要走了,怎么还没有准备好?” 男子黑着一张千年寒冰一样的脸,没有动窝,只是扬起同样冷冽的眸子看着楚可。 “你不是都已经决定了么,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让我陪你去和那些人做无谓的应酬。” “梦,你这是什么话。盟科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你以前一直抱怨我不征求你的意见,那是因为你还在学习,我不愿意让你分心。这一次,我是要你和我一起去和合作商交流交流,你又给我这样一幅嘴脸。你究竟是想怎样?” 楚梦依然无动于衷的偎在沙发里。之前他在和朋友合伙开的公司里干的风生水起,却被威逼利诱的回来“帮”姐姐楚可搭理家族生意。可是回来之后,盟科里任何决策企划决定却都从不让他知道,整个把他这个总经理架空了做一个傀儡。 他知道姐姐楚可心里在打算什么,之前他所在的公司在他的带领下已经开始有了和自家公司竞争的力量,把他招回来就少了一个威胁。而且盟科是他们的父亲楚老大一手创下的,里面和楚老大一起打江山的老人家多少都有些重男轻女,怕楚可一旦嫁了人盟科就要落入他姓,多少都在帮衬着楚梦之前所在的公司,反而打压了自家公司的锋头。现在的盟科是楚可辛苦撑下来的,她岂能让人扰了她的计画。 她一直把弟弟当成她事业发展的绊脚石,只要除掉就好。可如果他可以在自家公司里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那才是真正可以巩固楚家的生意实力的决定不是么。她还是捨不得吧。怕自己一旦开始放手,就势之所趋,再也抓不回来了。 只能感叹她一直不相信别人,最后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怀疑。 “梦,以前是姐姐错了,我知道梦已经长大了,以后不会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 楚梦无奈地看着楚可一副哄小孩的模样,在心里翻了翻白眼。 他若是不从,这个老女人估计能把他烦死。他叹了一口气,被楚可从沙发里硬拉了起来推到卧室里的衣橱前面。 “穿这一件衬衣吧,上次去欧洲的时候刚买的,样子和你很配……领带……” 楚梦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皮底下比自己矮一头还多,把他当成个模特假人一样拿着衣服比划的楚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慢地一颗一颗解开扣子,扯掉了身上的衣服,随手扔在了床角。 楚可找好了领带转身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半裸着上身肌肉精壮的男子在解皮带。他微歪着头,一张臭脸,动作松散慵懒,却不自觉散发着一种年轻男子性感邪肆的诱惑。 楚可觉得血液突然上涌,脸有些烫,没发觉手里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等到男人的裤子褪到了脚腕,露出结实的长腿,只留下一条白色子弹内裤,她才反应过来。 她把领带扔在一边,有些尷尬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她停下来,没有回头。 “梦,快点儿洗澡换衣服,时间快来不及了。” 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楚可才放下自己一向傲慢的架子,靠在墻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弟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呢。楚可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是已经多久没有碰过男人了,居然看着自己的亲弟弟都开始脸红心跳起来。 楚可比楚梦大十五岁,足够可以当他的母亲了。而楚可这些年来,也的确把自己这个弟弟当成儿子一样的爱护,尽心尽力地培养照顾,虽然方式可能不太正确。 二十年前父母离开的时候,自己二十岁,楚梦五岁。一个大学还未毕业的年轻女孩,哪里懂得怎么教育小孩子。打,骂,威胁,训斥,她越是怕弟弟不学无术,对不起泉下父母,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不知道要应该如何对待他。 楚可放弃了学业,一肩扛下了父母留下的公司,为了这个家几乎放弃了一切的生活乐趣。当时的男朋友也因为被她忽略而分开了,自己却连哭泣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一头扎在生意里。 从那时候起,她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两样东西:盟科集团,还有楚梦。甚至没有自己。 「叄」楚梦 楚梦从车里面鉆出来,跟在楚可的身后穿过一小节低矮灌木夹道的甬路,向那两扇雕花大门走去。 【夜梦微醺】。 他瞥了一眼门上的字,心中了然,这里就是在这个城市最有名的风月场所。 楚梦之前的公司规模比较小,人手很少,一群年轻人都只知道埋头工作,时而去去pub,夜店,ktv。招待客户也只是出去吃吃喝喝,或者帮忙报个烟花帐,他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心中多少有些好奇。 门童帮他们一行人开了门。门厅里清清亮亮的,没有楚梦想象中噪杂的音乐和难闻的气味,似乎还薰了香,一种楚梦不太熟悉的味道悠悠绕绕的往鼻子里鉆。 跟着招待的女子沿着走廊向早就预订好的包厢过去。一路的装修都很典雅大方,奢华但不庸俗,细节各处也经得起推敲。带路的女子和偶尔经过的人看起来也都衣着整齐,品味高雅,行为正常,并不似想象中的烟花之地那样不堪,更像个档次不俗的餐馆食肆之类的地方。 楚梦心里的别扭放下了一些,稍稍放松了身体,只是依然集中了精神,等着即将到来的和合作商的会面。 对方三人早已经到了,楚可先迎上去寒暄,随后把楚梦介绍给他们。那些人免不了对楚梦的一表人才一阵恭维,知道是客套话,还是听的楚可得意得笑不拢嘴。 其实无论怎么说,毕竟是一手带大的亲弟弟。楚可对楚梦如何严厉,刻薄,甚至漠视,忽略,她内心深处还是以他这个弟弟为荣的。 双方刚开了个头,就看到一个精干瘦削的中年男子朝楚可使了个眼色。楚梦记得他姓丁,丁董,还叮咚呢。一双色迷迷的桃花眼,遮不住满肚子的猥琐,楚梦从心底里厌恶这种人。 楚可低头微微一笑,似是应允了什么事。楚梦正迟疑中,推门进来了一行人,四女一男,对应他们几个人分别落座。 看来今天根本就不是来谈什么正经事,枉费自己还特意做了商洽的准备。楚梦一肚子的气不知道要往哪里撒,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但是出于对姐姐的担心,他也不好提早离开。只能一个人在角落默默的喝闷酒。 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子坐在了楚梦身边,黑色紧身小礼服裹着她青春的肉体,纤细性感,但是不肉欲。 楚梦只在她坐下的时候对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便转过身,继续品着自己面前那杯酒。 女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楚梦的视线却停留在安安静静坐在楚可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虽说现在提倡男女平等,但是一个大男人做这种工作,还是让楚梦心里感觉不太舒服。 进门的时候这五个人有自我介绍。楚梦记得他好像叫香香。 香香看起来很年轻,看那身型甚至算得上稚嫩。他个子不算高,满打满算也就170,看起来细细长长,肩膀也窄窄的,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些过于瘦弱。楚梦猜他说不定还未成年。 他的手指很白,很细,很长,扶着酒瓶给楚可添酒的动作流畅熟练,却给人一种机械的感觉,为了完成任务一样的。他一直不怎么讲话,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是此刻,他半低垂着脸,楚可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也不答,偶尔一笑,嘴角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涡,不过转瞬即逝。他的眼睛很大,很清澈,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似乎暗暗的带着一丝忧郁。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衣,让他在昏暗灯光下的脸看起来白得有些异样。 他没有系领带,衬衣只解开了脖子那里的一颗扣子,脖颈纤长,没有喉结。直直的头发,剪得很碎,泛着幽蓝的光泽,垂到锁骨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楚梦突然很想看看他的锁骨。 楚梦端起酒杯,挡住了嘴角泛起的一丝自嘲的微笑。他楚梦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感兴趣了,而且,还是个吃软饭的。 估计是香香身上那种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让楚梦觉得有些怪,所以才多看了两眼罢了。 若熙感受到了旁边注视自己的目光。虽然早就应该习惯了别人的打量,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若熙回望了过去。那个年轻的男子脸庞和自己身边这个女人很像,英气十足,不笑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严肃,而偶尔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却有掩盖不住的蔑视。 不是迷恋,就是鄙视,这些客人看到自己难道就这两种表情么。 楚可半靠在身边男子的肩上,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有些喝多了,但是这个叫做香香的男人张得有点儿太漂亮了吧,比弟弟楚梦更俊俏,甚至比起女人来也不逊色,而且皮肤上一个毛孔都看不见,真是太让人嫉妒了。 她有些迷茫的又一次拿起酒杯喝乾。今天她喝得很急,因为她很喜欢看这个男人扶着酒瓶帮她倒酒的动作。他的表情很认真,仿佛那个酒瓶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楚可觉得自己有些爱上他了。她像个小女生一样的,眼睛都无法从他脸上转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抬手想要抚上香香的胸口,没想到他刚好抬手端酒,满满一杯红酒就这样洒在了他的西装上。 楚可手忙脚乱的想要帮他擦。香香只是若无其事的起身告了个错,转身出了包厢去处理。 一侧的中年男子捅了捅看着香香消失在门口后就有些发愣的楚可,低声问了两句。 楚梦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也许是为了保护家姐,略侧了头去听。好像是问楚可是不是看上那个男公关了,要不要带回家什么的。 鬼使神差的,楚梦也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出了包厢。 「肆 」"男公关" 洗手间外面有一个男女共用的休息室。清淡的爵士乐悠悠的回响着。沿着一整面墻的镜子,大理石面的梳妆台,两侧放着装满乾花的花盘。休息室左侧墙上的门上是一个抽象的绅士侧脸,右边的门上是一把抽象的阳伞。 楚梦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叫香香的男公关正斜靠在台子边,西装外套脱掉了,只穿了黑色的衬衣。侧影很单薄,细细长长的,似乎还没有发育好,骨架也小,肩膀窄窄的,显得很娘气。 一个穿了红色斜裙摆的裹胸连衣裙的女子手里抓着那件黑西装外套,正用一只去污笔趴在台子边缘清理上面的酒渍。 “我说香香啊,你直接拿去乾洗不就好了,这样一点儿一点儿的弄又费劲又弄不干凈。” “真是麻烦雅伲姐了,我就知道雅伲姐对我最好了。” 雅伲叹了一口气,没耐心的把手里的衣服扔在一边。 “你是不是又在偷懒,今天的客人是点名找你的,你这样怠慢人家,还打不打算拿小费了。” 若熙没有回答,只是朝着靠在拐角处偷窥他们的楚梦笑了笑。 像个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孩子,楚梦有些尷尬,甚至脉搏也跟着激荡起来。他暗暗告诉自己,应该是看到那个红裙子美女的关系。这样性感撩人的身体,任凭哪个男子都会动心。 他尽量让自己一脸淡然的走过去。距离近了些,他注意到美女的裙子后面交叠的细细带子间裸露的脊背,开得很低,看得到下腰处两个小肉窝。 女人敏感的感受到了楚梦的窥视,娇笑着揉动了一下身体,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她美妙的曲线。 楚梦勾起嘴角,这才应该是男人眼中的尤物。 长臂一伸,楚梦把女人揽在怀里吻了下去,霸道而又煽情。女人很配合,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时间唇舌交缠。 若熙很知趣的走开了,心中有一丝嘲笑。 刚才在包厢把身边的女陪晾在一边,还那样的表情看着自己,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过是没看到顺眼的猎物而已。 男人,都是这样一副德行。 女人嘴上不知擦了什么东西,甜滋滋的,让楚梦突然想要更多。他随手给楚可发了短信,又交待了家里的司机照顾家姐,挽着女人的细腰就走出了夜梦微醺的雕花大门。 和合作商之间什么实质内容也没有谈,来这里根本就不是说正经事的。楚可喜欢应酬就随便她。他可不想浪费这春宵一夜。 若熙到别院换了一件西装走回包厢,经过门口,刚好看见雅伲跟着那个年轻男人走了。 贝齿咬了咬淡粉的下唇,若熙心莫名有点儿别扭。 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是因为雅伲。 每次看雅伲这样的堕落,若熙都会为她心疼。明明家境很好,一辈子不工作也不会缺吃少穿,却出来做这个,还专跑外场,几乎把她家老爷子气死了。 不过,那些都是别人家的事。自己的事都顺不清,怎么管得了那么多。 楚可喝多了,她几乎全身心的靠在若熙的怀里,抬手抚摸着若熙的脸。 “你的皮肤真好。” 丁董他们三个也放下了有楚可这个女人在场的尷尬,开始和身边的女人们调笑着,嘴和手都不老实起来。 “楚董,你若是喜欢香香,不如今天就带他回去。” 楚可双颊泛红,呵呵笑着,从若熙怀里抬起头,眼中有渴望。 “对不起,我不出场子的。” 淡淡的声音,不大,仿佛从地低下飘上来的,却让在场人都安静了下来。 旁边一人显然喝多了,口无遮拦:“都是男人,你又不吃亏。怎么?嫌咱楚董年纪大了不成?” 若熙低头,默默地答道:“不敢。” “说吧,多少钱。”丁董的脸色不太好。 “对不起,我不出场子的。”还是同一句话。 “有钱不赚你装什么清高,装清高别他妈的在这里装,不就是只鸭么。咱们楚董看上你是你的造化,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丁董摇摇晃晃的要起身,身边的两个女人忙拉下了他。 “香香是真的不出台的。香香不太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香香计较。如果您念着我们香香,就常来捧捧香香的场……” “叫你们老板来,我就不信今天带不走这么个臭娘炮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丁鼎是做什么的……” “苏姐来了也是一样的……” 的确,苏飞来了也是一样的。楚可最终也没有能把香香带出场。 一场聚会最终不欢而散。苏飞不知道在丁鼎的耳边说了什么,醉醺醺发酒疯的人硬生生的把满肚子骂人的话吞了下去,只是面上依然忿忿的,不愿善罢甘休的样子。 楚可离开的时候,眼神还是缠绵在香香的身上,怎么也扯不断。而香香只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淡淡的表情,低头对她略弯了一下腰,连句制式的“欢迎下次再来”都没有。 二十年来,她头一回对一个男人如此动心,却偏偏是个卖笑不卖身的男公关。 她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买他的身子,她想要他这个人。这么多年一路走到这个地位,她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男人,却一直是她心里的痛。 只是这里不是古代的窑子,公关们都只是签了合作契约的自由人,没办法让她一掷千金换一张卖身契把人据为己有。况且,她也不想拿钱砸人,她觉得那是对她心中神仙一样的香香的一种人格侮辱。 她要和他谈感情。 和一个男公关谈感情,活了四十年从未想过的事情。楚可这一次是真的莫名其妙的沦陷了。 楚可走进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酒醉后的头依然晕晕沉沉的,但是她不困,满脑子还是那个香香。