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情期(兄妹abo)》 发情期 叮铃铃—— 指针分秒不差地指向十点,下课铃伴着一段悠扬的纯音乐响起。 接下来是大课间操,地理老师也不拖堂太久,简单收个尾,布置下作业,便抄起教案,阔步走出教室。 周遭顿时嘈杂不已,陆续有人从过道经过,谢姝妤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极力忽视身边流窜的各色alpha信息素,露在胳膊外的棕黄猫耳弯折成飞机耳形状。 细看之下,耳尖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她刚下课就这个情态,同桌温简不禁担忧地问:“姝妤,你没事吧?” 谢姝妤窝在臂弯里,回了句:“……没事。” 原本轻软的声线听起来沙哑又沉闷,半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温简放心不下,凑近了打量她,发现那栗棕发丝间泄出的小片肌肤红得惊人,连纤白的手臂都隐约泛粉,像是在发高烧。 温简蹙起眉,越发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呀?用不用我替你跟老师请个假?” 谢姝妤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静了好一会,才屏着呼吸,低弱地说:“嗯……麻烦你了。” 短短一句话,听着让人心生怜惜。 温简是只心软又亲和的海棠兔omega,见状连忙摆手说“没关系”,然后把自己随身带的药一股脑塞给了谢姝妤,外加一支胡萝卜形体温计,“你量量体温,要是发烧了,等我回来记得告诉我,我陪你去医务室。”她关切道。 谢姝妤有气无力地牵了牵嘴角。 她不是发烧了。 是发情了。 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谢姝妤从来没跟任何人透露过有关自己发情期的事情,至于唯一知道的那个—— 那个,不算人。 后颈时刻备着的信息素阻隔贴是从超市低价买来的,平常用用还行,到了这个时候基本等同于不存在。谢姝妤几近耗尽了意志力,才压制住体内躁动的、试图释放充满勾引信号的茉莉花香。 长达十三分钟。 黑黄相间的毛绒绒猫尾在座椅下焦躁地来回扫动,腺体麻热瘙痒到了极致,好似要烧起来一般,迫切渴求着舒缓。 谢姝妤快要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扭头对温简浅笑道:“好,知道了。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廊里的人流已渐渐稀少,课间操马上就要开始。迫于时间,温简也不便再多问,她又紧巴巴叮嘱了几句,随后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教室。 四周终于清净下来。 谢姝妤勉强抬起头,迷蒙水润的眼神绕教室环顾一圈,除她之外还有寥寥几个身体不好的同学没去课间操,坐在座位上自习。 班主任不在,安全。 她从桌洞里摸出手机,又装模做样地抽了几张纸,包在一起揣进校服裤兜,踮着脚尖,从教室后门悄无声息溜了出去。 滨江四中有南北两栋教学楼,南楼正对操场,楼里是高一高二,北楼则是高三学习的地方。两栋楼中间夹着条宽敞的甬道,供学生课余时间自由活动。 谢姝妤在高二八班,南楼二层。 四五十层台阶在此时有如天堑般遥远艰险,谢姝妤一边扶着扶手,两腿打颤地下楼,一边拿出手机瞄了一眼。 很好,没有消息回复。 微信顶头的对话栏,名称只有一个字:“哥”,头像是一只栖息在乔木枝桠上、展翅欲飞的苍鹰,苍鹰暗褐色的尾羽后 ,明晃晃跟着她仓促发出去的三个字: 【器材室】 谢翎之没搭理她。 不知是没看见消息,还是看见了但故意不回。 要是在平时,谢姝妤肯定要冷着脸给他一通消息轰炸,等他回消息了再把手机丢到边上不管,让他也尝尝同样的待遇。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她无暇顾及那么多,只要谢翎之那厮人在就行。 如果一会她过去了,谢翎之却不在——谢姝妤想,那她真的会往他水杯里倒洗拖布的脏水。 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了一楼东侧器材室。 器材室老旧的木门向内敞出一条缝隙,显然是被人有意留出来的,谢姝妤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走过去,推门而入:“哥哥——” 叫声甜腻得十足刻意。 浮尘游弋,阳光瞬间倾洒进昏暗的屋子,率先照亮了一双长腿,一条斜斜地支在地上,一条散漫屈起,雕塑般笔直匀称。 再往上,被金黄光晕切割出明暗的侧颜深邃立体,眉骨高,眼窝深,眼角勾出狭长又凌厉的弧度,鼻梁挺拔,唇薄而淡。是一种偏冷感的俊朗,甚至于有些锋芒毕露。 那人眼睑半垂,正单手握着手机玩贪吃蛇,小臂肌肉紧实遒劲,盘虬青筋从黑银色腕表带下蜿蜒而过,一路攀至骨节分明的手指根部。 性感,又色气。 透着一股介于青涩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微妙气息。 清风裹着过分清甜馥郁的茉莉花香闯入肺腑,谢翎之一瞬晃神,蛇首猝然咬到已享用了过多果实的硕长身躯,惨烈的“game over”当即出现在屏幕上。 他无奈摁灭手机,关紧门扉,黑眸斜睨向谢姝妤那张过分绯红的漂亮脸蛋:“信息素都要把人淹死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姝妤背过身拨开马尾,将腺体毫无保留暴露在他眼底下,理智被泛滥的欲望彻底淹没:“别……别问了,快点……哥哥,难受……” 生怕谢翎之够不到,她扶着柜子往后又挪了挪,细腰焦躁地摇来摇去,猫尾巴圈住他小腿,一手向后握住他的手腕晃荡,极尽所能撒娇催促。 得亏有身高差距在,挺翘的臀才没碰到那个部位。 谢翎之睇着这景象,喉结克制地微微滚动。 不过片刻便移开视线,他深吸一口湿凉空气,令脑子清醒了些。而后稍稍退开半步,两手放进裤兜,俯身咬住雪白后颈下深埋的腺体,释放信息素。 “嗯——!”谢姝妤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燥热倏然缓解,在源源不断注入的迷迭香中化成汩汩春水,流经身体每一处经络。 谢姝妤湿红着眼,噙泪抿紧唇瓣,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羞耻的呻吟声,细白手指无意识地抓挠木柜。 内裤应该已经湿透了…… 丝薄濡湿的纯棉布料紧贴在又热又痒的阴部,穴肉却还在不住翕动着,分泌出花露,谢姝妤情不自禁并起膝盖,难耐地磨蹭。 仅仅几秒。 “唔……可以了……可以了!”谢姝妤挣了下,身子唰的往下一窜,躲开叼着后颈的利齿。 释放过程被强行打断,谢翎之眸光一厉,揣在兜里的手掌当即绷起筋络,下意识要擒住逃走的猎物继续发泄。 然而这股冲动终是被迅速压了下去,谢翎之放松身躯,任由谢姝妤逃开后又哼唧着黏黏糊糊地蹭上来。 ——这也算前车之鉴了。 谢姝妤就是只馋嘴猫,馋得频,胃口又小,每次只吃一点就要跑。 第一次给谢姝妤舒缓发情期的时候,他双手握着她胳膊去咬后颈,结果谢姝妤吃够了就挣扎着要躲。雄性苍鹰alpha骨子里天生就带着股狠劲儿,理智一下失控,他猛得抓住谢姝妤,摁在身下灌了个痛快,直到谢姝妤差点哭断气才醒神过来。 从那之后谢翎之就养成了一种习惯:手先放好,再给谢姝妤缓解。 ——麻烦精,娇气包,一身毛病难养得要命的冷血猫咪。 以上是谢翎之十八岁……不,十三岁以来对谢姝妤的评价。 因为在他十三岁以前,谢姝妤还是只乖巧听话、任凭搓圆捏扁的妹妹猫。自从上了初中迎来青春期之后,就开始了女大十八变的进程。 谢姝妤一脸迷醉魇足地抱住他,连信息素都透着被满足后的慵懒,她在谢翎之胸口蹭着脑袋,甜丝丝地喃喃:“哥哥……唔……哥哥真好……” omega对标记自己的alpha,哪怕只是临时标记——向来有着极强的依赖性,在发情期更甚。谢姝妤紧拥着谢翎之劲瘦的腰身,深深吸取他身上浓郁清新的迷迭香,表情近乎沉溺。 像是在吸猫薄荷。 谢翎之垂眸睨着她,呵笑一声,悠悠地拖着腔调:“嗯,哥哥最棒,哥哥最好,知道就行~” 说完他站在原地,心里默掐秒数。 一,二,三—— 谢姝妤嗖的松开手,后退几步,冷漠得像是跟他不认识:“好了,我走了。” 她一把推开门,径直离去。 谢翎之:“……” 用完就扔,小混蛋,一点都不可爱。 手从兜里解放出来,谢翎之不紧不慢地走出器材室。 ———————————— 这本的设定是很普通的abo世界观,只不过加了个动物塑。是练手文,总体走的剧情肉,所以真刀实枪的肉会比较靠后,算是慢热风吧,希望大家多多评论或建议呀~爱你啾咪(?′?`?) 雄性碳基生物 从器材室出来后,分别有一左一右两条走廊,向左那条通向高三所在的北楼,谢翎之连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直接踏上右侧走廊,跟上谢姝妤步子。 谢姝妤回头质问:“你跟着我干嘛?” “你这什么语气?”谢翎之状若受伤地叹气,满心苦情,“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跟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说话的,翻脸不认人,真无情。” 谢姝妤脸上陡然飘起两团红云,恼羞成怒地推他:“你闭嘴,不许说!” “为什么不让说?不好意思了?” 谢翎之眉眼促狭,顺势抓着她的手搂上她肩膀,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平时总爱用这个姿势搂她,把她当拐杖似的,“不用不好意思,这话你小时候追着哥哥喊过多少次了,哥哥爱听得很,不会嘲笑你的。” 他不正经地笑,捏捏谢姝妤热烫的脸颊,触手软嫩,忍不住没放开,又用指节刮了刮。 听他提起小时候的糗事,谢姝妤头顶都要冒烟了,咬牙揪住他的衣领子晃来晃去:“没有!我没说过那种话!你胡说八道!” 眼看那猫尾巴都气得炸毛,谢翎之见好就收,举手投降:“行行行,你没说过,是我自己瞎编的。” 谢姝妤勉强满意,松开那被她揪出褶子的可怜衣领,噘嘴哼了声。 她的嘴唇很小巧,但饱满嫣红,唇峰弯出少许弧度,嘴角放平也像是在撒娇,勾着人去亲。 瞧着她这模样,谢翎之一时心痒,又贱嗖嗖揉了把她脑袋,长指撩拨两下支起的猫耳朵。 “额嗯——”耳朵一直是谢姝妤的敏感地带,她经不住地抖了抖,飞快拍开那只爪子,护着耳朵往边上躲,圆圆的猫眼幽怨瞪他:“别碰我,真讨厌。” 谢翎之好心情地收回手。 并肩走在空旷的走廊,两人随意聊了些有的没的。 “下周就月考了,准备得怎么样?” “挺好的。” “能考过你们班那位班长吗?” “……不知道。” 谢姝妤撇嘴。 八班班长是江梨,一个自从高一下半学年分班以后,每次考试都压她一头,稳居文科第一宝座的女生。 清冷寡言,上进认真,办事利索,甚为老师所倚重。 因为江梨,谢姝妤还在同年级里荣获了个广为流传的尊称—— 万年老二。 这个称呼使得谢姝妤每次面对江梨时都有些许挫败感,就像是面对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望而却步,只能空叹一口气。 不过她也没打算因为这个就为难自己奋发向上拼命学习。 毕竟第二名也没什么不好的,没第一压力那么大,也没第一那么备受关注。她可是亲眼见着江梨整日被各科老师呼来唤去,上课下课都不得闲,走到哪都仿佛被视线沾着的日子。 这种生活她就敬谢不敏了。 再说,平心而论,她的确没江梨学习努力。 许是看出她神色里的沮丧,谢翎之摸了摸她后脑柔顺的发丝,“好好考,考第一带你去万达电玩城。” 谢姝妤斜眼瞥他,顺势往后一仰,脑袋躺在他手心里,“考不到第一就不带我去了吗?” 谢翎之稳稳扶着她,笑眼愈弯:“也带。” 走廊不久便到了头,接近楼梯时,谢翎之驻足,转头看向谢姝妤:“现在就走,还是等中午再回家?” 谢姝妤一顿,面露难色。 ——每到发情期,她都会请假回家躲一段时间,等症状减轻了再出门上学。 至于躲多久,不一定。 omega的发情期一般是一月一次,一次两三天到一周不等。可她却不知是哪根神经长岔了,频率极度不稳定,有时一个月也不来一次,有时两次之间仅隔几天,近乎于连续发情。 陷入发情状态的omega十分脆弱,很容易被趁虚而入,最好的选择是回到温暖、安全,且舒适的住所,在标记方alpha的陪伴和照顾下度过这一时期。 不过,今天才是开学第三周,高二的课业比高一更加繁重紧凑。谢姝妤不想再因为落下课程,事后挑灯夜战苦苦追赶进度。 反正有谢翎之在呢……肯定没事的。 抱着这个有几分侥幸意味在内的念头,谢姝妤说:“今天就先不回去了吧,下午政治老师要讲新课,晚上还有数学小测,作业也挺多的。” 谢翎之侧眸看她,“真不回去?能撑住吗?” 谢姝妤神情闪烁,有着遮掩不住的迟疑:“这次……感觉不是很严重,应该能撑住。要是实在撑不住了我就叫你。”她转头望向谢翎之,语气满是理所当然:“你盯着点手机啊,别错过我的消息了。” “?”谢翎之差点气笑:“挺会使唤人,你把我当什么了?随叫随到的按摩棒?” 刚恢复白净的脸霎时又漫开胭霞,谢姝妤对着他就是两拳头,臊得不行:“你说什么呢!就不能说是抑制剂吗?肮脏,变态!” 谢翎之也不躲,轻嗤一声,唇角散漫勾起。 有些坏。 谢姝妤瞪他好久,脸上的热度也没消下来,于是气哼哼转过头,不想再理他。 谢翎之嘱咐着:“不回去也行,不过要是难受了就马上跟我说,知道吗?别自己硬憋着,憋出什么问题了又要跑医院打针,到时候落下的课程更多,高二的文科我可没办法给你补习……喂,听到没?” 言毕好一阵也不见谢姝妤回个话,谢翎之往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谢姝妤坚定地目视前方,嘴巴闭得像蚌壳。 喂什么喂。 冷战呢。 返回八班时,教室里人声嘈杂,温简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 见谢姝妤回来,温简起身给她让位,顺口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呀?” 谢姝妤:“去……了趟厕所。” “哦。”温简单纯地信了,没多怀疑,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好些吗?” 谢姝妤动作一滞,故作镇定:“嗯,好多了。” 说话间,她掠过温简身畔,往座位里走。温简却忽然靠近,鼻翼耸动两下,奇怪地一歪头:“你的信息素怎么这么浓啊……嗯?好像还有alpha的味道?” 谢姝妤差点被椅子绊倒。 扶着桌子堪堪站稳,她干笑道:“啊?有吗?” 温简又闻了闻,无比确信:“有,还挺明显的。” 这兔子的鼻子怎么比狗还灵? 谢姝妤一时哑然,杵在了两个座位之间的空当。 目光在谢姝妤不自然的脸上犹疑逡巡片刻,温简眨眨眼,暧昧地凑近:“怎么回事?难道刚才有alpha找你?” “……什么啊。”谢姝妤笑容发僵,“应该是我哥,我刚才碰到他了,跟他一起回来的,可能……不、不小心沾了点他的信息素。” 她一边说一边坐下来,先是掏出阻隔喷剂对着脸一通乱喷,消掉气味后才拿了片新的阻隔贴,撕开包装贴上后颈,“他可真烦,把我的阻隔贴都蹭掉了。”她假模假样地抱怨,将戏做全套。 这番表演蹩脚得可以,然而温简无心去在意,她猝然瞪大眼睛:“你哥?!”她扭头朝门外望去,兴奋不已:“你哥来了?在哪在哪?” 谢姝妤把她扒回来,好笑道:“别看啦,他早就走了。” “啊?走了啊?” 温简遗憾地坐回椅子,下巴往桌沿颓丧一搁。 谢姝妤单手托腮,横过笔杆戳戳她的脸,调侃:“你这么激动干嘛?他欠你钱啊?” 温简笑着拍她:“什么乱七八糟的!”笑过后又晴转多云,捧着脸叹息,“唉,还以为今天能有幸见到大神。” “噗。” 尽管上高中以来听无数人这么称呼过谢翎之,谢姝妤也还是忍不住嘲道:“大神?你怎么也这么叫他?” “因为他本来就是大神啊。”温简一下直起上身,星星眼里尽是梦幻的少女情怀,以及对优等生的崇拜景仰,“从高一起就一直是年级第一,上学期还又给学校拿了两个竞赛国一奖,我上次路过荣誉墙,那墙都快成他个人战勋展览了,整个一连连看界面。” 她感慨一叹:“他那照片真的是硬帅,我都没想到,学校那死亡摄像机居然也有一天能这么出片。长得好顶。” 她近乎是敬佩地说。 这串话,配着温简郑重其事的语气和表情莫名喜感,谢姝妤被逗得喷笑出声。 温简不解地看过去,正要问她在笑什么,眼睛却突然定住,直直盯着她的脸:“姝妤,你这么一笑,感觉跟你哥长得好像啊!” 谢姝妤陡地放下嘴角。 “你现在骂人越来越高级了。”她面无表情。 温简:“……”这真是亲妹。 温简无奈收音,再度往桌面一趴,但眼神仍关注着谢姝妤——她下课前还利索严整的高马尾,现在却像是被谁恶劣地揉塌了,凌乱散出几缕碎发,软软垂在鬓边,将原本清淡的鹅蛋脸衬出丝丝懒倦,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在温简印象里,只有一个人能且敢这么对谢姝妤。 而这个人正是他们刚才的话题中心。 瞅着谢姝妤不加掩饰的嫌弃模样,温简挪身凑到她跟前,提出了一个许多独生子女都会好奇的问题:“姝妤,你跟你哥平时都怎么相处的啊?” 她是这学期开学二次分班后,才进入八班,和谢姝妤成了同桌。满打满算至今也才两周,因此跟谢姝妤还没到非常熟悉的地步。 说实话,温简一直对这堪称校园明星的兄妹俩充满好奇。 “怎么相处的?什么怎么相处的?”谢姝妤面露疑惑,不知该怎么回答。 温简见状换了个问法:“就是你哥他私底下是什么样的?” “他?”谢姝妤冷笑,“他私底下就是只骚鸟,臭美得要命,每天梳毛八百遍,最喜欢到处聊骚,还抢我东西吃,偷喝我的奶茶,在家里看电影的时候故意把我从沙发上挤下去,使唤我干各种活儿,一旦抓住我的把柄就要挟我当牛做马扫地打杂,我洗完澡好不容易把头发和耳朵尾巴吹干,他又拿脏手来碰。” 在温简迷茫幻灭的眼神中,谢姝妤冷若冰霜地落下总结:“没正形的雄性碳基生物一个,我都要烦死他了。暖心是挺暖心,暖得我心脑血管要爆炸了。” 温简:“……” 他的好 十一点五十分,下课铃准时打响,上午最后一节课落下帷幕,接下来是长达七十分钟的午休时间。 老师愣是拖了十分钟的堂才离开,谢姝妤有些急切地合上书本,对温简说:“你先走吧,这几天我跟我哥一起吃,不用等我。” 跟温简熟悉了以后,她们两个中午晚上都是结伴去食堂或校外吃饭。 听她这么说,温简流露出一点好奇:“你怎么突然跟你哥一起吃饭?” “呃……”谢姝妤卡壳半天,嗫嚅着含糊其辞:“就、就是,要跟他说点家里的事。” “哦。”听说是家事,温简也没多嘴再问。 见谢姝妤飞快收拾完东西站起来,像是着急的样子,她也随之起身给谢姝妤让位。 谢姝妤迫不及待地快步离去,连饭卡都险些忘了拿。 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温简不禁暗笑:姝妤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其实心里还是蛮喜欢她哥的吧。 真好啊,他们兄妹俩。 她也想有个这么厉害又亲近的哥哥。 在体内情潮催动下,谢姝妤憋着一口气迅速冲向教室后门,顺便掏出手机,打算给谢翎之发个消息问他在哪了。 然而没等她踏出门,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请问,是谢翎之学长吗?” 门外,有女生娇羞而小心地问。 谢姝妤脚步一顿。 “嗯?是我啊。”紧随其后,是谢翎之低沉悠扬,宛如大提琴音色的声线,含着懒洋洋的笑,在周遭的喧嚣中分外突出:“找我有事吗,学妹?” 后一句称呼,隐有轻佻逗弄的调笑意味。 那女生得到这样的回应,显见多了几分欣然:“学长可以加个QQ吗?听说你物理成绩很好,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又是搭讪的。 血管里灼烧的情热冷了冷,被裹挟在人群间,谢姝妤迈开步伐,不比之前匆促,只缓慢地往前走着。 “加QQ啊……”谢翎之拖着尾音,仿佛在摇摆不定地思索着,对面女生一颗心高高吊起,紧张地等了数秒,才见他随意笑了出来:“——可以啊。” 女生眼睛骤亮,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真的吗!” 她飞快拿出手机,打开扫码界面往前一递:“学长你扫我!” 教室内,距离门口寥寥几步的地方,谢姝妤沉默地看着谢翎之扫过那个二维码,通过了好友申请。日辉淌过窗台,将走廊照得清晰分明,她极佳的视力甚至能看清那个女生的头像和昵称。 应该是张网图,相貌明媚的女孩子站在树荫下,大眼睛,涂着颜色很艳的口红。和那女生不太像,不过,倒也符合她活泼外向的性格。 眼见首战告捷后又有更多女生试图上前,谢姝妤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心,有些站不住了。 她不疾不徐走出教室,佯作没看见门边场景般,朝另一侧走去。 踏出后门的身影被余光瞬间捕捉,谢翎之立刻收了手机,忽视掉身前及周围一圈人,跨步上前一把揽住谢姝妤,没骨头似的歪在她身上:“妹啊,怎么才出来?哥都等你半辈子了——” 肩头被压得一沉,谢姝妤闷哼了声,蹙眉推开他:“滚远点。” “别这样嘛。” 谢翎之对这待遇习以为常,全然不在意,被推下去的胳膊重新搭上,他勾着谢姝妤一同往外走,“中午想吃什么?哥请你。” “东星斑,鱼子酱,黑松露和鹅肝。” “……你怎么不说你要吃天上的星星月亮?” 谢姝妤侧头觑他一眼。 这一眼如往常般嗔视,清透的眼眸却又似凝着薄霜,冰茬簌簌下落。 只一瞬,便移开。 谢翎之敏锐地觉察出点不对劲来,他垂首去看谢姝妤寡淡的神色,声音不由轻了少许:“怎么了?心情不好?” 谢姝妤:“没有。” “有人惹你?” “没人惹我,是狗叫吵到我耳朵了。” 谢翎之知道她这是在骂他,但并不打算认下这顶帽子,他煞有介事地望了望四周,“哪里有狗叫?没听到,我只听到了鸟儿优美的歌唱声。” 说罢还来了劲,自我陶醉地感慨:“——真是天籁之音。” “……”谢姝妤翻了个白眼,加快步伐跟他拉开距离。 最后,谢姝妤只买了个肉夹馍,回到谢翎之在校外租的屋子吃。 四中对学生的管理还算宽容,不强制学生中午在学校午睡,可以离校或租用宿舍睡。只是学校宿舍比较老旧,而且八人睡四张床,所以家庭条件允许的学生大多是离校午休,学校附近也由此兴起了不少学生公寓。 谢翎之和谢姝妤归不到“家庭条件允许的学生”那一栏,但谢翎之也没选择低廉的学生公寓。 一年前,原本只在学校趴着午休的谢翎之第二次主动问父母要了钱,在四中对面租下这间年租七千、面积二十平出头的小房子。 为了让谢姝妤中午睡得舒服些,也为了应对今天这种情况——谢姝妤的发情期。 谢姝妤坐在桌边,小口吃着肉夹馍,因着谢翎之的强烈要求,肉夹馍里还加了个有助于身体健康、但她并不喜欢吃的鸡蛋,嗓子被蛋黄噎得发哑,她淡淡的话音有些许模糊: “过来咬吧。” 她拨开发丝,姿态矜贵而优雅,仿如给予恩赐,令站在她身后的谢翎之颇为不爽。 盯着那已经重归无瑕的雪白后颈,谢翎之抑制住本能冲动,傲骨铮铮地一扬下巴:“你这什么态度?有你这么求人的吗?” 谢姝妤静了静,幽幽回头:“谁说我在求你?” “……” “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 见谢翎之抽着嘴角立在原地不动,谢姝妤也没多久候,她放下吃了一半的肉夹馍,从容起身,“不愿意算了,也没有很需要。” 她趿着拖鞋走到卧室,上了床,兀自铺开被子午睡。 谢翎之皱了皱眉,觉得她的状态有些奇怪,但又不晓得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他索性迈腿坐到床沿,伸手扒拉背对他的谢姝妤:“你到底怎么了?我哪儿惹你不舒坦了?” 谢姝妤抗拒地耸耸肩,把他的手晃掉。 她想冷淡说声“没有”,然后晾着他不管,可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莫名其妙。 心里这股火气也来得莫名其妙。 不久前谢翎之跟其他女生互加联系方式的景象,犹如一根表皮粗糙的木刺,横亘于心脏往外泵血的血管中,令她闷闷地喘不上气。 谢姝妤把这归咎于,对标记自己的alpha、以及对唯一的哥哥的占有欲作祟。 她以前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并且还见过许多次,谢翎之从小到大一直很受欢迎,他人又亲切和善,身边的桃花几乎没断过。 少不经事时,谢姝妤总害怕谢翎之会被那些不知从哪来的女生抢走,从此丢下她不管,所以每当有女生对谢翎之示好,她都把他紧紧抱住,找各种理由拽着他离开。 后来,她长大了,也懂事了。 不再总缠着谢翎之不放,逼迫他的生活围着她打转。 可这次或许是因为恰好处于发情期,细微的情绪在激素影响下无限放大,才导致她现下这般反应过度。 她想让谢翎之把那个女生删掉,但是纠结一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面子,也因为她想不出自己凭什么要求他这么做。 毕竟他只是她的哥哥,又不是她别的什么人。就算多了一层标记关系,也不是她干涉谢翎之与外人交往的理由。 寂静悄然蔓延,谢翎之还在耐心地等她回答,那专注的视线凝在她背后,令谢姝妤倍感煎熬。 她攥紧被角,终于妥协般,低落地回了句:“不关你的事,我就是有点心情不好。” 谢姝妤翻过身,垂着眼睫,恹恹的样子。 应该是特殊时期常见的心情波动。 谢翎之松了眉头。 他爬上那张不算宽敞的双人床,伸臂半抱住谢姝妤,并释放信息素,轻车熟路地哄:“心情不好啊?心情不好就多睡会,晚上买小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不吃小蛋糕。” “为什么不吃?怕长胖?” “……”谢姝妤不理他。 谢翎之自顾自说:“不吃小蛋糕,那吃什么?买水果怎么样?昨晚我看楼下的水果店上了一架红心柚子,要不要吃柚子?” 谢姝妤被他这哄孩子似的语气搞得鼻尖微酸。 谢翎之对她从来都很好。 可是他的好,可以给她,也可以给别人,现在或者将来,反正不会永远只属于她。 她沉默的时间太久,谢翎之当她是默认了:“那晚上给你买柚子吃,不过别吃太多,柚子性寒,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薄唇蹭了蹭馨香的秀发,音线柔和,“来,不生气了就往上来点,给哥咬一口,不然下午上课又要难受了。” 他绽着笑,油腔滑调,那语气和神态却又满是温情疼宠。 谢姝妤盘旋在心头的别扭忽地就散了大半。 然而顿了一息,又不甘心地凝聚。反复收放,阴晴不定,终了聚出乌压压的云,呼吸从云霭间沉闷地渗透出来。 她到底还是没法拒绝谢翎之,于是忍着委屈,默然往上挪了挪,自己握住头发,露出亟待抚慰的腺体。 “唔……” 被咬颈填充的过程一如既往美妙,谢姝妤咬唇压抑喘息,瞳孔涣散着,失神眺望窗外渐阴的天。 今晚大概要下雨。 入秋的滨江,天气真是多变。 足球 午休结束的前两分钟,温简从校外匆匆赶回学校,刚进教室门,就见她的好同桌谢姝妤趴在桌子上,穿着件校服外套,还在睡觉。 温简见状愣了下:她哪来的外套? 揣着这个疑惑,温简坐回位子,离近了才发现,谢姝妤那件外套貌似不太合身,明显比她自己的身形宽大许多。 下摆都垂到椅子下边了,袖子也长长地耷拉在桌洞前。 衣服上还沾着alpha的信息素,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强势张扬的气息。 温简仔细嗅了嗅,觉得这信息素有些熟悉,像是上午…… 噔——噔——噔—— 上课铃恰好打响,切断了蔓延的思绪。 谢姝妤倦怠地呼了口气,不情不愿从桌面爬起来,睡出印子的鹅蛋脸泛着薄粉,像颗饱满鲜嫩的水蜜桃。 趁老师还没来,温简好奇问她:“你这外套是谁的啊?你哥的吗?” “嗯……?”谢姝妤还没醒全乎,闻言睡眼惺忪地看向她,表情有点懵。半晌,才拽了拽松散的外套,“这个?……哦,是我哥的。” 温简更好奇了:“你哥的外套怎么在你这儿?” “他嫌热,就丢我这放着。”谢姝妤随口胡诌。 “哦,这样啊。” 温简是个粗神经,听了解释也没多想,只望了望窗外艳阳高照的天。九月的滨江,秋老虎懒洋洋盘踞着不肯挪窝,摇一摇尾巴就送来一阵热气铺面的风,年轻火力旺的莘莘学子整日一身短袖长裤也逃不过汗津津的命运。温简费解道:“今天这么热,你哥还穿外套啊?” 天气预报可是说今天气温22℃到28℃。 谢姝妤抻个懒腰,揉着眼睛说:“他虚,体寒。”实际是出租屋里一直备着的。 温简:“?” “还怕被晒伤,”谢姝妤补充,“娇气得很。” 温简:“……那他下午就不怕了吗?” 谢姝妤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不怕。穿一上午外套给他调理好了。” 温简噗嗤一笑,然而没笑几声,历史老师付莲娜就捧着书进了门。粗跟鞋“咚”的一声踏上讲台,饱经风霜的木板不胜柔弱地吱呀作响,付莲娜嗓音洪亮:“上课!” 温简立即敛起笑,跟着一众同学站起身,齐刷刷喊:“老——师——好——” “坐。” 哗啦啦的座椅挪动声中,温简注意到谢姝妤仍穿着那件外套。 还将拉链拉至最顶端,把自己严丝合缝地裹在外套里,立起的环形衣领包住挂着细密汗珠的鼻尖,以及小半张粉红的脸蛋。 仿佛是缩进保护壳一般。 温简觉得这个举动说不出的怪。 可不等她深思,付莲娜就开始讲起新课,她忙收回注意,翻开课本认真听讲。 - 许是因为被繁重课业分走了心神,这次发情期不似以往那般来势汹汹,反而有种细水长流的绵延感。 这种情况的好处是,谢姝妤能够凭借长年累月锻炼出的意志力压住欲望。 坏处则是,她一整个下午都不在状态。 上课隔三岔五走神,下课就安安静静盯着书本发呆,或者趴在桌面休息,猫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身后摇摆。 第三节课下课,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谢姝妤坐在座位上,呆呆地拨弄着外套拉链。因为太热,到底还是敞开了衣服,不过依旧披在肩头。 温简从桌角摆着的纸抽里抽了几张纸,问她:“姝妤,上厕所吗?” 谢姝妤沉默摇头。 “诶呀,你陪我一起嘛,出去走一走动一动,有助于身体健康!”温简娇滴滴地说着,一把拉起她,挽着她的胳膊走出教室。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了出去的谢姝妤:“……” 这兔子真的很大力。 走廊和操场人来人往,在班里闷了多时的学生都瞅准了这段活动时光,跑出教学楼大肆呼吸新鲜空气。 熙攘的人流中,温简和谢姝妤避开路边正在打排球的小圈子,慢悠悠散着步。 瞧着谢姝妤没精打采的样子,温简禁不住发问:“姝妤,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这一下午都没什么精神。” 谢姝妤的反应要比平时慢上半拍,她视线涣散地望着前方,迟了一息,才后知后觉地答:“没……没事,就是有点困而已,中午没太睡好。” 她作势打了个哈欠,为保持形象,矜持地抬手掩住嘴,过长的袖子从脸颊边垂下半截。 关注到这一细节,温简笑着打趣:“你怎么还穿着你哥的外套啊?外面太阳这么大,不热吗?” “!”谢姝妤蓦地噎住,身体都僵硬了不少,支吾好一会才说:“我忘记脱了……” 温简笑得愈欢:“你是喜欢你哥喜欢得连衣服都舍不得脱了?” “才不是!”谢姝妤应激般瞬间拔高几个分贝,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我都说我是忘了脱——” “诶小心!” 后方忽然传来惊呼,疾风掠过耳畔,谢姝妤精神一振,没有半秒停顿,即刻侧身躲避。一颗足球险险从脸旁划过,只差寸毫就要跟她娇嫩的面部肌肤来个亲密接触。 砰! “啊——!!” 伴着温简吓没了魂似的尖叫,足球极速飞出一段距离后重重摔落在地,跟沥青地面撞出个冲击耳膜的轰然巨响,而后弹跳几下,在路人慌张躲闪中缓缓滚进花坛。 脸颊隐约残留微许火辣辣的摩擦感,谢姝妤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冷气,怫然看向意外来源处,只见十来个男生分散站在操场中央,其中一个发色金黄、格外高挑的男生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谢姝妤身体一僵,心里骤然敲响警铃—— 那是个alpha。 而且是个完全没有收敛信息素,侵略性极强的alpha。 这可以说是相当失礼且冒犯的行为,谢姝妤当即生出一股浓烈的反感情绪。 她正处于发情期,极易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于是惶惶不安地后退半步,警惕看着向她走近的男生。 那男生身形瘦高,面容硬朗,肤色是常年经受阳光照射的健康小麦色,长着一对圆锥形兽耳,背后一条斑点长尾随着步伐来回摆动,应当属于豹类alpha。耳朵一侧串着三个黑黢黢的小耳环,漆面在阳光下反射出幽暗弧光。 他的裤子是校服裤,上衣则是私服——一件黑色T恤,正中央印着个大大的骷髅头,配着十字架、音乐字符、以及阔气的银色项链,极具非主流气息。 模样流里流气,不太正经。 像那种会蹲在小巷子里抽烟并打劫小学生零花钱的混混。 看清对方外表,好孩子兼好学生谢姝妤窝囊地哑了火,准备息事宁人。 男生走到她跟前,却是和外泄的信息素全然不同的礼貌:“抱歉同学,那个球是我踢的,不小心用过了劲儿,差点打到你,不好意思。” 他颔首致歉,表现还挺像样。 如同寻求庇护般,谢姝妤下意识攥紧了外套袖子。她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没事。” 说罢转身要走。 可那男生前跨一步,一本正经地坚持:“我给你买点东西赔罪吧,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谢姝妤只得顿足,硬着头皮继续回复:“不用,反正也没砸到我,没事的。” 避着他的目光,谢姝妤不敢再应付下去,拉着傻在原地的温简迅速跑路。 飞奔回教学楼。 直到上了楼梯,温简才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妈呀,吓死我了,刚才那个是五班的周长琰吧?之前听说他是个拿酒瓶子打架的刺儿头,没想到还怪有礼貌的。” 谢姝妤唇色发白,同样心有余悸:“你认识他?”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认识他那种人?”温简拔尖了嗓子,紧皱的眉眼间尽是对不良少年的避而远之,随即又用气音低声道,“是我一个五班的同学告诉我的,她说那个周长琰原先是八中的,因为跟人打架斗殴打出了事,家里又有点背景,就给他转到这边来了。” 谢姝妤皱了皱眉,表示不理解。 八中是滨江市区所有公立高中里最差的一所,勉强称得上之一吧,在广大市民眼里跟职高也没什么两样。周长琰就算转学也应该转去同级别的学校,怎么反而转到师资力量最好的四中来了? 他家得是什么背景,才能让校长愿意冒着一颗老鼠屎败坏一锅汤的风险把他迎进四中校门? 谢姝妤于是问:“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温简耸肩:“不知道,这谁敢问呀?好像是哪里的领导或者董事?不清楚……” 谢姝妤便没再多言。 这种敏感问题,打听多了或许也不是好事。 况且也没必要深究,“家里有点背景”这句笼统的话,落在他们这些单纯而稚嫩的年轻学生耳朵里,无形间仿佛是将学校这座象牙塔的塔尖与社会的灰色面微妙衔接在了一起。他们心照不宣地为它附上魔力——能够轻而易举做到任何事情的魔力。 谢姝妤不去多心思考那些她从没接触过的复杂东西。她只想着,以后要离这人远点。 免得惹上麻烦。 洗澡啊 四中是错峰放学制度,高三比高一高二晚放一个小时。 九点十五分,谢翎之拎着水果回到家时,谢姝妤已经洗完澡换完睡衣,趴在他的床上看书。 听到开门声,谢姝妤动了动腿,习惯性想出去迎接一下,然而身体又懒怠得厉害。她思索半秒,还是放弃了行动,把书翻过一页。 见自己卧室亮着灯,谢翎之把水果放在餐桌上,直接推门进去,“吃不吃水果?” 谢姝妤单手支颐,看也不看他,“刷过牙了,不吃。” 看清卧室内景象,谢翎之一时静住。 家里没有空调,所以经常开着窗,热腾腾又掺着一丝凉爽的夜风从纱窗小小的方格空隙透进来,拂动女生鬓边碎发。 谢姝妤穿着清凉贴身的短袖短裤,胳膊撑在床上,腰臀起伏出诱人的弧度。肩背单薄得一只手就能揽进怀里,裤子仅到腿根,修长而骨肉纤匀的双腿直直袒露在外,白得晃眼。 她刚洗过澡,唇瓣嫣红得像抹了口红,长至腰间的发尾和以往一样懒惰地没有吹干,栗棕色发丝因沁了水而显得偏黑,海藻一样湿漉漉披散开来,睡衣上晕出几点水渍。 掺着求偶信号的茉莉花信息素弥漫了整个卧室。 谢翎之无声看了会,书包往椅子上一丢,开始脱衣服。 谢姝妤抬眼:“?” 她愣了下,直到谢翎之干脆利索脱掉上衣,露出矫健的上身时才反应过来,猛得抓起枕头往他身上一丢,“你脱衣服干什么?” 谢翎之一把接住枕头,反手扔回去:“洗澡啊。” “你出去脱!这儿还有人呢,臭不要脸。” “讲讲道理好不好?这是我的卧室,你难不成要我出去脱完衣服再光着进来?” “……”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谢姝妤仍理直气壮:“那你倒是去卫生间再脱啊,能不能顾及下别人的眼睛?” 谢翎之眯了眯眼,长腿一迈,跪上床,扳着她的胳膊把她摁向自己肌肉精壮的胸膛,挑眉道:“怎么,嫌我身材伤眼?那你凑近点看看,有哪里不满意的?” 炽热的男性肉体一瞬间近在眼前,谢姝妤瞪大了眼睛,发出仿佛被侵犯了一样的惊恐喊叫:“啊啊!不要过来!救命,有流氓!流氓啊——!” 她极力仰头,跟那结实身躯拉远距离,甚至不想用手去推,只嫌弃地用小臂侧面阻隔在两人之间。 然而受发情期影响,身体又渴盼地想与之交合,于是卡在中间的小臂虚软着使不上力,几似欲迎还拒。 她这想反抗又无力反抗的模样诱人得紧,谢翎之愈发起兴,体内恶劣因子活跃躁动。他直接把谢姝妤压倒在床上,伸手去挠她的腰。 “还敢不敢朝我叫了?嗯?”他单手伸进谢姝妤睡衣底下,专挑侧腰最敏感的地方又摸又掐。 谢姝妤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很是经不得碰,腰腹更是重灾区。她被挠得受不住,眼泪都流了出来,偏偏手被钳着,腿也被压着,死活挣脱不开。 “不敢了不敢了……啊啊——快停下哈哈哈……好痒……”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 谢翎之大发慈悲地停手,但仍压着她,居高临下:“叫哥哥。” 谢姝妤大口喘着气,缓过劲来,又翻脸,“骚鸟。” 谢翎之磨了磨牙,搭在她腰上的手登时收紧,掐住那把细腰,“再说一遍?” “呀啊——!”谢姝妤这下是真的有了哭腔,“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哥哥我错了……” 她耷拉着眼角,泪眼汪汪地望着谢翎之。 那双盛满眼泪的猫眼,令谢翎之心底升起一股诡异而兴奋的满足感。 指腹无意识地在腻白肌肤上摩挲,因着高度,余光不经意瞥见她饱满的胸前有两点凸起。 她没穿内衣。 谢翎之眸色微暗,下体某个部位隐隐有抬头的趋势。 得亏裤子还没脱,宽松的布料好歹能遮掩些。不过谢翎之并不慌,手从谢姝妤睡衣底下抽出来,拍拍她那张迷离潮红的脸蛋,他闲闲一笑:“再叫一次。” “……哥哥。”谢姝妤用明显不服气的表情,小声嘟囔。 谢翎之满意地从她身上起来,去卫生间洗澡。 他走后,谢姝妤兀自躺在床上,喘息许久才恢复力气。 ——有些饿了。 中午只吃了小半个肉夹馍和一肚子气,傍晚被谢翎之满足后也没心思吃饭,这一通折腾下来,肚子精疲力尽地咕噜噜叫嚣个不停。 谢姝妤扯扯衣摆。刚才打闹间睡衣被不小心推了上去,卡在胸乳下,露出雪白的肚腹。 ……差点露出胸,幸好那鸟人还有点分寸。 感受到乳肉底端微微的凉气,谢姝妤脸红了红,挠挠脑袋,将凌乱的衣服整理好,走出卧室。 餐桌上有一颗柚子和满满一袋表皮鲜亮的沃柑。时间太晚,谢姝妤也懒得扒柚子,随便掏出两个沃柑果腹。吃完后去自己卧室又刷了次牙,才返回谢翎之房间。 每到发情期,她晚上都会抱着枕头去谢翎之房间睡觉。那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让她很有安全感。 胡闹过后也没了看书的心情,谢姝妤往看到的那一页中间夹上书签,把书推到一边,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叮。 一个兔子emoji的昵称给她发来一条微信消息,是温简。 谢姝妤点开对话框。 【兔】:重磅消息!!! 【三花也是花】:? 【兔】:下个月我们学校要和师大附中联合办一场篮球赛,听说沉辞也会去! 【三花也是花】:你从哪听说的?沉辞又是谁? 【兔】:【…….jpg】 【兔】:你是每天生活在桃花源里吗?沉辞就在我们隔壁七班啊喂!那个理科年级第一!你高一的时候就在八班,这都隔壁一年了还不认识他? 经温简这么一说,谢姝妤才想起来沉辞是谁:七班班长,一个俊秀英朗、耀眼过分的男生。 不怪她记性太差,属实是高一学年请假太多,对身边同学都不怎么熟。 【三花也是花】:哦,沉辞啊,我想起来了。 温简激动得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什么叫‘哦,沉辞啊’”?!好歹也是咱们四中校草之一,多少给点更不一样的反应嘛! 校草之一?谢姝妤有些好奇。 【三花也是花】:我们学校难道还有很多校草吗? 【兔】(语音):也不算很多吧,沉辞一个,江煜璟和江煜珩两兄弟——就理科班那两个,一个在高二七班一个在高三七班,还有你哥谢翎之,反正公认的就这四个。不过我不喜欢姓江那俩狐狸的长相,太妖艳了,比女人还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正经。 ? 谢翎之居然也能上榜? 谢姝妤惊奇地沉默住,心想四中真是无人了。 温简又发来一条长语音,谢姝妤先是摁下转文字,然后才点开: “这事儿还是我七班一个同学跟我说的,她表姐的姑姑的邻居的堂妹的女儿是副校长助理,说是今天才确定下来的消息。现在已经在他们七班传开了,那帮人在自己建的班级群里问沉辞去不去,沉辞亲口说他去,江煜珩也说他和他哥江煜璟会去。” 【三花也是花】:你的人脉还真是广博。 【兔】:那当然,我们兔科家族何其繁荣。再说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三花也是花】:【小猫举刀.jpg】 【兔】:哎先不说这个,你哥会不会参赛啊?他打球不是也很厉害嘛。我听我那个同学说,她问了江煜珩,江煜珩问了江煜璟,江煜璟说你哥还没回消息,不知道去不去。你哥现在在干嘛呢? 江煜璟跟谢翎之都在高三七班,理科重点班,且关系不错。 或许是因为理科学霸间总是有许多共同话题。 听温简这么问,谢姝妤顺势望向谢翎之的书包,那里放着他的手机。注意力转移后她才发觉,谢翎之的手机好像在嗡嗡作响。 不是来电的那种长长的连续的嗡鸣,而是不停接收到消息的短促震动。 从卫生间传出的水声很大,花洒落下的强劲水柱与少年紧实高挑的身躯碰撞在一起,激烈得含糊了其他声响。 不知怎么的,谢姝妤莫名有点脸热。 但同时她又想起一个问题—— 谢翎之怎么还没洗完? 这都洗了几十分钟了吧? 她奇怪地看向卫生间门,厚重的木门完全遮蔽住里面光景,什么都看不到。 总不能闯进去看看他在干嘛。 谢姝妤收回目光,回复: 【三花也是花】:我哥在洗澡。 那边静了一会。 【兔】:……啊? 【三花也是花】:等他洗完我问问他吧。 那边静得更久了。 谢姝妤以为她去做什么事了,然而对话框最上方又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那厢,温简大脑宕机半晌,突然想通了怎么回事: 卫生间和浴室都在卧室外面啊,谢翎之要是去洗澡的话肯定会告诉谢姝妤,让她注意着点别不小心闯进去了。何况,就算谢翎之没说,洗澡的水声那么大,谢姝妤也不会听不见。 没错,绝对是这样。 呼,吓她一跳,她第一反应还以为谢姝妤跟她哥睡在一个卧室呢,哈哈。 怎么会想歪到那里去,真是思想肮脏!温简唾弃着自己,然后捧起手机继续回复。 【兔】:那行,等他出来你一定要问问他嗷,我想掌握第一手热乎乎的消息! 【兔】:【兔兔卖萌.jpg】 【三花也是花】:知道啦。 谢姝妤放下手机,却发现谢翎之的手机还在响。 ……这人真是受欢迎。 到底都谁在给他发消息? 好奇心一起就停不下来,谢姝妤盯着那黑色的书包,又联想到温简说的球赛,实在忍不住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下床,从谢翎之书包里掏出手机。 ——谢翎之的手机是不怕她看的,但是电脑不能动,因为那里存有青春期男生不可言说的秘密。 摁开休眠中的手机,屏幕一亮,就是几十条消息。有微信的,也有QQ的。 划开锁屏后是屏保密码,谢姝妤习以为常地输入自己生日,开了。 她率先点开微信。 置顶是她,备注是“小宝”,没红点没消息。 下一个是刚发来消息的江煜璟。 【江煜璟】:哥们,球赛去不去? 再往下还有许多红点,有老师有学生,谢翎之是班长,还是学生会主席,平时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谢姝妤大致扫一眼,也没什么探究的兴趣,正想把手机放回去,却突然弹出一条QQ消息: 【林初秦】: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是这样…… 后半段话没显示出来。 看到这个名字,谢姝妤怔了下。指尖动了动,自发点开那条消息。 屏幕弹到QQ界面。 【林初秦】: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是这样,这个周末我过生日,想请班上同学一起去君悦吃顿饭,想问下,你有时间吗? 那条消息刚发来,紧跟着又来了第二条。 【林初秦】:没时间也没关系的,也有不少同学说想在家自习或者做其他事情,你要是忙的话,我就不多叨扰了。 言辞很客气,留足了情面,以及回旋的余地。 在这之前的消息,都是些日常的,有关学习但无足轻重的内容。谢姝妤凝视着对话界面,屏幕明亮的光倒影在瞳孔中,她的脑子一时发空。 说不上是何种感觉,但虚空飘浮的心绪间,漫开了一丝紧张。 仿佛预料到要发生什么事。 哗啦—— 木门拉开,谢翎之终于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这一声太过突兀,谢姝妤甚至没能做出反应,握着手机呆呆地看向他。 谢翎之单手拿毛巾擦着头发,身穿和她同款的居家服,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系上,领口松散大敞。鬓角水滴顺着下颌线滑过流畅立体的锁骨,一路没入胸肌深处。 难以言述的性感。 也算担得起校草名头——谢姝妤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看到她蹲在他书包前,眼神呆滞地握着手机的滑稽样子,谢翎之挑起眉梢,失笑道:“干什么坏事呢?傻愣愣的。” 谢姝妤回过神来,故作自然地退出QQ,“没有,你手机一直在响,我想看看是谁找你。”说着,眼睛胡乱飘动,试图找个话题分散谢翎之的注意。 一看手机主界面,时间已将近十点。 她找到底气般立即拔高了嗓门:“你怎么洗了这么久?在里边蜕皮呢?” 谢翎之说:“打手枪。” 谢姝妤:“……?” 一句话把她刚归拢的神智又给打散,表情像刚发放下来的试卷,堆满空白的疑问。 毛线球 就在谢姝妤被这三个字镇住的片刻,谢翎之已经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拎起手机。 “球赛?” 他饶有兴趣地念出这个词,一边擦头发一边刷消息,缓步到椅子上坐下。 谢姝妤终于反应过来。 他刚才说什么? 打手枪? …… 这是该对自己妹妹说的话吗?!! 零个人想知道他在卫生间打了手枪!! 谢姝妤尾巴上的猫都奓了起来,耳朵高高立起,想骂他却又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还能让他以后别打手枪了?这好像也不现实。 不对,她管自个儿亲哥打不打手枪干什么? 心绪被毛线球乱糟糟纠缠住,谢姝妤郁卒地钩爪撕扯。 书桌后,谢翎之把毛巾搭在头上,寥寥刷了几条微信消息,沉思一秒,朝她招招手,“过来给哥吹吹头发。” 谢姝妤怔了怔,脑子里的弦还被“打手枪”三个字藕断丝连着,本能回怼:“你使唤谁呢?打手枪把手打瘸了啊,不会自己吹?” “……” “……” 话音甫落,两厢静默。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谢姝妤,石化在原地,眼角微微抽搐。 谢翎之侧身靠着椅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好半晌。 “瘸了倒不至于。”谢翎之揉着手腕,悠悠道,“不过时间太久了,确实有点酸。” 他状似疲惫地叹口气,好像做了多累的活计。 骚。 太骚了。 谢姝妤自认功力不如他,心底的波涛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抿着唇,以一种看社会渣滓的眼神斜楞谢翎之。 谢翎之接收到这一眼,愉快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从震颤的胸腔传出,流经已完成变声的喉部,被压得沉闷而磁性,又有着少年人的恶劣。 谢姝妤蹲不住了,起身爬回床上,憋气地咕哝:“不跟你说了。” “别啊。”谢翎之放软语气,摆出良好的求人姿态:“帮我吹个头发呗,我这边有一堆消息要回呢。” 听到他要回消息,谢姝妤刚趴下的身体顿住——还得透给温简第一手新闻。 并且,她也有点想看看谢翎之会怎么回那……些消息。 抱着这些念头,谢姝妤心不甘情不愿地挪腾下床,从抽屉里翻出吹风机,满脸不高兴地走到谢翎之椅子后边给他吹头发。 风力开到最大,卧室一时间只剩下强劲刺耳的气流声。 谢翎之发色很深,比她深出许多,但同样不是纯正的黑色,更近乎于深棕。跟冷感的相貌不同,他的发丝倒还算软,一摸就是浓密的一把。额发细碎地垂在眉前,特意留了个微分发型——尽显臭美本色。 谢姝妤日常腹诽,为什么教导主任还没把他这一头鸡毛剃秃了,害她现在吹风吹得手都发酸。 她一边调整吹风机方位,一边拨弄谢翎之头发,眼睛飘忽着瞄向他手机屏幕。 他在跟江煜璟聊球赛细节。 抽空还回了季峥几句垃圾话。 季峥是他同桌,谢姝妤跟他见过几次面,挺不着调一人,很典型的理科男。 再往后,谢翎之又嘲笑起跟女朋友闹别扭来找他诉苦的沉博豪。 ——匆匆瞄了几眼,谢姝妤便移开视线。 明知他看不见她偷窥的小动作,谢姝妤也还是为自己的安静感到心虚,也许是做坏事时常有的于心不安,也许是觉得这份安静,悄然泄露了她卑鄙的行为。 惶惶少顷,谢姝妤轻轻扣动按键,将风力调至中档,企图放慢进程。并掩饰般刻意说道:“温简刚才跟我说,学校下个月要跟师大附中联合打一场球赛。” “你那小同桌消息还挺灵通。” 谢姝妤好友不多,这只刚跟她同桌两周的兔子算一个,偶尔会跟他谈起自己和她的趣事,谢翎之就留了个印象。 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她从哪知道的?” 谢姝妤艰难回忆着温简那一长串关系网:“她说她有个认识的同学在七班,那个同学的表姐的……什么姑姑……又是什么邻居的……是副校长助理,告诉她的。那个七班的同学还说沉——” 话音卡在这儿,谢姝妤觉得谢翎之应该不认得沉辞,于是换了个他熟悉的人名:“江煜珩和他哥也会去,温简就来问我你去不去。” 谢翎之单脚踩着书桌下的横杠,坐姿吊儿郎当,“去啊,为什么不去?多有意思。就是怕师大附中那帮书呆子打起来没劲,一摔就骨折脑震荡什么的,还得收着点手打。” “还没打呢,你就牛上了,真了不得。”谢姝妤不屑地嘲讽,“师大附中好歹也是跟四中齐名的学校,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说人家是书呆子,说不定到时候人家完爆你,直接来个碾压局。” “嘶,”谢翎之不乐意听了,转头忿忿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他们完爆我?——呵,做梦呢。”他轻藐冷笑。 吹风机的热气直冲他的脸,可即使被吹得眼睛干涩,谢翎之也依旧硬气地梗着脖子。 谢姝妤一把将他的脸推回去,“吹头发呢,别乱动!” “……”被训了的谢翎之悻悻坐正。 一阵无言,谢翎之把微信上的消息都回复完,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他拍拍谢姝妤拿着吹风机的那只手,“就这样吧,不吹了。” 谢姝妤关掉吹风机。 气流声骤止,恢复静寂的那刻,窗外蝉鸣重奏,她不期然看到他的手机上又弹出一条QQ消息—— 【呜啦巴】:学长,这道题我也不太会,可以教教我嘛[可怜] 【呜啦巴】:【图片】 这个头像和昵称,谢姝妤记得,是白天那个加他的女生。 她下意识瞟向谢翎之。 谢翎之听到振动,低眸瞧了下屏幕,没什么反应,也没回复,只摁灭了手机躺到床上,倚着床头柜,拿起枕边新买的switch开始玩。 谢姝妤有些庆幸他没点开那条消息。 不然极有可能会发现,林初秦邀请他周末吃饭的那两句话,以及她偷看了他们对话的行为。 其实也算不得偷看。谢姝妤在心中为自己辩白,只是她看他手机时凑巧来了这么两条消息,她顺势点开扫了眼而已,光明正大的。她是他亲妹妹,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她甚至还可以拿这件事调侃谢翎之: 哟,桃花运挺旺啊,高三级花兼文科学霸亲自约你陪她过生日。 但她说不出来。 或者说,没法这么轻松地说出来。 她害怕谢翎之被人抢走,像当初的爸爸一样,像后来的妈妈一样,把她累赘似的抛弃在路边,独自走向前路。 然而,又说不清是什么心思,试探抑或遮掩,谢姝妤还是开了口,佯作不在意地含糊提醒。 “有人找你。”她把吹风机放回抽屉,“不回她吗?” “懒得当免费家教。”谢翎之懒散道。 “那你白天加她干嘛?人家都说是想请教你问题了。” “那么多人看着呢,拒绝了多不给人小姑娘面子,再说也有损我的形象。” “?”谢姝妤问:“你的什么形象?” 谢翎之目光移到她身上,伴着亲善的笑:“温柔体贴、平易近人、帅气又亲切的完美校草形象。” 谢姝妤咧嘴:“……真恶心。” 她朝天翻个白眼,也躺上床,趴在恶心的人旁边,准备给温简回消息。 屏幕刚解锁。 恶心的人把玩着她一绺头发,笑意幽深:“所以,你中午的时候看到那女生要我QQ了?” 谢姝妤一僵。 “中午生气也是因为这个?” “……” 这死鸟,居然,套她的话。 谢姝妤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天地鸿蒙混沌初开,弹指间又到宇宙大爆炸万物诞生伊始,总之就是度过了漫长又空白的一次呼吸。大脑语言中枢短暂中断了联系,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out of service,余下的理智拼拼凑凑,慌忙提供给她细枝末节的线索: 学长,这道题我也不会,可以教教我吗?——“也”。 那个女生今天就已经问过谢翎之问题了,且谢翎之教了她,这才吊着她来继续问,有了刚才这条消息。 懒得当免费家教。 明明都当过不知多少次了,现在又说这话,难道是故意试她知不知道这女生何方人士? ……刚才应该回答“什么免费家教的”! 她居然就这么中套了,哦不,是自爆了!! 这一秒钟内谢姝妤很想咬死谢翎之,这样就不用面对当下哑口无言又无地自容的处境。他简直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连沉默都无比煎熬。谢姝妤硬着头皮,脸色凝固地冷着:“才不是,少自作多情。谁管你被哪个张三李四要了QQ,我中午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而已。” 谢翎之身子下滑了些,侧眼盯她:“真的吗——?” 谢姝妤脸都有点充血了,抻着嗓门:“真的!” 没意识到的地方,尾巴大幅度甩来甩去,指尖在屏幕上胡乱划拉半天,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再逗下去估计又要急得炸毛。谢翎之轻笑一声,继续玩switch。 那一声笑入了耳,像石子坠入正漾波的湖泊,激起密密涟漪,心头刹那间又勾出无数线头般的思绪。 他究竟是因为她不小心说漏嘴的话才试探她,还是从中午起就开始筹谋这个陷阱? 谢姝妤混乱了一会,被聒噪的蝉声渐渐拉回神智。 ……她想这么多干嘛? 人家随口一句玩笑话,你的大脑能运转数十个轮回,恨不得再深度开发几个百分点。傻咧咧的,不明所以。 谢姝妤盯着自解锁后就没有被打开任何app的手机界面,猜测,也告诫自己:一定是青春期加发情期重迭的焦躁,才让自己对异性、甚至是亲哥的言行格外敏感。 涟漪弥散在边缘,湖泊重归平静。 纷乱飘舞在塘底的清醒浮回水面,循着湖水运动整齐有序地漂游,谢姝妤不再跟乱线争斗,从那团缠住她的毛线球中轻盈蹦跶出来,夺回身体的指挥权。 点开微信,她给温简发去消息。 【三花也是花】:我哥说他去。 温简回复得很快。 【兔】:真的假的!!我靠下个月有福了啊,大饱眼福!! 【兔】:对了,他们要是参加比赛的话肯定会提前训练吧?从明天起我每天都要去篮球场蹲点! 【兔】:【飞跳的兔兔.jpg】 【三花也是花】:你确定?下周可就要月考了,常萍不是说会在月考后对我们挨个约谈吗?你可别被男色迷了眼,到时候被拎到办公室骂个狗血淋头。 常萍即八班现任班主任,行事雷厉风行,作风严苛非常。 之所以叫“现任”,是因为高一学年八班的班主任还不是她,而是刘老师。不过高二开学后刘老师被调去了省会,文科重点班班主任位置悬空,校方看常萍带出的上届毕业生成绩不错,就选中了她来顶缸。 【兔】:哦不!不要在我这么幸福的时刻提起未来的苦难! 【兔】:【大哭.jpg】 【三花也是花】:安啦,月考而已,不会太 “啊!” 后面的字还没打完,谢翎之突然从背后压了上来。谢姝妤手一滑,错摁下发送键,半截话就这么猝不及防发了出去。 ———————— 还有一点,争取今晚写完——! 家雀儿 “谢翎之!” 谢姝妤几乎被他压得喘不上气,想翻身又翻不动,只能暴躁地甩尾巴抽他,捶床大喊,“你给我滚下去!要压死我吗?!” 谢翎之两条胳膊分别拄在她两侧,手机盖住她的手机,屏幕明晃晃显示着和“呜啦巴”的QQ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对方刚发来的题目照片。 “你干嘛?”谢姝妤云里雾里的。他给她看这个做什么?让她帮忙做题?还是想给她展现一下他高超的调情技术? 谢翎之不急着回答,只在手机键盘上迅速而简洁地敲出解题思路,发了出去。随后不等对面女生回复,他又接着发: 今晚就先到这里吧,还有其他几个小学妹找我问问题,要是还有什么不会的,等明晚我再给你讲哦。 发完,在聊天设置里开了消息免打扰,退出对话界面。 “真的只是讲题呀,没有聊别的。”谢翎之低下头,贴着谢姝妤软嫩的侧脸,蹭了蹭,“不生气了好不好?嗯?” “……”谢姝妤说不出话。 “我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惹得你不开心,”谢翎之真心想哄人的时候,温柔得几能让人溺毙其中,他伸手将谢姝妤披散的长发拨到一侧,长臂从她腋下探过,将她整个上身搂住,菲薄的唇瓣亲亲她侧脸,“毕竟你都好久没有因为这种事跟我闹过别扭了。” “现在也没有。”谢姝妤低低地说,像个备受委屈的赌气的孩子。 “骗人。” “就是没有。” “小骗子。”谢翎之愈发搂紧她,自顾自说,“你是怕哥哥跟她谈恋爱吗?不会的,哥哥不是都答应过你……” 答应过什么,他没有说,但谢姝妤清楚地知道。 那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谢翎之从那时起人缘就很好,不管走到哪都是被簇拥的中心,他对待所有人也是一视同仁的好,惟独对谢姝妤不同——好得不同。 就像一百份款式相同的精美小糕点和独一份三层豪华大蛋糕的区别,他对其他人永远是热情但客气疏离的友善,仿佛戴着一张表情固定的面具;只有面对谢姝妤时,那张面具才会悄无声息地融化,露出真实的面容。 孩子的心思总是单纯又细腻,周围同学自然能感知到这其中不同。粗笨的男孩子倒不觉得有什么,心性早熟的女孩子却各有态度,加上谢姝妤本身就漂亮得过头,成绩又优秀,很得老师喜爱。于是乎,谢姝妤无意间招惹来了两种极端的关系:要么是上赶着朝她献殷勤、和她做朋友的,要么是妒忌到故意针对她的。 某个风和日丽的晴天,下课后,一个讨厌——或说嫉妒谢姝妤的女生非说是谢姝妤偷了她的笔。谢姝妤争辩不过,被气出了泪花,带着哭腔说要让哥哥来给她作证。 “你哥你哥,你就会叫你哥!你除了找你哥之外还会干什么?”那女生尖利地喊出这句话,脸部因情绪过激而显得扭曲刻薄。 她显然是不占理的,所以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你叫谁来都没用,就是你偷的”之类的话;她显然也是畏惧谢姝妤找谢翎之来作证的,小孩子大多对年级高于自己的大孩子心存敬意,何况她还没证据。 她看着谢姝妤要跑出去的背影,慌乱之下,恶意地指着她说:“你哥早晚会不要你!上次我都看见了,谢翎之跟四班的陈怡走在一起,他对陈怡‘有意思’!等他们两个谈恋爱了,你哥就不要你了!” 当时还小小的谢姝妤脑袋“嗡”的一声,懵在原地。 她知道“有意思”是什么意思,那是流传在小孩子间的暗语,谁对谁有意思,就是谁喜欢谁。 可是哥哥只喜欢她啊,怎么会喜欢陈怡呢? 哥哥要是喜欢陈怡,跟陈怡谈恋爱的话,是不是以后只跟陈怡玩,不跟她一起玩了? 哥哥会不要她吗? 谢姝妤浑身都冒出了密密的汗,她无心再去管那女生和她那不知长腿跑哪儿去了的破笔,飞奔出门,冲向谢翎之所在的班级。 她犹记当时的感受,疾风掠过耳畔,心跳扑通扑通地极速跳动,不是因为运动带来的肾上腺激素上升,而是一种从神经末梢传开的、黑暗般迅速铺染至全身的强烈情绪。 是害怕吗?好像占了一小部分。但放眼全局,更多的竟是占有欲——阴暗而自私的占有欲。 她不想让别人抢走谢翎之,谢翎之只能是她的。 分走一点点都不行。 奔跑在那对于孩子来说堪称冗长的走廊里,谢姝妤觉得自己像喜羊羊与灰太狼里的灰太狼,变形金刚里的威震天,蜘蛛侠里的章鱼博士,白雪公主里的后妈……总之是每个故事里的反派,恶毒,可恨,站在光的对立面。因为一己私欲就要将谢翎之据为己有,不让他跟别人在一起。 但是,没办法啊,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谢翎之变成别人的,从此只对别人好,不对她好。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刻,谢姝妤无法辩驳地承认:她真是只可恶的坏猫。 谢姝妤一边自我厌弃地想着,一边哭泣着在走廊里跑。直到跑到谢翎之的班级,她冲进去,奋力推开围在谢翎之身边的人堆,一把抱住谢翎之,泣不成声。 谢翎之当时吓了一跳,连声哄了她许久,才令她勉强安定下来。她打着哭嗝断断续续地解释:“张、张淼说她看见你跟陈怡走在一起,她说你对陈怡有意思,以后不要我了……” “啊?”谢翎之听得一脸迷茫,“陈怡是谁?” 谢姝妤哭声一顿,被问住了。 陈怡是谁? 她不认识啊。 一个围观同学好心提醒谢翎之:“就昨天跟你一起搬书的那个,三班的。” 谢翎之“哦”了一声,继而不理解地问谢姝妤:“张淼为什么说我对陈怡有意思?”他甚至是才知道她名字。 “……”谢姝妤还是答不上来。谁知道那讨厌鬼从哪看出来的。 但不管是陈怡还是什么李怡刘怡王怡的,这些都不重要,谢姝妤泪眼婆娑地望着谢翎之,迫切地问:“哥哥,你会不会不要我?” 谢翎之抓了抓头发,为她这莫须有的担心感到无奈又好笑。他握着谢姝妤的手,柔声说:“不会,哥哥不会不要你的,你是哥哥的妹妹啊,哥哥不要谁都不会不要你。” “那、那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也不要对别人有意思,不要和别人谈恋爱,只喜欢我!”谢姝妤急得跺脚,眼泪又流个不停。 那软绵绵的小脚其实跺不出多厉害的动静,仅能在水磨石地砖上蹭出沙沙的摩擦声,但她真的已经尽力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谢翎之用袖子帮她抹去眼泪,音色稚嫩却郑重地答应:“好,我不喜欢别人,也不跟别人谈恋爱,只喜欢你,只喜欢小妤。” 谢姝妤觉得,她那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理取闹一定让谢翎之很尴尬。 她现在想起那个场面也是非常无地自容。 小时候干过的蠢事就是这样,总会让人在日后无数个午夜梦回里,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谢姝妤把红透的脸埋进枕头,臊得想逃离地球,“你怎么还记得那件事啊,那都小学时候的事了,我早就记不清了……” “哈哈——”谢翎之笑得开怀,在她耳边说:“记不清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他清咳两声,掐着嗓子模仿:“‘哥哥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不要对别人有意思,不要和别人谈恋爱,只喜欢——’” “谢翎之!!!” 谢姝妤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真正的“恼羞成怒”,她像条刚被钓上岸的鱼一样拼命扑腾着要从他身底下挣脱出来,顺手还抓了他的枕头往他身上砸,“你给我闭嘴!不许说!再说我宰了你,然后把你剁成一块块的丢到银海喂鱼!!” 她近乎调动了全身肌肉挣扎着,奈何alpha和omega体力差异太过悬殊,谢翎之没怎么费力就把她压得死死的。 一手制住她挥舞枕头的胳膊,一手横在她颈间把她牢牢锁住,谢翎之站在绝对的上风,伤春悲秋地感叹:“唉,难怪老人都说猫咪没良心,这才过去几年,就从乖乖叫哥哥的小猫咪变成泼辣野猫了,哥哥这心里真是……” “你才野猫!不对,你是家雀儿!”谢姝妤一脚踹在他腿上。 知哥莫若妹,这句对谢翎之而言可以说是骂得很脏了。 谢翎之有些毛了,锋利的眼型微微眯起,锁着她的手臂用了点力,咬着牙根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谢姝妤被勒得舌头都吐出来一点,但仍顽强地说:“你是……家……” 嗡嗡。 手机突然振动。 两人往下一看,亮的是谢姝妤的那个。屏幕被谢翎之的手机压住大半,看不到来了什么消息。 谢姝妤使劲拍两下谢翎之小臂,示意他放手,可谢翎之却只是松了松劲,没放。 谢姝妤只得就着这么个姿势划开手机。 ——是温简。 【兔】:? 【兔】:咋啦?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 谢姝妤顶着压迫艰难回道: 【三花不是花】:我哥压着我呢,不方便打字,明天再跟你说哈。 这一句发出去之后,那边再次陷入安静。 对话框最上边由昵称转换为【对方正在输入中……】又转回昵称,然后又转回【对方正在输入中……】。 良久。 【兔】:? 【兔】:?? 【兔】:你们在干什么??? 【兔】:【兔兔瞪眼震惊[?].jpg】 谢姝妤正跟谢翎之肉搏得起劲,略微缺氧的大脑没想明白温简在震惊什么,干脆也不再思考,任由屏幕在一声声振动中灭掉。 由于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战况整体呈现碾压式局面,不过依旧相当激烈,枕头一个飞到床角一个被撇到地上,床单凌乱不堪,少许被子不幸卷入战场,被蹬成了烂泥状。 最后到底是谢姝妤先投了降。 她死鱼一样趴在床上,气喘吁吁道:“不打了……呼……没力气了……” 谢翎之意犹未尽地松开制着她的手,撑着胳膊,从她身上起来些。 咕噜噜—— 谢姝妤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她虚弱地指指门口,指使谢翎之,“帮我拿两个橘子来,好饿。” 谢翎之看看时间,都十点过半了,于是说:“挺晚了,先别吃了,等明早再吃。” 谢姝妤没力气跟他讨价还价,蔫蔫道:“好吧……” “那橘子还是张姨送咱们的,我今天没掰扯过她,被她踹了出来,下次你要是买水果的话记得多带五十块钱过去。” 张姨是楼下那家水果店的老板娘,也是谢翎之和谢姝妤妈妈的旧友。跟丈夫离了婚后独自带女儿在这里开店生活。 从他们两个有记忆起,就一直是在她家买的水果。 后来,老妈走了,张姨也对他们颇多照顾。 谢姝妤回头嘲笑:“张姨是beta,你被她踹出来了?”一个一米八七的雄性alpha被中年妇女beta一脚踹出店门,那场面想想都好笑。 谢翎之没法反驳。 张姨常年做重活儿,力气可不是一般beta能比的,再说他又不可能真对张姨动手。 见他不语,谢姝妤小人得志般讥诮:“啧啧,你可真是alpha之耻,弱鸡。” 谢翎之捏着她后颈,手背上的筋都绷了出来,“我看你今天是不想活了……” “错了错了!哥!我错了!” 谢姝妤着急忙慌地求饶,那欠揍的眼神也变得水汪汪的,讨好地看着他。 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有多勾人。 谢翎之就这么睨着她,视线描摹过她湿红的猫眼,纤薄的背,窈窕而又盈盈一握的腰,刚消下去没多久的火气腾地又窜了上来,打闹间翻涌起的气血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他本就跨坐在她臀下,那根粗大的东西硬起来之后直抵谢姝妤股间,只要拨开布料,一挺腰就能插进她狭窄逼仄的小穴,把她干得哭天抢地。 脑中想象着那绮糜景象,谢翎之一时呼吸粗重,捏在谢姝妤后颈上的手不自觉收放伸展,修长五指拢在她脖颈两侧,张成钳制猎物的姿态。 谢姝妤感觉有点不对劲,不安地扭了扭腰,“哥,快下去啊。” 这一扭才发现,有什么又热又硬的东西顶在她下体,满满地贴着阴阜。烫得她心慌。 这是什么?……腿? 不对,谢翎之的腿在她两条腿外侧啊。 难道是…… 谢姝妤猛然僵住。 ……不是吧。 一时之间,谁都没动。 空气中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迷迭香与茉莉花纠葛融合,花枝不堪重负地倾倒,被迷迭香完全压制,侵入。 仅是被那根硬物顶着,处于发情期的身体就热切地瘙痒起来,白天压抑得太久,此时一刺激就有些受不住。穴口缩动两下,饥渴地淌出汁液,谢姝妤眼眸逐渐迷离,理智如同倾洒的鱼缸里的水,迅速脱离身体,只剩下茁壮生长的欲望,湿黏地攀爬出囚笼。 尚有一丝清醒的心神感到羞涩,谢姝妤半回过头,指节掩住唇瓣,面颊遍布红霞,“哥哥……” 她其实是想叫一叫谢翎之,让他先处理下这个境况,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这一声出了口,却软糯沙哑仿佛发春的猫儿。 虽然,她现在也的确是。 顶在下面的东西又变大了,硌得那片娇嫩有些疼,但谢姝妤不敢动,她僵硬地伏在床上,眼神不知所措地闪烁着。 谢翎之长呼一口气,似乎是将什么勉强压制了下去。他俯身再度抱住她,嗓声喑哑,“小宝,要不要哥哥咬?” 唇息炙热地熨上耳廓,谢姝妤整个身子都酥麻了,理智彻底跑远,她揽着他的手臂,尾巴轻摇,神情是自己都没发觉的淫乱,“要……要哥哥咬……嗯……” 小手微抖着想拨开发丝,却被谢翎之结实的臂膀拦住,够不到,谢翎之帮她把后颈袒露出来,指腹拂过腺体上层小片肌肤时,谢姝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哼唔……”像是有低频电流在全身神经里流窜,她软倒在谢翎之身下,腺体和阴阜不断发热充血。 谢翎之似乎有意吊着她,只轻轻摩挲腺体,迟迟不肯咬下去,“真的要哥哥咬吗?可能会咬得很用力,把你咬得很疼。”他的声音被欲色浸染得更加磁性。 谢姝妤快要急哭了,努力摇着头:“没关系,多疼都可以,哥哥快咬我……我要……”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件事,谢姝妤循着本能,使出浑身解数勾引自己的alpha,上身动弹不得,她就分开腿,抬起臀瓣去蹭,至于蹭到哪里她也无心在意了。 只要咬她就好,她现在只想被满足,就算谢翎之真对她做什么也……谢翎之不会的。 她相信谢翎之,他自制力很强,能把守好他们那层界限。 谢姝妤放心又尽情地散发充满求爱信号的信息素,嗓间娇媚地哼哼着,湿润舌尖在谢翎之结实的手臂肌肉上来回舔舐。 那肌肉收紧得过分用力了,淡色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仿佛在辛苦地隐忍着什么。谢姝妤想不通他怎么这么紧绷,这个时候也不想思考任何事情,兀自渴求地舔吮着,引诱她的alpha满足她的需要。 谢翎之喉间干渴得厉害,喉结剧烈滚动,乱七八糟的黄色幻想在眼前一帧帧播放。他忍无可忍地掐住谢姝妤一边臀肉,咬牙道:“再摇屁股我就干你了。” 谢姝妤动作一停,不敢动了,眼睛委屈地回望他,“哥哥,轻点。” 他掐得她好疼,又疼又麻。 谢翎之知道她说的轻点是哪里轻点,但接上他上句话,难免想歪。 ……妈的,真要忍不住了。 羽翼 谢翎之深吸几口气,把脱缰的思绪生拉硬拽回来。 他咬住谢姝妤那折成飞机耳的猫耳朵,发泄般用力吮吸几下,听着她颤抖的哀叫,问:“你刚才叫我什么?家雀儿?弱鸡?” “没有……没有……”嚣张气焰被灭了个干干净净,谢姝妤软着嗓子,见风使舵地献殷勤,“哥哥最厉害,哥哥超厉害……唔……哥哥快咬我……” 她不长记性地又开始摇屁股。 不知何时,谢翎之的长腿移到了她两腿中间,被裤子包裹的阴茎极具侵略性地抵在穴口,隔着薄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摩擦。 谢翎之被她蹭得窝火,掐着她的臀死死往下一压,阴茎几乎陷进短裤下的肉缝,重重碾过前面微微冒头的小花蒂。谢姝妤才来得及仰头尖叫一声,就被他扣着肩膀狠狠叼住后颈。 “啊啊……!”这一声婉转地变了调,尾音脱力地低沉下去,谢姝妤闭着眼,连喘息都酥爽到支离破碎。 她能清晰感受到谢翎之的信息素在凶悍又源源不断注入她的腺体,将那块空虚的干涸地滋润至生机复苏,仿佛身体缺失的一部分终于被填满,她舒服得失了神,瞳仁扩散成黝黑迷乱的一小团,半晌也没能凝聚。 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唇角落下一丝口涎,和泪珠一同滴到床单上,晕出一滩深痕。 许是夜色模糊了那条界限,也许是家里的环境总会令人放松,年轻的身体气血翻涌,吞没了白日点到为止的克制。在生理性引导下,谢翎之一边咬着她后颈,一边有意无意地耸动腰部,撞击身下挺翘的臀,好似那根已经完全勃起的肉茎正插在她水淋淋的小穴,随时会捅开生殖腔,往里射满精液,把自己的亲妹妹彻底标记。 被欲望控制的不止是他,谢姝妤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意图一般,屈起膝盖,将臀部高高抬起,摆出一个便于交配、且极易受孕的淫荡姿势。 腰背弯出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睡衣顺着滑腻的肌肤垂下,露出半截雪白无暇的腰。 低低的撞击声中,渐渐掺杂了细微水声。 小腿肚痉挛不已,谢姝妤呼着气,痴痴舔咬谢翎之青筋盘虬的小臂,不知所云地淫媚叫喊:“啊……哥哥……额嗯……不够,还要……哥哥……” 还要什么,她也不知晓。她只觉得下面被撞得很痒,很空虚,想塞进什么东西填充一下。 比如谢翎之正顶着她的这个。 