鼻子里仿佛还有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莫名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茉莉清香,混着淡淡的酒味。 胸口轻微的纠结着疼痛,她已经快要忘记这种小女孩一样悸动的感觉。 敞开的卧室门飘进来对面楚梦的屋子里曖昧的呻吟声。这孩子,干好事也不知道把门关严实了。 楚可拉过一个枕头,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她突然有些怨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人。 男人,可以有性无爱。女人,却要背负着所谓的道德伦理和几千年来禁錮了女人欲望的枷锁。 楚可放不开,她骨子里是个极为传统的女人。她甚至现在还为了自己如此轻易的就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公关有如此的悸动而隐约有些自责。 她不是没有欲望,她一直在忍耐。四十岁的老处女,也怪不得她平时的脾气古怪。 而今天,香香这个男人激发了她隐藏多时的内心的衝动。 生平以来第一次,她听着自己的弟弟和别的女人交欢的声音,脑海里想着那个身影,抚上了自己的身体。 「伍」孽缘 在这个夜里,脑子里想着香香的,不只楚可一个人。 楚梦从女人的身上颓然的翻下来,看着她赤裸的背影,风华绝代的扭进浴室。 他终于发泄掉了身体的欲望,却让心头压上了更浓重的一层迷雾。 他楚梦对待女人上面不算是善类。虽然未曾出入过夜梦微醺那种地方,但是夜店,酒吧他都去过。 他算不上情圣,却也不是清纯小男生。凭着自己的英俊外表,总有女人会自动送上门来。 他驰骋花丛的自信在今晚却被严重的动摇了。他带回家了这个女人,脱下她的衣服的时候,脑子里居然在幻想那个穿了一身黑的瘦瘦长长的躯体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他今晚一直不在状态,欲望纠结在心,却衝不进大脑,机械般的抽插,蠕动,缴械,说不上欢愉。 他丢给女人一沓子钱,没耐心的推掉了她的告别吻,一个人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等天亮。 楚梦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那个娘娘腔產生了任何兴趣。让他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还不如阉了他算了。 他觉得,作为男人就不应该去做那种丢人的工作。有手有脚有力气,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重要的是,男人应该有那么一股骨气。 不过楚梦不得不承认,那个男公关并非只有个美丽的外壳,还有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气质。和其他的男公关不一样的气质。看似柔软赢弱,却又坚韧隐忍。不刻意讨好,却也不逆来顺受。 而且那样一个瘦弱的身体,也许他真的还没有成年。不让他出台,是怕触法么? 那他是被人胁迫利用,还是...... 自己是不是应该帮帮他。 “香香,你为什么就不出场子呢?你一个男人,还怕吃亏不成。还是说……你下面不行?” 若熙淡笑着推开雅伲不停骚扰着自己的手。 “香香,你是不是男人啊。别的男人听到有人说自己弟弟不行,估计都跳起来,恨不得当面表演给你看,你怎么无动于衷啊。” “那你就不要把我当男人不就好了。” “说起来你还是当男人好了。你如果是女人,还让不让我们活。你说你的脸到底怎么长的啊。” 若熙把雅伲捏向自己的脸上的手抓住,握在掌心,继续微笑沉默。 这是若熙最让人没办法抵挡的武器。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那么美丽一张诚恳温柔的笑脸对着你,你不但没办法打,连打趣都觉得自己齷齪。 “对了,上次你那一间出来的那个帅哥,真是……极品啊。我想,你雅伲姐我春心萌动了。那身材,嘖嘖嘖,那技术,嘖嘖嘖,那话儿,嘖嘖嘖……呃,香香,过来,让雅伲姐看看你的身材怎样,技术如何,过来呀……欸,你跑什么啊。” 若熙从雅伲的房间跑出来,笑容还掛在嘴角,一转身,看到了上次那个女人,叫楚可的,正痴痴的看着自己。 “楚董,您来了。”若熙对她点头微笑。 空荡荡的包间,电视里的音乐开得很大声,荧幕上光线闪烁,却让人觉得有种寂寥的感觉。 楚可坐在香香的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在这种状况下自己应该说什么。她这二十年来,对着男人只谈过工作。 她早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突然发现自己平常伶牙俐齿的嘴对着香香的时候,笨的可以。 若熙默默地给楚可剥了一颗橘子递过去。 楚可依旧痴痴地看着香香,接过橘子,拿在手里,没动。 若熙偷偷叹了口气。不是没见过内向的客人,不过通常只要一关上那扇门,越是内向的人,就越是里外反差很大。像楚可这么沉默,而且还只是一个人来的,若熙也是第一次碰到。 很少主动服侍客人的若熙,也不得以从楚可手里把橘子拿了回来,掰下一瓣来,塞进楚可的嘴里。 橘子汁从楚可嘴角流出来了一点儿,若熙拿了纸巾去擦。 楚可伸手抓住若熙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轻轻地磨蹭。 “楚董?” 若熙觉得楚可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轻声唤她。 楚可回过神,忙把手里的柔荑放开,脸上有些尷尬。 若熙淡淡一笑,又送了一瓣橘子过去。 楚可接过来,顺势拉着若熙的手,像长辈关心孩子一样,语重心长道:“香香,不要再在这里做下去了好不好?你一个男孩子,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呢?不如跟我走吧。你缺钱,我可以给你。如果你想要工作,我公司里正好缺人……” “楚董,谢谢您的关心,我在这里很好。” 又被拒绝了,这是第几次了呢。楚可有些心灰意冷。 但是坐在香香的身边,闻着他身上独特的淡淡的茉莉香,她就是不甘心。每天离开夜梦微醺的那一刻,她就开始想念,工作都踏不下心。 也许她天生是个感情方面的弱者,不懂得自控。在男公关温声细语,体贴照顾之下,轻易就陷落。 她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万遍,但没有用。 这也许就是他们说的,孽缘。 「陆」哥哥(18+) 若熙把自己裹在黑色的风衣里面,带了大大的太阳眼镜,很反常的,在正午十二点的时候出现在了夜梦微醺的大门口。 一辆加长的黑色房车早就等在了车道上,若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步向那里走去。 从副驾驶下来一个人,也是一身黑,帮若熙开开了房车后座的门。若熙一低头,鑽进内饰纯黑的车里。 那个人就是如此的热爱黑色,无论他自己,还是他周围的一切人事物,都被这单一的色彩笼罩着。有时候,若熙觉得那个人就是一个能量巨大的黑洞,只要接近,就会被卷进那冰冷刺骨的漩涡,永世不得超生。 车停在这个城市最高的摩天大楼的门口,若熙跟在那个人的贴身助理卞戈的身后走进vip电梯。 若熙扶着栏桿,透明的观景电梯迅速的上升,脚下的地面快速的撤离。 若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vip电梯要弄成透明的。难道那个人就不怕有人会袭击他么。或者,他就是喜欢看着世界在他脚下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卓越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也没有人会去问那个人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就是圣旨,你只要执行就对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若熙转过身。卞戈伸手帮她按住门,“申先生在他的办公室。” 若熙点点头,独自一人踏进了迷宫一样的走廊。 没有敲门,若熙径直推开办公室黑色的门。申若城好整以暇的坐在写字台后面的皮椅里,优雅的吸着菸。 “哥。” 是的。那个人,若熙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若熙站在门口,脊背笔直。 每次走进这里,无论心里有多少害怕和恐惧,若熙都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若城弄熄了菸,用眼神叫若熙过去。 若熙一边走向前,一边把身上的黑色风衣脱掉,扔在了一边。 “最近有什么特别的?” “那个姓丁的又来了……” 若城一把将若熙拉了过来,推倒在宽大的桌面上。 若熙的背刚好躺在了一块雕花镇纸上,硌得生疼。若熙咬着牙,没有叫出来。 “噢?”若城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把扯开了若熙的衬衣,一边揉捏着若熙的胸,一边在解若熙的皮带。 “还带来了两个新人,好像是一对姐弟……呃……” 没有任何前戏,滚烫坚硬的欲望就捅进了若熙的身体,像把匕首一样,搅得若熙止不住战慄。 “没了?” “嗯……” 若熙知道他是故意的,在交合的时候问自己各种无谓的问题。若熙不得不回答,否则他会像疯了一样的虐待若熙的身体。 可是只要一张嘴,若熙不愿他听到的呻吟声就再也忍不住。而这样的呻吟,也只是激起他心底隐藏的更可怕的兽欲而已。 若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些,就像若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去夜梦微醺。 他手下那么多人,会有什么得不到的讯息需要若熙去夜梦微醺里打探。就算要派人去,他有的是训练有素的手下,犯不着让若熙这个最最无用的人去。 他是个疯子,他就是要折磨若熙,发泄他自己心中的矛盾,不堪,犹豫,憎恨,然后在痛苦和愤怒中,继续做他的疯子。 何必和一个疯子斤斤计较呢。 若城转过若熙的身体,让若熙趴在桌子上。若熙大腿前面的肌肉跟随着他的律动,一下一下的撞着桌沿,不用看,一定已经是一片青紫。 “回答我。” 若熙依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的忍着。若城似乎被她惹怒了,俯身一口咬上了她的肩。 “啊……姓楚……嗯……姐姐楚可……是……盟科的……呃……董事长……” “盟科?” 若熙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神经是什么东西做的,他似乎在思考着为什么盟科的人会和丁鼎凑到一起去,可是身下的动作却一点儿迟疑也没有。 若熙看着桌子上距离自己的脸很近的电子鐘,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身体的痛楚不至于那么难耐。 身上的男人一眼看出了她无声的挣扎,伸手抓住了她的下巴,用力的把她紧闭的唇齿分开,将手指探了进去,搅动她的舌头,抚过她的口腔。 若熙的表情隐忍着痛苦,破碎的呻吟没有了阻挡,从她渗出血的殷红的唇里逸出,点燃了男人又一波的悸动,野兽般的压低了身体,疯狂的肆虐着。 「柒」男人?女人? 若城心满意足的离开,交接班一样的,卞戈进来为他善后。 这个男人依然是一副塑料面具一样的脸。若熙觉得他面部神经应该已经全线瘫痪了,否则不可能遇到什么事情都没有表情。 卞戈从地上把若熙横抱了起来,对她的裸露视而不见,对她身上的伤更是无动于衷。 再怎样,若熙也是申家的千金小姐。他的老板做出这样违背伦常的事,他连反应都没有,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申若城的贴身助理吧。 若熙回到夜梦微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苏飞靠在若熙的房间门口,手指间夹着菸,身上穿着黑色的丝绸暗花旗袍,用大披肩遮住了自己的宽肩膀,可是身形依旧看起来怪怪的。 看见若熙走过来,苏飞略让开了身体,给蹣跚着脚步的若熙让路。 “香香,他又找你过去了?” 若熙无力的抬头看看苏飞,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菸,放在唇边猛吸了一口,浓烈的菸草味道把她呛得直咳嗽。 苏飞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跟着若熙进了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若熙脱掉了外面的黑色风衣,破烂到几乎无法遮体的黑色衬衣,映着她苍白的皮肤,让那些新添的伤痕更加的触目惊心。 苏飞虽然看习惯了,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飞拿了药膏过来,“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擦药。” 若熙伸手去夺。苏飞说什么也不给。 “男女授受不亲,苏姐,你给我,我自己来。” 苏飞苦笑,“你是说你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不过还是把药递了过去,转身离开。 “苏姐。”若熙在苏飞开门之前叫住了她,“为什么你要选择做女人?” 苏飞转过身,默默的看着若熙,反问她,“为什么你要选择装男人?” 若熙咬着嘴唇,若有所思。 苏飞叹了口气,推门离开,留下了一句几乎听不清的低语,“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如意的故事,不是我们选择的了的。” 若熙换好了睡衣准备休息,突然有人来敲她的门。 楚可又来了。 若熙无奈的又找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穿起来,忍着痛围上了束胸,出门,接客。 楚可一眼就看出今天的香香有些精神不济,走路速度很慢,好似在蹣跚,忙主动靠了过去。 “香香,你没事吧?” 若熙抿嘴一笑,“楚董说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呢。” 楚可按下香香欲给她倒酒的手,拉着他的手臂,“都说了不要再叫我楚董,叫我楚可,楚姐姐,或者随便什么都行。” “好,我听您的,楚姐姐。” 一声楚姐姐叫得楚可心花朵朵开,但是她依然没有忘记关心香香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 “香香,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客人对你不好么?他们虐待你了么?不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跟我走好不好?我去跟他们谈,多少钱,我出,你不要再干这个了,好不好……” 楚可的拉扯让若熙肩头被若城咬破的伤口摩擦到了束胸的带子,硬生生的疼。好在楚可急着把她往门口带,并没有看到她的皱眉。 若熙稳住身边这个情绪激动的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认真地望进她的眼睛。“楚姐姐,我没事,真的没事,没有人虐待我,也没有人欺负我。” “真的么?”楚可又有点儿在香香幽黑闪亮的眸子里迷失了。 若熙用力点了点头。 若熙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盟科那么大的公司的董事长的位子。那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 她也不会因为楚可的几句话就对自己的未来生出任何不应该的幻想。 就算楚可有钱,一样没有办法把自己赎出去。 申若城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让若熙在意。 也只为了她,若熙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捌」若童 阳光如同母亲的手,爱抚着若熙裸露在外的皮肤。 走过弯曲的小径,她在转角处的那棵树前略做了停留。 一树的梨花开的好不曖昧。若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梨花淡淡的气味让她又想起了小时候院子里的那株梨树。比梨花还要娇媚的女子总是喜欢坐在那棵树下,纤细苍白的手指扶着琴,断断续续的音符,就像偶尔随风飘落的花瓣。 若熙每次看到那幅画面,心中只有两个字:凄凉。 穿着淡蓝色护理中心制服的年轻男子推着轮椅从转角那边过来。轮椅里坐着的女孩朝着若熙大叫:“姊姊。” 若熙拉低了帽檐,走过去,按住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下来的女孩,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若童,最近乖不乖?有没有淘气啊?” “姊姊,我都快12岁了,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我一直很乖的,不信你问静轩哥哥。” 若熙抬头看向站在若童身后的男子。蜜色的皮肤,短短的头发,笑容很阳光,给人一种很亲切,很舒服的感觉。