但她又有些畏缩,毕竟这个东西未免太粗重,略略感受下来,几乎跟她阴部的尺寸差不多宽窄,这怎么塞得进去。 ……不过,这个貌似也不是她该担心的。 想到这,谢姝妤又肆无忌惮地引诱:“哥哥,你摸摸我的尾巴根嘛,额……对……就那里……唔嗯——!” 谢翎之精准找到她尾巴根两侧的小窝,因着被束缚的欲念和骨子里的劣根性,手指极用力摁压下去,使劲揉捏那一小块区域。 谢姝妤瞪大眼睛,猝不及防抵达了高潮。 精神到了巅峰,身体却没能跟上,她哆嗦着蹬腿,连叫都叫不出来,精致的小脸从床单里仰起,猫眼上翻,不停涌出泪水。 呼吸僵凝在微张的口中,抽搐几许也没能喘出一口,与之相反的是下身涌出一股股黏稠热液,打湿了整个花户,甚至依稀透出单薄的睡裤布料。 不等谢姝妤从这过分激烈的高潮中降落下来,谢翎之忽地一把翻过她,利齿凶戾咬着她肩头,硬热到快要爆炸的下体对准她花口位置悍然冲撞。 “啊——!哥哥!哥哥我还……啊啊!!”还在敏感收缩的穴肉根本经不得碰,谢姝妤哭喊着又一次登顶,汁水近乎是从内裤里喷溅出来的。 嘶啦几声裂响,阴影突兀地盖住视野。 谢翎之终于忍受不住,庞硕的黑褐色鹰翅撑破衣服,从背后缓缓伸展出来。 和走兽类种群一样,禽类alpha和omega也具有自己的体貌特征,如羽毛、翅膀、利爪等。只是这些体貌特征在生活中多有不便,不如走兽的耳朵尾巴日常,所以多数情况下都是内收的。 这就导致禽类,尤其是禽类alpha平常过得较为压抑,迫切需要在其他方面寻找宣泄口。 那对鹰翅足足伸展到三米长才堪堪停下,羽毛簌簌抖动,暗沉地偾张开来,在视觉效果中遽然膨胀了一倍。 谢翎之舒畅地粗喘着气,望着眼泪口水直流、丢了魂似的谢姝妤,眸色浓黑如墨,却又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撑在谢姝妤身侧的两只手抓紧了床单,控制住不去碰其他诱人的地方,他欺身又咬上她精巧的锁骨,留下一排鲜红牙印。 “灌你点信息素揉揉尾巴都能到,要是再给你灌别的……”他含混不清地吐字,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姝妤目光空洞地看着他,涣散的瞳孔仍没能聚焦。 到……? 到哪? 灌别的又是要灌什么…… 大脑程序崩坏着,什么都思索不出来,谢姝妤只能眼睁睁瞧着那双翅膀和谢翎之的身体一并沉下来,将她严密包裹住。 这感觉就像白天她穿的那件校服外套,却远比那件外套上沾染的信息素更浓烈。 满目黑暗中,谢翎之的舌头舔上她颈侧,湿黏,温热,在颈动脉缓慢地徘徊打转,宛如探测着她此时剧烈而又不规律的心跳。发自本能的恐惧令谢姝妤终于捋顺呼吸,她极力地喘息着,却仅能吸入满腹迷迭香,试图清醒过来的神智反而越发混乱。 她咽了咽口水,害怕地小声求饶:“哥哥,可以了……不要了……” “嘘——”谢翎之一手覆上她的唇,声线温柔,“再坚持一下。” 然而声音有多温柔,下身的动作就有多狠。沉闷的碰撞声一声比一声重,谢姝妤紧蹙着眉,胯骨都隐隐作痛。 嘴巴还被堵着无法张口呼吸,她窒息地揪住谢翎之衣服,被迫承受一次又一次高潮。 下回还是收着点吧,别再这么勾他了…… 谢姝妤欲哭无泪地想。 她不怪谢翎之这样对她,毕竟,当初也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太难搞,谢翎之才迫不得已给了她临时标记。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被她这么黏着勾着,有欲望也是在所难免的。 上身被裹在谢翎之温暖的怀抱和翅膀里,下身却裸露在外,谢姝妤两条腿大张着在空中胡乱摆动,连谢翎之的腰都攀不住,微微的凉意让她莫名有种正在被壁尻的羞耻感。 “唔……唔嗯……嗯嗯——!!” 再一次绷紧腿到达高潮,谢姝妤浮起腰臀,抽搐许久,才泄劲地落下。 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谢翎之手上,谢姝妤再也忍不住,幽幽咽咽地哭了出来。 听到她的哭声,谢翎之动作一顿,将手从她嘴上挪开,“怎么了乖宝?”他捧着她的脸,怜惜地舔去泪水,“疼了?” 谢姝妤哭得凄惨,“我……我不要了……呜呜……你停……” 高潮的次数太多,哪怕是在发情期她也承受不住了。 谢翎之静了片刻,低声骂了句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慢慢收回翅膀,一边从谢姝妤身上起来,一边拽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两人,在被子的遮掩下,双手利落地扒下谢姝妤的睡裤和内裤。 谢姝妤无力地伸手去抓裤沿,带着哭腔的话语断断续续:“不要……不要脱我的裤子……” 谢翎之把她的手拨到一边,活像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都湿成这样了你难道还想穿着睡?脱下来,我给你换一套。” “不要脱……” 谢姝妤苍白地反抗一句,没起到任何作用,惨兮兮感受着下身瞬间变得凉爽。 她没力气动,也没脸看谢翎之拿着她湿漉漉的裤子去卫生间,然后又去衣柜里翻出新的过来。 她本以为谢翎之会扔给她让她自己换,却不料头顶唰唰几声清响,睁眼看去,见是谢翎之从床头抽了几张纸,重新钻进了被子。 谢姝妤懵懵的:“你干嘛……?”嗓音还有未褪的沙哑,质问也像是在撒娇。 谢翎之简略回答:“擦擦再穿。” 说完直接从被子下拉开谢姝妤一条腿,手中纸巾分毫不差地擦上中心部位。 “呀啊!别碰,别碰那儿!”谢姝妤奋力挣扎起来,因为羞臊,也因为那里还没缓过来。 一碰就是一股水。谢翎之愣是忍着胯下胀痛给她草草擦干净了,又给她换上新内裤睡裤,才返回卫生间,用她那条湿透的内裤包住阴茎自慰。 没多久。 门外的谢姝妤好了伤疤忘了疼,缓过劲来之后,又开始叫春似的叫唤他。 “哥哥——哥哥快回来——” “我他妈就在卫生间。”谢翎之嗓音粗噶地回。 “你出来——我要你抱我——” “等会。” “呜呜我不要等!你快出来,快出来!” “……” 谢翎之不想理她了,沉浸在自慰的快感里,想象着她现在正跪在地上一边揉奶一边给他吃鸡巴。 “哥哥。”谢姝妤的声音近了些,似乎在外面挠门。 谢翎之撸动的手停了停,就着她的喊声继续自慰。 “哥哥——” “哥哥你快出来啊——” “别他妈喊了!你喊得我射不出来!”谢翎之额角突突地冲门口吼道。 门外静了一会。 “现在射了吗?射完了就快出来吧。”谢姝妤小心翼翼地说。 谢翎之:“………………” 最后,谢翎之冲了个冷水澡,黑着脸出了卫生间。 开门的一瞬间谢姝妤就抱了上去,被他身上的寒气冻了个哆嗦,“你身上好凉。”她幽幽抱怨。 谢翎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不得谢谢你吗。” 谢姝妤没管他的阴阳怪气,像树袋熊一样赖在他身上,被他抱回了床。 躺回温暖舒适的床上后,谢姝妤往谢翎之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坦的地儿,安心入眠。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谢翎之把她紧紧圈在怀里,忿忿地说: “我早晚要干死你。” ——切。 谢姝妤不以为意。 她才不信呢。 晨 次日。 在楼下早餐店吃过早饭,谢姝妤迷瞪着眼,披上谢翎之宽大的校服外套,被他拉着胳膊牵引到校车站点等车。 今早起床的过程颇为艰难,闹钟响起之时,谢姝妤满脑子只想着请假。 困意、床的魔咒、以及发情期带来的疲惫感,跟学习欲望抗争许久,像几个小人举着剑在脑中乒乒乓乓激烈交战。最终在即将到来的月考促动下,求学欲艰难获胜,拖着烂泥一样的肉身起了床。 站定在校车站点,魂儿还落后几步没跟上,谢姝妤歪靠在谢翎之身上,昏昏沉沉地打瞌睡。 谢翎之今天戴了个双环黑银项链——他平时就爱戴这些花里胡哨又没啥用的配饰,谢姝妤在他胸口蹭脑袋的时候不小心压到那两个戒指型吊坠,被硌得眉头一皱,手伸上去胡乱摸了几把,将项链甩到一边,然后重新枕上那紧实的胸膛。 对于她霸道的行为,谢翎之也不反抗,只挑了下眉,笑了笑。搂在她腰间的手又收拢些许,把她稳稳抱住。 两人相貌身量都太过出色,举止又非同一般地亲密,周围其他等车的学生纷纷用余光偷瞄过来,满是好奇地打量。 有几个alpha受本能指引,视线不由自主凝聚在谢姝妤身上。 ——优质omega天生就具有十足的性魅力,举手投足尽是风情,更别提谢姝妤还正处在发情期,即使信息素已被谢翎之宣告领地般严严实实覆盖住,整个人也依旧妩媚可口,仿似摆放在盘中的精美糕点,仅是看着,就能令人垂涎欲滴。 那几个alpha咽了咽口水,看得入迷,神色不觉染上欲望。 蓦地,那张泛着绯色的漂亮侧脸被一只大手挡住,黑色腕表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冷光。 顶级alpha信息素刹那间汹涌迸发,有如密不透风的屏障般,将怀里昏昏欲睡的脆弱omega全方位包围。屏障外突起森凉矛刺,敌意浓重地对着几人。 alpha们神经一紧,下意识抬头,正正对上谢翎之阴鸷冷戾的眸子。 那里满溢着危险的警告,以及alpha对自己所有物,强势而绝对的独占欲。 几个alpha瞬间怂了,悻悻然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 “嗯……”感受到空气中倏然变浓的信息素,谢姝妤迷迷糊糊哼唧一声,手指揪住谢翎之衣摆,依赖地往他身上又蹭了蹭。 周边又投来些许异样眼神,谢翎之一一回视过去,并报以礼节性微笑,仿佛当下情景只是他们兄妹俩再正常不过的相处模式。 表现自然如斯,甚至令那些独生子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少见多怪。 呼哧—— 校车在路边缓缓停下,困倦的学生们打起精神,散散拉拉走向逐渐敞开的前门。 谢翎之晃了晃谢姝妤,低声道:“车来了,醒醒。” “嗯?……哦。” 谢姝妤迟钝地应了声,将眼睛眯开一条缝,跟他一前一后踏上校车。 晨间的校车十分安静,仅有少许窸窸簌簌聊天声,谢姝妤坐在内排靠窗的位置,头靠着谢翎之肩膀,继续休眠。 谢翎之握着手机,白色耳机线从接口端垂下,他一边听着歌,一边翻阅一本英文电子书。 听到耳机漏出的有些失真的微弱旋律,谢姝妤睁开眼,问:“你在听什么?” “《There039;s Nothing Holdin039;Me Back》。”谢翎之摘下一只耳机,将音量调小了些,“吵到你了?” “没有。” 谢姝妤拿过他手里耳机,给自己戴上,“我也想听。” 谢翎之于是往她那边侧了侧身,将另一只耳机转移到靠近她的那边耳朵。 悠扬的歌曲流经分岔口,逆势而上,同时流入两人耳中。 ——“She really doesn039;t like to wait,not really into hesitation.” (她不愿意等待,绝不愿陷入犹豫。) ——“Pulls me in enough to keep me guessing,whoa.” (她让我深陷其中,让我不免怀疑,) ——“And maybe I should stop and start confessing,confessing yeah——” (也许我应该停下我靠近的脚步,摊牌我的一切,坦白一切——) ——“Oh,I039;ve been shaking,I love it when you go crazy.” (哦,我战栗着,当你渐渐疯狂,我爱的正是你这模样。) ——“You take all my inhibitions.” (你让我的自制力都为你崩溃。) ——“Baby,there039;s nothing holding me back.” (亲爱的,如今再没有什么可以踌躇我的脚步。) ——“You take me places that tear up my reputation,manipulate my decisions.” (你带我来到名声狼藉的境地,操控我所有选择。) ——“Baby,there039;s nothing holding me back——” (亲爱的,如今再没有什么可以踌躇我的脚步——) 今年的暑假档一如既往爆火了许多英文金曲,这首歌也是其中之一。而这一首,谢姝妤觉得,在一众歌词荤腥的英文歌中简直纯爱得突出。 而且韵律活泼,很有青春感。 作曲者肖恩·蒙德兹说,这首曲子的灵感来源于“一段无法控制的爱情。” 谢姝妤能够体悟这种感受,这首歌处处充斥着自由与激情,突如其来的爱情从列车起始站开始,在车窗投下的斑驳光点中、交握的两双手掌间茁壮成长,怦然一瞬的心动为彼此明亮的眼睛按上磁铁,荷尔蒙的味道迅速拉近两人距离,年轻男女携手奔跑在忙碌的巴黎街头,跑到日落黄昏,攀到清寂山顶,拥抱欢笑,直至天色昏沉,列车缓停,才依依惜别。 美好又短暂,精彩过,快乐过,失落过,不舍过,但惟独没有遗憾。 毕竟他们不顾一切地牵起手过。 如同被收纳进陈旧相册的相片,这独一份的精彩被妥帖折迭,永存心间。 没有遗憾的爱情,就算短促如太阳在地平线上划出的一次晨昏,就算没有“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童话式结局,或许也是一种圆满。 谢姝妤有时会漫无边际地想。 歌曲发行的首月,谢姝妤几乎每次听歌时都会先听这首,沉浸体味曲调间独属于爱情的冲动、欢乐,和疯狂。 她没想到谢翎之也喜欢听,谢翎之平时明明更喜欢重金属类摇滚乐。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这首歌了?”她好奇问。 谢翎之从电子书上移开眼,看向她,“称不上喜欢,凑合听的。” “?”谢姝妤没明白:“干嘛凑合?” 谢翎之悠悠翻过一页书,“歌单里其他歌太黄了,大清早听了容易硬。” 谢姝妤:“………………” —————————— 作话: 身体太虚熬不住了,下次一定多更嘤嘤嘤嘤 对与错 六点四十五分,校车在四中门口颤巍巍停下。 身穿同款蓝白校服的学生从前后门接踵下车,三三两两哈欠连天地跨进校门,遇到熟人便凑过去,困倦地喊一声早。 今早的四中还是那么没有朝气。 谢姝妤在谢翎之前面下了车,随后挽着他的胳膊,闭着眼,把他当导盲犬,浑浑噩噩往前走。 淡淡秋风洇着朝露拂过脸颊,留下丝丝凉意,甬道两侧银杏树叶簌簌作响,安宁又祥和,谢姝妤舒服地吹着风,脚下走出六亲不认的虚浮步伐。 咔。 一片干枯落叶突然砸中眼睑。 “……!”轻微的刺痛惊得谢姝妤一哆嗦,双眼猝然睁开,眼神混沌又迷茫。 “醒了?”谢翎之悠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挺及时,再不醒我都要把你带进北楼了。” 谢姝妤眨眨眼,发现他们已经快走到教学楼了。 教学楼东边就是篮球馆,有几个男生正好从馆内出来,手里还拎着篮球,估计是校队的,一大早就过去训练。 谢姝妤揉揉眼睛,想起昨晚跟温简的对话,问谢翎之:“你跟江煜璟他们今天去不去篮球馆打球?” “去,昨晚都约好了。怎么了?” “没怎么,我同桌想看你们训练,我怕你们不去,她又拉着我去,到时候白跑一趟。”谢姝妤坦诚道。 “哟?想来欣赏哥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臭美自恋如谢翎之,直接将她的实话当成欲语还休,长臂一伸勾住她肩膀,他万分潇洒道:“想看就直说呗,还拿‘同桌’当借口,啧啧。——你放心,就算场上只有我一个,我也照样能打出花来,保证让你们不白来。” 他拍拍谢姝妤的肩,信手耙了把头发,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在风中飞扬得倜傥不羁。 谢姝妤朝天翻个大大的白眼,无语至极:“……你真是……” 一时间都想不出该怎么骂他,她索性嗯嗯啊啊附和:“嗯嗯对,我好想看骚鸟在球馆里扑棱一地鸡毛,那可太精彩啦。” 谢翎之眉头微跳,一把掐住她脸蛋,把她那完美的鹅蛋脸掐成嘴里囤货的松鼠,“你这猫崽子怎么嘴总那么欠呢?皮痒了找揍是吧?” “呜啊!”谢姝妤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反手揪住他衣领跟他扭打在一起,“你居然敢掐我的脸!你完了,我今天非把你这双贱爪子给剁下来!” 双腕被谢翎之轻松握住,她挣脱不开,越发愤懑,仰头一口咬在他手上。 “嘶——”谢翎之抽出那只被咬的手,捏着她后脖颈把她薅起来,“谁家剁人用牙剁?打不过就咬人,你玩不起!” “谁规定的打架不能用牙咬?打不过就说别人玩不起,你个垃圾。” 两人正在甬道上毫无形象地厮打,背后忽而远远响起一声问候: “——林初秦,早啊!” 谢姝妤动作一顿。 听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奈何胳膊被谢翎之高高架着,扭头不便,余光也被他宽健的肩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她仅能听到一句柔雅的回复,音色有些慌张,也似乎有些勉强: “……早。” 听声音,应该跟他们隔着十几步距离。谢姝妤在心里估量。 捕捉到她的分神,谢翎之不满地晃她一下,拉回她的注意:“你想什么呢?” 谢姝妤目光转向他——他得意洋洋地拗着她双手,全然没在意后面传来的响动。 他当然不在意,他跟林初秦根本就不熟。谢姝妤唯一一次听他提起“林初秦”这个名字,还是在他高二开学的时候。 “这次国旗下演讲,选的是八班林初秦啊。” 就这一句。在他坐在家里客厅,跟朋友发消息闲聊时,随口提的一句。 谢姝妤还记得自己怎么回他的,她那时刚上高中,对学校的风云人物不是很熟悉,于是问:“林初秦是谁?” “我们年级一个文科挺好的女生,经常考第一,语文老师还把她的作文当优秀范文印给我们看过几次。” “写得怎样?” “不知道,没看,当草纸了。” “……” 关于这个女生的话题就此翻篇。谢翎之紧接着叹息:“唉,早知道我就该再跟主任争取一下的,怎么说也是迎接新生的演讲,意义多重大。” 说罢,他侧眸看向她这位新生小同学,嘴角挂着意有所指的歪歪的笑。 仿佛老前辈般慈爱,却又特别欠揍。 谢姝妤冷眼瞥他:“你还讲上瘾了?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次演讲稿从哪儿来的?” 谢翎之嬉笑着揽住她:“当然没忘,所以才想再讲几次啊。” “滚!”谢姝妤怒然踹他一脚。 是的,两年前,中考状元谢翎之被选中在开学第一周以高一学生代表的身份登台演讲,用的演讲稿就是谢姝妤给他写的——当然不是自愿,是她玩大富翁输了,才被压榨着写了一篇一千字出头的六分钟演讲稿。 谢姝妤这届也不是没有中考状元,那位状元正是沉辞。只不过沉辞嫌麻烦,把演讲推了,校方这才紧急拉了高二的优秀学生来接替。 后方传来林初秦和那个跟她打招呼的女生聊天的声音,谢姝妤想到昨晚林初秦发的两条消息。她还没告诉谢翎之这件事。 当然她也不打算告诉,谢翎之周末得在家帮她解决发情期。 那么,那两条消息,会以什么方式被他知道? 林初秦今天会主动问他吗?应该不会。看她那含蓄的样子就知道,她拉不下这个脸当面开口。 但……怎么说也是生日聚会这种大事,要是他们有机会独处,林初秦说不定真会开口询问。 就算她不说,还有其他人会在QQ上找谢翎之,又或者在聚餐后问他为什么没去。反正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怎么不说话?”谢翎之又问了一声。 谢姝妤回过神,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却见他压低眼睫,凑近了看她,质问:“你不会偷偷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坏事吧?” ……谁说男人没直觉。 谢姝妤心里微慌,但面色仍镇定得一批。猫耳朵呼扇几下,她光明正大地扬起脸,甚至挑起一点狡黠的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谢翎之顿时警惕:“你干什么了?” “你想知道?”谢姝妤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凑近点我就跟你说。” 谢翎之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脸上疑色浓重,好似她随时会跳起来抹了他的脖子。 只见谢姝妤踮起脚,搂住他的肩,贴在他耳边悄声说:“昨晚有女生给你发消息,问你在干嘛,还发了张白丝腿照,问你她新买的丝袜好不好看。” ——谢翎之非常喜欢白丝,她可是亲身试验过。 果不其然,谢翎之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你洗澡的时候。”谢姝妤说:“不过你放心,为了让你专心于学业,我已经替你把她处理掉了。” 谢翎之:“?” 谢姝妤憋着笑,夹着嗓子,刻意挤出甜腻腻的娇音:“我跟她说……‘学长去洗澡了,马上出来~姐姐你这双丝袜好好看哦,我也想买几双,我的都被那个坏蛋给撕烂了,哼~’……噗——”最后一个字说完,谢姝妤实在没绷住,笑喷了:“哈哈哈——!!” 被笑声击穿耳膜的谢翎之:“……你他妈的……” 就在他要给她来个十字锁喉手之际,谢姝妤迈开腿飞快地跑了,冲进南楼时还不忘回头朝他讥嘲地吐吐舌头,并摆出个口型: 垃圾。 她就是不告诉他那两条消息的事又怎样?谢翎之就算发现了又怎样? 他、能、怎、样? 谢姝妤现在只觉得昨晚那一阵拧巴简直匪夷所思,她有什么好纠结的?她可是谢翎之亲妹,用同一个奶瓶吃过奶、在同一个澡盆里洗过澡的关系,如今看他两条消息又怎么了? 他能有什么意见吗?——有也憋着。 谢姝妤认定自己此刻就是世界上最有理的人,没再多看谢翎之一眼,竖着尾巴昂首挺胸进了教学楼。 步入八班,谢姝妤惊奇地发现,一向卡点到校的温简今天居然早早坐在了座位上。 只是眼圈青黑,目光呆滞,仿佛辗转反侧一宿没睡好的样子。 她背着书包走到温简旁边,心情颇好道:“你今天来得好早啊。” 温简缓缓转头,像个零件生锈的机器,对上谢姝妤那张罕见灿烂的笑脸时,神色陡然变得深沉而复杂。 谢姝妤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她摸摸脸,触感光滑软嫩,并无异物。 温简嘴唇嗫嚅几许,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雕塑一样沉默地起身,让她进座。 “……??”谢姝妤愈发奇怪。 气氛就这样静默了整个早自习。 七点半,晨读准时开始,所有人捧着书本站起来叽里呱啦地背书。 谢姝妤从早已烂熟于心的政治笔记中抬起头,碰碰温简胳膊:“下午去篮球馆吗?我哥说他跟江煜璟他们约好下午一起去打球。” 不知哪个词刺激到了温简,温简如梦初醒:“哦,去!去!” 谢姝妤有些好笑:“你在想什么呢?看你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 温简闻言,欲言又止地看她。 “那个,姝妤啊,”她犹豫着问,“你昨晚跟你哥干什么呢?” “啊?”谢姝妤一怔,联想到昨晚景象,脸一红,不觉紧张起来:“什、什么干什么?” “就是你在微信上说,你哥压着你……什么的。” “哦,那个啊。”谢姝妤松了口气,“我跟我哥闹着玩呢,他突然压我身上让我看他跟别的女生聊骚,烦死了。” “噢噢,原来是这样啊哈哈,我还以为……不、不对!”温简突然一惊一乍地大喊出声,引来周围不少视线。她臊着脸半掩住嘴,等视线都移开后,才低声问谢姝妤:“你哥为啥会压到你身上?难、难道你们躺在一张床上?!”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可置信,谢姝妤面上不禁浮出一丝羞赧——都十七岁了还和亲哥一起睡,确实挺幼稚的。 她不自在地辩解:“我们也不是每天都一起睡,就偶尔……偶尔有需要的时候。” 温简的表情更加变幻莫测了,近乎是惊恐道:“什么‘有需要的时候’?有什么需要?需要什么?!” “诶,你小点声!”谢姝妤着急忙慌地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眼神觑向四周,见没多少人注意这边后,才不理解地对温简说:“你怎么这么激动啊?一起睡个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简瞪大了眼睛,比她还不理解:“这还叫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和你哥都……都这么大了……” “所以呢?”谢姝妤淡然说,“我们是兄妹,难道还会做什么吗?” “?” 温简倏地安静下来,被问住了。 是啊,人家亲兄妹……但那也不对啊,谢翎之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生,身边躺着个女生,还是天仙一样漂亮的女生,怎么说也不会没反应……可这是他亲妹妹,就算再怎么禽兽也不会…… 温简忍不住又瞟了眼谢姝妤,只见谢姝妤稳稳当当站在原位,纤瘦的脊背挺拔如松,神情松弛又自然,看不出半点有所隐瞒的表现。 这是真的坦坦荡荡的人才会有的表现! 莫非……真的是她把人心想得太脏了? 温简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是我……太肮脏了。”三观重塑半晌,温简愧疚地道过歉,感叹道:“不过你们真的很亲密啊,我和我妈都好久没一起睡过了。” 谢姝妤别扭地纠正:“偶尔才一起睡的,没有很频繁。” “……好吧,好吧。” 温简装模作样地背了会书,踌躇着,又问:“那,你哥的女朋友有介意过这件事吗?” “女朋友?”谢姝妤奇怪于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哥没交过女朋友啊。” 温简的眼睛登时瞪得更大,谢姝妤都怕她那对乌溜溜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 “你哥没交过女朋友?!!” “……是啊。” “从来没有吗?!!” “没有。” 温简像是受到了冲击,不可思议地喃喃:“不可能啊,这怎么跟传言不太一样?传言明明说你哥是个花心渣男,中央空调,万花丛中过片片留余香,情场浪子第一人……” “哈?”谢姝妤失笑道:“这都从哪传出来的?我哥只是爱撩骚而已,没有真交过女朋友。” 温简像个刚被从传销窝点拯救出来的无知少女,露出恍恍惚惚的“原来事实竟是这样吗”的表情。 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揪着重点继续问:“那、那如果他以后有女朋友了,并且他女朋友还……比较介意你们睡在一起,你们以后会注意着避嫌吗?还是你哥会义正言辞地说:‘我和我妹一直都这样,你要是接受不了就分手,从此各走各的阳关路!’这种?” 她双眼亮如灯泡,显然是更期待听到第二种回答,见识一下哥哥对妹妹的偏爱。 ……避嫌? 谢姝妤一时静默住,手中握着黑色水性笔,无意识地开合笔帽,指腹隐隐发白。 “不知道。”她低下头,盯着整洁工整的政治笔记,轻轻说:“等他有女朋友了再说吧。” 这一番对话令谢姝妤莫名心慌,整整两节课都没能专注在课堂上。 她从来没考虑过“避嫌”这种事,她甚至不能理解。 因为谢翎之和她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 爸爸在她四岁的时候就和妈妈离婚,私自卖掉房子,卷钱远走他乡了;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和谢翎之生活,用仅剩的存款租了个店铺售卖厨具。 那时候店铺里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放置货物的,一个是他们三人睡觉的。 睡觉的那间房只有一张大床,很宽,但三个人睡还是挤了些,妈妈总把里边的位置让给他们,自己睡在外面,结果好几次翻身的时候都不小心摔到地上。 谢翎之比她懂事早,见到妈妈身上的淤青后,自己便主动要在墙边打地铺睡觉,把床让给她和妈妈。妈妈自然不同意,然而谢翎之又犟得厉害,死活不肯让步。 最后到底还是妈妈妥协,从放置货物的那间房清理出一个角落,买了个新床回来,放在那里。 那张床本来是要给谢翎之一个人睡的,但谢姝妤离不开他,一跟他分开睡就哭。妈妈每日为生计奔波本就疲惫不堪,晚上闹不过她,干脆也懒得管了,任由她跑去谢翎之那张床跟他一起睡。 再到后来,妈妈再婚…… 谢姝妤捂住眼睛,搓了搓,脑仁一阵阵发疼。 总之,从出生到现在,差不多整个身体发育以及性别意识发展阶段,她都是在谢翎之亲密无间的照顾下度过的,而且她从来不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什么问题。 不论是在一起睡觉,还是任谢翎之为她洗贴身衣物,又或者抚摸触碰对方身体,在谢姝妤眼里,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们没突破那层界限,不管做了什么,也都依然是正常纯洁的兄妹关系。 别的兄妹难道不是这样相处的吗?——谢姝妤不知道。 他们这一代正是计划生育抓得严的时候,周围几乎都是独生子女,她没接触过别的有哥哥的女孩子,就连一个正常家庭里父亲和女儿是如何相处的,也不甚了解。 但她觉得,如果其他兄妹不比她和谢翎之亲密的话,那一定是他们太生分,没有她和谢翎之感情好。 谢姝妤乱糟糟思索着这些,稀里糊涂地上完了两节课。 课间操时,她依旧请假没去。 发情期第二天,情潮来得更加汹涌。走在走廊里,谢姝妤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好不容易才找到楼梯扶手,她大半边身子靠在扶手上,搀扶着一点点走下楼梯。 器材室的门和昨天一样敞着缝隙,她推门进去。 “哥哥……” 都无关紧要 刚喊出这一声,谢姝妤就愣住了。 器材室里没有谢翎之,只有一个清瘦高挑的女生,独自站在敞开的窗户边,冷白秀美的面容上满是跟她同样的意外神色,以及微微粉红。 是江梨。 江梨? 江梨为什么在这里?! 谢姝妤惊得心口一突,即刻从发情状态清醒过来,敛起一脸春色,思路却因为没跟上转变而断了线,她张口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江梨:“……” 死寂中,谢姝妤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器材室又不是她家,江梨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再说她问江梨怎么在这儿,那她自己又是来干嘛的? 谢姝妤心里一万个后悔,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蠢话给咽回去。然而时间无法倒流,她只能默默祈祷江梨千万别反问她。 幸好,江梨也不是很镇定。 “我来拿球。”她四肢不怎么协调地走到装满篮球的球筐旁边,取下上方一个装着单个篮球的网兜。那篮球看着和这里其他的不太一样,皮革表面呈全黑色,并印有两排大大的白色字符:“Wilson”,和“Supreme”。似乎是个牌子。不过球面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应该已经闲置很久了。 “我有认识的同学要参加球赛,让我帮忙拿一下球,他今天下午训练要用。”江梨生硬地解释。 这谎言委实拙劣,但谢姝妤也没底气拆穿。 她只当自己信了,僵硬道:“哦,这样啊。” “……” “……” 相对无言片刻。 谢姝妤依稀记起来,上节课她犯迷糊的时候,好像是听到了江梨的声音——她的音色很独特,清婉优美却又冷淡如霜,跟她说个话能冻死人——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去趟卫生间。” 那她为什么转头又来了器材室? 疑惑间,谢姝妤反倒冷静下来。这一冷静还发现了些不同寻常: 器材室的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信息素的味道。 谢姝妤眼神一凝。 她正处在发情期,对信息素十分敏感,一下就能感知出来这里混杂着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的信息素,只是omega那份太过浅淡,掺在alpha烈酒味的浓香里,几乎闻不到。 这情况谢姝妤可太熟悉了,她和谢翎之每次来这里解决发情期差不多都会弄成这样。 而江梨,也并不是beta,她是个夜莺omega。 所以,她刚才难道是在这里…… 谢姝妤惊愕地瞄向江梨——她这种冷漠到不近人情严肃刻板的好学生竟然也会做这种事? 青天白日来器材室跟alpha偷情? 不敢相信。 谢姝妤惊愕了一会,又讪讪收回目光。 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嘀咕人家。 这偷瞄的一眼不幸被江梨注意到。大抵是猜到她察觉了什么,江梨涨红了脸,反击似的问:“那你呢?你来这儿干什么?” 谢姝妤一哽:“我、我是来……” “我刚才听到你喊‘哥哥’,”江梨眯起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回忆起那语调,眼里满是探究,神情却故作正经,“你和你哥约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谢姝妤背上泌出一层密密的汗。 大脑飞速却空白地运转,她慌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口,甚至忘了以自己的作风,大可直接甩她一句“关你屁事”。 正当谢姝妤准备破罐子破摔,学江梨说她也是来拿球的时候,谢翎之那温和含笑的嗓音宛如天籁般从她身后响起,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是来找我拿抑制剂的。” 两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不知何时,谢翎之已经站在了门口,挺拔的身形距离谢姝妤极近,几乎贴着她的背。 他一手搭上谢姝妤侧腰,笑眯眯拎起一包口服抑制剂,“她的发情期到了,但是没带抑制剂,就叫我来给她送点。” “哥哥……” 谢翎之一出现,谢姝妤那刚安定不久的心神顿时又躁动起来,不顾江梨还在场,她转过身,黏糊糊地要抱他。 谢翎之握住她两只手,并在一起,不动声色地束缚住,偏头对江梨笑:“我和我妹妹还有些事家要说,这位同学可以……”他挑挑眉,用眼神请江梨出去。 江梨利落道:“抱歉,打扰了。” 她大步走向门口,谢翎之扶着谢姝妤的腰,微一侧身,给她让出路,她出了门后直接踏上左侧走廊。 “喂。” 趴在谢翎之身前的谢姝妤忽然出声叫她。 江梨脚步一顿,回过头:“怎么了?” 谢姝妤歪着脑袋,一只乌黑猫眼从谢翎之精实的臂膀侧露出,睫羽懒懒半垂,眸光却带着冰凉的刺:“那边是去北楼的方向,你不去操场做课间操了?” 江梨与她对视,少顷,举起手中提着的篮球网兜,浅浅一笑:“都说是帮同学拿球了,我还得给他送去篮球馆呢。课间操也请过假了,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去。” 她显露出一点任性。蛮少见的。 “……”谢姝妤盯着她,眼底依旧是雪原般的冷,仿佛一把比比划划、试图剖出她真实想法的手术刀。 江梨却不甚在意,落落大方地冲她挥手:“我先走了,你跟你哥聊吧。”她转身离开,衣角带起轻轻一阵风,脚步声清晰回荡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束缚着谢姝妤的手松开,谢翎之把门锁好,刚扭头,就被谢姝妤搂住了脖子。 “哥哥……”谢姝妤踮着脚,用了点劲,让他凑近自己,眼里的冷刺融化成盈盈泪光,声音又软又哑地委屈着:“你来得好晚,你怎么才来?” 谢翎之轻抚她单薄的背,低声安慰:“下课的时候有人找,走不开,来的路上又碰见个认识的学弟问我——” 他话没说完,谢姝妤一吸鼻子,啪嗒掉下一滴泪,忽地抽泣起来:“你怎么那么多理由呀?是不是别的事情都比我重要?” 谢翎之噎了噎。 ……所以并不是想听原因是吗。 他认命地叹口气,抱住谢姝妤,改口哄:“没有,怎么会呢?你最重要了。都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来这么晚。” 谢姝妤将将止住哭声,但鼻尖还控制不住地耸着。 看着她这样子,谢翎之不由想起她早上干坏事时放肆的笑。一股反将一军的快感油然而生,他捏住谢姝妤白嫩的下巴,垂眸睇着睨彷徨娇弱的面容,笑意戏谑:“哭得真可怜啊,早上不还挺得意的吗?对我又打又骂一口一个垃圾喊个没完,现在倒是会叫哥哥了?” 谢姝妤眨巴着朦胧的眼,耳朵耷拉,眉尖无辜轻蹙,像个任人欺负的小面团:“哥哥你难道在生我的气吗?” 谢翎之:“……” 谢姝妤两手包住他捏着她下巴的大手,抽抽嗒嗒地问:“哥哥你生我的气,是不是就不肯给我了?” 谢翎之喉结微滚,嗓音不自觉低哑:“给你什么?” “你的信息素。” “……不会。” 谢翎之搓了把脸,又是一叹,拍她两下:“转过去,我给你咬。” “我不要,我要抱着你!”谢姝妤却没像昨天那样急着背过身,反而紧紧拥住他劲瘦的腰,手臂因用力过大而隐隐颤抖,“我转过去,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走?去哪?” “去找你的女朋友。” 谢翎之:“?” 他茫然问:“我哪来的女朋友?” 除了亲妈和怀里这只一身毛病的臭猫之外,他根本连其他雌性生物的手都没摸过,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女朋友。 谢姝妤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哭:“你就是有女朋友,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你有女朋友就不管我了,我讨厌你……” 谢翎之没话说了。谢姝妤这估计又是听了谁的什么闲话,在这儿胡思乱想呢,他猜测。 发情期的谢姝妤就是这样,敏感,孱弱,寡言嗜睡,多愁善感,看个杂志小故事都能哭掉半包纸抽,有时候睁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泪兀自掉个不停。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会找女朋友的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有女朋友那天,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任何。”谢翎之俯身抹掉她满脸泪痕,不厌其烦地说,“你不想我找,我就不找,反正我们两个肯定是要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我找不找女朋友,你找不找男朋友,都无关紧要,没人能破坏我们。” “可你总是要找的啊。”谢姝妤沉溺在极度的不安中,什么都听不进去,泪水断了线似的流,“你有女朋友了,就不能再咬我了,我们晚上也不能再一起睡觉,我也不能再抱你了,我们得、得避嫌。” 避嫌可还行。 真让她学着个新鲜词儿。 谢翎之无奈看着她:“你还真是会惦记些八百年都不会发生的事儿……那你想怎么样?怎么做你才肯信我?” 谢姝妤静了会,抽泣声渐弱。 她抬起红红的眼睛,搂紧他的颈,把他压下来,“你亲亲我,哥哥。” 迷雾 谢姝妤往前挪动一小步,让身体尽量与谢翎之贴近,小腿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腿。 “你亲亲我,哥哥。” 她满是依恋地请求,眼底水色还未干涸,好像一只渴望爱护的小弃猫。 伴着话音消弭,茉莉花香悄然绽放,带着发情期独有的温热湿腻,缠上谢翎之脖颈。 那一缕幽香极富目的性地,缱绻缭绕在微微滚动的喉结边际。 那么虚无缥缈的淡雅芬芳,此刻却犹如看不见的项圈,勾扯着他,不断迫近那双红润唇瓣。 谢翎之气息逐渐加重,他垂睫望进她湿润的眼睛,乌黑的瞳仁即使染满欲色也是如此漂亮,玻璃珠般映着他的倒影,光泽迷离地沉醉在渴求中。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他也清楚他想给她什么。 他追随着谢姝妤翩跹蛊惑的信息素而去—— 就在距离仅剩寸毫之时,鼻尖略微一错,吻印在了她的唇角。 “……!”谢姝妤呼吸一窒,紊乱的心跳陡然停了半拍。 谢翎之的体温比她高出许多,也可能是在这个时候过分炽热,脸颊柔嫩薄软的肌理经受不住,被他的唇烫得紧绷,肌肤相接的触感刺激得大脑化成一滩浆糊,脊椎酥麻战栗。 这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唇角相抵。那相似的轮廓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也不可言说的克制的线,约莫连毫米都难以估量。 但这就够了,谢姝妤想。 不知从何时起,她喜欢上了引诱谢翎之的感觉。她想看到谢翎之为她神魂颠倒,难以自拔的样子,但她又不敢真的越过那条线。 她想她或许对谢翎之有那么点变质的情愫,但这点情愫朦朦胧胧混淆在比血液还浓厚的亲情里,分辨不清楚。她也畏缩于去分辨。 线的那段迷雾重重,她看不清,也没勇气跨过去看清。 他们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不要发生任何改变。任何。 谢翎之忽然咬住她的唇角,力度大得像是泄恨,也像是压抑。 “唔……!”这一下着实有点疼,谢姝妤蹙眉低吟,推了推他。 于是咬在唇角的利齿又松了开来,湿热的舌头在那块嫩肉上补偿般轻舔几回,转而啄吻向侧脸。他吻得绵密热切,呼吸越发灼烫地喷洒在肌肤,将白皙面颊熨出片片红霞。 “可以了……哥哥,可以了……”谢姝妤有些受不了他这个吻法,声音颤抖地讨饶,缩着肩膀要躲。 谢翎之却摁实了她背部,扣着她后脑不让她躲。 “你的信息素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一手掐着她细细的腰,一手摸上她后颈腺体,有规律地打转按摩,眸色被喘息氤氲得幽深,“——它还想要呢。” 随后身形一低,单臂抱起没反应过来的谢姝妤,走向闲置的兵乓球桌。 打屁股 被放到球桌上时,谢姝妤还懵着,腿一下被分到两边,谢翎之颀长的身姿就这么嵌了进来。 眼看他又要靠近,谢姝妤忙捂住他的嘴,偏头往一边躲,“不亲了不亲了,脖子疼。” 刚才一直仰着头被他亲,颈椎都酸了,脸还有点黏糊糊的…… 谢姝妤抬手想擦脸,双手又被谢翎之抓着反扭到身后。 “脖子疼?我帮你缓缓。”谢翎之仍粗喘着,语调却恢复了往日的游刃有余,薄唇弯起丝丝挑逗的笑。 这种时候他总能够重占上风。 谢姝妤没明白他要怎么缓,就见他低头埋在了她颈间,一边帮她按揉后颈,一边拨开她校服上衣领口。 露出的精巧锁骨一侧还残有他昨晚留下的红痕,颜色稍微淡了,像不小心蹭上的口红。 谢翎之俯身咬上去,让那抹红痕更加鲜明,旗帜般昭彰地显示着领地归属。 “嗯……轻、轻点,别留印子了。”谢姝妤看不见锁骨处旖旎的光景,担忧地揪了揪谢翎之后背衣服。 四周环境提醒着她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还是学校,他们一会还要出去见人。 谢翎之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是松了牙关,转而在她颈窝间舔吮。 热烫的唇流连良久也舍不得离开,那里盛满了茉莉暖香,还有一缕奇异的甜——那是被标记的omega才会释放出的,专门用以勾引标记者alpha的求爱信号。 这个味道对谢翎之来说跟春药也没什么区别,他像个药性上头的瘾君子一样在谢姝妤颈间反复吸了又吸,继而辗转着上移,亲吻细腻如瓷的侧颈。手不自觉游走到腰间,想伸进衣摆却又被意志阻拦着,于是一根小指勾起边沿,指腹踌躇着与身躯将触未触,磨得两人心慌意乱。 那薄薄肌肤下脉搏震颤得厉害,几乎要将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传入他耳中。 “宝贝,你在兴奋吗?”谢翎之喘息沉重,嗓音被欲色染得喑哑。 谢姝妤羞耻得直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外泄的omega信息素却违背心意地传递出兴奋和紧张因子。 同步接收到她的情绪波动,谢翎之一阵气血翻涌,血液沸腾着冲向下腹。手臂从她肋下横穿而过,极用力地揽住那把细腰,他凑近谢姝妤向后折起的猫耳,恶劣地问: “在这里做,让你觉得很刺激?” 唇息拂动耳朵里纤软的白色毛发,痒得谢姝妤哼哼着呼扇耳朵。 “别说这样的话,哥哥……”谢姝妤趴在他肩上,尾巴都蜷了起来,“快给我你的信息素吧,我想要你……” 这么长时间也没得到alpha的滋润,她焦渴又不安分地蹬着腿,扭动腰肢,信息素裹含着幽芳情欲四处逸散,仿佛在静谧的器材室内开出一片茉莉花圃。朵朵花心内,娇嫩雌蕊怯生生探头,渴求甘露灌溉。 谢翎之倏然勒紧她的腰,黑瞳精亮,闪烁着即将失控的光。 性欲、征服欲、占有欲……alpha天性中最阴暗极端的一部分被挑出苗头,飞速滋生,利齿蠢蠢欲动,想在怀里的omega身上做出无数凄惨又明目张胆的标记。 肌肉因隐忍而渗出微不可察的汗,他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释放出信息素安抚谢姝妤,同时也给自己一点时间捱过这阵欲望勃发的劲头。 就在悬崖勒马的一线间,谢姝妤忽然抱住了他。 “哥哥,再多给我点。” 球桌这边,那个不知名alpha的信息素更加浓厚,谢姝妤不适地蹙起眉,四肢宛若藤蔓般盘缠住谢翎之。掌心在他背后耸立的肩胛来回抚摸,轻得像撩拨。 那是他收拢翅膀的地方,也是最忌讳被人触碰的禁区之一。 感受手底精壮的肌骨紧绷收缩,谢姝妤阖眸倚靠着他,胸乳隔一层内衣海绵与他相蹭,声音带着失魂的媚,“这里有别人的信息素,我不要闻,我只要你的……啊!” 谢翎之终于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摁倒在球桌上,两手拽着脚腕往下狠狠一拉,充血硬胀的性器猛然撞上她的下体。 室内蓦然生出郁郁葱葱的迷迭香森林,过度浓郁的清香将茉莉完全压制,谢姝妤瞳孔一缩,瞬间瘫软下来。 谢翎之粗暴扯开她的领口,衣领甚至发出轻微撕裂声,他不管不顾,尖牙凶戾咬在她肩头,字音从齿缝间含糊溢出,“宝宝真是够骚的……这样够不够?嗯?能满足你吗?”alpha信息素不要钱似的往外倾泻,海潮一样沉沉覆压住身下的omega。 谢姝妤浑身打着颤,双眼空洞,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臣服,连肩膀上的疼痛都转化为了微妙难言的快感。 “啊……哥哥……”她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只知道敞开腿迎接alpha的到来,痴醉又窒息地沉沦在欲望里,“哥哥,太多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谢翎之掀开衣服,拉起内衣,稚嫩绵软的乳肉毫无防备落入掌中,被揉捏成各种淫靡形状,峰顶的红梅也被两指夹着恣意拉扯。 “啊啊——!不要,不要摸那里!”谢姝妤受不了地叫喊起来,双手提不起力气推拒,只能挪着身子躲避。 啪!谢翎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小点声,想被外面的人听见你在亲哥身底下叫床吗?” 这一巴掌下去,谢姝妤忽地没声了。 缠在谢翎之腰上的细腿骤然收拢,她激颤几下,脸上一副爽坏了的痴乱表情。 谢翎之盯着她半晌也没平复的面容,手掌用了点劲,又往她臀瓣来了一下。 “哼嗯……嗯……”谢姝妤呼了几口气,拉回险些飞掉的魂,眼眸水光淋漓地望向谢翎之,神情迷恋,“哥哥,再、再打那里……” “哪里?”谢翎之故意问她。 谢姝妤抓着他的手搭上臀部,“这里,这里……” “喜欢被打屁股?” “……”谢姝妤抿着嘴,不肯回答。 谢翎之于是又是一掌下去,在丰盈的臀肉上打出脆响,“说话。” “唔——”谢姝妤长吟一声,挺起腰,双腿酸软颤栗。 “是……”她忍着羞意,眼圈湿红地说,“喜欢……” “喜欢什么?”谢翎之大力揉捏她的臀,捏得那块嫩生生的肉不住痉挛。 谢姝妤含着哭腔:“喜欢……被打屁股……” “被谁打?” “被哥哥打……” 啪! 巴掌凶狠落了下来,谢姝妤蹬了两下腿,抱着他握在她乳肉上的手,急促喘息。 接连不断的巴掌打在臀部,频率又快又稳,连续十几下也没有懈怠疲累的意思。 谢姝妤咬着指节低哼,半边身子被打得酥麻,小穴流出的水都打湿了贴在内裤的整片棉垫,却又渐渐感到一种隔靴搔痒般的不满足。 她摇晃着臀,缠在谢翎之腰间的腿又开始磨蹭。 谢翎之观察着她神色变化,手掌无声前移,下一秒,重重打在阴阜上,中指指节恰好击中微微冒头的花蒂。 “啊啊——!” 谢姝妤登时打了个寒颤,脑袋高高昂起,腰背绷如拉满的弓。 “你喜欢被打的地方其实是这里吧?”谢翎之用比刚才还短促有力的力道拍着她的阴户,即使她哭喊挣扎也不停下,甚至低头吮弄她红肿的乳头。 “哥哥……啊……哥哥……”仿佛除了这个称呼外再也不会说别的话,谢姝妤仰着湿润崩坏的小脸,泣声吟叫。 谢翎之差点要被她叫得射出来。 他舔了舔尖牙,眉峰深锁,眼里凝着化不开的浊欲,重喘着说:“宝贝怎么能这么骚啊?幸好当初标记你的人是哥哥,不然就你这个样子,早就被人操坏了。” 轻咬一口她的乳头,他笑问:“还是哥哥对你好,是不是?” 谢姝妤却根本没法回答。 她两眼翻着白,来不及吞咽的涎水都从口角流了下来,嫣红的小嘴微张,断断续续发出呻吟,“额嗯……哦……停……停下,要到了……嗯……不要、不要……” “你怎么只会说不要?”谢翎之不满地加大力度,每一下都能听到黏重水声,“倒是说点好听的,给哥哥点鼓励啊。” 谢姝妤分不出思绪跟他顶嘴,自顾自哆嗦着。 谢翎之手掌很宽,五指也比常人长出些许,关节力量相当强悍,尤其指关节。曾经有亲戚送了他们一袋碧根果,谢翎之随手拿了两个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稍一用力,坚硬的外壳便四分五裂。 这只手现在就拍打在娇弱的花户上,只用手指部分,长度便足以囊括整条肉缝,将封闭的蚌壳敲击得水花四溅,高潮迭起。 谢姝妤胡乱挥着双手在桌面搜寻,想攀住什么地方稳住身体,等到终于抓到桌边时,也差不多要迎来下一次高潮。 眼神沉醉在欲海里,她咬着牙关咽了咽口水,喉间却依旧干涩,白皙的胸口快速起伏,两条腿也试图撑上桌沿,奈何软得没力气,踢蹬了半天,脚后跟才总算碰到桌子。 谢姝妤深吸几回,两只脚堪堪踏上球桌,她借力抬起腰,无意识地将花户往谢翎之手里送。 然而球桌表面太过光滑,她才抬起一点,脚底陡地一滑,又摔了下去,将要登顶的花穴正正撞上谢翎之打来的手。 “啊唔——!!” 身体迎来前所未有的剧烈高潮,谢姝妤刚要尖叫出声,就被谢翎之捂紧了嘴。 叫喊被闷在灼热的掌心中,她空无地抽搐着,感受小穴涌出一波接一波淫水,随即又像没吃饱似的,饥渴地缩动翕张。 “妈的……”她失魂落魄的高潮情态落进谢翎之眼底,谢翎之着实忍不下去了。 他一口咬在谢姝妤颈侧,手在她身上又揉又掐,淫亵玩弄她两只发育良好的饱满胸乳。 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款式很宽松,短袖上衣的背面被谢姝妤压着,正面的衣摆怎么扯都往下掉,动人美景半遮半露,弄得谢翎之心情焦躁。 他这会儿正是情欲上头的时候,哪管得了那么多,下面提不上去就从上面扯,直接抓着谢姝妤领口用力一拉—— 嘶啦—— 校服凄凄惨惨碎成不对称的两半,一半飘落到谢姝妤身上,一半被谢翎之拎在手里。 这一声出来,两人顿时都清醒了。 谢姝妤怔了怔,而后想也不想,一耳光抽在谢翎之脸上。 啪! “你撕我衣服干什么!” 谢翎之:“……” ———————————————————— 作者有话说: 我写肉好像总是拖拖拉拉的,要不以后粗暴直白一点? 她亲哥 叩叩。 “是我,给你拿衣服来了。” 谢翎之挎着刚从总务处买来的,还装在塑料袋里的校服上衣,以及一包创可贴,敲了敲器材室的门。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一条缝。 黑黢黢的缝隙探出小半颗脑袋,露出的猫眼写满幽怨,一闪而过。随即一只纤白小臂伸了出来,噌地夺走他手里校服和创可贴。 窸窸窣窣几秒钟,谢姝妤颈侧锁骨各贴一枚创可贴,冷着脸走出器材室,看也不看门边那人,径直往前走。 谢翎之跟上她,问:“原来那件呢?” 谢姝妤:“扔了。” 吐字像冰块。 谢翎之悻悻挠挠脸,勾住她的脖子,厚颜无耻地嬉笑:“别生气了小宝,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一下没控制住……” “滚。” 谢姝妤冷酷拍开他的手。 谢翎之退而求其次,弯腰搂住她肩侧,好声好气:“对不起嘛,我下次保证不这样了。” 谢姝妤没理他,表情显然是半点不信他的屁话。 谢翎之无奈道:“哥给你买奶茶赔罪好不好?买你最喜欢的茉莉奶绿?” “这是奶茶能解决的问题吗!”谢姝妤奓毛地冲他吼,“你、你刚才……那么过分……” 撕坏衣服暂且不提,居然摸她的胸,打她的屁股,还说那些……那些荤话。 最让谢姝妤受不了的还是谢翎之摸她的胸。她自己都没怎么碰过那里,根本不知道会那么刺激,刺激得她都承受不住。 结果他大白天的在学校就把她衣服掀开,还用牙咬。 谢姝妤红着眼眶瞪他,看起来快哭了:“你不许再做那种事了!” “哪种事?”谢翎之茫然蹙眉,这回是真没明白。 “就……就是那种……”谢姝妤抬手在胸前赧然地蹭了下,当做提示。 谢翎之顿悟。 “为什么不能做?不舒服吗?”他含笑凑到谢姝妤耳边,“可你当时明明叫得很爽。” “我没有!我一点都不——” 谢姝妤没脸说出后面那个字。哭腔卡在喉咙里,嘴巴瘪得愈高,泪珠眼瞅着就要掉下来。 好像过头了。谢翎之赶紧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别哭啊。” 谢姝妤猛得擦了把眼泪,吸吸鼻子,“我才没哭。”她咕哝。 谢翎之从侧面望着她湿红的脸,略微舔唇。 他老实安静了一段时间,生怕又说了什么惹得谢姝妤哭。 不过也没老实太久。 走出几步,谢翎之又贴近她,“宝宝的胸很漂亮,也很软。” 谢姝妤一僵。 “等晚上回家再让我摸摸吧,我还没够。”谢翎之轻呼她耳朵的毛发,“我发誓,肯定会轻轻的,让你舒服。” 谢姝妤沉默不语。 却也没能说出拒接的话。 掩在另一侧的手向后勾住衣摆,微微攥紧,脸颊红了个透。 “——喂!前面那两个学生!给我站那!” 一道雄浑的喝斥忽然从背后传来,两人一惊,同时转过头。 只见令滨江四中无数学子闻风丧胆的姜主任双手背在身后,浓眉紧锁,迈着虎虎生威的步伐朝他们大步走来。 “你们是哪个班的……谢翎之?”姜主任刚要征讨一下这两个光天化日就敢在学校卿卿我我的小兔崽子,就见那个男生的长相好像有点眼熟,他扶了扶窄长的眼镜框,话音刹那间转了个弯。 谢翎之灿然一笑:“哎哟,姜主任!主任早!” 姜主任脚下未停,指着谢翎之的鼻子就开始训:“早什么早!你小子不去上课间操,跑南楼来干什么!” 谢翎之揽着谢姝妤的肩,笑吟吟道:“我妹身体不舒服,我来看看她。” “你看?你是校医啊你就看!你能看出个蛋来!你当你那双眼睛是X光,眨巴两下就拍个片儿出来?老大不小了还整天跟自个儿妹妹搂搂抱抱,一点都不雅观!” 姜主任的大嗓门重击在走廊上下左右四方墙壁,荡漾出绕梁不绝的悠久回音,震得谢翎之和谢姝妤耳朵发麻。 谢翎之脸皮厚倒没觉得有什么,谢姝妤却羞窘地低下了头。 关注到小女生局促不安的神情,姜主任感觉话似乎重了,于是缓了缓脸色,问:“你身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姝妤绞着手指,活生生一个乖巧无助小女孩形象:“有……有一点头疼,然后一直有想吐的感觉,应该是最近换季不适应,有些感冒。” 她眨着晶莹的一对猫眼,小心又可怜地向上望着姜主任。 我见犹怜。 姜主任原本还有几分冷硬的语气登时平和如溪流,“感冒啊?那可得多注意点。这些天确实是有不少学生头疼脑热请假回家的,现在正是夏秋交接的时候,特别容易着凉,尤其你们这种天生身体就弱的omega,千万得注重保暖。” 谢姝妤听话点头。 “现在感觉怎么样?吃没吃点药?” “我哥哥刚给我带了感冒药,我吃了两片,感觉好多了。” “那就行,要是还不舒服的话记得及时跟你们班主任沟通,别拖出炎症了。” 不管姜主任说什么,谢姝妤都抿嘴点头,一副不谙世事、只会听大人话的好孩子样。 谢翎之用一种“你好装”的眼神鄙薄斜楞她。 谢姝妤强忍住狠狠瞪回去的冲动。 “对了,谢翎之啊。” 姜主任突然想起什么,叫了谢翎之一声。 谢翎之赶忙应道:“诶,主任。” 姜主任问:“上周在省会参加的那个复赛,答得怎么样啊?” 五月中旬,谢翎之报名参加了高联(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初赛,并以满分成绩斩获全省第一,顺利晋级复赛,上周末便是去了省会参加复赛。 谢翎之笑得轻松:“还行吧,应该能再拿个满分。” “臭小子,真不谦虚!”姜主任作势要踹他,神色却自豪又开怀,随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行了,不扯了。那个,你先回去休息吧,”他冲谢姝妤挥挥手,继而转向谢翎之,“正好你这会儿没事,跟我过来下,我和你聊聊决赛……还有补贴和基金会资助的事儿。” 谢翎之笑颜微敛,余光瞄了眼谢姝妤。 谢姝妤垂着眸,依旧乖顺:“嗯。” 她不多停留,迈步往前走。 背后,谢翎之跟姜主任转进拐角,低声说着些什么。 政策补贴,学校补助,国家专项基金会,地方性公益组织,企业基金会……以及,妈妈每月打到卡上的一千块钱——在他们上高中后增加到两千。 这是她和谢翎之目前全部固定生活来源。 零零总总加在一起,每月也有三千左右。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够花了。 何况她和谢翎之每年都会参加各种比赛,每次拿的奖金少则五百一千,多则一两万。参赛费用可以申请减免,餐旅费也能找学校或基金会报销。他们的生活其实也算得上宽裕,起码日常需求都能满足。 谢姝妤回忆起暑假期间给新概念作文大赛投的稿,那篇稿子水平还算稳定,初赛差不多又会是无伤通关。 她从初中起每年都会参加这个比赛,只有初一那年得了二等奖,之后都是一等奖。一万块的奖金扣去税费后到手也有八千,足以奢侈半年。 也不知道今年复赛名单什么时候公布…… “谢姝妤?” 走到即将拐弯上楼的地方,一道低沉男音突然打断思绪。 谢姝妤恍然抬头,面容蓦地一僵。 只见一个穿着短袖黑T、校服外套系在腰间的瘦高男生,从楼梯斜对角的门外掀帘进来,单手拎着满满当当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塑料袋子,表情冷峻地走向她,“你在这儿啊,正好我要找你。” 谢姝妤下意识后退半步。 ……是周长琰。 那个昨天差点一球把她爆头的转校生。 据说曾经握着酒瓶跟人干架的刺儿头。 那股陌生又凶悍的alpha信息素再度袭来,谢姝妤手都有点凉了,后背浮出一层冷汗。 “你、你找我有事……吗?”她抖着嗓子,声如蚊呐。 周长琰步伐停了停,面露疑惑,不明白她怎么害怕成这样。不过他倒也礼貌地没再靠前,驻足在她三步外,将手里的袋子往前一递: “赔礼。” 谢姝妤:“?” 似是觉得就这样丢下两个字未免太冷硬,周长琰又补充:“给你的。” 谢姝妤仍是懵,脑子被他不良少年的形象和外泄的信息素慑成空白:“啊?” 周长琰耐着性子解释:“昨天踢球差点踢到你身上,我很抱歉,这是赔礼。”他再次往前递了递袋子。 谢姝妤这才回过神来。她干笑着小幅度摆手:“不、不用,不用这么客气,我又没受伤。” “你要是受伤了,我也不会只赔这点。”周长琰前迈一步,“拿着吧。” 这人说话怪简洁直白的。谢姝妤想。 距离课间操结束已不剩多少时间,陆陆续续有班级返回教学楼,四面八方路过的学生纷纷往这边投来视线。 谢姝妤不愿跟他耗下去,硬着头皮伸手去接:“啊……好,谢谢你……” 指尖还没触碰到塑料袋,腕骨忽地被修长五指握住,冷白的手背青筋浮凸。 “这是在干什么呢?” 谢翎之笑眯眯的声音从她身侧响起,语调听着有微许怪异,“我这才刚离开一会,怎么就被人钻了空子。” 长腿横跨,挺拔的身姿完全挡在谢姝妤跟前,他面朝周长琰:“找她有事?” 在谢姝妤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弯弯笑眸冷若冰霜地盯着周长琰,信息素磅礴爆发,宛如遍布矛刺的墙一般将对方气息尽数阻隔,密不透风地护住她。 “……”周长琰抬眸看他,清晰感受到浓烈的敌意,“你是谁?” “她哥。”谢翎之咬字强调:“亲哥。” “哦,原来是哥哥啊。”周长琰微微一笑,松了口气的样子,“还以为谁呢。” 谢翎之额角微跳,有些挂不住嘴角的笑了。 他不太客气地说:“怎么对别人的家人这么不屑一顾?是自己没有吗?” 谁问你了? 这话攻击力有点强了。 周长琰微一低睫,信息素蓦然涌起尖锐的不快。 谢翎之抬了抬眉,眼神愈冷。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见势不妙,谢姝妤赶忙晃晃谢翎之胳膊,气音轻轻:“哥,别这样。” 谢翎之转眸看她,气势收敛少许,但眉峰仍皱着。 “他是谁?”谢翎之问。 “他、他……” 谢姝妤噎住,答不出来。 昨天她又没过问周长琰的名字,今天要是当着人家的面,说出他叫什么名,那不就证明她打听过他吗? 多冒犯。 等下。 谢姝妤突然愣住,刚才周长琰喊她的那一声……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周长琰。” 就在她犹豫的间隙,周长琰自己答了。 谢翎之语气冲得像磕了枪子儿:“谁问你了?” 周长琰:“……” 他舔舔牙根,不说话了。 谢翎之收回目光,多看他一眼都嫌膈应,又问谢姝妤:“他送你东西干嘛?” “额……”谢姝妤偷偷瞟一眼被晾在边上的周长琰,些许局促地靠近谢翎之,音量又降三度:“他是来跟我道歉的,昨天他踢球差点踢到我,就来送些东西赔礼。” 谢翎之脸色骤变,立马板过她身子上下打量:“怎么回事?他踢着你哪儿了?” “没踢到啊,都说是‘差点’了。” 周遭围着一堆人看热闹,谢姝妤甚至还瞧见了跟班走进教学楼的温简,也在探头探脑往这边望。她感觉有点尴尬,晃着身子想推开谢翎之的手。 奈何谢翎之却抓得更紧,态度极差地对周长琰道:“踢个球还能踢着人,你眼睛长后脑勺上了?” 周长琰忍到现在也快到极限了,提起袋子扬声回呛:“所以这不是来道歉了吗?!” 谢翎之目光一戾,他算不得什么很有耐性的人,为数不多的温柔体贴都用来伺候谢姝妤了,当下被周长琰一激,脾气瞬间窜了上来。他一把夺过那袋子,挥臂“砰!”的砸到周长琰身上。 哗啦——! 塑料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周长琰的脸刹那间黑如锅底。 谢姝妤吓了一跳,仓惶拽拽谢翎之,“诶……” “道歉有个屁用!我现在踹掉你的脑袋再跟你说声不好意思行不行?不会踢球就滚去踢毽子跳皮筋,少在这儿装。” 痛骂一通后谢翎之睨了眼地面,见袋子里撒出来的全都是零食甜点之类的东西,顿时更火了——这是来道歉还是来献殷勤的?拿一袋子廉价垃圾食品打发叫花子呢?! 谢翎之嘲讽一哂:“拎一堆垃圾来道歉,倒是跟你人品挺相符。” 周长琰手背青筋突起,骨节咯吱咯吱作响,看起来像是要忍不住准备揍人了。 想起温简说的关于周长琰那些传闻,谢姝妤不由得心底发憷,两手抱住谢翎之的胳膊连声劝解:“可以了哥,别说了!他怎么说也是来跟我道歉的……” 她使劲拖拽谢翎之,想把他带走,可谢翎之却纹丝不动,依旧跟周长琰对着视线。 alpha之间的冲突向来强硬激烈,就如同原始兽类一样,会拼死捍卫自己的尊严和荣誉,尤其是涉及到omega的时候。alpha会对自己标记的omega本能性产生极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等级越高越是如此,绝不容忍他人染指半分。 而刚跟自己唯一的、也最宝贝的omega亲热过的谢翎之,转头就看到有陌生alpha过来接近讨好,甚至这个alpha还差点伤害过他的omega——他此时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从标记者alpha的角度看,是有人在试图侵犯他的独属omega;从哥哥的角度看,是一个臭烘烘的下流黄毛混混,在他妈的,勾搭他一手呵护养大的亲妹妹。 谢翎之阴沉沉盯着周长琰,握着谢姝妤腕骨的那只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五指微弓,拇指摁在小指关节,“咔”的一响。与生俱来的攻击性在这一刻锋芒毕露。 周长琰沉着脸,不甘示弱地直视他,信息素汹涌释放。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顶级的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悍然相撞,摩擦出浓浓的硝烟味,顷刻间弥漫了整条走廊。 四周路人霎时没了围观兴致,如潮水般疾速退出一大段距离。alpha们焦躁地皱着眉头,浑身上下透露着对同类的排斥和不适,等级低点的甚至已经跑出去老远;omega则软着腿,不停往脸上喷阻隔剂抑制剂,以压制体内盎然勃发的生理本能。 beta受信息素影响最小,但也同样不想被两个高等级alpha的争斗波及,早早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alpha信息素的浓度越来越高,离得最近、又正值发情期的谢姝妤根本承受不住,神智模糊不清,腿脚也软得快要跪倒在地。 眼看情况逼近失控,谢姝妤竭力稳住急促的呼吸,抽出一点力气大声喊:“哥!!” 话音落地,两股信息素同时褪得干干净净。 谢翎之连忙搀住她,“怎么了?难受了吗?” 谢姝妤被他搀着才勉强站直身体,没半点好气:“你说呢?我看起来难道很好受吗?” “没有没有,”谢翎之低眉耷眼地认错:“是我不对,我刚才太冲动……” “人家只是来跟我道歉的,你干嘛要这样啊?”谢姝妤委屈道,“你不想让我接他的东西,我不接就是了,你怎么……怎么闹……”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悉数堵塞在哽噎里。 谢翎之弯下腰,不见一点刚才的锋芒锐气,慌忙又低柔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那个——”他瞥一眼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顿了顿,说:“这些东西你想吃的话,等哥哥给你买好不好?我今天中午就给你买!咱就不要别人的东西了吧?” 他说话间,周长琰默不作声地把地上东西全部捡起来,重新放回袋子里,装好。 谢姝妤透过微湿的视野看着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没理谢翎之,唰的一下从周长琰手里拿走那个袋子。 周长琰:“?” “谢谢。” 谢姝妤留下这一句,以及在原地迷茫的两个人,大跨步踏上楼梯,返回教室。 顶 谢姝妤刚踏进教室,就像站在了聚光灯下一样,齐刷刷引来一众注目。 ……看来楼下的事已经传开了。 饶是谢姝妤从小被关注到大,眼下也有些遭不住。她拎着袋子,迎着四面八方的炽热目光,浑身僵硬地回到自己座位。 才落座,温简就兴冲冲凑了过来:“姝妤,你刚才——唔!你身上alpha味儿好浓!” 一句话没说完,温简难受地捂住口鼻后仰,一手从桌洞里迅速掏出信息素阻隔喷剂,对着谢姝妤噗呲呲一通乱喷。 “……”谢姝妤擦擦脸上牛奶味的水雾,把塑料袋放在她们座位间的书箱上,淡定道:“刚才周长琰来给我道歉,不巧被我哥看到了,吵了几句。就这样。” 温简放下喷剂,闻了闻,没有太明显的味道了才敢重新靠近,两眼冒着兴奋又八卦的光。 “这哪是吵了几句的程度?我听说你哥发了好大的火,信息素飙得整个走廊都是,我在二楼都闻到了!我闺蜜当时就在边上看着,腿软得半天没能走动路。我操帅得要死,哥哥力max!” 她一连感叹了一长串,连前桌的郑梓怡都忍不住回头问:“姝妤,周长琰说啥了啊,怎么把你哥惹成那样?” “他……”谢姝妤揉揉额头,颇感无力,“他没说什么,就是好好跟我道歉而已,是我哥他脾气太差了,听到周长琰昨天踢球差点踢着我,就跟人家发火生气。” “哎呀,这怎么能叫脾气差?你哥那明明是太在乎你了,担心你受伤。”温简无脑站队谢翎之,“何况本来就是周长琰自己踢球不长眼,挨两句骂也是应该的。要我说,但凡昨天有你哥在,咱俩也不至于那么窝囊地跑了,非得当面削他一顿。” 郑梓怡也跟着附和:“是啊,你哥平时看着挺平易近人的,这次发这么大脾气也是为了维护你嘛,这叫什么……关心则乱。” “嗤,真能扯个词儿。” 谢姝妤笑她一声。 可指间轻晃着的笔,弧度却浮起一丝微妙的雀跃。 “等等。”温简蹙起眉,忧虑道:“周长琰会不会因为这个事记恨上你哥,以后再找他麻烦啊?” 谢姝妤静了静。 不是没这个可能。 但想想在一楼时,周长琰称得上是礼貌得体的表现,谢姝妤又觉得,这人好像没她想象中那么吓人。 按他那个直来直去的风格,要是真记恨谢翎之,估计刚才当场就有仇报仇了,怎么会在她喊出那一声后立马收回信息素,不声不响地捡起东西要走。 “应该……不会吧。”谢姝妤犹豫一息,别扭又不自在地为周长琰辩解了两句:“其实,我感觉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而且他要是想动手的话在楼下就动手了,干嘛拖到以后。” 温简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忽而瞄到谢姝妤侧颈和锁骨上的创可贴。 她眨着眼侧头去看:“姝妤,你脖子怎么了?怎么贴上创可贴了呀?” “!” 谢姝妤猛得捂住脖子,生硬解释:“我、我被毒蚊子咬了,不小心挠破了皮,流了点血。” “哦。”温简还是那么好骗,闻言径自抱怨起来:“这些天蚊子是挺猖獗的,我昨晚也被咬出几个包,痒死了,喷花露水都不管用,不过倒没你这个这么严重。” 谢姝妤讪笑两声,心虚得不行,拎起袋子堵她的嘴:“对了,你看,这是周长琰送我的赔礼。” “赔礼?” 温简果然被吸走了注意,伸手进袋子扒拉,“我看看他都送你什么了。薯片,面包,果冻……还有发卡?”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袋,里面装着一粉一白两个毛绒绒的Hello Kitty发卡。 温简翻来覆去打量两眼,喷笑道:“这人什么审美啊,怎么还买这种款式的发卡?我小学五年级就不戴这样的了。” 郑梓怡也瞧了瞧那发卡,也笑出了声,“确实,好土,纯正直男审美。” 谢姝妤从温简手里拿走发卡,放到一边,“别这样啦,好歹也是别人的心意。”虽然她也觉得土。 温简撇撇嘴,不置可否,继续往下翻。 “诶?还有云朵家的彩虹玫瑰千层!”温简惊喜地喊了一声,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 盒子里装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玫瑰花型千层蛋糕,最顶端撒着糖霜和几粒冻冻,中间点缀着一颗樱桃,薄薄的千层面皮由内到外呈现出绚烂的渐变色。 谢姝妤愣了下。 云朵是学校卖店旁边的烘培坊,卖的面包甜点很有特色,价格比校外便宜些,但也没多接地气,她偶尔才去消费一把。 这个彩虹玫瑰千层,是这学期开学才推出的新产品,标价六十块,谢姝妤眼馋过几回,一直没舍得买。 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意外之喜。 谢姝妤突然开始后悔接下这个袋子,这蛋糕属实有些贵重了,她都不好意思吃。 “其实吧,周长琰这人确实还不错。”温简抿着嘴,面色庄重,“我现在对他有所改观了。” 谢姝妤:“看在玫瑰千层的面子上吗?” “嗯呐。” “噗。” 距离上课还剩几分钟,显然是来不及吃蛋糕的,温简于是晃着谢姝妤,央求她午休后早来十分钟,分她一口千层吃。谢姝妤同意了。 “姝妤啊,我还是不放心。”郑梓怡忧心忡忡道,“虽然刚才在楼下周长琰没做什么,可万一他是想拉帮结伙再来报复呢?他那种人在外面估计一堆不三不四的混混朋友。” 谢姝妤撑着下巴,眼皮耷着:“那他可得多带点同伙。” “?” 谢姝妤说:“谢翎之学过十年散打和自由搏击,拿过三次全国青少年自由搏击锦标赛冠军,四次全国中学生武术散打锦标赛冠军,有国家一级运动员认证,去年还在亚洲青少年锦标赛拿了第一。初二那年我放学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他一个撂倒八个,一点伤没受,只有手上擦破了点皮。——周长琰要是想带人堵他,最好先在市医院挂个号。” “……”两人目瞪口呆。 “再说了,”谢姝妤接着道,“谢翎之现在就是学校的宝贝疙瘩,周长琰想对他怎么样,教导主任都能第一个冲上来挡着,不用担心。” 她低头翻看笔记,没再管旁边傻愣着的两人。 好半晌。 温简怔怔道:“难怪。” 谢姝妤:“?” 她问:“难怪什么?” “难怪你哥的信息素那么……”温简顿住,思忖数秒,意味深长地吐出一个字:“——顶。” 她转过头,跟谢姝妤懵懵的目光相撞,笑意幽幽地靠近,悄声说:“闻起来像是那种,能不间断做一整晚,早上起来还要摁着人再来几发的超绝alpha。” 谢姝妤腿微微一抖,小腹冒出熟悉的酸意。 前桌的郑梓怡笑着拍了温简一下:“你真色,闻个信息素都能闻出这种事?” “当然能啊。”温简理所当然道:“alpha的信息素可是跟那方面直接挂钩的,信息素越强,床上就越猛。” 郑梓怡被她狂放的用词震慑住,一时间没能说出话。 温简陶醉地说:“抛开信息素不谈,谢翎之那鼻子也是……啧啧,相当挺。喉结也突,小臂又结实,肩宽腿长,手指也长——” 她掩住嘴,挡住快要咧到天上的笑,暗示地挑眉:“真的,绝对是极品,信我。” 谢姝妤单手支在唇边,佯作专注看书,心跳却已乱得不行。 信。 她作证。 极品到她每一次,都只能浅尝辄止。 “那个,姝妤啊。” 郑梓怡突然唤道。 谢姝妤抬头:“怎么了?” 郑梓怡羞红着脸,吞吞吐吐:“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下你哥的微信或者QQ?” 谢姝妤眉梢微动,笑道:“你想追他?” 郑梓怡的脸仿佛要烧起来:“也、也不是追啦,就是想……想跟他探讨一些学习上的问题。” 温简不怀好意地问:“哪方面的学习啊?两性生理知识吗?” “嘶,你个色批,闭嘴!”郑梓怡恼羞成怒地往温简肩头抽了两下,继而怯怯瞅着谢姝妤,满眼希冀。 谢姝妤移眸一瞬,又坦然与她对视。 “可以。” 郑梓怡一喜。 “不过你确定要加他吗?”谢姝妤悠悠道,“他昨天刚加了五个小学妹的QQ,还让我帮忙发消息打发走了两个,你可别陷得太深,到时候被他祸害了。” 郑梓怡脸上的红霎时褪去大半,恢复的白净甚至显出几许黯淡。 “你哥他,”郑梓怡嘴唇嗫嚅,踌躇地问,“他真的跟别人说的一样,到处跟人暧昧不清吗?” 谢姝妤:“真的啊。” 温简惊道:“可你不是说他没交过女朋友吗?” “他确实没交过。”谢姝妤说,“只是暧昧而已。” 什么是暧昧,什么是正常来往。 又是从哪一步起,这些模糊了界限。 谢姝妤也不知道。 她认识到“暧昧”这个词时,谢翎之花花公子的名声已经远近闻名,连她的同龄人都会跟她抱怨谢翎之只撩不负责的渣男行为。 虽然主动的那方也都是他们。 “为什么要到处跟人搞暧昧?”她这么问过谢翎之。 谢翎之却无奈地说:“我只是正常聊天而已,谁知道他们会以为我在搞暧昧。” “那就别加他们呗,他们加你不就是为了这个?” “那可不行,他们总能找到各种合情合理的借口让我通过好友申请,而且,”谢翎之笑吟吟看着她,“跟他们聊天,看他们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回复的样子,很有意思。”