若熙之前没见过这个男人,想来应该是若童新的看护。 她对他点了一下头,顺势把自己的大半张脸藏在了帽檐下面。 可只是这不到一秒鐘的注视,已经让汪静轩的心跳乱了节奏。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若童是个漂亮的女孩,明眸皓齿,灵气十足。他在头脑里勾勒过多少遍若童嘴里那个温柔聪慧,比自己美上一万倍的姐姐,可这第一眼,依然让他惊为天人。 “谢谢您对若童的照顾,我想推她四处走走,可以么?” 若熙感受到了这个男子热切到让她心慌意乱的注视,只想赶紧离开。 “当然,不过,半个小时之后若童要做例行检查。” “嗯,我会准时送她回来的。” 静轩看着那白色的裙摆渐渐飘远,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感受到了若熙明显的疏离。他想,有这样一个生病的妹妹,若熙的生活应该很辛苦吧。把自己和周围的一切用厚厚的障碍阻隔起来,是她本能的自我保护。这样的女人,真的很容易勾起男人的保护欲呢。 若童看了看远处站在梨树下的身影,转向若熙,“静轩哥哥很帅吧。护理中心的好多姐姐都暗恋他呢。姊姊有没有兴趣?我和静轩哥哥最熟了,我帮你跟他说。” 若熙微笑着抬手摸了摸若童的头发,“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若童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我哪里有胡思乱想。姊姊,你应该给我找一个姊夫啦。你总是那么忙,都没有时间来看我。找一个男人,帮你分担一下生活的重担啊。” 若熙笑着深吸了一口气,“小丫头,你的脑子里究竟都装着些什么啊。你要是怪我太少来看你就直说,姊姊一定会放下工作来陪你的。” 若熙看了看远处梨树下转身离开的男人,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样健康正面,浑身充满了青春朝气的男子和自己不会适合的。莫说他知道了自己所做的工作后会有什么反应。就算他能接受她做公关,那个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她不想再拉扯任何人卷进这潭浑水了。 不过就算她再躲,也躲不过人家上赶着来找她。 “申小姐。” 若熙没有回头,脚步略迟疑了一下,就继续向前快步走去。 “申小姐,要回去啦。” 静轩追了上来,转到若熙的前面,笑得很灿烂,很无害。 若熙停下脚步,微低垂着头,“对啊,下午还要工作。” “噢。工作很辛苦吧?我看申小姐都很少来看若童,她总是在说你的事。” “汪医生,谢谢您对若童的照顾。您还有事么?没事我必须要走了。” 静轩被她话里的冰冷弄的一怔,若熙趁机绕过了他继续向前。静轩条件反射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申小姐什么时候有空……” 若熙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男人。静轩被她看得有些尷尬,忙放开了手。 “申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 “对不起。” 静轩看着女人转身离开的背影,挫败地挥动了一下手臂。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猴急了?看来自己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啊。 若熙在自己的公寓里换回了男装的衣服,把头发用水打湿,拉直。 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夜梦微醺。这里只是她买的临时居所,偶尔会接若童过来住一两天。 她把自己买的所有的女装都放在了这里,每次去见若童的时候,就来这里换装。 这里就像她的平行生活的中转站。从这里出去的,有时候是夜梦微醺的男公关香香,有的时候,就是若童在外企公司做白领的姐姐若熙。 她喜欢在为了生活而奔波的途中把自己暂时困在这里。世界如此之大,这个小小的公寓是她唯一剩下属于自己的地方。只有在这个空间里,她才是她,她才是申若熙,她才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大叫,想唱歌,想舞蹈,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活着的女人。 「玖」男人 若熙晃到雅伲的房间门口,看着她正对着镜子涂涂抹抹,嘴里不知道在哼着什么歌,反正很轻快的感觉。 “挺开心啊,最近一直没见到你,又跑到哪里沉沦去了?” 雅伲看见是若熙,很开心地跳起来,奔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香香,雅伲姐好想你呀。” 若熙无奈地把女人推开远一点儿,“想我怎么还一下子离开那么久。” “很久么?才一个礼拜而已啊。我觉得时间很短呢……噢,不是那个意思啦。我也想香香啊。” 雅伲凑过来又想吃若熙的豆腐,再一次被若熙巧妙地推开。 雅伲无奈地撅撅嘴,从头说起,“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男人么?楚梦,盟科集团的总经理,人高大,帅气,床上功夫很好,还酷的要命的那个。” 若熙想起来,那个头发自来卷,五官深邃,一脸严肃,人前装模作样的家伙。整天缠着自己的那个楚可的弟弟。 “他叫我陪他去了一趟东南亚。你看,我都晒黑了。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一身奥黛回来,你换上给雅伲姐看看,一定很性感噢。” 若熙接过一包衣服,咬了咬嘴唇,注视着雅伲问,“这一次,你是认真的么?” 雅伲怔了一下,收起了笑容,转身从包里摸出菸和打火机,点了菸,夹在鲜红指甲的修长手指间,用力吸了两口,缓缓地吐出来,烟雾在她面前聚成一团乳白色的面具,看不真切表情。 “就算我是认真的,又能怎样?” “雅伲姐,你不应该这样飘荡下去的,你应该更幸福。” “幸福?一定要找个男人,生一堆孩子,然后在家庭里兜着圈子慢慢老去才是女人的幸福么?” “可是……” “呵呵,没想到香香也是个大男人主义啊。要不,香香娶了雅伲姐,嗯?” 也对,男人,天生就不是喜欢安定的动物。平庸的男人,女人不爱。可是卓越的男人,放荡不羈的男人,虽然吸引女人,却又是最最伤人的毒药。有了老婆,可以再找情人。有了孩子,还可以继续播种。 甚至,可以不顾伦理人常。 一身黑衣,高大冷峻的申若城,揽着同样一身黑色大礼服,在他身边看起来娇小瘦弱的若熙,正大光明的走进酒会的大厅。 不只是两人超凡的俊美,更是若城帝王般的气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若熙感觉到了人们投在若城身上的崇敬和惧怕,还有扫在她身上的鄙视。 她今天依然是一身男装,而且很大一部分人也知道她是夜梦微醺的男公关香香。若城状似随意,却占有性极强的搂着她的腰,宣布了她的所有权。 如果她是男人,这的确是一件践踏尊严的事呢。 没有人知道她是女人,就像没有人知道她也是申家的孩子。申逸风把她接回来,还没来得及对外宣布,就”突发心脏病”死了。申若城更加不会告诉别人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若熙是自己的妹妹。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更放肆更明目张胆的在人前羞辱她,折磨她。 就像现在,若城面色自然的和别人聊天,依然无所顾忌的把若熙揽在身边,全然不顾若熙额头鼻尖不停渗出晶莹的汗水。 对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伴视线一直在若熙身上流连,自然也发现了她因隐忍而僵直到微微颤抖的不自然。 “香香,你没事吧?不舒服么?” 花瓶女显然没有看到若城眼中的不悦,不知死活的还要凑过来,安慰关怀帅哥,顺便吃豆腐。 若熙感觉到身体里的震动又加剧了几分,忙不着痕跡的推开了粘过来的女人。 “我很好,谢谢关心。” “香香,你怎么会很好,你看你的脸色很苍白耶,而且还在出汗。很热么?要不要出去透透气,或者我陪你去休息室歇一会儿?” “不用……” “多谢关心,我陪她去休息一下,失陪了。” 若城搂着若熙离开,身后的女人还不甘心,“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若城摆了摆手,脚下没有停顿,步子迈得很大。若熙踉蹌着跟在他身边,心中了然,他又要发疯了。 「拾」疯子 走廊尽头用来充当休息室的屋子,若城扬手把若熙扔在了沙发上。他并没有直接扑到她的身上,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冰冷的气势紧紧地压迫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装可怜,连女人你也勾引,还真是生冷不忌。” 若熙咬着下唇,试图稳定自己已然混乱的呼吸,胸膛急速的起伏。 若城的手指抚过她脸上的汗水,收回来看了一眼,然后用舌尖缓缓舔过那滴汗。她看到了他眸子一瞬间变得幽深如墨,仿佛她的汗就是春药,欲望的火焰瞬间燃出灼热的温度。 “我没有。” 若熙只开口讲了三个字,就觉得撑着自己意识的一股气散了,大脑越来越迷茫。 若城的眼角抖了一下,薄唇向左扯出一个冷切的表情。 “天生下贱的东西,和你的母亲一般的淫荡。” “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母亲。” 若熙怒了,挣扎着想要从沙发上爬起来。若城把手里的遥控器一下子推到最大,满意的看着若熙跌了回去,嘴里忍不住呻吟出声。 “叫得那么骚,想让男人上了是么?” 若熙颤抖着双手想去解自己的裤子。若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这么迫不及待?你最好让那个东西在你的身体里好好呆着,否则,我说不定大发慈悲,把你妹妹接回申家,好好养着她……” “不要,求你,不要,她还只是个孩子。不要,你不能……” “那你就给我叫。” 若熙闭上眼睛,框住了两眼的泪水,咬着牙,从齿缝里逸出几声呻吟。 “大声点儿。” 若城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扯下来,跪趴在自己脚边。 若熙听着自己淫荡到极点的呻吟在空气里回荡。膝盖跪在大理石地板上,硬生生的疼。她突然觉得,如果人的膝盖可以向前弯多好。这膝上所谓的尊严,骨气,只不过让人多了一种东西可以被践踏,被利用,被蹂躪。 良久,男人显然已经不再满足于坐在那里看女人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女人,扯开了她的黑色西裤,被她的体液浸湿的内裤像刀一样在他的拉扯下将几道血痕留在了她的大腿根处。 身体内不停震动的东西被拽了出去,若熙刚要松一口气,男人巨大灼热的坚挺就侵了进来,让她不禁又秉住了呼吸。好在身体已经够湿润,并不是很疼。但是毫不怜惜的狂暴贯穿狠狠搅动还是很快让她的身体在疯狂的撞击下痛苦起来。 是在受刑,还是在受辱。在她身上的男人,是在惩罚她,还是在发泄兽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有人看见汪静轩在路上扯着她讲了几句话,这个男人就又找到了借口折腾她。 那天若熙还没有看见夜梦微醺的大门,就被一辆车给截了下来。卞戈一脸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她就顺从的鉆进了车子。 挣扎,抵抗,只是让他的疯狂来的更猛烈而已。她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若熙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黑色的衬衣,长度刚刚勉强遮住她的屁股。卞戈像个傀儡人偶一样面无表情的横抱着她跟在男人的身后进了申若城的别墅。 一进大厅,就听见了男人夸张的粗喘和女人毫不掩饰的尖叫,像要把房顶掀掉一样。若城冷冷的瞥了一眼在沙发上云雨的男女。男人马上被他冷冽的眼神按下了停止键,连滚带爬的从女人的身上撤了出来。 女人一副被人打扰了好事,心情不佳的模样,斜眼瞟了一下来人,也不遮掩赤裸的身体,坐起身,点了一支菸。 “老公,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若城脸色阴沉,摆手让卞戈先把若熙抱上楼,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用夹着菸的手,自恋的爱抚着自己丰满胸部的女人。 “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儿。” 女人站起身,挑衅般的抬起头,从殷红的双唇间吐出一阵烟雾。 “你找你的乐子,我找我的乐子。咱们不是一早说好了,互不干涉么?” 女人挑逗的在若城身上若有若无的蹭过,美眸瞄过楼上拐角消失的卞戈手里抱着的身体,“我就不明白,那样乾瘦嬴弱的男人有什么好。” 若城厌恶的拍掉她的手,看着跪在沙发边上哆嗦的男子,侧头对已经下楼来的卞戈道,“把这条狗给我剁了。” 男子的求饶声还未出口,卞戈已经鬼魅一样的完成了任务。鲜血溅在女人赤裸的身体上,她斜眼瞅了瞅刚才还在她身上耕耘着,如今却已经被解体了的男人,嘴角向上勾了勾。 “老公,我很开心,你为我吃醋了。” 「拾壹」不屑拥有爱 若城翻了个身,从已经昏厥的女人身上下来,侧躺着,用手撑着头。一向冰冷的脸上似乎如春日晒过,融化了,留下的目光,是温柔,是迷茫,是困惑。 他抚过她昏睡过去还依然紧皱的眉头,鼻梁,嘴唇,下巴,天鹅一样的颈子,锁骨…… 然后他也皱起了眉。和她很像的眉眼。 他轻轻地碰触着他刚刚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有些青紫,有些皮下出血的红点,有些齿痕凝结了,暗红色的血。然后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红肿的私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若城拉过被单,盖在她的身上,转身靠在床头,从床头柜上拿起菸,点上。烟雾从他的薄唇弥漫开去,朦胧了视线。 他又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记得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的时候,自己十三岁,正在院子里和老师做体能训练,远远的,看见管家领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孩。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女孩子,比他的亲妹妹最爱的娃娃还要漂亮。 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唇。很可爱很可爱的,带着来到陌生地方的一点点胆怯,让他心中有种异样的温暖感觉。。 他看得走了神,当天被老师惩罚,没有吃晚饭,还多绕着院子跑了四五十圈。 老师告诉他,女人的美丽,是种原罪。他当时并不懂老师的意思。那两天之后他没有找到机会再见她一面。那个女人和她一早就回去了。 他打听到了她的名字。 若熙,申若熙,他的父亲和那个叫佟思雨的女人生下的女儿,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有一个秘密,幼时的若城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深深藏在了心里。 他不想让她做自己的妹妹。 不做妹妹,那做什么? 情人?爱人?还是像现在这样,禁臠?性玩具? 若城看着身边依然昏迷着的女人。 他爱她么? 怎么可能。也许曾经向往过,就像每个小男生向往拥有美丽的东西。不过向往可不是爱。 如今她只能让他想起那些个夺取了父亲关爱的女人,让他想起抑郁而死的母亲,让他想起父亲脸上从未对自己流露出的爱怜,让他想起那个漆黑的夜里,交叠的两具苍白的肉体。 什么是爱,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有钱,有势,有家室,将来,也会有后代。 他不需要那样縹緲而不能确定,不能掌握的东西。 他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掌握的感觉。 他天生就应该是王者,拥有一切自己想要拥有的,控制一切自己想要控制的。 至于爱,他不屑去拥有。 「拾贰」“等待” 楚可又一次的走进夜梦微醺,又一次的失望。香香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第三天了。他在故意躲着自己么? 来接雅伲的楚梦,远远的就透过别苑敞开着的大门,看见了颓然的靠在漆黑色圆柱旁的姊姊,不禁皱起了眉头。楚可从那天见到那个香香之后,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连公司的生意也都扔给了他。虽然这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权力,但是看见一直雷厉风行的姊姊因为一个男人而变成这样,这让楚梦在心里对那个娘娘腔又多了一分厌恶。 楚梦很想上前去安慰姐姐,但是他知道,楚可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一定不想要在弟弟面前表现出自己这样脆弱的一面。