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无数光芒堆砌起的外表下,内里阴晦又恶劣,像是涌着污浊气泡的泥淖。 谢姝妤觉得,这大概是被捧出来的毛病,当然也跟他天生就不是什么好种有关。 谢姝妤再度看向郑梓怡,问:“还要他的号码吗?我可以给你他的QQ号。” 微信就算了,谢翎之不会往微信里加搭讪的,因为用得频。 郑梓怡沉默了会,脸色不太好看:“还是不了吧。” 而后索然地转过身。 温简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一时感触,在谢姝妤耳边低声道:“我说,要不你还是劝你哥收收孔雀尾巴吧,不然以后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可有得受了。” 谢姝妤笑笑,没作声。 这事儿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返回北楼的路上,谢翎之偶然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林初秦。 视线在那张秀气俏丽的脸上滑过,很快收了回来,他这会儿心情不甚美妙,并不打算打招呼。 然而一向含蓄的林初秦却主动走到了他身边,寒暄道:“你刚从南楼回来吗?” 谢翎之微顿,意识到她应该有事要说。 “嗯。” 他简洁地回了句,低沉的音调显露出此时情绪。 林初秦神色里多了几分紧张,唇抿了抿,还是接着说:“听说你在南楼跟一个新来的转校生起冲突了,因为你妹妹。” “嗯,怎么了?” “没……没怎么。” 感知到他的冷淡,林初秦不禁有些失落。但她迅速打起精神:“我刚才正好路过南楼,听到里面有声音,就去看了眼。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生气呢,挺意外的。” “有黄毛混混勾搭你妹妹,换你你生不生气?” “……”林初秦嘴角抽了抽,勉强地应和:“应、应该是会生气的吧,不过我没有妹妹……” 谢翎之没理她。 侧脸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又没妹妹,逼逼个屁。 林初秦快保持不住笑容了,索性直入主题:“那个,昨晚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有看到吗?” 谢翎之脚步一停。 “什么消息?” 见他是不知道而不是故意不回,林初秦顿时长松一口气,面容明媚了不少:“我这周过生日,周末想请班上同学一起去君悦吃顿饭,你有没有空,要一起来吗?” 谢翎之没马上回答。 眸光微微流转,他问:“你什么时候给我发的?” 林初秦想了想,说:“九点五十左右。” “……” 谢翎之静了少顷,唇边漾开点笑。 “看看吧。”他大步往教室走,“有时间就去。” 林初秦愣愣站在原地,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回到七班后,谢翎之没管周围人的插科打诨,拿出手机,点开QQ界面,从上往下翻。 一连串的红点中间,突兀地空出个干干净净的头像,最右侧的来信时间却显示着“昨晚21:52”。 好友备注是“林初秦”。 ——“没时间也没关系的,也有不少同学说想在家自…” 谢翎之盯着那条消息,许久,退出QQ,点开微信,给置顶那只猫发了条消息。 【翎】:小骗子。 三秒后。 【三花也是花】:? 【三花也是花】:抽什么风。 【翎】:我看QQ消息了。 …… 谢翎之故意等了会。 对面像是网速卡顿了一样,好一会也没发来消息。 他微微一笑,索性自己发了。 【翎】:根本就没有白丝腿照。 【三花也是花】:[………………………….jpg] 【翎】:你晚上回家穿给我看,弥补我的损失。 【三花也是花】:? 【三花也是花】:知天易,( ) 训练 十五点叁十七分,校篮球馆。 呲—— “进了进了!!”“啊啊——!!!” 一双双球鞋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声响,随着篮球“砰”一声灌进篮筐,环形看台爆发出如浪如潮的欢呼。 篮球赛的消息宛如生了翅膀,一夜间飞遍整个校园。下午空闲的大课间,无数人涌向篮球馆围观训练。 南侧看台第叁排,谢姝妤坐在靠近过道的位子,纤长双腿随意交迭,卷翘的睫毛微垂,投下一小片浅浅阴影,正低头在手机上看小说。 温简坐在她身边,跟着人群一道举臂喝彩,然而没喊几声就又焦虑地低下头背单词。 谢姝妤侧目看她,觉得好笑,懒洋洋挖苦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来看训练就好好看呗,少学这一会也不会怎样。” 被这么一分心,温简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了,一下看看她一下看看单词本一下看看球场,眼神飞得谢姝妤都替她累得慌。 “不行啊我害怕!”温简愁眉苦脸,“我好不容易才考进八班的,我爸妈为这事儿还特意庆祝了一顿,要是下周月考成绩不好又回了普通班,他俩指定得打死我!” “就几分钟时间,你不学不会少十分,学了也不会多十分,不如就好好看训练,看爽了再回去专心学习。” “话是这么说,但是……” 温简还是有负罪感。 谢姝妤瞄一眼温简手里的单词本,突袭:“fundamental什么意思?叁个数,叁、二——” 温简一惊:“饭、饭的馒头……是……是……”她瞳孔地震,半天也没答上来。 “形容词性意思是根本的,基本的;必需的,必不可少的;不能再分的,名词是基本原理;基音,基频。——你刚刚才背过。”谢姝妤说,“这样学效率又不高,不如专心看球,好歹能看个舒心。” 温简一愣,低头看了看。 她本上只记了个“根本的,基本的”。 上课老师讲得快,她只来得及记下这个。 谢姝妤怎么全都能记住啊…… 一瞬间的打击浇灭了温简的焦虑,她收起单词本,安然摆烂,把注意力放在球场上。 正好江煜珩传球给江煜璟,两人联手绕过季峥的防守,又传球给谢翎之,谢翎之轻松一跳,投了个叁分。篮球分毫不差地落入篮筐,又被沉辞精准接住,运着球冲回场中。 又是一阵汹涌澎湃的欢叫。 温简兴奋地鼓掌,正想转头跟谢姝妤嚎几声“好帅啊好帅啊”分享下此刻冒泡泡的少女心,结果发现谢姝妤压根没分给球场一眼,仍旧专心致志地看着小说。 她鼓了鼓脸,凑过去,“姝妤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谢姝妤:“法国龙傲天。” “?”温简推她,“说人话。” “《基督山伯爵》。” “这个你不是看过吗?上次还在作文里写了。” 谢姝妤的考试作文每次都会被当作优秀范文,印刷下发至每个班级传看。 谢姝妤懒散地靠着椅背,“这里声音太大,看新书看不下去,就重温下旧书了。” 闻言,温简一时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她拉着谢姝妤过来的。她思忖少顷,瞥一眼球场上勾肩搭背的江煜璟和江煜珩,补偿似的拽拽谢姝妤胳膊,跟她坐得近了些:“诶姝妤,我有个八卦秘闻,你听不听?” “嗯?”谢姝妤收起手机,被勾起了好奇心,“听,说说。” 温简略显紧张:“这个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谢姝妤猜测这话她应该说过不少遍,跟她说这事儿的人应该也是这么告诫她的。 谢姝妤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没问题,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带进棺材里。” 温简大为放心。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江煜璟和江煜珩,小声说:“那两只狐狸,其实是孪生兄弟。” “啊?可他们不是差一岁吗?” 谢姝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忽然在某处定住—— 场上那个正被一帮alpha拍来拍去抢夺不停的篮球,看起来莫名眼熟。 全黑色皮革表面,印有两排白色字符。 很像上午在器材室里,被江梨拿走的那个球。 谢姝妤下意识环顾四周,却不经意跟谢翎之对上目光。 “……” 谢翎之停顿瞬息,蓦地勾唇,眼睫一扇,朝她抛了个骚气十足的媚眼。 下一秒就像开了屏一样,在球场上各种走位灵活百变,花枝招展的身形晃得季峥等人表情发懵。 谢姝妤无语地偏开眼,继续搜寻,果真在东侧一个偏僻昏暗的角落发现了想找的那个人——江梨。 江梨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望着球场,剔透的琥珀色眼珠被眼皮覆住大半,瞳仁微弱移动,分不清专注在哪个焦点。 “身份证上是差一岁啦,但这个是操作过的。” 注意被温简的声音拉回。谢姝妤默然收回视线,继续听她说八卦。 温简凑到她耳朵边,手挡着嘴,“他们家红四代,以前在北京住的,太爷爷那辈跟毛主席干过革命,建国后在中央当了个挺大的官儿,连着儿子孙子都入伍从军。我姥爷那会儿在北京做生意,跟他们家打过交道,混得挺熟的。” “去年我家里人送我来学校报道,正巧碰见江煜璟和江煜珩他们一家也在,就去打了个招呼,等我回家以后还让我跟那两兄弟好好相处。我问怎么回事,我姥爷才跟我说了他们家的情况——” “江叁爷爷的二儿子,也就是他俩的小叔,当年在北京养的情妇怀孕了,那个情妇找上江家大门死活要一个名分。江小叔虽然跟小婶结婚两年也没孩子,可也不肯为了这么个女人离婚,因为小婶是烟草高管的闺女,那女人就是个普通人,家里没啥背景。江爷爷江奶奶也看不上那女人,觉得她靠身体上位,上不得台面。” “不过我姥爷跟我说,那女人貌似是被江叔骗了的,她以为江叔没家室而且会娶她,这才跟他在一起。唉这些他们也分不清真假,就不说了。” “总之那女人贼有手段,又是个顶顶漂亮的omega,见坦坦荡荡要名分不成,就私下找小叔解决,几次叁番说是要和谈了事,其实都是吹枕边风。还不知道从哪拿到个胎儿性别检测报告,说自己肚子里是个优质alpha,就算江叔不娶她,至少把她的孩子领进江家也行……反正吧啦吧啦一顿卖惨。” “这一来二去的江叔就动心了啊,alpha多稀贵,他们家思想又特别传统,崇尚什么不孝有叁无后为大,必须有个alpha继承家业,还最好是男孩儿。那女人孕检报告上虽然写的是女孩儿,但是个alpha也足够了,毕竟江小叔年纪也不小了,老婆一直没怀上,又不能离婚,他心里也着急。” “然后江小叔就开始拿孩子这事儿游说江爷爷江奶奶,两个老人家一开始是不同意的,觉着做这种事有败家风,还说情妇生的孩子来路不正,不是好苗子,将来肯定是白眼狼。可后来渐渐也松动了,话里话外开始跟小婶透露认养这个孩子的意思。” “江小婶我见过,可高傲一人,听说当时气得把她最喜欢的那辆劳斯莱斯Silver Seraph都砸了,快八百万买的呢,砸得车玻璃都碎了。” “好巧不巧,那时候江煜璟和江煜珩正好要办周岁宴——他俩是江叁爷爷大儿媳生的双胞胎——江婶布置场地的时候就把小婶也叫去了,说是请她帮忙,实际是为了安抚她心情。她俩关系一直挺好的。” “小婶也确实去了,去了之后,就突然动了心思,求江婶把江煜璟和江煜珩中的一个过继到她名下,稍微操作一下,就当是她生的。” “他们两个可都是顶级alpha啊,要是他们中的一个成了她和小叔的孩子,受独生子女政策限制,那个情妇的孩子就半点别想踏进她家大门。” 1980年,计划生育开始全面推行,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有了孩子之后也不能再收养,否则当超生处理。超生会受到严重处罚,尤其是江家这种从政的。 这一串豪门狗血故事听得谢姝妤一愣一愣,不觉换了条腿翘着,问:“那他们那个江婶……不对,他们妈妈,就这么同意过继了?” 温简说:“江婶也犹豫了挺长时间,但是小婶说她只是要个名义上的孩子而已,不会抢抚养权,她本来也不爱养孩子,他们两兄弟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江婶这才同意。去年我跟爸妈去他们家串门拜年,我看他们两家关系还不错嘞。” “至于那个情妇,听说是被江小叔用点手段赶走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谢姝妤问:“他们家从北京搬到这边来了?” “是啊,去年北部战区刚成立嘛,江叁爷爷被调过来当司令,正好江叔也要来这边做港口贸易,他们家就从北京搬到这边来了。” 温简说得口干舌燥,从兜里掏出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 “不过应该也是他们家大业大,在北京太惹人注意了,叁爷爷一家为避风头就搬到了这边来。等那俩狐狸明年高叁的时候,估计还得移民回北京蹭分数线……但也不一定,他俩那成绩不蹭北京分数线也能上清北,可能还会出国。” 她掰开橘子,分了一半给谢姝妤。 谢姝妤接过,边吃边默默消化这个故事。 消化一会,她问:“那江小婶现在有自己的孩子吗?” 温简:“没有啊,她跟小叔早就崩了,各玩各的,而且她自己也不想生。上次还跟我抱怨说江家真封建,老太爷要是再早生个几十年,就该跟封建帝国主义一起被打倒,哪轮得到他去打国民党。” “噗——哈哈!” 谢姝妤差点把橘子笑喷出来。 “诶对了,”温简好奇道,“你家当初为啥决定生二胎啊?没被罚款吗?” “我们家……” “行了行了,都休息吧,明天再练!” 场上突然响起校队队长的喊声,洪亮的嗓音在篮球馆里荡出一圈圈回音。 谢姝妤没说完的话被打断在口中,眼神顺势往下面看。 只见谢翎之动作利落地翻过看台围栏,随手接过一瓶旁观女生送的水,并回以一个爽朗帅气的笑和感谢。然后伴着声音各异的打趣嬉笑,叁两步迈上台阶,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一掌拍在她交迭的大腿上。 “别翘腿。” 谢姝妤瘪瘪嘴,把腿放下。 谢翎之扭开瓶盖,仰头喝下一大半水,舒服地叹了口气,一条手臂搭在谢姝妤后方椅背,从她手里掰了瓣橘子扔嘴里,“聊什么呢,这么久也不看我一眼。” 谢姝妤翻个白眼,往坐得笔直的温简那边挪了挪,“滚开,一身汗味,臭死了。” “?”谢翎之拎起衣领闻了两下,“哪有汗味?我都没怎么出汗好吧。” 谢姝妤:“臭虫也不会被自己熏晕。” “……你这嘴真是……” 谢翎之磨着牙根,眸光微转,一把勾住她的脖子跟她死死贴住,把她的脸扣在胸口:“嫌我臭是吧?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要不用你身上的香味儿来给我熏陶一下?” “唔唔唔——!!!”谢姝妤大睁着眼睛,双手双脚齐上推拒着他,几乎在用全身力气挣扎。 球场边,季峥和沉博豪等人笑着喊:“谢哥,走了,别跟你妹腻歪了!”“快点儿快点儿,我还得去趟厕所,下节课老赵要考试!” “知道了!”谢翎之高声回了他们一句,松开谢姝妤脑袋,但还是搂着她,捏着她的下巴低头质问:“为什么不好好看我打球?” 谢姝妤推开他的手,气急败坏地理了理头发,冷声道:“对原始人娱乐没兴趣。” 大实话,她对这种粗鲁又混乱的肢体碰撞类运动完全不感兴趣。 谢翎之一手摁在她头顶,把她已经散下几绺的马尾揉得更乱。 在谢姝妤一巴掌扇过来之前,他又问:“你们刚才到底在聊什么呢,那么投入?” 谢姝妤剜他一眼,把皮筋拆下来,边扎头发边说:“温简问咱家为什么能生二胎,有没有被罚款。” 猝然被点到名的温简背挺得更直,目光炯炯盯着前方,不敢斜视半点。 完全看不出上午尽情讨论alpha性功能的色女模样。 “咱家为什么能生二胎?”谢翎之笑了声,又喝了口水,转头跟温简说:“因为我们老爸是俄罗斯族,少数民族可以超生一个,不会罚款。” 趁谢姝妤两手都在梳头发,谢翎之掐掐她脸蛋,“不过老妈怀上姝妤确实是个意外,当初爸妈还纠结了挺长时间要不要把她留下,最后去私立医院花钱查了性别,发现是个女孩儿,老妈想凑个儿女双全,就把她生下来了。” 温简眼睛眨得像进了沙子,稍微偏了点头,傻笑道:“哦、哦!原来是这样!” 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顿时奇道:“你们爸爸是俄罗斯族?!那妈妈呢?” 谢姝妤徐徐说:“汉族啊,滨江本地人。” “那你俩登记在哪个族?” “俄罗斯族。”谢姝妤梳好了头发,将两侧压得平整,“我们两个都是在内蒙出生的,爸妈觉得少数民族在政策上有优势,就给我们报了俄罗斯族。” 温简新奇地看着两人:“这玩意还能随便报呢?” 谢翎之说:“自愿选择原则啊。” 他简略地答了句,朝温简闲闲一笑,狭长的眼尾风流上挑,硬生生把温简看红了脸。 ——啪。 一只素白的手五指张开,不偏不倚拍在他正脸上。 “喂。”谢姝妤面无表情,“不要勾搭我同桌,骚鸟。” “……哪有勾搭嘛。”谢翎之握住她手腕,把她的手拿下来,神色无辜:“好心解答小学妹的疑惑而已。” 谢姝妤缓缓靠近,一字一顿:“滚、远、点。” 谢翎之垂眸与她对视,唇畔笑意愈深,握着她细腕的手往上抬了抬,高挺的鼻尖抵在掌心,深深一吸。 那目光仿佛在说—— 你手好香。 掌心划一阵凉飕飕的风,谢姝妤恶寒地打了个激灵,猛然抽回手,像是想搓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反复揉搓。 “谢哥,就剩五分钟了,还去不去厕所了?” 季峥又在下面催。 谢翎之悠然道:“来了。” 他搂了搂谢姝妤的肩,“晚上见,小宝。” 谢姝妤抬脚踹他,满脸嫌恶:“滚蛋。” 谢翎之拍拍裤腿上一连串鞋印,迅速滚了,回到下面跟季峥几个勾肩搭背地离开,顺手把矿泉水瓶投进门边的垃圾桶。 出门时,沉博豪左右拍着球,放声喊了句:“沉辞,你的球拿不拿?还是放着等明天再来打?” 沉辞回过头,看向那个篮球。 静了一瞬,菲薄的嘴角扬起微笑:“拿。给我吧。” 谢姝妤一愣。 ——那个篮球,是沉辞的? 她转头望向东侧那个偏僻的角落。 江梨早就走了。 谢姝妤从座椅上站起来,对温简说:“走吧,回教室。” 温简恍恍惚惚:“啊?……哦哦,走,回去。” 她挽着谢姝妤的胳膊,往篮球馆门口走。 天幕云雾沉沉,早上还晴朗着的阳光,不知何时被阻拦在了浓云后,晕成颓靡的灰蓝。 走在甬道一侧,温简感慨地说:“没想到你们有俄罗斯族的血统啊,难怪长得都那么高,五官也那么好看。” 谢姝妤被她直白的话语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谦逊道:“还好啦,我感觉我其实不算高。” “怎么会?你现在身高多少?” “一米六八,暑假时候我哥刚给我量的。” “那也挺高的了,反正比我高。”温简可怜巴巴地比了比自己一米六出头的个子。 谢姝妤笑笑,正要安慰她几句,却听到后面传来细碎的窃窃私语—— “那边那个真的是谢翎之亲妹妹吗?一个妈生的?” 谢姝妤微微一顿,耳朵动了动,刚张开的嘴悄然闭合。 “是啊,老师都说是,而且他们长得也挺像的。” “他们有点亲密过头了吧……哪有兄妹这么相处的?你看他们刚才……那样那样的。” “可能人家一直这么亲呢?不知道,咱也没亲生的兄弟姐妹。” “我跟我表哥也亲,但我俩也没这么没有距离感啊,他们也太怪了。”发问的女生语调怪异道。 旁边的温简显然也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了,面露忧色地瞄向谢姝妤。 谢姝妤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捏住一小片裤子布料,指腹隐隐发白。 你才怪。 你全家都怪。 你跟你表哥最有距离感了,一个住赤道一个住极地,鹊桥都没法给你俩搭上路。 谢姝妤正腹诽着,后面另一道omega的声音岔了进来。 “哎呀,正常,谢翎之本来就很轻浮。”那个omega说话的口吻很自满,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听着让人心情不爽,“谁问他要联系方式他都给,一天能聊七八个,花得很。跟自己妹妹亲点也没什么奇怪的,估计是把对女朋友那一套习惯性用在亲妹身上了吧。” 另外两人静了一静,其中一个笑说:“也可能是平时就那样对自己妹妹的,所以才那么懂omega,调情技术也那么高。” 谢姝妤没回头,但脑海里已影影绰绰浮现出他们脸上心照不宣的笑。 她很不舒服。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镶嵌在了谢翎之,她亲哥哥的花边绯闻上而不舒服;还是因为那些人暗戳戳窥探谢翎之与她之间,不可告人的纠缠因子而不舒服。 不过,也可能只是因为她在心虚。 她垂着头,沉默不语,温简却听不下去了。 “你们说什么呢!”她扭头冲那些人吼,“在背后嚼人舌根很有意思吗?别人花不花心、跟自己妹妹亲不亲,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几个人怔住,周遭的路人也纷纷望了过来。 谢姝妤讶异地看着温简,没想到这只胆小怯懦的兔子突然如此有胆量。 温简不留情面地继续喊:“别人跟自己家人亲密点怎么了?这个怪那个怪的,是不是你们一出生爹妈就跳河了,让你们没感受过有家人的感觉?还嫌人轻浮,你要是有人家那个资本,这会儿估计都一身脏病了。” 她骂完,仔细打量了下那几人陌生而铁青的脸,轻嗤道:“你们是高一新来的吧?呵,现在的小孩儿可真没素质。” 丢下这句扫射面积极大的话,温简拉着呆愣的谢姝妤,快速走远。 直到踏进教学楼,温简才拍拍胸脯,平复了下极快的心跳和呼吸。 “呼,真爽,骂人真爽。”她气喘吁吁道。 看着她粉红的脸颊,谢姝妤心里不禁淌过一丝暖意,“……谢谢你啊,温简。” 温简摆摆手:“不用,是那几个熊孩子太欠骂了,嘴跟肛门长反了一样。” “……”谢姝妤有些失笑。 约莫是友情正面大爆发后带来的含蓄后遗症,走在楼梯上,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谢姝妤极力运转大脑,试图找个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忽然,灵光一闪。 “唉。”她长叹一声,“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我哥,却没人来追我呢?” 这个话题对温简来说显然十分奏效。 温简当即说:“没人追你?怎么会?我高一刚来的时候就听过不下十次有男生跟你表白。” “啊……那个……都是以前啦,现在不是没有嘛。” “可能是怕被你哥揍吧?”温简调侃道,“谁敢当着你哥的面跟你谈恋爱,你哥估计能用拖布把他从上到下捅个对穿,然后像烤鸭一样升到国旗旗杆顶上示众。” 谢姝妤:“哪有那么夸张啦……” 温简却神情认真:“我说真的。高一的时候我们班就有叁个alpha光明正大说想追你,后来都不说了,甚至见到你就绕道走。我问他们原因,他们说——” 她瞧了眼前后,离谢姝妤近了些,“他们说,是被你哥警告了。不止是口头上说说的那种,还用了信息素压制。” 谢姝妤脚步一滞。 信息素压制,对于alpha而言是最为直白严肃的示威。 这一举动不亚于在说“你他妈再敢动一下念头我真的会把你心肝脾肺连串掏出来曝晒成标本”。 和谢翎之同等级别的alpha放眼整个滨江都屈指可数,那几个毛小子被压制一回,自然就夹尾巴灰溜溜跑了。 但这件事,谢姝妤并不知道。 谢翎之确实对她的人际交往比较关注,可是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有点……超出她的意料。 “不过吧,”温简又说,“就算你哥没去警告,那些alpha应该也不太敢靠近你。” 谢姝妤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信息素啊。”温简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她画圈,“你身上,到处都是你哥的信息素,还是那种标记性的。omega不仔细闻的话一般闻不到,但alpha肯定能感知出来,他们对同类的气味很敏锐的。” “……” 温简问:“你是不是和你哥一起睡觉的时候沾上的啊?要不你回去跟他说说,让他收敛点信息素,不然你这样下去可是很难找到alpha伴侣的。——总不能找个beta过日子吧?” 谢姝妤默不作声。 是这么个理。 那就……今晚跟他说说好了。 玩奶 “嗯……” 昏昧的卧室内,仅有床头一豆暗淡的橙黄灯光,在灰色床单和枕头上渲出小片弧形光晕。 灯光难以触及的地方,谢姝妤阖眸倚在床头靠垫,一手抱住谢翎之的肩,眉尖轻蹙,任由他在她颈间舔吮,喉间不住溢出难耐的嘤咛。 “哥……”谢姝妤眼神朦胧地唤他一声,羞赧握住那只顺着腿侧缓缓上抚的手掌,睫羽微颤,“别摸了……快咬我吧。” 谢翎之反握住她的手,眼底攒满压抑的性欲,但还是克制地在她侧脸亲了下,“想让我咬?” 谢姝妤紧抿着嘴,回了声婉转变调的应答,媚得宛如呻吟。 “可以是可以,但——”谢翎之牵着她的手,放在她自己白嫩光滑的大腿上,狎昵摩挲,唇瓣微弯:“你得穿丝袜给我看。” 他怎么还真惦记上这个了?谢姝妤嗔他一眼,水盈盈的猫眼写满抗拒:“我不要穿!你忘了你上回……” “上回怎么?” 谢翎之看着她,笑意促狭。 谢姝妤噎住,说不出口,鼓着脸偏开视线,闷闷嘟囔:“变态。” 他们第一次差点失控,就是因为她穿了丝袜。 高一的某天,谢姝妤因为发情期请假在家休养。天气有些凉,她穿着长款睡衣睡裤,结果去厨房倒牛奶喝时不小心手抖,牛奶洒在了衣服上。 她总共就两套长款睡衣,另一套昨晚刚被谢翎之洗了,还没干,无奈之下她翻出了新买的睡裙换上。 然而,那睡裙却不怎么合身。 有点短。 裙摆刚刚过臀,布料还很透,走路的时候甚至能勾勒出内裤边缘。 谢姝妤当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换掉,可转念一想,反正是在自己家里穿,家里也只有她和谢翎之两个,穿得少点也没什么。于是就放心地穿着了。 露在外面的两条腿有点冷,她又在衣柜里翻了翻,扒出一双白色过膝丝袜——是她初叁那年,为了参加毕业晚会班级合唱活动买的。 那双丝袜薄得透肤,但有的穿总比光着好,谢姝妤便套在了腿上。 傍晚洗过澡后,她就穿着这么一身,躺在谢翎之床上看书。因为发情期带来的困倦,没等他回来就迷迷糊糊入了睡。 于是乎,谢翎之打开卧室门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少女穿着短袖睡裙躺在他的床上安然睡梦,栗棕色长发铺盖满枕,粉唇微启,呼出馨暖的气息,初显婀娜的胸脯在蕾丝蝴蝶结领口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仿佛在诱人撷取。 短短的裙摆盖在叁角区,于腿心处分开的一点角度下陷少许,印出情色饱满的形状。 两条匀称纤细的长腿被紧紧包裹在白色丝袜里,完美的腿型一览无遗,丝袜顶端刚好卡在裙摆下两寸的位置,浑圆雪白的大腿有一小段裸露在外,绷出微微的肉感。 …… 睡意惺忪间,谢姝妤听到书包落地的“咚”的声响。 她懵懵懂懂睁开眼,还没等看清床边站着的人影,一具矫健落拓的身躯就沉重压了上来。 那一夜是自谢翎之给了她临时标记以来,最疯狂的一夜。 谢姝妤至今都没法回忆起细节,空气中浓度过高的迷迭香信息素几度令她呼吸困难,只耳边粗哑的喘息,肌肤上游走的热度,以及那抵在花口,反复试探着要进入的硬热依旧明晰。 那件睡裙被撕得破破烂烂,丝袜也被扯出无数破洞,谢翎之把她全身摸了个遍,伏在她大腿内侧又咬又舔,手指卡进纯棉内裤下的细缝来回磨蹭,不顾她的哀求,强硬地把她送上好几次高潮,床单都湿了大片。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哭叫着晕了过去。 醒来时,丝袜睡裙都已经消失不见,身体到处残留着浓重的麝香味,她腿软得半天没能下床。 一晚上直接结束了她的发情期。 后来谢翎之“出于补偿”,给她买了十双丝袜,有吊带的,有蕾丝的,有绑带的,有嵌了亮片的,还有短款的小腿袜。基本都是白色。 不过谢姝妤再也没穿过,哪怕谢翎之再叁发誓不会再做得那么过分,也不肯穿。 “真不穿吗?” 谢翎之明显有些失望。 他这个样子,更加坚定了谢姝妤的决心:“不穿,不可能的,你做梦。” 谢翎之叹了口气:“好吧,那换一个。” “换什么?” 谢翎之笑而不语,手指一勾,拨开了她的睡衣第一颗扣子。 谢姝妤:“!” 她赶忙捂住胸:“你干嘛?!” “你说呢?”谢翎之握住她手腕,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拉开,笑容温和而深长,“宝贝,这可是我们白天说好的。” 说好的? 哦,他要摸…… 谢姝妤略微咬唇,她今晚可是要跟谢翎之划清界限的,做了这个还怎么说……谢翎之估计得生气,那就没法谈了。 谢姝妤咽了咽口水,缩起脑袋,小声赖账:“我、我没有答应你。” “嗯?”谢翎之笑意不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谢姝妤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他:“我说我没——” 话音定住。 逆着昏黄灯光,那双线条凌厉的眼眸半阖微弯,眸底却沉着幽暗如潭的色泽。 谢姝妤忽然觉得,她的反悔可能没什么用。 都……都答应了的事,反悔确实不太好……其实等做完了再说也没什么。 刚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戳破了的气球一样倏地瘪掉,谢姝妤把脑袋缩回去,讪讪咕哝:“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谢翎之满意地捏捏她脸蛋,说:“扣子解开。” 别太过分!想摸自己解啊! 谢姝妤无声怒喊两句,缓缓动手解扣子。 她解得很慢,毕竟能做的抗争仅限于此。 然而动作再慢,上衣也只系了四颗扣子而已,没几秒种就解完了。 谢姝妤留了最底下一颗没解——好像这能兜住她一点尊严似的,而后闭着眼,赧然地敞开衣服。 她的胸确实漂亮,不算大,但圆润挺拔,属于一只手可以包住的那种。奶白的肌肤光洁无暇,乳根处隐约可见淡青色筋络,最顶端两枚粉嘟嘟的奶尖颤巍巍挺立,接触到空气后,怯怯缩成一小粒,红得像飘落在雪地的梅瓣。 谢翎之凝眸看了会,伸手将她仅是敞开少许的衣服从肩头彻底剥落,连同纤薄的背也露出。 “啊……”整个上半身瞬间赤裸在外,谢姝妤很没安全感地瑟缩一下,刚想环抱住胸,就被谢翎之抓着手腕扣在墙上,低头含住一边奶尖。 谢姝妤猛得一哆嗦,扭动着要躲,“别……别用嘴……嗯……!不要……” 谢翎之单手固定住她,专注含吮那被刺激得硬如石子的奶头,牙关咬住根部,湿热的舌用力钻磨中心封闭细小的奶孔,仿佛要给它磨开,吸出香甜又青涩的奶水。另一只奶子也用手包住,淫亵把玩,将白天没能充分享受的手感加倍索取回来。 “哥——!”谢姝妤尖叫着泌出了泪,两条腿在他劲腰两侧胡乱踢蹬,“哥……哥哥……别咬了……我不行……不要用嘴好不好……” 谢翎之权当没听到,嘬了好一会也没能嘬开奶孔,又松了牙,用舌头报复般抽打着嫩生生的奶头,没几下就让谢姝妤夹着他的腰小泄了一回。 “嗯……哼嗯……”小腹酸涨而空虚地抽搐着,谢姝妤腿根都在打颤,无意识地断续呻吟。 折磨够了乳尖,谢翎之又往下吞咬软绵绵的乳肉,谢姝妤才洗过澡,浑身香喷喷的,连两只嫩乳都依稀有股奶香味。他吃得上瘾,索性松开禁锢她的那只手,把她摁到床上,更深入地埋首舔吃。一会捏着奶头高高提起,然后松手让它弹跳着落下,一会又把两只丰盈的奶子挤在一起,顶尖一同含进嘴里吮咬。 谢姝妤快要被他玩疯了,摇着头低泣求饶:“不要了哥哥……呜……我、我下面……下面流了好多水,难受……” 抛却羞耻的话语果然有效。谢翎之停了动作,眸光愉悦地望着她泣泪涟涟的小脸,一只手探到她下身,掌心隔着睡裤往里按了按。 “流了多少?有弄到床单上吗?” 谢姝妤微微一抖,哽咽一声:“没有,我垫了棉……” “那怎么能算多呢?”谢翎之柔和打断她的话,掰开她双腿,睨向没透出半点水渍的睡裤,“看来今天没让宝贝爽到啊。”他若有所思地说着,眉眼弯弯:“要不我再努努力?” 谢姝妤怔了怔,慌忙用脚夹住他的腰:“不用!我很……很舒服。已经出了很多水了,哥哥你咬我,咬我就能……能……” “咬你哪里?”谢翎之捏捏她湿红肿胀的乳尖,“这里吗?” “不是、不是!” 谢姝妤真的怕了,强撑起酸软的胳膊手忙脚乱翻了个身,屈膝撅臀跪在床上,拉开发丝,把后颈露出来,“这里……哥哥。”她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喊道。 见她那细瘦的小腰都在发颤,谢翎之总算找回点良心,不再难为她。他一巴掌拍在谢姝妤屁股上,声音有些欲求不满的郁闷:“抬高点。” 谢姝妤紧忙挪了挪膝盖,把屁股抬得更高。 一根粗硬的东西隔着裤子撞上花户,不等谢姝妤闷哼出声,后颈便被利齿狠狠咬住,大股大股灌入信息素。 “呜……” 谢姝妤绷紧身子,咬着枕角含泪呜咽。 灌溉迅猛而快速,不多时,后颈一松,红肿的腺体被释放出来。 谢姝妤趴在床上大口喘气,模糊的余光注意到,谢翎之起身去了卫生间。 好机会……! 谢姝妤哆哆嗦嗦穿好衣服,驱动四肢努力爬下床,准备回自己卧室。 什么划清界限收敛信息素的还是等明天再说吧,今天这个状态显然是没法好好谈了,先隔离一晚上做做心理准备,明天再说…… “这是往哪儿去呢?” 含笑的音色忽地在头顶响起,谢姝妤通体一僵。 一双紧实有力的手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丢回床上。 谢姝妤眼睁睁看着卧室那扇雕花木门飞速变远,一时间深深体悟到绝望的感觉。 然而罪魁祸首那厮却毫无觉悟,甚至还笑:“你这表情怎么跟要入土了似的?” 谢姝妤忿忿然瞪他:“你不是去卫生间了吗?” “没拿内裤,出来拿。”谢翎之问,“你刚才趴在地上干嘛?” 谢姝妤干脆破罐子破摔:“我要回我自己卧室洗澡。” “不是都洗过了吗?” “再洗一遍,把你的味道洗掉。” “?” 谢翎之笑了,“怎么,对我的服务不满意?” 满意个屁。 谢姝妤在心里骂。 这会衣服也穿好了,情热也解决完了,信息素也都好好收着,谢姝妤觉得自己可以很硬气地跟谢翎之谈判。 她跪坐在床上,梗着脖子说:“你以后收敛点,别在我身上留下信息素。” “……”谢翎之微一挑眉:“原因?” 谢姝妤:“因为有你的信息素,都没alpha来追我了。” 谢翎之倏然泯了笑。 注视着那张明显有几分认真的鹅蛋小脸,谢翎之缓步朝她走近,神色平和:“你想被人追?” 他一步步接近,谢姝妤一颗心也越提越高,直觉不妙。她下意识要挪腾身板往后退,但又感觉这么退缩也太窝囊了。 ——她有什么好怕谢翎之的?他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他们都这么大了,可以理性地商榷事情。 谢姝妤于是一动不动,坚定地与他对视:“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你不能拦着别的alpha追我。” 谢翎之蓦地俯身,手臂撑在她两侧,目光沉沉压迫下来:“为什么不能?我是你哥,我想拦就拦。” “凭什么!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的——” alpha伴侣。 谢姝妤咬住唇,没说出最后那个词。 她猛得站起身,装作被床垫晃得脚步不稳,实则心底发虚地后退一步,跟谢翎之拉开距离。 “我还是你妹呢,我也没拦着别人追你啊!” “你可以拦啊,随便拦,想怎么拦就怎么拦。” 谢翎之轻飘飘说着,掏出手机往她脚下一丢,“删吧,想删谁删谁,删干净都行。” 谢姝妤低下眼睫,睇着那个黑色的手机,不知怎么的,忽然来气,用脚尖把它踹到床沿。 “谁管有没有人追你啊!” 谢姝妤冲他喊出这一句,眼睛有瞬间漫起一丝热,鼻腔顿住的呼吸也像是哽噎。但她还是迅速压了下去,恼怒地说:“你有你的omega,我有我的alpha,咱俩谁也别干涉谁,等我有alpha伴侣了,以后就用不着你再……啊!” 谢翎之突然抓住她伶仃的脚踝往前一拖,把她拽倒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他的神情晦在阴影里,依旧平静,“你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些的?今天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谢姝妤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被紧紧抓着脚踝分开大腿的姿势令底气飞速流失,她无端又感到心慌,语气糯糯道:“没有、没有谁跟我说什么……” “所以你早就想着找个alpha摆脱我了?” 谢翎之的声音终于展露出一缕阴恻,像是土壤下埋藏许久的毒草总算按捺不住,混在夜色里冒出长满荆棘的苗头。 谢姝妤咽了口唾沫,又咽一口,感觉自己似乎不该这么冲动。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于事无补。 毕竟还要靠着这位哥的信息素度日,谢姝妤试着委婉迂回:“什么摆脱……我们一家人,说什么摆脱不摆脱的,我是不想总麻烦你……哥哥。”她揪着谢翎之衣摆撒娇,软得跟什么都发生过似的,依旧是只乖乖小猫,“alpha伴侣我以后肯定是要找的啊,我说你的信息素的事儿……也就是未雨绸缪一下子,没别的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 谢翎之没说话,眉眼冷冽地看着她。 谢姝妤被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心想他这回好像真气得不轻,叁言两语哄不好那种。 谢姝妤想了想,决定抛弃脸面卖个乖。 她小心翼翼举爪到脸颊两边,晃了两下,想“喵”觉得恶心,不说话又不太好,粉唇嗫嚅几许,生硬地捋出个: “猫?” 请不要生猫猫的气。 谢翎之:“……” 谢翎之眉间冷意缓和少许,但脸色仍没好看到哪儿去。 他搂着谢姝妤僵硬的腰板,把她拖到床中间,垂眼问:“所以你还是想找个alpha伴侣,对不对?” 谢姝妤硬邦邦地笑:“哎呀,这不是我想不想,早晚的事儿……嘛。” “哦,是吗。”谢翎之一哂,“那你挑的这个跟我坦白的时机,可真不太好。” 见面礼 时机不太好。 确实。 望着谢翎之眼底难以分辨的阴翳,谢姝妤也真心实意这么觉得。 视线顺着那肌肉强健的身躯颤颤巍巍下滑,瞄到某个仍高高昂立的部位。她还没忘记,谢翎之刚才去卫生间是想干嘛的。 “哥……”睫羽惶惶翕动,谢姝妤两手反撑在床上,缓慢后移,最后一点强颜欢笑也消失在慌乱的神色里:“你要干什么?” 轻细微抖的语调暴露出她现在有多不安。 谢翎之乜斜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好似在无声嘲讽她问的这个问题。 他反问:“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谢姝妤咬唇不答,眼眸蒙上淡淡的水光。 同一个答案,在他们对焦的视线中交换。 然而谢翎之却扬起唇角,恶意地说: “当然是给我们家未来的新成员——我亲爱的妹夫,准备点见面礼。” 谢姝妤呆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秒睡衣衣领突然被用力一扯,刚系好的扣子刹那间逐个崩裂,飞得到处都是。 “!!”谢姝妤骇得倒抽一口冷气,惊叫着捂胸:“你干嘛?!” “帮你熟悉熟悉,”谢翎之继而一并扯下她的睡裤和纯棉内裤,内裤中间湿透的棉垫跟花口拉出一缕银丝,很细微,但谢翎之甚至能够看清丝线垂落的弧度。他满意地眯了眯眼,身躯卡在谢姝妤两腿间,手掌直直贴上那还湿黏着的阴阜,“——做爱的滋味。” 两指分开穴口,中指深深揳进那条狭窄的肉缝,指节紧贴阴蒂摩擦而过。 “嗯——!”谢姝妤倏地抖了一下,瞳孔散了散,差点抵达高潮。 这是她第一次被直接触碰那个地方。 小穴敏感不已地泌出一股水,打湿了指腹,谢姝妤张着嘴急促呼吸,一对湿润猫眼不敢相信地看向谢翎之,“你……唔嗯……” “你的水好多,比我想象的还多。”谢翎之垂着眼皮睥睨她,口吻平淡得如同在说家常话,指尖却上滑几分,对准了那肿胀挺立的肉珠迅猛攻击,“看来刚才不是骗我的。” 谢姝妤挺起腰,浑身像是被微弱电流持续电击一般绷得紧紧的,“啊啊……不要……嗯……哥哥……谢翎之……!”腰肢弓出销魂的弧度,扭摆着想要躲避身下不间断传来的激爽刺激。 这个情况完全超出了谢姝妤的接受范围,她顾不得上身露出的雪白胸脯,手伸到下面试图阻拦,可指尖刚碰到谢翎之的手腕,就被他掐着奶子摁住上身,愈发快速地按揉阴蒂。 嫩白腿心肉眼可见地战栗起来,不断有温热的液体从穴口流出,在臀下积出一滩深重湿痕,谢姝妤禁不住仰起头颅,蹙着眉失声叫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发出这么淫荡羞耻的吟叫,婉转又妖媚,还夹着丝丝青涩稚嫩的痛楚。 谢姝妤自己都听不下去,更没眼看谢翎之的表情,但从那越发激烈凶狠的攻势来看,他应当听得很起兴。 粉白指甲在谢翎之青筋蜿蜒的手上陷出一道道月牙状白痕,微小的刺痛感却反而激得他更加用力,几乎是在凌虐那一点生嫩的小肉芽。 谢姝妤崩溃地啜泣出声:“哥哥……快停下吧……呜……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谢翎之紧盯着她泪珠流淌的淫媚面容,喉间干渴地吞咽几轮,哑声问:“宝宝,爽吗?” “爽……爽……轻一点哥哥……”谢姝妤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要能让他停下来,说什么都行。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谢翎之语气沉沉,“等你以后有alpha伴侣,就没办法再这么爽了。他可不会像哥哥对你一样耐心,你知道他会怎么做吗?” 谢姝妤没法回答,快感一层层积攒,逐渐淹没了反抗的意志。 她微睁着眼,视线混沌模糊,嫣红小嘴紊乱而短促地喘出气息,小腹阵阵抽搐缩紧,显然是将攀上高潮。 她下面体毛很少,仿佛专门为迎接性爱准备的,过度分泌的淫水恣意横流,将整片花户浸润得水淋淋的,原本固定在阴唇两侧的手指都开始打滑。谢翎之往下觑了眼,见前戏做得差不多了,中指指腹在阴蒂打转滑动几回,毫不犹豫地滑下去,插进正不规律翕张着的,无人造访过的小花口。 “他会直接操你,宝宝。” 你介意吗 谢姝妤疼得脸色一白。 第一次被异物插进下体,哪怕出的水已足够多,逼仄的小穴也还是免不了胀痛难受。 穴肉死死绞住那根进犯的手指,谢姝妤蹬着腿,两手使劲推拒谢翎之肩膀,对陌生的侵入感到万分排斥和恐惧,“额嗯……出去!不要进来!” 指节传来无与伦比的潮热和紧缚感,连动一动都困难,谢翎之深呼了口气,下颌紧绷,眼睛被欲望烧得有些红。 “只是一根手指你就叫成这样,谢姝妤。”他喊了她的全名,带着似是恼恨的情绪,在湿红花穴里微微打转,“你未来的alpha伴侣可是会把他那又脏又臭的鸡巴插进来,把你操得哭爹喊娘合不拢腿,就算流血了也不管。你到时候再跟他哭,你以为有用吗?” 谢姝妤闭着眼,轻轻喘气舒解疼痛,被他的动作和言语激出一股子无名火。 她叛逆地喊:“那又怎么样?那也是他不是你!只要不是你进来,就算是个beta……也无所谓!滚出去啊!”她一脚踹在谢翎之小腿上,愈加激烈地挣扎。 谢翎之眼角微抽,脖子上的筋都绷了起来。 “……你还真是知道怎么气我。” 谢翎之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戾气地一笑:“希望你一会还能坚持这么说。” 他抓住谢姝妤一条腿扛在肩头,比旁人长出少许的手指开始在阴道内抽送,伴着她别扭又痛苦的呻吟,仔细寻找每一处敏感点。 第一处,在距离入口不足一指节的地方。指腹划过的瞬间,谢姝妤立即夹紧了腿,哼唧着淌出小股汁水。 这应该就是u点。谢翎之试探着摁了摁,花穴顿时收缩得更厉害,谢姝妤不由自主抬起腰,一脸高潮前夕的失神放荡。 “哼嗯……快点……”无意识间,她渴求地喃喃,逼近蓄满的快感将溢未溢,迫切想得到宣泄。 谢翎之却越过了那个地方,向前探寻。 坠落的冷却带来让人难以忍受的失落感,连疼痛都变得不值得在意,谢姝妤低喘一声,哭了出来,“不要走,我想要……给我……” 谢翎之漠然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要……” 谢姝妤嗫嚅几许,抿住唇,把头一偏,潮红的面颊埋进长发里,不肯吭声。 谢翎之于是不管不顾地继续深入,一边用拇指摩擦红肿的小珍珠,一边在小穴里变换着角度抽插,没几下就搅出了咕叽咕叽的黏稠水声。谢姝妤叼着枕头一角,细指胡乱揪扯床单,轻软的吟叫断断续续越来越甜腻,丰腴的臀肉时而微微瑟缩,牵动花穴主动迎合手指抽插的频率。 超过半根手指的位置上方有一块不平整的凸起,估计是g点,谢翎之转动手腕,指尖往上一顶。 “啊啊——!”谢姝妤失控地尖叫出声,猝然抵达高潮。香软身躯大幅度痉挛起来,宫口酸软下垂,喷涌出汩汩热液,红滟柔嫩的媚肉拼了命蠕动收缩,活似要把插在里面的手指吞吃掉一般,紧致得不可思议。 首次插入带来的高潮维续了许久,谢翎之却没让她安心享受高潮,反而更凶悍地在她体内插干。谢姝妤边哭边叫,不同于以前故意装作娇滴滴模样的哭泣,这回是真心实意爽到哭了。她甚至说不出求饶的话,只能张着小嘴一个劲浪叫,被撑开的穴口像阀门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接连不断喷溅出淫水,打湿了谢翎之整条手臂。 直到看她翻着眼睛快晕过去了,谢翎之才终于停了手,将湿淋淋的手掌举在她涕泗横流的可怜面庞上方,“真是只小骚猫啊谢姝妤,被人指奸都能奸到喷。——你这么淫荡,哥哥当然是喜欢的,就是不知道妹夫会怎么想。” 淫水滴滴答答落在谢姝妤神情恍惚的脸上,还有些滴到了她正张着喘气的殷红小嘴里。谢翎之看了会,手掌放上去,用她皎白细嫩的肌肤慢条斯理擦拭淫液,“妹夫会不会怀疑,你以前是不是被人摸过,调教过,甚至还做过别的什么,才会浪成这样。” 谢姝妤脑子都是麻的,话音从左耳朵进,糊成一团从右耳朵出,但本能觉出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下意识要反驳:“关你……什么……唔——” 那根才探索过小穴的中指直挺挺插进了她的嘴里,一路顶到喉口。腥甜气味在口鼻间弥漫开,谢姝妤锁紧了眉,难受得直欲干呕,两手抓着他的胳膊想拔出来,奈何力气实在比不过,上面挂着汁水又太过湿滑,使不上力,最后只得狼狈又滑稽地扭着头躲闪。 “尝尝你自己的味道,骚不骚。”谢翎之拨弄她湿软的小舌,浮浪地笑,“以后妹夫一个alpha能满足得了你吗?” 适时谢姝妤在他手上狠咬了一下,谢翎之“嘶”了声,抽出手,指尖跟粉舌牵出长长一条黏丝,淫靡又不堪入目。 谢姝妤艰难呼了几口新鲜空气,羞恼道:“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难道想加入我们啊?” “……”谢翎之奇异地静了静,抬起眼皮:“你介意吗?” 回答 谢姝妤觉得,谢翎之今晚简直是在发神经。 如果不是高潮过后浑身无力,她指定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话你应该问你未来妹夫,”谢姝妤讥讽地说,“问他介不介意跟他大舅子一起睡我。” 闻言,谢翎之竟还认真思考了下。 “他要是不愿意你就换一个吧,alpha那么多,总有能愿……” “谢翎之你有病吧?!你发什么疯?”今晚的一切都太过火,谢姝妤气得一推谢翎之,恼怒的同时又隐隐想要逃避,“走开,我要回我房间睡。” 谢姝妤匆匆捞起内裤和睡裤,可还没等套上,就被谢翎之抓着脚腕拖了回来,乳浪翻涌,光洁的双腿被摁着大大敞开。 “——确实,这个想法挺不切实际。”谢翎之冷然道,“所以还是我一个人睡你好了。” 谢姝妤怔愣的间隙,他扯开裤子,当着她的面掏出那根早就硬得发疼的阴茎,直接抵上她还淌着水翕张开合的花穴。 谢姝妤被这画面冲击得呆滞住。她还是第一次见那东西,跟谢翎之清俊的长相实在不相符,浓密黝黑的耻毛间悍然耸立出一根又粗又长的肉棍,尺寸快有她手腕粗细,肉粉色茎身爬满狰狞可怖的青筋,微微上翘的龟头鲜红怒胀,一跳一跳地从铃口吐出浊白液体。 谢翎之握住阴茎前端,卡进肉缝磨蹭两下,龟头沾满粘腻水渍,对准穴口便要插进去。 剧痛霎时从狭小的入口处蔓延开,谢姝妤从震惊中醒过神,发现他是要来真的,脸上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她极度恐慌地挣扎起来,“不要……不要!滚开啊!不要进来!……好疼!” 仅被一根手指扩张过的小穴在手指离开后就已迅速闭合,像一只没被开过口的珍珠蚌,逼仄的缝隙根本塞不下这种大小的东西。谢翎之试着沉腰挺进,硕大的龟头好不容易探入一点,却又因为谢姝妤不配合的躲闪和紧紧夹起的湿嫩穴肉滑了出来。 一闪而过的极致快感令谢翎之粗哑地喘出一声。 比想象的还要刺激百倍。 脑子彻底被欲望占据,谢翎之呼吸加重,握着性器的手筋络暴起,控制不住撸了两把,粗鲁地再次对准小穴。 ——啪! 谢姝妤霍地甩了他一耳光。 “谢翎之你清醒点!”她嗓音颤抖地喊。 空气里飘逸的迷迭香信息素陡然一凝。 这一耳光并不重,听着响亮,实际皮肉感受到的力度没多少。但仍是让谢翎之清醒了过来。 谢翎之偏着脸,恢复清明的眼神默然盯着墙角。 静止半晌,眸光缓缓移回,与谢姝妤对视。 谢姝妤半边胳膊支在床上,歪斜地撑起身子,被泪水迷蒙的眼睛有后怕,也有愤怒。 她冲动地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谢姝妤就后悔了。 她不想听到任何回答。 答案又会是什么样的?无非两个: 他喜欢她; 或者,与什么狗屁爱情丁点关系没有,只是单纯因为腺体标记而产生的生理性占有欲而已。 不管哪一个,她都没法接受。 眼眶泪雾渐浓,谢姝妤避开视线,觉得自己懦弱得要死,也恶心得要死。 “你觉得呢?”谢翎之淡声问,“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块烫手的山芋被抛了回来。 谢姝妤深吸了口气,咬紧腮,憋回快要淌落的泪珠,注视他:“你是因为标记,把我当成了你的omega,才会这么生气,……” 还是因为你喜欢我,不想让我找别的alpha,才会这样? 谢姝妤张着嘴,后半句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谢翎之定定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说完。 无际的静默像爬山虎一样,顺着卧室墙壁悄然攀延,围住四四方方的房间。 那块山芋渐渐失去温度,空气也随之慢慢冷却。 谢姝妤闭上嘴,沉默地当了个胆小鬼。 没有忍痛接住,也没能丢回去,仅后退一步,让它掉落在地。 凉得透彻。 “……呵。”谢翎之凉薄地笑了笑,整理好衣服,“是啊,是因为标记。让我冲昏了头,差点把你给上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多看谢姝妤错愕的表情,他起身走向卫生间,“你想找alpha就找吧,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 谢姝妤怔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以后……不会再管她了? 这怎么行? 他不管她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卫生间门砰的一声关上,听起来那么决绝,不留丝毫余地。 谢姝妤侧卧在床上,忽地出了一身冷汗,汗毛都瑟瑟地竖了起来。她恍惚着躺下去,蜷缩成一团,想抱住自己,双手却冰凉地发着抖,宛如被冻住似的动弹不得。 那句话在她心底酿出了一潭幽冷黑沉的恐惧,张牙舞爪地咕咚上涌,钻进四肢百骸—— 温暖的好日子过得太久,她都快忘了这种感受。 心跳重重撞击着耳膜,撞得耳膜鼓胀。头晕目眩间,隐约有哗啦啦的水声掺杂进来。 谢姝妤听了好一会,才辨别出来,是谢翎之洗澡的声音。 那水声略微解冻了身体,她费了些力气,浑浑噩噩下了床,走向卫生间。 门没有锁,一下就拉开了。 谢翎之的身躯隐没在水雾中,眼眸朝她斜来,手上自慰的动作却没有停。 视线交错片刻。 谢姝妤跨过门槛,走到他面前。 花洒落下的是冷水,浇在她同样失温的身体,她打了个哆嗦,周身发麻,却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冷意,反而往前凑了凑,沁凉的两只手握住谢翎之挺立的性器。 即使是在冷水下,也仍然热度惊人。 他们距离极近,谢姝妤能够听到他低低的闷哼,也能看到他喉结滚动,流畅的肌理线条微微绷紧。 可他依旧没碰她。 一个字都没说。 体温好像又下降了些,或许是心理作用。谢姝妤模仿他的动作来回撸动,眼睛执拗地盯着他,想得到回应。 水流打湿了耳朵和尾巴,湿哒哒地耷拉下去,让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像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猫。 谢翎之垂眼睇睨,少顷,漠然问:“摸够了吗?” 谢姝妤一僵。 “摸够了就出去吧,回你自己房间睡觉。” 异梦 卫生间到卧室门口,凌乱滴着一串歪歪扭扭的水珠。 是谢姝妤离开时留下的。 谢翎之擦着头发走出卫生间,往地上瞟了眼,并不打算收拾,自顾自躺上床睡觉。 床单和枕头还残有浅淡的茉莉花香。说是浅淡倒也不完全准确,枕头下方靠近后颈腺体处,香气简直馥郁扑鼻。 仅是闻着,谢翎之就耐不住地又硬了。 他烦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搓一把脸,翻个身继续睡。 这一觉注定不安稳。 “……哥哥……” “……哥哥?” “醒一醒,哥哥。” 半梦半醒间,谢翎之听到个轻柔的嗓音,似隔着层纱帘,在他耳边婉婉呼唤。 姝妤……? 谢翎之想睁开眼,眼睑却沉重地黏连着,费劲半天才掀起微许。 有一道纤细的黑影正跨坐在他腰腹上,毛绒绒的猫尾巴在背后左右摇晃,时不时扫过他的腿,缠住,又放开。 那黑影没多少重量,轻盈得甚至不太正常,穿着一件纯白吊带睡裙,裙摆仅盖过腿根,隐隐约约显出叁角区。 月辉朦胧地透过窗帘,为莹润的肌肤镀上淡淡弧光,描摹出身影两侧窈窕线条,被夜色染黑的长发垂至腰间,随着呼扇的猫耳朵微微摇曳。 “哥哥,你醒啦?”那声音用气音轻轻地问,仿佛怕惊扰到沉睡的邻居。 谢翎之有些昏沉:“……干什么?” 坐在他身上的“谢姝妤”眨了眨眼,俯下身。幽壑似的乳沟袒露出更深的弧度,一侧吊带顺着光洁的肩头滑了下来,不小心泄出大半乳球,以及一点点粉嫩羞怯的蓓蕾。 谢翎之视线下移俄顷,又抬上来。 离得近了,她的面容也终于清晰了些,那张从小漂亮到大的脸蛋漾着甜蜜又魅惑的笑,圆润猫眼如月弯弯,两扇过分纤长的睫毛在眼尾挑出勾魂摄魄的眼线,瞳仁点着繁星一样的碎光, 茉莉花信息素清甜地缭绕在鼻腔间,传递出令人心旌摇曳的求爱信号。 她在勾引。谢翎之可再熟悉不过了。 她又想让他做什么? 谢翎之隐隐忿愠地想。但忿愠的同时又无法否认,那丛生的不爽和恼怒周遭,暗中旁逸斜出长势更为茂盛的期冀和兴奋。 迎着他冷热交加的目光,“谢姝妤”浅笑依旧,两手搭在他肩膀,低下头,吻上他的唇。 “……?” 谢翎之脑袋一空。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唇上传来的触感无比软嫩,像沾着朝露的花瓣,也像刚开封的果冻。 短短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霍然发酵膨胀,无数烟花在脑中接连炸开,缤纷斑斓的华光闪过眼前,又拖着长长的尾焰流经血管躯干,余下经久不绝的战栗酥麻。 滞重的四肢忽然苏醒过来,谢翎之毫不犹豫地抬手扣住她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谢姝妤”没有分毫反抗。鸦羽般浓密的眼睫安然闭合,她乖顺如同白瓷窑制的等身手办娃娃,精致,脆弱,任由他抱紧,撬开唇齿,长驱直入。 这情况十分怪异,然而更怪异的是,谢翎之却没有觉得奇怪。 做梦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身处梦境,谢翎之也不例外。 他耽溺在此刻的美梦里,与意识虚幻捏造出来的“谢姝妤”——他的亲生妹妹,自青春期开始以来的性幻想对象,唯一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爱侣,同时又是最密不可分的家人——痴迷狂热地舌吻。 他极力纠缠着她香软的小舌,变着花样在她私密的口腔中侵略探索,搅出令人脸红心跳的黏腻水声,“谢姝妤”微促的呼吸洒在他脸上,沿着肌理走势柔暖漫开。 下身那根东西不知是第几次精神了起来。品尝过小穴的湿热紧窒后,冲澡时的自慰变得那么索然无味,更遑论中间还被谢姝妤那双细嫩的小手抚慰过。再换成他自己的手,连射精都困难。 谢翎之急不可耐地抚上她纤匀修长的大腿,腰胯上顶,试图找到入口。 “哥哥……” “谢姝妤”被亲得泪光盈盈,很好欺负的样子,甜腻腻地叫他,“哥哥,我喜欢你。” 谢翎之怔了一息,神色漠然:“骗人。” “谢姝妤”歪了歪头,耳朵扑扇:“没有骗人,我最喜欢哥哥了。” “你明明就要找别人去了,哪里喜欢我。” “没有要找别人呀,我只喜欢哥哥。”“谢姝妤”抱住他的颈,依赖地趴在他颈窝,“喜欢哥哥,想跟哥哥永远在一起。” 许是因为在梦境中,睡前的积郁有所淡化,谢翎之也变得幼稚又好哄,听了几句好话,心就软成一滩水。 他反手抱住“谢姝妤”,微微地笑起来,“……嗯,哥哥也喜欢你。” “谢姝妤”在他脸颊蹭了蹭,坐起身,右手握住裙摆,缓缓上提,露出不着寸缕的私处。 “哥哥,我们做吧。”她迷离而依恋地说,“我想要你。” 怦,怦,怦。 心脏震耳欲聋地跳动着,谢翎之呼吸紊乱,被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从谢姝妤身上得到过的、极端而激烈的情绪充斥全身—— 征服欲,和被需要感。 对……谢姝妤就该这样,温顺坦率地表示出,她想要他,她需要他,也只想要他、只需要他。 不止是信息素,还有他的全部。 盯着那饱满纯洁的小山丘,谢翎之很想马上把她压在身下干到哭晕过去,可身体却像鬼压床了一样死活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上的小骚猫抬起屁股,自己用手指掰开小穴,对准高昂的龟头一点点坐下去。 “呜……好疼……” “谢姝妤”疼得浑身发抖,尾巴蜷在身前,咬着唇幽幽咽咽地哭了出来,眼泪跟处子血一同蜿蜒流下。 初次被肉棒开拓的小穴紧得几乎能把那东西咬断,穴口宛如皮筋一般死死箍住茎身,谢翎之深吸一口气,爽得尾椎发麻。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梦里跟她做,却是第一次梦到给她破处的场景,还是她主动坐上来的。 真他妈要命。 “谢姝妤”一边哭,一边坚强地坐到根部,把粗大的阴茎完全吃了下去,一张小脸血色尽失,周身挂满冷汗,“哥哥……深……”她艰涩地撒娇。 谢翎之喘息几许,问:“哪里深?”像是被刺激出了力气,他抬手往“谢姝妤”那被顶出一个凸起的小腹一摁,“这里?” “嗯……别……”“谢姝妤”哆嗦了下,扭着腰躲开他的手,却被嵌在小穴里的肉茎顶得更加痛苦,“哥哥……那里难受,摸这里吧……” 她将另一侧吊带也拉下,睡裙脱落,堆在系带收拢的腰间,一对挺拔的嫩乳尽数裸露。她抓着谢翎之摁在小腹上的那只手,覆上一只乳球,揉了揉。 “啊……”似是体会到了快感,“谢姝妤”仰头娇哼一声,穴肉蠕动收缩,分泌出零星的水儿。 谢翎之观摩着她的变化,适时伸手,插进那被大大分开的肉缝,按摩敏感羞涩的小豆豆。 断续的呻吟声登时变了个调。“谢姝妤”秀气的眉尖时蹙时松,表情从单纯的疼痛转变为一种混杂着疼痛与欢愉的淫媚模样。 花径泌出的水不断增加,她眯着眸,细腰轻摇款摆,就着这点淫水和半干的处子血小幅度上下套弄粗硕硬热的阴茎,沉沦在逐渐攀升的情欲中,“哈啊……哥哥……哥哥插得好深……嗯……要到子宫里了……” 谢翎之挺腰深顶,龙首一下一下悍猛冲撞宫口,耳畔荡开婉转拔高的吟叫,他嗓音粗哑:“把这里捅开好不好?哥哥的精液都射进去,把你的肚子射大射满,让你被我终身标记。——想让哥哥终身标记吗?” “谢姝妤”被插得口水都流了出来,神志不清道:“嗯……想……想要被哥哥……啊……终身标……” 谢翎之缓下动作,对着被撞得酸软的宫口钻磨几圈,划过某个位置时,“谢姝妤”猛然绷直了腰。他找准角度,狠戾深顶一记,“那样你可就没办法再出去找别的alpha了,没关系吗?” “谢姝妤”翻着白眼颤抖几下,连叫都叫不出来,酸软抽搐的小腹下方,宫颈口开合垂坠,不住喷出暖热丰沛的阴精。 她脱力地趴倒在谢翎之精壮的胸膛,腿根剧烈打战。 谢翎之不稳地呼了口气,阴茎活似泡在温泉里一样,被热液激烈又不间断地冲刷。他被夹得舒爽不已,也不打算继续锁着精关,趁宫颈失守的间隙将龟头对住那微微张开准备受精的小洞,射出一股股滚烫浓稠的浊精。 “啊啊……”“谢姝妤”被烫得一阵瑟缩,想躲开,却又被谢翎之按实了臀瓣,被迫接受灌精,直到娇嫩的小子宫被灌得犹如怀胎叁月才堪堪停下。 一次交欢结束,两人喘息着躺在床上温存缓和。 房间内飘浮着性事过后独有的气味,跟两种不同的信息素混淆在一起,杂糅出奇异的腥甜味。 谢翎之刚才压根没怎么出力,射精一次也完全不能尽兴,阴茎没多久就又硬了起来,他正要压着“谢姝妤”再来一次,却见她抬起头,疲累又眷恋地笑: “哥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就完成终身标记了?” 谢翎之静了静。 “没有。”他说,“终身标记需要在射精的同时灌入信息素。我们刚才只是在做爱而已。” “谢姝妤”笑靥稍淡。 她歪着脑袋,不解地问:“为什么哥哥不标记我?” “……”谢翎之的眸光随她牵动,淡淡问:“你愿意被我终身标记吗?要是被我标记了,你以后就没法再和其他alpha结合组建正常的家庭,甚至连公布你的alpha是谁都不行。别人问起你的伴侣的名字,你永远只能含糊其辞。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谢姝妤”沉默不语。 一刹那仿佛有曲折的光影横贯而过,梦境与现实恍然交错,隔断的画面在平面翻转间无隙连接。 那伏在他身上,刚刚才和他交合欢好过的“谢姝妤”有瞬息错位,再定神看去,她潮红的面容已变成了悲戚的哭脸,手背不停地抹去眼眶泪水,“我不要……我不要和哥哥做这种事……我们、我们是家人啊……” 谢翎之静静听着她的控诉。 “谢姝妤,有时候我真的很烦你。”他平和地说,“不止烦,还恨你恨得牙痒痒,想把你踹得远远的。” “谢姝妤”哭声一滞,愣愣地看着他。 谢翎之说:“我站在原地,你就向我靠近,勾着手指让我像狗一样伺候你。可一旦我想要向你靠近,哪怕只是表现出一点苗头,你就会马上退开,当我是什么恶心的垃圾似的躲着我。” “你明知道你已经把我勾引成了一条爱你爱得要死的疯狗,却又死活不肯接受,对我又打又踹,把我赶到一边。——你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玩弄我的感情很有意思吗?” ——你好自私,自私又懦弱。 最后这句话,谢翎之没能说出来。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么谴责她。 可是越不舍,就越恼火。他一手擒住“谢姝妤”尖细的下巴,不甘心地质问:“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是他妈的喜欢我但是不敢跟我睡,还是单纯只想赖着我,因为你现在只有我了?” “谢姝妤”目光空洞地看着他,答不出来。 她当然答不出来,她只是他脑海意识对现实中的谢姝妤的投射,怎么可能知晓谢姝妤真正的想法。 梦境扭曲地走向未知,也或许是预知。“谢姝妤”定了片刻,忽地俯身紧紧抱住他,又松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然后下床跑了出去。 谢翎之一惊,当即就要追上去,可不知为何,身体却异常的沉重,好像疲倦到了极点,拖着他再度陷入虚无昏黑的睡梦。 虚幻捏造的“谢姝妤”跑出了卧室,顷刻烟消云散,没能把所听所历的这些,传达进对面那扇门扉后波动混乱的梦境。 不同于谢翎之痛并快乐的一场美梦,谢姝妤现在睡得十分不安稳。 眼前景象换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画面像零碎剪切过的电影镜头。 一会是四岁那年,父母为了房子争吵时,父亲怒而摔碎的玻璃酒杯。那声刺耳的裂响被放大数倍回荡在耳边,震得她耳膜发疼,脑袋也阵阵晕眩。 谢姝妤还记得那摊飞溅出好长一段距离的玻璃粉末,也记得当时谢翎之抱着她的温暖双臂,更记得父亲掐住母亲脖子,把她按在床上的场景。 她那时才四岁,还不怎么晓事,但那几秒钟的记忆却烙印在了脑海深处,怎么都忘不掉。 一会又换成了母亲租下的那间售卖厨具的店面。她和谢翎之经常会去隔壁杂货店买一根双棒雪糕,然后并坐在台阶上,把雪糕掰成两半,一人一半,边晒太阳边吃。 开水果店的张姨为了吸引他们多去她那里光顾,还特意购入了两个专门卖雪糕的冰柜。 一会又冒出母亲再婚后,谢翎之背着书包,被爷爷奶奶牵走的背影。 …… 她还梦到了张婷婷。 她第一任继父张国栋的女儿,她的继姐。 回忆篇一:父母往事(或许可以当个番外看) 谢姝妤和谢翎之起初并不叫这两个名字,而是叫Полина Сергеевна Соколова(波琳娜·谢尔盖耶夫娜·索科洛娃),和Игорь Сергеевич Соколов(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索科洛夫),是他们那汉语不太熟练的俄罗斯族爷爷奶奶取的。 ————?———— 二十年前,二十二岁的顾岚女士大学毕业。她没有选择回县城老家,留在了滨江市区,寻找工作自力更生。 作为一名年轻且资质颇佳的女性玳瑁猫omega,顾岚相貌姣好,身材高挑纤细,外加还有一份大学学历,是以没多久便顺利被滨江当地最大的机场聘为服务引导员,整日系着酒红色真丝小方巾,搭配修身西装外套和A字裙,光鲜亮丽地漫步在机场大厅,自成一道风景线。 外形条件如此优越的单身omega自然是领导和同事重点关注对象。隔叁岔五就有人试图给顾岚牵线做媒,顾岚当时跟初恋alpha感情正浓,于是婉言谢绝了旁人的好意。 好景不长。年假期间,顾岚带初恋回家见了父母,她妈妈王秀莲却没有接受那个alpha。 王秀莲认为他看着太精明,顾岚跟他在一起或许会吃亏,因此劝着顾岚跟他分手,再找一个合适的。 在一定意义上来说,顾岚算是个颇为传统的女性omega。温和,听话,顺从,另外还有些沉闷。母亲不喜欢那个alpha,顾岚便心灰意冷地和他分了手。 返回市区上班的那天,又有领导暗戳戳给她介绍对象。 命运在失落积蓄的水坑里打了个滑,一下偏航,驶进了岔路口。这回顾岚没有推拒,含着些自暴自弃的心思,接受了那位领导的推荐。 然后,她遇到了谢尔盖。 谢尔盖是俄罗斯族人,全名谢尔盖·奥列格维奇·索科洛夫——“索科洛夫”这个姓派生自俄语“猎鹰”,意思是:猎鹰家族的后代。 谢尔盖是个男性苍鹰alpha。而且长得很帅,五官深邃,眉目英挺,个头比北方汉族男人还要高出许多,身形也更壮,虽然祖辈跟汉族通婚已久,但外型上仍能看出些许外族特征。 一言蔽之,相貌极富魅力,不是那种让人连坐下来一起喝杯茶都觉得难受的类型。 顾岚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些心动。 一番攀谈过后,顾岚得知谢尔盖老家在内蒙古自治区额尔古纳市,去年经熟人推荐,才来到滨江某家对外贸易公司工作。目前还在租房子住,打算等未来安定下来再买房子。 谢尔盖比她大两岁,话不多,表情也寡淡,不见多少笑颜。 应该是适合过日子的类型。彼时顾岚在心中暗想。 她仍处在失恋后的伤情中,把结婚当作随便应付的任务,既然谢尔盖勉强合她眼缘,那就跟他过吧。 谢尔盖并无异议。看那淡漠的情态,似乎也跟她是同样的想法。 不过他只是不在乎结婚这件事而已,因为他没有前女友,也没受过和她一样的情伤。 婚约就这样简单粗糙地敲定了下来,甚至没有第二次约会。 次月,他们互相见了父母。 王秀莲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婿表现出了些惊艳,因着外貌加持,接下来的谈话中尽管谢尔盖依旧寡言少语,顾母也没有太苛责或不满。好性子的顾爹顾长海更是一直笑呵呵地主动寻找话题。 顾岚也跟谢尔盖回了趟额尔古纳。 因为路途遥远,王秀莲和顾长海干脆和他们一起去了,省得跑两趟。 然而谢尔盖家里的情况却让王秀莲皱了眉。 谢尔盖家境不算好,母亲玛尔法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父亲奥列格则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铁路工人,脾气犟,说话又直又冲,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还有个小他几岁的妹妹,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对着爹妈伸手要钱张口要饭。 修养良好的王秀莲十分看不上这样的家庭,相处大半天下来堵了好几口气在心里,直到坐车离开时才憋闷地呼了出来。 “小岚啊,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顾岚望着窗外,踌躇不定。 王秀莲絮絮叨叨地抱怨:“你看他家里那些人,哪有一个好的?他那妈倒还行了,人挺和气,可你听听他爹说话,简直能把人给气死!这不就是乡下人吗?还有他那个妹妹,我都不想说……” “唉,秀莲啊,别说了。”顾长海忽然叹息着打断。 王秀莲止了声,瞄一眼他,又瞄一眼顾岚,闭上嘴不说话了。 到家以后,顾长海把王秀莲拉到房间里商量。 “那个谢尔盖家里吧,虽然确实不太好,但我看这个女婿人还是不错的,长得精神,又热心肠。上回咱二女婿厂子里不是出了点事儿嘛,还是他联系人帮忙解决的,又出钱又出力,费了不少工夫。前天二女婿还他钱他还不要,俩人凑一块儿喝了顿酒就算了事。” “……”王秀莲蹙眉不语。 顾长海又说:“而且啊,我看小岚其实对谢尔盖也是有点意思的,不然不会那么快就跟他定下来。反正以后的日子是他们两个过,又不跟他爹妈过,也不跟咱过,他们小俩口处得好得了呗,咱们管那么多干啥?” 王秀莲仍是迟疑:“可是……” “哎呀,”顾长海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你都给人亲事搅黄过一次了,还能再搅一次啊?小岚好埋怨你了。” 王秀元于是没再多说。 结婚流程走得很快。 顾岚和谢尔盖拿着户口本去民政局扯了证,大红背景的结婚照上,两人笑得很朴实,朴实得甚至有一丝丝陌生,像新认识的同事在部门聚餐上拍的合照。 两家父母给他们在市区买了新房,首付大部分是顾岚家出的,谢尔盖家挤牙膏一样挤着钱包,勉强挤出了剩下的小半部分,没让这必需的一环显得太过尴尬。 然后是繁琐的婚礼。 婚礼场地的选择上犯了难,双方拿不准是去额尔古纳办俄式婚礼,还是在滨江这边办中式婚礼。 谢尔盖的父亲奥列格自然是希望回额尔古纳办的,毕竟自家亲戚都在那边。但这话他到底还是没好意思明说,毕竟也不是一点情商没有,劳烦人家一大家子跑老远去额尔古纳参加婚礼,这属实有点说不过去。 何况顾岚家的亲戚还比他们多。 为难来为难去,最后是王秀莲拍了板,定下在滨江办——因为两个孩子的工作都在这边,婚宴可以多赚一笔同事的份子钱。 这个理由极具说服力,无一人反驳。 接下来就是中式婚礼老生常谈的那些,彩礼,嫁妆,叁金,伴郎伴娘,婚纱西服,婚宴场地,礼炮婚车……不过这都不用顾岚操心,老一辈早就把这些摸透了,各个环节按部就班紧锣密鼓。 顾岚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环顾四周,满屋子张贴的“囍”字透着一种匆匆忙忙又格式化的喜庆感。 大多数人应该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顾岚想。 其实,她对结婚一事也不是全无期待。尽管她即将嫁给的是一个连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的人。 和许多年轻姑娘一样,顾岚也希望自己能遇到个合适的良人,白头到老,携手一生。 她以为谢尔盖能够满足她这寻常又平淡的愿望。 然而这个微小的美梦,却在婚礼开始前就被打破了。 那天,亲戚们在客厅商讨婚礼事宜,顾岚跟谢尔盖并肩坐在沙发上,她捋了捋舌头,试着跟他稍微培养下感情: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结婚太快了?” 谢尔盖说:“还好。” “那个……你为什么会答应跟我结婚啊?” 顾岚紧张地发问,手心出了些汗,在膝盖上微微摩挲。 带着飘渺的期冀,她希望能从谢尔盖口中听到几句美言,譬如因为你长得好看啦,你性格好啦,和你相处很舒服啦…… “因为我妈催我结婚。”谢尔盖看向她,神色依旧漠然无波,“她催得太紧,又对你很满意,就让我跟你结婚了。” “……”顾岚怔住,表情发空。 谢尔盖说完上一句,似是自己也觉得不妥,补充道:“不过你放心,结婚后我会好好对你。” 顾岚低下头,没再开口。 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她也能感觉到谢尔盖对她根本没感情。 但,至少别说出来啊。 这人真不会说话。 顾岚盯着木制茶几反光的边缘,心脏像被泼了盆冷水,凉凉地慢慢跳动。 这场婚姻会有个好的未来吗?她有些不安地胡思乱想起来。 婚后第叁个月,顾岚怀孕了。 这个孩子很健康茁壮,每张检查报告的数据都令顾岚十分欣慰。 孕中期,顾岚跟谢尔盖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孩子出生后,户口登记在俄罗斯族,这样以后不管考试还是就业都有少数民族政策倾斜,很便利。 做好决定后,孕期激素波动的顾岚忽然又冒出个念头:“要不我们去你家那边生吧,让孩子感受下俄罗斯族的生活氛围,提前学学俄语什么的!” 谢尔盖错愕了下,嫌麻烦地抓了把头发,“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跑那么远不累吗?” “不累!”顾岚很坚持,“我就想去额尔古纳生!” 谢尔盖看她几眼,眉峰拧出一个“川”,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妥协:“行,行,回额尔古纳,回额尔古纳。……唉,真爱动弹。”他低声咕哝。 顾岚满意了。 然后抛下谢尔盖,独自请了产假,在王秀莲的陪护下坐飞机前往额尔古纳,在奥列格和玛尔法的住所附近租了个短租公寓,和王秀莲一起住。 额尔古纳纬度略高,幸而这会儿正是夏季,周围还有许多草原,顾岚跟王秀莲走在外面,时不时就吹来一阵清爽的风,缓解了孕肚的燥热。 不过住在这边倒也不全是好事。 因为有奥列格在。 每次产检结束,奥列格都要反复询问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是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 顾岚被问得烦了,就去问医生,医生说尚在母体里的小胚胎看不出第二性别,即ABO性别,需要等出生以后检测腺体才能辨别出来,至于第一性别,医院有规定,不能透露。 顾岚如实反馈了这个回答,奥列格显然不满意,让她再去私立医院查。 “以前可都是随便说的!