所以楚梦迟疑了一下,终未走进别苑,而是叫门童进去传了话。 雅伲从别苑里走出来,兴高采烈地勾着楚梦的手臂,却发现身边的男人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 “梦,怎么了,生意上不顺利?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去和我哥说……” “你知不知道那个香香最近去哪里了?” “怎么,你看上他了?他可是我们苏姐的宝贝,不出台的。” “噢?那他现在为什么不在别馆里,在放假么?” “嗯,也不是。他过一阵子就会消失,有时候半天,有时候一个星期。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看着楚梦若有所思的样子,雅伲心里有些发酸,她勾过男人的头,贴在他耳朵上说,“我听人说,香香被申家的当家人包了。” 申若城?楚梦的眉头一抖,心中嘲笑,说什么不出台,还不是钱给的不够,地位不够高。可怜了姐姐,还在那里小媳妇等汉子一样的等着一个婊子,回去要劝劝她才行。 同样等着若熙的,还有在护理中心的汪静轩。他每天对着若童,听着她讲若熙怎样怎样的好,怎样怎样的善良,温柔。心中对这个如天仙般美丽,溪水般清澈的女人的爱恋莫名的堆积着。每次想到那个白裙飘飘的身影,胸口就涨涨的。 在等待了一个星期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去了档案室,找到了若童的登记档案。很失望的,上面只有若熙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没有住址,也没有工作地址。 他问过若童,可她必经还是个孩子,也只知道姐姐在一个外企公司里做文秘的工作,至于公司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生意的,在哪里,统统不知道。 他试着打那个电话,也一直是无人接听。他本想要留言,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里空荡荡的,任凭那个影子在里面飞来荡去。 若城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街景,手里把玩着一个白色的折盖手机。手机的桌面,是两个女孩的大头照,头紧紧凑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手机突然响了,若城低头看了看,还是那个号码。他打开手机电源的时候,就发现有五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一个号码。他派人去查了,是一个叫汪静轩的年轻男人,若童住的那个护理中心的一个实习医生。 他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讲话。 静轩没有想到电话接通了,一时紧张到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些天,他只是习惯性的会在想起若熙的时候打这个电话,然后听听若熙预录的留言。听着若熙的声音,仿佛这样自己就在他的女神身边了。 “若……若熙……” 听见男人略带磁性的温柔呼唤,若城的眼角抖动了一下。他什么也没有说,按下了结束键,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一抹白色像隻蝴蝶一样从窗口飞出,旋转翻腾着,从这座城市最高的大厦的顶楼,急速落下。 「拾三」失踪的她/他 静轩看着手里的电话,有些灰心。为什么若熙听到自己的声音就掛了呢?他不甘心,又打了回去,结果变成了甜美女声的『谢谢用户未开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自己条件就这么差,让若熙躲自己躲到连妹妹生日都不来。 若童正和怀里比她个头还大的维尼熊较劲,撅着嘴,用力地扯着它身上明显太短的红色背心。 姊姊好讨厌,说好了要和她一起过十二岁生日的,结果等了一整天也没来,连个电话也没有,害她担心了好久。两天过去了,姊姊还是没来电话,只派人送了个熊过来。这样就想打法她么?哼。虽然姊姊之前也有消失过半年啦,但是,姊姊后来跟她发誓过说再也不会丢下她的,结果姊姊又食言了,这可是她的十二岁生日耶。 静轩从若童手里把熊抱到一边,在她的轮椅前蹲下来,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若童,你觉得我很令人讨厌么?” 若童正在气头上,甩开静轩的手,“对,你很讨厌,你最讨厌了。” 静轩的脸一下子灰了,他垂下头,站起身,颓然的从若童的房间走了出去。孤单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着,空洞洞的,让他心情越来越糟糕。有气无力的靠在墻边,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子呢?亏得自己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的说,结果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追一个女孩子,居然就被人嫌弃。唉~ 楚梦站在楚可办公室的门口,看着楚可歪靠在椅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直直的。他走进去,把一份文件放在楚可的桌子上。没有用他讲话,楚可就像机器人一样,转过身,抓起笔,低头就想要签字。 楚梦一把抓住楚可的手,语气愤然,“姊,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在这份文件上签字,盟科要损失多少钱?丢掉多少信誉?” “啊?”楚可茫然的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这是一份非法的土地转让书。”楚梦半靠在写字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姐姐,“楚可,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个丁鼎是做什么的?你和他的合作案究竟是什么?他在项目里投资的钱究竟是哪里来的?” 楚可脸色一沉,“梦,你怎么可以直呼姊姊的名字。这件事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管,也轮不到你管,你没事就出去吧。” “姐,什么叫轮不到我管?我再怎么说也是盟科的总经理,我有权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做不利于盟科的事。” “你什么意思?盟科是我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年才到现在这样的成就,你说我会不利于盟科?你这么说对得起我这么多年的劳苦么?对得起咱们死去的父母么?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楚梦无奈地看着楚可手脚并用的要把自己赶出去,心中有些冒火,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继续吵架的衝动压了下去。毕竟姐姐最近的精神状态总是迷迷糊糊的,要不就是喜怒无常。好在她这样也无暇顾及公司的事情,现在所有决定都经过自己的手,还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差池。他已经派人去查丁鼎了,早晚会搞清楚的。 “姊,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原谅我。” 楚梦一把将楚可揽在怀里,使出自己对付女人的技术,软声软语的安慰她。 楚可先是被楚梦逾矩的动作吓了一跳,也忘记要生气了。闻着鼻尖年轻男人的气味,感觉着他结实肌肉的触感,听着软绵绵的劝慰,心中开始荡漾。她多想香香也能这样抱着自己啊。 楚可推开两个人的距离,叹了一口气,责怪道:“都这么大人了,别这样一惊一乍的……不好……” 楚梦看着楚可的眼神里又有些迷茫,表情也温软了下来,知道她一定又想起那个娘娘腔来了。他试探性地问:“姊,你为了盟科辛苦这么多年,错过了多少青春年华,如今我可以来帮你了,你要不要,考虑找个伴儿?” 楚可没想到楚梦会问她这个,有点儿惊讶,有点儿雀跃,有点儿激动,“你同意……你不反对我找……” 楚梦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当然不反对,女人,还是应该有个男人爱,有个男人疼,才更美丽啊。” “你是说你姊老了,丑了么?” “冤枉啊,姊。”楚梦扶着楚可的肩膀,让她面对墻上的穿衣镜,“你看,姊,你明明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嘛……” 楚可左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保养有效,没有皱纹,身材也算修长,很满意。 “……这么好的条件,一定要找一个和姊姊地位相当的男人。姊,成熟的男人才更懂得生活,更懂得疼爱女人。洛熵不是一直对姐姐有意思的么?他虽然接过婚,有一个女儿,但是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他愿意合作,盟科根本不需要和丁鼎这一号不黑不白的人物有牵连……” 楚梦感觉到掌下的肩膀颤抖了一下,镜子里楚可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你要你姊舍去自己的幸福,跟了洛熵那个老头子,换盟科的发展?你姊付出的还不够多么?没想到你小子这么阴险啊……” “姊,哪有,我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喜欢洛熵,咱不答应他不就好了,姊,别生气,啊……” 楚可知道自己想要的有点儿不合逻辑。爱情本就不是理性可以解释的事情。来了就是来了。她几十年的镇定与理智就完全毁在了那个小白脸儿的身上,这都是命定。 「拾肆」“黑暗” 申若城似乎越来越过分了。这一次,人是被横着送进来的。身上新旧伤口交叠,几乎看不到一片完好的肌肤。他却连让下人给她上药的机会也不愿意给。 苏飞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叹气一边给若熙上药。整个夜梦微醺只有苏飞知道若熙是女人,就算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次也只能他亲自来了。 在苏飞眼里,若熙就像自己的女儿。如果当年自己的孩子能生下来,也比她小不了几岁。 申若城是他教出来的。申若城的凌厉,残忍,冷酷,都是自己费尽心思从小养成的。他亲手制造出一个魔鬼般的男人,如今却落到了若熙的身上。他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教导有方,还是应该悔恨。 苏飞又想起那个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女人的身影。 有些事情似乎一直在重復。过去的萧煬,苏飞,申逸风,现在的苏飞,若熙,申若城。是孽障,还是宿命。主角在换,只有自己,被卡在这个轮回里,痛不欲生,却永世不的超生。 苏飞突然感觉自己很无力,无能。 当年,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如今,他又看着自己心疼得女孩受折磨。他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不是没有试过去争取,去抵抗,去抢夺。但是结果却是让他在乎的女人更伤。在申家人强大而霸道的力量下,他害怕了,他退缩了,他屈服了。 同样的十八岁,同样青春洋溢的年景,本应该快乐的,幸福的走在阳光普照的校园里,和同学开怀大笑,吃着零食,聊着八卦…… 虽然自己的十八岁,也是在黑暗与绝望的地狱中度过,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 苏飞低下头,看着身上华贵的旗袍,脚上的高跟鞋,脸上尽是苦笑。 自己还是个男人么?懦弱,胆小,卑鄙。 不,他不配做个男人。 又做梦了。若熙看着眼前的那道门框出的一抹亮色。她想要努力醒过来,却始终无法让那画面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仿佛还是六岁的年纪,蹲在门后的阴影里,手撑着缺了口的木门槛,看着歪在院子里梨树下躺椅上的女人。 飘摇的花瓣落在女人瘦弱的身上,仿佛要将她埋没般。女人的目光呆呆地看着虚幻的某处。那双眼睛很美,如湖水,如宝石。那张脸也很美,足以倾国倾城,微笑的时候,有夺人心魄的娇柔。 但是那双眼睛,从来没有在若熙身上聚焦过,那张脸孔,也从来没有对若熙微笑过。 若熙一直在等待着她的注视,她的微笑,她甚至想要用任何东西去换取哪怕一刻她对自己的关怀。 因为,那个女人,是若熙的母亲。 被母亲忽略,也只因为,若熙是女孩。 她仿佛又看见了母亲把手臂举的老高,然后狠狠把手里的繈褓摔在地上的画面。她拼命叫嚷着,她费力挣扎着,想要阻止。可是她总是晚了一步,她只能听着婴儿哭叫的声音哑然而止,看着画面定格在那里。 梦中的伤心和空虚让若熙痛苦的挣扎着。苏飞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留下的泪水,轻轻摇晃着若熙的肩膀,让她从梦魘中清醒过来。 若熙终于睁开了眼睛,含着泪的双眼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想要坐起来,头一晕,又摔了回去。 “你发烧了,先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苏飞刚要站起身,若熙就抓住了他的手臂,“今天几号了?” “五月二十五。” 若熙一听,急了,挣扎着要翻身下床,苏飞忙把她又按了回去。 “干吗?你疯了,你现在病着,而且浑身是伤,乖乖给我躺回去。” 动作太猛,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若熙只觉得浑身都在疼,散架了一样,皮肤的这里,那里,随着脉搏一跳一跳的,头也在晕眩。 “不行,我答应了若童,她生日那天去看她的。已经晚了两天了,她一定着急了。” 苏飞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这个样子去,若童看见了不会起疑么?” 若熙盈满急切的眼眸看着苏飞,看得苏飞心中暴躁的感觉越来越难以压抑。 “你还是好好躺着吧,给若童打个电话,就说临时出差,去不了。如果需要,我叫人帮你准备个礼物给她送过去。” 若熙很不甘愿地躺回去,眼巴巴地看着苏飞。 苏飞俯身帮若熙把被子压好。转身离开,门在身后关上,他面上就已然蒙上了一层肃杀的神色,把刚经过的公关吓了一跳。 他不能再等了,他不能再忍了,他不能再这样混吃等死。已经有一个如花的生命在他手里被毁掉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花样的人儿雕零。 「拾伍」前世今生 漆黑的窗帘隔绝了外面午后的阳光,屋内昏黄的床头灯,让一室的黑色看起来更加的压抑。申若城的卧室也是同样的装饰,除了黑色,就只有黑色。 都说人的秉性难移,其实人很容易屈服于习惯。曾经那么喜爱纯白色的若熙,如今也渐渐习惯了黑色。无边无际的黑,将人深深的掩埋。 “打电话……打电话……手机……手机……”若熙嘴里喃喃地嘀咕着,开始东张西望的四处找自己的西装外套,却怎样都遍寻不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用床单卷回来的。 她忍痛从床上爬起来,完全不顾身上什么也没有穿,蹣跚着在屋子里寻找着自己的手机。她不能把手机弄掉了,里面有她穿女装和若童拍的照片。 其实她自己并不在乎别人知道她是个女人,她只是很怕申若城会因此迁怒若童。那个疯子,没人知道什么事情会碰触到他的神经,就算他的发疯是纯即兴的,她也不愿意送他个借口折磨自己。 她本应该把照片删掉的,但是她一时心软,没舍得。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和若童拍的照片,在她们住了十一年的孤儿院的门口。 那绝对是值得纪念的一天。那是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天。那是她前世今生的分割点。若熙从来没有想过,在一天24小时的时间里,一个人的命运可以怎样的被颠覆。 她的手机,那张照片,还有若童,是若熙生命里剩下不多的几样和过去有联系的东西。若熙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但是她倔强的想要留下些什么,让她能够证明记忆里的曾经不只是她的想象。虽然记忆里的日子并不完美,但至少那十一年,还算点缀着不少单纯的快乐。 “香香,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雅伲姐说一声……香香……你……” 若熙背对着门口僵直着身体,大脑嗡的一声响,一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深吸了口气,脑子里构思着解释的话,缓缓转身。 她还没有完全转过身来,就听见一声闷哼,然后是身体倒在地面上的闷响。 苏飞把门关好,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这才把自己一记手刀砍晕了的女人抱起来放在黑色单人皮沙发上。 “你不好好躺着,起来干嘛?而且……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若熙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布满伤痕的赤裸身体,不知道是被眼睛所看到的吓到了,还是因为刚刚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又或者是身体的不适,头一晕,脚一软就倒了下去。 苏飞一直没敢正眼看她,但毕竟反应快过常人,一个箭步衝过去,堪堪接住了若熙瘫软的身体。 看着怀里的女孩因为下坠扯痛伤口而微微皱起的眉头,感受着怀里温软的温度和触感,苏飞的脑子里突然一阵迷茫。 眼前的景象仿佛和某个曾经经歷过的画面重合了,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胸口突然一阵抽痛。 若熙靠在苏飞的怀里喘着气,抬眼对上苏飞夹杂着温柔和痛苦的眼神,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苏姐……你……我……” 苏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抱着若熙的状况有些曖昧,忙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把若熙放回床上,转身从衣橱里给她找了一身黑色的睡衣,然后把托盘上的饭和水端过来放在床头。 “先喝点儿粥吧,然后把药吃了,好好躺着休息。我已经派人买了一个毛绒玩偶给若童送过去。” 若熙看着苏飞把依然昏迷的雅伲抱起来,向门口走去,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 “苏姐……我的手机……” 苏飞停下,没有回头,“我会去帮你找,先安心养病,快点好起来,别让若童等着担心。” 「拾陆」逃? 苏飞坐在若熙的床边,盯着她把体温计从嘴里拿出来,看了看度数,松了一口气。 “烧总算是退下去了。”他帮若熙掖好了被角,“好好休息。” 若熙伸出手拉住苏飞的衣角,他这两天一直都躲着她。虽然按时亲自送来饭菜和药,但是一句话也不和她多说,问他问题也一直打岔。 “苏姐,雅伲姐她……”她可不想雅伲因为看到自己的裸体就被灭了口。 苏飞抿嘴笑了笑,拉开若熙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放心,她很好,她只是看到了你的背影,匆匆一瞥,并没有看出来你是女人,只是被你身上的伤吓到了。” “那你怎么跟她解释的?” “我照直说的。” “照直说?苏姐……”若熙想要爬起来,被苏飞按了回去。 “我说你碰到一个变态的客人。反正这种事情在这里也不算少见,她只是叫嚣说要帮你报仇,也没别的什么。” 若熙松了一口气,跟着又叹了口气,“那若童呢,一定生我气了吧?” “是啊,收到了生日礼物还是不怎么开心,闷闷不乐好几天了。你乖乖养着,身体好了就赶紧去看看她吧。” 苏飞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孩,虽然是有些憔悴,却看起来更添几分病态的美。女人长得美就是原罪么?抑或者,这罪的根源,是男人的欲望? 他深吸一口气,近乎自言自语地问,“你就打算这样被他折磨下去么?你难道从未想过要从他身边逃开?” 他以为会看到若熙悲戚的表情,没想到她也只是自嘲地笑笑,反问他:“苏姐,你最了解他了,你觉得我逃的开么?” “如果你真的想要走,我可以帮你。” 若熙反而回过头劝慰苏飞,仿佛苏飞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苏姐,不用自欺欺人了。抱着这种无谓的希望,只会让自己更失望,让自己伤得更重,顺带的连身边的人都会跟着受伤。如果牺牲我一个,可以换回若童的平安,我甘愿。” “如果你只是担心若童……” “不用了,苏姐,你对我已经很好了……”若熙打断了他,翻身向里躺着。 苏飞无奈起身离开,他回身关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被子里的瘦削背影微微隐忍的颤抖,在心底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若熙听着门锁嘎达一声碰起来,这才放声哭了出来。 她不是没想过要逃跑,她走进申家的那第一个晚上,就想着要逃脱这一切。但是这世界是金钱,霸权和暴力建筑起来的,她能跑去哪里?只是略微的挣扎与反抗已经给她的身体与精神付诸如此的苦痛。曾经对她表达同情的人,一个个都如同过客,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不能也不愿再把希望寄托到任何人的身上,至少不会让她的良心背负太重的包袱。这一生,她都不会再有机会报答那些人,只能背着愧疚,茍延残喘。 若熙看着这一室阴沉的黑色,想起往昔的时光,孤独的童年,母亲的神经质,和若童在孤儿院的挣扎与努力,以为走进了成年人的世界,自己就有了机会摆脱那悲惨的时光,却不知道自己竟然一步踏进了一个更加黑暗的轮回,也许她的一生早就被下了一个定义,悲辛无尽。 「拾柒」‘妈妈’和‘儿子’ 若熙从别苑走出来,扬起头,闭着眼,迎上温暖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这热烈的自然光线。睁开眼,目之所及,天色瓦蓝,初夏的天气,如同十几岁的孩童,带着些许羞却,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激情与期待。 苏飞换了一身精炼的黑色丝绸衬衫配黑色长裤,卷发拉直了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极富男性魅力的身材,极其精致女性的脸,很诡异,却有别样的迷人感觉。 站在旁边同样一身黑的若熙,也因为苏飞身上男女混杂的气质,衬托得更加没有了性别界限。若熙不止一次的想,好在如今花美男大行其道,否则自己根本不可能以“男”公关的身份坚持了这么久没有人怀疑。毕竟她的身材虽然够高,骨架却极小,以女人论,也算是偏瘦弱的。 若熙把风衣的领子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回头对苏飞说,“苏姐,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了。” 苏飞对她笑笑,把若熙的手拉过来搭在自己臂弯,“难得‘妈妈’要带‘儿子’出门,别扫我的兴致。” 若熙对着苏飞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挽着他的手臂向停车场走去,“苏姐,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对我不放心。” 苏飞拍拍她的手,“你病刚好,我可不想那个人再半路把你给劫走了。我跟着你,至少他还会给我些面子。” 那个男人真的会给苏飞面子么?苏飞也不过就是这样说说而已。那个疯子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安慰的话说的两个人都开始沉默,只有皮鞋踏在石子甬路上的声音,空荡荡的,一如若熙的心。 苏飞侧头,看若熙咬着依然有些苍白的嘴唇,小脸儿上有一闪而过的恐惧,胸口满是心疼的感觉。可怜的孩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这辈子要如此凄惨。 苏飞抬起另一隻手,爱抚过若熙的头发,“若熙,要不要考虑‘娶’了你苏姐我。放心,苏姐我已经没有那个功能了,不用担心我占你便宜。”他故意装了雅伲的声音语气,逗若熙开心。 若熙看着苏飞曖昧的动作和一脸的调笑,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笑过了,又是一阵惆悵。跟申家有关系的人,似乎最后多多少少都落的一身残败。这是命,还是孽障? 若熙不忍让苏飞逗自己开心的努力白费,装出一副快乐的样子,把自己搀着苏飞的手拿出来,在身侧弯了手臂,让苏飞挽着自己,“苏姐要是‘嫁’了我,可就要这样才对,我可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哦。” 两个人嘻笑打闹着,空洞的,无聊的调笑着,故意笑得很大声。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做戏,但是都不愿意说破。 快乐,就连这样装模作样的快乐,对他们来说都是很难得的。为什么不努力演一下呢?也许就这样笑着笑着,愉悦就真的能渗入心底,盈入眼眶也说不定。 可演戏真的是件很累人,很费心思的事。坐上了苏飞的车,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又沉默了下来。苏飞偶尔侧头看看望着车窗外发呆的若熙,暗自叹了不知多少回的气。 若熙正在想自己找不回来的手机,还有一起丢失的与若童的照片,想着想着,就想起若童身边那个实习医生汪静轩。 这一次若熙同意苏飞送自己去看若童,多少也有些想要利用苏飞让那个汪静轩死心。她不想让任何人接近自己太近,自己是个不祥的人,她不要让无辜的人也卷进来。 她还记得,她刚到夜梦微醺的时候,有个同馆的男公关很喜欢和她打闹,动作颇为亲密,结果被申若城找了个借口砍了他一双手,而自己也被折磨了好一阵子。 这一次,汪静轩只是拉着她的手臂讲话,她已经被申若城折腾成这个样子,她很担心已经有更可怕的事情在汪静轩身上发生了。 “要不要给若童买些零食什么的?”经过一家超市的时候,苏飞停下来问若熙。 若熙从自己迷乱的思绪中抬起头,无意识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要推门下车。苏飞大脑里有根弦突然颤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把若熙又拉了回来。 若熙不明所以的回头,苏飞盯着一辆深蓝色的运货大车从旁边开过去,又瞅了瞅行人道上的行人,这才放开了手。 “怎么了?” “没事。” 「拾捌」花美男叔叔 苏飞只是突然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不过他不愿告诉若熙让她无故担心。 会是谁跟着他们?申若城的人?如果是他,苏飞可以理解。这不是第一次他和若熙一起出来,申若城就是连苏飞这个废人也不放心。 若熙皱着眉头被苏飞拉着进了超市,她不相信真的没事,否则下车前,苏飞不会“顺手”把车座下面一把小巧的手枪塞进了口袋。 买了两大袋子零食,玩具什么的,苏飞又手脚麻利的把若熙塞回了车上。若熙看苏飞一坐进来就按下了中控锁,“苏姐,有什么情况么?” 苏飞扬眉笑了笑,“我今天有些神经紧张而已。”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今天打扮这么风骚,我怕有人要劫我的色啊。” 若熙配合的勾起嘴角对他微笑,暗地里却做好了心理准备,从一侧的倒车镜注意着跟在后面的车流。 一路顺利,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若熙感觉到苏飞身上戒备的气息也渐渐弱了下来。她一直专心的注意周围,直到护理中心的门口才惊然发现,忘记回自己的小公寓换装了。 “怎么办?苏姐,若童没见过我穿男装的样子啊。” 苏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若熙,把置物箱打开,“我这里有些化妆品,还有一对耳环,高跟鞋也有,不过对你来说尺码太大了。你就凑合画个妆吧,放心,若童还不至于会认不出你来。” 若熙对着粉饼的镜子看了半天,“苏姐,你说,这样行么?若童看惯了我穿女装的样子……” 苏飞擦了黑色指甲油的手爱怜地抚过若熙紧张兮兮的小脸儿,“孩子,你怎么看都是个美女啊,若童要问,你就说,今年流行中性的打扮。” “那……苏姐,你陪我一起进去么?” “好啊。” 苏飞答应的很乾脆,若熙松了口气。之前苏飞送她过来护理中心的时候,都不曾陪她进去。说是让孩子看见他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不好。她还以为这次要花点儿时间去劝他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若熙远远就看见若童坐在轮椅上焦急的张望着,而那个实习医生,不出所料的,站在身后,像个保镖一样。若熙下意识的靠向苏飞,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想要尽量表现的亲密一些。 苏飞低头看了看若熙,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个很明显有些紧张,密切注视着若熙的年轻男子,心中了然,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腰。 没有想到若熙会穿一身黑色的风衣西裤,走的近了,若童才认出姊姊,小嘴张的都能把手里紧紧抱着的维尼熊吞下去了。她身后的汪静轩也满脸的惊艷,但是看见若熙身边的男人……嗯,是男人吧……妖艷的男人,看着他那样曖昧的,温柔的,占有欲表现的极其强烈地揽着若熙的样子,像个遇到危险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若童也忘了自己反反復復念叨了不知道几千遍的抱怨姊姊的话,完全被姐姐的新造型给震撼到了。 “姊姊,你好帅噢……” 若熙蹲下身,摸摸若童的小脸儿,“若童喜不喜欢姊姊现在这样打扮啊?” 若童一本正经地上下看看,小手摸着下巴,“是不错啦,姊姊人漂亮怎么穿都好。” “呵呵,若童就是嘴甜。”若熙拍了拍维尼熊,“喜欢么?” 若童一扬小脸儿,叹了口气,“凑合吧。” 若熙满心愧疚地抱抱她,“对不起,姊姊最近很忙……” “我知道,可是姊姊你至少应该打个电话。静轩哥哥和我还以为有人把你卖了,你正给人数钱呢。” 若童看着姊姊的脸上一僵,一丝痛楚的神情一闪而过,知道自己的玩笑可能开过了,不知道触动到了姊姊的哪根神经,聪慧敏感如她,忙找其他话题。 “姊姊……他是……” 若熙这才想起来自己看见若童就把苏飞忘了,忙站起来,亲密地扯着苏飞的手臂,“他是……”话说到一半就没有了声音,若熙被空气中浓重的杀气给吓着了。 两个被若熙若童暂时忘却的男人,正互相打量着对方。一个像隻拴不住的猎犬,一个劲儿的想往前窜,一个像头慵懒的狮子,看似若无其事,却又霸气十足。 苏飞被若熙一扯,精致艷丽的脸上突然绽放一个微笑,温柔如水,却透着邪肆,把汪静轩笑得一哆嗦。 苏飞半弯了腰,笑瞇瞇的看着若童,伸出手,“你好,我是苏飞。” 若童煞有其事的伸手和他握了握,“你好,我是佟若童。” 若熙一怔,忙用眼神横了若童一眼,若童也不甘示弱,又横了回去,小心眼里正大叫呢,“我都叫了十年的佟若童了,凭什么叫我改姓申”。 苏飞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个佟姓,估计是这俩姊妹母亲的姓。可是站在后面的汪静轩可转不过弯来,“我记得你的登记表上写的可是申若童,什么时候改姓佟了?” 看着小丫头要上火,苏飞忙把另一隻手里提的两大袋子东西拿了出来,“经常听你姐姐提起你,第一次见面,区区一点见面礼,请美丽的若童小姐笑纳。” 若童虽然已经十二了,也很懂事,但毕竟还是小孩子,零食和礼物,还是很快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一边把东西放在膝盖上,一边翻,声音格外的甜,“这么客气干嘛,带这么多东西,真不好意思,谢谢花美男叔叔。” “呵呵。”苏飞对这个新称呼倒是很开心,豪爽的笑声从他女性化的嘴里传出来,多少有些诡异。若熙偷偷转过身,擦掉额角三滴冷汗。 只是这个汪静轩似乎不太识时务,还想张嘴说什么,若熙上前一步拉住他,转头对一大一小守着塑胶袋翻东西的两人说,“若童,先和苏飞叔叔玩,我和你静轩哥哥谈些事情。” 若童回头,对她挤了下眼,笑得很曖昧,“不急,你们慢~慢~谈噢……” 「拾玖」 楚可拿起餐巾,轻拭嘴角,抬头面对楚梦,“梦,你还记得那次我带你去夜梦微醺见丁鼎的时候么?” 楚梦眉角略扬,他知道姐姐要跟他坦白了,依然假装不知的打趣她,“怎么,你不会是看上丁董那个老家伙了吧。” 楚可笑笑,无奈的一声轻叹,“不是丁董,是那个男公关,香香。” 楚梦切牛排的手停了下来,他没想到姐姐竟对自己毫不隐瞒,否定的话反而没那么好讲出口了,“那……姐,你要养小狼狗?” “啊?”楚可没反应过来小狼狗是什么,不过略一想就明白了,眉头皱起,脸色不悦,“你怎么能这样侮辱人家。我是绝对不会拿钱砸他的,我会帮他找份工作,让他离开那里。他做这一行也是迫于无奈,怎么说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况且,他又不出台,陪人喝酒而已。” 楚梦在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出台?笑话,那是因为他被更有钱的人包了。” “你说什么?” “我说,他被人包了,被申家的当家人,申若城包了。” 楚可楞住,随即笑笑,“你开玩笑,申若城是个男的,又有老婆,包个男公关做什么?” 楚梦摇晃着楚可的肩膀,想让她醒过来,“姐,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申若城有断袖之癖,出席各种宴会场合都会带着那个男人做陪,当着大家的面毫不掩饰的搂搂抱抱。