我看那狗日的畜生是嫌钱给的少了!”奥列格蛮横抱怨道。 顾岚烦道:“再有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到时候一看不就知道了吗?你这么急着想知道性别干嘛?” 奥列格不说话了。 但顾岚知道他什么意思:要是个女孩,就打掉。 那绝对不可能。 受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影响,顾岚心底其实也有那么一点想要男孩,可这个孩子现在就长在她肚子里,她不可能因为性别就把它打掉。 就算它有重大先天疾病,她也不忍心。 幸好,结果“皆大欢喜”。 是个男孩。 经超声波探查腺体,发现还是个alpha男孩。 奥列格兴奋得不行,在医院里手舞足蹈半天,嘴角的笑快要咧到耳根,回去以后抱着字典翻了又翻,绞尽肚子里那点为数不多的墨水,给他的好孙子起了个名儿: Игорь Сергеевич Соколов。 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索科洛夫。 Игорь(伊戈尔),象征勇气与力量,光明与希望,同时又隐寓“强大的保护者”,“神之守护者”……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奥列格觉得这名儿好极了。 他的孙子将来必定会成为家中的守护者,顶梁柱,成为他们索科洛夫家族最光明的希望,最值得骄傲的存在! 回忆篇二:突如其来的二胎 伊戈尔跟顾岚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他很少哭,也很少笑,但眼珠转得极快,仿佛在观察身边每一处细节和变化,一对浅白色的毛茸茸小翅膀合拢在背后,还没张开,也没长出足以遮风挡雨的坚实羽毛。 他姑姑瓦西丽莎经常揪着他翅膀上细软的绒毛来回摇晃,嘲笑他是小鸡崽。 伊戈尔听不懂,但会抬腿踹她。虽然踹不到。 伊戈尔发育速度很快,四个月大就已经能够准确喊出“妈妈”,可他并不常喊,只是像告知顾岚“我会说这个词了”一样喊过第一声,而后只在需要时才会再喊。 早慧,又冷漠。 不过这也是alpha的通病。 顾岚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生产前一周,谢尔盖从滨江赶了回来陪产,伊戈尔出生后一周,他又急匆匆地走了,据说是要跟朋友搞个什么项目。 十五天的陪产假,期间他唯一给母子俩做出的贡献是,在顾岚结束生产昏迷过去无法给伊戈尔哺乳时,买了一罐奶粉回来。还是王秀莲让他去买的。 王秀莲私底下嘀嘀咕咕埋怨过好多次谢尔盖的不上心不作为,但是怕影响到顾岚心情,到底也没说得太过分。 顾岚仅苦笑了下。 生完孩子后,顾岚在额尔古纳继续待了一个半月,直到坐完月子,才带着伊戈尔和王秀莲一起返回滨江。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顾岚对谢尔盖的不满越来越重。 婚后一年多,谢尔盖自身的毛病逐渐显露。他酗酒,暴躁,没耐性,不求上进,完全不懂“体贴”为何物,极度以自我为中心。但又算不得自私,因为他在对亲戚朋友的帮助上很慷慨。 只是这份慷慨没用在自己家里。他既不会帮顾岚分担家务,也不会替她看孩子。得亏伊戈尔很懂事,不哭也不闹,不然顾岚整天游走于工作、家务和孩子之间,怕是早就要累吐血了。 他们两个甚至在聊天上都不合拍。 顾岚打小就爱看书,谢尔盖却除了教科书以外基本就再没读过什么文学作品,而他的文凭又仅到中专,也可能是小学——反正从谈吐举止中看不出多少差别。 顾岚跟他在一起,除却生活上鸡零狗碎柴米油盐,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而这些生活上的小事,又往往最容易激发矛盾。 两人都是闷葫芦,吵架也吵不了几句,大多时候都是在矛盾尖锐化后就陷入冷战,等到因为一些家事不得不恢复联系时,才僵着脸和好。 第二个孩子的到来,完全是意外。 因为产后身体恢复,加上年底工作繁忙,生完伊戈尔后的几个月里顾岚和谢尔盖的夫妻生活次数很少。元旦三天假期间,两人休假在家,虽然关系仍不是很好,但还是遵循生理欲望进行了床上运动。 许是都压抑久了,做到一半,顾岚的发情期和谢尔盖的易感期竟同时到来。两人失去理智地从黑夜做到白天,又从白天做到黑夜,一连三天才结束。 这种状态下,自然是不可能记得做安全措施。 当时天也黑了,第二天还要上班,顾岚又累得不行,于是也没出去买药,简单冲了冲就继续睡了。 次月中旬,她坐在马桶上,沉默盯着验孕棒上第二条红杠。 突如其来的二胎在两家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王秀莲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生生吓出了一身汗,让顾岚赶紧把孩子打了。 那些年计划生育抓得正严,这第二个孩子要是生下来,罚款不说,顾岚的工作可能都要保不住。王秀莲和老顾家隔壁邻居就是这样,孩子不小心有了老二又舍不得打,结果在国企上班的对象被革职了。 然而玛尔法却告诉顾岚不用担心。 “我们俄罗斯族这边是允许生二胎的,只是手续稍微有些麻烦,你如果实在不舍得这个孩子,留下也可以。”玛尔法在电话里温和地说。 这话让顾岚吃了颗定心丸,能不打胎当然是最好的。 但是困难不止这一个。 奥列格在电话另一头冷言冷语地提醒:“你们最好想清楚点,自己那耗子尿似的收入够不够养活两个孩子。毕竟一个alpha就已经相当烧钱了,要是再生一个alpha或者omega,你俩晚上就别跟个死猪一样在家呼呼大睡了,抱着孩子上街乞讨去吧。” 在这个社会上,alpha,beta,和omega的数量比差不多是3:5:2。 beta的腺体生来萎缩,基本是个废器官,虽然也有基于第二性别衍生出的第四性征,即兽态类属,但大多不太明显,也没什么攻击力。他们就像蜂巢里的工蜂,平凡辛勤地劳作,为社会的繁荣发展添砖加瓦。 alpha和omega则不同。 他们生来就有更优越的外形和完美的体魄,兽态性征也具有一定杀伤性,信息素越是强悍,腺体就越金贵,一个被黑市鉴定为A级的孟加拉虎alpha腺体甚至拍出过十几亿的高价。 这么重要的器官也同样意味着细致的检查和保护。 alpha和omega每年都需要定期去公立医院做至少一次全身检查,和至少两次腺体检查,确保身体没有异常。体检报告由医院上交政府,政府会统一录入相关信息,要是发现有漏网之鱼没有参加体检,则会派人上门询问情况并强制带去检查。 体检费自理,向政府提交经济困难认定材料可以申请减免。只不过经济困难的认定标准比较严苛,很难通过审批。 待腺体成熟并分化后,alpha会迎来易感期,omega会有发情期。这时候如果没有固定可靠、且信息素匹配的伴侣帮忙,就需要自行购买抑制类物品,如抑制剂,抑制贴,阻隔贴,信息素隔离喷雾等,辅助渡过易感期或发情期。 这也是如今限制生育的原因之一,防止贫困家庭生的太多又不管,放任alpha和omega性别的孩子野蛮生长,造成许多社会问题。 物质上的困难确实令顾岚犹豫了好久。 第二胎如果是个beta,那倒也不会多费钱,可如果又是个alpha,或者身娇体弱容易受到侵犯的omega,那以她和谢尔盖如今的收入,能让它无忧无虑自由快乐地长大吗? 被这个问题困扰的顾岚去咨询过许多人,想法在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建议里像钟摆一样摇摆不定。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去做了怀头胎时没做的事—— 去私立小医院偷偷查了胎儿性别。 检查结果出来,是个女孩。 听到这个结果后,顾岚没再踌躇,毅然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正好跟儿子凑成个儿女双全的“好”字,而且,说不定女儿会比儿子更可爱亲人。 顾岚把孩子性别和自己的想法跟两家说了,谢尔盖看起来有些烦躁,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说随便她;王秀莲和顾长海则愉快地表达了支持;玛尔法也很开心,只有奥列格仍在泼冷水。 “女孩儿还生下来干嘛,万一不是alpha,那不净剩赔钱了。”他没好气道。 顾岚啪的挂了电话。 年前,顾岚带着证件,跟谢尔盖提前去了额尔古纳办理准生证。 孩子后来也是在额尔古纳生的。 本来顾岚没打算那么折腾,可孕后期那几个月正值夏季,滨江那年的夏天格外炎热,顾岚被闷得受不了,又不好一直宅在屋里吹空调,就又一次回了额尔古纳清爽的草原,等待临盆。 二胎是在八月出生的。 孩子出生那天,奥列格和谢尔盖都没去医院。谢尔盖请了陪产假,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在医院露过面。整个生产过程都是王秀莲,顾长海,和玛尔法在一旁陪护。 年仅一岁的伊戈尔也在。 不同于以往的淡漠,那张俊秀的小脸表现出了罕见又明显的好奇,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直至大门推开。 和性别检测结果一样,二胎是个小女孩。 而且是个非常漂亮的,玳瑁猫omega小女孩。 抱着孩子的护士是惊叹着出来的:“你们家这个小宝宝真的很漂亮啊,我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恭喜恭喜!” 一行人赶忙凑上去,王秀莲迫不及待地拨开裹着婴儿的小棉被。 第一眼,就是女婴那张奶白的小脸蛋,白里透红,活像颗珍珠似的莹润透亮。腮帮挂着鼓鼓软软的婴儿肥,还没长毛的猫耳朵被包在帽子里,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嘴唇红嫩薄软,唇形十分可爱。 虽然才刚落地,但孩子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圆溜溜的两只大眼珠活跃乱转,一会看看这张脸一会看看那张脸。 “诶呀,真漂亮啊!”王秀莲欢喜地抱过孩子,笑得眼角皱纹都堆了起来,“看这皮肤白的,还有这大眼睛,这小嘴,哎呀……”她摸了摸孩子的脸,嫩得跟豆腐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孩子不知是被她的笑容感染,还是被摸得痒了,也冲她笑起来,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萌得不行。 玛尔法抱着伊戈尔站在旁边,伸手翻开被子,看了眼孩子的胳膊腿儿,笑着说:“哎哟,腿也好看,又细又长的,这小姑娘将来能长大高个儿!” 孩子的视线被玛尔法吸引过去,瞳仁转动,却对上一双同样乌黑明亮,形状却比她狭长些许的眼睛。 盈满新奇,定定地看着她。 “伊戈尔,这是你妹妹,波琳娜。”玛尔法带伊戈尔靠近了些,“妹妹可不可爱?以后你们就要一起生活了哦,不可以欺负妹妹,知道吗?” 伊戈尔没有说话,依旧盯着女婴看。 Полина Сергеевна Соколова。 波琳娜·谢尔盖耶夫娜·索科洛娃。 是奶奶给她起的名字,象征光明,温暖,优雅与艺术,同时又如晨露草地般纯净无暇。 看得出,奶奶很喜欢这个孙女。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小女孩。 而所有人里,也包括伊戈尔。 回忆篇三:伊戈尔和波琳娜 伊戈尔一岁半之前,时常会观察母亲的腹部。 起先是因为大人们总注视那里,并搭以波动变化的语调,或紧张,或昂扬。出于孩童的好奇心和学习本能,伊戈尔于是也模仿着看过去; 再后来,是因为那片小腹鼓起了一块圆滚滚的山丘。 “伊戈尔,”母亲曾抚着小腹,慈爱地问他,“你马上就要有妹妹陪你一起玩了,期待吗?” 那是伊戈尔第一次听说“妹妹”这个词。 年龄尚要以月为计量单位的伊戈尔无法理解“妹妹”是什么意思,也无法理解母亲的问题。他端详着母亲手掌下那驼峰一样的山丘,黑润的眼珠波光流转,懵懂探究那里为什么跟别人长得不一样。 这一问题盘踞数月,终于在一声啼哭中散去。 山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波琳娜·谢尔盖耶夫娜·索科洛娃。 “妹妹”从此有了实质而直观的具象。 很可爱,就如同这个词汇本身。 波琳娜似乎生来就会爱人。 她喜欢笑,喜欢拥抱,喜欢亲吻,喜欢一切有趣又温情的互动,偏偏又生了张无比讨喜的精巧小脸。母亲顾岚对她倾注了分外的喜爱,连父亲谢尔盖都被她吸去几分目光,偶尔也会用粗犷的手法逗她。 可波琳娜最喜欢的还是伊戈尔。 当她学会四肢并用地爬行之后,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翘着那条天线一样又细又尖的小尾巴,爬到伊戈尔身边,将手里的玩具举高高,咿咿呀呀地让伊戈尔教她玩,或者跟她一起玩。 伊戈尔鲜少主动找她,他习惯于沉浸在自己冷僻的小世界里,但也从不拒绝波琳娜的邀请——抑或说,要求。 教导波琳娜的过程让他有种担当领袖的幼稚的满足感,和波琳娜一起玩耍的过程又让他感受到了家人陪伴的快乐。 那份快乐,实不相瞒地说,令他贪恋。 许多见过伊戈尔的人都说伊戈尔冷漠,可伊戈尔本身就诞生于一个缺少爱的家庭。 母亲工作忙碌,白班夜班来回倒,时不时还要加班,陪伴他们的时光大多只有吃饭和睡觉这两段特定时间点,而这中间的她,面容总是疲倦而愁苦;父亲更不必提,只会瘫在沙发上喝酒看电视,间或打个电话,发出一连串暴躁的俄式谩骂。 伊戈尔几乎就没见他们和睦融洽地相处过。 这个淡薄岑寂的家中,只有波琳娜,永远待在温馨舒适的卧房,用天使般的笑容迎接他,腻着他,要他亲,要他抱。 波琳娜是这座被称作“家”的房子里,唯一温暖的一角。 也是伊戈尔对“家”这一概念的正面认知。 伊戈尔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幼时的他其实一直坚信波琳娜是上帝送给他的礼物,一只蜜糖浆熬成的小太阳,花骨朵里开出的小猫咪。 父母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伊戈尔自觉担任起了教导波琳娜说话的重任。他每天指着自己,指着围栏里的玩具,一个词一个词地教她。 波琳娜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歪着脑袋努力尝试理解。 可她的耳骨还太软,撑不起小扇子一样的耳翼,毛都没长齐的猫耳朵软趴趴耷拉在脑袋两侧,影响了听觉,以至于学什么都很快的波琳娜,快满一周岁才终于学会并说出第一句话—— “哥……哥哥。” 波琳娜说出的第一个称呼,是哥哥。 亲耳听到的那刻,伊戈尔愣怔了好一会。 他感到十分新奇,咧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撺掇波琳娜再喊一次。 见伊戈尔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波琳娜咂吧咂吧小嘴,努力地喊:“哥哥……哥哥,哥哥……” 伊戈尔噌地跳起来抱住了她,一连在她娇嫩的小脸蛋上亲了几大口,嗅着她身上浅淡的茉莉香与奶香交织的味道,喜不自胜地乐弯了眼。 大抵就是从那一天起,伊戈尔真正将波琳娜当成了自己的妹妹,而非仅仅一个幼稚的、有血缘关系的玩伴。 他想,他要爱他的宝贝妹妹一辈子。 结婚五年后,爸爸妈妈到底还是离婚了。 伊戈尔对此毫不意外,只是觉得他们为离婚这事闹得有点太难看。 导火索是爸爸的朋友拉他入伙做生意,貌似是外地的一个项目,但启动资金不够,爸爸于是打算卖掉房子,跟朋友一同去外地做生意。 那自然不是什么正当稳妥的生意,风险很大,不过这对一心只想赚钱的爸爸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反而愈发热血上脑,冲劲十足。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有一个需要养活的家,也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和一对儿女——这些又哪里有赚大钱重要呢? 爸爸铁了心要卖房离开,对于这种胡闹的行为,妈妈当然是不同意的。 那天,伊戈尔猜测估计邻居们都听到了爸爸的怒吼声。他要房产证,要户口本——为了离婚,妈妈却跟个鹌鹑似的死咬着嘴不吭声,只在他吼叫的间隙淡淡说一句“不可能”,“我不会给你”之类的话。 她的沉默和反抗更加激怒了爸爸,那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砰的砸碎了酒杯,又掐住她的脖子,逼她把证件都交出来。 而那个时候,伊戈尔和波琳娜就站在门外,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幸亏男人的手只停留了一秒便收回,不然伊戈尔应当会血性地冲上去把他踹开,那情况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就难说了。或许男人的怒火会瞬间转移到自己这跟他不怎么熟的亲生儿子身上。 不过,这画面就算只维持了一秒钟,冲击力也已足够严重。 伊戈尔能感受到波琳娜骤然颤抖的呼吸,她攥紧他的手和衣摆,眼含泪水,惶恐不安地望着卧室。 太过年幼的她不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伊戈尔并不为父母破裂的婚姻感到悲痛或难过,但他的的确确心疼波琳娜。 他这单纯而又感情充沛的妹妹很喜欢粉饰太平,用自己甜美幸福的笑容,点缀在父母深窟冰崖般的隔阂中,试图以此来遮掩他们这个家庭原本的不幸。 可是凝冰叁尺的冻土无法孕育喜温暖的茉莉花,柔弱的花枝也无法联结起沟壑的两端。 他们都只是这场失败婚姻的祭品,叹息泣泪再凄哀,也不会获得拯救。 离婚一事闹上了法庭。 王秀莲和顾长海,玛尔法和奥列格闻讯都千里迢迢赶了过来,两家父母跟夫妻俩反复商量周旋。然而不管怎么说,都拗不过下定了决心的谢尔盖,最后只得叹着气接受了现实。 一番磋磨后,顾岚争取到了伊戈尔和波琳娜的抚养权。 说是争取也不准确,因为谢尔盖压根没争。 “如果我想争,你肯定是争不过我的,我父母也确实有抚养伊戈尔的意思。”谢尔盖直白地跟顾岚说,“但我并不想养孩子,你离了他们估计也活不下去吧?所以,房子给我,你把他们领走好了。” 就这样,顾岚付出了房子的代价,带着两个孩子开始漂泊生活。 权衡利弊之下,顾岚辞掉了机场的工作,昼夜颠倒的工作日常让她疲惫得无力照顾孩子。她试着联系通讯录里各路亲戚朋友和同学,委婉地寻求帮助。 大多数人都表现出了为难。一个离异带俩娃的单身omega女性,企业一般不会愿意接纳。管理层会顾虑员工的身体状况和家庭因素,比如会不会不接受加班,因为身体虚弱而且要回去照顾孩子;比如上一段婚姻是因为什么结束的,前夫及前夫的家人会不会来公司闹事,影响公司形象等。 也有寥寥几人慨然施以援手,说是自己这边有职位空缺,并且可以帮顾岚开个后门。但那些职位要么工资太低,无法支撑她抚养两个孩子;要么就是地方太远,地段太贵,孩子上学不便,且每月工资大半都要花在房租和日常消费上。 在老旧的出租屋里苦恼叁天,满脸忧愁的顾岚总算等来一个好信儿—— 她的高中同学张丽联系上了她。 “我现在在商贸广场这边卖水果,正好隔壁空出来个店面,租金挺便宜的,位置离你家孩子的学校也近,要不你干脆过来开店得了?随便卖点小玩意,又能赚钱,又能看孩子,时间还自由,多好。” 顾岚惊喜万分,当即答应下来,把伊戈尔和波琳娜在出租屋安顿好后,独自赶了过去。 坐上计程车,顾岚朝司机报了个地址,然后盯着手机,仔细研究张丽发来的店面照片。 那个店面不大,叁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一共五十平左右,适合做些小本生意,天花板还有能用来存货的空当。 顾岚思忖再叁,粗略有了个主意:她爱整洁,也爱做饭,厨艺自认还不错,索性开一家厨具店吧,卖些厨具和专门的收纳清洁物品。 初步想法定下之后,她开始搜集资料。 开店毕竟不是贸贸然一头热就能开干的事儿,挑选的货物质量过不过关,哪家的成本又低些,货源安不安全稳不稳定,都是要考虑的要素。 困顿地搜索半天,顾岚意外查到一个和她想法大半相符的品牌连锁店: 特百惠。 得来全不得功夫。 还操心什么货物问题,直接开个连锁店好了! 于是,没出多久,伊戈尔和波琳娜就跟随母亲去了一个新的住处,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段时间,波琳娜过得十分快乐。 灰暗的痛苦被埋藏在记忆角落,波琳娜没再记起那晚的悲伤,她只知道,妈妈陪她和伊戈尔的时间变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整个人看起来很开朗; 隔壁张姨对她和伊戈尔特别好,每次路过她家店门口,张姨都要送他们些水果,有时候是两个橘子,有时候是山竹,水蜜桃;张姨的小女儿还很喜欢跟他们一起玩,不过伊戈尔不太乐意带她,觉得她笨。 过年的时候,妈妈会带他们回县城看望姥姥姥爷,然后又带他们坐飞机去额尔古纳,给爷爷奶奶拜年。 奶奶每次都会慈祥地给他们两个大红包,爷爷仍旧爱摆着一副臭脸,扯着一把老烟嗓,问她和伊戈尔学习成绩怎么样。 波琳娜感觉得出来,爷爷心里更喜欢伊戈尔一点,她明白是因为性别导致的偏爱,但她并不失落或嫉妒。 因为,爷爷的偏爱属实有点吓人了。 他把年仅六岁的伊戈尔从十七楼楼道窗口抛了下去,大喝着让他振动翅膀飞起来,伊戈尔在半空中翻滚好几圈才终于扑棱动刚刚能收进体内的稚嫩翅膀,拼命稳住身形,最后狼狈降落在楼底大树的枝桠间,裹着一身树叶断枝噗通跌在草坪上。 万幸有棵树在下面缓冲,不然伊戈尔指定得摔出个好歹来。 爷爷还把伊戈尔扔进半结冰的冰湖里,让他跟其他俄罗斯族小孩比赛冬泳。伊戈尔吊着一口活气生生游到了对岸,又被爷爷揪起来驱赶猎食牛羊的狼群。 伊戈尔回到家的时候,几乎已是不成人形,他哆哆嗦嗦走进自己和波琳娜睡觉的房间,刚进去便倒在了床上,好像直到这会儿死神才扛着镰刀吭哧吭哧追上了他。 躺在床内侧的波琳娜直接被他这副鬼样子吓哭了,晃着他湿淋淋冰凉凉的肩膀不停叫喊:“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哥哥,伊戈尔,伊戈鲁什卡……呜啊啊……哥哥死了……” 伊戈尔在温暖的床上趴了会,总算缓过点气,他艰难转过头,青白嘴唇隐隐发抖:“哪有……那么快……” 爷爷的战绩当然不止于此。 他甚至特意带伊戈尔跑去了寒风凛冽的大草原,在一众牛羊中挑出一头最剽悍肥壮的蒙古牛,用尽手段将其激怒,然后把伊戈尔往顶着粗壮牛角怒然冲来的蒙古牛前一丢,让他动用自己苍鹰alpha的力量战胜那头牛。 “快!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索科洛夫!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把这畜生给干翻了!让它的脑袋今晚就挂上咱们家的墙,瞪着眼睛看我们吃它的肉!” 伊戈尔甚至来不及闪身躲避,就被那头愤怒的蒙古牛顶飞了出去。 千钧一发间他只来得及抓住那头牛的双角,随即就被它一头撞到樟子松树干上,“轰!”的一声重响,树干险些断成两截,伊戈尔撞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小腿骨,翅膀也折了半只。 事后,伊戈尔打着石膏静养了半个多月,母亲顾岚勃然地吼了奥列格一顿,让他别再带伊戈尔做这么危险的事。 奥列格抠着耳朵,权当自己耳背听不见,实在被骂急了才回嘴喊:“你他妈的瞎操什么心!这点小伤算个屁!骨头就是要断过几次才会越长越结实,索科洛夫家的雄鹰就没有没断过骨头折过翅膀的!这是对伊戈尔的历练!” 顾岚气得脸色发青:“我以后不会再带孩子过来了!!” 奥列格这才终于收敛了些。他悻悻搓了搓鼻子,发誓不会再做出这种会让孩子受伤的行为。 波琳娜至今都能将这些小事如数家珍地回忆起来。 或许是因为,与后来深重的苦难相比,此时的轻松和欢乐显得弥足珍贵。 回忆篇四:变化 开店初期其实并不算顺利。顾岚一人同时担着进货、打理店铺,以及照顾孩子的责任,尽管伊戈尔和波琳娜都懂事地知道帮忙,可两个四五岁孩子能出的力终究有限,顾岚整个人仍是累瘦了一大圈。 那段艰难的时光,得亏有家人接济和邻居张丽的扶助,他们一家才磕磕绊绊地熬了过来。 靠着这家面积不足五十平的特百惠,伊戈尔和波琳娜悠闲快乐地度过了三年光阴。 这三年间,两人先后升入小学,又不约而同地遇到了一个问题—— 名字太长了。 老师在班上组织听写小考,词语都读了两个了,他们还没写完名字; 一张试卷发下来,横向排版的“班级”和“姓名”两条横杠加一起,都还不够他们写全名的。 波琳娜第一次为这事哭诉过之后,顾岚沉吟半晌,带上证件,材料,还有兄妹俩,去了派出所改名。 顾岚很早就考虑过这件事,只不过从前顾及着谢尔盖家的想法,一直没付诸行动。 现今离婚了,她总算也能自由地做些决断。 因为是离异家庭,孩子的抚养权都在母亲顾岚这边,生父又没尽到抚养义务,且申请改名的原因还合理得当,派出所允许顾岚独自给孩子更改姓名。 囿于传统观念,顾岚没想过让两个孩子改姓,但“索科洛夫”和“索科洛娃”显然也无法作为汉族姓氏配对名字。顾岚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最终选了谢尔盖名字的第一个字,“谢”,当作孩子的姓。 至于名,顾岚早就想好了。 她先定下的是妹妹波琳娜的名——姝妤。 温婉娴淑,柔雅娉婷。 她希望波琳娜……不,现在该叫,谢姝妤,将来成长为一个秀美而又文采斐然的矜贵淑女。 即使她诞生在一个潦倒困苦的家庭。 而伊戈尔的名,顾岚最先定下的是一个单字:“翎”。 寓意自由,和无拘无束的飞翔。 伊戈尔天生聪慧,顾岚希望她的儿子未来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恣意飞向遥远的彼方。 然而定下后,顾岚却又觉得不满意——兄妹俩的名字必须得对等长短啊。 于是冥思苦想半天,顾岚在“翎”后面加上了一个第三字:“之”。 谢翎之。 虽然意义不明,但……听起来还是蛮帅的嘛!顾岚自我安慰地想,人家王羲之顾恺之都是这么取名的,名人都这么起,肯定有他的道理。 自那天之后,伊戈尔和波琳娜便有了新的名字。 “谢姝妤。” “谢翎之。” 两个孩子看着对方,满是新奇地互相叫道。 — 开店第三年,顾岚的特百惠多了个常客。 是个alpha,姓张。 “——张叔叔今天又来了诶。” 七岁的谢姝妤躲在卧室门框后,一边偷看店门口两人交谈的场景,一边悄声对身后正在写作业的谢翎之说。 他们两个白天不会在店里到处乱跑,以免影响妈妈做生意。 谢翎之头也不回,淡淡道:“他买了多少?” “还没买,他还在和妈妈聊天。” “哦。” 谢翎之不感兴趣地应了声。 谢姝妤倏然转过头,瞪着他冷漠的背影,幽怨地鼓鼓脸,又低落转回去。 那个时候,他们正在闹别扭。 步入小学三年级的谢翎之,小男生自尊心像吹气球一样飞速膨胀了起来,也薄得如同气球,一扎就破。他开始避讳在外面跟自己的妹妹距离过近,或表现得太过亲密,因为那样不够“酷”,会被其他男生耻笑。 可谢姝妤并不理解他突然间的疏远。 她只知道哥哥不愿意和她牵手了,也不愿意和她说话,不愿意上下学和她一起走,不愿意随时随地给她一个亲亲。 谢姝妤不明白为什么,她感到很难过,很伤心。但即便她为了得到一个亲亲而大声哭泣,谢翎之也依旧犟着不肯低头亲她,就连顾岚劝他都不管用。 从那之后,他们就开启了冷战。 走在路上的时候不再肩膀贴着肩膀,而是隔着一道生疏的鸿沟;吃饭也不再聊天分享今天经历的趣事;睡觉更是各睡各的,谢翎之自个儿睡在库房的床,谢姝妤跟妈妈睡在卧室,谁也不搭理谁。 直到张叔叔出现,冰封的战局才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张叔叔自从来他们家店铺买过一次锅铲后,就经常回来光顾,每周大约都能来个一两次。他年纪三十出头,脸廓方正,面相和善,粗粗的眉毛下有一对细长的眼睛,总是笑眯眯地挤成两条线,眼角延伸出浅浅的纹路。 他的肤色偏白皙,是常年坐办公室的那种白,穿衣打扮也很有气度,偶尔还西装革履的。 顾岚跟他们兄妹俩说,张叔叔在滨江市政府工作,是公务员,今年刚提拔为科长。 谢姝妤不知道什么是公务员,什么又是科长,但这并不影响她喜欢张叔叔。 她觉得张叔叔幽默又好心,总来他们家买东西不说,还会送她和谢翎之小礼物。张叔叔送过她糖、发卡、儿童绘本、毛绒玩偶,送过谢翎之围棋、机器人模型、玩具枪、百科全书…… 反正,他人非常好。 张叔叔每次来的时候,妈妈也很高兴——因为张叔叔健谈而风趣,会说许多笑话,常常把妈妈逗得笑逐颜开。 谢姝妤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谢翎之却不怎么喜欢他。 “啊,张叔叔走了。” 眼见张叔叔又一次带着一大包东西走出去,谢姝妤赶忙出去送客,顺便喜滋滋地从张叔叔手里捞到了几根阿尔卑斯棒棒糖。 她一边剥开一根橘子味棒棒糖放进嘴里,一边目送张叔叔的大众SUV远去,直至看不见了,才折返回屋子,口齿不清地对谢翎之说,“张叔叔这回又买了好多啊,他的车都塞满了。这星期他都来……三次了吧?他真的好喜欢咱们家的东西。” 谢翎之写字的手顿住,语气排斥地纠正:“他不是喜欢咱们家的东西,是喜欢咱们妈妈。” 谢翎之很恶心那个想插足他们家庭的男人。 谢姝妤愣了愣,一下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啊?张叔叔喜欢妈妈?!” “当然了,不然他为什么每次来都笑得那么开心?哪有花钱的人笑得比赚钱都欢的?除非他是个傻子!”谢翎之转过身,瞧见谢姝妤嘴里含着的棒棒糖,顿时有些恼怒,他三步并两步跑到谢姝妤面前,一把抽走她嘴里的糖,直言不讳道:“张叔叔才不是因为想买东西才过来的,他喜欢妈妈,想跟妈妈结婚,想当咱们的新爸爸,所以才会每周都过来献殷勤!” 回忆篇四:变化(中) 谢姝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惘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衣摆,声音虚浮地打着颤:“不可能,不会的……” 张叔叔想和妈妈结婚?张叔叔想当他们的新爸爸? 可是她和谢翎之有爸爸啊,要是张叔叔当了他们的爸爸,他们亲爸爸怎么办? 那晚父母激烈争执的记忆隐匿在童稚的大脑深处,谢姝妤忘记了,抑或说是因为根本不理解当时在发生什么,所以意识自动遮盖了那段混乱的景象。她以为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等他回来了,他们一家人又可以重新在一起,像别人圆圆满满的家一样。 可谢翎之冷酷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怎么不会?他明摆着就是喜欢妈妈,你没看见他对妈妈多好吗?他还送礼物来讨好我们两个,谁买东西还带送礼的?” 他瞥见谢姝妤手里握着的另外几根棒棒糖,不禁气恼地皱起眉,一把全抢了过来,和刚刚从她嘴里抽出来的那根一起扔进垃圾桶:“你不许吃他送的东西!” “我的糖……!”谢姝妤心疼地跺了几下脚,但很快又转移了心思,现在有比棒棒糖更需要关注的事情。 她张嘴想反驳谢翎之,却又词穷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泪水从眸底泌出浅浅一层,焦急地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可是……妈妈和张叔叔在一起的话,爸爸怎么办?爸爸还没有回来……” 这句话像是刺到了谢翎之,他眉宇夹着戾气和厌恶,冲她喊:“爸爸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他早就不要我们了,你还惦记着他干什么?!” “没有!你胡说八道!”谢姝妤陡然尖叫出声,眼泪顺着脸颊热烫地滚落,满含悲愤:“爸爸没有不要我们!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就是不要我们了!你蠢吗?连这都看不出来?他不会再回来找我们了!” “你闭嘴!!” 谢姝妤拼尽全力喊出这三个字,小小的胸脯剧烈起伏,她红着眼睛瞪谢翎之,眼泪止不住地流。 谢翎之没再说话,只是也怒气冲冲地瞪她。 好不容易缓过气,谢姝妤吸了吸鼻子,使用过度的嗓音沙哑低闷地说:“你骗人,我才不信你。” 谢翎之气得直做深呼吸。 与谢姝妤倔强对视片刻,他猛一转头,回去继续做题。 他不跟她吵,吵架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他已经长大了,跟幼稚的妹妹吵架会显得很掉价,不成熟。 看他一声不吭掉头就走,谢姝妤一时间更加愤懑,愤懑的同时还掺着难以言喻的委屈。 她难过地咬住嘴唇,拔腿跑过去,将谢翎之推了个趔趄。 “我讨厌你!” 她带着哭腔说。 谢翎之扭头看她一眼,表情忿忿,却依旧闭口不言,径自坐回椅子上学习。 谢姝妤于是哭得更厉害。她转身跑出去,恰巧与听到吵闹声急匆匆赶过来的妈妈撞了个正着。 妈妈忙蹲下来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哭,谢姝妤抽泣着喊:“妈妈,哥哥说爸爸不要我们了!呜呜……我讨厌哥哥……” 她任性地放声大哭,以为下一秒妈妈就会否定哥哥的话,然后进屋子把他狠狠教训一顿。 可妈妈什么都没说。 沉默无限延伸,逐渐令谢姝妤惶恐不安,她慢慢停下了哭泣,惴惴而希冀地问妈妈:“爸爸没有不要我们对不对?……他还会回来的……对吗?” “……” 妈妈避开了她的目光。 一刹那间,谢姝妤浑身发冷。 “姝妤啊,妈妈跟你说个事。”无声良久,妈妈站起身,牵着她走进库房。 库房没有开灯,门口投进的小片光线中依稀可见漂浮的微尘。许是这类晦暗的环境,总能让人有种可以凭此遮掩丑陋伤疤的错觉,并从这自欺欺人的错觉中汲取勇气,妈妈吸了口气,又忧愁地抿了抿唇。 “姝妤,如果妈妈告诉你……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你会怎么想?” 谢姝妤呆楞住。 她当然没有天真地只把这个问题当成一个假设,她已是能够通晓一些事理的年纪。 也是因此,她终于得知了残忍的事实:爸爸妈妈离婚了。 爸爸离开了这个家,不会再回来找他们。爸爸妈妈之间,就像那盏被摔落在地的、破碎的酒杯,再也没法复原。 但幼小的谢姝妤仍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她想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想有一对恩爱的父母,想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放学能被父母一起牵着手回家——她以孩子撒娇的语气,小声而悲伤地祈求:“我想你们在一起,不要离婚……我想要爸爸妈妈在一起……” 她流下了眼泪,妈妈却无奈得甚至挤不出苦笑。 “但是没办法,爸爸妈妈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妈妈轻柔而坚定的话语,为谢姝妤心中最初的家庭,画上了一个残缺的句号。 一锤定音。 从那之后,谢姝妤认清了现实,没再纠结过爸爸的事——起码在明面上没有,偶尔午夜梦回间还是会伤心流泪。 也是从那开始,谢姝妤彻底和谢翎之陷入冷战,连因为张叔叔而化开的那条裂缝也被死死冻住。 她讨厌谢翎之疏远的态度,讨厌他故作成熟的傲慢和高高在上,更讨厌他那天说过的话——他甚至都不给她道歉!她主动跟谢翎之拉开更远的距离,话也不再多说一句,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们冷战了足足一个月,而这中间唯一一次交流,是因为洗澡发生的。 周日下午,谢翎之上完格斗课回来,独自进了卫生间冲澡,冲洗头发上的泡沫时隐约听到有门扇开合的声响,他以为是妈妈进来收衣服,就没多想,结果一睁眼,就看见谢姝妤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 披头散发,皮肤又白得跟女鬼一样。 “……!!” 谢翎之吓得一激灵,差点滑倒。定住心神后他迅速扯过毛巾遮住身体,情绪激动地喊:“你怎么在这儿?!” 谢姝妤冷淡又莫名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过她也不打算问,直接张开手臂,说:“给我洗澡。” “你自己洗啊!” “妈妈让你给我洗。” 谢翎之扭头冲门外高喊:“妈!我不想给妹妹洗澡!” 妈妈的声音隔着卫生间门模糊传来:“妈妈现在有点忙,你就帮你妹妹洗一下吧。” “我不想帮她洗!我们已经长大了……她可以自己洗澡!”话音中间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瞬,又自然地接上。 谢翎之说得十分严肃正经,可妈妈却觉得这话从他一个八岁孩子嘴里说出来属实有点逗,“哈哈”的笑了两声。 谢翎之:“……” 妈妈以为他是还在和妹妹赌气,所以不愿意帮她洗,于是笑过后又苦口婆心地劝:“你妹妹头发和尾巴毛太多了,她自己洗不干净,你帮她洗洗吧,妈妈今晚给你们做可乐鸡翅吃!” 谢翎之无语至极。 这种事能和一盘可乐鸡翅相提并论吗? 跟妈妈说不通,谢翎之只好跟谢姝妤商量:“你先出去,等我洗完你再洗,我马上就好了。” 谢姝妤冷冷道:“你洗完我只能晚上再洗了,晚上我还有小提琴课。” 热水器一次烧的水有限,用完了需要再烧。谢姝妤头发长,尾巴毛也长,洗澡要用的水多,就算谢翎之用掉的水很少,剩余也不太够她用。 谢姝妤不想跟他共处太久,皱着眉催促:“快点,给我洗。” “……” 谢翎之至今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谢姝妤总能够表现得如此坦荡,就好像她干什么都是正确的,使唤别人为她做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 比如睡觉要趴在他身上睡;水杯空了要他去接水,他接满了她又不喝,非要喝他杯子里的水;就连他写作业的时候,谢姝妤都会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拿笔在他的作业本上乱涂乱画几笔,然后脚步轻快地跑掉,完全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还有现在,明明早上还把他当透明人似的视而不见,现在却又脱光了跑进来,理直气壮地让他给她洗澡。 不过谢翎之最后还是给她洗了。 因为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而且他已经被使唤出了奴性,习惯了按谢姝妤的“吩咐”做事。 洗完澡后,谢翎之妥帖地帮谢姝妤围好浴巾,吹干头发,耳朵,和尾巴,又在她裸露的肩头搭上一层毛巾,免得她着凉。 待这一切结束,谢姝妤看也不看他一眼,毫不留恋地起身走出卫生间。 谢翎之在背后望着她疏冷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想让谢姝妤再跟他多说几句话。 前天放学时,谢姝妤本来跟同学有说有笑的,结果一见到他就拉下了脸,之后一起回家的路上她也没和他说过一个字。 谢翎之不想谢姝妤对他再这么冷淡下去——虽然是他冷淡在先,于是自那天起,他开始暗暗琢磨怎么修复自己和谢姝妤的关系。 然而,等他真正下定决心,并做出行动向谢姝妤示好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那个周六的上午,谢翎之从学校附近的卖店买了几根棒棒糖,又去书店买了谢姝妤爱看的漫画书最新连载册,把它们都包装在一个精致的礼物盒里,打算回去送给她。 他顺便还酝酿了几句甜言蜜语,一边走一边打腹稿,思忖怎么说才能最快把谢姝妤哄好。 可他到家时,却在家门口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爷爷奶奶。 他们是来带他走的。 因为妈妈要跟张叔叔结婚了。 回忆篇四:变化(下) 那个周六,谢翎之还记得,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快要入伏的夏日难得多了几丝清凉,一阵阵凉爽的风吹在身上,无端吹出他满背的冷汗。 他抱着礼物盒停驻在家门口,妈妈和爷爷奶奶就面对着面坐在店内攀谈,见他回来,视线齐齐汇向他。 谢翎之没能看懂他们的眼神。 那里有太多,太复杂的情绪,糅合着大人千丝万缕的考量,以至于看过来时,神情显得悲悯又冷漠。 那一瞬间,谢翎之几乎以为他们不是他的亲人。他好像只是一件残损的货物,一只瘸腿折翅的幼鸟,一个难以甩脱的累赘,而他们充满同情地对他的未来做出决断。 强烈的反感情绪自心底横生,那几双眼睛的注视变成了遍布尖刺的荆棘条,扎得谢翎之极度不舒服,他避开了目光,却又瞧见妈妈脚边摊开的行李箱。 箱子里全是他的东西。 他的书包,课外练习册,衣服,护具,棋盘…… 只有他的。 没有别人的。 “伊戈鲁什卡,过来。” 奶奶玛尔法忽然喊了他一声,面带慈蔼的笑,朝他招招手。 谢翎之沉默地走了过去,随着距离逐步缩短,他顺势窥一眼妈妈的面庞,发现妈妈也在一直看他。 她的目光那么悲伤,那么内疚,那么自责,犹如火山喷发后,地表积淀的火山灰般深厚灰暗。 谢翎之隐隐浮出不祥的预感,紧接着,奶奶就拉住了他的手:“伊戈鲁什卡,去房间收拾收拾东西,和爷爷奶奶回额尔古纳住吧。” 一道晴天霹雳当头而下,轰得谢翎之脑袋发懵。 他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愣愣问:“……为什么?” 不知是因为这个问题太难回答,还是因为他眼底暗藏的疏离和不愿令奶奶伤心了,奶奶顿了顿,略作斟酌,才说:“你妈妈要和别的叔叔结婚了,那个叔叔自己家里就有一个闺女,没法再接纳太多孩子,所以……”她眼神闪躲了下,隐晦着未尽的残忍的话,含糊续道:“……小女孩之间更好相处一点,我们就想着,把你接过来住。” 奶奶说得委婉,但谢翎之明白了她的意思。 妈妈和张叔叔即将组建新的家庭。他们接纳了妹妹的加入,却将他拒之门外。 谢翎之有少顷迷茫,而后骤然被怒火取代,他一把甩开奶奶的手,转头看向妈妈顾岚,怫然的表情中带着难以置信:“妈妈,你赶我走?” 顾岚急忙道:“没有!妈妈只是想让你暂时去爷爷奶奶家住而已,不是要赶你走!” “为什么我要去爷爷奶奶家住?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和妹妹一起住?你跟张叔叔结婚,为什么要让我走?!”谢翎之指着地上的行李箱,冲她怒喊:“——你就是不要我了对不对?!” 顾岚白着脸,嘴唇嗫嚅。 半晌,她倏地偏开脸,通红的眼圈再度泛起湿润。 谢翎之心凉了半截。 门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明媚的日光清晰描摹出树叶罅隙,谢翎之站在檐下阴影内,却被晒得透不过气。 他罕见地产生了一种晕眩感,仿佛是中暑了,视野里的一切都蒙着雾,所有人的面孔都雾蒙蒙的模糊不清,左胸口心跳扑通扑通,擂鼓一样沉重响亮,几乎要穿透血骨传入空气。谢翎之觉得兴许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顾岚才转过来,她悲伤地低着头,无颜面对他:“对不起,翎之。”她微微哽咽,无济于事地补偿:“以后每年寒暑假,妈妈都会去看你,你想要什么妈妈也都给你买……” “妈妈,你要张叔叔,不要我。” 谢翎之冷静地说出这句指责,冷静得他自己都略微意外,腾腾怒焰被冰封在厚重的霜雪之下,那嗓声听着竟有些瘆人。 顾岚怔了怔,抬头看他。 那双稚嫩却凌厉的眼睛里,写满属于孩童的,最纯粹的恨和失望,其余所有的情感都被挤到了边角,难见踪影。 顾岚只觉心口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极度的歉疚下,她啜泣着,语无伦次地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妈妈真的很喜欢你张叔叔,也真的很需要他,他给妈妈找到了个更好的工作,不用再像现在这么累。我也想带着你和姝妤一起生活,可……我没办法……” 顾岚说不下去了,她捂住脸,压抑地流泪:“翎之,妈妈一个人开店很辛苦,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你体谅一下妈妈……” 孩子们还太小,不懂得生活的艰辛,也不懂得她为了撑起这个家这个店,付出了多少辛酸努力。她曾经凌晨两点起床搬货,外面寒风猎猎,她一个人搬货搬到手背皲裂;她也曾自己把十斤货物扛上天花板用来储货的空当,结果脚下一个不稳,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差点尾椎骨裂。 撑到现在,顾岚对这些劳苦已经麻木,但不代表她不会累,不想追求更舒适的日子。而张国栋,他在市政府给她找了个体面的工作。虽然只是合同工,但未来也有发展前途,她进去以后也不必再像现在这样起早贪黑了,她会有更轻松的生活,晚上可以安稳睡到天亮,周末也可以尽情放松,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或者带孩子出去玩一玩。 顾岚拒绝不了这份工作,也拒绝不了张国栋的追求——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她有预感,她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美满婚姻,以及幸福的家庭。 只是,实现这一切之前,有一个问题: 张国栋不愿接受谢翎之。 他当时说得十分迂回,以完美得挑不出差错的公务员腔调,给出了合情合理的原因:他家里有一个跟谢姝妤差不多年纪的女儿,不太方便和男孩子一起住。 那个女儿是前妻丢给他的,他前妻是滨江当地某银行经理,一个女强人,因为看不上他不争不抢的淡泊性子,选择了离婚。 前妻家境颇为富裕,女儿也被宠得大手大脚,张国栋平时花在女儿身上的开销不小,着实无力再帮顾岚抚养一个alpha儿子。 儿子和新的丈夫,顾岚选择了后者。 她当然是爱谢翎之的——如果没有热情可爱的小女儿在,她一定不会放弃他。 但是跟小女儿比起来,她的儿子实在太过冷漠,她对他倾注了无数温暖的爱,却甚少得到回馈。 他生来如此,顾岚不怨他,可是人心总会擅自变成一杆秤,悄无声息地偏斜。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顾岚自我麻痹,也自我安慰道:她的儿子很聪明,也很独立,不管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他们只不过是暂时分居两地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旦有时间,她就会去看他。 她只是把谢翎之送去了爱他的爷爷奶奶家住。她没有抛下他。这算不得抛弃。 然而现在,谢翎之望着她的眼神,却硬生生撕碎了她那层蒙蔽自己的面纱,将她不肯承认的事实血淋淋暴露在太阳底下—— 她就是不要他了。 她为了新的丈夫,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顾岚崩溃地失声痛哭。 谢翎之盯着她,面部神经微微抽动,肩膀不由自主地打起颤。 妈妈在哭泣,而他清楚原因:她不会改变抛弃他的决定,所以才在愧疚地哭泣。 谢翎之眼眶酸热得厉害,但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没有责怨妈妈丢下他,也没有乞求她留下他。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刻表露出脆弱。 既然妈妈想让他体谅她,那他就体谅她吧,他会体谅她一辈子,永远不给她添麻烦——谢翎之报复地想。他竭力忍回酸楚的泪水,哽着嗓子问:“姝妤呢?” “……”顾岚深吸几口气,泣音渐微,再抬眼时,已是认命似的,面如死灰:“姝妤在上小提琴课,还没回来,她老师明天有事,把今天的课延了一个小时。” “我要等她回来,和她一起走,一起去额尔古纳。” “不行!”顾岚断然拒绝,对上谢翎之错愕又伤痛的眼神时,她怔了下,懊悔至极地闭上嘴,重新放低声音:“你妹妹不去额尔古纳,她还小,我得照顾她。” 谢翎之听了这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妈妈说妹妹还小,可妹妹和他明明只差一岁,她却舍得送走他。 他总以为自己长大了,没想到妈妈也是这么想的。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似乎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顾岚难堪地静默了一会,找补道:“翎之,你是聪明孩子,妈妈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但你妹妹不行,她不懂事,需要妈妈在身边看着。……以后每个寒暑假,还有长假,妈妈都带妹妹过去看你好不好?” “不好。”谢翎之直视她,眼白拉出零星的血丝,执拗,也有和她作对的意思:“妹妹不去,我也不去。我要和妹妹在一起。” “……” 顾岚默然不语,平静得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看了眼手表,快到姝妤下课回来的时间了,于是起身走进卧室,把谢翎之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放进行李箱装好,交给玛尔法。 “他的衣服和鞋子尺码我都写在纸上放进行李箱了,你们回去以后按上面写的买就行……学校那边也办好转学手续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尽量在额尔古纳找个好点的小学给他办进去……还有,他现在在上格斗课和奥数课,额尔古纳应该也有课外班吧?你们打听打听,让他继续学,别断……” 顾岚在旁侧絮絮地叮嘱着,谢翎之站在门口,捧着礼物盒的手隐隐发抖。 三分钟后,玛尔法和奥列格跟顾岚道了别,玛尔法牵起谢翎之的手往外走。谢翎之推开她,固执得像头牛犊:“我不走!我要等姝妤回来!” 玛尔法面露难色,蔼声劝了他几句,没起到丝毫作用,耐性告罄的奥列格索性揪着他的后领将他一把提起,使劲拽了出去。 谢翎之边叫边扑腾,不孝地踹了奥列格好几脚,“放开我!我要等妹妹回来!” 奥列格来了火,抻着脖子喊得比他更大声:“等个屁!再等赶不上车了!想见你妹妹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赶紧走!” “我不!!” 谢翎之拼命和奥列格那铁钳一样的手抗衡,情绪过激的他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力量,竟愣是拖住了奥列格的脚步。 “——哥哥,爷爷,奶奶!” 一道脆亮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三人循声望去,见是背着小提琴包的谢姝妤跑了过来。 小提琴班就在特百惠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条马路,平常都是顾岚或谢翎之接送她上下课,但今天,显然两人都没这个空闲。因此当老师提前二十分钟下课后,谢姝妤左右等不到人,干脆自己过马路回了家。 不料刚到家门口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瞧着谢翎之狼狈的模样,以及奶奶手里的行李箱,谢姝妤顿感不安:“爷爷奶奶,你们要带哥哥去哪里?” 不等玛尔法想出个温和的谎言,奥列格便坦言道:“你哥哥要跟我们回额尔古纳住了,以后你跟你妈,还有你的新老爹好好过吧。” 谢姝妤一懵。 “姝妤!” 谢翎之焦急地喊她,等谢姝妤茫然看过来,他却忽地又哑口无言。 礼物盒紧紧攥在手中,被他藏到了背后。 这和他预想的道歉场景不一样。 在他的预想里,他和姝妤应该单独待在卧室,他递出礼物,诚恳地道歉,并说些好听的软话。他打了无数腹稿,不论姝妤拒绝他几次都够用。要是直到他说尽了甜言蜜语她都还不肯原谅她,那他就把礼物扔到床上,去挠她痒痒。她笑了,自然也就原谅他了。 该是这样的过程才对。 这样温馨,隐秘,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过程。 而不是像当下这般,迎着烈日和亲戚的旁观仓促进行。 这么珍贵的和好礼物,不该在这种时候送给姝妤。谢翎之难得地不知所措,身体无意间卸了劲,被奥列格瞅准时机一把塞进计程车。 奥列格砰的关上车门,朝司机喊:“去火车站!” 计程车在引擎轰鸣声中迅速跑远,谢姝妤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尖叫着追了上去:“哥哥!哥哥不要走!哥哥!!” 谢翎之慌忙转身趴在坐椅背上,透过后车窗望她:“姝妤!波留莎!”他急得甚至喊了她的小名。 听到谢姝妤喊叫的顾岚也紧忙跑了出来:“姝妤你去哪?别乱跑!” 谢姝妤不听也不理,迈着两条小短腿奋力追赶计程车:“哥哥!回来哥哥!哥哥!——啊!”没注意到地面翘角的方砖,她一下被绊倒在地,膝盖磕破了一大片,血流如注。 谢翎之瞳孔骤缩,失去理智地一脚踹向车门,疯了似的喊:“停车!快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吓了一跳:“喂!别踹车门!你们两个能不能看好孩子,这还是在大马路上!” 奥列格和玛尔法忙摁住谢翎之,奥列格骂骂咧咧道:“混小子你干什么?你他妈不要命了?!” 谢翎之不停挣扎:“姝妤摔倒了!我要回去看她!” “看你妈的看!摔一下能怎么?她又没摔死,你至不至于这样儿?” 谢翎之怒吼:“她流血了!!” 连顾岚都不知道,谢翎之曾严厉训斥过谢姝妤,因为她有个坏毛病——喜欢故意摔跤。 和那总支不起耳翼的耳骨一样,谢姝妤通身的骨头都很软,别的小孩子都已能够稳稳当当地站立走路了,她却还是只能在泡沫垫上爬来爬去,偶尔站起来走一走,没几步就歪斜着倒了下去。 她倒下去之后,一般有两种做法:如果周围没有人,她就哼哼唧唧着自己爬起来;如果周围有人——他们基本都在忙自己的事,注意不到她——她则会可怜兮兮地哭叫出声。而她哭了之后,马上就会有人来抱她哄她。 那个抱她哄她的倒霉蛋大多时候都是谢翎之。 这种吸引关注和关怀的方式被谢姝妤记在了脑中,一直延续到她两岁,已经能跑能跳,也还是习惯靠摔跤来引起父母或哥哥的注意。 那天,谢翎之从幼儿园放学回来,在家里自学拼音。他学习时一向全神贯注,因此也没注意到边上拿着积木,看了他许久的谢姝妤。 谢姝妤不满地甩甩尾巴,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故作不小心地摔倒下去。 “啊。”她刻意地叫了一声。 谢翎之果然被引来了。 但他没陪她玩,只把她从地上捞起,放进宝宝游戏围栏,然后回去继续写拼音。 谢姝妤瘪起小嘴,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她锲而不舍地翻出围栏,又一次在谢翎之附近摔倒。 这回她叫得惨了些,倒不全是为了吸引谢翎之注意,而是确实有些疼。 谢翎之赶过来,皱眉抱起她,“你好好在里面玩玩具,别爬出来,危险。” 他再度把谢姝妤放进围栏,可谢姝妤却抓着他肩头衣服不放,奶声奶气说:“哥哥,陪我玩。” “我在学拼音,没空陪你,等我学完了再和你玩。” “不要,我现在就想玩。”谢姝妤执着道。 谢翎之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书桌,最终还是选择了学习,他无情拉下谢姝妤的手,返回书桌前。 谢姝妤着急地在围栏后面喊:“哥哥,不要走,回来,回来……” 谢翎之没理她。 谢姝妤也没别的招,她费劲巴拉地又翻出去,狠狠把自己摔在木地板上。 这回是真的疼了,她叫得无比凄厉。 谢翎之立刻跑了过来,扶起哭唧唧的谢姝妤一看,膝盖都红肿破皮了。 接连三次,饶是谢翎之年纪还小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他气急:“你是故意摔倒的对不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口吻太严厉,谢姝妤害怕得不敢吱声,眼泪急惶惶收住,她绞着手指,一下一下打着哭嗝,瑟缩地望着谢翎之。 谢翎之不禁又心软了,放柔声音,问:“波留莎,为什么要故意摔倒?” 谢姝妤吸吸鼻子,小声说:“我只是……想要哥哥抱抱……” 谢翎之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妥协地抱起谢姝妤,坐回书桌前,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正儿八经地教育她:“不管你想要哥哥抱抱,还是想要哥哥亲亲,想要哥哥陪你玩玩具,都可以直接跟哥哥说,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谢姝妤委屈巴巴:“你不理我。” “但我没有拒绝你。”谢翎之认真说,“你想要哥哥做什么都可以,我永远不会拒绝你。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有你提的要求,如果比我的事情重要,那我一定先满足你,如果是我的事情更重要,那我会先做完我的事情,然后再完成你要我做的事。知道吗?” 谢姝妤表情迷惑,半懂不懂地点头。 理解这么长一串话对她来说暂时还太困难了些,但她大致能明白一件事: 她要哥哥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结果令谢姝妤足够满意,于是她没再闹腾谢翎之,安心坐在他腿上,看他学习。 谢翎之一边自学,一边教谢姝妤拼音怎么读。谢姝妤一开始还会好奇地跟着念,然而没一会就困得打起了盹,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猫耳朵也耷拉在两侧,可爱得要命。 谢翎之侧眼看她,忍不住在她粉嫩的脸蛋亲了一口,然后安静地继续学习。 看着远处磕磕绊绊爬起来的谢姝妤,谢翎之简直要急疯了,他不管不顾地越过坐在车门边的奥列格,想要打开车门直接下去。 “Сука блядь(操他妈的)!给老子安分点!”奥列格一巴掌给他扇回去,怒不可遏:“你不要命我还要,老子还没活够呢!她不就摔了一下,你跟条疯狗似的在这乱蹦哒什么?她有她老娘照顾,用不着你管!” 谢翎之扯着他衣领子厉声喊:“我要回去看她!快让我下去!” “闭嘴!”奥列格像摁牲口一样把他摁住,一根粗糙苍老的手指直指他鼻尖,双目满是冷戾的告诫:“伊戈尔,少管她了,她以后跟你没关系了,你他妈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就得了。” 谢翎之怒目相视:“凭什么?!” “凭她要跟她亲娘过好日子去了!凭你俩的娘不要你了!凭什么凭什么,就凭她俩现在的家没有你的份儿,你是你爹的种,别人家不欢迎你,明不明白?”奥列格极尽刻薄地朝他吼叫。 沾着烟味儿的唾沫星子溅到谢翎之的脸上,他的神色有一瞬惘然,继而迅速被悲伤填满。 他红着眼向后望去,小小的谢姝妤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尽头,他仅能看到消瘦的妈妈蹲在她面前,抱着她,也抓着她,不让她再继续追逐过来。 谢翎之生平第一次气到浑身发抖,他气妈妈,气爸爸,也气爷爷奶奶,气他们的擅作主张,但更气自己的弱小无力。他们轻而易举地决定了他和姝妤的命运,却未曾过问一句他们两个的意愿。而他甚至连多停留一秒,多和姝妤说一句话的能力都没有。 他痛苦到了极点,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他和妹妹会分开,他们两个像是生下来就联结在一起,强迫他们分开无异于从他身上砍下一条肢体,经久不绝的灼痛从断口蔓延至全身。 眼底干涸又蓄满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谢翎之缓慢俯下身,颓然地把脸埋进掌心,不愿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 简直是在做噩梦一样。 明明就在今天早上七点之前,他和姝妤的距离还不到五米——从卧室的床到库房的床,他们见面仅需两秒;而今后,他们的距离将扩大到一千七百公里——从滨江到额尔古纳,需要坐两个半小时飞机,两小时大巴,这还是最快的,他们才能见上对方一面。 可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下一次见面,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是会惊喜地朝他扑来,还是会因为喜欢上了妈妈和张叔叔组建的新家庭,从而淡忘了他? 谢翎之不敢去想,他不能接受第二种结果。 以前他亲耳听到妈妈悄悄和亲戚说,他性格冷漠,很不亲人,像没有感情一样。亲戚的回答是或许早慧的孩子都这样,何况他还是个alpha。 谢翎之觉得他们说的一点都不对。他哪里没有感情?他明明那么喜欢姝妤。他的姝妤,他的波留莎,他独一无二的妹妹,她是粘在他手上的小糖块,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他的心情都会好得不得了。 她是他汲取爱意的源头,就像太阳之于地球。 他爱她远胜过一切,他愿意听从她任何指令,完成她任何愿望。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能为她做。这是他身为她的哥哥与生俱来的责任。 但他做出奉献的前提,得是他在她身边啊! 谢翎之捂住泪痕斑驳的脸,湿凉的泪滴从他指缝间滑落,顺着礼物盒的边沿淌下,他透过那一丝缝隙,看着斑斓却廉价的包装纸被浸出一条水痕,忽然万分后悔—— 他刚刚应该和姝妤说句对不起的。 迄今为止,他为这场庄重的道歉仪式做的所有准备,都如同这方礼物盒外层的包装纸。 只是华丽的废品。 不论是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亦或贴着闪亮的水晶钻,只要没有交到姝妤手里,都毫无意义。 直至这末日一样的分离到来,谢翎之才总算愚钝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真正需要的其实只是他一句:对不起。他确信姝妤会因此而原谅他,正如姝妤确信他会包容并纵容她所有任性的指使。 他们对彼此又哪有那么苛刻。 一张纸巾轻柔地拂过他脸颊,奶奶玛尔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哭了,伊戈鲁什卡,喝点水吧。” 谢翎之一动不动,沉默地表达抗拒。 玛尔法忧愁地叹了一声,静了静,又说:“你中午想吃什么?一会到了车站,奶奶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多少吃一点,不然上了飞机会难受。” 谢翎之依旧不语,手掌覆盖下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弧度几许讥讽。 大人们真有意思,把关爱琐碎地分摊在小事里,却吝于在真正紧要的大事上给予分毫。 这一刻谢翎之痛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除了姝妤。 谢姝妤踉跄着爬起来,急得甚至没感知到疼痛,边哭边一瘸一拐地继续追在计程车后面。 “哥哥,哥哥别走……哥哥……回来……咳……” 体力飞速流失,她渐渐追不动了,喉间溢出生涩的铁锈味,她慢慢走在马路边,遥望那辆载着谢翎之的计程车在道路尽头消失成一个小点,禁不住地哭喘呛咳。 顾岚追上了她,紧张地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势,“姝妤,怎么样,哪里摔疼了……呀,腿上怎么流了这么血!” 谢姝妤白蓝相间的碎花连衣裙下摆晕着一团刺目的红,顾岚掀起一看,发现她右腿膝盖蹭破了一大片,血水已经从伤口流进了鞋子里,雪白的袜子也染着几缕殷红。 顾岚心疼得不行,即刻要把她抱回家包扎,谢姝妤却大哭着拒绝她的怀抱:“我不走,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她哭得撕心裂肺,顾岚看着她,唇瓣微抖:“……等你放暑假了,妈妈就带你去看哥哥……” “不要!我不要等暑假!我现在就要哥哥回来!……咳咳!咳!”又哭又跑好一阵,承载过量空气的肺部酸痛不已,谢姝妤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着,痛苦得仿佛要咳出血一般。 顾岚默默帮她拍后背顺气。 好半天,谢姝妤才缓过气来,泪眼婆娑地望着顾岚:“妈妈,为什么哥哥要走?为什么哥哥要跟爷爷奶奶去额尔古纳住?他是不是、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顾岚移开潮湿的视线,不敢看她:“不是,你哥哥没生你的气,是妈妈不好……妈妈没能力同时照顾你们两个。” 谢姝妤听不懂,哽咽着说:“可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顾岚没法再回答她了。 她蹲在谢姝妤面前,无声抹了把眼泪,不再管她的反抗,抱着她回了家。 ——那个只剩下她们两个的,再过不久也将要被抛弃的,家。 回忆篇五:亲情的较量 从谢翎之被爷爷奶奶带走那天起,整整五天,谢姝妤没踏出过家门一步。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饭,不说话,也不肯去上学,每天只安静坐在窗户前,盯着窗外栋栋居民楼投下的阴影,以及阴影里流经的行人。 她期盼着哥哥会出现在窗外。像以前一样,趁她写作业之际突然从窗台下冒出来,朝她做个滑稽而诡异的鬼脸,吓得她大叫。他一直都那么坏。 思念太过深重,谢姝妤好几次隐隐约约出现了幻觉,她似乎又见到了哥哥——他回来了!她恍惚着雀跃,却被一声声聒噪响亮的蝉鸣惊醒。 恢复清明的窗外依然平静。 仅有寥寥几个熟悉又陌生的老人,在黄蓝交接的公用健身器材上慢吞吞运动。 没有哥哥。 他已经彻底不在她身边了。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孤独都如同海潮般霍地席卷谢姝妤全身,就好像天塌下来了,重重砸在她身上。她哀恸地捂住脸流泪,感觉整个世界忽然间变得好陌生,她不想接受,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谢姝妤不停回忆过去,回忆她和哥哥分离前的时光,那些习以为常的温馨快乐,还有前一个月的疏离冷战。一幕一幕历历如昨,她才发现原来她把这些小事记得这么清晰。所有的细枝末节在眼前飞速闪过,她甚至能记起前天下课时,谢翎之奔跑在学校左侧的篮球场间,手中的篮球在平坦粗糙的水泥地面运了四下,而后于空中划出一道曲长如彩虹的抛物线,“哐”的一声,正入球框正中心。他转过头,神采飞扬,挂着细汗的鼻梁在烈日下闪烁碎光。 谢姝妤趴在桌子上,手背的泪痕未干,又添新迹。 她从没如此深刻地体会过,什么叫后悔。她不该跟哥哥置气的,这样他们前天晚上还可以亲昵地躺在一起,躲在昏暗的夜幕下,低声倾诉或欢喜或愁苦的心事。他们跟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许会是早餐时的一句“哥哥,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掉这个包子”;也可能是谢翎之送她去上小提琴课时的一句“下午我们一起玩大富翁吧?输的人要给赢家做一星期跟班,不许反悔。” 怎样都好,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谢翎之戳戳她的腿,说“借我支红笔”,而她一言不发,冷淡借出。 ——这是他们分离前的最后一次交流。 谢姝妤日复一日沉浸在极度的悲伤和懊悔中,身体迅速瘦弱了下去,三天的时间,除了顾岚逼迫她喝下的两碗粥,再没吃过别的东西。 再后来,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没法坐到窗户边,只能寂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中心透明灯罩的花纹发呆。 顾岚最初还会理解地不去打扰谢姝妤,给她腾出缓冲空间,可谢姝妤消沉的状态日益严重,近乎一蹶不振,仿佛得了自闭症一样,顾岚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姝妤啊,起来吃点饭吧。”顾岚坐在床沿,忧声劝道。 谢姝妤一动不动,犹自躺着。她的眼睛红红的,肿如核桃,这些天一直没消下来过,往日总是洋溢着笑容的小脸枯槁而苍白,宛若失去生气的洋娃娃。 顾岚蹙眉看着她,满眼心疼和内疚,“你再不吃饭,身体要饿坏了,快起来吃点吧,吃一口也行。” 谢姝妤仍然没动。 她心中暗想:那就饿坏吧。 等她饿坏了饿死了,说不定妈妈就会后悔,然后把谢翎之从爷爷奶奶家接回来。 七岁的她能做到的仅此而已。她的力量只够她伤害自己,她能依凭的只有妈妈对她的爱。 如果她再大一点,拥有自己的手机,那她还可以给谢翎之打个电话。 如果她更大一点,能掌握自己的身份证,有足够的金钱傍身,那她还可以独自坐上飞机,去额尔古纳找谢翎之。 可她现在只有七岁。她什么都做不到。 孩子能够做出的反抗方式她都做过了——哭,和无理取闹。她自认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极限,可惜毫无效用,不管她怎么哭怎么闹,妈妈都不肯改变决定。 她最后只能以这种方式跟妈妈抗衡,残伤自己的方式。 顾岚深吸一口气,怅然又无奈:“妈妈知道,哥哥走了你难过,可你这么耗着自己又有什么意义?你这样做只会让妈妈难过,哥哥知道了也会难过。” 谢姝妤有些艰难地掀了掀眼皮,瞳仁微转,流露出深浓的负罪感。 顾岚撇开眼,低泣一声,“……送走哥哥是妈妈不对,妈妈承认。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亲眼看你们兄妹俩一起长大,可我实在没那个能力同时给你们俩更好的生活……妈妈对不起你们。”她顿住,无声哽噎片刻,“让哥哥去爷爷奶奶家住这件事,妈妈也犹豫了很长时间,他和你一样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突然让他离我那么远?……但对于咱们家现在来说,这又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翎之跟着爷爷奶奶过,吃的住的都会比现在更好,妈妈单独带你一个,也会比以前更轻松些,你们两个都能过得很好。而且你们也不是从此以后就见不到了,妈妈答应你,只要放长假,妈妈就带你去额尔古纳看哥哥,好不好?” 谢姝妤没有说话,但眸光显然已暴露出动摇的心情。 顾岚说:“你这两天要是不想去上学,那就不去了,在家歇着,或者出去玩一玩,放松下心情。正好妈妈也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这个店铺妈妈已经转租出去了,下周咱们搬去张叔叔家住。” “……?”谢姝妤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岚一口气把之后的安排都告诉她:“明天上午我去学校给你办转学,转到兆阳区的兴义小学,那边离你张叔叔工作单位近,你姐姐,就是张叔叔家的女儿也在那里上学,以后他可以开车送你们一起上下学……” “妈妈,”恍惚听到这里,谢姝妤忽地张开口,干哑轻弱的嗓音透着惶惶无助的乞求:“你可以不和张叔叔结婚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姝妤完全理解不了。 她活像迷失在了雾霭里,晕头转向。她还没从哥哥离开的动荡坚强地站起来,就又堕入家庭重组的深渊,她甚至希望时间暂停、后退,因为她不想再往前挪动一步——前面根本没有路,只有吞噬她的恐怖黑洞。 妈妈静了一瞬,抿唇看她。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回答,而妈妈的沉默明明白白在她面前写下三个字: 不可以。 谢姝妤如坠冰窖。她挣扎着企图再说点什么,为改变未来的命运做些努力,然而顾岚却先她一步,出声说: “姝妤,听话。” 谢姝妤滞住,再抬眼,只见顾岚深深凝望着她,含泪凄切道:“妈妈这些年特别孤单,辛苦,你是懂事孩子……也为妈妈考虑考虑吧?” “……” 谢姝妤缓缓闭上嘴。 她躺在床上,偏头看向墙壁,泪水从眼角黯然滑落。 ——这场亲情之间的较量,是妈妈赢了。 “嗯,好。” 她苦涩地回答。 出于补偿,顾岚让谢姝妤跟谢翎之通了个电话。她拿出手机拨通玛尔法的号码,接通后,客套寒暄几句,她叫玛尔法把电话给谢翎之,自己也将手机递给谢姝妤。 谢姝妤勉力撑起上身,两只小手捧着电话,放到耳边,“喂……” “姝妤。” 几乎是同一时间,谢翎之在手机那端唤她。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全然不似以往的清越昂扬,显然这些天他过得也不太好。 谢姝妤一下湿了眼眶。 “哥哥……”她瘪着嘴,抽泣着喊:“我好想你,哥哥……” 听筒内,谢翎之颤抖不稳的呼吸清晰可闻。 谢姝妤猜测他大概也哭了,或者快要哭了,总之他在忍着,没有让自己听起来太过狼狈。 “……嗯,哥哥也想你。”他说。 泪水霎那间决堤。谢姝妤本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他说,可此刻都被淹没在了哭声里。她牵动虚软无力的内脏肌肉放声大哭,将连日的悲伤尽数宣泄出来,宣泄给他,好似这样做就能把他带回来。 谢翎之在那边没有说话,但她能够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他这次一定是哭了。 谢姝妤放纵地哭泣了好一会,直到嘴唇干枯,头晕目眩,才疲惫地停下。这时候她的嗓子已经嘶哑得不像话,顾岚给她喂了杯温水,她润了润嗓,勉强能够发出声音。 这一通电话让空中楼阁般的残酷现实坠落地面,谢姝妤终于心灰意冷地接受了现状:谢翎之真的离开了。 至少在下个长假到来之前,他们没法再见面。 这是大人的决定,谢姝妤知道他们无法反抗,于是懂事地没有央求谢翎之回来,只问:“哥哥,你走之前叫我干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她总觉得谢翎之被拽走前喊她的那一声是想和她说些什么。 “……”那端,谢翎之静了少许,轻浅的呼吸声被电磁波渲染得有些粗重,他哑着嗓音,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谢姝妤愣住。 “对不起,姝妤。”谢翎之说,“我之前不该不理你,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是哥哥错了……对不起。” 