这样没有尊严和骨气的男人,你不能要。而且申若城的人,你也要不起。” 楚可一脸茫然的看着虚空,轻轻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说,你骗我。” 楚梦心疼得看着姐姐,知道这样的消息对她打击很大,需要时间去接受。如果她看到了实事,应该会知道自己的处境吧。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午夜时分,整个城市沉睡的像个疲劳的旅人,看似平静,却在阴暗隐秘的角落做着五光十色的梦。 楚可看着手里的手机,略踌躇了一下,拨出了那个号码。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香香是申若城的人。” “呵呵,香香是谁的人无所谓,看你想不想要这个人了。只要你想要,我就能给你弄到手。” “我想要。但是,申若城并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这好办,交给我们就好了。那我们谈过的条件……” “人到了,我才能签。” “fairenough.” 「贰拾」 汪静轩没有看到若童给他使的眼色,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所有的神经和触感,都集中在若熙双手拉着他的左手手臂。 隔着一层薄薄的制服,温热的气息,从他的每一个表皮细胞,每一个毛孔,丝丝缕缕的鉆进他的身体,沿着他的经脉,血管,迅速的蔓延着,酒精一样的,微醺了他的头脑。 他眼里的一身黑衣,画了淡妆的若熙,天使一样的,闪着温氳的光,几乎要在她的身后长出一对黑色的翅膀。年轻而单纯的灵魂,被她致命的美丽,却带着些许颓废的气质,眼中淡淡的忧郁所蛊惑。坠入她迷茫无尽的黑色漩涡,无法自拔。 若熙把静轩拉到了护理中心楼侧的一个角落。很少人会来这个地方,一片荒凉,疏于搭理的杂草长的很高。一大片的黄色蒲公英的花朵点缀其中,一半已经雕谢,顶着一团团毛绒绒的球,在风来的时候,趁机逃离飞散空中。 若熙停下脚步,转过身,放开了拉着静轩的手。他感觉突然有些什么,随着她温度的剥离被从他身体内一同抽离了。这个可怜的小男人,已经为她丢了魂魄。 若熙看到汪静轩居然好端端的没有事,心中感觉有些奇怪。按照申疯子的做事方法,不可能放过他这个居然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心存向往的小医生手下留情才对。 “你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没有。”汪静轩心中暖暖的,她在关心自己耶,真是感动。他根本就没想她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只要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就已经足够了。他们却都不知,申若城从未想要放过汪静轩。只不过有一拨来歷不明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的手下对这个小医生出手时,从中作梗。申若城搞不清楚汪静轩的来歷,竟收了手,暗中观望。 汪静轩低头凝视那张他日夜思念,近在咫尺的脸。若熙不知在看着哪里,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如水黑眸,蝴蝶的翅膀一样颤抖着。贝齿轻咬着粉嫩小巧的唇,似乎在思考着要怎么开口。阳光穿过树叶,在若熙的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让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起来那样的迷蒙,那样的……诱人。 “汪……医生,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讲清楚……啊……” 若熙边讲话边抬起头,没想到汪静轩的脸离自己那么近,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跳,靠上了护理中心的外墻。静轩牛皮糖一样粘了过去,学着偶像剧里的情节,抬起手臂撑住墻,将她圈在了怀里,低头就想要吻上那她的唇。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得静轩头侧向一边,他叹一口气,顺势转了个身,放开了若熙退到一旁。静轩抿了抿嘴唇,拉扯到脸颊。她打得可真够狠的,完全没有留手,现在皮肤是火辣辣的疼,不用看,肯定一个小手印。他不禁暗自骂了自己一句,谁告诉他这招百试百灵,说什么女孩子最喜欢强势的男人,有些人的话不能信的。自己这么沉不住气,唐突了美人,人家肯定更讨厌自己了。 “对不起。” 气氛有些尷尬,静轩不敢抬头看若熙的表情,他深深的低埋着头,看着面前一双男式的皮鞋,向前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转了回来,终又站定。男士皮鞋?她为什么穿男式的皮鞋?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若童本随母亲姓佟,我们的父亲姓申。若童她还不习惯别人叫她申若童……答应我,以后也不要在她面前提到申这个姓。” “嗯。” “还有,你和我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趁早放弃吧。” “为什么不可能?”静轩突然抬起了头,对上了若熙的眼睛,脸上竟显露出一丝倔强。她不会连一次让他重新来过的机会都不给吧。自己看来真的搞砸了。 “我们并不适合。” “你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不适合?” 若熙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转身要走。她的笑和沉默,看在静轩眼里,有些嘲讽和藐视,让他很受伤,一把拉住了她,“我是真的喜欢你啊,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若熙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一直看到他踌躇着放开,才扬起头,深深的望着静轩,“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和我这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已,你就喜欢我了?你喜欢我什么?身材?容貌?你了解我么?” “我当然了解你。”静轩大声地讲完这句话,突然感觉有些心虚,他舔了一下嘴唇,“我从若童那里听说了你很多事。就算我真的不了解你,那就请你给我机会去了解。” “对不起,我没兴趣和你这种幼稚的人浪费时间。” “我……” 看着这个年轻阳光的男人被自己的话噎得一脸不知是痛还是怒的表情,若熙的心突然柔软,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对他表现出一点儿让步,让他觉得自己有任何可能,都会将他推向危险,将自己推进更深的地狱。 “是因为那个不男不女的人么?”静轩的脸有些扭曲,想起刚才那个家伙和若熙亲密的样子,心头火起。 “你怎么能那么说他。” “原来你喜欢那样子的人。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变成那样子。” “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人跟你没关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无所谓。明白了么?” 「贰拾壹」这次是真的失踪了 苏飞和若童聊得热火朝天,两个人很对彼此口味。 若童神秘兮兮地贴在苏飞耳朵边上,“花美男叔叔,我告诉你个秘密噢,静轩哥哥很喜欢我姐姐呢。” 看着苏飞脸上笑容一怔,小丫头忙摇了摇他,“你……不会吃醋了吧。放心,姐姐还没有答应静轩哥哥呢。说实话啊,我觉得你也是不错噠。” 苏飞担心的倒不是若熙会不会选自己,他有些担心那小子会不会被申若城给当柴火劈了。 苏飞看了看錶,若熙和那个小子离开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他把若童交给别的护理人员,一路打听着,寻到护理中心楼侧的角落。 苏飞站过的那片荒草地,一小片的草倒了。断了梗的蒲公英尸体横七竖八,非常明显是被人踩出来的杂乱。 靠近楼侧裸露的一小片乾土地上,有几个小号的男士皮鞋留下的脚印。除了若熙的,还能是谁?这么小的脚,只能是小孩子。可哪个小男生,会穿这么成熟的名牌皮鞋? 苏飞小心检查了那片地方。对方应该也是箇中高手,没留下什么可以判定身份和去向的痕跡。 苏飞回到护理中心,汪静轩也不在。两个人,一起消失了。 苏飞不会单纯的以为他们两个携手私奔。若熙走到哪里也不会放下自己妹妹的。 不是又被申若城那疯子给带走了吧,难道他不知道若熙才刚刚復原么?这次可好,把人家护理中心的医生也一起捋走了。申若城不会怀疑若熙和汪静轩有姦情吧。如果真是如此,那可是要命的事。 咒骂了一声,苏飞掏出电话交待手下。 他走回若童的房间,在她的轮椅旁边蹲下来,儘量让自己笑的松散自然,“若童,你姐姐和静轩哥哥约会去了。叔叔有公事,也要走了,你一个人没关係吧?” 若童一脸严肃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苏飞,小嘴一扯,不懈的一哼,“真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孩,糊弄我呢吧,如果姐姐要和静轩哥哥约会,不会不跟我说一声。又出什么事了?姐姐还真是不让人放心啊。” 苏飞眼角一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安慰这个孩子。 若童抬手拍了拍苏飞的肩膀,“放心,护理中心这么多姐姐哥哥都能照顾我。不用担心我,你去吧。不过,你要确定我姐姐的安全哦。见到她了让她经常给我打个电话。她那么大人了,不能总让我担心。” 苏飞不禁失笑,对着若童点点头,心里一阵酸,这孩子究竟都经歷过了什么,竟如此淡然,聪慧,懂事,镇定。 「贰拾贰」而你,不过是个阉人 站在申若城办公室外的走廊,苏飞忍着内心的烦躁,让自己儘量耐心的接受护卫的贴身检查。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是自己老了么,居然这么容易就情绪不稳。又或者,他太在乎若熙了。 他总是把她当做自己心里那个女人的影子。同样是年轻单纯的女孩子,同样是雪白无辜的灵魂,却被捲进这残忍黑暗的漩涡。 一想起过去,就让他的胸口锥筛子一样疼。只要事关若熙,他就诚惶诚恐,患得患失,轻易乱了方寸。 在这一点上,申家的人,似乎有天生帝王般的冷静和淡漠。 来之前,苏飞先跟申若城通了电话。若熙居然没有在这里。若熙不会自己随便乱跑,这么说,她很有可能是被别人绑走的。 若城居然一点儿慌乱也没有,彷彿在听他说今天早餐吃的豆浆一样的漠不关心。 苏飞还以为那个人夸张的佔有慾,必定会在听到有人藐视他的力量,竟敢动若熙的时候勃然大怒。他都准备好了迎接申若城的疯狂,却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表现出乎意料的冷淡。这让他一时想不明白疯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过,他从来也没明白过疯子的思维方式。 等待,盘问,搜身,检查,按部就班。在苏飞焦急的情绪下,甚至感觉到程序似乎有些故意的拖沓。要不是第一时间派了自己得力的手下出去调查,苏飞决不可能还能忍着在这里等待接见。 在申若城的书房外,站着那个没表情的卞戈。苏飞衝他微点了下头,他依然是面无表情,雕像一样的。苏飞怎么说也算得上卞戈的师兄了,卞戈也不会因此对他有任何反应。 苏飞不知道卞戈心里是不是和脸上一样的淡漠。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还真的很适合这样的工作,很适合给申家的人做事。只接受命令,不多说话,没有疑问,做事乾净俐落,下手毫不犹豫。没有七情六慾,真正的机器人,比自己强悍多了。 绕过门口的屏风,若城坐在自己宽大的老闆椅里,好整以暇的看着苏飞。苏飞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感觉在申若城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一丝猎手看着笼中困兽的得意的笑容。 “老师,好久不见,最近夜梦微醺的生意可好?” 苏飞微皱了眉头,难不成,这件事是他给自己下的圈套?申若城想要干什么?怪罪自己把若熙弄丢了,趁机把他做了? 苏飞在合适的距离站下,恭敬的微垂了头,“申,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若熙不见了。” “噢?就这件事,那我已经知道了。”申若城点了一支菸,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苏飞面前,用夹着菸的手,托起了苏飞的下巴,一双冷酷如冰的眼神,深深看进了苏飞的眼睛里。 苏飞毫不退缩地看了回去,心里暗暗的让自己镇定。 “你不打算,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么?” 苏飞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原来申若城怀疑是他把若熙藏起来了。 “我并不知道若熙现在在哪里。” 看着苏飞脸上的严肃和坦然,申若城的眉角轻轻抖了一下。 “我还以为,以老师的性格,会言出必行的。” 苏飞明白了,原来申若城在若熙的屋里放了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听到了自己说让若熙离开申若城的话,这次又是自己亲自开车带若熙离开的别馆,的确很难不让人联想。 “对不起,如果我说过什么,都是我一时口无遮拦。如果真的是我,絶对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带着若熙离开别馆,还回来自投罗网的。” “那可说不定。” “真的不是我。”无论他相不相信。 苏飞看到申若城脸上那一层模糊的微笑似乎褪了去。腰上一紧,他被申若城揽进了怀里。申若城嘴里呼出的烟,喷在他的脸上。 “我希望,你没有骗我。” “若熙已经失踪超过三个小时了,我的手下还没有任何回应。我想对方不是简单的人物。” 申若城把卞戈叫了进来,做了吩咐,不惜一切代价把若熙找回来,如果有任何人对若熙造成任何损伤,格杀勿论。 申若城回过头,反身把苏飞压在墙上,手指轻拂过苏飞那张艷丽的女人的脸。 “你最好别让若熙想太多没有用的事。她,离不开我。而你,不过是个阉人,什么也给不了她。” 「贰拾三」 若童站在床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楚梦让若熙靠在自己胸口,用水将药片灌进她的嘴里。 若童在大街上突然的出现,刺激到了若熙脆弱的神经,当眾晕了过去。 楚梦把若熙放平,盖好被子,终于转身面对若童,心思复杂。 他不知道若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她的样子,衣服整齐,面色红润,行走间也已如常人无异,应该有人把她照顾得很好。她的出现,是偶然,还是必然,显而易见。只是不知道照顾她的人是谁。 若童是若熙现在唯一的亲人,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她们姐妹团聚。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也不知道她的出现,会带来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童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床上的若熙反问:“姐姐她怎么了?” 楚梦解释道:“她精神上出了些毛病,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晕倒了。” “噢。”若童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也没有追问。 楚梦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她的肚子上开过一枪。虽然一切纯属以外,但是,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你的伤……” “我不想再提了。” “对不起。” “我知道你不是想要伤我。” 你是要杀了他。 若童扬起脸,看着楚梦的双眼,面色漠然。 楚梦打了一个冷颤。这个小女孩的眼睛里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冰芒,并不像是她说的那样已经原谅了他。 “你这里有地方住么?申若城死了,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若童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让楚梦暂时压下了心底冒出来的警惕。