谢姝妤哭得干涩的眼睛又一次蓄起泪水,热烫的液体熨得眼眶酸疼。 “没关系,哥哥。”谢姝妤淌下了泪,却也总算漾开了笑,“我也、我也有错,我不该说我讨厌你,我一点都不讨厌你,我也不该冤枉你……” 说到冤枉,她戛然而止,微微瞄了眼妈妈的方向。 ——谢翎之说的没错,张叔叔真的喜欢妈妈,而且很快就要和妈妈结婚,成为他们的……不,成为她的新爸爸了。 谢姝妤现在开始讨厌张叔叔了,他拆散了她的家,还迫使她加入他的家。 他破坏了她的一切。 谢姝妤咬了咬唇,身子微偏,小声对谢翎之说:“哥哥,你永远都是我哥哥,走到哪里都是。” 她才不认张叔叔,坚持要和张叔叔结婚的妈妈也让她感到陌生,只有谢翎之——被他们联手赶走的谢翎之,谢姝妤咬牙切齿地想,他才是她最亲的家人、永远的家人。她只认他。 他们两个才是一伙的。 谢翎之聪明地接收到谢姝妤暗藏的意思,在谢姝妤看不到的地方,他绽开个大大的笑容:“嗯,哥哥永远都是你哥哥,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所以,你一定不能把哥哥忘了,知道吗?” 谢姝妤立马喊:“我才不会!” 谢翎之有意逗她:“真的吗?你不会因为张叔叔家里好玩,就把哥哥忘到脑袋后边吗?” “不会!不可能!”谢姝妤气哼哼地叫道。 “那你发誓。”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忘了哥哥!” 手机两端,他们不约而同地眨眨眼,笑了开来。 那天他们滔滔不绝地聊了许久,谢姝妤告诉谢翎之她也快要转学了,转去兴义小学,但她一点都不想转学,她不喜欢陌生的新环境。抱怨一通过后,她又问谢翎之在额尔古纳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在新学校认识有意思的朋友。 谢翎之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时,声音略为冷淡。他说他在那边过得还行,吃的喝的都还算习惯,至于朋友,还没交上。 他也不喜欢新环境。 不仅因为他是被强行带过去的,还因为,那边的环境本身就不算热情。 额尔古纳地处边境,白天短,黑夜长,寒冷干燥,空旷的街道草原上根本见不到多少人,居民又大多是语言沟通不畅的少数民族。谢翎之习惯了滨江温暖湿润的气候,突兀搬到额尔古纳长期居住——虽然才住了仅仅几天,但设想一下即将在这里度过的漫长未来,他就已经有些难以忍受。 他转进的新学校,也和以前那所非常不一样,这里百花齐放,汉族、满族、回族、俄罗斯族、鄂温克族,甚至朝鲜族锡伯族的孩子都有。他顶着俄罗斯族的名头,相貌言行却更偏向汉族,还是从遥远的滨江来的,因此周围人包括这两个民族的孩子,都把他当成新奇的外族人看待。 谢翎之也觉得自己是个外族人。这里的同学会和他交谈玩乐,嬉耍打闹,但言行举止间却仿佛总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他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之时,他只能默默旁观。尽管他们只是无意的,但还是时常令他有种自己游离于人群外的孤独感。 这种孤独感同样也在家里延续。爷爷奶奶一味地溺爱他,满足他的所有需要,却跟他没有半点共同话题。而谢翎之从前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谢姝妤聊天,这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必需的仪式。 极端的落差对年仅八岁的谢翎之造成的冲击难以言述,他在电话里跟谢姝妤说起自己在这里的生活时,嗓音都透着一股疏离而煎熬的冷。 奈何,当时的谢姝妤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只当他是因为离别而郁郁寡欢。 后来她想想,或许谢翎之那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暴露出的冷血性格,以及由此延伸出的作为,应该都和这段经历逃不开关系。 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谢姝妤跟着妈妈搬进了张叔叔的家。 张叔叔住在小区里,小区的安保和环境都十分不错,他开车载她们拐过几个转角,然后在一栋高而美观的单元楼前停下。他还有自家专用的停车位。待车停好,谢姝妤背着书包从车后座跳下来,被妈妈牵着手,和拖着行李的张叔叔一同进入单元楼。 他们乘电梯上了七楼,期间张叔叔和蔼地跟谢姝妤攀谈了几句,言辞亲和又不过分亲热。说实话,如果他没有和顾岚在一起,谢姝妤真的会非常喜欢他。当然是对长辈的喜欢。 抵达七楼,张叔叔带她们走到左侧一扇门前,拿钥匙开了门。 踏进门槛的第一秒,谢姝妤想的是——张叔叔家真有钱。 将近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三室一卫一厅,地面通铺浅灰色连纹瓷砖,客厅天花板悬着温馨唯美的田园风吊灯,吊灯下是奶白色长条花瓣形沙发。沙发上横七竖八放着几个毛绒玩偶,是小女孩会喜欢的款式,沙发对面的茶几摆有盛满新鲜水果的果盘,纸抽,和摇钱树微型盆景。摇钱树造型精致得过头,是假的,约莫是因为懒得打理才没买真的。 第一秒的惊叹方兴未艾,第二秒,便被畏惧和慌乱盖过。谢姝妤见到了妈妈口中的那位“姐姐”,张叔叔的女儿——张婷婷。 张婷婷远远站在她正对面,客厅与卫生间衔接的边缘,满面冰冷厌恶地看着她。好像她是打翻在她家门口的装满脏污的垃圾袋,又好像她是持枪夹棍闯进她家里的强盗。 见到张婷婷的第一眼,谢姝妤就直觉,她和这位继姐未来不会相处得太愉快。 回忆篇六:继父与继姐 “姝妤,进来进来。” 张叔叔笑着朝谢姝妤招手,指着玄关地垫前一双浅粉猫耳小拖鞋,说:“这是你的拖鞋,前几天新买的,试试看合不合适。” “……好。”谢姝妤扶着墙边一米高的鞋柜,小心翼翼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她试着走了两步,朝张叔叔腼腆一笑:“挺合适的,谢谢叔叔。” 张叔叔挠挠后脑勺,露出两排白牙:“合适就行,合适就行,之前买的时候怕你不喜欢,我还特意叫了婷婷帮我选。——哦对,婷婷!过来跟你顾阿姨和妹妹打个招呼!”他转身对张婷婷喊道。 随着他的呼唤,谢姝妤转移目光,再度望向张婷婷。 张婷婷比她大两岁,不过个头没有差出太多,只是她们此时一个高昂着头,一个低垂着颈,以致视线错落出了远多于身高的差距。谢姝妤拘谨迎上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率先注意到她的发型——张婷婷是披着头发的,发尾明显被精心修剪过,平整而随意地垂在肩侧。 这让谢姝妤非常惊奇。在她眼里,只有成熟的大人才能散下头发,小孩子必须把头发扎起来。张婷婷只比她大两岁,居然敢于梳这样的发型。 她不禁更加畏惧张婷婷了。张婷婷比她成熟好多。 谢姝妤无措地挪开眼,不敢再跟张婷婷对视,转而观察起她的衣着。 张婷婷的衣着打扮和这间房子的气质十分相符,一身奶油白的娃娃领刺绣连衣裙,袖口镶着镂空蕾丝边,腰间以一条红丝绒腰带束紧。很简单的款式,但谢姝妤看着那件裙子,莫名就是感觉比自己的好看许多。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一种价钱堆砌出来的,独特而贵气的奢侈美——张婷婷穿的是Miu Miu当季最新款连衣裙,单价两千五。 张婷婷没给她太多打量的时间,紧跟着张国栋那一声呼喊落地,她锁紧眉,朝门口叁人丢下一个极其不待见的表情,扭头飞奔进卧室,“砰!”一声关上门。 回声响亮地撞进叁人耳朵。 张叔叔一时间尴尬得挂不住脸,年过叁十的男人局促地搓了搓手,对母女俩低声赔笑:“那个……婷婷她比较内向,你们别介意,我一会去说说她。” 顾岚体贴地摆摆手:“没事,小孩子一下接受不了也正常,没什么。也是我们搬得太急了,没给孩子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要不等这周末我们几个一起出去吃顿饭,互相了解了解……” 大人们在一旁融洽自如地对谈,仿佛方才一瞬的僵硬气氛根本没出现过,仿佛这个将将拼凑起来的家根本不存在丝毫裂痕。谢姝妤沉默地站在妈妈身边,套着雪白棉袜的脚心轻轻蹭着拖鞋薄软的鞋面,时而悄悄抬头,窥一眼相谈甚欢的两人。 他们嘴角眉梢扬起的每一丝弧度,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温暖的理解。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要好的?谢姝妤疑惑起这个问题,却无从发掘答案。 张叔叔家有叁个房间,准确的说,应该是四个:两个卧室,一个书房,以及一个衣帽间。 衣帽间是张叔叔前妻留下的,占地十平左右,前妻走后,衣帽间就归给了张婷婷。张婷婷也很不负所望地将这十平方米填得满满当当。 谢姝妤认为这也是张婷婷讨厌她的另一层原因——她占据了她的衣帽间。 张叔叔原想把书房腾出来当作谢姝妤的卧室,奈何他的书房本身并不宽敞,还横列着两个紧贴墙壁的高书架,再塞不下一张床,于是他将书房往外开拓了些,又将衣帽间纳入其中,这才勉强凑出来一间大小充足的卧室。 谢姝妤跟着妈妈搬进来的时候,她的卧室尚在施工中,张叔叔有些抱歉地让她暂时先跟张婷婷睡一个房间,大概几天后就可以住进自己的卧室。 于是,谢姝妤搬家后的第一个夜晚,是在继姐的卧室度过的。 入了夜,张婷婷像是躲什么脏东西一样,躺得离她远远的,紧紧贴着床内侧的墙壁睡,顺便还抢走了大半被子。谢姝妤不敢跟她抢,只得抱着所剩无几的那一点被子,在床外侧瑟瑟发抖。 那天晚上,她久久无法入睡。 新房子,新家人,新气息,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十分不安。谢姝妤小心而又心神不宁地翻了几次身,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吵到了张婷婷。 “你能不能别乱动!”张婷婷大喊。 谢姝妤心口一突,倏地定住,不敢再动。 却也因此更加清醒。 夜色隐匿下,她悄悄抹了把眼泪。 一直睁着眼睛到夜深,半边身子都被压得发麻,谢姝妤才好不容易涌起点困意。 眼皮战战着半阖半睁,意识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冷,于是往床中间缩了缩,试图从被子里汲取些暖意。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张婷婷手脚并用地推下了床。 “你走开!别过来!”张婷婷坐起身,怒不可遏道。 咚! “啊……!” 身体重重掉落在木地板上,摔得生疼,谢姝妤痛苦地低叫一声,腹部也传来被踢中的闷痛感。 她蜷缩着坐起来,委屈道:“我只是想睡觉……” 张婷婷喊得好似她才是该委屈的那个:“我难道没让你睡吗?!” “被子不够,我冷……” “被子都给你了我盖什么!” “我没想要所有被子,我就想要一点!” 谢姝妤终于也忍无可忍地生气了。 昏暗中,张婷婷瞪了她几秒,而后猛得翻身躺在床上,捞过全部被子裹住自己,背对着她尖声叫喊:“滚出去!!” 谢姝妤气得浑身发抖,硬生生被气出了两滴眼泪。 对面卧室的顾岚和张国栋闻声一并赶了过来,听闻前因后果,张国栋无奈叹了口气。 “要不你跟姝妤去卧室睡吧,这几天我先在沙发对付对付。”他对顾岚说。 顾岚忙道:“这怎么行!” “哎,没事,没事。” 张国栋好声劝慰顾岚几句,让她带谢姝妤去了卧室睡,自己则抱着被子去了客厅沙发。 空气中蔓延着浓浓的疲惫和愁闷,张婷婷坐在床上,旁观他们叁人的举动,心底恼怒悲伤交相混杂。 ——她不明白,爸爸妈妈才离婚两个月而已,爸爸甚至是一个月前才告诉她他们离婚了,为什么他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带新的女人进家门? 是,妈妈或许是强势了些,可爸爸也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啊,他们都结婚那么久了,为什么会闹到非离婚不可的地步? ……爸爸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比跟妈妈在一起更开心。难道比起妈妈,他更喜欢这个女人吗? 不行!不可以! 张婷婷盯着顾岚远去的背影,恨恨地攥紧被子,满心只想把这个突然闯入她家的女人赶出去——她休想取代妈妈的位置!她最好赶紧带着她那堆穷酸行李,还有她那讨人嫌的女儿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那天晚上之后,谢姝妤被妈妈促膝长谈了一番。 大意是让她好好跟姐姐相处,不要吵架,不要闹矛盾,有什么事尽量让着姐姐点,姐姐性格比较拔尖要强,但人不坏,多磨合磨合,她们以后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谢姝妤麻木地听着,也麻木地点头。 妈妈在教导她谦让姐姐,可她心里很清楚,妈妈说的这些,这不是谦让。 是退让。 但谢姝妤没有不听话地反驳妈妈任何一句话,她知道她该按照妈妈说的做。 寄人篱下的自觉,在跨过那道门槛的刹那,就已经生根发芽。 只是谢姝妤偶尔会分神地想,要是哥哥在这里,情况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绝对会的。 哥哥会保护她。 如果能和哥哥在一起,即使睡在客厅的角落也无所谓。 回忆篇七:“谢姝妤”(完) 谢姝妤端正坐在讲桌旁边的座位,面前是几个借着值日机会,站在讲台上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男女生。 这是她转进新小学的第一天。 班上总共四十五人,座位排布得整整齐齐,老师不便把她单独安排在最后排,于是在讲桌边放了套桌椅让她坐着,同时也方便她跟老师交流,尽快跟上课程。 这是个很特殊的位置。 谢姝妤最初以为,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独特的位置,才没多少人愿意和她交朋友。 “好了,都停笔,把纸倒扣在桌面,最后一排同学从后往前收。” 班主任郑娜倚着讲桌,对下方的学生们说。 她身后的黑板最上方工工整整写着九个大字: 二年叁班班委竞选会 这一行字下面,又罗列着一竖排学生名字和班委名称分栏。顶头是班长和副班长,往下是学习委员,体育委员,文艺委员,生活委员,卫生委员等。 学习委员那栏,并列着两个名字:谢姝妤,陈源。 谢姝妤参加了这次竞选。 她想靠担任班委的方式,跟班级同学拉近关系。 谢姝妤做了不少心理准备才定下这一决心,毕竟她不是喜欢主动交朋友的个性,对担任职务也没什么兴趣。 但她最近着实感到孤独。 谢翎之离开了,她没法每天给他打电话——她不敢在张叔叔家发出太大声音,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倾诉;妈妈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大多时候也是和张叔叔聊天,不再像以前那样专心听她说话。 满腹心事无从宣泄,谢姝妤急迫又期待地想在新班级交一些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可她努力过几回,却都收效甚微。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班级的大部分人,似乎都在若有若无地跟她保持距离。 谢姝妤不明白为什么,为此还沮丧过一阵。但她乐观地想,这一定是同学们对她还不熟悉的缘故。只要她多表现表现自己,同学们肯定很快就会接纳她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为了从这次竞选胜出,谢姝妤费了不少心思,她提前一周写好了演讲稿,之后又字斟句酌地改了一遍又一遍,每天晚上都对着镜子练习,直至倒背如流。竞选前几天,她还特意用存下来的零花钱给周围同学买了零食,希望能以此增进他们对她的好感。 谢姝妤有信心自己会被选中。 她的成绩名列前茅,又待人友善,没跟同学产生过矛盾,而且还很漂亮——她清楚得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几乎所有人都在用称赞或行动告知她这一点。 谢姝妤甚至想不出自己落选的理由。 然而她还是落选了。 唱票的同学站在教室前方,念出一张张纸上的名字,谢姝妤表情空白地看着黑板。 学委那栏的两排“正”字,长短逐渐拉远。 她获得的票数远远落后于另一位竞选学委的女生陈源。 ……为什么? 陈源明明学习没有她好,人也温吞,和她一样没什么朋友……为什么大家都选陈源,而不选她? 她哪里做错了吗? 谢姝妤握着笔,茫然,而又无地自容。 ——她的名字像笑话一样挂在黑板上,明晃晃告诉着大家,她有多么地不受欢迎。 谢姝妤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接下来的课堂时间的。下课铃打响后,她在位子上僵坐了好一会,然后站起来,朝后方聚在一起聊天的同学走去。 “那个……” 迎着这些还颇为脸生的同学们的注视,谢姝妤鼓起勇气,怯怯地问:“我想问一下,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客气道:“没有啊。” 谢姝妤低下头,捏紧衣摆,“那你们,为什么没选我当学委呢?” 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这样问好不要脸。 那几个同学像是被问住了,谁也没有马上作答。 半晌,一个女生尴尬地笑了两声,“因为、因为你刚来嘛,我们对你都还不太熟悉,就没有选你……嗯,对,就是这样。”她自我认可地点点头。 其他人依旧没说话,面色古怪地交换眼神,仿佛在传递什么彼此心知肚明的讯息。 谢姝妤讷讷地看了他们一会,挪开眼,“哦,这样啊。” ——所以他们只是不喜欢她。 谢姝妤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木然往回走。 可下一秒,这个结论就被推翻。 “诶。” 突然有人叫住她。 谢姝妤回头:“怎么了?” 是方才回答她问题的那个女生身旁一个男生开的口,他咧着嘴,用一种充满新鲜、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直视谢姝妤: “你妈妈真的是小叁吗?” “……?” 谢姝妤呆怔住。 旁边那女生拽了拽男生衣服,轻轻“喂”了一声,示意他别说了,然而那男生却起了劲,非要从谢姝妤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听说你是单亲家庭,你妈妈为了钱故意勾引别人爸爸,还逼人家离了婚,是不是真的啊?” 他的声音不小,周遭没离开教室的同学齐刷刷全看了过来。 谢姝妤懵了好一会。 她缓过神来,顿时气得肩膀发颤:“没有!!我妈妈才没有做那种事!谁说的?” 男生被她凶狠的气势吓得后仰,转而又觉得她被激怒的表现很有意思,恶趣味地笑开:“就是有!我都知道,你妈妈叫顾岚对不对?她就是个狐狸精,勾引别人爸爸,害别人爸妈离婚!——张婷婷都跟我们说了!” 谢姝妤脑袋一阵嗡鸣。 张婷婷说的? 张婷婷为什么要这么污蔑她妈妈?! 谢姝妤头一次体会到被泼脏水是什么滋味,她愤怒到了极点,急促地喘着气,音量拔到最高:“她骗人!我妈妈没做过那种事!我妈妈没有!她胡说八道!!” 她大声朝所有人喊叫,却徒劳地收获到一片沉默,她环顾四周,只看到他们的冷眼旁观。 她像是动物园里被关在笼子中的异种动物,被人层层围住,观赏打量。 他们都相信张婷婷。 张婷婷比他们都大,年纪象征着权威,她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兴许有人心存犹疑,但也没人愿意为谢姝妤发声。 没人想和她一起被孤立。 谢姝妤终于认清了现实——所以这才是她转学以来,没多少人跟她来往的真正原因:他们认为她妈妈道德败坏,连带着她也戴罪在身。 谢姝妤抖着唇瓣,眼圈湿红:“没有……我妈妈……没有那么做……” 没有吗?有吗? 她也不知道。 张婷婷究竟是在造谣,还是在实话实说? 谢姝妤不相信妈妈会做这种事,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可她同样不愿相信张婷婷会这么恶毒。她成长在十分单纯的环境,陪伴她的家人都对她很好,也把她保护得很好,她无法想象有人会用这么坏的谣言攻击她,攻击她的妈妈。 谢姝妤心慌得喘不上气,四面八方投来的注目如同烙铁一般滚烫地印在她身上,又如同凝冰的针,扎得她血液透凉。幸好这时班长跑了进来维护秩序,不然她一定会崩溃得大哭出来。 谢姝妤魂不守舍地在学校熬到放学。 傍晚,张叔叔来接她和张婷婷回家,一路上她始终开不了口,质问张婷婷怎么回事,质问张叔叔怎么回事。就这样煎熬地等到妈妈回家,她趁着妈妈在卫生间洗衣服的机会,跑过去,把卫生间门关得紧紧的,压低声音喊:“妈妈!” 妈妈回过头:“嗯?” “你和叔叔在一起的时候,他离婚了吗?” 妈妈动作顿住,微微端正脸色:“你问这个干嘛?” 谢姝妤委屈道:“张婷婷在学校里说、说……”她不想伤害妈妈,哪怕是别人捏造的恶言,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辞,“她说是你害得她爸爸妈妈离婚。这是不是真的?” 妈妈静默着看了她片刻,转头继续洗衣服。 “当然不是真的,妈妈跟你张叔叔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准备离婚了。” “……” 谢姝妤站在原地,目光错愕而迷茫。 过会儿,又陷入荒原般的平静。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是张婷婷在夸大其词地造谣,还是妈妈在含糊其辞地遮掩? 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 谢姝妤不知道。 她也没办法知道。 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没人会告诉她真相。 那天之后,谢姝妤渐渐变得寡言少语。 她不再执着于在新班级交朋友,开始习惯独处,课间活动时常常随便找个偏僻的角落,望着热闹喧嚣的操场发呆。 偶尔会有同学找她帮忙做些着急的事情,比如发卷子和课本,她迟钝又受宠若惊地接过,然后一边做事,一边慢慢体味心中的一丝丝雀跃。 谢姝妤时常会怀念自己还是波琳娜的时光。 那个时候,有爸爸妈妈在,有哥哥在,她出了门,也总有小朋友找她一起玩。 那段幸福的光阴似乎再也不会回来。 “波琳娜”也像是一簇小小的火焰,湮灭在了岁月长河中。 只剩下“谢姝妤”,残灭篝火般的“谢姝妤”。 流言蜚语仍在蔓延,谢姝妤没有再去争论。她可以说出一万句话为自己申辩清白,但是没人信,信了也不会为她发声,她说的再多,只会显得自己可笑。 谢姝妤试过讨好张婷婷,想凭此在家、在学校,得到一隅喘息的角落。 可惜这个计划在一开始就失败了个彻底。 那个中午,午休时间结束,张叔叔临时有事,没法送她们两个上学,幸而学校离家也不远,张叔叔就让她们走着去学校。 张婷婷走得很快,一副极其不愿意跟谢姝妤并肩同行的样子,谢姝妤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到了学校门口,校门还没到打开的时间,学生们都在门外闲逛聊天。 谢姝妤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散着步,路过小卖店时,偶然发现卖店上了一款新口味的旺旺碎冰冰。 她瞄了眼正在找认识的同学的张婷婷,她好几次都见张婷婷吃这种冰棒,张婷婷应该是爱吃的。 谢姝妤掏出零花钱,去小卖店买了根碎冰冰,然后拿着冰棒跑到张婷婷身边,撕开包装,握住两端往腿上一扣,冰棒一下被掰成两半。 她将有把手的那端递给张婷婷,笑容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殷勤:“姐姐,你吃吗?” 张婷婷扭头看她,神色有些意外。 “……不了。”张婷婷别扭又嫌弃地说:“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说罢,她拉着对面跟她聊天的两个同学走远。 那两个同学转身瞥一眼谢姝妤,目光宛如刚看了场戏剧,有嘲笑,有鄙薄,有轻蔑,兴许也有一星半点的同情。 “别看了,快走,看她干什么。”张婷婷拉着她们的手,催促道。 两人便收回了视线,跟张婷婷说说笑笑着走远。 “不愧是狐狸精的女儿,长得挺好看。” “哪好看了?也就那样吧,跟整过似的。” “她身上穿的是你之前那件裙子吗?她怎么还抢你衣服穿?” “啊?没有,那裙子我不想穿了,我爸就给她穿了。” “噗……” 谢姝妤举着冰棒的手缓缓放下。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裙子,裙摆已略泛褶皱。 来到张叔叔家以后,她的衣柜里日益少见新买的衣裙,多出来的是姐姐不要的旧衣服。 就在前天,她也穿上了那件奶油白的娃娃领刺绣连衣裙。 但奇怪的是,那件看起来还算崭新的裙子,到了她身上,却仿佛失去了最初的光泽。 谢姝妤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倒影,发现了原因。 裙子和她一样,灰扑扑的。 她不想穿姐姐的旧衣服。谢姝妤如实跟妈妈说过这句话,却得到妈妈的说教: “穿着吧,不穿的话你让张叔叔怎么想?再说了,也为家里省点钱。” 谢姝妤于是没再提过。 她穿着姐姐的旧衣服,在学校收获了更多的鄙夷目光。 她难堪至极。 却别无选择。 高悬在头顶的炙阳晒化了冰块,消融出的甜水顺着塑料包装流淌到她的手背。 黏糊糊,很难受。 她不想再讨好张婷婷了。 张叔叔的书房改造好了,谢姝妤住进了她的新卧室。 张叔叔没有搬走他的那两架子书,说是留给她看,随便看。 从那时起,谢姝妤就爱上了读书。 阅读的过程可以让她暂时忘记自己的孤单,忘记家庭的疮痍,也忘记学校的排挤。她能学到知识和道理,也能获得脱离自身、脱离现实之外的喜怒哀乐。 这成了她最沉迷的爱好。 谢姝妤在电话里跟谢翎之分享了这个爱好,令她讶异的是,谢翎之的嗓音听起来比以前欢快了不少——并非是听到她说的话之后才产生的欢快,而是带有一种,仿佛已融入日常的自然感。 看来他最近过得不错。 谢姝妤想。 她不禁有些羡慕谢翎之,他的生活一定比她自在许多。 谢姝妤于是倍加思念起和谢翎之在一起的日子,她问妈妈,她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哥哥,妈妈说,等今年过年她就带她去额尔古纳看哥哥。 谢姝妤兴奋得不得了,连做梦都是跟哥哥相见的场面,呼伦贝尔的机场,额尔古纳的车站,又或者爷爷奶奶家门口…… 她幻想了无数个见面的场景。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下一次见面,会是在医院。 * 临近元旦,学校要举办一场元旦晚会,每个班都得上台表演,单人、多人,或者全班,什么形式都可以。 班主任郑娜懒得浪费时间组织班级合唱,就让学生们自己报名表演。 几个会乐器的学生商量着要合奏一曲《铃儿叮当响》,但苦于人手不足,便四处询问有没有人愿意加入。 他们也问了谢姝妤。他们听说她会拉小提琴。 相处半年下来,谢姝妤跟班上同学的关系稍有缓和,至少不再像最初那般泾渭分明,于是她接受了那几个同学的邀请,担任乐队的小提琴手。 提交报名表后,谢姝妤基本每晚都会在家里练琴。 张婷婷一如既往嫌她的琴声吵,每次都会在门外大声叫骂,让她安静点。不过这个时候谢姝妤也没那么怕张婷婷了,因此即使张婷婷在她练琴的时候用书砸门,她也能够安之若素地装作没听到。 放在以前,谢姝妤估计会立马收起琴,然后瑟瑟地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张叔叔听说谢姝妤要上台表演也很高兴——他们机关单位经常会办这种活动,因此他还蛮喜欢踊跃参加的孩子的。他带着顾岚和谢姝妤一同去商场逛了一圈,给谢姝妤买了件黑色小礼裙和一堆亮晶晶的小首饰,用在表演那天穿戴。 谢姝妤在全身镜前试穿了一下那条裙子,布料舒适贴身,她转了个圈,漂亮得像只小黑天鹅。 不论是跟同学一起上台演出,还是得到新裙子新首饰,抑或是即将到来的能够和谢翎之见面的寒假假期,都令谢姝妤高兴非常。 她全身心沉浸在喜悦中,情绪高度饱涨,甚至于,有些得意忘形了。 元旦前夕,张国栋在单位加班,顾岚也忙着在家做饭,谁也没空去接两个孩子,张婷婷和谢姝妤是自己走回来的。 “明晚我就上台表演了,有点紧张。” 谢姝妤背着书包,穿着白色小棉袄,蹦蹦跳跳地对张婷婷说。 她最近心情很好,不介意不计前嫌地跟张婷婷缓和下关系。 张婷婷意料之中地没搭理她。 她们走进单元楼楼道,电梯门前放着一个黄色警示牌,写着“电梯维护中,暂停使用”。 两人只得走楼梯。 谢姝妤一边上楼,一边自顾自地继续说:“元旦晚会要等晚上才开始,白天还得上课,唉……不想上课,好想一早上就穿爸爸给我买的那条裙子,穿一整天!” 谢姝妤已经接纳了张叔叔,并乖巧地改了口。 毕竟张叔叔对她真的很好,对妈妈也特别好。虽然他管教不住张婷婷,但谢姝妤觉得,这也不全是他的问题。 ——张婷婷这人完全就是个一点就炸就刺猬,说她一句她能炸人满身的刺。 谢姝妤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件优雅的小黑礼裙,因此没能注意到,走在她前面的张婷婷愈加冷沉的脸色。 “爸爸给你买的那条裙子多少钱?” 张婷婷忽然开口问。 谢姝妤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话,怔了一下,才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叁四千?” 张婷婷静了静,略带讽刺地笑:“他还挺大方。” “……” 张婷婷笑了,说话了,谢姝妤却反而不敢再出声。 张婷婷又问:“明晚你一个人上台表演吗?” “没有,我和我同学们一起,我们要合奏《铃儿叮当响》。” “你同学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演出?喜欢你?” 话音里的恶意太重,谢姝妤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不是,是因为乐队人不够,所以他们找我帮忙。” “哦,是吗。”张婷婷冷笑,“我还以为他们是喜欢你才会找你的。” 谢姝妤烦道:“他们没有喜欢我,我们只是同学。” “那你们应该也关系挺好的吧?不然为什么叫上你一起,少一个小提琴又不会死。” 谢姝妤忍无可忍地反击:“我们确实关系挺好,我有配合不上的地方他们都会教我,还会跟我玩,昨天我穿裙子跟他们彩排,他们还夸我好看。他们都对我很好。” 张婷婷站住了。 “夸你好看?”她转过头,面目因愤怒而有些狰狞:“他们知道你的裙子是怎么来的吗?是你妈妈勾引我爸爸得来的!花的是我爸爸的钱!你有什么脸穿出去让别人夸你好看?!” 谢姝妤止住步伐,同样被挑起怒火:“我妈妈没有勾引你爸爸!是张叔叔自己给我买的!” “你闭嘴!” 张婷婷恶狠狠瞪着她,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开心?凭什么穿着我爸爸花钱买的裙子上台表演?你恶不恶心!你那些同学居然能跟你玩到一起去,他们也有病!将来都是破坏别人家庭的贱货!” 谢姝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多恶毒的话。 发泄出些许郁气的张婷婷不愿再多看谢姝妤一眼,转身噔噔噔地踏上台阶。 谢姝妤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书包带子,“你怎么能这么骂我的同学!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滚开!别碰我!!” 被她拖住的张婷婷像是被脏东西沾上了一样,情绪激动地尖叫一声,反手推开了她! 谢姝妤脚底一滑。 视野里的景象瞬间天旋地转,失重感霎时席卷全身,她挥舞着手,下意识想找个支撑,手心却从光洁的不锈钢扶手上堪堪蹭过,没有丝毫停留。 “啊——!!” 嗡——嗡——嗡—— 手机闹钟震响,谢姝妤猝然惊醒,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 “呼……呼……” 漫长的梦境最后,是她永远忘不掉的,张婷婷那张吓得煞白、跟鬼一样的面容。 周身似乎还能感受到磕碰在台阶上的痛楚,谢姝妤定了定神,挪动倦怠的四肢,关掉闹钟。 然后紧紧抱住自己,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 “咳……咳咳……”一动就咳出了声。 谢姝妤蹙眉清了清嗓,嗓间顿时一阵干痛。 ……啊,她发烧了。 应该是昨晚淋了冷水的缘故。 谢姝妤闭上眼,叹了口气。 ——都怪谢翎之那畜生,水温调那么低。 他根本不在乎她。 谢姝妤默默嘀咕几句,惫懒地继续躺着。 就在她昏昏沉沉即将陷入回笼觉的档口,卧室门突然被敲响了。 叩叩。 “喂,起床。” 谢翎之懒洋洋的声音穿透木门。 说畜生畜生到。 发烧 谢姝妤在起床和请假养病两个选项之间艰难抉择。 她试着撑起上身,却连动一动都要吸气提力,费劲翻了两次身之后,身体明显传来电量不足的疲软感,她索性往床上一瘫,放弃了挣扎。 发情期第三天,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再加上低烧……应该是低烧,谢姝妤觉得自己应该还没脆弱到淋点冷水就高烧的地步。不过下床上学这种劳累的体力活显然是没指望了。 门外那畜生又敲了一遍门。 “谢姝妤?醒了吗?”谢翎之的声音多了些狐疑和忧虑。 谢姝妤也不知道他在矜持些什么,以往明明都是直接推门进来的,偏生这次矜持,还要劳烦她拖着病躯开口说话。 “我不……咳……”嗓子干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谢姝妤拧眉低咳两声,深吸一口气:“我不舒服,今天不去学校了,你先走吧。” 门口静了一息,随后,谢翎之扭开把手,走了进来。 谢姝妤勉强掀起眼皮,跟他对望。 不到六点,天还未亮,今天约莫是个阴天,透过窗帘的暗淡光线灰蒙蒙如雾霾,客厅明亮的白炽灯光从谢翎之背后斜落,将他的面容半晦在阴影中。 谢翎之的脸色不大好看。 清俊依旧,只是眉宇间缠着丝丝散不去的沉郁。那股沉郁颇为复杂,貌似不单单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 还掺杂着点别的什么情愫,不清不楚的情愫。 ——是从昨晚延续到现在的闷气,还是对于她生病的愧疚?……又好像都不是,是某些更复杂的…… 谢姝妤尚未辨别清楚,谢翎之忽地俯下身,掌心覆上她额头。 肌肤相接的刹那,谢姝妤呼吸一滞。 他的手很温暖。相较于平常来说,温暖得甚至有些凉意。——凉意?她果然是发烧了。谢姝妤呆呆地想。那宽厚的微凉渗入皮肤下细密的神经,少许缓解了头脑昏热。然而不到一秒,又飘然离去。 “有点烫,我拿体温计给你量量。”谢翎之留下这句话,转身去客厅拿体温计。 谢姝妤目光怔愣。 他怎么对她这么冷漠?为什么不抱抱她,问她感觉怎么样,为什么会发烧,有没有哪里难受? 是因为昨晚的事,谢翎之还在生她的气?……他真的不想管她了? 一想到他昨晚说的那句话,谢姝妤顿时心脏一阵绞痛,呼吸变得困难而艰涩,她痛苦地捂住脸,泪水顺着鬓边淌落,“哥哥……!”她沙哑无助地喊,“哥哥,回来……” 谢翎之立即赶了回来,“怎么了?” 谢姝妤分开指缝看他,隔着一层水雾也能清晰见到他脸上的紧张,她得到了慰藉,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抱我。” 谢翎之没有马上动作。 他撇开眼,不跟她对视,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纠结。 谢姝妤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迟疑的模样。 片刻,她抽噎一声,缓缓收回手。 “你讨厌我。”她低声地喃喃,耷拉着耳朵,缩进被子,转身背对他,“不抱算了,你走吧,不用管我。” “……” 被子鼓出一个圆滚滚的山包,山包外还露着一条长长的猫尾巴,没精打采地弯成小溪状,连带毛发也软趴趴的。 谢翎之无奈看了她一会,躁闷地抓了抓头发,叹出口气,掀被上床,从背后抱住她。 “对不起。”他说。 谢姝妤呛道:“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她硬气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嗓子很没出息地哽咽了下,让她颜面尽失。 谢翎之无声叹息,往下挪了挪,张口咬住她后颈,灌入信息素。 “唔……”谢姝妤微微瑟缩,舒服得失神了几秒,继而又手脚并用地挣扎:“走开,我不用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我去找别人去……” 谢翎之单手环住她,把她牢牢制住,声音带了戾气:“你敢找别人,我就真不管你了!” 谢姝妤陡地静下来。 谢翎之以为她乖了,重新将利齿抵上她的腺体,继续释放安抚性的信息素。 “我昨晚做噩梦了。”谢姝妤忽然说。 谢翎之含糊不清地问:“梦到什么了?” “梦到张叔叔和张婷婷了。” 谢翎之蓦地一顿,眉眼压紧,露出一个极度厌嫌的表情。 “我梦见张婷婷把我推下楼梯,还梦见咱们和妈妈一起在特百惠生活的时候……其他的就记不清了。”梦醒如过往云烟,谢姝妤恍惚着,兀自说:“那时候咱们还叫伊戈尔和波琳娜。” 谢翎之突然坐起身,说:“我去给你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谢翎之一点也不想回忆那段时光,说句夸张的,他恨不得把那些日子从记忆乃至人生中抹除。 谢姝妤没回答他的问题,她蜷缩在被子里,低低道:“……我想要伊戈尔回来。” 谢翎之滞住,回眸:“什么?” “我想要伊戈尔回来。”谢姝妤带着哭腔,拔高了音量:“伊戈尔才不会说他不管我,他也不会让我发烧,不会不抱我……我要伊戈尔,我不要你!” 谢姝妤埋在被子下压抑地哭,她多希望伊戈尔一成不变地陪在她身边,虽然他孤僻少言,但是他只会陪伴她,不会去找别人,更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更别说是拥抱这种对他们而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伊戈尔是伊戈尔,谢翎之是谢翎之,自从他从额尔古纳搬回滨江后,他们就变成了两个人,两个不一样的人。 “伊戈鲁什卡……”宛如怀念故人一般,谢姝妤悲伤地呢喃这个名字。 谢翎之站在她身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知道谢姝妤在这段时期会变得格外脆弱,容易胡思乱想多愁善感,可她这回未免多愁善感过了头。 要伊戈尔不要他? ……他就是伊戈尔!这世上难道还有别的她认识的伊戈尔吗? 谢翎之非常清楚自己不该跟这个时期的谢姝妤一般计较,然而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冒出阴郁的恼意,甚至于双手都气得发颤:“你在胡说什么?伊戈尔不就是我?我现在就站在这里。” “你才不是……”谢姝妤转过身,双眼哭得红红的,失望落寞地看向他,“你才不是伊戈尔,你变了。” 如同被戳中了心底最不愿触碰的伤疤,谢翎之下颌紧绷,胸膛剧烈起伏。几度深呼吸后,他拎起书包,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一分钟后又端着杯热水和一板布洛芬回来,放到床头柜上,嗓音强压着不悦:“一会我给你买早餐,等吃完早餐再吃药。……请假等我去学校了替你跟你班主任说一下,你好好休息,中午我再回来看你。” 说罢,他没再多看谢姝妤一眼,飞快走出家门。 听着客厅传来的防盗门关合响动,谢姝妤咬着唇,轻轻缩了缩。 ——果然,谢翎之也知道他变了,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那天,她被张婷婷推下楼梯后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了。因为是冬天,穿得很厚,身上又背了个书包,所以伤得还不算太重:轻微脑震荡,左小臂骨折,加全身多处骨裂。打着石膏的她像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连动一动都困难。 不过再多的疼痛在那时都不重要,因为她一转头,就见到了谢翎之。 谢翎之颓然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眼睛红得可怕,像是哭的,更像是气的。谢姝妤从没见过他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发现她醒了,谢翎之立马凑到她身边,想抱她又不敢,怕弄疼她,只得将手垫在她那只扎着吊瓶的冰凉的手下面,激动地喊:“波留莎!你醒了!”他眼眶泛起点点泪光,第一次不加掩饰地在她面前落泪。 他又唤回了她最初的小名,应该是这半年来都待在额尔古纳的缘故。 这个称呼让谢姝妤心间一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他们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她微微挪动指尖,摩挲谢翎之暖热的掌心,嗓音轻若蚊呐:“哥哥……伊戈鲁什卡……我好想你。” 谢翎之流着泪,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也想你,波留莎,每一天、每一分一秒都在想你。” 他灼热的泪水顺着鼻尖淌至谢姝妤的脸颊,和她的泪融在一起,相依着滑落。谢姝妤勉力昂起头,鼻尖在他侧脸轻蹭,委屈地说:“我感觉我们分开了一百年。” “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我不会再离开你。”谢翎之口吻坚定,“哥哥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你发誓。” “我发誓,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那天之后,谢翎之就回到了滨江。谢姝妤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爷爷奶奶,反正爷爷奶奶也搬到了这里,在她和谢翎之原先上的那个小学所在学区买了个偏僻便宜的小房子住。 当然,他们两个搬到这里的原因更可能是,妈妈无力多照顾谢翎之一个,谢翎之也不想再和她住在一起。 谢姝妤在医院醒来的第二天,张叔叔带着张婷婷过来看望她。性情平和的张叔叔难得大发雷霆,当着她的面给了张婷婷一巴掌,并狠狠训斥了张婷婷一顿。而素来张扬跋扈的张婷婷则惨白着一张小脸,低着头,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也是,张婷婷那时也不过才九岁,闹出了这种事,怕是也被吓坏了。 妈妈也因此跟张叔叔离了婚。两个孩子都是他们各自的心头肉,孩子之间出现这么恶劣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法装模作样地粉饰太平。 离婚手续办完之后,妈妈就收拾好行李,带她离开了张叔叔家,也离开那所她刚转入半年、也被孤立了半年的小学,回到原先的市辖区,租了个房子住。 谢姝妤由此得以跟谢翎之重新上同一所学校。 她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也回到熟识的朋友身边,她觉得自己又恢复了从前的开朗,然而朋友们偶尔还是会说:她好像变了,变得比以前内向腼腆了。 谢姝妤并不否认他们的看法。 只是与此同时,她发现,谢翎之好像也变了。 他变得比以前外向活跃了许多。 谢翎之,或者说伊戈尔,从前一贯只喜欢自己独处,以及跟她在一起玩耍,即使有时他们两个一起下楼活动,被其他小朋友拉着一同玩游戏时,他也是要么拒绝,要么玩也玩得不情不愿,满脸冷漠。 但他现在不一样了。他能够轻松和所有人打交道,每天都以热情洋溢的笑容面对他人,不管是团体游戏还是班内职责,任何事情、任何人际关系他都能处理得完美无缺。 谢姝妤不明白他是怎么完成这样的转变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总会从谢翎之身上看出一种矛盾感—— 他明明看起来极度沉迷人际交往,可有那么几个瞬间,谢姝妤莫名感觉,谢翎之其实一点也不想跟别人来往。他骨子里好像仍存着一面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屏障。 这一点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变本加厉,最鲜明的表现就在于,谢翎之交际关系中渐渐格外突出的一种情谊: 爱情。 来自异性对他的爱,抑或说是朦胧青涩的好感。 谢翎之显见地上瘾于被这类感情包围的感觉,譬如篮球场边围观欢呼的异性,手机里永不停歇的好友申请和新增的聊天记录,座位上从不间断的精致情书和礼物…… 但他也从没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往往在他们试图前跨一步之时,就毫不留情地切断联系。 究竟是为什么呢? 谢姝妤如今也搞不懂他了。 他不再像伊戈尔一样,能够对她坦白所有。 “我好想你” “谢哥,这儿这儿!” 晨间班车点,谢翎之刚上车,就见季峥在最后一排招手喊他。 谢翎之恹恹耷下眉眼,侧身穿过车座间窄长的过道,到季峥旁边靠窗的位置坐下。两条长腿憋屈蜷在狭小的座椅区域内,他转过头,沉默地望着窗外。 看这哥明显心情不佳的样子,季峥抬起手肘,碰碰他胳膊:“怎么了?起床气啊?” “……”谢翎之不答。 季峥也没在意,探头探脑张望向车窗外的道路,身后那条只有尾尖点着一撮白、其余尽是纯黑油亮毛发的狗尾巴摇来摇去——他是个伯恩山犬alpha,“今早咋就你一个人,你妹呢?” 谢翎之无声深吸一口气,侧眸瞥他一眼,嗓音微冷:“她发烧了,请假在家休息。” 季峥讶异道:“发烧?怎么突然……” “你平时不都是坐自己家车上学的吗,今天怎么坐班车了?”谢翎之打断他的问话。 季峥悻悻然咂了咂嘴,估摸着谢翎之今天这气性大抵跟他妹妹生病逃不开关系。 他于是也不再多问,随意地一摆手:“嗐,我爸妈出差了,没人送我,天天打车也麻烦,我就干脆坐班车了,正好还能跟你们唠唠嗑。接下来这半个月我估计都得坐班车上学。如果我起得来床的话。”他耸耸肩。 谢翎之没作声。转开话题的他继续凝望窗外风景。 ——张婷婷。 自打第一次从姝妤嘴里听说这个名字,至今,满打满算也有十年了。 这三个字依旧令他作呕。 谢翎之垂了垂睫,松散靠在棉绒填充的椅背,微阖的眼瞳映出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飞速流逝的景象被深褐色玻璃车窗打上一层暗光,恍似横跨年代的老电影。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分别搭在左腕石英表漆黑冰冷的两条表带,指腹顺着整齐排列的金属纹路缓缓摩挲,脑海渐次漫出当年姝妤在电话中对他倾诉的一字一句。 是的,他还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姝妤对他说过的每一个字,甚至上扬或下抑的语调、微微沙哑拖长的尾音(那是她撒娇的表现,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对他说话时总是在撒娇)、以及缄默间轻轻的叹息。他们的每一段通话时长几乎都是姝妤占据主阵地,她会先雀跃地喊一声“哥哥!”,然后再滔滔不绝地对他讲述她的生活——当然,这一部分大多时候就不是愉快的口吻了。所以她的滔滔不绝在日益缩短,缄默的时长渐渐扩大,淹没着他们两人轻轻的呼吸。 她说,妈妈带她搬进了张叔叔家,张叔叔家特别大,特别精致,她在这里都不敢乱动东西,怕碰坏了什么被妈妈骂。但是她希望哥哥以后也能来,因为这里真的很漂亮很暖和,她想和他一起住。 她说,张叔叔有个女儿,比她大两岁,叫张婷婷,婷婷姐不太喜欢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把她推了下去,她摔得好疼,但是有张叔叔在,她不敢跟妈妈抱怨张婷婷对她不好。 她说,她在新班级竞选学习委员失败了,因为张婷婷跟他们班同学说,妈妈是破坏她家庭的小三,所以班上同学都很讨厌她。 她说,她很想他。 ……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呀?” “哥哥,我好孤单,我想你了。” “哥哥,我今天在美术课上画了一张画,画的我们两个,老师还帮我重新画了一遍,可好看了,等你回来我给你看!” “哥哥,我不喜欢新学校,没有人跟我玩,大家都讨厌我……” “哥哥……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最后一句话,谢翎之记得尤为清晰,因为姝妤是大哭着跟他说的。她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连自己遭遇了什么都说不出来,谢翎之猜测有可能是压抑太久后的崩溃发泄——他妈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姝妤那时的哭声宛如魔咒一般回荡在他脑中,姝妤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直到妈妈抽走了手机,挂断电话,徒留他一个人孤冷痛苦地守着电话忙音。那天晚上他又梦到了姝妤,梦到她躺在他身侧失声痛哭,满脸都是泪水,哭成了可怜的小花猫。 这么漂亮的小脸,怎么可以哭泣? 他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姝妤很快就不哭了——她一直都很好哄——她甜笑着抱住他,又在他胸膛蹭着脑袋撒娇,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他怀里,那么温暖,那么柔软,就如同他们分离前的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然而一阵鸮鸣将他惊醒,他猝然睁眼,发现自己仍是孤单一人。 他的怀里空空落落,挑着窗户缝隙钻入的森寒夜风打着旋从他睡衣胸口拂过,带起衣襟冷清清的飘舞,提醒着他残忍凉薄的现实:他和姝妤已经分开了。 他的妹妹、他的姝妤、他的波留莎,现在已经不在他身边了。而且她过得很苦楚。 谢翎之翻身侧躺在床上,几乎是痛不欲生地抱住头颅,心脏的疼痛像病毒一样蔓延到五脏六腑,窗外的猫头鹰仍在咕咕啼鸣,可他却分不清,耳边究竟是猫头鹰的鸣叫,还是姝妤的哭声。这两种声音在他脑中混杂纠葛,他快要被逼疯了—— 他霍地站起身,劈手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面,又用力蹬翻了桌椅,继而抓住窗台上那栽着美人蕉的花瓶边缘,将花瓶一把摔碎!他把整间屋子砸了个稀巴烂。 奥列格和玛尔法着急忙慌赶过来之时,只剩下一地残墟,而谢翎之喘着粗气站在残墟中心,黑黝黝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霜冷的光,活似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 模仿游戏 rou rouw u7.c om 看清这满屋子的狼藉,奥列格暴跳如雷地大骂:“臭小子你他妈找死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疯!” 谢翎之默然看着他,黢黑冰冷的眼眸竟看得奥列格心里发毛。奥列格不禁越发怒火冲天,他反身从客厅取来鸡毛掸子,想好好“教育”一下谢翎之,却被玛尔法死死拦住。 “你别打他!伊戈鲁什卡肯定是心情不好才会这么做,我们应该跟他好好沟通!” “沟通个屁!!” “你出去!” 玛尔法拼力将暴怒的奥列格赶出卧室,转头对谢翎之温和而包容地笑:“伊戈鲁什卡,你为什么要摔东西?” 谢翎之依旧静默。 ——奇异地,心神被突然闯入的爷爷奶奶牵走后,他的情绪忽然又恢复了与平常别无二致的沉寂。 沉寂如同一潭不起丝毫波澜的死水。 这时,谢翎之才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会为之挂怀、牵念、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亲人乃至所有人,似乎只有姝妤一个。 爷爷奶奶当下站在他面前,他们的恼怒和担忧,又或者以往任何情绪,都没有对他的心境造成半分影响。他既没有害怕,也没有自责,好像他们只是跟他全然无关的陌生人。 这是为什么? 明明爷爷奶奶就和姝妤一样,也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甚至他们还对他近乎无底线地宠爱,乐于满足他的一切需要。 为什么他没有像爱姝妤一样爱爷爷奶奶? 这个突兀冒出的问题令谢翎之回转冷静,他轻轻拭去鼻尖的汗,一派从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哦,没什么,我只是想我妹妹了。我可以回去看看她吗?” 玛尔法流露出为难的表情,“回去啊……这恐怕……” “我知道了。” 谢翎之状似懂事地点点头,而后什么都没说,对满地的残渣碎屑视若无睹,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玛尔法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脸上写满对他此时状态的不放心。 谢翎之侧身看着她,目光藏在阴影里,裹含的唯有审视和思索。 他知道玛尔法接下来会怎么做:用家中微薄的积蓄,为他提供昂贵的物质补偿。可能是BGV16的拳套,可能是Yonex羽毛球拍,也可能是最新款的Switch。 他们只会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他。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毕竟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方式都的确是最管用的。他们又没法像姝妤那样,仅是站在他面前,就能令他心情欢愉…… 哦。记住网站不丢失:v ip yzw.c o m 原来是这样。 谢翎之忽地想通了。 原来妈妈说的是对的:他天生冷血。 谢翎之恍然调转矛头,对准自己,开始新奇而深刻地自我剖析。 他的情感地带是一片空寂狭隘的荒漠,寸草不生,死气沉沉。几株生长不良的枯槁沙棘在贫瘠的沙土间半死不活地盘虬,那是他对父亲和母亲的恨——这样说似乎有些夸张,他对他们的感情倒还没浓烈到那种地步。他确实怨仇害得他们一家颠沛流离的父亲,也记恨抛下他而独自带着妹妹另嫁他人的母亲。但,相较于世俗意义上的“正常感情”来说,这还达不到恨的程度,更类似于排斥,和反感。 不过这片荒漠也并非全无朝气。沙尘最中心、最隐秘的地方,独独矗着一方生机盎然的绿洲。绿洲里惟有一个活跃的动点——一只叁色的琥珀眼小猫咪。 是他的妹妹。 满目的荒芜中,只有这只小猫在绿野间跳踉欢蹦。 她是他情感世界唯一跃动的色彩。 认清自我的那一刻,谢翎之忽觉,他对姝妤的爱陡然间更上一层楼。 浓到了最极致。 那晚他满怀着对妹妹的思念睡去,次日,又满脑子都是妹妹地去上学。学校里的人依旧像是跟他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但也同样有人不在意他的冷僻,执着地想跟他打交道。 “伊戈尔,要来一起踢球吗?” 有个蒙古族的同学热情地发出邀请。 在额尔古纳,谢翎之一般都被称呼最初的名字。 谢翎之冷淡地垂着眼睫,正要跟以前一样开口拒绝,脑子却突地划过一簇火花。 ——波留莎这时候会怎么做? 这个想法将谢翎之微启的唇定住。 他眼神怔怔,视野竟依稀浮现出波留莎纯稚可爱的笑靥,他凝望着那张虚幻的脸蛋,鬼使神差地提起一抹弧度相似的笑。 “好啊。”谢翎之抬起眉,刻意仿着波留莎的神态和语气,微弯的黑眸闪烁粼粼的光,嗓音轻扬,“我们一起去。” 他现在一定像极了波留莎,至少有八分相似。谢翎之敢断定。 那个小同学愣了愣神,没料到他会答应,还是这么明朗地答应。不过仅片刻便笑得更加开怀,他招手示意谢翎之跟上,同时转身冲同伴喊:“伊戈尔也跟我们一起踢球!” 他的同伴们显然也有些意外,个个面露讶异。谢翎之信步向他们走去,面上维持着那抹完美无缺的笑容,加入了他们的游戏。 那场球踢了不足十分钟,谢翎之却顺利融入了第一个小团体。 整个过程中,他与旁人的每一次视线对接、语言交流、甚至肢体碰撞时的反应,都奠基在波留莎的原型上,以他的存在方式稍作修改,展露于人。 结局是——他大获成功。 他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欢心。 自搬到额尔古纳以来,谢翎之头一遭如此喜悦,直到坐回座位,他都还挂着喜不自胜的真心的笑。然而这笑容中的每一分欢愉却又都跟这一圆满的结果,以及新交到的朋友毫无关联。他感到开心的唯一原因是: 波留莎果然是完美的。 他不过是对她的举手投足略做些拙劣的东施效颦,就能够收获到这么多的喜爱。 他现下有多受欢迎,就证明波留莎有多讨喜。 波留莎果然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哦,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 我们何时能再相见? 一想到如今的孤冷,谢翎之便无法自控地再度沉入痛苦。他意识到他对波留莎的爱来得理所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相同的血脉,哥哥的责任,更因为波留莎天生就值得被爱。就算他只是冒充她的虚影,都能收割一众殷勤的亲近。 他们喜欢他,就相当于喜欢波留莎。 这样就好像波留莎还陪在他身边一样。——这种奇妙的感觉蓦地从谢翎之心底冒出头,在他恍惚的精神世界飞速成长,蔓伸至全身的神经血管。 他忽然从这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中收获到难以言述的幸福感,这一点点虚幻飘渺的幸福温暖了他孤寂多时的身体,令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爱上了模仿波留莎的游戏,并乐此不疲、日以继夜地持续了下去。 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游戏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难事,波留莎的一举一动都印在他大脑中,他只需搜索、参照,然后依样学样——将自己塑造成最契合波留莎的形象。 谢翎之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他想,波留莎……不,姝妤现今在滨江过得很不好,每次和他打电话时听起来都怏怏的,不复从前的活力,那么,等他们见面了,他如今的模样说不定能够令她重新快乐起来,就像她曾经给予他爱和快乐那样。 可惜,到了他们真正见面的那天,他却没能把自己的新形象第一时间展现给姝妤看。 “姝妤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现在正在医院……还没醒。” 元旦前夜,谢翎之兴冲冲地打去电话,却只听到妈妈这句夹带啜泣的低哑声音。 他握着电话,呆怔在原地。 那天晚上,谢翎之以决不妥协的姿态闹腾了半宿,硬生生逼着奥列格和玛尔法带他去了滨江看望姝妤。 而他步入病房的那刻,也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白纸 被褥,床单,枕套,满目雪白。堆满水果花束的角落被病房顶灯晕上暗黄的光,四处飘逸着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寂静的空气缀着低微的泣音。 谢翎之定定地站在病床边。 时隔半年,他又一次见到了妈妈顾岚,也见到了张叔叔。 以及姝妤。 这叁个人中,只有她一个是他真正在乎的。 可她同样也是当下他们叁人中变化最大的那个。 ——他日思夜想的妹妹,此时正静静躺在病床上,脑袋缠着一圈圈绷带,左臂也打着厚厚的石膏,被仔细安置于高而绵软的棉垫之上。她还没脱离昏迷状态,柔黑的睫羽沉沉闭阖,在苍白失色的脸蛋投下两扇浅淡阴影。 她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纯白被子凸起的弧度那样纤小,仿佛这具身体半年来根本没长大,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出来—— 像是已经失去了生气。 谢翎之只觉心跳都停了一拍,浑身的血液急速降温,以致于让他冷得肩膀都在战栗。 “姝妤……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他听到自己声音颤抖地问。 顾岚的目光没有移向他,红肿的眼睛依旧呆滞地看着姝妤:“昨天晚上,她和她婷婷姐放学一起回家,电梯坏了,她们就走楼梯,上楼的时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姝妤就不小心摔了下去。” “是张婷婷把她推下去的。” 紧随她的话音,谢翎之冷声断言。 顾岚倏然抬眸,微不可察地瞄一眼身侧面色灰败憔悴的张国栋,又紧张望向谢翎之:“没有,是不小心的,当时还是婷婷哭着跑来告诉我们这事,她不是故意……” “就是她推的!!”谢翎之激动得一下拔高了语调,而后又担心惊扰到沉睡中的姝妤,竭力将嗓音压低,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瞪着试图为张婷婷遮掩的母亲,“她本来就讨厌姝妤,整天欺负姝妤,怎么可能‘不小心’?她肯定是知道姝妤今晚要上台表演,不想让她去,所以故意把她推下楼梯!” 打打闹闹?不小心? 鬼才信! 张婷婷平时是怎么对姝妤的,他光是听姝妤在电话里的讲述都能拼凑出个大概,难道妈妈一点都没发觉吗?! ——她居然包庇张婷婷,包庇那个迫害姝妤的凶手。 谢翎之咬紧了牙,双手紧握成拳。说不定,就连姝妤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来自张婷婷的欺负和孤立,也有妈妈纵容放任的成分在。 就为了和她的“张叔叔”在一起。 谢翎之觉得,他现下对妈妈的感情或许已经能够接近于仇恨了。 “……那个,翎之啊。”张国栋忽然开了口,口吻颓靡,宛如好久没喝过水,他低垂着头,搓了把脸,“这回这件事儿,确实是婷婷不对。我也不想为婷婷辩解什么,姝妤摔下楼梯肯定跟她有关系,不过我家这个孩子我也了解,她被我惯坏了,但还没坏到故意害人的程度。今早我也去物业那儿调了监控,我看她们两个是上楼的时候吵起来了,婷婷走得快了些,姝妤估计是想让她走慢点等等她,就拉了下她的书包,婷婷那会儿也是在气头上,反手把她推开了。” 谢翎之冷冷打断:“你的意思是姝妤摔下去是她自己的错,她不该跟张婷婷吵,也不该碰她‘金贵’的书包?”他讥讽反问。 张国栋哑然抬头,与他对视,竟从那冷戾的眸光中读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恶痛绝的恨意。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唉。”张国栋汗颜地偏开头,长长叹息一声。手肘拄在分开的双膝上,他佝着腰,再度搓了把脸,力道大得几能搓下一层皮,“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厚脸皮,又或者像是想为婷婷开脱,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婷婷她真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就是……不小心……” “呵。”谢翎之极轻地笑出一声。 不小心。 这个词还真不错。 张叔叔应该庆幸他没把他那宝贝女儿张婷婷带过来,不然的话,他这会儿也会非常“不小心”地抓住张婷婷的头发,把她拖到医院天台,然后再“不小心”把她踹下去,让她尖叫着摔成一滩烂泥。 她必须体会到比姝妤经受的还要千百倍的痛楚。 谢翎之闭了闭眼,不愿再看对面那两张令人恶心生厌的脸庞,也不打算继续跟他们沟通下去,他们巧言令色粉饰太平的本事着实高超,他跟他们完全没有沟通的必要。他垂眼看向昏睡的谢姝妤,紧握的双拳不自觉微微发颤。 原来妹妹这么脆弱。 他稍一疏忽,她就差点永远离他而去。 这段日子以来他到底为什么要妥协,为什么要任人摆布?如果有他守在姝妤身边,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 谢翎之弯下腰,伏在谢姝妤身边,注视她苍白面容的眼睛渐渐湿红。 一个眨眼的间隙,泪水滚落。 “她什么时候能醒?”谢翎之低声问。 顾岚说:“医生说应该今天就能醒。” “我要在这里陪她。” “好,那我先带你爷爷奶奶找个酒店休……” “我不会再走了。” 顾岚顿住,看向他。 谢翎之冷眼瞥她,“我要留在这里,留在姝妤身边。” 他不会再离开姝妤。 他要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照顾她。 昨夜的悲剧不会在姝妤身上发生第二次。 那天,谢翎之以“你们他妈有种就杀了我”的架势强硬逼迫所有人朝他妥协。如果不是顾虑到姝妤的安养,他绝对会闹得更过分,比如把张叔叔送来的装有骨头汤的保温饭盒砸个稀碎。 谢翎之也想过要不要找张婷婷报复一下,可惜他始终没能和张婷婷见上面。 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是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张叔叔正好带张婷婷过来给姝妤道歉,然而他从洗手间出来,还没等走到病房门口,就被奶奶叫去,帮忙带路缴费。他就这样错过了见面和报复的机会。 再后来,谢翎之如愿留在了滨江,回到最初和谢姝妤一起上的那所学校。 他终于找回了真正的幸福。 他每天都能够见到姝妤,鲜活的、温暖的姝妤,他能够亲眼看到她,能够亲手触碰到她,能够鞍前马后地当她的跟班,闻着她发肤的馨香,为她端茶送水,供她闲暇时取乐。 ——其实有很多人争着抢着当姝妤的跟班,毕竟她那么漂亮,又那么优秀。但是没人跟他抢,因为他是她哥哥。他们有抢不过他的自知之明。 谢翎之还意外发现,这半年的分离似乎也不无好处:姝妤变得比以前更黏他了。 她连走路都要挽着他的手臂。当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时,寻找的也一定是他。 这个发现令谢翎之欣喜若狂。要知道,她从前的目光焦点可是总会被别人分散。 姝妤和以前不一样了,如今的她安静而内敛,不再那样阳光活泼。但这没关系,她是因为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才会变成这样,他很疼惜她—— 于是,谢翎之决定继续下去模仿波留莎的游戏。 现在的姝妤和过往的伊戈尔有几分相似,那么,是不是只要他足够相像波留莎,姝妤就会像他爱她一样深深爱上他? 他得承认,姝妤已经非常依赖他了。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对他的爱还远远不够让他满足。 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 他想要她全部的爱和关注。 “靠,沉博豪又处了个对象。” 季峥突然叫道。 谢翎之回神,转眸看去,发现季峥正在刷微信朋友圈。 手机页面停留在一张夜晚路灯下,两手交迭的照片,上面的手明显比下面的大出些许。分享人备注“耗子”,配着一句话文案: 听前任的,找更好的[耶] 季峥嚷嚷:“这小子不是昨天还是前天的才跟他对象分手吗?这就无缝衔接上了,真牛逼。他这回又谈的谁啊?——我去问问他。” 他点开沉博豪头像,一连发去好几条消息。 谢翎之在一旁闲闲看着,眼见沉博豪迅速又得意地回了消息,并详细介绍了他新对象的具体讯息,从姓甚名谁到叁围数据,从信息素味道到床上爱用什么姿势,就差把他们热情似火的恋爱经历给直播出来。 “我操,居然是隔壁艺校的校花方槐,死耗子真有福。”季峥咋舌感慨,侧身凑到谢翎之跟前,径自津津乐道,“那校花我还见过呢,挺特殊一omega,玫瑰绡眼蝶,漂亮得跟个妖精似的,小腰细得两只手就能掐住,走起路来那叫一个风情万种。没想到让耗子给谈上了,还弄上了床,啧啧,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诶不对,你是不是认识方槐啊?” 季峥恍然醒觉,上身后仰,斜眼睇着谢翎之:“你是不有她好友来着?我记得去年毕业晚会她来过我们学校,好像问你要了QQ?” 谢翎之想了想,掏出手机确认了下。 “哦,确实有。”看着QQ对话界面最下端,对方两个月前发来的一句“死去吧,臭渣男”,谢翎之淡淡回道。 季峥将眼珠子伸过来,显然也看到了那句话,以及满屏幕由方槐单方面发来的辱骂。 “噗。”他一下笑出声来:“操,你这是干啥了啊,怎么把人家好端端一个大美女omega气成这样?你跟她处的时候出轨了?” “不要血口喷人。”谢翎之泰然收起手机,“我既没出过轨,也没跟她处过。” “那她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没答应跟她交往。” “?”季峥不理解:“没答应交往,她就说你渣男?这姊妹儿定性标准挺严格啊。” “可能是之前聊天的时候她误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吧,所以被拒绝了才这么生气。不过,”谢翎之顿了顿,略微目移,“我也的确有点对不起她,之前她送了我一块好利来蛋糕,我没胃口吃,我妹也不想吃,我就送给了最近新认识的学妹……结果那蛋糕盒里有她给我的情书。” 季峥沉默了。 少顷,他说:“那你是挺混蛋的,好歹打开看看再送。” 谢翎之无所谓地摆摆手。 季峥叹道:“都这样了她还不删你,看来对你也是用情至深啊。所以你为啥没答应她?没看上?” 谢翎之不赞同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季峥:“?” 谢翎之说:“我现在只想以学习为重,哪有闲心谈恋爱。” 季峥眼角抽了抽,“你他妈的少搁这装,好友列表都清了几轮了,随便截一段聊天记录出来都能被姜主任钉公示栏上当早恋模板展示。还装纯,半挂都没你能装。” “啧,你这就是恶意泼脏水了。”谢翎之好整以暇,“我的手机里每一条聊天记录可都正正经经的,绝对没有一句歪风邪气的言论。不要把我当成耗子那样的人,我的私生活可是干净得跟白纸一样。” 季峥:“……” 无可救药 “诶,哥们儿,实话实说。”季峥碰碰谢翎之,“你到底谈过omega没有?” 谢翎之很干脆:“没有。” “你聊那么多,一个都没谈过?”季峥不可思议道。 谢翎之还是那句:“没有。” “那你成天到处聊骚干嘛?” “有意思。” “好家伙。”季峥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纯钓啊?你都没有真动心过的时候吗?” “……” 出乎他意料,谢翎之竟沉默了。 我操?有瓜!——季峥眼睛一亮,顿时来精神了:“还真有?谁啊谁啊?哪个小魅魔能征服你这海王?” “你看,又泼脏水。”谢翎之说,“都说了我没谈过omega,怎么就海王了。” 不过那句小魅魔还真没喊错。她就是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没谈更是在养鱼,你那鱼塘比马里亚纳海沟都深。——先不说这个,赶紧说说是谁!”季峥抓心挠肝地催促。 谢翎之仍然没答。 他转头望向车窗外,眸底映着变幻的光影,莫测难辨。 半晌。 “季峥,你高二的时候,是不是跟七班文一涵谈过?” 谢翎之突兀问道。 季峥愣了下,说:“是啊,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操,你喜欢文一涵?!” 谢翎之瞟去个无语的眼神,没理他,胳膊拄着扶手,单手支颐,自顾自道:“你当时为什么跟她谈恋爱?她身上哪里吸引到你了?” 哥们儿这是要跟他谈心啊。季峥有些纳罕,看来那个招他动心的小omega给他留下了挺难忘的回忆。 谢翎之甚少跟人聊心事,今早难得这么多愁善感,季峥带了几许受宠若惊回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吧,高二刚开学那阵,我不是被老魏指使着拿班费去书店买练习册嘛,正好文一涵当时也在书店买书,我俩就一起往回走,路上聊着聊着,就有点来电。文一涵长得好看,成绩也好,信息素又跟我契合,我那会儿也是春心荡漾,就开始追她,送了她几次奶茶,帮她买了几次早餐,一来二去的我俩就处上了。” 谢翎之:“那后来怎么又分了?” 季峥耸肩:“没意思了呗,最开始那股劲头过去了,再跟她处着,感觉也就那样。我俩慢慢就淡了。——谈恋爱不就这么回事儿吗。” “……” 谢翎之没答。支着下颌的食指略略上移,半遮住唇。 指腹遮掩下,菲薄的唇瓣微微弯起,眼底漫出丝缕好笑的意味。 ——是啊,恋爱不就那么回事儿吗? 一个对你的家庭,你的过去,甚至你的为人品性全无了解的人,仅是见过几面、聊过几句话,就能产生蒙昧盲目的好感,然后带着满腔爱意和一双星星眼,自信而热烈地说出一句“我喜欢你”。 可见“喜欢”这种感情对他们而言有多随便,就像在水龙头下洗完手后,随便甩掉的水珠。 蛮可笑的。 谢翎之想,曾经那些对他表露出好感的男男女女,那些omega、beta、甚至alpha,他们对他的“喜欢”到底掺了几分真心实意?这堆人其中不乏过分狂热的追求者,不惜用跳楼割腕吞药等过激方式逼他给出一个正面的交代——其实就是让他跟他们交往而已。可是当他问起他们喜欢他哪里时,他们的答案却又那么让他发笑—— 因为他完美。 因为他俊朗,出挑,温和有礼,热情大方,因为他具备一切令人爱慕的特征和能力。 他们说出这话时或羞涩或痴迷的表情,令谢翎之更加控制不住地想笑出声来:他们是真的喜欢他这具虚伪的皮囊啊。 所以说,他们对他根本没有一丁点了解。他们所吐露的每一句喜欢,都不过是虚情假意。 要是叫他们知道,他如今这副模样是从哪儿转变而来的,他们又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谢翎之舔了舔唇,有些许期待。 他不禁冒出个捉弄的念头: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面前,亲眼见证下他们的反应。 毕竟真正的他,其实就是个冷血孤僻、自私自利、连亲妈都厌嫌的怪物。甚至还对自己的亲生妹妹藏有扭曲而畸形的感情。 ……啊,姝妤。 谢翎之忽地就笑不出来了。 他摊开手掌,使劲搓了搓高挺的眉骨,叹气低骂:“操。” 姝妤居然想要伊戈尔。 她居然更喜欢伊戈尔? 为什么?! 谢翎之咬牙切齿,“伊戈尔”那个窝囊废有什么好值得怀念的?这叁个字在他眼里就是废物幼稚和愚蠢的代名词,他恨不得自己从一出生起就是如今全能理智的“谢翎之”的样子。 姝妤为什么会更喜欢“伊戈尔”?是因为伊戈尔听她的话吗?——可他现在明明也一样听她的话,甚至能做的比“伊戈尔”更多! 她说他变了……是,他的确是变了些,他承认,可他分明是按照讨人喜欢的方向变化的,难道她不喜欢吗? 不可能,不可能。 谢翎之捂着眼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是恐慌地想:姝妤不可能不喜欢他,她不会的。 一定是他说错话的原因,他说了让她不开心的话,所以她才赌气地想要那个沉默寡言的伊戈尔。 谢翎之低下头,腮帮咬得紧紧的,五指深陷进浓黑的发丝间。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阴郁狰狞,无意间引来了季峥担忧的关注:“谢哥,咋了啊?你这表情……有点难看啊。” 谢翎之蓦然回神,淡然道:“没什么,昨晚没睡好,晕车。” “……哦。” 季峥也不敢多问,清清嗓,转到轻松的话题,“哎,对了,周日你去不去君悦啊?林大小姐过生日,邀请咱们七班八班一起去吃席。” 谢翎之漠然看着风景,“再说吧。” 季峥劝道:“去呗,君悦菜色不错的,听说林初秦还给咱准备了礼物。啧啧,咱们这两个班加一起都快一百个人了吧?这要在君悦办席,少说也得个把万,还送礼物。哎呀,富家大小姐就是不一样,阔气!” 谢翎之说:“这么感慨干嘛,你家又不是办不起。” “我家是办得起,但是肯定不会为我生日办,怎么说也得是考上清北以后的升学宴这种等级的,我爸妈才能舍得出钱。”季峥晃手,幽幽叹息,“要富还是林初秦家更富点啊。” 哧—— 班车慢悠悠停下,车身因惯性少许前倾,而后又落回原位。 “嗯?到了?”季峥往前望了望,背包起身,“正好我想拉屎,下车拉一泡去。” 谢翎之:“……” 两人一同下了班车,季峥道了个别,跑去厕所了,谢翎之独自走在通往教学楼的甬道。 就在他沉思中午要给姝妤买什么饭之时,背后突然响起一道欢快的声音: “嘿!早啊!” 谢翎之微顿,回眸,见林初秦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 林初秦问:“今天怎么没跟你妹妹一起走?” “……”谢翎之觉得,自己跟她当真聊不来,一开口就是他不想听到的话。他继续前行,淡淡说:“我妹妹发烧了。” “啊?怎么会突然发烧?” “着凉。” 谢翎之尽可能缩略地回答。 察觉到他的冷淡,林初秦咬了咬唇,有些不明白,同时也有些不甘地追上去:“你今天心情不好?” 这话问得挺白痴。谢翎之颇烦地叹了口气,“我妹妹生病了,你让我心情怎么好?” 林初秦噎了噎,悻悻道:“哦对……也是。” 默然同行一阵。 “周末那天,在君悦吃完饭,我准备再请大家看场电影,或者去恒隆随便逛逛,你觉得怎样?” 林初秦试探地问。 谢翎之:“挺好。” “……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没有。” 林初秦驻足,盯着那落拓背影的眼眸流出深深的刺痛和哀怨。 ——他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去还是不去,是答应还是拒绝,为什么总是不给她个准话? 为什么总是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钓着所有对他示好的人? ……真是可恨啊。 林初秦暗自揪紧了书包背带。 少女心事总是秋,任谁被心上人这般对待,都不会太好受,何况她一直以来还备受追捧。 “谢翎之。”林初秦厉了语调,眼圈微红:“定酒席需要准确的人数,你到底去还是不去,现在就告诉我!” 谢翎之停下脚步。 他转过头,垂睨的视线正正撞上林初秦湿润受伤的双眼。 哦,她难过了。 心底的郁结蓦然消散小片,在升腾的黑气中,转化为阴暗病态的快感。谢翎之微一偏眸,神色竟有微许软化。 他真是无可救药了。他想。 都过去了多少年,他竟然还会幼稚地沉醉于这种,伤害别人真心的游戏。 他想让旁人都体验体验萌芽初生的单纯感情刚探出头,就被冷漠又粗暴地拒之门外的感觉,然后供他细细品尝他们神情里的彷徨无措,迷茫伤痛。 仿佛这样就能把他幼年承受过的、被父母亲人抛下的苦楚,同等蔓延给这些——所谓“喜欢”他的人。 “好吧,我去。” 谢翎之浅笑着说,望着林初秦的眼神有零星难以发觉的同情和鄙薄。 林初秦怔了下,随即整张面容都明亮起来:“真的吗?!” 谢翎之笑意愈浓:“真的。周末早上几点到场?” 林初秦赶忙道:“十点半之前到就行!” 谢翎之点头:“好。到时候我会带礼物去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林初秦惊喜得不能自已:“什么、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谢翎之略一莞尔,转身接着往教学楼走。 周日那天要不要去? 谁知道呢。 五一福利番外之双人飞行棋(1) 客厅地面铺就着上周新买的卡提非亚地毯,米白羊绒短而柔软,触感舒适,谢姝妤和谢翎之分坐在地毯两端,中间摆放着一盘尺寸宽长的飞行棋。 跟常见的飞行棋不一样,这一款通体呈粉红色,棋盘上不是四色飞行路线,而是一串贪吃蛇状的“回”字型格子地图,每个格子里都写有一排小字。棋盘顶端印着七个爱心点缀、形状暧昧的卡通文字: 情侣专用飞行棋。 谢姝妤支着下巴,沉默看完格子内那些不堪入目的羞耻指令,又扫了眼棋盘旁边的几瓶红酒和各种情趣道具,眼角微抽,一时间无比后悔答应谢翎之玩这个游戏。 “你,”谢姝妤抬眼,望着对面笑盈盈的某人,微微磨牙,“买这些的时候都不会害臊吗?” 谢翎之仿着她的样子,单手托腮,笑得十分不正经:“我下单的时候满脑子只想着你了,撸都来不及,哪有空害臊啊?” “……不要脸!” 骚还是他骚。谢姝妤无语地翻个白眼,红着脸败下阵来。 哒。谢翎之一根食指点在磁吸棋盘,从顶头第一个格子,顺着路线,越过一行行令人脸红心跳的字符,缓缓移向中心。寻常的动作愣是被他做出几许旖旎,仿佛触摸的不是棋盘,是少女光洁细腻的肌肤,“我当时专门挑了个最大号的,方便咱们多玩一会,不过现在看来——” 指尖停在一方格子处,格子中写着:在对方面前自慰到高潮。 谢翎之瞄向仅着一件短睡裙的谢姝妤,以及睡裙下方那双莹润如玉的长腿,眉眼愈弯:“好像也不用买这么大的……咱们估计没法坚持玩到终点。” 他探出一点红潋的舌,就着视线所及的温香软玉,情色又充满暗示地舔舔下唇。 谢姝妤轻嗤一声,懒懒倚着沙发,蓬松的猫尾从腰侧冒起,悠然摇摆,“什么‘咱们’?会坚持不下去的只有你吧。”妩媚的猫眼倾斜下睨,瞥见他那已经微微鼓包的裤裆,谢姝妤嘴角勾起,明晃晃流露出对他的嘲笑。 “哈。”谢翎之挑起眉梢,眸光精亮,成功激起了胜负欲:“来试试看嘛。一会被弄得又哭又叫可别怪我。” 谢姝妤不忿:“少自以为是了!一会该求我碰的人是你!” 情欲弥漫的氛围中渐渐多了些火药味,两人话不多说,用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来。 谢姝妤出了布,谢翎之出了剪刀。 “你怎么总喜欢出布,小笨猫。”谢翎之比出剪刀的两根手指半屈,夹住谢姝妤尖翘的鼻子,往前拉了拉。 “唔——”谢姝妤秀眉高蹙,一把拍掉他的手,嘟起嘴:“要你管!” 谢翎之怡然收手:“愿赌服输,请吧,你先来。” 谢姝妤踌躇一息,拿起棋盘旁边的骰子,不情不愿地往棋盘一抛。 咕噜噜—— 骰子在棋盘上滚动几圈,缓缓停住。 五。 谢翎之戏谑赞叹:“手气不错啊。” 谢姝妤不理他,捏住棋子,前走五格。 格子内容是:主动与对方接吻一分钟。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谢姝妤这么想着,正要行动,却发现谢翎之已先她一步张开了怀抱,脸上一副大爷似的等她提供服务的表情。 ……靠,好贱。 谢姝妤额角一突,心态陡转急下,忽然感到极度的不爽。 见她跪坐在地毯上迟迟不动,谢翎之扬起长眉,挑衅道:“怎么,想耍赖?” 谢姝妤犟嘴:“才没有。” 然而身体仍然没动。 “那怎么还不过来?”谢翎之歪头,眯起眼,相当欠揍地讥诮:“——不会是不好意思跟哥哥接吻吧?唉,那也没事,哥哥就包容……” “你闭嘴!”谢姝妤有些恼羞成怒,白玉般的小脸浮起一缕红云,她忿忿瞪了谢翎之一会,咬牙下定决心,站起身,赤裸的脚丫跨过棋盘,分腿坐进谢翎之怀中。 一双手就势扶上她腰肢。 她握住那筋骨突起的手腕,昂着头,有小小的报复的意思:“上面可没说你可以碰我。” 谢翎之垂眸看她娇俏的模样,溺爱至深地莞尔浅笑,将手收回去,温顺如同他才是输家。 谢姝妤有点找回了面子,心情明朗起来,与谢翎之四目相对片刻,她望着他那深邃的黑眸,蓦地动了些捉弄的坏心思。 谢姝妤环着他的颈,缓缓贴近,鼻息暖热地纠缠,温度渐灼。 却在鼻尖相抵的前一刻,错开唇瓣,甜蜜的吻落在他脸颊。 她感受到谢翎之呼吸乱了一拍。正中她下怀。谢姝妤乜斜睇去,果不其然撞见他满眼的欲求不满。 她狡黠又愉快地弯起唇,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 谢翎之鼻息重了重,体内最原始的捕猎本能悄然唤醒,他转颈逐向她水润的唇,却被她轻巧躲开。 “哼哼。” 他听到她清灵得意的低笑,吻又落在他眼尾。 顿时躁意愈盛,谢翎之不甘地在她下巴轻咬一口,难得耐不住,微许幽怨地提醒:“上面说的是接吻。” 谢姝妤眨了眨眼,食指和中指点在他下唇,媚笑着说:“我知道呀。”软嫩的指腹分开他唇齿,侵入内部,阻拦他话音,她挺直腰背,风情万种的琥珀眼与他视线持平,手指也随之深入,衔住他湿热的舌头把玩,“可我现在不是在执行指令。” “我只是在亲你。” 谢姝妤说出这句话,伴着天真的无辜,吻上他唇角,隔靴搔痒般轻蹭,“你想让我跟你接吻吗,哥哥?”她媚眼如丝地诱惑,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娴熟。 谢翎之眸色深暗,回答她的是咬在她指根的利齿。长舌沿着指节吮吸舔舐,浓稠粘腻的津液淌满她掌心,好似他早已蓄势待发的欲望。 医用注射抑制剂 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嗡嗡。 枕边的手机短促震动两声。 谢姝妤勉强睁开眼,捞过手机,一看,是温简给她发了条消息。 【温简】:咋没来学校呀? 谢姝妤揉揉眼睛,令视线清明了些,而后举着手机,慢慢打字回复。 【叁花也是花】:发烧了,请假在家休息。 【温简】:怎么突然发烧了?昨天还好好的。 【叁花也是花】:估计是昨晚睡觉踢被子了,有点着凉。 【温简】: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啦~ 【叁花也是花】:等下。 【温简】;? “……” 谢姝妤打字的手顿住。半晌,掌心落下,蒙住眼睛,她咬住下唇,力度大得令本就有些苍白的下唇更加惨然失色。 她翻了个身,纠结踌躇地叹出一口气。随即定下决心,回复温简。 【叁花也是花】:你有抑制剂吗?注射的那种。 【温简】:??? 【温简】:你发情期到了? 【叁花也是花】:……嗯。 这是谢姝妤头一次对谢翎之和医生以外的人,透露有关自己发情期的信息。 不管是因为赌气还是为以后着想,她都觉得,她和谢翎之或许该断掉这份不正常的联系了。 谢姝妤盯着手机屏幕,双目无神。 【温简】:普通的口服抑制剂我倒是有,但是注射的还真没……那种得去药店买啊,你这次的发情症状很严重吗? 【叁花也是花】;有一点吧。没有也没关系,等中午我自己去买几支。 谢姝妤放下手机,眼睛被光线些许刺痛,她抬臂搓揉几下。 嗡嗡。手机又一次轻震,是温简发了条语音过来,背景有风声,她应该是课间在外面活动:“唔,你要是能坚持的话,我可以中午去市医院帮你买几支,然后叫跑腿的送去你家。不过这东西副作用挺大的,用起来很难受,你也别打太多。……诶,你咋不让你哥帮你买啊?他不让你用这个吗?” 语音戛然而止。谢姝妤一时静默。 ——不是的。 她想。 不是谢翎之不让。 如果抑制剂能起作用,谢翎之估计会比她还高兴。 可偏偏那玩意几乎毫无作用。 只有医用的、近乎于镇痛剂的注射类抑制剂才能让她安定下来。只不过确实会有那么一点痛。 谢姝妤想了想,打字回复。 【叁花也是花】:我跟我哥吵架了,不想跟他说话。 【温简】:[惊.jpg] 【温简】:你俩吵架了??为啥啊? 谢姝妤思索一秒,含糊回答: 因为家里的一些事。 温简果然没再追问。 【温简】:嗷嗷,好吧,那等我中午帮你买,对了,你家地址发我下。 【叁花也是花】:麻烦你了,到时候我把钱转你。 【温简】:[小兔摆手.jpg] 【温简】:没事的啦,仨瓜俩枣那么在意干嘛,omega help omega~ 谢姝妤弯唇笑了笑,给她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随即摁灭手机,放回原处。 床头的布洛芬已被拆封,不再冒热气的白开水也少了一半。 谢姝妤静静躺着,精神虽然还有些懒倦,但身体已经不像早晨刚醒时那样不适。 ——下午去学校上课吧。 她这么想着,再度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 客厅传来轻轻的关门声。 谢姝妤迷迷瞪瞪醒来,意识还没完全清明,就听到一阵趿拉拖鞋的脚步声。随后,床沿一沉,温热的手掌包住她微凉的右手。 她转眸,见到了谢翎之。 “……你怎么回来了?”谢姝妤撇开视线,低弱地问。 谢翎之说:“回来看看你。” 嗓音轻柔得没边,看样子是来低头服软的。 谢姝妤瞄了眼挂钟,十二点十八分。——他打车回来的吧?真破费。 “感觉好点了吗?”谢翎之问。 谢姝妤感受了下,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好多了,下午应该能去上学。” 她也很成熟地没有继续置气。亲密的人吵架总是这样,只要一方示好,另一方就忍不住软化。谁又忍心太过苛刻。 谢翎之握着她的手晃了晃,“病了就好好在家休息,不差这半天。” “那可不行。”谢姝妤翻过身,朝向他那边,不自觉流露出脆弱的依赖,低声嘟囔:“最近老师讲的内容好多,再不去学校要跟不上进度了。” 谢翎之笑笑:“怕影响成绩?这有什么,考不好就考不好呗,以后有哥养你呢。” 谢姝妤没答。 她沉默着,忽然背上沉甸甸的负罪感。 ——她好像拖累了谢翎之太多。 以前是,现在更是。 “我去清雅给你买了些饭菜,放在厨房里了,要不要起来吃点?”谢翎之笑吟吟地问。 清雅的饭菜不便宜,他回来哄她这一趟,还真是下了血本。谢姝妤心里有些难受,神色也不觉放软,双臂撑起上身,她乖巧点头:“好,我先去洗洗脸,换个衣服,一会就去吃。” 谢翎之凝神注视她,表情肉眼可见地明媚起来:“那我去厨房等你!” 他顺势抱了她一下,侧脸在她散落的长发间蹭了蹭,随后愉快地走出卧室。 望着他轻松自在的步伐,谢姝妤眼睫微耷,心不在焉地下了床,步入卫生间洗漱。 早上不该对他说那些话的。谢姝妤一边往牙刷上挤牙膏,一边失神地想,人都是会变的,何况谢翎之现在这个样子,是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大众所认可的“好”。 唯一的不好,也仅是对于她而言:他不再只属于她了。 这其实,是好事。 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就像妈妈和第二任丈夫在一起……以及第叁任。 啪嗒。 手一抖,刚挤出的一截雪白牙膏不慎从牙刷软毛上坠落,掉进水槽。 谢姝妤回过神来,无奈又挤了一次,然后把牙刷放进嘴里,开始刷牙。目光漫无目的地神游一会,最后呆滞定格于镜子中自己的脸。那张精致秀美的鹅蛋脸仅有巴掌大小,皮肤略有些苍白,眉眼间也显出几分虚弱和憔悴,圆圆的眼睛睫毛低阖,暗淡无光,沉着少许病气。 唉…… 她啊,谢姝妤挪开眼,消沉地想,她存在的意义到底什么? 她好像只是个累赘。从前是妈妈的,现在是哥哥的。 至于今早跟哥哥的争执,说到底,不过是昨晚闹的不开心的延续——谢翎之想上她。 原因一定来自对她的临时标记。alpha对自己标记的omega向来具有极强的性欲和占有欲。 谢姝妤敢肯定这一点,因为,谢翎之最初对她表现出这方面的心思,就是在标记她之后。 卫生间的灯忽而晃了一下。 谢姝妤醒神,抬眼,发现牙刷好久没动过了,牙膏都有点凝固在牙床上。她对着镜子白自己一眼,驱掉脑中旖旎的回忆,继续刷牙。 他们最开始做出那些过界行为时,她在心理上是有少许煎熬的。是的,仅仅少许。毕竟不论爱抚还是亲吻,对他们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他们可是几乎从小到大都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且从没有人管教过他们——小时候是没人在意,长大了是没人管。 再说,她在生理上是享受这些行为的。 谢翎之弄得她很舒服。她承认。 他给予她的另类宠爱,也让她沉迷其中。 谢姝妤隐隐觉得他们这样做可能不太对,但她同样不怎么在意。她和谢翎之是亲兄妹,亲亲抱抱有什么的? 话虽如此,她却也只敢在私底下与他亲密,到了人前,她不由自主地会多出些顾忌。 不然,外面的人可能会以为他们乱伦了。 她可不想给旁人这种错觉,她和谢翎之又没上床……唔,或许用做爱比较合适,他们根本就没乱伦。 他们也不会乱伦。 谢姝妤灌了口冷水,冲掉嘴里泡沫,清凉的薄荷味从口腔漫延到脑神经,令她恢复了平日清醒的思绪。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发情期太过频繁严重,普通的抑制剂又死活不顶用,甚至还让她出现了用药过多的不良反应,谢翎之也不会迫不得已给她临时标记。 以前的放纵,她沉醉迎合的同时也抱有歉疚和补偿的心思,可就昨晚的事情来看,他们的放纵貌似已经过了头。 谢翎之的欲望远比她强烈太多,哪方面的欲望都是。他明显要濒临失控了。 不行。 他们不能做那种事。那是错误的。 谢姝妤痛苦地闭上眼,双手撑在水槽边缘,坚硬的陶瓷硌得她掌心发疼。 他们都该有一个正确的、更好的未来,尤其谢翎之。 当初是他带着她一步步脱离泥潭。她不能再拉一个爱她的亲人下水。 有些事情,当断则断。 当断则断。 他们根本没必要为了“喜欢”这种事吵架。因为这种感情,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 谢姝妤冷静地深吸几口气,将牙杯牙刷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又胡乱抹掉脸上湿痕,一切如常地走出卫生间。 她以为谢翎之正在厨房吃饭,然而一出卧室,却发现他没在厨房,而是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 刚才有人来送东西了? 谢姝妤瞄去一眼,得益于极佳的视力,她一下就看清了谢翎之手里的东西。 是装在透明袋子里的医用注射抑制剂。 谢姝妤登时僵在原地。 ……温简找的这个跑腿的还真是动作神速。 就不能晚个十几二十分钟,等谢翎之走了再送来吗。 恰逢此时,听到她脚步声的谢翎之也抬起头,正正跟她对上视线。 谢姝妤咽了咽口水,后撤半步,攥紧门框。 他这脸色还真是……怪难看的。 被迫中止的坦白 客厅静得落针可闻,仅有指针转动的嘀嗒声,规律有序。 一下一下,回响在缄默不言的两人之间。 谢姝妤低下头,错开视线,不去看对面那双令她打怵的黑眸。脚下踌躇几个来回,她状若无事地走过去,“啊,我的东西到了啊?什么时候,我都没听到……” 她伸手想取走谢翎之拿着的抑制剂,动作不觉间透出些仓促。 谢翎之却将抑制剂举高,后移,双目沁着冰湖般的冷光。 “你买抑制剂?” 他嗓声沉郁,阴森肃寒,听得出是不快到了极点。 谢姝妤微一抿嘴,折起耳朵。 ——难搞。 她是决定跟谢翎之断掉没错,可也没打算这么猝不及防。怎么说,也得采用些循序渐进的方式,毕竟这件事不管对她还是对谢翎之,都需要一点缓冲时间。 何况谢翎之还是回来哄她的。 先找个说辞蒙混过关吧……谢姝妤眼神闪烁,猫耳怂怂地扇动两下,带着点撒娇讨好的意味,低声支吾:“我不想打扰你,但又怕忍不住,就、就麻烦……同学帮我买了几支。” 这时候提温简的名字或许有些拉仇恨了,于是她模糊过去。 谢翎之默然盯她片刻,牙根紧咬:“打扰……?” 谢姝妤鼓了鼓腮。到底还是说错话了。 她张口想换个词,可惜实在没能憋出来,索性不说了,低头死死瞪着地板,仿佛要从木地板的缝隙看出花来。余光悄然上扫,只见谢翎之徐徐迈步,朝她走来,“没想到你还挺客气的。宁愿找你同学帮忙,也不愿意——”他蓦地俯身,寒凉眸光直直扎在她苍白的脸蛋,咬字极重:“‘打扰’我?” 谢姝妤吓了一跳,不禁又退了半步。 眼见谢翎之脸色更加阴恻,她不得已又迅速稳住,尽力控制双脚回归原地。大脑飞快运转,她企图补救:“不是,我是以为、以为同学会有抑制剂,就发消息问了一句,然后……顺便拜托她帮我……” 对着他双眼,谢姝妤越说,音量越小,最后几个字甚至没能说出声,默默闷死在了喉咙里。 她的解释显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谢翎之神情依旧黑沉得可怕:“你问的哪个同学?” 谢姝妤眼神飘忽,随便说了个倒霉蛋:“我前桌,你应该不认识。” “你全班的人我都认识,但送东西的不是你前桌郑梓怡,是你同桌温简。”谢翎之冷冷道,“你当我蠢还是当我哑巴,家里突然收到东西,我不会问谁送的?” 谢姝妤有些厌烦地叹了口气,和他说话真累,跟被审讯似的,一不留神就掉进坑。她自暴自弃道:“对,是她,我记错了。行了,把抑制剂给我吧。” 她伸手去拿,却被谢翎之一把抓住手腕,细瘦的腕骨被修长五指紧紧钳住,疼得她脸色都变了。 “你干嘛啊!”谢姝妤嗔怒地冲他喊,然而一转头,就对上一双阴鸷凶怒的眼睛。黝黑的瞳仁酝酿着暗无天日的汹涌风暴,谢翎之压低了身子,就着这个姿势朝她步步紧逼,语气竟有丝丝濒临崩溃的疯狂:“你现在也有不愿意告诉我的事了,连个人名你都要瞒着我,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 谢姝妤被迫一路后退,“没有……” “你让那只兔子帮你买抑制剂,难道你跟她说了你发情期的事情?你跟她说了?!”谢翎之情绪过激地拔高声调。 谢姝妤被他吼得心惊胆战,恐慌的同时又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很在乎这件事?为什么?这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谢姝妤想不通,当下也无心思考,她生生被逼回了卧室,小腿肚一下碰到冰凉的床沿,脊背惊出涔涔冷汗。 “我……” ——她必须得说点什么。谢姝妤惶惶地想,可她该说什么?问题的答案他们心知肚明,欺骗只会令他更加生气。 没等她想出个合适的回答,谢翎之便抓住她的肩,低垂的眼眸阴翳疯狂:“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为什么要让她给你买抑制剂?你明明一条消息就能把我叫回来,为什么要找她帮你买抑制剂?!”他呼吸粗重,面上竟多了一缕脆弱和难过:“这也是你为你未来alpha伴侣做的准备吗?宁可用抑制剂渡过发情期,也不要我的信息素再给你做临时标记……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是我不值得你信任依靠了吗?” 谢姝妤下意识道:“不是!我没有!” 谢翎之眼底冒出点光采,静静等着她下文。 谢姝妤心悸不已地望着他,胸脯急促起伏,半晌,她缓缓地,酸楚地呼了口气。她真的不想再跟他吵了,看到谢翎之难过,她心里同样不好受。现下着实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但这么纠葛下去更没有意义,不如干脆就全都说个明白吧。 就说,她不想再跟他继续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这是正确的做法。虽然令她痛苦难忍。 “谢翎之,我……” “这个东西,”像是从她的表情中感应到什么,谢翎之打断了她,自顾自举起那装着五支医用注射抑制剂的袋子,抵到她眼前,指腹用力到发白。倘若换成盒子,现在一定已经被他捏裂了。他逼视着悲伤又迷惘的谢姝妤,面部神经隐隐颤动:“你觉得它比我好用吗?它能比我更让你舒服吗?” “……?”谢姝妤蹙起了眉,“跟那个没关系,我只是觉得……” 铛的一声,谢翎之猛得把袋子撇到地板上——如果不是客厅的纱窗关着,他应该会直接丢到窗外。谢姝妤怔了怔,焦急道:“喂!你别扔!” 她立马要跑过去捡起来,然而刚迈开腿,就被谢翎之擒住胳膊,一把丢到床上。 居家服被毫不留情地撕扯开来,她惊慌失措地尖叫挣扎,却被谢翎之强硬翻了过去,背对他趴着。他用力薅下她衣服后领,露出尚且残留着牙印的雪白肌肤,喘息急促:“你想要,我给你,你要多少我都给得起,用不着那些垃圾!”他一口咬上她后颈,为快要愈合的牙印添上更深的新痕,唇齿间甚至溢出点点血色。 谢姝妤疼痛难当地呻吟出声:“啊嗯……疼……疼……哥……!” alpha信息素不要命似的灌入她的腺体内,几乎要撑爆那稚嫩的小小器官,谢姝妤艰难抬起手,往后砸向雄性alpha健壮结实的身躯,根本没能使出多少力气,却还是被他攥住手腕,牢牢扣在余温犹存的床单上。 “哥……停……停下……嗯……好难受……” 谢姝妤哭喘着揪紧床单,纤薄的足背绷得笔直,拖鞋顺着柔顺雪白的棉袜滑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她颤着脚勾住谢翎之精实的小腿,一边讨好地磨蹭,一边泣不成声地哀求:“哥哥……求你……好疼……真的好疼……我吃不下了……” 信息素终于停止了灌注。 谢翎之缓慢拔出利齿,但仍没有放开她,整个人将她沉沉压在身下,听着她呼吸困难的呻吟,含吮毛发纤软的猫耳,“你当初刚开始用抑制剂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还记得吗?” ……才没有呢。谢姝妤脱力地小口吸气,点点泪花打湿了床铺,没敢吭声。 谢翎之一条手臂从她腹部下方穿过,使劲圈住她细软的腰,让她跟他紧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 谢姝妤瞳孔一缩,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在她臀下,坚硬,滚烫,蓄势待发。 “哥哥……”她刚瑟瑟地喊出一声,谢翎之便亲了亲她的侧脸,一手探入她那弹性良好的裤腰,顺势伸入丝薄的内裤,指腹精准捕捉到还沉睡在蚌肉间的小花核,使劲揉了揉。 谢姝妤猛然拱起腰,“额嗯——!” 谢翎之一边压着她,令她动弹不得,一边快速按揉那一点极度敏感的嫩肉,“舒服吗?你要是换成抑制剂,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仿佛有股电流游走全身,谢姝妤哆嗦着蹬腿,拼命扭腰晃臀,想躲开他的手,饱满紧绷的臀部却因此更加贴近那根顶着她的粗壮肉棍,宛如主动求欢似的。 可那是她亲哥的阴茎啊……!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姝妤,只觉跟那块硬热接触到的部位都被烫得发毛。生理心理双重夹击下她快被折磨疯了,像条打捞上岸的鱼一样不断扭动扑腾,大声哭叫:“哥!谢翎之!你停手啊!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啊啊……啊……” 她毫无预兆地迎来了高潮,身体在谢翎之身下剧烈抽搐,紧闭的花缝推挤出一股股春水,使得谢翎之动作愈发顺畅。 谢翎之在她湿滑的肉缝里摸索几回,找到那个正收缩不止的小口,搔刮几下,在她的战栗中探入一段指节。 耳边是谢姝妤夹带呜咽的有气无力的轻喘抗拒,谢翎之咬了咬她潮热的脸蛋,手指又深入些许,感受着她销魂蚀骨的吞绞收缩,他不禁又硬了几分,沉醉叹息道:“宝宝,我们做吧。我想完全标记你……这样你就不会再这么难受了。” 恐惧 po1 8qb.c o m 谢姝妤闭眼趴在床上,轻轻喘息,高潮后的身体又提升了几层敏感度,余韵如同潮水般经久不绝在体内回荡,连喷洒在侧脸的热气都能带起一阵恍惚。 贤者时间来得没那么快,加上大量信息素挑起的情热,谢姝妤被欲望占去了大半脑子,有那么一秒两秒,她还真有点想答应谢翎之,跟他做。 ——要是没有他前面那句想完全标记她的话。 “你真是疯了。”谢姝妤喘着气,低声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就要标记我,跟我做?” 谢翎之在她眼梢鬓角密密啄吻,“你是姝妤啊,我的宝贝妹妹。” 谢姝妤翻了个白眼。狗日的谢翎之,他是脑袋被猪啃了还是缺乏社会规范常识,知道她是他妹妹还要上她。 宝贝。恶。他手还在她内裤里呢,亏得他能喊出这俩字眼儿。——他绝对是趁她半夜睡觉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跟omega厮混了,才练出这么一口鬼扯的甜言蜜语。 埋在下身的手指又动了动,搅出咕唧咕唧的水声,谢姝妤闷哼着微微痉挛,“你出去……” 谢翎之可恶地加大幅度往里戳弄,“出去再换个东西进来好不好?”他挺腰顶了顶,那牲口似的玩意愣是把谢姝妤顶得朝前晃了下。 这人简直是精虫上脑了。 谢姝妤恨恨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翻过身,把谢翎之的手拽出去,一脚踹他腿上,怒喊道:“谢翎之你傻逼吧?我是你妹,你亲妹!你居然想上我?” 谢翎之不紧不慢舔了口沾满手指的粘腻春水,全然没显露出一丝醍醐灌顶的醒悟之色,平静反问:“你第一天知道我想上你?” “……”谢姝妤竟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像条发情的公狗一样。 但谁知道他会跟她来真的,他明明一直都表现得非常理智克制。 那矫健宽阔的身躯重新压了过来,谢翎之绕指勾着她一绺垂落的发丝,笑意温柔缱绻,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蛊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都做过那么多了,哪差这最后一点……你难道不想要我吗?”他慢慢接近她香甜的唇,神情已先于她迷醉,“我保证会让你舒服的,就和平常一样,你只需要躺着,享受……” “谢翎之。”谢姝妤突然喊他,目光冷清:“你为什么想和我睡?你忍得受不了了,还是因为没找到别的合适的omega?” 谢翎之笑容倏然消失,唇线平直得有些冷峻:“你什么意思?” 谢姝妤拔声:“你说我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昨天晚上说过什么?!” 谢翎之一怔。 谢姝妤一字一句给他重复:“你说,你是因为标记,才想上我。——想起来了吗?”记住网站不丢失:p o1 8m y.co m 谢翎之眉宇微蹙,眼里流露出一丝懊悔,低声下气地凑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不是那样的,我当时是说气话……” 谢姝妤抽出手,啪的扇了他一巴掌,愤懑骂道:“臭神经病!我管你说的是不是气话,你气话实话还不都是想对我做那事?” 她气得狠了,这一巴掌也实打实下了劲,谢翎之被抽得脸歪到一边,表情竟有些许落寞,“是,是的。”他消沉低叹一声,怅然道:“我想操你,特别想,想了好久了。我想把你操得合不拢腿,想往你肚子里射精。我真的每天都在想。” “……?”谢姝妤惊呆地瞪大眼睛,没料到他能说出这么糙的话,也没料到他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谢翎之顶着鲜红的巴掌印转过头,他耷着眼,又靠近谢姝妤,嗓音低低:“但是我想操你不是因为什么标记,就算没有那玩意在,我也想,”他抬起头,深深凝望谢姝妤,“因为我喜欢……” “你闭嘴!!” 谢姝妤忽然惊恐地大喊,双手反撑着床连连后挪,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谢翎之顿住话音,错愕地看着她。 谢姝妤也愣住了。 ——谢翎之在对她表白,她却对此感到恐惧。 她在恐惧什么? 恐惧他们的感情中多出爱情这种陌生背德的情愫?恐惧这份情愫会扭曲他们纯粹的亲情,让他们之间陷出一个脆弱的缺口? ……好像是的。 她不想让他们之间出现任何变化,她害怕变化,也害怕乱伦。她希望她和谢翎之永远这样一成不变地相处下去,他永远是她最依恋可靠的哥哥,而不是别的什么身份。 一如昨夜那样,安静又充斥了整个房间。谢姝妤惘然而又惊魂未定地看着沉默的谢翎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到底还是伤害了他。 不知道谢翎之从她的一系列反应领悟到了什么,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往门外走。 “……哥哥。”谢姝妤连忙唤他,声音低微可怜,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谢翎之驻足,静了静,说:“午饭给你放厨房了,一会记得吃。下午就别去学校了,好好在家休息,抑制剂也……算了,你想用就用吧,要是用着难受,就给我发消息,我回来帮你。……我走了。” 他迈腿离去,谢姝妤心一慌,立即伸手抓住他衣摆,“哥哥!” 谢翎之叹了口气,听着有几分疲惫,他没回头:“怎么了?” 谢姝妤默然半晌,抓着他衣摆的小臂微微用力,把他拉回来,拉回床边。 谢翎之疑惑地看向她。 谢姝妤湿润的眼睛直愣愣与他对视,一手揪住他衣服不放,一手抱住自己一侧膝弯,双腿慢慢朝他敞开。 “哥哥,我们做吧。”腿根轻轻颤抖,她温驯笨拙地说,“你来……你来上我,我想和你做。” 谢翎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见他冷着脸一动不动,谢姝妤慌乱又不知所措,她往床边挪了挪,将腿掰得更大了些,泪眼朦胧:“不要走,哥哥,我想要你。” 谢翎之一把抓住她的肩,手背青筋绷起,他恨得咬牙切齿:“你他妈的……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 谢姝妤疼出了冷汗,却连哼哼都不敢,表情愈发迷茫。 她好像有点太着急了。这个方法是不是该留到晚上,等他心情缓和了再用比较妥当?用在这时候未免太具有目的性。 这下怎么办? 谢姝妤也不知道了,她有些笨地坐起身,想去亲谢翎之,却被谢翎之狠狠推回床上。谢翎之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怒气冲冲地出了家门。 ——砰! 这次的关门声可比早上重多了,谢姝妤吓得一哆嗦,半天没敢动弹。 ……怎么变得更糟了。 谢姝妤跪坐良久,两手缓缓抱住头,痛苦煎熬地伏倒在被子上。 她昨晚不该拒绝谢翎之的。她双目无神地想,要是她跟他做了,说不定他就不会再跟她谈感情上的事,他们还可以继续跟以前一样稀里糊涂地亲昵下去。 她拒绝他干什么呢,不过是做个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谢翎之可能也只是想满足下欲望,他满足了,估计就不会再和她纠结什么喜欢爱的,起码不至于闹得像现在这么难看。要是他们以后都有别人了,她的alpha伴侣又问她为什么不是处,她就说她是骑自行车不小心摔下来摔破的。 谢姝妤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不想……不想和谢翎之演变成爱情啊。 那种感情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只要谢翎之一直是她哥哥,那他就一直不会抛弃她。可他要是她的伴侣,那就不一定了。 往近了想,她现在跟谢翎之在一起,走在外面如果有人朝他示好,她甚至没法宣誓主权;往远了想,世界上那么多人,指不定哪天他就遇上更适合更喜欢、也能光明正大跟他组成一个正常家庭的人——这是她永远做不到的事情。到时候谢翎之又会如何处理他们这段见不得光的恋情?冷淡她,抛弃她,一声不吭搬到别的地方,然后这辈子都不再跟她见面,以免她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这样想或许有点夸张了。可他们迟早要长大,迟早要面对各种现实的问题。 她实在没信心,也没胆量确保哥哥的爱会永远牵挂在她身上。 他们的亲情坚不可破,爱情却让人患得患失。诞生在他们之间的爱情,只会比玻璃还脆弱易碎。 谢姝妤将脸埋进被子,闷闷地哭。 周四(上) 大清早,班车点还是四中那些熟面孔,散散拉拉各自站着,懒洋洋倚着公交车站牌,电线杆和白桦树干。两个高一新生自觉站得靠后,给学长学姐让出上车位置。 谢姝妤站在马路边,转着鞋尖磋碾砖缝里的小石子,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背后徘徊的视线。 ——这帮人估计在纳闷呢,前天她和她哥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等个车的功夫都要黏黏糊糊搂在一起,怎么今天就拉着张脸隔着银河天堑谁也不理谁了。 谢姝妤眼珠偏斜,偷摸瞥了眼距离她叁步开外的谢翎之。 他的脸色依旧很臭,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八百万一样。 谢姝妤撇撇嘴。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谢翎之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看得出是相当膈应她那场主动献身的戏码了。 真过分,她当时也是下了好大决心的,简直不给面子。 谢姝妤想跟她哥缓和关系,可是讲话他不理,挽手他撒开,这将近二十个小时内,他唯一与她产生的联系是一条内裤——她昨晚自慰完脱下来的,太湿了,不得不换一条新的。内裤一如既往被她丢进了卫生间角落的水盆,谢翎之也一声不吭帮她洗了。 没当着她的面洗,大半夜过去洗的,应该是做题做到了那时候吧。 一想到自己昨晚居然埋在被窝里偷偷自慰,谢姝妤脸上浮起淡红,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 她其实并不重欲。只是分化这一年多来,谢翎之生生把她身子养刁了。难得在发情期间被冷落,昨晚情热来临,她翻来覆去半宿也没能舍下面子去找他,干脆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极少自慰,手法不是很熟练,只会照葫芦画瓢找到最敏感的那一点拙劣按揉,好在身体足够青涩,没几下就濒近愉悦的巅峰。她闭着眼沉醉之时,忽然回想起被谢翎之送上高潮的那几次,手指略微停顿,有些忧惧于那过度刺激的快感。奈何情欲正高涨,欲火稍稍冷却,她又情难自已地继续。 如此反复两次,才总算抽搐着结束,这时候内裤也已经湿透了。 爽是挺爽。不过一个人抚慰自己,和被人抱在怀里爱抚的感觉到底还是相去甚远。 谢姝妤突然有点想念谢翎之的怀抱,于是伸手去勾他胳膊,指尖还没碰到,就被他躲开。 她锲而不舍地又勾,谢翎之干脆往边上挪了一步,让她够不到。 ……真气人! 谢姝妤正要薅他头发把他揪过来揍一顿,班车就喷着尾气晃悠悠停到了跟前。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上车,那犟鸟竟然就堵在车门前不动,非要等她先上车。 谢姝妤暗骂他一声混球,挪腾脚步上了车。 他们还是坐在一起,只不过拄着下巴各望一边,谁也不理谁。谢姝妤觉得他们这样莫名像大吵一架后冷战一整天,晚上却还要背对背睡在一张床上的夫妻。 呸,破比喻。她也是疯球了。 谢姝妤踏进八班教室,温简兴高采烈地对她的回归表示了欢迎,并奉上二十叁张空白作业卷,说老师今天要讲。 谢姝妤沉默看了眼黑板左侧高悬的铜黄老挂钟,距离第一节课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而这中间还包括半小时早读。她想了想,索性把卷子全都推到一边,往桌面一趴。 温简探头过来,问她是不是病没好全,怎么还这么没精打采的。 谢姝妤说:“本来快好了,又被个畜生气成重症了。” “畜生?你哥?” “你果然也这么觉得。”谢姝妤用一种知音难寻的欣慰目光看她。 温简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你跟你哥到底为点啥事儿吵架啊?我昨天下午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你哥了,那脸冷得跟冰碴子似的,感觉谁碰他一下能被他一拳砸地上。” 她现在想把她哥一拳砸地上,谢姝妤想。她安静着没回答温简的问题,总不能说是因为她没给她哥操也没答应他的表白才吵架的,那未免有点太惊世骇俗。 谢姝妤正思考要怎么转移话题,温简却径自说了下去,玩笑道:“难不成是因为你哥不带你一起去吃大餐,你跟他生气了?” “?”谢姝妤愣住:“什么大餐?” 温简讶异道:“嗯?他还没告诉你啊?高叁八班的林初秦周末过生日,邀请七班八班一块儿去君悦吃饭。昨天早上我同学看见林初秦和你哥走在一起,她问你哥去不去,你哥答应了。” 她用胳膊戳戳谢姝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我听我同学说,俩人当时那氛围就像八点档狗血偶像剧一样,林初秦委委屈屈地在后面质问你哥去不去,你哥就回头冲她笑,说他去,还问她要什么礼物。——你这周末可能就要有嫂子啦!” “……”谢姝妤默不作声盯着作业卷上一道几何题,好半晌,淡笑一声:“是吗。” 下家找得挺快。前晚刚跟她冷战,早上就接受美女约饭邀请,中午还回来摸她跟她告白。 他日子过得是真舒坦,半点不让自己亏着。 自私鬼。 说实话,谢翎之到处搞暧昧的行为,如果换成别人,谢姝妤指定也会在心里唾弃一句渣男烂人。但谁让他是她哥,人总是会对家人不由自主地多一些包容,所以尽管谢姝妤一直都看不惯他这么做,却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况且她吃饱了撑的管自己老哥的风流账干什么。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她哥明晃晃跟她告了白。 这让谢姝妤内心十分复杂。 谢姝妤靠抑制剂硬捱了一上午,左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多了两个针孔。 打针挺疼的,抑制剂在体内起作用的过程也相当不好受,谢姝妤脑袋昏昏沉沉,几度差点吐出来,脸色白得像刚从井里爬出来的贞子。 上午的课间操翘掉了,毫无疑问,谢姝妤趴在桌面闭目养神。她总感觉背后有人在注视她,然而转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 靠着温简跑腿买的五支抑制剂坚持到半下午,谢姝妤实在难受得不行了,拿手机给谢翎之发了条消息,把他叫到了器材室。 他仍然比她早到一步。 颀长挺拔的身躯悄然无声站在门后,顶着张非常高冷的俊脸,一言不发。 谢姝妤也很高冷地走进去,背对他,拨开头发,让他自己来咬。 整个过程中,他跟她接触的部分,只有嘴唇与后颈小片肌肤。谢姝妤凝视着布满灰尘的幽暗墙角,忽然感受到一种极度难堪的无地自容。 ——她什么时候能摆脱这份依赖?她暗暗揪紧裤子,煎熬难耐地想,要是他们从最初就没有开启过这段关系,是不是就不会陷入当下的境地?他们会和所有家庭的亲人一样,“正常”地互相依赖依靠,然后再各自结婚生子,平平凡凡过完一辈子。 她眼里蓄起了泪水,后颈的利齿却适时离去。 原来他挺有分寸的,不消她说,他就知道什么时候该收回牙。 谢姝妤强行拉平耷下的嘴角,收起脸上的难看,平淡如常地走出器材室。 谢翎之默默跟在她身后。 他们穿过走廊,一前一后泾渭分明,路过的同学大抵都能觉出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时不时有眼睛偷瞄过来。 谢翎之今天陪她走得远了些,一直将她送到教室门口,才准备离去。 眼见他没有分毫停顿地转过身,谢姝妤低头盯了他那渐渐远去、洗得干干净净的球鞋一会,突然冲过去,猛得朝他小腿踹了一脚。 “操……!”谢翎之险些被踹跪下去。他疼得呲牙,正要转头关心一句你他妈犯什么毛病,谢姝妤就又往他脸上捣了一拳。 这一拳在逼近之际稍稍卸了点力,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到底还是令谢姝妤对这个垃圾存了几分心软,不过那力气依旧不是闹着玩的,硬生生在谢翎之嘴角留下了一块淤青,在冷白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惹眼。 周遭听取“我操”一片,这会儿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她这拳脚相加的一幕起码有六七个人亲眼见证,谢姝妤不管,单手揪起谢翎之衣领子,又抽了他一嘴巴,让他另一边脸也挂了彩。 谢翎之在她招呼他第二下时试图反抗,结果一抬眼就对上她通红湿润的眼睛,才举起的手缓缓放了下去,嘴闭得紧紧的,闷不吭声任由她又打又踹。 谢姝妤也不说话,沉默地将拳头转移到他身上,他那身该死的腱子肉硬得出奇,她锤了叁四下,指骨“嘎嘣”响了一声,不怎么疼,但是丢人,谢姝妤眼睛又红了些许,加大力气揍他。 “哎哟……这是怎么了?” 一道耳熟的声音突然从一侧岔入,谢姝妤动作顿了下,循声望去,见温简和几个八班同学傻眼地站在不远处。 “……” “……” 跟熟人无声对视少顷,谢姝妤理智回笼,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当众发疯的泼妇。 ——越来越丢人了,谢姝妤。 她在心底嫌弃自己一句。 谢姝妤撒开谢翎之的衣领,想潇洒转身离去,又觉得不甘心,于是用力推了刚站直的谢翎之一把,通红的双眼狠狠瞪他——如果她现在还是七岁孩子,一定会大喊一句“我再也不跟你玩了”或者“我再也不理你了”,以此跟他割席。可惜她已经十七岁了,再喊不出这么幼稚的话,只能干瞪他一眼,然后默默离开。 气氛总算缓和下来,边上有个认识谢翎之的男生凑过来,拍他的肩打趣:“咋回事啊谢哥?平时不是跟你妹处挺好的吗,怎么今天被揍成这副熊样?” 谢翎之悻悻擦了擦红肿的嘴角,脸上有点挂不住,“没怎么……我妹跟我闹着玩呢。” “噗。” 那人喷笑出声。 谢翎之把他推一边去,瞟一眼傻站在原处的温简等人,眼神幽微阴恻。 温简等人后退半步。莫名其妙,挨揍被打断了,这人好像还挺不高兴? 深夜更一半 天黑得格外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黄昏余晖被阴沉沉的乌云尽数遮蔽,凉风沁着湿气穿过纱窗格子,谢姝妤转笔望向窗外,听到远远几声闷雷。 “来了来了!咖啡来了!”温简拎着两袋星巴克风风火火跑进教室,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呼出一口湿漉漉的气,开始拆袋子,“这个是……莓莓风味拿铁,郑梓怡,你的;榛果焦糖,我的;馥芮白,张宁,给。——还有玫瑰20拿铁,姝妤,给你!” 一杯星巴克哐啷着冰块递到眼前,谢姝妤怔了下,说:“我没点咖啡。” 这种奢侈品就没在她的菜单出现过。 温简笑嘻嘻道:“我请你的!你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喝点甜的有助于身心健康。” “……”谢姝妤缓缓笑开,心头漫过一股暖意,发情期带来的身体不适似乎减轻了少许,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咖啡,“这个多少钱,我转你吧,还有昨天的抑制剂……” 温简爽朗一摆手:“哎呀,不用不用,这才几个钱,别跟我计较。” 温简家里是有点小钱的,爸爸自己开海参养殖场,妈妈是服装设计公司一个部门总监,一家子不说大富大贵,但在吃穿用度上也从来没亏着。 谢姝妤拿着手机想再坚持,温简却已经大动作地撕开咖啡盖封口贴纸,“啪”一下戳进吸管,吸上一大口。 “唔呣——哈——!”温简长吁一声,满脸续命般的享受:“神清气爽!” 再继续说还钱就没劲了,谢姝妤收起手机,也插上吸管喝咖啡。 挺香的,有点甜。 满当当的冰块冻得咖啡液温度极低,谢姝妤咬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慢悠悠喝着。 目光神游,好几次扫到温简偷瞄向她的视线。 ——她还在好奇下午那事儿呢? 谢姝妤有些无奈,不过这怨不得温简,她下午闹的动静确实大了些,晚饭的时候偶然碰见谢翎之,他顶着那张挂彩的冷脸,跟大明星似的走到哪都备受瞩目。 她听到有人在背后偷偷猜测谢翎之是不是被哪个他渣过的omega报复了,边上知晓前因后果的好事人就说不是,他是被他妹给揍了。 其实此时此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人猜得也没错。 牙关将吸管头咬成扁扁一片,咖啡液上升得颇为困难,谢姝妤两指捏着吸管转了半圈,把管口重新咬开。这时耳畔又传来一声雷鸣,她扭头看向乌漆嘛黑的天空,说:“今晚好像要下雨。” 希望别下,她不喜欢雨天。 温简随她看过去,“是啊,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雷阵雨,还挺大的。其实周一那天就说有雨,结果一直没下,憋到现在才下……欸,你带伞了没?” 谢姝妤想了想,一手向后怼进书包,摸了两下,掏出一把自动伞,“哦,带了。” 是谢翎之给她装的。她自己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下雨了就淋着雨走。自从发现这一点,谢翎之总会注意着往她包里塞把伞。 温简瞧了那伞一眼,黑色带碎花的伞面,叁折伞骨肉眼可见地结实粗厚,边缘有些陈旧褶皱,但依然能看出是把昂贵的好伞。 温简不禁瞟向谢姝妤的侧脸。 她有时候会觉得,谢姝妤身上有种奇怪的矛盾感。 譬如,谢姝妤隔叁差五就要请病假在家休养,平时却又看不出丝毫病态,健康得立定跳远能跳两米一; 譬如,谢姝妤长得非常漂亮,性格也慢热好相处,身边却没多少朋友——她不主动交,也甚少跟人深入来往,最喜欢自个儿坐在那安静发呆,和别人交往时也总是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礼貌界限,仿佛在防范别人对她了解过多(对于喜欢和追求她的人更是如此,不过谁都知道,她没谈恋爱的最大原因是她哥在背后作梗); 又譬如当下,谢姝妤用的手表雨伞都是一眼能看出的华贵,少说也值个大几百,手机却是落伍了好几代的iPhone4,衣着和皮筋都些微古旧朴素,像是用了好久的便宜货。有时她静谧困倦地坐在位子上,无端端给人一种落魄美人的感觉。 谢姝妤家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温简一边用吸管搅着咖啡,一边漫无边际地遐想。 九点放学时,夜空已经飘起绵绵雨丝,雨势不大,如同浓重的雾气沾在皮肤上,湿湿凉凉的。 谢姝妤收拾好书包,又披上校服外套,然后才下楼赶往班车。 ——这学期刚开学那阵,她有考虑过在教室自习到九点半,再跟放学的谢翎之一起走。奈何四中教室放学后不让留人,因为先前频频发生学生晚上放学不走,跑去天台跳楼自杀的事迹。学校为尽量避免此类现象,每到放学后都会安排保安每间每间教室巡逻,见到学生就立马赶走。 班车就停在南楼教学楼门口,谢姝妤独自下了楼,见雨势不大,也懒得打伞,径直上了班车。 ……班车上有股alpha的味儿,呕,有人没收敛信息素,真没素质。 谢姝妤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尽管那窗户拉不开。 班车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启动,暗褐色车窗外的风景如水流逝,从学校甬道,流淌到校外的马路街巷。谢姝妤一只手肘撑着窗沿,掌心托腮,默不作声看着雨势渐渐涨大,模糊掉那些奔流的人群建筑。 她抬手揉了揉耳朵。一到雨天,她的左耳就又开始疼。 大雨阻挡不了成年人加班的步伐,一栋栋写字楼仍然灯火通明,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从眼前纷乱闪过,谢姝妤慢慢被晃走了神,想起当年哥哥带着她跑回家——他们现在这个家,按归属是他们老爸的房子——走的那段路。 那真是好长的一段路。从医院到爸爸家,计程车七扭八歪绕了好些个拐角,她以前从没发觉那条路那么长。 长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在给她反悔的机会。 但她到底还是没回头。 回头也没用,从妈妈这么多年也没回来找过他们的作为来看,妈妈当时估计在他们俩离开后就走了。可能还有些迫不及待,谁知道呢。 最后哥哥付车费花了二十八块钱。 二十八块,是她途经人生转角的过路费。 谢姝妤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错路,但即使再苦再累,她也没后悔过,因为她有哥哥。 那段最艰苦的日子,她和哥哥常常食不果腹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那时候他俩还是找工作都没法找的年纪,谁雇佣谁犯法,于是每月只能靠妈妈往卡上打的一千块钱艰难度日,数着下顿吃上顿,到了冬天连暖气费都交不起,深夜里寒风瑟瑟,吹得窗户震响,她冻得浑身发抖,谢翎之就张开翅膀,把她圈进怀里抱着她睡。 那年他羽翼初丰,她暖融融窝在他翅膀里,听他讲故事书上看来的笑话。他从日渐充盈的人际交往中练就了一张巧嘴,寥寥几句就能逗得她咯咯直笑。她笑出了汗,渐渐也就不觉得冷了。 她躺在他温暖的羽翼上安眠的第一个夜晚,她想,她好像还是一只灰扑扑的小猫。但是哥哥把她的毛舔干净了。 那一刻她觉得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度过未来无数个深冬腊月,赏着焰火听炮竹,迎接一岁岁春暖花开。 可是现在,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姝妤停下按揉耳朵的手,额头轻靠在微微震颤的车窗玻璃,击打在玻璃外的雨点声啪嗒啪嗒,于耳边无限放大,惹得她心烦意乱。 ——谢翎之要是真想跟她在一起,那要不就在一起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姝妤突兀冒出这么个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紧接着就在大脑皮层上打了个滑,一下触及到某根禁忌的红线,警铃惊声尖鸣,骤然把这飘渺的念头撕得四分五裂。 不行,不行,不行,这是不被允许的! 谢姝妤双手捂住脸,掩住痛苦难当的神色,有两个小人在她脑海中激烈交战。 一个说:反正老哥也不是认真的,这不前天刚被她拒绝,第二天就应下美人omega的聚餐邀请了吗?他那一肚子花花肠子哪有什么真心,肯定是被生理欲望刺激出了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当然,她肯定也是。所以别那么较真了,就把这当做一场情侣游戏,陪他玩玩呗,又不损失什么。 另一个却说:不行!想想你们的将来,现在年少一时冲动,将来各自成家立业了怎么办?有些错是绝对不能犯的! ……啊,第二个小人好弱,她嘴里的将来比alpha厕所里的烟圈还虚无缥缈。 奈何这俩小人依旧能吵得惊天动地。 谢姝妤感觉脑子都要裂开了,她抱着头,短促地小口呼吸,心跳不断加速,几乎要冲出肋骨。她急切需要点东西帮她镇定脉搏。她慌不择路地扒开书包,一顿翻找,在书包底下找到了最后一支抑制剂。 她拔掉针帽,甚至来不及对准血管,直接冲胳膊上扎了一针! 世界安静了。 谢姝妤脱力地靠着椅背喘气,挂了一身冷汗,活像刚从鬼片场地逃出来一样。 她转了转脑袋,想看看景色舒缓下心情。 ? 外面的景色怎么有点陌生? ——靠,坐过站了! 谢姝妤猛得抓起书包站起来,飞奔到司机师傅身边,“师傅!麻烦停下车!我、我坐过站了!” 司机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轻车熟路踩着刹车打转方向盘,缓慢停靠在路边。 司机问:“你在哪下车?” “青岗小区。” “哦,那才过了一站,不远。”司机摁下车门开关,“下去吧,打伞哈,这会儿雨下大了。” 谢姝妤连声道谢:“好的,谢谢师傅,麻烦您了。” 司机摆摆手。 谢姝妤打伞下了车,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幸好没过站太远,这里距离她家,应该十来分钟就能走到。 她拽了拽书包,加快步伐赶路,想早点回家。 哒,哒,哒…… 雨幕重重中,依稀响起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声音渐快,听起来像是跟在身后。 谢姝妤心口一突,忐忑不安地回头望去。 有个高瘦的黑衣男性正大阔步冲向她,带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悍然气势。 谢姝妤脸色骤白。 周四(下)(修后正式版) 天黑得格外早。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黄昏余晖被阴沉沉的乌云尽数遮蔽,凉风沁着湿气穿过纱窗格子,谢姝妤转笔望向窗外,遥遥听到几声闷雷。 “今晚好像要下雨。”她随口说。 昏昏欲睡的温简从桌子上爬起来,揉着眼睛,迷瞪道:“是啊,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周一那天就说要下,结果一直没下,憋到现在……今晚的雨估计小不了了。” 蓄了四天的雨,政府都发了防洪预警。 谢姝妤放下笔,一手向后怼进书包,摸索两下,意料之中摸到一把伞。 是谢翎之给她放的。她自己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下雨了就淋着雨走。自从发现这一点,谢翎之总会注意着往她包里放一把伞。 虽然窗外的空气已经潮得能给人敷一层补水面膜,但谢姝妤还是希望,今晚不要下雨。 她不喜欢雨天。 可惜天不遂人愿。 九点放学时,夜空终是飘起了绵绵雨丝,柏油路凹陷的水坑接连溅出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谢姝妤收拾好书包,又披上校服外套,然后才下楼赶往班车。 这学期刚开学那阵,她有考虑过在教室自习到九点半,再跟放学的谢翎之一起走。奈何四中教室放学后不让留人,因为先前频频发生学生晚上放学不走,跑去天台跳楼自杀的事迹。学校为尽量避免此类现象,每天放学后都会安排保安每间每间教室巡逻,见到学生就立马赶走。 班车停在南楼教学楼门口,短短叁四十步距离,谢姝妤独自下了楼,见雨势不大,也懒得撑伞,径直上了班车。 ……班车上有股alpha的味儿。有人没收敛信息素,真没素质。 谢姝妤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尽管那窗户拉不开。 “诶,谢姝妤。” 过道间有人喊她。 谢姝妤扭头,见是同班的一个alpha,名字叫蒋驰。下午的围观群众里貌似也有他。 谢姝妤问:“干嘛?” 蒋驰两条胳膊交叉搭在座椅靠背,笑嘻嘻道:“你下午怎么跟你哥打起来了啊?” “注意你的措辞。”谢姝妤勉强打起精神,单手握拳晃了晃,跟他笑言,“是我单方面殴打他。” 蒋驰往后一仰,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诶哟哟,谢姐威武谢姐威武,小的失言了,所以谢姐你为什么要单方面殴打谢哥?” 谢姝妤哼了一声,用玩笑的口吻说:“因为他渣了我……的朋友。”朋友这个词儿真是个天才的发明。 蒋驰扬眉,态度鲜明地跟她站在统一战线,夸张大喊:“什么?!他居然敢渣你的朋友?渣男alpha,呸!” 座位上坐着的男生摸摸脑袋,怒而奋起,一把勒住蒋驰脖子:“操你妈的蒋驰你唾沫吐我头上了!” 蒋驰被勒得翻白眼,赶紧拍他胳膊,“错了错了!哥!错了!” 那男生这才松手。 谢姝妤旁观他们闹腾,唇角轻扯,心情稍稍好了些。 蒋驰讪讪摸了摸脖子,见她还看着自己,又兴致勃勃跟她搭话,“谢姐,你哥到现在谈过多少omega?感觉全校都没几个是他没谈过的。” 谢姝妤张张嘴,实话在唇边拐了个弯,莫名转了话锋,伴着假意的笑:“我哪记得多少个,他谈过的可海了去了,能从四中校门口排到析州区的艺校。” “操,牛逼。”蒋驰挠挠脑袋,“可我怎么没听说他官宣过谁?他搞地下恋啊?” 谢姝妤静了静,说:“他脚踏好几条船,官宣什么。” 蒋驰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半晌,他点着头喃喃:“强。” 谢姝妤淡笑了笑,没了继续对话的兴致,转头拨弄起书包带子。 “唉,不过……你哥自己都谈那么多,为啥不让你谈啊?” 蒋驰忽然又问,语调迟缓得有一丝古怪。 听到这个问题,谢姝妤先是心虚得冒出了汗,以为蒋驰发现他俩的不对劲了,她立马转头看过去,下一秒却又倏忽冷静下来。 只见蒋驰眼神躲闪,明显有点不自然。 ——哦,原来他是想跟她搭讪。 谢姝妤知道蒋驰对她有好感。有些暧昧的情愫就像磁场,仅是靠近,就能感受到奇异的电流波动。但蒋驰以前也没做过什么追求的举动,她就只当这份好感是他对她优秀和美丽的欣赏来着……这么说或许有点自恋,但谢姝妤确实非常清楚自己的魅力和异性缘。 要不是谢翎之故意在背后作梗,她指定也会被一群狂蜂浪蝶团团包围。 谢姝妤说:“他没有不让我谈啊,是我没他那么无聊,成天到处沾花惹草。”她一手握拳抵在左胸,庄重肃穆:“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蒋驰笑出了声。 “唉哟,话是这么说,可谢哥也把你看得严严实实的啊。”蒋驰故作不经意地说,“你都不知道,七班有几个alpha高一就想追你,还撺掇我一起把你哥从你身边诓走,结果愣是没一次成功,你哥那严防死守的劲儿……就跟我们要把你拐卖到山村似的。——然后他自己转头又去勾搭别人,啧啧。” 谢姝妤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表情淡了淡。 alpha有时候也蛮心机的。 从前她和谢翎之关系好,蒋驰这种暗藏心思的被谢翎之威胁了也就不敢说什么,今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暴揍了谢翎之一顿,难不成是让蒋驰看到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谢姝妤对这刻意的亲近感到不太舒服,对蒋驰明里暗里挑拨她和谢翎之关系的言辞也有些反感——她当然可以随便打骂谢翎之,毕竟他们是兄妹,是一家人,但外人在她面前暗讽谢翎之,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嗯,他就是爱勾搭,别人也愿意跟他勾叁搭四的,没办法。”谢姝妤移回视线,漠然道,“反正我是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我没他那么博爱。” 她没说谎,她是真没打算谈,不管是跟谢翎之还是跟谁。那种过分亲密的关系她有点受不了,总感觉怪怪的。 察觉她到突然的冷淡,蒋驰讪讪闭上了嘴,眼睛不自在地瞟向另一边,对上身旁朋友戏谑的目光,顿时更觉尴尬。 旁边的好兄弟朝他抛来个眼神:被婉拒了吧?都告诉你女神不好追了。 蒋驰瞪他一眼。 ……的确不好追。 谢姝妤平时看着文静又寡淡,完全没有恋爱的想法,他想送东西又怕被谢翎之揍,想跟谢姝妤说说话也不知道该聊什么。拖到现在,难得谢姝妤跟她哥的感情出现了点裂痕,他本想趁这个机会激着谢姝妤也试试跟人来场恋爱。当然,最好是跟他。没想到反而还弄巧成拙了。 蒋驰感觉自己当下就像是在从别人老哥那撬墙角一样,还没撬成功。 晚上回家有哥的omega该怎么追好了…… 班车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启动,暗褐色车窗外风景如水流逝,从学校甬道,流淌到校外的马路街巷。谢姝妤一只手肘撑着窗沿,掌心托腮,默不作声看着雨势渐渐涨大,模糊掉那些奔流的人群建筑。 她抬手揉了揉耳朵。 一到雨天,她的左耳就又开始疼。 大雨阻挡不了成年人加班的步伐,一栋栋写字楼仍然灯火通明,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从眼前纷乱闪过,谢姝妤慢慢被晃走了神,想起当年哥哥带着她跑回家——他们现在这个家,按归属是他们老爸的房子——走的那段路。 那真是好长的一段路。 从医院到爸爸家,计程车七扭八歪绕了好些个拐角,她以前从没发觉那条路那么长。 长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在给她反悔的机会。 但她到底还是没回头,紧握着哥哥的手,惶惶不安看着挡风玻璃前渐进的道路。 其实回头也没用。从妈妈这么多年也没回来找过他们的作为来看,妈妈当时估计在他们俩离开后就走了。可能还有些迫不及待,谁知道呢。 最后哥哥付车费花了二十八块钱。 二十八块,是她途经人生转角的过路费。 谢姝妤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错路,但即使再苦再累,她也从没后悔过,因为她有哥哥在身边。 那段最艰苦的日子,她和哥哥还是找工作都没法找的年纪,谁雇佣谁犯法,每月只能靠妈妈往卡上打的一千块钱艰难度日,数着下顿吃上顿。他们常常食不果腹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到了冬天连暖气费都交不起,深夜里寒风瑟瑟,吹得窗户震响,她冻得浑身发抖,谢翎之就张开翅膀,把她圈进怀里抱着她睡。 那年他羽翼初丰,她暖融融窝在他翅膀里,听他讲故事书上看来的笑话,他从日渐充盈的人际交往中练就了一张巧嘴,寥寥几句就能逗得她咯咯直笑。她笑出了汗,渐渐也就不觉得冷了。 她躺在他温暖的羽翼上安眠的第一个夜晚,她想,她好像还是一只灰扑扑的小猫。但是哥哥把她的毛舔干净了。 那一刻她觉得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度过未来无数个深冬腊月,赏着焰火听炮竹,迎接一岁岁春暖花开。 可是现在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姝妤停下按揉耳朵的手,额头轻靠在微微震颤的车窗玻璃,击打在玻璃外的雨点声啪嗒啪嗒,于耳边无限放大,惹得她心烦意乱。 ——谢翎之要是真想跟她发展成情侣关系,那要不就随了他算了,这么僵下去真的没意思。 谢姝妤突兀冒出这么个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转瞬就在大脑皮层打了个滑,一崴脚触及到某根禁忌的红线,警铃惊声尖鸣,骤然把这飘渺的念头撕得四分五裂。 不行,不行,不行,这是错的。 谢姝妤双手捂住脸,掩住痛苦难当的神色,有两个小人在她脑海中激烈交战。 一个说:反正老哥也不是认真的,这不前天刚被她拒绝,第二天就应下美人omega的聚餐邀请了吗?他那一肚子花花肠子哪有什么真心,肯定是被生理欲望刺激出了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当然,她肯定也是。所以别那么较真了,就把这当做一场情侣游戏,陪他玩玩呗,又不损失什么。 另一个却说:不行,这是绝对不能犯的错!他们俩是亲兄妹,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她就是痴呆了那天也知道不能跟自个儿亲哥接吻上床……噫,光是想想都好奇怪。虽然现在爹妈都不管他们了,但是万一被别人发现怎么办?他们以后怎么过日子? 俩小人你来我往吵得惊天动地,谢姝妤感觉脑子都要裂开了,她抱着头,短促地小口呼吸,心跳不断加速,几乎要冲出肋骨。 她急切需要点东西帮她镇定脉搏。她慌不择路地扒开书包,一顿翻找,在书包底下找到了最后一支抑制剂。 她拔掉针帽,来不及对准血管,直接冲手腕扎了一针。 世界逐渐安静了。 谢姝妤脱力地靠着椅背喘气,出了一身冷汗,活像刚从鬼片场地逃出来一样。 ……那些破事还是等以后再想吧。 她偏过头,想看看景色舒缓下心情。? 这大街,怎么有点陌生? ——靠,坐过站了! 谢姝妤猛得抓起书包站起来,飞奔到司机师傅身边,“师傅!麻烦停下车!我、我坐过站了!” 司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轻车熟路踩下刹车,打转方向盘,将班车缓慢停靠在路边。 司机问:“你在哪下车?” “青岗小区。” “哦,那才过了一站,不远。”司机摁下车门开关,“下去吧。打伞哈,这会儿雨下大了。” 谢姝妤连声道谢:“好的,谢谢师傅,麻烦您了。” 司机摆摆手。 谢姝妤打伞下了车,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幸好没过站太远,从这里到她家,应该二十分钟就能走到。谢姝妤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点开百度地图,输入地址,跟着导航走。她有那么一点路痴。 夜色中雨帘渐密,重重雨幕间,依稀响起脚步声。 哒,哒,哒…… 些微疼痛的耳朵耸动两下,谢姝妤眼神一凛。 ——有人在后方疾跑,而且跟她同一个方向。 谢姝妤蓦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瘦的黑衣男性正大阔步冲向她,带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悍然气势。 谢姝妤下意识僵了一瞬,浑身血液骤然冷凝,下一刻她猛得迈开腿,奋力往前跑! 什么东西?变态?强盗?杀人犯? 谢姝妤擎伞的手都在抖,好几次雨伞差点被风吹飞出去,她湿淋淋的双手死死抓住伞骨,后来干脆收了伞抱在怀里——这伞可是她哥用竞赛奖金给她买的,六百多大洋呢,不能丢! 谢姝妤一边跑一边眯着眼四处张望,企图寻求帮助,奈何这会儿深更半夜的马路上根本没什么人,周遭又大雨滂沱,就算呼救也基本没人能听到,她没法子,只得节省力气全用来奔逃,希冀能够尽快到家。 可背后那人居然也加快了速度,愈发沉重响亮的脚步声听得出他们的距离在飞快缩短。 “喂!站住!”那人突然大喊,嗓音低而浑厚,在雨夜里跟索命鬼一样。 谢姝妤骇得腿一软,差点摔倒,她竭力稳住心神,泪水迷蒙的视野里忽而出现一束灯光——是张姨的水果店!她顾不得地砖缝隙溅出的脏水,拼尽全力冲了进去,裤腿眨眼间湿了个透。 正在搬货的张丽见她一身狼狈地冲了进来,不由吓了一跳:“妈呀,姝妤?你这是怎么了?” 谢姝妤抱着伞跌跌撞撞跑到张姨身后,抓着她的衣服惊恐战栗,“张姨……张姨……有人在追我!” “什么?!”张丽当即放下水果筐,抄起砍甘蔗用的大砍刀,气势汹汹对着门口,顺便一嗓门叫来看门大黑:“大黑!过来!” 一只叁岁大、五十四公斤重的黑色卡斯罗犬啪嗒着四只爪子迅猛冲了过来,威风凛凛护在两人跟前,一对铜铃般的眼睛凶恶盯着门口,通体黑亮的肌肉遒劲膨胀。 谢姝妤胆战心惊地躲在张姨和大黑身后,歪头看向门口,心率极速升高。 涉水而来的脚步声一下比一下清晰,不多时,那个黑衣服的高挑人影便出现了在灯光下,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雨水,眉眼漆黑,短发棕黄,侧耳还戴着叁枚小耳环。 谢姝妤一怔。 “周长琰……?” 周长琰看清店内的阵仗,同样一怔,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疑惑道:“你们防谁呢?这附近有抢劫的?” 谢姝妤:“……” 看清周长琰的面容,张姨竟放下了砍刀,亲切喊了声:“哎哟,这不是小周吗!” 谢姝妤:“?” 她茫然问:“张姨,你认识他?” 张姨兴冲冲道:“认识啊!这小伙子上个月刚搬来这边的,这两天一直在我这帮我搬货。欸,姝妤你也认识他吧?我刚才听你喊他名字。” 谢姝妤:“呃……算是认识吧……” “也是,你俩都在四中,还都上高二,肯定见过面。”张姨把砍刀撇摆架上,赶大黑回窝,然后拉着周长琰进店,“来来来,进来待着,外面 那么大雨你怎么也不知道带把伞?衣服都湿透了!”张姨扯扯周长琰滴水的衣摆,皱眉说道。 周长琰擦了把淌到眼睫上的水珠,不在意道:“等回去换一件,反正这件也该洗了。” “你这孩子……” 见张姨又要唠叨,周长琰当机立断转向谢姝妤,右手捏着个什么东西递给她:“给,你的饭卡。” 谢姝妤低头一看,还真是她饭卡,正面向上是她微笑的一寸照以及班级姓名,右上角还印有四中校徽。 谢姝妤呆愣地摸了下裤兜,兜里空空如也,她傻傻接过饭卡,“你从哪捡到的?” 周长琰说:“就在刚才的路上,你掏手机的时候饭卡不小心滑出来了。” “哦……嗯?”谢姝妤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跟踪我?!” 周长琰坦然:“没有,你下车叁分钟后我也到站了,我担心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就跟过来送送你。” 谢姝妤蹙着眉别了下劲儿,说:“你这不还是跟踪吗?” “……?”周长琰眼里划过一抹迷茫,继而仿佛被她点醒了,恍悟道:“好像确实是。” 谢姝妤眼角抽了抽。 人家毕竟是在做好人好事,谢姝妤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她无奈收起饭卡,扭捏说了句:“谢谢啊。” 周长琰:“没事。” 说完,两人谁也没动。 谢姝妤不解看他:“你还有事吗?” 周长琰说:“有啊,我想送你回家。” 谢姝妤:“??” 她云里雾里:“你送我回家干嘛?” “我担心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周长琰露出一种类似于“你这好学生怎么记性这么差,还要我再重复一遍”的表情。 谢姝妤觉得这人可能有点毛病,“你管那么多干嘛?咱俩也没有多熟吧?” “嗯,不熟。”周长琰依旧坦率,“但我怕你出事。” 谢姝妤一噎,竟被这句直球硬生生臊得脸颊通红。 什么鬼……他这是在跟她告白? 谢姝妤甚至能感受到身边张姨打量过来的揶揄目光,不用看都知道,她肯定把他俩当作现成的青春校园剧看呢,嘴角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谢姝妤佯装听不懂他这话包含的意思,硬着头皮道:“不、不用担心,再往坡上走走就是我家,没多远。” “但我……” “诶呀行了!我跟你又不熟,你陪我回家我还害怕呢。”谢姝妤有些架不住了,连声催促道:“快走吧快走吧,你难道就不急着回家吗?” 周长琰静了静。 “那好吧,我先走了。” 说着他大剌剌走向门外瓢泼雨幕。 谢姝妤抬手:“欸……你、你倒是打个伞。” 周长琰:“没带。” 谢姝妤眨眨眼,脑子断弦地递出自己的伞跟他客套,“那我的借你吧。” 