他环顾了一下房间,有些为难,“你也看到了,你姐姐她……” “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只是需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若童垂首轻叹一声,重又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知道,以我现在的年纪,如果想要自己养活自己,就只能去卖了……” 那之前照顾你的人呢? 若童脸上的目光过于尖利。楚梦没有问出口,眼神闪去一边,看着床上的若熙,深吸了一口气,很艰难,但是却应承了下来,“当然,我想若熙一定很开心你能留下来。” 楚梦带若童去收拾她住的屋子。他们还有一间暂时用来做储藏室的房间,在育婴室对面。他没有想过家里会来别人,找住处的时候就没有准备客房。他有些积蓄,但不能随便花。虽然洛熵和姐姐都给了他不少的钱,可他心有怨恨,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去动。 “暂时只能委屈你住在这里。我明天去找一处大一点的房子。” 楚梦把搬家扔进来的箱子摞到墻边,空出一半的空间,放得下一张单人床,挤一挤,还能放一张桌子。 “不用,就这里挺好的,我只是需要一个屋顶而已。” 若童像没有骨头一样,慵懒的靠在门框上,看着楚梦听到自己的话,突然顿在那里的侧影,嘴角掛着一个微笑。一个,不属于她年纪的微笑,似是讽刺,似是调笑,似是……勾引。 楚梦转过身,看了一眼窗外,背对着若童,眉头皱了起来。 风吹着乌云滚滚而来,铺天盖日。阴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贰拾肆」 “我可以看看那个孩子么?”若童向身后歪了歪头。 “她在睡觉。”楚梦很想拒绝,但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放心,我不会打扰她,只是看看……我想看看……正常的婴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若童的话让楚梦心里很不舒服。他知道她被母亲摔坏了脊柱,过了十几年的残疾生活。但是她讲话的语调,很尖锐,很刺耳,似乎全世界都欠了她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姐姐究竟付出了什么,才能让她好好的站在这里。 但是楚梦还是推开了婴儿室的门,若童跟在他身后走进去,站在婴儿床边,手扶着床栏桿看这个安静的睡着的脆弱的生命。 楚梦一直戒备着,注意着若童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小动作。若童用眼角瞥了一眼护犊子的楚梦,一侧的嘴角很难察觉的勾起。她随便他去监视,只是趴在那里,似乎心无旁騖,静静的看着,看着楚怜在睡梦中蠕动着小嘴。 “真可爱,叫什么?” “怜,楚怜。” “你为什么不和我姐生一个?”若童突然问他。 楚梦楞了一下,他没想到若童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们的,简单的解释道:“你也看到了,她现在的状况……” “没想到你还挺在乎我姐的。” 若童转过脸来,眼睛向上一挑,闪过来的目光复杂到楚梦没看懂。她真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么? 窗外下起雨来,劈哩啪啦的敲打着窗玻璃,像是有隻魔鬼想要突破封印闯进来。 楚梦想,真凑巧,真幸运,她怎么会知道在这一场大雨到来之前,找到了这遮风挡雨的屋檐。 “梦……”门口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在噪杂的雨声中几乎让人忽略掉了。 两个人转过头去。若熙的脸上是掺杂着惊奇与欣喜的表情。她靠着门框的身体晃了晃,楚梦衝过去扶住她。 “若熙,你怎么起来了?” 若熙看过来的双眼中流光幽转,楚梦想起刚才她那一声呼唤,知道她总算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心中狂喜,将她一把搂向自己,“若熙……你……” 若熙朝楚梦满怀感激地微笑一下,轻轻推开他,向着若童走过去。 若熙拉着若童的手,感觉她略挣了一下,却也没有抽回去,站在原地让若熙拉扯着上下打量。 “童……真的是你……你的腿……” “姐,是我,我的腿已经好了,可以走路了……” “对不起,我离开了这么久……你,还好么?” “我很好……苏飞叔叔一直都有照顾我……姐姐,你瘦了。” 若熙咬着颤抖的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童脸上满是激动,一把抱住若熙。 姐妹两个抱头痛哭,好一幅姐妹重逢的感人画面,楚梦却感觉有什么不对。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因为婴儿床里的小家伙被女人们的哭声弄醒了,拉开嗓子加入了这合声。 婴儿在楚梦怀里犹自哭得畅快,怎么哄也哄不好。若熙抹去脸上眼泪,从楚梦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 楚怜刚贴近若熙的怀抱,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勾起她脸上浓浓的母爱。若熙将婴儿的脸贴在自己的脸颊边,轻声哄着。 楚梦心中酸痛,舔了舔嘴唇,却还是开了口解释道,“若熙……她……她不是……” “我知道。梦,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孩子。”若熙打断他,眼中还含着泪,抱着孩子感激的看着楚梦,“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些日子,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放心,我会好好待她。从此以后,她就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 若熙的一声声感谢听在楚梦耳朵里,却并不那么愉悦。看着她和若童两个人站在婴儿床前面逗弄楚怜,让他突然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若熙说,这就是她的孩子,而不是说,这是他们的孩子。若熙不自觉地,下意识的把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若熙说,这会是她唯一的孩子。也就是说,她并不打算以后和他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楚梦安慰自己,若熙才刚刚从忧郁癥中恢復过来,他要给她时间。但是楚梦的第六感却在提醒着他,她已经和离开之前的那个若熙不一样了。 若熙是在怨他么?怨他没有能保护她,怨他没有能保护她的孩子。 这想法紧紧地缠绕着楚梦的心脏,让他一阵阵的发冷。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水打在一片片粉色的花瓣之上,巨大的花朵在风中摇摇晃晃,最终脱离了花托飘摇落下,砸入雨水匯成的溪流中渐渐远去。 「贰拾伍」 若熙一个人忙着打扫那间储藏室,说什么也不让楚梦和若童帮忙。她想要亲手给若童一个栖身之地。 如今,她只剩下若童了。 若熙摇摇头,试图将脑海里翻滚的一些记忆和情绪清扫出去。她要让自己忙碌着,让自己不停的做这个做那个。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不去想某些片断,不去深想自己的过去和将来。 她只有现在了,她只让自己面对着现在这一刻,她需要在单人床上铺好被褥,她需要挑选一条适合若童的床单,她要考虑要掛什么样的窗帘,她…… 看着已经妥帖的屋子,若熙再也找不到一丝需要修整的细节。她伸手拍了拍平整的床单,心中渐渐空荡下来。有什么情绪像屋角的薰香一样,悠悠然升腾在空中,扭动出诡异綺丽的线条与形状。 若熙心口一紧,大声地呼唤:“若童……若童……” 若童从婴儿室走出来,站在若熙身后。 “什么事,姐?” 若熙深吸了一口气,甩掉不安的情绪,左右看看,微笑着问她的意见,“怎么样,若童,还不错吧。” “很好了,姐,真的很好了,你休息一下吧,忙了半天了。” 的确要休息一下了,疲惫感突然像潮水一阵阵袭来。若熙回头,看着若童眼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如同一片幽灵,一阵风就能吹动摇曳,灰飞烟灭。 “好,我去躺一会儿。”虽然她还想和若童聊聊天,但是在虚弱面前,她妥协了。 若童看着姐姐把药片放进嘴里,纯凈的水从玻璃杯倾斜着流入她的喉咙。她坐在床边,扶若熙躺好,将被子拉了上来,盖在若熙的胸口。 “姐,好好休息。” 若熙朝她笑笑,闭上眼睛,等着药物将她的头脑清空,让她的身体彻底放松。 若童又在若熙的床边坐了一会儿,看着姐姐在睡梦中依然微皱的眉头。她是真的瘦了,瘦得似乎只剩下皮抱着骨头。那样苍白,那样赢弱,可是却依然美丽,美得让人嫉妒。 为何这样美的东西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若童走去厨房,楚梦正在忙着做晚餐。 “需要帮忙么?” “不用了。”楚梦搅动着锅里的汤,回头看看站在厨房门口的女孩,“你姐还在忙呢?” “她睡了。” “噢。” 若童走进厨房,拿起放在水槽里的菜篮。 “你放着吧,已经洗好了的。” 楚梦一把将篮子抢过来,菜上的水甩了出去,溅在若童脸上。 楚梦楞住,若童只是随手擦了一下,转身离开。 楚梦刚倒了油,下葱姜爆锅,悠悠的似乎听见楚怜又哭了起来,忙关了火,衝去婴儿房。 若童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婴儿床旁边,看着楚梦进来,抱起楚怜哄着,她默默转身离开。 哄好了楚怜,楚梦回到厨房,看见若童站在炉子旁边,搅动着那锅汤,汤的表面似乎飘着一层白色的东西,只不过搅动了两圈就完全消失溶解。 “你在汤里加了什么?”楚梦走过去把若童推开,端起一锅汤倒进了下水道。 若童手里还握着汤勺,一滴热汤落在了手臂上。她抽了一张纸巾抹去,留下一片红痕。 “你其实不必这样防着我。”若童低着头,看着手臂上的烫伤,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应该不会做任何伤害我姐,或者伤害婴儿的事。” 她抬起头,注视着楚梦,双眼剔透晶莹,黑白分明,看得楚梦一阵的心虚。 揉成一团的纸巾朝着楚梦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他身边的垃圾桶里。 “我刚嚐了一口,你忘记在汤里加盐。” 若童留下这句话和一个落寞的背影,还有杵在原地的楚梦。 楚梦楞了一阵子,才转身拧开水龙头,冲洗手里的锅。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么? 她还只是个孩子,何必那么计较。 「贰拾陆」 楚梦拿着药膏走进若童的屋子。她没有关门。 窗子大开着,潮湿的空气灌了进来,充满整个空间。若童坐在床边,看着楚梦,两条小腿在床沿摇晃着。 “我是多馀的人么?” 楚梦无言,走过去把窗子关上,“这么大风吹到对面的婴儿室去,楚怜会感冒的。” “我是多馀的人。”语气变成肯定句。 楚梦把药膏递给若童,她不接。 “我走到哪里都是多馀的人。连我的妈妈都不愿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嫌我麻烦。” “怎么会。” 楚梦不想和她多说什么,拉过椅子坐在若童对面,把药膏挤在手指上,握住若童的手臂,帮她的烫伤擦药。 “每个人都有她活着的意义。而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童任由他揉搓自己的手臂,肿胀发烫的地方,渐渐升起一股凉气,薄荷的味道。她看着楚梦垂下的眼皮,突然反手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向自己。 楚梦没有料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将自己拉动,重心不稳,歪着身子砸到她的床上。 楚梦立马跳起来,药膏的瓶子落在地上,咕嚕咕嚕滚了出去。 “你要干嘛?” 若童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肚子上的伤疤,她抓着楚梦的手,贴上那个伤疤。楚梦触电一样的抽回手,眼神闪烁的看向地上的瓶子。 “你为什么没有打死我呢?”若童轻笑着说:“我多希望那时候你一枪打死我。” “噢~噢~睡觉觉咯~” 若熙将吃过奶,已经睡得不亦乐乎,脑袋开始东倒西歪的楚怜放在婴儿床里,盖好了被子。 她站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抚过可爱的小脸,这样看着看着,就开始发起呆来。 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孩子,现在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在哪里呢?过得好不好?长什么样子?像自己?还是…… 胸口又开始疼痛,脑袋里也开始混乱起来。算了,想也想不来了,就此忘了吧。连带着,和他的父亲……都忘了吧。 若熙抓起身边楚怜换下来的衣服,走进洗手间。 若熙清醒之后,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孩子和若童身上。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她只要一停下来,就有无法控制的思绪从这个或者那个角落,像幽灵一样的冒出来。 若熙整天这样忙忙碌碌,一刻不得闲。开始楚梦还担心她的身体会受不了,但是看着她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脸颊上居然还长了些许肉出来,就随了她去。反正这屋子里的活,再怎么忙,也忙不到哪里去,除了照顾楚怜,基本没有什么真的需要劳心劳力的事。 能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错。就这样吧,那么多次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无法抱着她了。上帝已经让你如此幸运,不要苛求太多。人太贪婪,会受到惩罚的。 夜深人静,月光温柔。 “嗯……嗯……呃……”若熙闭着眼睛,扭动着身体,眉头皱了起来,一滴汗水从额角滑落。楚梦睁开眼睛,看着她,轻轻的叹一口气,把她搂进自己的怀抱,轻拍着安慰。 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楚梦让开一些距离,就着朦胧的月光看着若熙的脸。细致的皮肤,立体的五官,玉石雕刻一般。眉心依然微微的皱着,他用手指轻轻抵住,帮她揉开。 可怜的女孩,又梦到什么了。 若熙每天晚上还是需要吃药才能安睡,即便这样,还是经常会在睡梦中挣扎扭动,想要叫喊,却又喊不出来。真不知道她的心病到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看着她在药物制造的沉睡之中,依然无助的依偎着自己的模样,楚梦心头就会有一丝丝的抽痛与怜惜。他情不自禁的凑过去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梁,脸颊,下巴,然后看着她的唇,硬生生的停顿住。 楚梦深呼吸着想要压抑住身体的衝动。 他也是男人,二十七岁,血气方刚的男人。每天躺在自己所爱的女人,而且还是一名绝美的女人身边,他不可能没有慾望。开始睡在她身边,是为了每天晚上照顾她,抱着她,帮她度过她的梦魘。若熙清醒之后,她依然让他睡在自己身边,似乎已经是默许。只是,楚梦不想要这样趁人之危。虽然就算他现在强要了她,她醒来之后也什么都不会记得。但是如果他楚梦真的那么做了,和那个疯子又有什么区别。 楚梦将若熙放平,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出卧室。他先去婴儿房看了看楚怜,然后踩着夜色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沿着他很多个夜晚走过的路线,拉开阳台的门,踏了出去。 「贰拾柒」 夜风颇冷,很快就将他身体内火热的血液冷却,头脑也跟着清晰起来,没有了睡意。他原本想要带着若熙和楚怜,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若童的出现虽然让若熙清醒了过来,却也打乱了他的规划。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对待若童。她毕竟是若熙的妹妹,是若熙除了孩子之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她已经无法和自己亲生的孩子生活在一起,他不能再把她的妹妹送走。 他自然会竭尽所能照顾若童,让她顺利的长大成人。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小女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不停的猜测让他有点力不从心,甚至开始神经兮兮。 这也不能全怪若童,楚梦自己心里对那误伤的一枪也是有所在意的,面对这个女孩的时候,心里总是感觉很怪,很尷尬。