周长琰转身要接,却又顿住,“那你一会回家怎么办?” ——说实话,在递出伞的一瞬间谢姝妤就后悔了。她正要就势收回伞,一边的张姨却突然见缝插针道:“我有我有,姝妤用我的就行!” 周长琰于是放心地从谢姝妤手里拿走了伞。 谢姝妤:“……”真希望这世上虚了冒套的人情世故都灭绝。 周长琰拿着伞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跑啊?喊你都喊不住。” 谢姝妤愣了下,随即脸色涨红:“还不都是你在后面追我!这大半夜的,我还以为是抢劫犯!” “我不是喊你让你站住了吗?” “哪有你那么喊人的!你就不会喊一句‘喂同学你饭卡掉了’吗,怎么不比你喊‘站住’好?你当你是雨夜警察追捕犯人啊?” 刚才那场乌龙闹得属实丢人,谢姝妤一时间羞耻到有些崩溃。 周长琰定定看了她一会,忽地轻笑起来。 谢姝妤几乎要头顶冒烟,臊得也是气得,她没好气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周长琰收敛笑声,但嘴角仍微翘:“以后我晚上可以送你回家吗?” 谢姝妤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他:“当然不可以。” “为什么?”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送你两趟你就认识我了。” “用不着,我有我哥陪我。” “你哥晚上又不在。” “呵。”谢姝妤冷笑一声,“你敢不敢把这话当面说给我哥听?你敢我就让你送我。”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对着公园里抢她秋千的小臭男孩说“我要让我哥打死你”的年纪。真是怀念。 周长琰很明显地沉默了下,随后说:“那还是算了,你哥会把我脑袋拧下来当书包挂件。” 算他识相。谢姝妤面无表情:“知道就好。慢走不送,明天记得把伞还我。” 周长琰看她活像看个负心汉,叹了口气撑伞走了。 谢姝妤心疼又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伞在别人手中渐渐远去,只觉夺妻之恨也不过如是。 她转头看向张姨,完全不想配合她那伴着姨母笑的打趣,兀自把谢翎之上回让她还的五十块钱塞张姨手里,又讨了把伞,忧愁地往家走。 到了家,谢姝妤把伞放进卫生间晾水,步伐在门口踌躇几许,她又相当刻意地关上了灯,许愿谢翎之千万别发现她把伞借人了。 可惜上苍真的十分不眷顾她。 晚上谢翎之到家后同样将伞放到卫生间晾着,他都没开灯,就认出了地上那把伞不是他自家的。 “谢姝妤,你伞呢?” 猫在卧室学习的谢姝妤虎躯一震,故作镇定道:“借同学了。” 谢翎之静了会,问:“借谁了?” “隔壁班一个同学……” “那卫生间这把又是谁的?” “张姨的。” 谢翎之就没再问了。 门外寂然半晌,响起他趿着拖鞋缓缓回屋的声音。 ——他在难过。 谢姝妤知道。 因为她把他送她的伞借给了别人。 谢姝妤握着笔,盯着试卷发呆,笔杆不知不觉在指节上转了好几圈。 ……明天早点去把伞要回来吧。谢姝妤心想。 —————————— 大扫除 谢姝妤站在教室前门口,面前是周长琰和他来送还的伞,背后是同学们热切的探究视线。 此刻她后悔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昨晚就不该为了那点破面子把伞借出去。 上午的课间操取消了。因为下午有领导来视察,校长让全校学生留在班级打扫卫生,要求连走廊地砖的砖缝都要擦得干干净净油光水亮。 高二八班,班主任常萍指使着班内几个alpha帮同学搬桌椅到走廊,等教室清出来之后,今天负责值日的同学就拿着拖把笤帚开始一通忙活。 谢姝妤同学十分不幸地在今天当值。 她一脸倒霉催地从教室墙角拿了把笤帚,从讲台边上扫起,慢吞吞往后挪腾。 “老二,笤帚给我,我帮你扫。”一个刚在走廊排完桌子的金丝猴alpha男生从前门走进,二话不说取走了她手里的笤帚。 谢姝妤面皮一抽,抬脚往他小腿肚来了一下,“你才老二!刘成烨你再敢这么叫我,我就用你的尾巴拖地!” 刘成烨敞亮笑了两声,贱嗖嗖朝她扭屁股,“来啊来啊——” 谢姝妤磨磨牙,将脚抬得更高,作势要把他那两瓣蜜桃翘臀蹬扁,刘成烨受惊般猴叫着冲出教室,在走廊绕了好大一圈又从后门进来,嬉皮笑脸地冲她挑衅。 谢姝妤白他一眼,不跟他一般见识,伸手道:“笤帚还我,我自己能扫。” 刘成烨把笤帚挡在背后,“去去去,玩你的去,我扫地比你快!” 谢姝妤有些过意不去:“哎……” “哎呀走吧走吧!”刘成烨甩手撵她,“你这几天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去外面歇着吧。这点小活我顺手就干了,你跟我客气啥。” 谢姝妤抿住嘴,踌躇一息,略微局促道:“那……麻烦你了。” 刘成烨一斜眼,摇头晃脑阴阳她:“哟哟,‘麻~烦~你~了~’,好有礼貌哦老二~” 谢姝妤扭头就朝门外走。再待下去怕是要被这贱猴气死。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高瘦的黑影拦住去路。 谢姝妤一僵,缓慢抬头,对上周长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周长琰今天换了件图案不同的新黑T,衣服上隐约有橙子味洗衣液的清香,他低眼看她,手里的伞递到她面前:“还你。昨天谢了。” 谢姝妤能感受到周围的视线齐刷刷汇拢了过来,万分火热地盯着他们两个。她被盯得如芒在背,胳膊如生锈机器一般颤巍巍抬起来,接过伞,“不、不用谢……”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跟这位传说中的刺儿头扯上关系。尽管就目前来看,这位刺儿头好像并没传说中那么暴躁恶劣。 周长琰还了伞,却没走,执着地又问了一遍昨晚那个问题:“今晚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谢姝妤的脸快被那些视线烧出窟窿。 她硬邦邦道:“算了吧,不顺路。” “你知道我家住哪?” “……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知道不顺路。”周长琰理直气壮地问她,每个字都透着占据辩论高地的气势。 这语气听得谢姝妤一股子无名火——这人追她还敢怼她?!她这会儿也不怕周长琰了,或许是来自于被追求的底气:“我说不顺路的意思是我不想你送我回家,知道了吗?”她梗着脖子说。 周长琰微微睁眼,又一次露出被点醒的表情:“哦,明白了。” 他默了片刻,说:“那我可以跟在你后面吗?” “……”这人应该真有点毛病。谢姝妤冷漠道:“你可以跟着我去派出所。” 这句话就非常浅显易懂了,没用她解释,周长琰便挠挠后脑勺,低低叹了口气。 周长琰拧着眉,看着竟像是有些为难:“我不是想骚扰你,我没那个意思,其实是……” 他忽然顿住,警觉地往边上望了一眼,面色变得莫名而诡异。 谢姝妤:“?” 怎么了?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谢姝妤好奇地想张望过去,奈何周长琰落拓高大的身形跟堵墙似的挡在门口,她看不到外面是何景象。 周长琰蓦地收敛话语,留下一句:“我先不打扰你了,回见。”随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谢姝妤:“??” 什么啊?? 没了周长琰挡在前面,谢姝妤总算能前跨一步,探出脑袋察看究竟。 一扭头,她陡然打了个寒噤。 ——教室的后门,谢翎之正背倚门框,两手揣兜,默不作声看着她。 昨夜刚下过暴雨,今早的太阳跟个被洗涤过的灯泡一样亮锃锃挂在天上,透过窗户的阳光将整条走廊照耀得明光瓦亮,谢翎之站在那里,睫羽在眼底投落两扇深暗的阴翳。 明明沐浴在日光下,他整个人却像是从哪片布满湿冷苔藓的阴影里爬出来的,一双眸子被睫影染得漆黑如墨,瞳仁微微偏斜,幽深注视着对面看向他的谢姝妤,眼神无端有几分阴森瘆人。 谢姝妤一时间联想到了某些十分出名的鬼片海报,手心都出了点汗。 ……他什么时候来的? 谢姝妤勉力挪开眼,看向四周——往常谢翎之出现的时候这帮人不是都会热情似火地围上去吗,今天怎么连个放屁的都没有?!她扫视一圈,发现路过的人也都离谢翎之远远的,仿佛同样被他那伽椰子般的神情吓着了。 他一个人的视线简直比方才那么多同学的围观杀伤力都强悍,谢姝妤被他盯得受不了了,于是脸色不善地走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 谢翎之不说话。 谢姝妤扯了下他衣领子,“问你话呢!” 谢翎之微晃了晃,依旧不吱声,眼睛直直看着她,看得谢姝妤骨头缝都有点冒凉气。 谢姝妤有些恼了,索性把他推出门外,沉着脸说:“走开,我们班在打扫卫生,别挡路。” “……你刚才都没嫌他挡路。”谢翎之低声道。 谢姝妤先是一懵,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周长琰。 她解释道:“他是来还我伞的。” 谁知听了她这句解释,谢翎之却好似更不高兴了,他下颌绷得紧紧的:“你借的那个同学是他?……你把我送你的伞借给他?” 谢姝妤被他问得心底发虚,声音也弱了叁分:“不、不是,当时他捡到我的饭卡了,跑过来还给我,我看外面雨下得挺大,他又没带伞,我就……就随便客气了一句,谁知道他还真接过去了……” “那你也没要回来。”谢翎之音色发哑。 谢姝妤怔忪抬头,发现他眼眶竟有微微的红,眸底有怨怼,也有委屈。 谢姝妤顿时更觉得自己昨晚做的事儿不地道了。她自责地咬咬唇,举起雨伞往他跟前递了递,小声嘟囔:“这不是拿回来了嘛。”她抬眸望着谢翎之,撒娇的眼神中带着故作可爱的讨好。 谢翎之看了她一会,睨一眼她手里的雨伞,又立马撇开脸,劈手把伞打到地上,“不要了。他都碰过了。” “欸!你……”谢姝妤连忙捡起伞,拍拍灰尘,正要再哄他几句,却发觉周围的人都在偷瞄他们。 “……”谢姝妤突然发现她和谢翎之现在的氛围怪怪的。 像是那种出轨妻子被丈夫现场抓包、丈夫拈酸吃醋妻子焦急解释的情景剧。 靠北。 谢姝妤猛然变幻脸色,一脚踹谢翎之腿上,“赶紧回你班里打扫卫生去!” 谢姝妤被踹得踉跄一下,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谢姝妤心里有一瞬间愧疚,转而又想等午休或者晚上再哄他吧,然后神色更严厉了:“看什么看!你一个班长不在自己班里帮同学收拾卫生跑来这儿干什么?一点都不负责任!快走!” 谢翎之站在门外干瞪眼,活似哑巴了。 片刻,他抿着唇线,紧咬腮帮,闷头忿忿地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谢姝妤绞了绞手指,也闷闷不乐地回了班。 卫生已经收拾好了,只剩桌椅还没排回原位,常萍歪靠着讲桌,说今天顺便窜个位吧。 所谓的窜位,就是每一列座位齐齐往左侧挪一个位置。七班高一那年是两周一窜,但常萍毕竟这学期刚来,想再认认脸,就一直没窜。 谢姝妤跟着同班同学一起搬桌子,这回她挪到了靠墙的位置,刘成烨帮她把椅子扛了进来,她道了声谢,然后趴在桌子上暗自伤神。 伤神着伤神着,迷迷糊糊就打起了盹。 耳边依稀有呲啦呲啦的桌椅移动声,谢姝妤睡得昏沉,没在意。 结果铃声响起时,她一抬头,发现身边变了天—— 温简不见了。 同桌的位置换成了另一个人。 江梨停下写字的笔,转眸看她,唇角勾起微微的笑:“你好啊,谢姝妤。” 谢姝妤一脸茫然,还以为自己睡懵了。 她转着脑袋环视班级,在远方某个角落寻到了离她远去的温简,只见温简摆着尔康手含泪凝望她,满眼都是依依不舍。 谢姝妤缓缓收回视线,仍有种半梦半醒的恍惚感,她睁着眼睛问江梨:“你怎么调这儿来了?” 江梨平和道:“老师说温简话太多了,影响你学习,我安静,成绩也更好,可以跟你互帮互助,就把我调过来了。” ……狗屁的互帮互助。常萍有病吧。 谢姝妤非常不文明地在心里辱骂了老师。她半点不想跟江梨坐在一起,江梨无趣得要死,还天天端着张如丧考妣的冷漠脸,一点意思都没有,温简虽然吵吵又八卦,但偶尔听她瞎叨叨也挺有意思的,她甚至还会请她喝星巴克。 不过那些都是次要的,最令谢姝妤膈应的一点是,江梨曾经差点撞破了她和她哥的私会,而她却不知道江梨那个暧昧对象是谁。这让谢姝妤非常没有安全感,仿佛有把柄在人手上一样。 似是察觉到谢姝妤的敌意和排斥,江梨晃两下笔杆,从桌洞里掏出一把黑红圆亮的梅枣樱桃,放到谢姝妤桌面。 “给,请你吃。”江梨顿了顿,侧眼看着谢姝妤,浅笑中透露出一丝隐隐的微妙,“以后多多关照,新同桌,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比如卫生巾……和抑制剂。” “……”谢姝妤嗫嚅着嘴唇无声骂了句什么,没再多看江梨一眼,一手托脸,跟她隔开距离。 从这一天起,谢姝妤继“冷冰冰”之后对江梨又多了个印象: 假惺惺。 烦。 磐石(一更) 午夜,十二点。 那具精壮身躯从背后贴上来时,谢姝妤甚至懵了一会才醒过神来。 ……谢翎之居然夜袭她? 略带潮湿的夜风从窗外幽幽飘进,谢翎之搂着她的腰,埋在她披散的长发间,炽热的舌头在后颈腺体处粘腻舔舐,时不时用利齿轻轻刮蹭。 谢姝妤被他弄得微颤,处于发情期的身体本能地想要臣服迎合,然而一想到这一整天他对她置之不理的态度,心底又不禁恼火。 她转过身,一手张开,虎口卡在谢翎之颈侧,以这副颇具威胁的姿势质问他:“干什么,白天不是还不搭理我吗?” 中午她本想给他道歉,好声哄他两句来着,结果谢翎之从踏进出租屋的那一刻就臭着张脸,上了床更是只留给她个背影,直到出门前才好似心不甘情不愿地突然咬住她后颈,给她灌了信息素。 浓黑夜幕下,谢翎之低眼看她,鼻息沉热,眸中点点弧光幽微流转,他俯下身,凑近她的唇。 谢姝妤稍稍后仰,卡在他颈侧的手覆住他唇瓣,面容偏开,流露出一抹排斥,“不要,我不要跟你接吻。” 谢翎之默了半晌,恨恨咬了口她的手心。 “嘶。”谢姝妤扇了他一下,“你是狗吗?” “狗都没我听你的话。”谢翎之咬着牙,把她紧紧圈在怀里,嗓音在黑夜里透着丝缕脆弱和难过,“……我表现得不够好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我。” “喜欢你什么?喜欢你给我甩脸子?” “不是。”谢翎之静了静,有几分忍辱负重:“我这几天,难道不像伊戈尔吗?” 谢姝妤微微怔忡。 他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这几天的谢翎之还真是跟以前的伊戈尔很像。虽然在学校里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她听旁人说,谢翎之最近异常冷淡,有人跟他搭讪要他联系方式,他连话都不回一句,径自绕开走了,季峥他们叫他去吃喝玩乐他也不去,就自己孤僻待着,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甚至来她这旁敲侧击过,她当时还懵来着,以为谢翎之只是在生闷气才这样。 没想到是在扮演伊戈尔。 ……他戏真多,一声不吭就自己演起来了。谢姝妤有些无奈,也搞不懂他:“我没有不喜欢现在的你啊,不、不是你先跟我吵架的嘛。何况就算你变得跟以前的伊戈尔一样,我也不会跟你谈恋爱……我更不会跟你谈恋爱了,我只把你当我哥!” 谢翎之不说话,满面低落。 现在他们之间一安静,谢姝妤就别扭得不行,她想了想,嘀咕着试图缓和气氛:“再说了,伊戈尔才不会让我不高兴,我要是难过了他肯定会来哄我,你都不哄我!还给我脸色看!”她大声指责。 谢翎之神情变幻,“我才不要在装伊戈尔的时候哄你,万一你更惦记他了怎么办。” 谢姝妤无语凝噎:“你是人格分裂吗?把自己分割得那么清楚干嘛?” “是你先说你想要伊戈尔的!” “因为现在的你很讨厌!” 谢姝妤冲动地朝他喊。 谢翎之愣住。 见他眼神呆愣,谢姝妤一时漫起深深的后悔,她咬了咬唇,事已至此,索性将话摊开了说:“是,我就是更喜欢你还是伊戈尔的时候,那时候你只围着我转,我说什么你都听,根本不会管别人。你现在变得特别讨厌,总是到处勾叁搭四,我让你不要跟他们聊天你也不听——” “你没有说过。”谢翎之打断她,一字一顿:“你没有说过不让我和那些人聊天。” 谢姝妤看着他:“我说了你就会听吗?”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可我不想限制你的自由。”谢姝妤眼圈泛红,忿恨道:“你想跟别人聊天,跟别人谈情说爱,那都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谢翎之的呼吸明显加沉,他靠近谢姝妤,不落下风地跟她对视:“我以为,你起码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谢姝妤:“为什么?” 谢翎之厉声问:“你以前不是很不喜欢我跟别人亲近吗?不是抓着我让我不要喜欢别人吗?——你要是不喜欢我,那为什么我跟别人聊天的时候你不高兴,别人邀请我出去吃饭的消息你也不告诉我?!” 谢姝妤一静。 那条消息他发现了啊。 “……好,我承认。”谢姝妤眼底蓄着泪,不偏不倚看着他,“我是有点喜欢你,但没喜欢到想跟你乱伦的地步,我更想只把你当我哥。” 谢翎之说:“那哥给你找个嫂子好不好。” 谢姝妤喉间微哽,眼泪差点掉下来:“你去找啊,你找了嫂子记得带进家门,我好告诉嫂子你喜欢我,还想上我,你是个喜欢自己亲妹的变态。” “你可以直接告诉她我操过你。”谢翎之扯开她睡衣扣子,“因为我真的会这么做。” 他握住她一只嫩乳用力揉捏,她没穿内衣,丰盈软糯的乳肉满满当当塞了他一手,他两指夹住最顶端的茱萸拉扯提拽,谢姝妤禁受不住,扭着身子,唇间溢出难耐的闷哼。 谢翎之将她翻过去正面朝上,他跪在她双腿间,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向下伸进她短裤裤腰,深入内裤,娇嫩的花户尚且干涩,不过中心已经泌出了微微的水,他屈起指尖,沿着那条紧闭的缝隙剐蹭两下,甜腻的蜜汁瞬间扩散。 “额嗯……”谢姝妤拱起腰肢,五指掐住他在她身下作乱的那条小臂,指甲苍白失色,她蹙着眉心急促喘气,表情尽是欢愉过度的痛苦。 看这架势,今晚估计是躲不过了,明天还休假……谢姝妤心一横,干脆将腿大大张开,声音掺着强忍的呻吟:“你想做就做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我才……”音线不稳地颤了几颤,她竭力稳住,不让自己露怯,“——我才不怕呢!” 她抱着壮士赴死的决心摊平了身子,谢翎之却反而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想和你做爱?”他问道。 谢姝妤:“?” 他们眼下都这样了。 谢姝妤有些心累:“那不然呢?” 谢翎之深喘了几口粗气,看起来气得够呛:“我是喜欢你才想跟你做的!你能不能多在乎我一点!” 谢姝妤也火了,腾地坐起来:“多在乎你一点?我还不够在乎你吗?我腿都敞开了让你上,你还要我怎么在乎你?!” “我要的不是这个,不止是这个!”谢翎之气冲冲吼完这一句,气势忽然又弱下来,垂眉耷眼,“……我想要你喜欢我。” 谢姝妤喉咙一酸:“我当然喜欢你,你是我哥。” “可我不想只当你哥。” “……”谢姝妤吸气几回,问:“你真的喜欢我?” “是。” “和我做完了你也喜欢?” 谢翎之怔了怔,显见地怒了:“我说了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跟你做!” 谢姝妤含着泪:“狗屁的喜欢,你哪有什么真心。”一边跟她表白一边又跟其他omega纠缠不清,他说的甜言蜜语她一个字也不会信,“你一肚子花花肠子,你的喜欢能分成好多瓣给好多人。” 谢翎之眉宇抽动,脖颈上的筋都绷了起来,看得出是真火了。 谢姝妤往后一躺,抱着自己的腿朝两边分开,“想做就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你睡够了咱俩再恢复以前的关系,谁也别提起这段。” 黑暗中只听谢翎之粗喘许久,随后欺身压下,一把撕开她的上衣,扯下睡裤,动作暴戾得像在泄愤。 谢姝妤闭眼感受着他的举动,唇线紧抿,身体也随之轻颤。直到一根硬热粗硕的东西抵到她身下,她到底还是怕得不行,双手攀着谢翎之的肩,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说:“……你真恶心。” 这短短四个字,令谢翎之彻底停下。 卧室一时岑寂无垠,窗外风过树梢的簌簌声,与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滴答声交织成喧闹的白噪音,吵得谢姝妤快要听不清谢翎之的呼吸。 少顷,谢翎之穿好衣服,下了床,帮她掖好被子,默然走出房间。 清浅的月辉投落在他背后,他宽阔的脊背处处透着颓靡。 谢姝妤忽然感到极度的难过。 她伤害到谢翎之了。他在难过,而她感同身受。他们有着双胞胎一样的心灵感应。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该去安慰一下他,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坚如磐石,一日不解决,他们就一日无法真正和好,再多的宽慰都是徒劳。 她该怎么办? 谢姝妤埋在被窝里,在纠结与激烈的挣扎间失眠良久。 安全感(二更) 周六,谢姝妤和谢翎之从早晨起床起,就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原本打算各做各的事谁也不理谁,奈何这天是他们的腺体检查日。一大清早收到医院的提示消息时,谢姝妤和谢翎之不得不拉着脸一起出门,坐公交前往市医院体检。 因着是双休日,医院人格外多,两人挂完号之后,坐在科室外的排椅上等了许久,才接连被叫到。 谢翎之的检查一如既往迅速,不多时便拿着张一切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的腺体检测报告走出科室,他张望一圈,见谢姝妤还没出来,就坐在外面等她。 而这时,谢姝妤还在科室里跟老医生攀谈。 坐在她对面的老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慈眉善目,说话亲切感十足,他拿着谢姝妤的检测报告,抬手扶了扶眼镜,说:“你叫……谢姝妤是吧?” 谢姝妤点头:“是。” “你的腺体报告我看了哈,目前呢,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只是跟正常omega的腺体相比,稍微有一点小,然后比较脆弱,平时的话一定要注意做好保护。” “好的,医生。”谢姝妤听话应下,而后静了静,迟疑又赧然地开口:“那个,医生,我想问下,就是,我的发情期好像要比别人频繁些,也不太规律,这是怎么回事啊?” “发情期频繁且不规律啊,嘶,这个问题……”老医生摸着下巴琢磨,凝神又扫了眼报告,问:“欸,你是有alpha伴侣的吧?我报告上说你的腺体有alpha信息素的注射痕迹。” 谢姝妤脸色微许不自然地变了变,她支吾道:“是的,有一个。” 老医生公事公办:“你和你的伴侣平时相处得怎么样?有过性生活吗?” 谢姝妤一僵:“相、相处得挺好的,没有过……性生活……” 昨晚差点发生了,幸好最后没做,不然她今天真的会亲身展示一把什么叫讳疾忌医。 老医生皱着眉头又问:“那你和你的伴侣有没有什么矛盾?比如在你发情期间,他有到位地抚慰你吗?” 谢姝妤简直要抬不起头:“算是……有吧,不过也不全是发情期的问题,是他想和我……那个,但是我心里有芥蒂,我们就、就一直没做成。然后,我最近还在考虑要不要和他分手,我们也因为这个闹了点不愉快。”她眼神虚晃,手指将衣摆揪扯出迭迭褶皱。 老医生的声线带着岁月积淀的平和稳重:“可以冒昧问一下为什么要分手吗?我看你的信息素指标那一栏显示,你和你的伴侣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9.9%,非常契合,你的腺体状况也较为良好,没有严重的受损受伤情况,看得出你的伴侣对你应该是很珍重爱护的态度。” 谢姝妤鼓了鼓脸,嘟囔:“确实是这样吧……但是他太花心了。” 老医生了然地大笑。 “那我知道原因了,”老医生说,“你发情期不规律可能跟心理方面有点关系,你的alpha没有给足你安全感,你内心缺乏安全和依靠,反作用在身体上,就导致了发情症状频繁发生。不过你这个反应听起来确实是严重了些,这个问题呢,靠药物是不怎么好用的,你得多跟你的alpha沟通交流。唔……我看你才十七岁,今年应该还在上高二吧?你的alpha是你同学吗?” “……是。”谢姝妤眼神又开始飘。 老医生叹气道:“唉,你们这个年纪想找一个合适稳定的伴侣确实不容易,都还没完全长大呢,心思浮躁。”他慢慢拍腿,说,“反正,你再跟他说说吧,找一个信息素匹配度这么高还知道对你好的alpha不容易,你再试着跟他沟通沟通,劝他收收心,你看你长得那么漂亮,气质又好,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哪个alpha见了能不喜欢,是不是?”老医生笑着打趣。 谢姝妤被夸得脸颊羞红,她抿了抿唇,甜笑道:“好的,那、那我再考虑考虑。” 老医生又宽慰她几句,给她开了些老生常谈的保健养生药,让她离开了诊室。 “对了,医生,”走到门口时,谢姝妤回头,“可以再给我开点注射抑制剂吗?” “怎么这么慢。” 谢姝妤出来后,守在门外的谢翎之没忍住说了一句。 谢姝妤看了眼手表,只比平时晚出来五分钟左右而已。 她解释道:“我刚才在问医生我发情期不规律的事。” 谢翎之脚步顿了顿,神色微肃:“医生怎么说?” “……”谢姝妤吞吞吐吐:“医生说,应该是安全感不够的原因。” 谢翎之没懂:“什么安全感?” “就是,咳,缺少点陪伴吧可能,大致是这个意思。”谢姝妤含混过去。 谢翎之对她这不认真的态度非常不满意:“什么叫大致是这个意思?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也不问清楚医生?算了,我去问。” 说着他转身就要折返回去,谢姝妤急忙拉住他:“别、不用!我都问清楚了,医生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说那个,我发情期频繁是心理作用,有点缺乏安全感,需要伴侣……和家人多陪陪,就是这么个意思!” 谢翎之犹疑拧眉:“真的?” 谢姝妤点头如捣蒜:“真的!” 见谢翎之还是半信半疑,谢姝妤直接拉着他胳膊往外走,“哎呀——别的患者都进去了,你就别去打扰人家了,快走吧快走吧!” 谢翎之叹了口气,终究是跟她走了。 到了楼下,谢姝妤交了药钱,拿着整整五袋注射抑制剂返回谢翎之身边。谢翎之看了眼她手里的抑制剂,没什么都没说,只脸色更黑沉了些。 出了市医院,往公交车站点走的路上,谢姝妤松开了谢翎之的手臂,隔着一小段距离跟他并排走着。 ——真是世事难料。谢姝妤回想,一年前他们走在这条路上时,还是紧紧牵着双手,好像谁都没法把他俩分开一样。 那年她不过十六岁,谢翎之也才十七岁,她在医院检查完分化情况出来后,谢翎之牵着她的手,慢慢在路上走着,走到公交车站点,再一同坐车回家。 那天夜里,谢翎之给爸妈各自打了一通电话,要钱。 老爸没接,老妈接了,听说谢姝妤到了分化期,一下往他们的卡里打了一万块钱。 谢翎之用这些钱买了一堆信息素阻隔贴和omega专用抑制剂在家里囤着,然而最终却没能用上多少。抑制类物品仅在谢姝妤发情初期发挥了部分效用,没多久,谢姝妤就开始出现排斥反应,皮肤瘙痒发红,胃疼呕吐,头晕发烧,常常难受到缩成一团哑声呜咽。 抑制剂没用,那解决发情的办法只剩下了一个: alpha的信息素。 谢姝妤站在公交车站牌旁,随意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她有时会想,要是当初谢翎之没有因为看她难受就给她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他们如今的关系,会不会变得有所不同?他们会不会就像所有普通家庭的兄妹一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但又绝不会做那些越界的行为。 更不会产生现下这种,他们对彼此存有的不该有的情愫。 “嘿!谢哥,谢妹妹!好巧啊!” 一道开朗的男声突然从旁侧传来,谢姝妤蓦然回神望去,见是季峥和沉博豪。 俩少爷背着包,一人拿着一杯奶茶吸溜,估计又约着一起吃喝玩乐呢。 谢姝妤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她跟他们其实不算特别熟。谢翎之倒是比前两天活跃了些,笑着回道:“你俩这是要去哪儿呢?” 季峥和沉博豪同时露出意外的神色,季峥说:“哟谢哥,今天心情不错啊?” 谢翎之翘着嘴角:“还成吧。” “哎,心情好了就好。”沉博豪一把伸来胳膊跟他勾肩搭背,“哥们儿本来昨天也想约你的,可你前两天那棺材脸实在吓人,哥们儿愣是没敢张嘴。今天这是怎么着?嗯?”沉博豪朝谢姝妤那边飞了一眼,又戏谑看向谢翎之,“跟妹妹和好了,心情也阳光明媚了?” “……”谢翎之静了瞬息,笑道:“那可不,之前跟我妹闹了点小矛盾,昨晚刚解决。对了,你们下午晚上还有什么局吗,说不定我也能去凑个热闹。” 谢姝妤垂着头,微咬唇肉。 ——这是在干嘛?又不演伊戈尔了?……臭老哥,真讨厌。医生都说她需要陪伴了。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沉博豪想了想,转头问季峥:“下午还玩吗?” 季峥哀叹:“算球,不玩了不玩了,我下午有击剑课,我妈还给我找了个化学家教,晚上得在家上课。” “啧啧,真惨。”沉博豪拍拍他的肩,又对谢翎之说:“我下午也得和沉辞一起回趟老家,给我爷爷过六十六大寿,没法陪你了,你还是跟你妹妹回家甜甜蜜蜜过日子去吧。——哦欸,谢妹妹~”他朝一旁发呆的谢姝妤招了招手。 谢姝妤一晃神:“嗯?怎么了?” 沉博豪从包里翻出个深蓝色方盒,笑眯眯递到她手里,努嘴抛了个飞吻:“哥哥送你个礼物,呣么~” 谢姝妤:“……” 难怪能跟谢翎之玩一起去,都这么骚。 她打开看了看,是一条施华洛世奇Constella手链,款式十分精美别致。 谢姝妤险些被这条银链子闪瞎眼,她连忙要盖上盖子还给沉博豪,“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沉博豪摆摆手:“贵哪儿了啊,就那么几个子儿。” “这……”谢姝妤为难地瞥了眼谢翎之,谢翎之淡道:“喜欢就收下吧。” 谢姝妤又看向两手插兜明显不给她归还机会的沉博豪,踯躅少顷,握着盒子低声道谢:“谢谢博豪哥。” 沉博豪极其陶醉且受用:“哎呀,不客气不客气!” 季峥碰碰沉博豪胳膊,问道:“这不是你买给那个小蝴蝶的吗?不送她了?” 沉博豪:“送她哪比得上送妹妹,送妹妹好歹能听一声哥哥,送那蝴蝶说不定她还嫌我买得不好看。”沉博豪无奈翻个白眼,余光一转,瞥见一辆缓缓驶来的公交车,他“欸”了一声,问谢翎之和谢姝妤:“那是不是你俩等的车啊?” 两人看过去,见还真是,便跟沉博豪和季峥道了别。 沉博豪勾着季峥脖子说:“那你俩先走吧,谢哥,明天君悦见啊!” 谢姝妤步伐僵住,立即瞄向谢翎之,只见谢翎之静默一瞬,转头笑道: “嗯,明天见。” “……”谢姝妤默默收回目光。 也许他明天就转变想法了呢。 她期盼。 次日早上九点半不到,谢姝妤站在卧室门口,望着正在玄关穿鞋的谢翎之,心口如同闷着朵朵乌云,郁卒得不得了。 她故意问:“你去哪?” 谢翎之头也不回:“跟同学吃饭。” “我还饿着呢。” “我给你带饭回来。” “我不要吃别人的剩菜。” “给你带新的。” 谢姝妤被堵得说不出话,眼见谢翎之已经穿好了鞋,准备推门出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十足的任性,命令道: “你不许去。” 你是我的 “你不许去。” 谢姝妤坚定地命令。 谢翎之驻足,回过头,表情冷漠:“为什么?” 看着他这反应,谢姝妤胸口像塞了团棉花一样阵阵发堵,她扶着门框,不高兴道:“因为我不想你去。” “……” 谢翎之与她对视一会,扭头推开防盗门。 谢姝妤眼睛一酸,委屈得瘪嘴:“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 “因为扮演伊戈尔的戏码结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话。”谢翎之淡淡道。 谢姝妤愣怔一秒,下一刻,眼泪啪嗒掉了下来。谢翎之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后,她吸吸鼻子,夹着泣腔大声说:“可是谢翎之也很听我的话!” 防盗门静止好一阵。 谢翎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你也别当我是谢翎之了。” 咔哒一声,防盗门的锁彻底落下。 谢姝妤站在原地,眼圈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不止。 ——好啊,他不听她的话了,看样子也不再喜欢她了。 这其中有一件应该是好事,可谢姝妤觉得,这两件事都是臭狗屎。 她抬臂抹了把眼泪,泪珠却掉得更多,她愤恨地把眼睛揉得红肿,却于事无补。 谢姝妤丧气地蹲下去,泣不成声。 - “来了啊谢哥,哈啊……” 谢翎之顺着服务员的指引来到前排某张圆桌落座,刚坐下,沉博豪便没精打采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顺便还搓着脸,附上个大大的哈欠。 谢翎之瞟他一眼:“昨晚没睡?” “唉……不是赶饭局吗。”沉博豪喝了口冰可乐,眼下一片青黑,颓废得像个失业在家的中年男人,“昨晚刚在老家吃了顿大的,又跟沉辞打游戏到半夜,今早还得赶几个小时车程回来参加林大小姐的生日宴,这一路给我颠簸的……昨晚吃的鲍鱼海参全他妈颠出来了……” 季峥听不下去了:“你可闭嘴吧,这开胃菜还没上我食欲就要被你说没了。” “哦哟?”沉博豪来劲儿了:“我还偏要说,是兄弟就有难同当,我吃不下饭你也别吃!” “我操你这狗东西真他妈积了阴德了……” “谁是狗东西?你骂人挺有一套,伤敌八百自损一万。” “靠,耗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欠爸爸爱的教育,爸爸这就还你一个完整的童年!”季峥勒住沉博豪脖子跟他扭打在一块儿。 谢翎之闷声不语坐在一边,也给自己倒了杯可乐,默默喝着。 注意到他的异常,边上疯闹的两人停下来,面面相觑。 季峥腆着脸凑过来,“怎么了谢哥?昨天还乐呵呵的,今天怎么又不高兴了?……跟你妹又吵架了?”他歪着眼,小心翼翼观察谢翎之脸色。 谢翎之呼了口气,眉眼郁闷:“没有……不算是。” 他难得说话含糊,季峥不明所以,也不敢再问。季峥正要悄悄缩回去,却听谢翎之迟疑地开了口:“你有没有认识的,合适的alpha……可以推荐给我妹妹?” 季峥一刹那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要帮你妹找alpha?”季峥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字字透着不敢相信。 谢翎之抿了抿嘴,忽然又长长叹了口气,垂下头,食指指节抵住眉骨,低沉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 季峥跟沉博豪交换了个懵逼的眼神,季峥讪笑着道:“好家伙,天上要下红雨了,你这死妹控居然要帮妹妹挑对象……谢哥你是不是被谁夺舍了?”他非常严肃认真地盯着谢翎之的脸。 谢翎之看他像看神经病,“怎么?我不能帮她找吗?” “那倒不是,”季峥说,“主要,你平时把你妹看得比媳妇儿还紧,我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你还能帮她找对象。等等,难道……!”季峥陡然一震,反手一指沉博豪鼻子,怒斥道:“——难道是因为你这骚鸡?!你昨天送的那个破手链不小心撩动妹妹芳心了,害得妹妹惦记起找对象来?” 沉博豪举起双手一脸冤枉:“青天大老爷明鉴!我真的只是随手送的,没那个意思!……好吧其实我对妹妹也有那么点心思,但谢妹妹怎么说也是谢哥的心肝宝贝儿,我哪敢下手啊?” 谢翎之抹了把脸,被他们吵得心烦意乱,“跟你们没关系,是她自己跟我说的。鬼知道她怎么突然想找alpha了。” 季峥问:“她想找,你就同意?”他高高挑眉,“你舍得?” 谢翎之乜斜他:“不同意不舍得能怎的?我自个儿当妹夫?” 季峥笑着拍他一下,权把这句当玩笑话。他不正经道:“大舅哥要不看看我呗,咱好歹也算得上是优质alpha,咱俩还熟,知根知底的,你把你妹许给我,我保证一心一意对她好。”他用力拍两下胸脯,以表忠心。 谢翎之:“滚蛋。” 他顿了顿,又说:“我妹择偶有要求,必须要没谈过恋爱的,忠诚专一不花心,还得特别听她话,就是让你当脚垫你都得笑着趴地上给她踩,达不到这个标准就算了。” 季峥说:“虽然第一条我没达标,但是我不仅可以笑着给妹妹当脚垫,她垫够了我还可以帮她舔干净脚,看在这点上可以破格录用我吗?” 谢翎之冷眼看他:“什么好处你都想占?” “操。”季峥乐不可支地笑了好一会。好容易缓过气,他又问,“所以你到底用不用我们帮你妹找alpha啊?” 谢翎之默了几息,捏着玻璃杯缓缓转圈,眼皮遮掩下的乌眸黯然阴郁,“不用了……以后再说吧。” 季峥耸耸肩,只得作罢。 十点钟声响起,入口大门敞开,生日宴主人公林初秦伴着音乐款款步入大厅。 她今日画了淡妆,浅笑盈盈的樱唇水润嫣红,精心打理过的波浪卷发披在身后,她踩着五厘米白色绑带高跟鞋,身着法式鱼尾抹胸礼裙,缎面拖尾自臂弯垂下,逶迤于地,她不疾不徐走在红毯上,像个优雅矜贵的公主。 谢翎之正埋头喝可乐,胳膊突然被季峥碰了下,可乐溅出来洒了他满手。他“啧”了一声想跟季峥算账,却见季峥一脸坏笑:“大小姐看你呢,还喝,又不是酒你喝那么上头干嘛。” 谢翎之一边抽纸擦手,一边随他看过去,正正跟林初秦撞上视线。林初秦走红毯的步伐略微一顿,扑了淡粉腮红的脸颊又红了些许,她羞涩挪开视线,肩背愈发挺直。 谢翎之扫去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季峥凑到他耳边说:“大小姐今天这真是盛装出席了,我妈跟她妈认识,听我妈说,林初秦身上这裙子好像是花九万还是十万买的,贼几把贵。啧啧,不愧是大户人家,办个十八岁生日宴是真有成人礼那范儿。” 十万的裙子,牛逼。 谢翎之想,明年八月份,姝妤也要十八岁了。 到时候也给姝妤买条这种漂亮的小礼裙吧,她应该会喜欢。 十万的裙子确实是贵了些,不过他毕业去了清华,学校和市政府应该能给他点奖金,几十万起码是有的,运气好可能上百万,拿出十万买条裙子绰绰有余。 等一会问问林初秦她这裙子哪儿买的…… 谢翎之这么想着,余光再度瞥向快要走上高台的林初秦,倏忽间,瞳孔一缩。 ——此时此刻,从他所坐的这个方位看去,林初秦的侧影竟和谢姝妤有几分相似。 她棕黑的卷发如海藻般披在身后,少许垂落至肩前,两侧鬓发间耸出一对海豹色猫耳——她是海豹双色布偶猫omega——后腰也垂着一条同色的蓬松猫尾,随着步伐悠然摇摆,背影纤瘦,双肩如削,露出的一小段下颌线条流畅优美,肌肤瓷白而细腻。 有那么恍惚一瞬间,谢翎之还以为走在台上的是谢姝妤。 然而那条裙子拖尾旋转,显露出的正脸却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谢翎之失落地垂下头,季峥却瞅见了他方才的失神,一把勾住他的肩,坏笑道:“怎么事儿啊谢哥?看入迷了?” “……”谢翎之说,“她刚才看起来有点像我妹。” “哎哟,出来吃饭就别老惦记你妹了,有什么事等回家再聊。饮料也放下别喝了,人家有词儿要讲。”季峥把谢翎之手里的杯子夺过来,放回桌上,捞着他一起听林初秦在台上致辞。 谢翎之对那张打破他幻想的正脸不感兴趣,目光凝望着T台边摆在手推车上的五层蛋糕。 ——恶心。 他脑海中还回荡着这个词。 这是姝妤前晚对他的评价。跟他初次梦遗,梦到自己和她做爱,醒来后对自己的评价一样。 他也觉得自己恶心,他的亲妹妹全身心依赖他、信任他,他却想上她。 他跟那个姓梁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原本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心存侥幸地想,姝妤其实对他也有点别样的感情,她那么依恋他,他们又做了那么多过界的事,说不定戳破这层窗户纸后,姝妤会看在那点情意上答应他……哪怕是将就的也行。 可是没有,姝妤很恶心他。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谢翎之静默着想,他或许应该像以前那样,再试试跟别人交往。只不过当初的自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自欺欺人地证明他对妹妹没那个心思,现今的目的却变成了: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 他十分清楚,就算再怎么努力,他也没可能从骨子里把自己掰得跟正常人一样,因为他无法爱上除姝妤以外的任何人。但他可以假装对别人深情款款,在装模作样这一领域他略有几分天赋。 眼下就有个不错的目标:正在台上发表感言的林初秦。 她的眼睛还在时不时偷瞄他,那份暗恋思慕之情溢于言表。 谢翎之盯着蛋糕最顶端那簇鲜红的玫瑰裱花。 ——说实话,林初秦其实称得上是个完美的交往对象,她跟他年纪相当,外表颇具姿色,文科成绩名列前茅,还是个猫科omega。从某个角度看过去,长得跟姝妤特别像。 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他或许该和她试试。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跟小时候一样激起姝妤对他的占有欲,从而让他们之间取得一些进展。谢翎之希望如此,但从前天晚上的对话来看,姝妤大概不会管他。令人沮丧。 谢翎之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甚至没能发觉台上的林初秦是什么时候结束了致辞,走到他们这桌坐下的。 “嘿!”林初秦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笑靥明媚:“发什么呆呢,昨晚没睡好?” 谢翎之思绪回笼,消沉的精神一时有些能量不足,他不想回答林初秦这么充满活力的问话,于是沉默着没答。 幸好边上的沉博豪回归了平常的精力充沛,见谢翎之不搭话,他便大声强调起存在感:“我靠林班长,我才是真没睡好!我跟你说我昨晚刚在我爷家吃了顿饕餮盛宴,又被沉辞那龟儿子在游戏里虐了半宿,今早不到六点就起床坐车参加你的生日宴,我胆囊都差点呕出来!” 林初秦被他转开注意:“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你昨晚居然吃大餐!真过分!不知道参加我的生日宴之前要焚香沐浴斋戒三天吗?” 沉博豪一仰:“好家伙,我祭祖都没这么隆重。您这席是摆寺庙供桌上的吧?” 林初秦握起拳头作势要打他:“去你大爷的沉博豪!” “哎哎哎!错了错了!” 两人笑闹不止,谢翎之在一边看着,脊背微微后倚,视线在林初秦身上重新找到那个最像谢姝妤的角度。 ——她这么挥起拳头的姿态,更像姝妤在家里面对他的样子了。 谢翎之轻浅地笑,如果之后真的跟林初秦在一起,或许他可以潜移默化地传授她一些东西,比如,他这么多年来精心钻研的模仿技巧。 远处专门请来的宴会摄像人员扛着录像机,将主人公当下一幕尽数录制下来。 打闹一会,林初秦在座椅上坐好,重归端庄,余光偷偷瞄向谢翎之,诧异地发现他竟然在对她笑。 还是颇为真心实意的笑,怪罕见的。 林初秦顿时有些心慌意乱,她不想错过这个好时机,于是清清嗓子,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那个,谢翎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谢翎之一静。 “不好意思……忘了。” 真忘了。他今天出门这一趟算是赌气离家出走,哪记得给谁买什么生日礼物。 林初秦有点失望,但尽力没表现出来,维持着甜美的笑容说:“算了,没事,之后记得给我补上哦。” 谢翎之莞尔一笑,没应答。 他转而看向林初秦的裙子,“你今天这条裙子挺好看,在哪儿买的?” 林初秦眼睛骤亮,激动地提起裙摆晃了晃:“好看吗?真的?!我还以为会有点夸张——” “真的。”谢翎之耐着脾性:“你在哪儿买的?” “……”林初秦噎住,略感难为情:“你想买裙子?……送人吗?” 谢翎之:“嗯,送我妹妹。” 林初秦松了口气,又开朗起来:“我是在时代广场那边买的,那次正好有高定巡展,我就买了一条。” “多少钱?” “我也不清楚,当时是我妈妈付的款。你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帮你问一下!”说着林初秦立即拿起手机,给妈妈发了条消息,然而她妈妈大概是在应付宾客,半晌也没回。 谢翎之静静吃着饭,没再说别的。 见气氛就这么冷了下去,林初秦急忙开口:“你为什么突然想送你妹妹礼裙啊?她最近要参加什么演出活动吗?” 谢翎之说:“没有,就是觉得好看,想给她也买一条。” 林初秦笑道:“这样啊。那你可得当心点,你妹妹那么漂亮,再穿这种礼裙,估计得迷倒一堆alpha,说不定哪天就被个臭黄毛给拐跑了。前天我还听说有个高二的alpha主动找到八班门口,说要送她回家呢。” 她开着玩笑,以为谢翎之会跟她一起插科打诨,不料谢翎之的脸色却瞬间黑了。 谢翎之拿起筷子在盘子上一磕,默不作声闷头吃饭。 ——他忽然不想跟林初秦试试了。他俩属实聊不到一起去。 酒过三巡,不知不觉已将近下午一点。 谢翎之拿起手机看了眼。 有不少乱七八糟的消息,但没一条是谢姝妤发来的。 谢翎之把手机放了回去。与其说是“放”,倒不如说是摔,手机在桌面上磕出了沉重的一声响,能听出一丝丝躁郁的情绪。 真绝情,任由他在家外面乱跑这么久,连问都不问一句。 ……谢姝妤在家干什么呢? 谢翎之拎起桌上半空的啤酒瓶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喝了口闷酒。 - 谢姝妤正在家里睡觉。 搁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谢姝妤被吵醒了,眼睛眯开一条缝,捞过手机查看。 是温简,她的老同桌。 【温简】:我操!!! 【温简】: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温简】:姝妤你要有嫂子了!!! 谢姝妤被她这满屏的感叹号晃得眼花缭乱,目光定在最后一句,半天没回过神。 她扫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现在刚过下午一点。 家里静悄悄的,谢翎之还没回来。 谢姝妤翻了个身,身体比睡前稍微舒服了些。 谢翎之走后,她蹲在地上哭了一会,直到腿麻得没知觉了才趔趄着站起来,她发觉后颈又在隐隐发热,是发情的症状。那时她才真信了老医生的诊断,她的发情期还真跟心理方面有点关系。不过现下信不信都不重要了,能同时解决她发情和心理问题的人不在,她只得动用科学手段来处理。 谢姝妤给自己扎了一针抑制剂,勉强压下情热,然而不多时胃里又开始翻涌,头也晕得厉害。她趴在卫生间连连干呕,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反倒把腮帮子累得酸痛,干脆就忍着难受,躺上床闭目养神。 没想到一睁眼就直面这么劲爆的消息。 谢姝妤慢吞吞回复温简一个:“?” 温简紧接着就发来十张图片。第一张是一条QQ空间动态截图,截图备注是林初秦,配着一长串特文艺的十八岁生日文案,以及九宫格照片,有一百多个点赞。 往下滑是温简保存下来的照片。 金碧辉煌的酒店宴席,五彩缤纷的气球鲜花,铺盖红毯的长T台,宾客齐聚一堂,满桌觥筹交错,九宫格里有林初秦的单人自拍,也有跟同学的合影,她化着淡妆,笑得眉眼弯弯。最中间一张,似是从录像中单独截出来的一副画面:林初秦在摆满佳肴的桌边跟沉博豪笑闹,座位一旁,谢翎之凝望着她的侧影,温柔浅笑。 谢姝妤盯着那张照片,温简的消息还在不断从屏幕上方弹出,她没注意,握在手机两侧的指尖仿佛被冻僵住,微微发抖。 她将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看了好一会,退出去,从容自如地给温简回复消息。 温简说你哥这眼神一看就是喜欢林班长,这俩人绝对有戏,说不准今晚就爆出个官宣什么的,文理大神珠联璧合郎才女貌,又是四中一段佳话。 谢姝妤回复道她也这么觉得,等谢翎之回来她一定要严刑拷打,势必要从他嘴里逼问出个结果来。 温简发来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包,让她到时候务必透给她第一手新鲜热乎的消息。 谢姝妤笑着答应了,然后放下手机,在房间里转悠一圈。 卧室门框边有一枚突起的钉子,鬼知道当初钉在这里是起什么作用的,钉子有一点弯曲了,生着斑驳的铁锈,谢姝妤站在门边比了比高度,在她外踝骨偏上的位置。 她稍稍抬起小腿,落下时又顿住,想了想,跑去衣柜那里,翻出谢翎之去年给她买的一双白色丝袜。还是新的,装在袋子里没拆封。她拆开包装,套上丝袜,重新跑回门边,被崭新丝袜紧密包裹的小腿贴着钉子,使劲一划。 呲—— 丝袜被剌出个口子,殷红刺眼的鲜血瞬间染开,在轻薄的纯白布料上迅速扩大。 谢姝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捱过那阵疼劲儿,谢姝妤拿起手机,给谢翎之发了条消息。 【三花也是花】:什么时候回来? 两秒后,谢翎之回复:马上。 【三花也是花】:回来记得帮我带个创可贴。 【翎】:? 谢姝妤对着小腿上那片血红拍了张照,发过去,然后把手机丢一边不管,再度躺到床上。 为避免蹭脏床单,她把受伤的那条腿晾在床外,脚丫随意晃悠。 过会儿老哥就能回来,谢姝妤确信,就是不知道他回来得是快是慢了,被人打扰约会的滋味指定不好受,他大概会黑着张脸进家门。 他要是敢摆脸色给她看,她就把创可贴扔他脸上。 谢姝妤想象着一会跟谢翎之对峙的无数场景,晃悠的脚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动作后放松的肌肉促使血液加速流淌,又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烫得伤口一阵刺痛。 谢姝妤被疼痛拉回神智,将那条腿高高抬起,看了眼伤势。 ……怎么感觉出血有点多啊。 谢姝妤顾虑地又瞥向那枚钉子。 钉子上有铁锈,她这一下不会感染破伤风然后死掉吧? 就这么死掉貌似不太好。 谢姝妤忽然对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应该换个干净点的地方剌口子的。 谢翎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谢姝妤在床上辗转几回,终究还是惜命地下了床,换衣穿鞋,自己出门买药膏和创可贴。 ——等谢翎之磨磨蹭蹭回来,她估计都要挂了。 外头的太阳有些毒辣,谢姝妤打着伞走出楼道,她住的这条街还算热闹,各类店铺琳琅满目,家楼下两百米内就有两家药房一家诊所。 谢姝妤去了较远的那家诊所,不为更精妙到位的救治,只为诊所对面那家新开业的麻辣烫。 没成想,踏进诊所的第一秒,她今天就第二次感到了后悔。 周长琰站在收银台后,淡定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谢姝妤忍不住问。 周长琰说:“这是我二姥爷的诊所,我今天没事,过来帮帮忙。” 谢姝妤:“……” 十七岁的年纪,闲的没事就该在家读书学习,而不是出来给亲戚当苦力。谢姝妤默默吐槽一句,眼睛扫视四周,除了她面前的周长琰和一个卧在躺椅上休息的医生阿姨外,再没别人了。 见她眼神到处乱瞟,周长琰心知她什么意思:“别的阿姨都在地下室午休,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谢姝妤这才不情不愿道:“ 我的腿不小心划伤了,想买点碘伏和创可贴。”她侧过身,给周长琰看腿上伤口。 周长琰倏然眉心锁紧,他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蹲下身,握住她脚踝仔细端详。 踝骨突然被陌生的温度圈住,谢姝妤一惊,吓得直蹬腿:“喂!用、用不着凑这么近看吧?!” 周长琰收紧手,把她稳稳拽住,“啧,别乱动。你这血出得不少,蹭哪儿了?” “蹭着……钉子了。” “钉子有锈吗?” “有。”谢姝妤小声嘀咕,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周长琰放开手,指着沙发对她说:“先去那坐着等会。” 谢姝妤乖乖去坐了。 周长琰叫醒躺椅上的医生,又去了趟地下室,叫上来一位护士。两位白衣天使一个开处方,一个给谢姝妤做皮试。等待皮试出结果的这期间,周长琰蹲在谢姝妤脚边,把她的丝袜从破口处撕开,拿棉签沾了医用酒精,将伤痕附近的血液擦拭干净。 “嘶——轻点!轻点啊!疼死了!!”谢姝妤两手掐着大腿嗷嗷叫唤。 周长琰抓紧她的脚,不管不顾继续擦。谢姝妤扯着嗓子又叫了几声杀人了,他才终于擦干净血,收起棉签和酒精瓶,“好了,别碰,我去给你拿药膏上药。” 谢姝妤虚弱地靠着沙发喘气,对他的体贴服务颇感别扭:“……不用了,药给我,我自己回家弄。” 周长琰没听也没理,兀自转身去拿药膏纱布。 谢姝妤觉得这人简直没法沟通。 皮试结果显示阴性,白衣天使两指夹着疫苗在谢姝妤上臂打了一针,谢姝妤疼得呲牙咧嘴,不过倒是忍住了没叫。 打针还叫就有点丢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打完疫苗后,谢姝妤交了钱想走人,周长琰却拿着药过来,直接蹲在了她脚边,“等会,药还没上。” “我回家自己上就行……” 奈何那个行动派依旧像听不懂人话的哑巴一样,一个字都不说,径自拿棉签给她涂药。 谢姝妤无奈白他一眼。 白眼落下的刹那,一下跟站在诊所门外,扶着白桦树气喘吁吁的谢翎之对上视线。 “……” “……” 谢翎之不知道在哪站了多久,呼吸已渐趋平稳,眸光看看她,又看看她那被撕破的丝袜,以及正握着她脚踝给她涂药的周长琰,神情幽微难辨,阴鸷压抑的恼恨与难以掩饰的落寞掺杂在一起,杂糅成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愫,晦暗沉积在眼底。 谢姝妤瞄一眼诊所墙上挂着的时钟,距离她发出那条消息到现在,才过了十五六分钟而已。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莫不是飞回来的…… 谢姝妤强硬地从周长琰手中抽出腿,“我哥来接我了,我走了。” 她迈步走向大门,这回周长琰没再拦着,只追上来把装着药膏和纱布的塑料袋递给她。 谢姝妤接过袋子,走出门,停驻在谢翎之面前。 毕竟还在外面,谢姝妤不想跟他吵架,他们对视片刻,默契地一同往家走。 路上,谢翎之试图接过她手里装药的袋子,谢姝妤躲开他的手,执拗地自己拎着。 谢翎之也没再坚持。 到了家,谢翎之将钥匙哗啦一声扔到鞋柜上,拉着谢姝妤进了卫生间,毫不迟疑地脱掉她腿上那双丝袜,丢进了垃圾桶。 他看着她只涂了药还没包扎的伤口,沉声问:“怎么伤的?” 谢姝妤:“蹭着钉子了。” “家里哪有钉子?” 谢姝妤一指她的卧室门,谢翎之看过去,上下一打量,眼尖地瞥见门框边那枚突起的钉子。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强压怒意,“你喝大酒了走路还能蹭着那儿?” 谢姝妤淡淡道:“就是不小心蹭着了啊,我能怎么办。” 谢翎之瞧着她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咬牙半晌,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药膏给她重新上了一遍药,又用纱布包好。 “这两天这块儿别沾水,你也别乱碰,等明天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谢翎之漠然叮嘱完这几句,拎着袋子,起身往门外走。 谢姝妤望着他背影,问:“你去哪?” 谢翎之没答。 谢姝妤又问:“你要回去陪林初秦吃饭吗?” 谢翎之莫名地回头看她一眼,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在出声的那一刻又收住话音,一声不吭接着往外走。 漂亮的琥珀猫眼盯着他步步远去的拖鞋,谢姝妤弯腰撕掉刚贴好的纱布,扔到一边,伸手摘下花洒,扭出水对着伤口冲。 哗啦啦—— 谢翎之猛得跑过来夺走花洒,怒斥道:“你干什么!” 谢姝妤看着他,不说话。 谢翎之用力将花洒戳回原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拽着她一起出去,谢姝妤却在他松开花洒的一瞬间又把花洒取下来,继续冲伤口。 谢翎之这下是真的火了,他再次抢过花洒,甚至不顾谢姝妤的手被他扯痛了,花洒冲出的水将两人浇得满身狼藉,他厉声喝道:“你什么毛病?自残很有意思吗?!”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谢姝妤又低又轻地说,“不想管我你就走吧。” “……”谢翎之抹了把脸,长长一叹,问:“你想我怎么管你?” “我要你听我的话。” “这是我管你还是你管我?哪有管人还听人话的?” “我就要你听我的。” “……” 谢翎之直视她,“如果我就不听呢?” 谢姝妤眼睛微红,呼吸有点不稳了,她颤着声问:“你不听我的还想听谁的?” 谢翎之说:“当然是听我的omega伴侣的,比如林初秦或者其他谁谁谁,反正不是你。” “你喜欢林初秦……?” 谢翎之静了静,说:“我可以喜欢她,她身上有不少让人喜欢的地方。” 谢姝妤死死瞪着他,眼泪无声流了下来,“你前天还说你喜欢我。” 谢翎之说:“可你不是不乐意被我喜欢吗?那我就喜欢别人去,可以吧?” 谢姝妤顿时眼泪流得更凶,她感觉脑子都是混沌的,什么都理不清,乱七八糟地哽咽着说:“你今天不在家……上午我很难受,我打抑制剂……一直在吐,头也晕……” 谢翎之喉间微哽,眼睛同样变得湿红,他抿了抿唇,坚定说:“我拜托季峥帮你找alpha了,到时候你就能找别人帮你了,或者找你的那个小黄毛,反正不用总强迫自己找我。” 谢姝妤举眸望他,视野被泪水蒙得模糊不清。 她抬起一只手,揪住谢翎之的衣襟,食指点在他心口,哭得词不成句,“你前天,才说喜欢我,今天就喜欢别人,谢翎之,你没有……呜……你没有真心……我再也不信你了……” 谢翎之胸膛起伏,终究是没能坚持住,张开双臂把谢姝妤抱进了怀里,只一瞬,就又强逼着自己松开,转头往外走。 谢姝妤歇斯底里地哭叫一声,抓起花洒狠狠砸在谢翎之肩膀,趁他痛得闷哼,她又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摁向盛着水的水盆。她多希望自己再有力气一点,这样就可以把他摁进去,淹死他。她现在就恨他到这般地步。 谢翎之终于被她气急了,反抓着她双手把她扣在瓷砖地面,崩溃地怒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他妈的……我他妈的什么都遂了你的愿!你想找alpha我给你找,你嫌我恶心我就不碰你,你不想我喜欢你我就逼自己喜欢别人去!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你还想我怎么听你的话?!我是你哥,可我也是个人,我能跑能跳也有感情有欲望,不是你想怎么摆活就怎么摆活的玩具!谢姝妤,你他妈就算养条狗也不可能比我更听话了,你还想我怎么做?!!” 他的吼声震得谢姝妤耳朵一阵嗡鸣,一句接一句的质问也将谢姝妤的精神逼至边缘,谢姝妤只觉所有的感官都模糊了,只剩下她爆发出的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想,她挣扎着扭动身躯,嘶声尖叫:“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准你喜欢别人!你不准走,不准离开我,你哪儿都不许去!只能待在我身边陪我,只能喜欢我!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我们谈恋爱吧。” 哥哥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对于这个问题谢姝妤可以给出许多回答:哥哥是爸爸,妈妈,哥哥本身,同时也是她的家教,椅子,跑腿的,保姆保镖保洁叁合一,人形玩偶,伶俐听话的宠物鸟,甚至还可以是处理她剩饭剩菜的垃圾桶。而在她十六岁之后,哥哥之于她又多了一种身份……一种模棱两可的微妙身份。 哥哥无孔不入地渗透了她生活中每一处细枝末节,谢姝妤允许他这么做,因为她哥是她的所有物,生下来就只归她一个人所有。她的私人物品当然可以介入她的一切。 她承认哥哥也是个有思想的活人,但在这之前得摆上个前提条件——她哥整个人,全身心,都归属于她。 卫生间的花洒还在源源不断冲出热水,地上的两人被浇得狼狈不堪,衣摆滴滴哒哒往下滴着水珠,谢姝妤脱力地躺在湿冷瓷砖上,一连串嘶喊耗干了她剩余全部力气,她枕着水洼,张着嘴大口喘气,觉得自己像条被打捞上岸的鱼。 谢翎之那混账还压在她身上,两条腿分开跪在她身体两侧,单手就把她一对手腕箍得死死的,他的声音从牙关里挤出来,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什么?哥哥?还是随时随地供你予取予求的玩具?” 含水量过多的空气令谢姝妤有些大脑缺氧,她深呼吸,撑着一口气喊:“你管是什么,反正你是我的!” “你只不过是我妹而已,凭什么要求我听你的话?” 谢姝妤还是头一遭从他嘴里听到这个问题,她惊愕地瞪大眼睛,一时半会竟没能答上来——这不是他本来就该做的吗? 周围只剩下水流四溅的细碎杂音,谢翎之深深望着她,半晌,他问:“你想让我跟以前一样听你的吗?” 谢姝妤猜不透他的意图,嘴唇嗫嚅两下,迟疑地说:“……嗯。” 谢翎之:“那你跟我谈恋爱。” 谢姝妤一下没声儿了。 谢翎之静静等了叁秒,说:“不愿意的话,那咱们就以后各过各的,我不干涉你跟别人交往,你也别再像今天这样胡闹。”他松开箍着谢姝妤的手,把花洒关上放回原位,起身往门外走。 他刚踏出一步,谢姝妤就拽过边上的水盆,“啪”的把脸埋进去。 “操!”谢翎之一把给她提溜起来,险些被她气炸了肺,“谢姝妤你非得气死我是吧?!” 谢姝妤被闯进口鼻的水呛得咳了两声,抬头幽怨地看他。 谢翎之恨恨瞪了她一会,长吁一口气,周身的气势也跟着颓靡下去。他抹了把脸,把谢姝妤夹在腋下,“咱俩出来,好好聊聊。” 谢姝妤没反抗。 好好聊聊,他们是该好好聊聊,医生也说她该跟她的alpha好生沟通沟通。 带谢姝妤出去之前,谢翎之先用浴巾把两人通身上下囫囵擦了个半干,随后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纱布药膏,回到了她房间。 谢翎之把谢姝妤放下来,去衣柜扒拉出一件睡裙给她,“先换身衣服,身上这套脱下来,我晚上洗。” 谢姝妤依言换了,湿衣服贴在身上确实难受。 换完衣服,谢姝妤坐在床边,看着谢翎之重新给她涂上药膏,她的伤口被水泡得微微肿胀,他蹙着眉宇,用棉签小心翼翼在伤口附近涂抹。涂好药,他又一次粘上纱布,这回他粘得比上次还严实,横七竖八贴了好几条胶带,跟封印似的。 最后,谢翎之自己也换了身居家服,拿抹布将地板上的水渍收拾干净。 谢姝妤本以为他会过来跟她一起坐在床上,然而他却转头去了她书桌边的椅子,坐下。 窗帘还拉着,晌午日光宛如黄昏一样模糊地透进来,他就这么坐在暗淡的光线里,双肘撑着膝盖,肩胛起伏出嶙峋孤寂的弧度。 好久,他开口问:“小宝,后悔当初跟哥哥跑到这儿来吗?” 谢姝妤一愣。 她下意识答:“不后悔啊。” “可是哥后悔。”谢翎之低着头,一手撑额,五指插在浓密的黑发间,他的音色听着有种惆怅而自责的低哑,也有些烈酒浇灌的醺然,“哥经常后悔……后悔当初就那么带你跑了,要是你还在老妈身边,肯定不会过成现在这样儿。” “哪样?”谢姝妤就听不惯他说这话,皱起眉质问:“我过成什么样儿了?” “我没法让你衣食无忧,吃饱穿暖……还想把你带上歪路。”谢翎之垂着眉眼,有点可悲地自嘲,“哥哥是不是挺差劲的?” 谢姝妤抻着脖子:“你当然差劲了,你是最差的哥哥!” 她说完这一句,又别扭道:“不过倒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吧,我不缺衣服穿,也没饿着肚子,过得挺舒……” 咕噜噜—— 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 早饭没吃,中午的麻辣烫也没吃上,刚才还进行了那么剧烈的体力活动,此时饥肠辘辘的肚子终于开始抗议起来。 谢姝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窘迫得下不来台。 谢翎之被她逗笑了,沉重的气氛顿时散去不少,他站起来说:“算了,我先给你做点饭吃,想吃什么?” 谢姝妤伸手揪他衣摆,不想让他走,结果饿虚的身体一下没使上劲,被他大马金刀的步伐硬生生带倒了,脸朝下噗叽一声趴倒在床上。 谢翎之:“……” 他心累地叹口气,两手从她腋窝下穿过,把她捞起来坐正,问:“又干嘛?” 谢姝妤趁机勾住他脖子,将他带上床,翻身压住,趴在他胸膛上睇睨他,“不准走。” 谢翎之:“不吃饭了?” “不吃。不饿。” “不饿?”谢翎之一手插进两人中间,用力揉了揉她软软的肚皮,“肚子都咕咕叫了还不饿?” “啊!”谢姝妤反应极大地弹跳了一下,尾巴毛都炸开了。她肚子那片到处都是痒痒肉,半点经不得碰。她一个打滚从谢翎之身上翻下来,抓着他领口愤怒举拳:“我打你哦!” 谢翎之眯眼笑着看她。 谢姝妤被他笑得哑火,哼哼着将手又放下来。她跟他面对面躺着,指甲摆弄他衣领最顶上的扣子,噘嘴咕哝:“你不准走,我不让你走。” 谢翎之软声哄她:“我给你做饭吃,你不是饿了嘛。” “我不饿,刚才那、那是肠鸣。” “哈哈——” 谢翎之开怀大笑,眉眼轻松舒展。 他们的气氛好些天没这么和谐了。 谢姝妤瘪了瘪嘴,抱住他的腰,低低问:“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谢翎之也抱住她,嘴唇在她发顶轻蹭,“没有,只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谢姝妤闷声说:“不信。” “为什么不信?” 谢姝妤一只手往后摸了摸,摸到手机一角,指甲卡进手机壳缝隙里,拉过来,点开那张照片给他看。 “你看,你就是喜欢她。”她笃定道。 谢翎之盯着那张照片,蹙起眉峰。 什么时候拍的,他怎么没注意? 他放大那张照片仔细看——他当时那眼神还真是看狗都深情。他自己看了都差点误会。 谢翎之无奈为自己辩白,“……这么说可能有点渣男,但……她那时那个角度,看起来真的特别像你,我就没忍住多看了一会。” 他目光忐忑。 谢姝妤静静与他对视,片刻,猛一巴掌甩他脸上,背过身怒喊:“人渣!大骗子!!” 谢翎之:“……” 侧脸火辣辣地疼,这一巴掌劲儿大得像刚塞完两碗大米饭。 这是真气得不轻。 谢姝妤背对着他蜷成一团,只给他个一看是在怄气的背影,谢翎之从背后抱上去,低叁下四却又认真道:“我没骗你,真的,从侧面看你俩真的特——别像,今天中午我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你走在上边,实在太像了。” 他这语气夸张得令谢姝妤都有些好奇了。谢姝妤犹疑地回头问:“……有那么像吗?” 谢翎之口吻坚定:“很像,非常像。” 谢姝妤端详他少顷,解锁手机屏幕,再次翻起那些照片来,她凝眉观察,“看不出哪里像啊……” 谢翎之凑过去跟她一起翻,“这几张照片角度不对,看不出来,明天我带你去学校看。” 谢姝妤训他:“你变态啊去学校偷看别人。” 谢翎之冤屈道:“哪有偷看,我们就走在后面光明正大看呗。” “人家让你看了吗你就看?” “她平时走在路上也看我啊,我也没说什么。怎么,她的脸比我金贵,看一眼要收钱?” “你可闭嘴吧你!” 谢姝妤气哼哼地喊完,忽然嘴一瘪,眼圈红红:“谢翎之,是不是因为她和我有点像,你就准备喜欢她去了?” 谢翎之注视她良久。 日头西斜,墙外行车鸣笛声渐息,谢翎之张臂抱住她,声音在她头顶缓缓倾诉:“是,我今天是有考虑过喜欢她,和她交往。” 谢姝妤一僵,而后骤然挣扎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拥抱触碰。 谢翎之死死抱着她,“我甚至还考虑过和她的以后,考虑过和她结婚生子组建家庭会是什么样子。” “谢翎之!!”谢姝妤的指甲在他背后拼命抓挠,愤怒到了极点,“你放手!滚!滚远点!你去死吧!!” 谢翎之箍住她的腰,咬着牙说:“……可就在前天晚上之前,我想的还是咱们,想咱们的以后,想咱们的未来……但你说我恶心,你当初刚跟着我从梁一乔那儿跑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他的……你说他很恶心,你好讨厌他。” 谢姝妤倏忽静下来。 谢翎之说:“我知道,我跟梁一乔没什么区别,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以为你多少是有点喜欢我的,起码在你眼里,我或许跟梁一乔不一样。” 谢姝妤重新抱住他,“你跟他当然不一样,你怎么会和他一样。” 她感知到谢翎之抬起了一只手,捂住脸,她隐约听到他低低战栗的哽咽:“我真的很爱你,姝妤,我真的……很爱你。” 谢姝妤喉间一酸。 “只要你能好好的,过得快快乐乐的,哥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愿意做,但是你想让我不喜欢你,那太难了,我可以装,但我控制不住,只要和你待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地想喜欢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放不开手让你去喜欢别人,我去喜欢别人你也不乐意,你说哥哥该怎么办?哥哥想替你想出个招来,可是哥哥也想不出来。” “……别说了,哥哥。”谢姝妤心里难受得厉害,她听着他强忍不能的泣音,抬头想看看他的脸,后脑却被他牢牢扣住。 谢姝妤甚少见过谢翎之哭泣的样子,但老哥也是会哭的,她知道。他们刚跑出来的头两年,谢翎之有一次竞赛考砸了,与一等奖奖金失之交臂,半夜趁她睡觉偷偷地哭,他以为他哭得很小声,然而谢姝妤还是醒了,她趴在他震颤的胸腔,伸手紧紧抱住他。那是她第一次见哥哥露出脆弱的一面,那时她也才知道,原来哥哥也会脆弱,哥哥也会哭。 老哥说一等奖五千块没有了,他只拿到了二等奖两千五,原本定下要从五千块奖金里抽出一百给她买一箱樱桃的,这下只能抽五十给她买了。 谢姝妤想了想,那她就不吃樱桃了,她想吃草莓,一百块钱只能买一箱樱桃,五十块钱能买两盒草莓呢。 老哥愣怔了好一会,然后就笑开了。 可这次谢姝妤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和老哥的感情不是做数学题,没法用一百块钱一箱樱桃和五十块钱两盒草莓来等量代换,也没法变成小人追车的方程题计算时间和路程。他们的亲情是恒定不变的常数,爱情却是充满未知性的x,任何一个因素的加入都有可能导出一个完全不同的y。 谢姝妤听着谢翎之颤抖的哭声渐趋平息,她觉得她现在此时此刻必须给他一个回答,不能再沉默逃避下去,可是她却像变成了个哑巴,怎么张口都说不出话。 谢翎之擦干泪水,整理好情绪,音线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沉稳,摸摸她的头顶说:“哥哥想对你说的话就这些,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你不想接受哥哥的感情,那就当作这周的所有都没发生过,以后哥哥还是跟从前一样对你。你用抑制剂难受也别用了,需要的时候叫哥哥帮你就行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有什么别的感受。” 他停顿片刻,往下挪了挪,放矮身子面对她,着重强调道:“——还有,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再跟别人拉扯不清让人误会,所以你也别再像今天这样胡闹了,知不知道?” 谢姝妤压低脑袋,不回答。 谢翎之也不逼她,松开手,准备去做饭。他坐起身,从床头纸抽抽了几张纸,把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拾掇干净,谢姝妤就在背后看着他,看着他微躬的脊背,宽阔的肩膀,他身上有种将战败残局一扫而空、重归振奋的昂扬感,好像什么都打不垮他,他总有办法让明天过得更好。 和他第一次抱着她偷哭一场后,第二天面对碧澄晨日时的模样一样。仿佛泪水就是雨,总能把他洗涤得焕然一新。 谢姝妤有些动容,因为他此时的样子,也因为他今天一番剖白。 她和她哥都这么放不开对方,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就试着迈出这一步。她依旧对这份感情感到别扭,但她当下更想要、也认为她或许可以—— 拴住他。 不管怎么样,他总得是她的。 谢姝妤抓住谢翎之背后衣服,把刚要起身的他拽回来,两手抱住他的肩。 “哥哥,我们谈恋爱吧。” 套 r oushu w u.m e 空气霎时陷入一片岑寂。 谢姝妤感觉她抱着的结实身躯僵硬得像座石雕。 不知过了多久,谢翎之迟缓地转过头,满脸凝固着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谢姝妤踌躇半秒,吸一口气,正视他双眼,一个字一个字重复:“我说,我们谈恋爱吧。” 带着英勇就义般的决心,她闭眼在谢翎之侧脸用力啾了一口。 谢翎之瞬间更僵硬了几分。他难得沉浸在错愕里回不过神,连扩张的瞳孔都充斥着毫无意义的空茫。 谢姝妤也是第一次告白,还是下了好大决心才告的白,久久也没个回应,着实有些坐立难耐。她索性也不等了,手肘勾着谢翎之脖子直晃,凶巴巴道:“喂,说话啊!” 谢翎之被她晃清醒了,脸上空茫散去,白皙的侧脸和耳尖竟渐渐涨红,下颌线紧紧绷起,仿佛大理石雕像上了色。 谢姝妤震惊又稀奇地看着他。 ——这骚鸟居然也会脸红? 只见谢翎之垂下眼睫,赧然的同时又有一缕无措和复杂,他还不太敢相信现实,犹疑不定道:“你……真要和我谈?……你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才——” 谢姝妤倏然出手,虎口直卡他喉结下方,贴在他耳朵边阴恻恻道:“我让你回答,没让你问。” 谢翎之:“……” 他拿眼角瞄着谢姝妤,姿态扭捏纠结得像个刚被告白的黄花闺女:“……我怎么感觉你不是真心……” 谢姝妤忽地一手向下,钻进他裤腰,毫不费力找到那根正沉睡的大东西,使劲握住撸了两下。 “嘶!”谢翎之猛得吸了口凉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操,你下手这么阴!” 他下意识往边上躲,谢姝妤当即跟上去,一手揽着他脖颈,一条腿压上他的腿,手上动作不停,因为被弹簧裤腰束缚着没法幅度太大,她的手心就在根部附近贴着囊袋来回揉搓撸动。