况且当时若童是为了申若城才挨的这一枪,楚梦不能不怀疑,这个女孩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那么单纯。 楚梦轻叹一声,没什么证据,自己这样胡乱猜测也是白费力气,平时小心些就是了。只要若童不对若熙和孩子有什么伤害,他就对她怪异的言行举止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好了。过了夏天,他就送若童去上学。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待在家里也不太正常。邻居说不定会多管闲事。 从阳台上走进屋里,温差让楚梦忍不住浑身一哆嗦。看来,这一次在外面站的时间太长了一点。他小声地打了一个喷嚏,最近自己身体似乎不太好,有事没事经常会头晕脑热的,这次不要生病才好。 不过楚梦到底还是发烧了。 早上他还是硬撑着起来给若熙做早餐,但是他没敢再进婴儿室,怕自己会传染给小孩子。吃了点药,他就回床上躺了下来。虽说若熙已经可以独自忙家里的杂务,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互相也有个照应。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阵子,楚梦听见有人敲门。他翻个身,看见若童走进来,手里端着水。 “姐说让你吃药。” “可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楚梦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皱了皱眉头。 “姐说这个药更有用些。” 楚梦有些奇怪,家里的日常药品都是自己准备的,哪里有什么更有用的药。 “我不吃了,躺一躺就好。” 他想要翻身向里躺着,一隻手却抓上了他的肩膀。 “你把这药吃了嘛,你不吃,姐姐会生气的。” “不用了,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谢谢。” 楚梦觉得的那种奇怪的味道更浓了些,脑仁都在跳动着疼痛。 “你先出去吧。” 若童跪着爬上床来,说什么也要楚梦吃药,楚梦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和若童推挡之间,水杯里的水洒了出来。 楚梦把若童按在床上。 若童一脸的惊恐,“你……你要干甚么?” 楚梦质问道:“我才要问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不要……”若童挣扎着,彷彿楚梦要对她做甚么事一样。 楚梦头疼欲裂,还不及再开口便晕了过去。 「贰拾捌」 楚梦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在梦里,有人尖叫,有人哭泣,他挣扎着想要阻止什么,却无法移动身体的任何一块肌肉。他努力去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梦了些什么。他只记得,在他晕倒之前,若童来让他吃药…… 楚梦看看周围,身边没有若童,也没有若熙。他挣扎着起身,移动之间,只觉得头有一处特别的疼。他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烧了,再向疼痛的地方摸去,手碰到的触感让他楞了一下。 纱布?自己什么时候头受伤了? 他起身打开门走出去,热度刚刚退去,许久未吃东西,有些头晕脑涨,步履艰难,仿佛踩在棉花上。厨房里有切菜的丁丁当当的声音,他先打开婴儿房的门,远远的看了看,楚怜好好的躺在那里睡觉。 他走进餐厅,若熙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忙自己的,只问了一声,“醒了?”语气冷淡。 楚梦摸了摸自己的头上的纱布,还是打算问问清楚,“我的头……” “你自己从床上滚下来磕的。” 楚梦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但是若熙一直对他都爱理不睬的,若童也只是怯怯的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吃人的魔鬼似的。 吃过晚饭,若熙居然提议让若童陪自己,楚梦去若童的屋子睡。 楚梦拉住若熙问为什么。若熙只是说:“你生病了,我晚上比较不踏实,怕你和我睡会休息不好,影响病情。” 这个理由并不算充分,但是楚梦并没有坚持。他只是有些担心,若童看到姐姐晚上被噩梦缠绕的时候,会不会慌了手脚。 是夜,楚梦躺在若童的床上,翻来復去的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努力入睡无果,又不放心,于是披了衣服下床,开门摸黑走了出去。 楚梦先看了看楚怜,乖乖的躺在小床上,偎在毯子里,睡得很安静。他又轻轻打开主卧室的门,若熙和若童两个人睡得正沉,若熙似乎也没有在做梦。 楚梦松了一口气,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他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往回走过转角,却没想到有个温暖的身体一头撞了过来。 楚梦被撞得踉蹌了一下,水洒出去了半杯,勉强站稳了抱住怀里的人,凭着身高认出了她。 “若童?你怎么起来了?” 他顺手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台子上。 怀里的人双臂搂着楚梦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说话。楚梦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抱的更紧了些。 “你姐姐有事?” “没有。”若童在他怀里嘟囔着。 大家都那么关心她。她怎么会有事,她从来都是最最幸运的一个。拥有母亲的美丽,拥有健康的身体,拥有大家的喜爱,拥有被父亲接回家的机会,拥有被若城哥哥那样爱着的权利。 可是凭什么幸福都是她的呢?她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呀。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要承受孤单,痛苦,嫌弃的眼神?就要独自一个人一天一天的面对空荡的房间?要在若城哥哥面前,做一个替身?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只爱她? 若童在楚梦的怀里调整一下姿势,企图寻求更多的温暖。 楚梦放柔的声音,轻轻的在她耳边说:“若童,你要做什么?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乖。” “哥哥……” 楚梦一怔,思索着若童是不是在叫自己,然后又推了推她的肩膀,“若童,你放开我。” 女孩扬起脸,在黑暗里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单觉得两隻眼睛亮晶晶的,似乎闪着泪光。 “哥哥,我害怕,陪我睡好不好?” 楚梦叹了一口气,“姐姐不是在和你一起睡么?” “哥哥,陪我吧。我要哥哥陪。若城哥哥都会陪我睡的。” 楚梦眉头皱起,抓着若童的肩膀推开她,“你说什么?” 若童眼睛直楞楞的看着黑暗中的某处,仿佛梦囈一样喃喃的说:“若城哥哥对我很好的……他会给我买很多玩具……很漂亮的衣服……带我吃很好吃的东西……去很好玩的游乐场……他还会陪我睡觉……他会抱着我……还会宠爱我……” 若童的视线转过来看着楚梦,幽幽然,像隻深夜里鉆出来躲人魂魄的鬼。 “哥哥……你也那样对我……好不好……抱着我……宠爱我……” 疯了,全疯了,那个疯子居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楚梦抓着若童的肩膀,看进她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地说:“若童,他那样对你是不对的,知不知道?他是你的亲哥哥,他这样对你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说不可以……若城哥哥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是他让我重新站起来的……是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被呵护的感觉……” 楚梦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个女孩解释,他说了很多,若童只是摇头,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开始歇斯底里。 “若城哥哥是对的……你们都说他是疯子……其实你们才是疯子…… 呵呵……你们每一个,每一个都是疯子…… 这个世界,只有他看得懂……只有他懂…… 可是你们都拋下了他……所有的人都拋下了他……就像你们拋下了我…… 你们都是疯子,疯疯癲癲的生活在这世间……只有我懂他,我懂他的苦,他一个人的寂寞…… 他那么爱姐姐……他爱姐姐爱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姐姐却背叛了他……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你,姐姐才杀了若城哥哥…… 他说得对,你们都该死…… 你们全都该死!!!……” 楚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一刺。他条件反射的把若童推开,女孩的头撞在墻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把手臂上的小注射器拔了下来。药液还有一点点留在里面,大部分已经被注入皮下。 “这是什么?” 他问若童,却没有得到答案。若童歪躺在地板上,鲜血从头上流下来,对着他笑得诡异。 楚梦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一瞬间,他发觉有什么不对。他和若童在客厅里这样吵闹,若熙没有可能听不到。 他挣扎着衝进主卧室,若熙静静的躺在床上,安静的像睡美人。他爬过去,跪在床前抓住她的手,触感冰冷。 疼痛感在蔓延,沿着颈椎,脊柱,中枢神经向胸肺蔓延,每一次呼吸都是撕裂般的痛。 “若熙……若熙……” 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可是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他隐忍着从头到脚剧烈的疼痛,爬上床,躺在她的身边,抱住她。 意识在渐渐抽离,而疼痛便只残留在他的肉身。鼻尖闻到一股奇妙的幽香,唤起一段段记忆的画面…… 夜梦微醺的暗红色雕花大门缓缓开啟,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侧影很单薄,细细长长的,骨架也小,肩膀窄窄的,很娘气的男公关。 她缓缓回头,幽蓝色的碎直发,垂到锁骨的位置。她的容顏依旧饱满而美丽,对他淡淡的微笑。 火红的花朵在她身边一朵朵绽放,凑成一片鲜血般的花海,如火如荼,妖艷而悲伤。 忘川岸边,她是一株孤单的罌粟。 谁中了她的毒,换得魂飞魄散。 无关乎爱恨,无关乎生死,无关乎欲求,无关乎悲苦。 末之彼岸,花开不败。 黑白葬礼 (本结尾是09年补写的,原本08年的故事在上一章结束) 初秋的凉风吹落第一片枯黄的树叶,沾粘着被细雨打湿的泥土。一支皮鞋踏了上去,将单薄的经脉揉成粉碎。陵园里回响着两个人的脚步,合着軲轆碾过石板的声音,空旷而孤寂。 两隻黑伞,一高一低,错落的停在一座墓碑前面。雨水在冰冷的石面上匯成一条蜿蜒而下,滑过照片上男人英俊的脸。 女人将伞交给身边的男子,俯身从车里抱出穿着一身墨黑的婴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的看向四周,似是充满了好奇。 “怜,快叫爸爸……” 女子抱着孩子蹲下身子,让婴儿看着那照片上的人。 稚嫩的小手伸过去,刚抚上照片,就被那冰凉的触感冷得缩了回来,一头扎进女人的怀里。 “怜,那是你爸爸,快叫啊……”女人有点急了,转过孩子的脸,“在家里不是已经会说了么,快叫啊,叫给爸爸听啊……” 孩子说什么也不配合,一个劲的往女人怀里扎。女人咬着嘴唇,都快要哭出来了。 “怜,快叫啊,乖……” 旁边的男子看着女孩的嘴扁了扁,也快要哭出来了,忙走上前,宽慰她说:“孩子还小,不要逼迫她了吧。” 女人只好做罢,将裹着孩子的毯子拢了拢,抱着她站在墓前。 “梦……” 只不过唤出这一声,她已经泪流满面,心中有无数话想说给他听,在这一刻,也全乱了逻辑。 “怜已经一岁了……她会喊妈妈,也会喊爸爸了……她今天有点害羞,以后叫她喊给你听……童……在疗养院很好,医生说,她只是需要时间做心理治疗,会慢慢好起来的……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姐姐说,她会抽空飞过来看你……一切都是因为我……你们原本可以……都是我的错……” 女人终于哽咽得说不下去,男子将婴儿从她手里接过来放在婴儿车里,伸手把女人颤抖不已的肩膀搂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别哭了,若熙,别哭了,他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伤心……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没有谁错……要错,也是老天爷的错……不哭了……” 两道墨黑的身影依偎着站在那里良久。一台黑头车停了下来,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下来,远远的看着,任凭雨水将他昂贵的黑色风衣一片片打湿。 雨小了些,苏飞收起伞,把若熙大衣上的帽兜拉紧。一隻手搂着若熙,一手推着婴儿车,慢慢的往回走。 苏飞早就发现了站在高处的那道身影,他和那个男子对望一眼,便垂下了眼瞼。 若熙一直走到近前才泪眼朦胧的看到来人,站住脚步,一时踌躇不知该走过去,还是转头离开。 “回去吧。”若城又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她。 但是若熙并不领情,回头看了看那孤单的墓碑,“不,我要留在这里……梦……他很寂寞……” “如果你一定要……我们可以带他一起走……” “不要再打扰他了……让他静静的睡吧……” “可是,这里并不是他的故乡,他也会想要回去吧……那里还有他的姐姐……” 若熙沉默。 “或许,他更喜欢这里……远离那些纷扰……” “你就这么狠心让他无法魂归故里?” 若熙争不过他,索性转身离开。 也许若城是对的。葬在这异国他乡,她从未问过楚梦是不是愿意。也无处可问。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那个熟悉的城市,怎么面对自己的过去,怎么面对那个因为自己死去的男人,怎么面对面前这个自己一直以为已经死在自己枪下的男子。 所以她选择,逃避。 “你难道不想见见我们的孩子?”若城在她身后大声地问。 若熙一下子顿住脚步。胸口有滚滚巖浆在翻滚,在灼烧,在侵蚀着她的意志。 “他已经一岁多了,很健康,很可爱,会叫爸爸了。” “你好好照顾他。”若熙没有转过身。 “回去吧,让他有个学习叫妈妈的机会。” 刚刚忍住的泪水,又决堤而出,若熙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打湿自己的脸颊。 身后的脚步声接近,她却挪不动步子,只是本能的紧紧攥着婴儿车的把手,仿佛要将它捏碎了。 申若城打开自己大衣的衣襟,把女人纤细颤抖的身体环抱进去。若熙感觉那无比熟悉的胸膛搂住自己,她听见心底的堤防彻底坍塌。 他拨开她的帽兜,冰冷的唇贴上她的后颈,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战慄。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不用再害怕我……过去的申若城已经死去……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爱你的男人,你儿子的父亲……回来吧,我们结婚……我会给你最华丽的婚礼……做我的妻子,好么……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看日出……我们还有一辈子……去学会幸福……” 若熙转过身体,雨水混着眼泪在她脸上滑落。 “可是,有那么多人为了我死去了……汪静轩……楚梦……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和幸福,我们凭什么,凭什么拥有幸福……” 若城用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若熙……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我们只能索取我们想要的,管不了那么多……就让我们活下去,让我们代替死去的人们获得幸福……一切的罪过我一个人背……若熙,不要想那么多……” “可是……” 他的唇寻上她的,将她的挣扎吞进自己的身体。 妖艷的花朵在绝望的土地上扎根,在人类不可控制的慾望之上,怒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