原本安眠蛰伏的粗大阴茎猝然被唤醒,迅速充血硬挺起来,那形状和温度通过掌心触感传递到谢姝妤大脑神经,谢姝妤强撑着没露怯,但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 这东西她一只手都没法完全圈住,真要塞下面,不得把人搞死……谢姝妤禁不住忧虑地想。她以前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喊完那一句之后,谢翎之就没再说话,握着谢姝妤手腕的五指逐渐放松,指腹旖旎地摩挲她柔嫩的肌肤,他微仰起头,颈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溢出的粗喘伴着沙哑低吟。 见效果不错,谢姝妤心一横,再接再厉将手伸得更深了些。指尖游走出好一段距离,才总算到达顶端龟头,她弯起食指,抵住不断泌出前列腺液的铃口,就着那些黏稠浓厚的液体,轻缓小心地剐蹭。 “嗯……”谢翎之失态地闷哼一声,挺了挺腰,呼吸骤然急促,神情尽是沉沦欲海的迷醉。他撇眼看向被感染得同样有微许迷离的谢姝妤,勾起一抹笑,抬手搂住她那把盈盈一握的小腰,喑哑的声线凑在她耳边:“小宝,这是干嘛呢……非礼你哥?” 炽热的雄性alpha气息喷洒进耳朵内侧,搅乱了谢姝妤本就有些迷糊的神智,她黏黏糊糊啄吻谢翎之嘴角,嘀咕反驳:“你是我的alpha,我摸你不算非礼……唔,你流了好多水,我满手都是……”她掏出那只抚慰他阴茎的手,分开五指,指缝间拉出无数黏白的丝。她将手掌展示给谢翎之看,冲他坏笑:“原来你也会流水啊,哥哥。” 谢翎之也冲她笑,翻身把她压倒在床上,掀起宽松睡裙,握住她一只白软的奶子,“是啊,哥哥也会流水——想干你的时候就会流,流得越多就表示越想干,你看看你手上这些,你猜哥哥现在是想干你呢,还是很想干你呢,还是非常想干你、想把你干到下面的小嘴都合不拢、只会往外吐精液、连下床都需要哥哥抱呢?”他俯下身,笑眯眯看着她。记住网站不丢失:q in gyege.c o m 谢姝妤笑容一滞。 ——不同于以往,她这回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威胁感。 谢姝妤慢慢敛起得意洋洋的笑,相当审时度势地卖起乖来,眨巴着眼睛说:“哥哥,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跟我谈恋爱呢。” 谢翎之不紧不慢揉着她那只奶子,她像只发情的小淫猫一样难耐地扭动腰肢,看眼神已是大半沉溺在情欲中,他缓缓俯身,试图亲她的唇。 谢姝妤有一瞬静止。 就在两人即将唇齿交接之时,她终是没忍住,微微偏头,与他错开。 吻落在了侧脸。谢翎之并不意外。他埋在她颈窝里,难掩落寞地叹息:“唉,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跟哥哥谈的。” “……”谢姝妤有点想甩他一巴掌,那么事儿。不过气氛难得这么好,她也不打算动用武力,她思忖再叁,两手捧住谢翎之的脸,与他对视,顺便将手心黏乎乎的液体蹭他自己脸上,“我是真心想跟你谈的,哥哥。”她含情脉脉道,“我那天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我对别人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只对你有。那天我说我还没喜欢你喜欢到愿意跟你……那什么的地步,但我现在愿意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谢翎之怔怔看着她。 谢姝妤把自己给说害羞了,整张小脸蛋红彤彤的像涂了水粉,她偏转过头,手背掩着唇,磕磕绊绊地继续说:“只……只是我……没那么快……我还需要点时间,适应咱们的关系转变。”她略微抿唇,重新环住谢翎之的颈,盈盈水眸楚楚可怜,“哥哥,你给我点时间,我们一点点……循序渐进好不好?” 谢翎之专注地看着她,明显被她的一番话打动了,神色柔和至极:“好,哥哥都听你的。”他垂首在谢姝妤眼角亲了一口。 谢姝妤对他这个回答满意极了,就好像最为珍视的东西终于失而复得。她张开腿,盘住谢翎之的腰,觉得可以给他一些奖励。 “哥哥,我们做吧。”她主动抬起腰,裙摆顺着光洁的大腿滑落,隔着一层丝薄内裤,微微湿润的小穴轻磨他硬胀的性器。裹含求爱信号的茉莉香信息素悄然绽放,她舔舔唇,媚眼如丝,蛊惑得如同专门吸食精气的妖精,“……我想要你。” 谢翎之的呼吸瞬间粗重无比,狂热痴迷的视线几乎要化为实质抚遍她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他一手抓住她缠在她腰上的一条大腿,五指深陷进软嫩的腿肉,宽大的手背青筋毕现,蜿蜒又狰狞。谢姝妤对上他那欲色浓重猩红双眼,恍惚间还以为趴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人,而是一头流着涎水的野兽。 谢翎之斜斜一笑:“不给亲,但是让做,你这叫什么循序渐进,你是把我当炮友谈吧?” 谢姝妤默了默。那是因为她只做好了被他操的准备,没做跟他接吻的准备,他之前也没说过还有这个步骤啊? 但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不做点什么又实在说不过去。 心里一通腹诽翻江倒海,谢姝妤面上丝毫不显,她咬咬牙,自己开口约的炮,跪着也得打完。 于是装作无辜道:“难道你不想做吗,哥哥?” 谢翎之略微挑眉,觉得她好像在演。 谢姝妤大胆握住他下面那块鼓囊囊的帐篷,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受到那可怖的热度,她歪着头,眼神妩媚:“感情上循序渐进,身体上先行一步,这有什么冲突嘛,再说……你看你都硬成这样了,不难受吗?”她凑近谢翎之,吐气如兰,“我也是为哥哥着想啊。” 那块帐篷在她手里跳了跳,谢翎之扣住她的手,耸动腰肢,就这么粗糙地操干起她柔软细嫩的手心,语气却还算平稳,“那还真是谢谢小宝为哥哥考虑了,哥哥感激涕零。——但现在还是不能做。”他低眼睨着一脸迷惑的谢姝妤,说:“家里没套。” 谢姝妤呆了足足叁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套”指的是什么。 她顿时恼羞成怒:“那你前两次还打算直接上我?!” 谢翎之坦然说:“抱歉,当时太急了,真没想那么多。” 谢姝妤一脚踹开他,没好气道:“滚远点!没有就别碰我,我不想生嘴歪眼斜的畸形儿。” 谢翎之下了床,施施然穿好衣服,“我下楼买点菜,回来做饭给你吃,顺便再买……几盒套。”他饶有兴趣地回头问:“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谢姝妤甩了他一枕头,大怒:“滚啊!!” 饭间 怕谢姝妤饿得难受,谢翎之也没做什么太复杂的菜,米饭焖上以后,他随手炒了盘肉沫豆腐,又切了些土豆丝和芹菜,煮熟捞出来,加点调料进去,做了个凉拌。 谢姝妤坐在饭桌边看着他端菜上桌,他只拿了一双筷子一碗饭过来,谢姝妤问:“你不吃吗?” 谢翎之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大剌剌道:“在酒店吃大餐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靠!”谢姝妤飞踹他一脚,“你吃大餐不给我带!自私!” “谁让你上午不跟我一起去,还这么急吼吼把我叫回来?”谢翎之振振有词,“但凡你再晚半拉小时闹我,我都能给你打包那盘菠萝咕咾肉和板栗排骨回来。哦,还有红烧肉鹌鹑蛋,松鼠鳜鱼,金玉满堂……” 谢姝妤咬牙切齿,她这会儿正饿着,光听这些菜名都要流口水,挥拳愤懑往谢翎之腿上锤了两拳:“闭嘴!” 谢翎之听话闭嘴了。 谢姝妤哼哼一声,拿筷子扒拉两口饭菜,又忍不住酸他:“看你这样子,被我打扰了跟美女约会挺不高兴啊?” “?”谢翎之斜眼:“谁家约会上百来个人一起约?开淫趴啊?” 谢姝妤:“……” 谢翎之瞅她一会,唇角一翘,拖着椅子挪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一只咸猪手不安分地搂上她腰侧,他贱兮兮凑近谢姝妤,“宝宝,吃醋了?” 谢姝妤听得一阵肉麻,红着脸推他肩膀,“滚,谁吃醋了,我要吃饭,你别打扰我。”她快要把脸埋进饭碗里。 谢翎之得寸进尺地两手抱住她,鼻尖在她鬓发间轻蹭,“我真的只是去吃个饭而已,没做别的……” “家附近没有饭馆?没有卖菜的?他们那菜吃了能毒死你?” “……”谢翎之无奈叹口气,幽幽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有那么点……赌气的成分在,想离家出走,气气你……可我走了那么久你都不发消息问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他像个深闺怨夫一样埋怨。 谢姝妤放下筷子,转头就去掐他的脸,“你陪美女过生日还要我发消息关心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谢翎之愣了愣,经她这么一说,才有点回过味儿来——他把中午那顿饭当赌气离家出走,但放在谢姝妤眼里,这件事的重心是他丢下她去陪别人过生日。她脸皮那么薄,做不出直接发消息让他回来这种事儿,很伤尊严。 谢翎之在内心深刻反省检讨一番,而后愈发低声下气:“对不起宝宝,就今天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做。……我下回找个饭馆自己吃——” “谢翎之!!”谢姝妤简直要被他气死,掐着他脖子来回晃,“你一天天就惦记那点吃的了是吧?!” 她手上也没用力,谢翎之笑嘻嘻把她一双手拉下来,包在掌心握着,然后在她气鼓鼓的脸蛋亲了亲,“不吵了宝,不吵这些了,先吃饭,别把肚子饿坏了。” 谢姝妤不情不愿“哼”了一声,埋头干饭。 谢翎之在一边摆弄手机,先去空间逛了一圈,果不其然也看到了林初秦那条动态。 下面的评论要么是关系不太熟的人发的“生日快乐”,要么就是好友间的调侃,有提前离场的问她吃完饭后去了哪里玩,林初秦回复去了趟恒隆,买了几件衣服几双鞋,现在正在时代广场遛弯,晚上还打算跟某某某一起去KTV唱k;有人遗憾自己今天去了外地,没能赶来捧场,林初秦安慰了对方几句,配了个可爱的表情。 当然也有人注意到最中间那张照片——毕竟那张一看就是抓拍的照片与周围其他精心摆造型的相比,属实有些格格不入。 下面有几条或调侃或好奇的评论。 【哇,中间那张照片坐你旁边的是七班的谢翎之吧?他那眼神有问题哦[坏笑]】 【啧啧,还是第一次见他看人这么深情,渣男也有真心吗】 【初秦你俩现在在没在一起啊?哦,我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嘿嘿]】 …… 林林总总诸如此类。林初秦一条也没有回复,任由那些评论淹没在长长的评论区里。但谢翎之确信她肯定也误会了,不然不可能单独把这张放上来。 他深深蹙起眉峰,思索片刻,一把抓住谢姝妤正捧着饭碗的手—— “你跟我拍张照。” 谢姝妤嘴角还沾着米粒:“?” 谢姝妤懵懵地问:“干嘛?拍什么?” 谢翎之说:“我们谈恋爱了,要官宣。” 谢姝妤:“………………你有病吧谢翎之,你做个饭把脑子也放进去炒了?” 谢翎之坚持道:“我不管,我就要,你跟我拍。” 谢姝妤冷笑一声:“你还想要什么?用不用我们再开通个情侣空间,每天给大家展示爱的记录?” 谢翎之想了想,竟觉得这主意妙极,兴冲冲道:“可以啊!要不我们再换个情侣头像,这样更有感觉。” “换你妈。”谢姝妤撅了天大的白眼,瞳孔差点没翻回来。 谢翎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女孩子别说脏话。快过来跟我拍几张。……不拍脸,拍个牵手可以吧?”他忍让道。 谢姝妤不理解地看他:“你为啥突然要拍照官宣?你拍了照发出去,不怕别人来问你跟谁谈的?咱们这关系能被人知道吗?” 她语气有些严厉,谢翎之沉默一瞬,抿抿唇,有微许的辛酸委屈:“可我总得让人知道我有主儿了呀……” 谢姝妤顿了顿,心头微微松软。 她踌躇片刻,叹口气,妥协地把手给他:“行行行,拍,拍。不过你发的时候注意点,别乱说话啊。” 谢翎之兴高采烈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你还信不过吗。” 谢姝妤:“……”就因为是你才不放心。 谢翎之抓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把她的手背放上面,对着拍了一张。 拍完之后他左看右看,却又觉得不满意:“不行,这个背景没有恋爱的氛围,我们得换个地方。” 谢姝妤舀了勺肉沫豆腐,一边吹气,一边随口吐槽:“换哪?床上?” 谢翎之沉默了。 半晌,他小声问:“可以吗?” 谢姝妤被豆腐呛了一口,险些咳断气。她转过被呛得红透的脸,忍着没扇他,梗着脖子反问:“你说可不可以?!” 听这语气是不可以了。谢翎之遗憾地摸摸鼻子。 环顾四周也没能找出个合适的地方,谢翎之最后将视线转移到了两人腿上,他将谢姝妤的睡裙往下扯了扯,遮住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然后自己的腿紧紧挨过去,握着她的手放到腿上,调好滤镜,再次拍了张照。 “完美。” 他看着那张照片,满意赞叹,配上文字在空间和朋友圈同时发了出去。 【无法宣之于口的爱终于得到回应,为你而深种的情是我永远的独家私藏,仅与你一人分享。爱你,我的宝宝,我们将继续相伴度过余生的每个日夜[爱心]】 谢姝妤在边上监督着,脸颊胭霞遍布,她难为情地喃喃一句“文邹邹的酸死了”,随即又禁不住心底发虚:“你这话说的……太明显了吧,要不要改改?” 刚发出去就有消息接连弹了出来,谢翎之开了免打扰,把手机丢到一边,“不要,我就要这么发。” 谢姝妤像看胡作非为的死熊孩子一样看他一眼,索性也不管了,吃了口豆腐,说起别的。 “对了,昨天沉博豪说什么他得和沉辞一起去老家给爷爷过生日,他跟沉辞是亲戚吗?” “是啊,沉辞是他堂弟,他老爹是沉辞他爸的二哥。” “你跟沉辞也认识?” 谢翎之警觉:“你这么关心沉辞干什么?你喜欢他?” 谢姝妤:“喜欢个屁,我喜欢狗。” 谢翎之静默少许,幽然靠近她:“我不是狗。” 谢姝妤撇眼乜斜:“那我就不喜欢你了。” 谢翎之表情一僵。 两秒后。 “……汪。”他低低叫了一声,表情带着被浇灭的刚烈,像是刚被驯服的。 谢姝妤心情甚好地笑了出来,她拍拍谢翎之的脸,和蔼说:“好了,现在我喜欢你了。我好奇沉辞是因为他在我们年级挺有名的,有人还说他是洁身自好版的你,我就多关注了点。” 谢翎之有些无语:“我在大众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这你自个儿清楚。”谢姝妤毫不客气,“继续说吧,你和他是不是认识?” 谢翎之认命道:“是认识,不过不是因为沉博豪认识的,我跟沉辞的数学联赛都是老赵带的,他算是我师弟。” “哦……”肉沫豆腐还剩了点沉底的残渣,滑溜溜的死活捞不上来,谢姝妤感觉有点要饱的意思,干脆也不坚持了,最后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拌芹菜,就着米饭吃,“沉博豪他家里是不挺有钱的?昨天他送我的那条手链我搜了一下,好像要一千多呢。” 谢翎之说:“他家是挺有钱的,他太爷爷跟江煜珩江煜璟的太爷爷是老战友,爷爷也是个将军,原本沉博豪和沉辞都是在北京上学的,但是前几年不是……”他顿了瞬息,含糊说,“涉及到换届那个事儿嘛,他家里比较动荡,正好老江在这边上学,就把他俩暂时送这儿来作伴了。” 水好深。谢姝妤似懂非懂:“这样啊。” 之后就是一片沉默。 谢姝妤扒着饭碗里最后一口饭,隐约察觉到空气中飘着一丝不对劲,她扭头去看谢翎之,却发现他眼底积淀着深浓的落寞。 谢姝妤眉心微凝,放下筷子,握了握谢翎之小臂,“怎么了?” 谢翎之没马上回答,下垂的视线凝望桌布边缘,那截布料微微泛着陈旧的黄。半晌,他坐直身子,低沉地问:“小宝……跟哥哥在一起,真的不后悔吗?” 谢姝妤:“?” 她罕见地从谢翎之脸上看出几分彷徨,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样问。双手抱住他的臂膀,谢姝妤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眨巴着眼说:“不后悔啊,你问这个干嘛?” 谢翎之唇线紧抿,看起来仿佛有无尽的愧疚:“可是哥哥给不了你什么好东西……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出息,肯定能找个比哥哥更好的人,比如像沉博豪那样能送你挺贵的手链,又对你专一的,你要是找个那样的alpha,就不用再跟哥哥吃苦……” “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谢姝妤忽然拉着脸问。 谢翎之顿了下,说:“可能吗?” “那你为什么总想把我推给别人?” 谢翎之静默地看着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指节一勾她脸蛋,“因为哥希望你过得更好啊。” 谢姝妤非常严肃:“那你就好好学习,考上清华北大,然后找个年薪百万的工作养我。我将来要住大房子,要那种水龙头可以调水温的,这样洗衣服就不冻手了,洗脸也可以用温水洗。” 谢翎之闷闷地笑了两声,“洗衣服又不用你洗,这活儿不向来都是我和洗衣机的专职吗?” 谢姝妤说:“那也要能调水温的,这样你洗完衣服手就不凉了,可以给我暖手。” 谢翎之的眼神凝在她认真的小脸上,笑容里的苦涩渐渐消失,变换成柔软的温暖。他揽过谢姝妤,在她额头使劲亲了一口:“好,将来给你买大房子,买能调温的水龙头,免得冻着咱宝贝。” 谢姝妤不客气地跨上他大腿,从他侧脸亲到耳垂,而后在他颈间咬了一口。 谢翎之好笑道:“这是干嘛呢?” 谢姝妤:“奖励你。” “这奖励可真不错。”谢翎之膝盖一掂,将她往上托了托,胯部顶在她腿心,充满暗示,“但是不太够啊。” 明显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压在三角区,谢姝妤默了默,“……这你都能硬?” 谢翎之轻咬她白嫩的下巴,“是你故意勾引我,小坏蛋。” 谢姝妤:? 望苍天,辨忠奸。 谢翎之长腿一伸,椅子瞬间撤开,他就这么托着谢姝妤站起来,走到客厅,弯腰在沙发上的塑料袋里扒拉着什么。 谢姝妤只听到一阵窸窸簌簌的响动,然后三个颜色各异、却同样既熟悉又陌生的方盒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盒子上有着同一个极其显眼的标志: durex 谢翎之悠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个超薄001,一个持久延时,一个凸点螺纹装——选一个?” 谢姝妤:“……” 可以哪个都不选吗? 初次 枕边的手机在嗡嗡震响,谢姝妤艰难收拢神智,试图伸手去拿。然而指尖刚探出一段距离,就被一只更大的手掌扣住,攥紧,拖了回去。 “嗯……哥……等下,有消息……”她推推正埋在她胸口作乱的谢翎之,口齿溢出断续的语句。 谢翎之将她的睡裙完全从脚踝褪下,丢到地上,洁白无暇的香躯仅剩下一条薄荷绿的内裤遮蔽私处,他握住一只软糯的嫩奶揉捏把玩,含着一颗茱萸用力吸了下,“别管。” “啊……”这一下仿佛吸走了大半心神,谢姝妤腰腿微微一颤,蹙眉发出猫一样的轻叫。 谢翎之单手伸进她的内裤,插进那条细细的肉缝仔细感受,“你湿了,喜欢被玩奶子?” 谢姝妤满面羞红:“你闭嘴……我才不喜欢……嗯……” 最后一片遮掩的布料也被脱下,她光溜溜躺在床上,隐秘的部位骤然接触到冷空气,情不自禁缩了缩,泌出几滴水珠。 谢翎之垂眸看了会,呼吸逐渐加重,他除去自己的衣服,早已昂扬的粗硕性器直挺挺耸立在胯间,握住根部抵在花缝间蹭了蹭,听到谢姝妤更加娇媚的一声呻吟,他俯身又去亲她的唇。 这回谢姝妤没能来得及躲开,被他亲了个正着。 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令谢姝妤瞬息怔忪,她睁圆了眼睛看着阖眸享受的谢翎之,努力忍耐一阵,终究还是没能战胜心里那股别扭劲,撇脸躲了开来。 谢翎之有片刻的失落,不过很快就调整好,指腹摩挲着她软红的唇瓣,他喘息着说:“上面的小嘴不让亲,那下面的让不让?” “……?”谢姝妤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翎之忽地矮下身子,一口含住羞涩闭合的小穴,舌头嵌进微湿的缝隙灵活钻磨。 谢姝妤登时揪紧了床单,“啊……哥哥……别……嗯啊……”抗拒的声音婉转着变了调,下身传来的过度刺激逼得谢姝妤拱起腰不断扭动,表情中欢愉与难受交织,她想逃离这份极致的快感,双腿却违背心意夹紧了埋在其中的头颅。 那条小缝显然很不欢迎外来者,就算泌出了不少水也还是闭得死死的,谢翎之强行掰开一点空隙,舌尖先是绕着肿立的小阴核打转,不时用舌面压上去,上下勾扯拍打,耳畔回荡着谢姝妤愈发尖细可怜的吟叫哭喊,下面的小口哆哆嗦嗦吐出好几口蜜汁。 谢翎之全盘接受,舌头卷着那些粘腻的汁水尽数吞入腹中,他还嫌不够,不足以解渴,于是又向下挪了挪,热烫的长舌直接闯进还在不规律收缩的花穴,像行走在荒漠中的旅人一样饥渴地吞食掠夺小逼里的水。 谢姝妤当即弓起后背,“啊啊……!哥……停……停下……不行……啊……”她揪着谢翎之的头发,扭着屁股想摆脱他的舌头,然而抽搐耸动的臀瓣却更像是主动往他嘴里送一般。谢翎之的发丝不算软,扎在细嫩的大腿内侧时更添几分粗糙,谢姝妤痒得不行又爽得撑不住,崩溃地摇头哭叫:“哥……哥哥……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我要……嗯——” 她触电般战栗起来,蹬在谢翎之脊背的脚丫绷得笔直,肉穴紧紧夹住他的舌头,涌出更加丰沛黏稠的汁液。谢翎之掐住谢姝妤痉挛紧绷的饱满臀肉微微抱起,将她喷出来的水全都吃进嘴里,忘情吞吃时甚至吸出了啧啧的水声。 正高潮着的小穴本就敏感非常,他这么一吃,谢姝妤硬生生被延长了快感,原本的闷声哼吟都变成了尖叫,她抖着腿不住叫喊:“哥!不要!嗯……不要了……!” 许是她喊得属实有些惨,谢翎之终于放过那张流水不止的小嘴,他抬起在她腿间闷了多时的头,被浸得湿红的唇浅浅一笑,再度跟她接吻,“宝宝,爽了?” 谢姝妤喘着气,没力气躲也没力气回答。 她闭着眼等待谢翎之下一步动作,只听一声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响动,谢翎之似乎在拆盒子,她睁眼望去,见他在拆那个黑金001。 “第一次还是用薄点的吧。”他沉着解释一句,掏出一枚避孕套。 “……”谢姝妤安静看着他,说:“要不你直接进来吧。” 谢翎之动作一顿。 谢姝妤抱住他,晃着小腿蹭蹭他腰侧,红热的脸埋在他胸膛,“第一次嘛……我不想要这些东西,你直接射进来吧,做完了我吃药。” 谢翎之依旧没说话。但谢姝妤明显感觉到,他下面那根贴在她腿心的硬家伙又胀大了一圈。 靠,跟驴似的,她一会指定要出血。 谢翎之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好半晌也没吭声。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低头亲亲她的脸,还是撕开了那枚避孕套的包装,“算了,吃药对你身体不好,我戴套吧。” 谢姝妤遗憾地鼓鼓脸,但也没坚持,偏开眼不好意思看他戴套的动作。 谢翎之也是头一回戴这玩意,对着说明书动作不太熟练地套上后,眉头微皱,“嘶,有点勒……” 谢姝妤好奇地看去一眼,又火烧似的移开,“你是不是买错尺寸了?……这个东西是分尺寸的吧?”她不确定地问,她对这方面知识也着实匮乏。 谢翎之说:“分,但我没买错啊,这就是最大号。” 谢姝妤:“……” 她羞恼地锤谢翎之一拳:“那就怪你自己!谁让你长那么大跟个牲口一样,就不能长小点?” 谢翎之抓抓头发,无奈中透着骄傲:“没办法,天赋异禀难自弃。再说长小了就没法让你性福了,所以还是哥哥我多承受点痛苦吧。” 谢姝妤讥讽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老哥,用不用给你颁个感动中国十大好哥哥奖,表彰你为了让妹妹性福就算被避孕套勒痛也在所不惜长这么大?” 谢翎之俯身亲她,“倒不用那么隆重,你给我操个爽就行。” 谢姝妤:“………………” 杜蕾斯作为老牌知名避孕套,质量自然是不在话下,连套子表面的润滑油都十分充足到位,那根粗大硬热的东西隔着薄薄的一层膜抵了上来,先滑了两下,寻找入口。谢姝妤张着腿平躺在床上,闭眼深吸一口气,心尖打颤着做心理准备。 她回想起妈妈曾经给她买的一只棕毛布偶熊,约有她半个人那么大,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现在只不过是熊熊多了根棍子,并且还会用棍子戳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啊!疼!疼!”下身骤然被劈开,谢姝妤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她一边推谢翎之一边往后缩,想躲开那根企图插进她下身的肉棍,“疼死了!不做了不做了!” 谢翎之把她拽回来狠狠摁住,“我都还没进去!” 还没进去就这么疼了,真让他进去那还得了,谢姝妤一脚踹他腿上,又恼又怕:“你别进来了!我不做了,疼得要死!” 谢翎之强忍蓬勃的欲望抓着她哄:“刚进去的时候是能疼点,进去就好了,没事我很快,一会就结束了。” 谢姝妤犹豫片刻,还是有点狠不下心。 谢翎之干脆把她的腿掰开,先用手指给她扩张。 “唔……”谢姝妤上身微蜷,窝在他臂弯里蹙着眉尖轻哼。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谢翎之用手弄她的感觉和她自己手淫似乎很是不一样,他的手指在阴道里存在感极强,哪怕不动都会让她难耐地淌出水。 一根手指刚伸进湿热的小穴,穴肉瞬间就簇拥了上来,拼命吞咬绞弄着修长的指节,谢翎之深呼吸,鸡巴快要硬到爆炸,汹涌燃烧的欲望促动着他愈加狠劲地插干起那口水穴,插得谢姝妤酥软无力的身体都跟着颠簸,他看着她失神的脸蛋,又加了根手指进去。 第二根手指将将进入,谢姝妤就难受得挺直了腰,踢蹬着腿喃喃:“嗯……疼……好胀……你出去……” 谢翎之这会可不惯着她毛病,两根手指把她捣得喷水之后,就将她放平在床上。 没等谢姝妤回过神来,谢翎之就扶着硬到极限的鸡巴,对准穴口插了进去。 “啊啊……啊……!”谢姝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插得两眼翻白,浑身僵直。好半天才反上一口气,她苍白着脸,嗓音虚浮地骂道,“谢翎之你个……个畜生……疼死我……嗯……” 谢翎之才插进一个头就被卡得进退两难,紧致的穴口像皮筋一样牢牢绑在阴茎上,爽得他闷哼一声,尾椎发麻。 他吸了几口凉气,正要一鼓作气全插进去,然而才行进了一丁点距离,忽然就静止不动了。 谢姝妤慢慢从最初的疼痛里缓过来,视野渐渐清明,她疑惑地看着脸色凝固的谢翎之,“你怎么了?” 谢翎之什么也没说,依旧静着。 谢姝妤:“……??” 安静无限延伸,良久,谢翎之缓缓从她下面退了出来。 异物抽离的奇异感令谢姝妤止不住地哼唧,直到鸡蛋一样大的龟头“啵”的一声脱离小穴,她才察觉有什么东西延迟地沉沉坠了下去。 她低头一看,是被射满的避孕套。 “噗。”谢姝妤掩着唇,相当不给面子地直白嘲笑:“老哥,中看不中用啊。” 谢翎之:“……” 谢姝妤有种抓到他最大把柄般的得意洋洋:“啧啧,本来你说你很快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还真是秒男啊?哈哈哈——”她笑得喘不上气,直流眼泪,“你白长这么大了哈哈……要不你剁了卖给有需要的人吧?这东西跟了你属实有点吃亏啊。” 谢翎之:“………………” 谢翎之还是没说什么,他拉下被射满的避孕套,打上结丢到床边的垃圾桶里,继而又慢条斯理掏了枚新的出来。 谢姝妤挑着眉眼嘲讽:“不用逞强啊老哥,歇会吧,就算一次只有一秒,也多少需要点时间重新蓄满啊。没事的,即使你不行,妹妹我也不会嫌弃你,你还是我最爱的老哥,啾咪。”她抛个飞吻过去,奚落的笑快要咧到耳根。 谢翎之瞟她一眼,默不作声把她摁倒,扶着鸡巴又一次插进去。 第二次插入还是有明显的胀痛,谢姝妤凝起眉心,一边闷声低吟,一边继续犯贱讥笑:“嗯……老哥你……就放心吧,我绝对……绝对不会把你不行这事儿……啊嗯……告诉别……人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我知道……啊……” 这一次谢翎之整根插了进去,谢姝妤差点被他顶呕出来,她几乎要以为那根东西顶到了她的胃,深得都有点吓人。 处男的第一次一般都很快。然而谢姝妤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夹了夹下面那根东西,接着挑衅:“别说,哥哥……你这玩意虽然射得快,但硬度倒还不错呢……嗯……也算有……可取之处……” 她一边说,谢翎之一边慢慢加快速度,在她湿滑软嫩的穴里规律抽插。 谢姝妤渐渐有点笑不出来了,她感觉好像不太对劲。 她咬唇强撑了一会,被那根大东西撞得受不住了,开口问道:“哥哥……还没结束呢?……不用坚持的,真的……我不会……” 谢翎之抽出鸡巴,给她看了眼,那根约莫有她手腕粗细的肉柱此时正油光水亮精神抖擞地挺立着,没有半点萎靡的样子,谢翎之悠悠道:“还早着呢,宝宝。” 他欺身压下去,健硕雄壮的身躯将谢姝妤整个覆盖在下方,鸡巴噗嗤一声尽根没入,在她的颤抖和呻吟中直直撞上宫口,“这次哥哥保证把你操上天去。” 三次 谢姝妤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受,身体从来没这么奇怪过,一个陌生又粗壮的东西满满当当塞在她下身,来回抽送,速度不算快,但每下都会带动体内某股奇异的浪潮随之翻涌。 全部的感知好像都汇聚在了那块交合的部位,依旧有些痛,但更多的是酸胀,以及一点点酥麻。 鸡蛋大的圆硕龟头一下一下撞击在深处生嫩的宫口,谢姝妤两手无意识紧绞在一起,挡在胸前,她想不耐烦地催促,姿态却透着青涩诱人的羞赧,“哥……还没好吗?” 她着实撑得不行了,以前看书的时候书上也有相关描述,但往往都是说这事儿很爽,甚至会让人上瘾,要不然许多男男女女堕落后怎么都沉醉于灯红酒绿。 可她现在虽然有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爽却是半点没体会到。 一定是谢翎之技术太差了。谢姝妤暗自腹诽。 谢翎之在她身上艰涩起伏,气息沉重,“还早着呢,你放松点,别咬那么紧。” “你让我怎么放松……” 谢翎之沉下身,原就已经快顶到甬道尽头的阴茎再度深入少许,子宫口都要被顶得微微内陷,谢姝妤眯着眼哀哀呻吟,谢翎之向下揉了揉她小小的阴蒂,摸到满手湿黏,“你出的水变多了,感觉舒服点了吗?” 谢姝妤被他揉得穴肉直缩,蹙眉哼唧道:“舒服个屁,一点也不舒服,哥你技术真烂,菜鸡。” 谢翎之一顿,深吸一口气,被气得够呛,掐住她下巴说:“我好心放慢点让你缓缓,你吃硬不吃软是吧?” 谢姝妤立刻就怂了,折着飞机耳正想说两句好话,谢翎之却握着她的腰猛然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每一下都仿佛是要把她钉死在床上一样用力,半点不见方才的和缓。 经过某块软肉时谢姝妤尖叫着蓦地往上一窜,谢翎之知道这是她的敏感点,于是加大火力专朝那里肏。 谢姝妤抓着他的胳膊高声哭喊起来,“啊啊——哥、哥你轻点!……啊嗯……啊……不行不行……嗯——” 她身子扭得像麻花,没过一会陡然僵住,小腹抽抽着泄出一大股水儿,当头浇在阴茎上。 谢姝妤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阴精从体内泄出去的过程,她羞得几乎想晕过去,却又难以自控地泄出更多。 谢翎之停下动作,享受着她紧窒湿热的收绞吞咬,同时拉开她的手把玩她白软的奶子,低头在她耳边戏谑道:“这不是挺舒服的吗?都爽喷了,小水娃。” 谢姝妤哆嗦着腿,口齿不清道:“才……才没有……” “还嘴硬呢?看来哥哥还不够卖力啊。” “等下……别……啊啊……” 谢翎之没给她缓和的时间,臂弯扛起她一条长腿,耸动健腰继续快速抽送,鸡巴每次抽出一半又全部插进去,正好捅在那块娇嫩生涩的软肉上,力道大得令谢姝妤又爽又痛,眼泪和淫水一齐流个不停。 交合处水花飞溅,几团搅出的白沫挂在她颤抖不已的腿根上,黏稠得半天没能淌下去。 噗嗤噗嗤的水声,肉体碰撞声,以及一粗一细的呻吟声像是淫靡激烈的交响曲,绵绵不绝回荡在卧室内,谢姝妤被肏得神志不清,脑子化成一滩浆糊,嗓子也叫到沙哑。 又一次高潮来临,她仰起脖子,连叫都没来得及叫,红唇微微启张,汁水淋漓的臀瓣高高抬起,像是主动套弄那根粗硕鸡巴般大幅度剧烈抽搐几番,好半天才脱力地落下。 媚肉无规律收缩翕张,企图挤出异物重新合拢,然而却只是将谢翎之夹得更爽。 “嗯……”谢翎之伏在谢姝妤身上,粗哑地低喘一声,小臂青筋爆起,硬生生被她夹射了。 这一声喘息委实有些性感,听得谢姝妤心神一荡,竟抖着腰又喷了几股水儿出来。 谢姝妤在心里唾弃自己一顿,不甘心地抬起手,虚软无力的手指揪住谢翎之后脑发丝,气喘吁吁地羞辱:“哥……你叫得太骚了,果然叫你骚鸟没有错,你真不要脸。” 谢翎之撇眼乜斜她,舔了舔唇,将半软的鸡巴抽出来,握着她一条小腿高高抬起,让她仔细看自己狼藉的下身,“我也就叫得骚点,有只小骚猫可是都喷成水龙头了。” 他捏捏谢姝妤迷醉酡红的脸颊,触感像温热细腻的红玉,忍不住又抱着她亲了两口,翘着嘴角问:“我的床单都被你喷湿了一大片了,你说你浪不浪?嗯?被亲哥操是不是很爽?” 谢姝妤也掐他的脸,猫眼水盈盈的,不服气道:“才没有,你胡说八道,老流氓。” “你比我小几个月就说我老?” “老一个月也是老!” 谢翎之磨了磨后槽牙,丢掉用完的避孕套,又掏了个新的戴上。 仅仅换个套的工夫鸡巴就又硬了起来,他握住,对准谢姝妤下面那张小嘴,往里狠捅一记:“我看我今天是必须得把你干服帖了,让你再敢嘴欠。” 谢姝妤哼唧着扭身一躲,将那根东西滑出来,双腿闭得死死的,娇气道:“我不想做了,好累,腰酸,腿也酸,不做了。” 她别过脸侧身躺着,一副誓死不从的贞烈模样。 谢翎之也不逼她,上下打量一眼那玉白肩臂和曼妙的腰线,干脆就这么压上去,没费多少力就把她绵软打颤的两条腿掰开,自上而下入进小穴。 这个角度简直刁钻,刚进去就戳中了最敏感的那块软肉,谢姝妤当即揪着枕角小泄了一回,“嗯啊……啊……!哥……嗯……” 结实的双臂紧紧抱住她战栗的身躯,谢翎之一边变换角度悍猛律动,一边贴在她耳边深喘,“哥在呢,小宝。”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耳廓内侧,雪白纤软的毛发都被拂动,谢姝妤蹙眉扇乎两下猫耳朵,想躲开,却又被他跟头熊似的压住动弹不得,只能扭着腰说:“你别在我耳朵边说话,痒……” 谢翎之被她那软弹的小屁股磨得又涌起射意,他忿恨地咬住她软绵绵的耳朵尖,用力吸了一大口,狠戾道:“别扭了……欠干是吧?宝宝你再敢扭一下,我下回就买点手铐绳子回来,把你绑起来干,让你想躲都没法躲。” 谢姝妤倏然紧绷,不知是因为被他吸咬的耳朵,还是因为他说的那几句话,她浑身僵凝地痉挛起来,小穴缩动着有如失禁般淅淅沥沥喷涌不止,竟就这么潮吹了。 接连不断的蜜水喷射在马眼上,谢翎之长吟一声,比泡在温泉里还要舒爽。他感觉自己要忍不住了,干脆也不再坚持,毫不留情将正在高潮抽搐的谢姝妤翻过去,抓着她两条细胳膊从背后悍然贯入,操得一下比一下生猛,仿佛要捅烂那口嫩软樱红的小穴。 鸡巴硬生生抵在软肉上转了半圈,谢姝妤一个激灵,夹紧了穴惨兮兮哭叫出声,“啊……哥……慢点……轻点……我要被你弄死了啊……” 谢翎之俯身叼住她的后颈,利齿深深陷进腺体,像是想替代射精似的往里注入大量信息素,他双眼猩红,“我倒是想把你弄死,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嗯……夹得真紧……宝宝真骚,喜欢哥哥干你吗?” 被上下齐攻的谢姝妤嘴角都流出了口水,但还是故意摇头跟他作对:“不喜欢……我才不喜欢被你干……呀啊!” 谢翎之一把抓住她翘起的尾巴往后一扯,拖着她自己往鸡巴上撞,硕大滚烫的囊袋啪的打在她白生生的小屁股上,打出了小片淡淡的红,谢姝妤尖叫着喷了水,他低声威胁道:“再说一遍?” 谢姝妤被干怂了,哆哆嗦嗦说:“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被哥哥干……” “哥哥干得你爽不爽?” “爽……哥哥干得我……好爽……”谢姝妤把脸埋在枕头里,双目含泪,羞耻得无地自容。 她颤着手往后伸去,握住尾巴根,想把自己的尾巴夺回来,“哥哥……尾巴……不要拽了……” 尾巴是她很在意的隐私部位,平时几乎不让人碰,从背后被人抓住尾巴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谢翎之睨她一眼,坏心眼地将尾巴尖换到另一只手上,装傻充愣:“什么尾巴,我没动你尾巴。” 谢姝妤又气又急,哼哼着扭腰表示不满,却又想起他刚才说的手铐绳子,于是悻悻停住,翘着小腿蹬床,“你快……快松手……” 阴茎一跳一跳地濒临射精,谢翎之没再跟她争执,但也没松手,拉着她的尾巴加快速度往死里干,龟头周围的坚硬棱角刮蹭着被操熟操红的穴肉,甚至有少许伴着淫水被带出了穴口,像是被捣烂的鲜红花蕊。 谢姝妤被操失了神,手从尾巴根脱落,穴肉抽抽着准备迎来高潮,“嗯……嗯……啊……啊啊——” 谢翎之蓦地停了动作,鸡巴顶在阴道最深处,套在龟头顶端的储精囊骤然膨胀升温,抵着宫口硬生生爆开一大团,诡异的饱胀感逼得谢姝妤又一次攀上高峰,流着泪直打寒颤。 第叁次射精,谢翎之射的时间比上次还久。谢姝妤感受着体内不断胀大的套子,几乎要担心套会不会被撑破。 好不容易才结束,谢翎之喘着粗气压在谢姝妤身上,抱着她慢慢平复。 谢姝妤被他死沉死沉的体格压得喘不上气,反手拍他,“哥……下去……要被你压死了……” 谢翎之依言下去,躺在她旁边,扯下避孕套,想再拿个新的。 谢姝妤一惊,赶紧伸手拦他,“不做了不做了,没力气了,真没力气了,我要虚脱了……” 谢翎之不满足道:“我还没够。” 谢姝妤说:“都叁次了还不够,你种马啊你?” “就是没够嘛。”谢翎之黏黏糊糊地抱着她亲,“再来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再来一次。” 谢姝妤被他亲得心软想答应,然而身体一动就酸痛得厉害,尤其下半身,简直就像不是她的了一样。谢姝妤于是又冷硬了心肠,摸摸他的脸,婉拒:“下次吧……明晚,明晚再来一次。” 谢翎之有些不开心,张嘴咬她的下巴:“好吧,但是明晚就不能只来一次了。” 谢姝妤:“……” 算了,随便他吧。 两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谢翎之和谢姝妤各自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都有一大堆未查看的新消息。 谢姝妤的倒是少点,毕竟她好友本来也没那么多,谢翎之的手机都已经被接连蹦出来的消息搞得有点卡了。 谢翎之倒也不避讳,就这么赤着精壮的上身,靠着床头,在手机上挨个回消息,谢姝妤反而莫名有点心虚,偷瞄谢翎之一眼,翻身背对着他偷偷回复。 一看手机,都六点了,他们做了将近叁个小时。谢姝妤眼角微抽,越发觉得谢翎之就是个种马。 微信和QQ都有一堆新消息和好友申请,谢姝妤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回微信的。 微信最顶头的对话框,也是发来消息最多的联系人果然是温简,消息差不多都是两点快叁点发来的。 【温简】:卧槽怎么回事!!!! 【温简】:[图片] 【温简】:不是 【温简】:你哥他 【温简】:就这么 【温简】:谈了? 【温简】:他就这么谈了???? 【温简】:他真的跟林初秦在一起了???? 两分钟后。 【温简】:不对,这照片上的裙子跟林初秦动态里的不一样啊? 【温简】:手上也没戴东西,这拍的是左手吧,林初秦左手上戴了条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钻石手表,照片里也没有,这不会不是她吧? 【温简】:卧槽姝妤你回个话啊,我现在简直要被钓死了,你哥谈的到底是谁啊?到底是谁让海王收心了? 【温简】:Hello my friend?Where are you? 【温简】:难道你还在严刑拷打你哥?我听说你哥吃饭的时候突然着急忙慌提前走了,问他去哪他也不说,他现在回家了没啊?难道是在外面跟那个刚谈的omega约会? 【温简】:我草草草我刚去问了那张照片里还真不是林初秦!!那到底是谁啊?!! 【温简】:不行了我已经脑补出了好大一场狗血剧……是不是其实你哥心里早就有个暗恋对象,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没告白,然后又出于某种原因故意装得这么风流滥情,结果今天那个暗恋对象突然出了点事,你哥就急叁火四地过去帮忙,然后俩人说开了表白了,最后就在一起了? 【温简】:我靠好像有那么点合理,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 谢姝妤也觉得她是个天才,仅凭一张照片就能把事情推断个大差不差,柯南要是请她去演都不用打麻醉针。 【温简】:姝妤,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这张照片,首先,对面肯定是个女生,而且是omega女生。骨架小皮肤白,手指又细又长,俗话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手都这么漂亮,这女生的颜值铁定也是女神级别。哦,这有点废话了,你哥那长相也不可能找个丑的,而且他看着也不像是会搞aa恋的样子。 【温简】:其次,他们两个拍这张照片的地点很有可能在一个非常私密的地方,比如家里或者宾馆。那女生身上这件裙子太像睡裙了,不像是穿在外面的日常裙子,而且照片的光线也比较暗,不像在太阳光下拍的。我有八成把握,他们两个是在那女生家里拍的照片。 【温简】:啧啧,暗恋多年一朝成真,官宣照片拍摄地点还是在家里……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温简】:[小兔坏笑.jpg] 【温简】:姝妤你咋还不回话啊?忙着干啥呢? 谢姝妤:“……” 忙着被干呢。 谢姝妤头疼地叹了口气,琢磨少顷,给她回了消息。 【叁花也是花】:我来了。 【叁花也是花】:下午打了抑制剂之后有点头晕,一直睡到现在,才看到你消息。 温简回得很快。 【温简】:宝你终于回消息了!!!我都要等得急死了 【温简】:所以你哥到底跟谁谈了啊?我这一下午把我在四中八中师范实验还有艺校认识的所有人都问了个遍也没问出来,连嫌疑人都没找到一个,你哥这暗恋对象有点太隐蔽了吧,深山老妖都没她藏得深。 【叁花也是花】:人家才不是深山老妖。 【叁花也是花】:[怒.jpg] 【温简】:哦?看你这反应,你难不成认识你哥谈的那位? 【温简】:是谁是谁?求你告诉我,我嘴很严的保证不会外传!我给你买星巴克喝! 谢姝妤犹豫了会,戳戳谢翎之胳膊,决定跟他串下口供,“哥。” 谢翎之转头看她,眼里还有着魇足后的惬意慵懒:“嗯?” 谢姝妤说:“有人问你跟谁谈的,怎么回?” “……”谢翎之默了默,“跟你谈的……?” “啧。”谢姝妤锤他一拳,“认真点。” 谢翎之揉揉挨揍的地方,说:“那你想怎么回?” 谢姝妤瞄一眼他手机屏幕,“你都怎么回那些来问的人的?” “我还没回呢,我一个俱乐部朋友问我今儿下午怎么没去练拳,还约我下周帮他训练。” “他没问你谈恋爱的事儿?” “没啊,他一般不怎么刷朋友圈。” 谢姝妤问:“那你打算怎么跟问你和谁谈恋爱的人说?” 谢翎之抓了抓头发,一把揽过她肩膀,随意道:“就说是跟喜欢的人谈的呗,是谁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咱爹妈还是怎么的,管那么宽。” “……”谢姝妤静了少顷,一撇嘴:“咱爹妈也不会来问。” 谢翎之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这可说不准,下次我跟老妈有金钱往来的时候说不定她会问我一句。” 谢姝妤不安又紧张地挪了挪身子,问:“你想好怎么回她了吗?” “想好了。”谢翎之笑道,“就回她‘关你屁事’。” “……别这样嘛。”谢姝妤靠在他胸口,安抚性地用食指刮刮他的脸颊,“妈妈要是问,你就说分了吧,反正她也不会刨根问底。” 谢翎之蛮不在乎:“那当然,她照顾自己新老公新孩子都照顾不过来呢,哪有闲心管咱俩的感情生活。” 谢姝妤摸摸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安静片刻,谢姝妤说:“我跟别人说,你是跟咱们阿姨家一个女儿谈的,行不?” 谢翎之:“随你。” “然后那个女生在外地上学,跟你同岁,这周偶然来了一趟滨江,你俩就谈上了,这样可以吗?” 谢翎之没回答。 谢姝妤抬头看他,他的表情果然十分不爽:“你怎么把我跟别人安排得那么详细?” 谢姝妤觉得好笑:“还不都是因为你?谁让你下午非要拍照官宣,不拍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谢翎之幽幽怨怨:“可是不官宣的话别人总误会我……” 谢姝妤:“误会你什么?误会你到处乱搞?那还不都是因为你自己不检点才会让人误会的吗?怪谁?” 谢翎之被她训得既伤心又委屈,一下把脸埋进她馨香柔软的胸口,“才不是呢,我没有不检点!别人误会我的也不是这个……” 谢姝妤由他埋着,问:“那是误会你什么?” 谢翎之埋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把手机里林初秦那条空间动态的评论区找给她看,“你看,别人都误会了。” 谢姝妤扫一眼那条空间和下面的评论区,而后斜眼瞟向谢翎之,发出灵魂质问:“他们误会难道是他们的错吗?” 谢翎之:“……” 他耙了两把凌乱的发丝,苦恼长叹一声,“好吧,确实是我的错,我以后是该多注意点了……但我也确实是因为看到这帮人在这胡说八道才想给自己证明下清白的,我虽然名声臭了点,但我这个人、这颗心,都完完全全只属于我的宝贝妹妹……” 谢姝妤一掌糊他凑近的脸上,冷漠推远,“说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谢翎之吊儿郎当地笑:“不动手动脚,动动嘴,可以不?”他抛来个飞吻。 谢姝妤冷酷无情:“不可以。我要去洗澡了,身上黏糊糊的好难受。” 说罢她当即就要下床捞衣服,然而一条腿还没踩到地面,就被谢翎之抓胳膊拖了回去,摁倒在床上就准备亲。 谢姝妤反应如电,一手迅速捂住自己的嘴,让他的吻落在了手背上。 隔着不到一寸间距,两人默默对视。 “……” “……” 谢翎之:“不让亲?” 谢姝妤:“不想亲。” 谢翎之猛一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背对她,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跟我谈的,都不给亲嘴!”他用力发出相当刻意的抽噎声,以示自己现在有多伤心难过。 谢姝妤:“………………” 谢姝妤侧躺在床上单手支颐,想看看他准备演到什么时候,直到谢翎之甚至开始模仿起女鬼幽泣的哭丧声时,才忍不住爬了过去,一下扑到他身上。 谢翎之还以为她是来给他一个香吻或者别的什么甜头的,立马不哭了,满心期待地将被子掀开一角,迎接她的到来。 只听谢姝妤凑在他耳朵边,轻轻地说:“我七岁那年,你也不肯亲我。” 谢翎之静默许久,慢慢翻过身,面对着她:“你认真的吗?” 谢姝妤:“你说呢?” “……十年前的旧账你也记得?!” “十年前的你不是你?” 谢翎之突然认真:“从生物学上讲确实不是,人体细胞每分每秒都在进行交迭更替,十年时间甚至足够骨骼细胞完成……” 啪!谢姝妤扇了他一巴掌,拔声:“你再说一句?” 谢翎之不说话了。 谢姝妤舔舔牙根,“你当初不肯亲我,我现在也不想亲你,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啊老哥。” 谢翎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那时候才八岁。” “哦,所以呢?”谢姝妤眨巴两下眼睛,夹着嗓子阴阳怪气:“你现在十八岁了,就不怕别的男生看到你总和你的小妹妹厮混在一起玩会嘲笑你不够酷了吗?大哥哥?” 谢翎之:“………………” 谢姝妤冷嗤一声,翻身下床,准备洗澡。 腿一沾地,她差点直接跪下去。 谢翎之眼疾手快地从背后扶住她,挑眉笑道:“腿软了?” 谢姝妤臊红着脸狠狠瞪他一眼,这畜生。 谢翎之心满意足地翻身下床,一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走,哥哥帮你洗澡。” 谢姝妤奋力挣扎,“不用!放开我老变态!” “你腿上还有伤口呢,不能沾水,我给你扶着点。” 谢姝妤不解:“扶?怎么扶?” 谢翎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当谢姝妤被他握着受伤的那条小腿,呈一字马抵在浴室壁砖上时,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扶是怎么个扶法。 她咬牙望着在她身前辛勤耕耘的谢翎之,艰难问:“你从哪拿的套……” 花洒落下的热水在宽阔肩头溅开,顺着矫健的背肌蜿蜒流淌,谢翎之将她往墙上抵了抵,插得更深了些,喘息粗重:“刚才进来的时候拿了两个……都用完吧?” 520番外:初梦旖旎(上) “哥哥,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 放学后,十一岁的谢姝妤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走在学校甬道上,牵着谢翎之的手晃来晃去。 谢翎之眼角跃着欢喜:“好啊,那你现在就过来,还是先回家收拾收拾东西跟妈妈说一声再过来?” 谢姝妤想了想,摇摇头,有些消沉:“让奶奶打电话跟妈妈说吧,我不想回去……我怕梁叔叔又在家。”她低低咕哝。 谢翎之笑容微敛。 他严肃地问:“梁叔叔又对你做什么了?” 谢姝妤低着头,“没做什么,我就是有点怕他。” 她搂紧了谢翎之的胳膊,像寻求庇护的幼猫。 谢翎之攥住她的手,正色道:“姝妤,你跟哥哥说实话,梁叔叔是不是又对你做坏事了?” “……”谢姝妤抿嘴犹豫半晌,小声说,“前天晚上,梁叔叔来家里了,跟妈妈在卧室玩游戏。他来的时候一般都待在妈妈房间不会出来,门也是关上的,然后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发现浴巾被妈妈洗了,晾在客厅,我就没有穿衣服,去客厅拿浴巾……结果我擦身的时候,梁叔叔突然把卧室门推开了……” 谢翎之握着她的手骤然一紧:“他对你干什么了?” 谢姝妤痛得蹙起了眉,她晃晃手,幽怨道:“哥哥,你轻点,弄疼我了。” 谢翎之赶忙松劲,但仍牢牢牵着她。 谢姝妤说:“他没干什么,就是站在那看我,妈妈叫他,他就回去了。” 谢翎之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好半天也没说话。 谢姝妤瞄着他阴郁冷沉的侧脸,往他身上靠了靠,神情满是脆弱的依赖,“哥哥,我不太喜欢梁叔叔。” 谢翎之摸摸她小脸,柔声说:“哥哥也不喜欢他。……姝妤,你以后多来爷爷奶奶家跟哥哥一起住吧,别跟他接触。” 谢姝妤用力点头:“好!” 校门外,拎着菜肉的奶奶玛尔法见他们出来,笑着招招手。 顾岚没有来,她现在的住处和工作单位离学校很近,平时都是谢翎之和奶奶一起送谢姝妤回家。 谢姝妤蹦跶着跑过去,“奶奶!今晚我想去你家睡!” 玛尔法慈爱搂住她,“好,那奶奶再买点鸡脖去,晚上给你做可乐鸡脖吃。” “好耶!” 回家的路上,谢姝妤买了几本正在追的漫画小说,又顺带买了两罐乐事,打算晚上和哥哥一边看电脑一边吃。谢翎之买了些奥数习题册和初中辅导教材,小学知识对他来说太简单,但他又舍不得离开谢姝妤提前跳级去初中,于是就利用课余时间自学高年级知识。 玛尔法跟顾岚打了通电话告知情况,顾岚欣然同意,她现在正跟梁一乔打得火热,孩子不在家更方便他们亲密。 回到爷爷奶奶家,谢姝妤动作飞快地写完作业,又吃了奶奶做的可乐鸡脖,随后去洗了个澡。 “奶奶,帮我拿下睡裙。”谢姝妤在卫生间里喊。 玛尔法正在洗碗,闻言,对房间里做练习册的谢翎之说:“伊戈鲁什卡,你去我房间找找波留莎的睡裙,就在衣柜中间第二个格子里。” 谢翎之依言找出那条印有小熊图案的浅棕色睡裙,挎着裙子走到卫生间门口,他敲敲门,“姝妤,裙子。” 卫生间门拉开一条缝,藕白纤细的小臂伸了出来,五根沾着温热水珠的秀气手指朝他张开。 那白得几能反光的莹润掌心令谢翎之心神微动,他盯着那只灵秀的小手,久久没动。 ——好想摸一摸。 谢翎之突兀冒出这个念头,暗掺一丝隐秘的狎昵。 “哥哥?裙子给我呀?”谢姝妤疑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谢翎之霍然醒神,眨眨眼,让自己清明过来。 他在“哥哥”的位置上站正,坏心眼地将裙子往上一举,逗弄谢姝妤,“你求我我就给你。” 谢姝妤气急败坏:“谢翎之!!” 谢翎之故意放下一点裙子,用裙摆布料勾着谢姝妤来抢,看着那条细长小臂在半空中胡乱挥来挥去,像被逗猫棒戏弄的雪白猫爪。 可爱得要命。 谢姝妤已经洗完澡了,一直也拿不到衣服,在门后急得跺脚,“哥哥你讨厌!你快给我!” 见她真有点急眼了,谢翎之笑眯眯把睡裙给她,“好好好,给你给你。” 裙子嗖一下从手里溜走。 那只小手抓着裙子快速返回卫生间,而后“咚”的关上门。 震天撼地的,听得出有多生气。 谢翎之站在门外,沉着思考一会该怎么哄。 谢姝妤洗得香喷喷的从卫生间出来,脸色却臭得可以。 眼见谢翎之还敢站在门口,她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混蛋,打死你!” 谢翎之常年练格斗练出了一身腱子肉,平时都是戴着拳套跟人互殴,根本不怕她这小拳头,不过他还是装出被打得遭不住的样子,转身往房间里躲。 谢姝妤拔腿跟上去,纵身一跳,从背后把谢翎之扑倒在床上,勒着他的脖子雄赳赳气昂昂道:“谢翎之!给我道歉!不然下回你洗澡我就偷你衣服!” 谢翎之低眉顺眼,“对不起,姝娘娘,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谢姝妤得意地哼笑两声,从他背上翻下来,两条腿夹住他的腰,把他拉近。 “哥哥,你是不是已经结束分化期了?感觉你最近状态好了不少。”谢姝妤好奇又关切地问。 每个alpha和omega都会在青春期迎来分化,alpha普遍在十二岁到十四岁,omega普遍在十四岁到十六岁。 就在一个月前,十二岁的谢翎之迎来了分化。在家里写作业之时腺体突然一阵滚烫,他难受得差点晕厥,受到惊吓的玛尔法和奥列格直接把他送去了医院,一番检查后才得知是腺体在进行分化。 正如出生检查报告所写,他分化成了alpha。 经鉴定,信息素气味隶属迷迭香。 最初的腺体分化完成后,身体激素会有短暂剧烈的波动,这段时期被称作分化适应期,简称分化期。 这一个月来谢翎之就没一天好过的,他前所未有地浮躁暴戾,且精力旺盛,每天都得在格斗俱乐部待上两叁个小时,沙袋都打漏了几只,拳套也磨损了好几对,比他年级大的alpha都不敢跟他一起训练,路过的狗也要被他踹一脚。个头窜得极快,他晚上躺在床上甚至能听见骨骼生长的声音,疼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失眠的后果就是他更加暴躁。 只有跟谢姝妤发生肢体接触时,他才勉强能冷静一些。 那时候谢姝妤还没分化,但不知为何,谢翎之隐隐约约能闻到她体内散发出的,浅淡芬芳的茉莉香。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信息素高度匹配,使得他们对彼此的气息格外敏感。 彼时的谢翎之只觉得和谢姝妤待在一起会更舒服些,所以总要找各种理由跟谢姝妤贴近。 譬如当下,谢姝妤只是好端端问他问题,他就一把抱住她,鼻尖在她清香软嫩的脸蛋上蹭来蹭去,“嗯……应该快结束了。” 谢姝妤嫌弃地推他的脸,甩尾巴抽他那搂在她腰上的手,“你别过来,我刚洗完澡。” “乖乖,让我抱抱嘛……”谢翎之埋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沉醉叹息,“呼……你怎么那么香……” 谢姝妤恶寒道:“噫,你好怪。” 说完她也忍不住抬起胳膊闻了闻,不过什么也没闻到,她迟疑嘀咕:“没有香味啊……是沐浴露的味道吧?” “不是,我和你用一样的沐浴露,我就没这味道。”谢翎之说着,又吸了一口,神情痴迷而醺然,像个毒瘾入骨的瘾君子。 谢姝妤撇撇嘴,没再管他,起身打开电脑,登入4399,找到上回他俩没玩完的闪翼双星无敌版。 “哥哥,过来陪我玩游戏。”她拽着谢翎之到电脑桌边。 谢翎之不舍地放开她,认真陪她一起玩。 打完最后一关,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谢姝妤本来还想看部电影再睡,奈何玛尔法和奥列格都已经歇下,她也不好意思弄出声音打扰他们,于是关了电脑,拿出今天新买的小说漫画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谢翎之也不打扰她,自己拿了练习册,在电脑桌上做题。 全新的练习册做到叁分之二时,他抬头揉了揉颈椎。 依稀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余光一瞥,发现谢姝妤趴在书上睡着了。 谢翎之停下动作,单手托腮,专注凝望她恬静的睡颜。 她那清洗过后干爽蓬松的栗棕色长发柔顺披散在背后,少许从肋侧垂落,好似墨染的瀑布,与莹白如宣纸的肌肤形成鲜明而美感的色彩对比。她枕在漫画书上,大概是灯光刺眼,睡得不太安稳,卷翘的长睫时而微微扇动,令谢翎之想起在花蕊中歇脚的蝴蝶。 真好看,他的妹妹。 谢翎之扬起嘴角,绽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 今天学校里又有臭小子想接近姝妤,送她一些成分不明的垃圾食品和廉价礼物,幸好被他及时拦下并赶走了,不然姝妤指不定就被他们骗了去。他一点也不希望姝妤有喜欢的人。 谢翎之关掉灯,躺上床,抱着谢姝妤一起睡。 明明已经临近分化期末尾,身体各项指标包括情绪都渐渐趋于平稳,可是这一晚,谢翎之却睡得异常不踏实。 他梦到了那只秀气的小手,五指纤长,指尖泛着浅浅樱粉,再往上是那条白皙小臂,水珠顺着肌理滑落,链接处的手腕内侧朝上,薄薄的雪肤透出明晰细弱的淡青血管。他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那扇隔绝视线的磨砂玻璃门一点点拉开,空气中的茉莉花香愈发浓郁,袒露出站在后方的、青涩却窈窕的身姿。 她含笑伫立在那里,轮廓像是蒙着雾气般模糊,却又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棕黄松软的尾巴在身后灵巧晃动。 谢翎之走过去,抱住她,同时也抓住那条调皮的尾巴,不让它再勾引人。 “你怎么抓我的尾巴?”他听到谢姝妤轻软的声音,“你喜欢它吗?” 谢翎之说:“我更喜欢你。” 他分不清这声喜欢是哪种喜欢,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这两个字饱含的意味就如同此刻谢姝妤的面容身躯一样朦胧。 谢姝妤在他耳边轻轻地笑,然后脱离他的拥抱,弯弯的眉眼注视着他,每一下眨眼都在生动诠释着“顾盼流转”这四个字。 她双手环住他的颈,一条腿抬起,缠在他腰间,踮起脚尖。 他进入了一个潮热而温暖的地方。 “嗯……” 谢翎之闷闷地低喘,自发挺腰律动,耳边荡开谢姝妤软媚甜腻的娇吟,“啊……哥哥……你轻点……弄疼我了。” 他听得越发振奋,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下身硬挺的阴茎,他抓紧谢姝妤的腿狠命在小穴里冲刺开拓,一下比一下进得更深,仿佛是要捅烂那口骚媚的嫩穴般用力。 谢姝妤抱着他不住喘息,仰起的鹅蛋脸布满淫靡的潮红,谢翎之才发现原来她还有另一种别样的美丽。 “哥哥……哥哥……”她半张的小口喊个不停。 别叫了。 鸡巴越听越硬,谢翎之感觉再听她叫几声他都要死在她身上,“哥哥”这个词从她嘴里喊出来,就如同涂了一层烈性春药,他被撩拨得心火灼炽。 “乖乖……真想干死你……”谢翎之竭力挺腰往甬道深处捅干,一直捅到最深处那微弱开合、下垂授精的宫口,马眼正好被那张小嘴嘬住,生嫩的子宫内顿时传来一阵吸力,爽得他头皮发麻。 谢姝妤已经在打颤了,缠在他腰上的大腿痉挛着绷直又放松,交合处不断有水花溅出来,顺着谢翎之的大腿流淌,些微痒意刺激得他更加掐紧了谢姝妤白腻的腿肉,如愿听到她凄惨沙哑的哭号。 “哥哥……欺负人……疼……” “疼?这不是吸得挺紧吗?”谢翎之死死抱住她的屁股,肉头抵着宫口密密实实急促地顶弄,紧咬的牙关挤出话语,“小宝怎么这么会吸,想吃哥哥的精液是不是……都给你,全都射给你……把你肚子射大了,看你还敢不敢再看别人一眼……” 谢姝妤被迫紧密无间地贴着他,香软的身躯像条水蛇一样扭动,她摇着头否认:“没有……没有看别人……只看哥哥……” “少骗人……你今天在操场上跟你班一个男生对视了四次,那个男生叫杜明一对不对?你喜欢他?还有一个叫常远的,你主动跟他说了两次话,还是笑着跟他说的……妈的,欠干的小骚货,就该把你绑在床上肏老实了,省得你顶着你这张漂亮小脸到处勾搭人。” 谢翎之捞着谢姝妤的腿将她抵到墙上,健腰耸得极快,硬生生戳开了最里面的小宫口,长驱直入,大如卵蛋的龟头整个卡进了窄小肉壶里,将她平坦的小肚子都顶出一个凸起。 “啊啊——”谢姝妤腰背一弓,尖声叫了出来,宫颈口像皮筋一样紧紧箍住龟头根部,抽搐着喷出一股股春水,却又被堵住出不去,反将子宫灌了个半满。 热烫的淫水直直喷射在龟头上,谢翎之微微仰头,舒爽地抽气,精关一松,浓稠炽热的精液如水枪般射进幼嫩的子宫。 “嗯……” 伴随一声低吟,谢翎之倏然转醒。 窗外天已大亮,他一睁眼,就是还在抱着他睡觉的谢姝妤的睡颜。双目沉沉闭阖,软糯的脸蛋白里透红,呼吸规律有序,半边睡裙从肩头划落,露出小片冰肌玉骨。 他们又离得这么近,谢翎之甚至能看清她那鸦羽般的睫毛。 谢翎之静止了长达五秒钟。 ……他昨晚,都梦到什么了? 他梦到,他跟谢姝妤,他的亲妹妹……做爱了? 背后霎时浮出一层冷汗,谢翎之僵硬地动了动,想跟谢姝妤分开些距离,下身某个部位却感受到一片早已湿凉的粘腻。 ——咕咚! 沉重的落地声惊醒了谢姝妤,她蓦地睁开眼,撑起上身,愣愣看着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谢翎之。 “哥哥……怎么了?”谢姝妤懵懵地问,“你做噩梦了?” “……” 谢翎之什么也没说,瞪大眼睛看了谢姝妤一会,突然连滚带爬跑出了卧室,径直冲进卫生间。 极力忽视门外谢姝妤担忧的声音,谢翎之两手颤抖着掬起冷水,一把接一把泼在脸上,过分激烈的水流打湿了衣领,顺着滚烫灼热的身躯一路流淌,勉强消减了那股还燥热着的邪火。 ——他第一次做春梦,第一次遗精,竟然是因为自己的亲妹妹。 他妈的……他疯了,他简直疯了,他有病!! 谢翎之喘着粗气,两手撑着洗手台,抬头看向镜中狼狈的自己。 一定是因为分化期和青春期引起的性激素波动。 他这个年龄段,正是发育迅猛的时候,性欲旺盛些是正常的。 他会梦到和妹妹做爱,是因为他们平时的接触距离太近了。 姝妤还没有分化,但他清楚她的魅力,也有预感,将来她绝对会分化成一个顶级的omega,能够引得alpha们争相抢夺的那种。 他会把持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不是故意的,他对妹妹没有存那种心思,他对姝妤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兄长之情,绝对没有别的…… 谢翎之闭了闭眼。 ——他和姝妤,他们或许是时候该注意下距离了。 521番外:初梦旖旎(下) 次日上学,学校举办了一场机器人组装比赛。 因为组装过程较为复杂,所以参赛人员限定在了四五六年级范围内,要求两人一组,下午第二节课在操场上举行。比赛一等奖是Roomba 570扫地机器人,二等奖是乐高霍格沃茨魔法城堡积木,叁等奖是一个熊猫玩偶。 谢姝妤其实不是很热衷于参加这类大型团队合作比赛,但她着实想要奖品,于是上午下课后,她兴冲冲找到了谢翎之。 “哥哥,你过来!”谢姝妤扒着教室后门,朝谢翎之喊道。 谢翎之正在跟别人说话,闻言,视线立即望向她。 只一瞬,又迅速偏开。 他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怎么了,姝妤?” 谢姝妤皱起眉,奇怪道:“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被老师骂了?” 谢翎之眼神闪躲,“没有,你找我什么事?” “你们班老师说没说下午有机器人组装比赛呀?” “说了。” “我……”谢姝妤正要开开心心邀请他一起参赛,谢翎之却先一步说,“我下午想在教室里做题,不想参加比赛,你要是去的话……”他顿了顿,艰涩道,“还是找别人组队吧。” 谢姝妤怔忡半晌。 她完全没料想到谢翎之会拒绝她。 还让她找别人。 谢姝妤觉得谢翎之应该是跟别人吵架闹不愉快了,要么就是中邪了:“你不想跟我一起比赛?”她不可思议地问。 “不是不想跟你一起……是我不太想去。” “真的?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比赛吗?”谢姝妤仍是不肯信。 谢翎之垂眼盯着墙角歪倚的笤帚,轻轻道:“嗯。” “……” 谢姝妤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最终也只是忿忿咬了下唇,转身跑了。 ——谢翎之今天心情不好,那就不打扰他了吧。 谢姝妤失望又宽容地想。 她返回班级,叫了好朋友李缳跟她一起参赛。 谢翎之站在门口,注视着谢姝妤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看得移不开眼。 当他以一个异性而非哥哥的眼光看待姝妤,并回忆过往与她的点点滴滴时,他才发现,他竟如此迷恋着她,以至于无法自拔。 她的魅力无可比拟,她的优点不胜枚举,她美丽,窈窕,优雅大方,博学多才,她饱览群书,文采学识远超旁人,她拉小提琴时的身姿婀娜娉婷,面容沉静柔美,宛如居住在哥特古堡顶端的公主。 她专心读书的样子很可爱,张牙舞爪扮鬼脸的样子也很可爱,她能在棋盘上跟他杀得有来有回,也能在共赏影片之时跟他滔滔不绝地析解情节与人物。他们当然有分歧,但即使看法不一也能探讨得热火朝天,直到嘴巴都口干舌燥。 他们是灵魂上的伴侣。 她想恶作剧时甚至无需开口,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她想干什么,然后完美无缺地作出配合。 谢翎之意识到,他有点喜欢谢姝妤。 说“有点”显然不准确,但他没胆量再承认更多。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出现这种感情是错的。 谢翎之闭上眼,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病。 “那个……班长?” 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谢翎之回神,转头望去,见是程艺涵。一个戴着眼镜文文弱弱的女生,也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 谢翎之淡淡道:“什么事?” 程艺涵有些不好意思:“班长,老师让我置办一下黑板报,说是教导主任明天要来检查,要我以‘校园中的小角落’为主题做个板报。我准备中午回家拿相机,然后下午在学校采风,一边拍一边临摹找灵感,到时候你可以帮我搬下画具吗?” 连着当了几年班长,谢翎之也习惯了别人总来找他帮忙做一些琐碎杂乱的小事,他心绪正低落着,随口应下:“好,你需要的时候叫我就行。” 程艺涵感激道:“好嘞!谢谢班长啦!” “没事。” 程艺涵选中了下午第二节课出去采风。 高年级的老师都放学生们出去参加或围观比赛了,第二节课连着大课间,整整一个小时的空闲,足够她逛遍校园角落并临摹细节。 谢翎之背着画具,走在程艺涵身侧,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呀!”走到槐树荫下,程艺涵忽然惊叫着跳了起来,使劲扯拽短袖袖口,“我肩膀上有只虫子!班长!帮帮我!” 谢翎之扫了眼,把她肩头那只青虫揪下来,丢到地上。 程艺涵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道:“谢谢啊班长……” 谢翎之:“没事。” 他反应太过淡漠,令程艺涵不禁为刚才的出糗感到窘迫。程艺涵握紧手里相机,试图遮掩过去,“唉,好烦,每到夏天树上就总会吊下来好多这种虫子。——班长,你说这是什么虫啊?” 谢翎之漫不经心碾死一只,“‘吊死鬼’。” “啊……?” “‘吊死鬼’,国槐尺蠖,夏天树叶多,它们吃得多,就长得快。” 程艺涵眨巴两下眼睛,由衷敬佩道:“哇,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听她这么问,谢翎之眼底顿时涌起自豪:“我本来也不知道,都是我妹妹教我的。她之前也被这虫子吓到过,然后她就去查了,还告诉了我这种虫子的学名。我妹妹才是什么都知道,她特别厉害。” 他才不会管树上吊下来什么虫子,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被人踩在鞋底碾死的命。只是姝妤之前也被吓到过,她跟总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他不一样,被吓到后就好奇去查了虫子来历,还热心分享给了他。 他妹妹真的是只优秀又厉害的小猫。 谢翎之满脸得意。 程艺涵:“……班长,我发现,你每次说到你妹妹的时候好像都会格外兴奋,话也变得比平时多。”她迟疑片刻,踌躇着问:“你是不是……有点妹控啊?” 谢翎之笑颜一僵,神色莫名多了些不自然,“有吗?” “有。”程艺涵肯定地说,“就感觉你特别喜欢你妹妹,比别家普通哥哥还要喜欢那样。” 她是用日常调侃的语气说的,然而谢翎之的表情却越来越凝固。 耳畔蝉鸣声聒噪,扰人心慌,谢翎之唇瓣张合,生硬地开口:“没有,你误会了……我跟别人家哥哥没什么区别,我对我妹妹,只是正常的兄妹情而已。”他停顿少许,不知是在说服谁,“——没别的感情。” 程艺涵奇怪地看他一眼,她也没说有别的什么啊? 不过看谢翎之面色不善,程艺涵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她在草丛外的铁艺围栏边蹲下,对着一株高高的蒲公英和周边围着的小雏菊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拿笔画了张速写。 观摩几许,程艺涵满意地收起画纸,从草地间捡了朵小雏菊,捏在指尖,递到谢翎之面前,“你闻闻,香不。” 谢翎之这会儿正心里有事儿,闻也没闻,漠然敷衍:“还行。” 程艺涵将花朵举到鼻尖,深深闻了一口,“确实没什么味道,不过我就是很喜欢小雏菊。昨天我还看中了个小雏菊发绳,但是零花钱有点不够,不知道要不要买……”她将那朵明艳如灯笼的小花往皮筋上一比,抬脸笑盈盈问,“班长,你觉得好看吗?” 谢翎之侧眼睨她。 ——那张脸寡淡无味,没有一丝一毫值得咂摸的姿色。 但他还是虚伪地微笑:“挺好看的。” 程艺涵呆怔两秒,而后羞涩地低下了头,嘴角欣悦漾开。 谢翎之也提起了笑。觉得她蠢得很好笑。 居然连这么一句假惺惺的赞美都信。 是被对他的好感蒙蔽了理智? 谢翎之感觉有点好玩儿。要是他之后假装与她亲近,让她误以为他也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然后等她深陷其中时再撇清关系——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难过?发怒?痛苦? 谢翎之眯了眯眼,隐隐有些期待。 ——当“喜欢”这份情感出现在旁人身上,他就忘记了自己也正因其备受煎熬。 而当他后来认识到这一点,他也并没有反思止步,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将心底苦苦压抑的求而不得投射到别人身上。 他们的痛苦令他获得了短暂的纾解,就好像服刑已久的犯人终于得到片刻的放风。 谢翎之沉迷于这毒品般畸形扭曲的快感,正如同他沉迷于对自己亲妹妹萌生的、畸形而变态的爱。 跟程艺涵并肩行走在操场北侧甬道,途径人声鼎沸的操场,谢翎之想起,谢姝妤下午貌似也要在操场上参加比赛。 隔着路边一丛修剪整齐的灌木,他朝那支着一排排太阳伞的操场中间张望去一眼。 ——不期然跟刚好抬头的谢姝妤对上目光。 看见他的那一刻,谢姝妤先是愣了下,而后脸色瞬间黑沉下去。 谢翎之猛地定在原地。 耳边是程艺涵询问的声音,一声声一句句,仿佛敲钟般提醒着他上午拒绝谢姝妤的理由。 谢翎之只觉手心都在冒出冷汗。 “姝妤?姝妤?你看什么呢?” 李缳在一旁唤道。 谢姝妤拉回视线,声音透着低冷的不悦,“没什么,我们继续吧,下一个装哪儿?” “装胳膊这里吧……”李缳递给她机器人右臂的组装零件。 谢姝妤将那堆零件依序拼凑在一起。 捏着塑料零件的指腹微微发白。 名次是按组装时间排序的。 谢姝妤和李缳拿了第叁,奖品是两个熊猫玩偶。 比赛结束后,谢姝妤向李缳道了歉,她这次比赛属实发挥得不好,拖了后腿。 李缳大度地摆摆手:“没事没事,第一第二那两组六年级的手速本来就很快嘛,咱们比不过他们,再说我也是来陪你比赛的,拿第几名对我都无所谓啦,能白得一个玩偶我还挺开心的。”李缳抱紧大熊猫,没心没肺地笑。 谢姝妤勉强得到些安慰,心头透出一丝光亮,但仍旧阴云密布。 放学后,谢姝妤独自走了,没有等谢翎之。 翌日上午的大课间,谢翎之拿着一个完美拼接的机器人,找到了谢姝妤。 机器人是昨天比赛结束后他专门去后台买了零件,回家一点点拼起来的。 谢翎之低着头:“姝妤,对不起,我昨天……” 谢姝妤权当他是透明人,转身走了。 谢翎之急忙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姝妤!姝妤等等!” 谢姝妤一把甩开他的手,抓过他拿着的机器人往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滚开!”谢姝妤朝他大喊。 “……” 谢翎之望着地上被摔得稀烂的机器人,默不作声驻在原地。 谢姝妤阔步离开,他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谢姝妤回过头,厌恶地喊:“滚!别跟着我!滚远点!”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缩,谢翎之依旧没吭声,也不肯走。 谢姝妤自顾自走向僻静的角落。 一转身,见他还跟着,谢姝妤顿时气得眼圈发红,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又抬脚踹他的腿。 “不是不爱跟我玩吗?那就滚啊,爱找谁找谁去!”谢姝妤毫不留情地对他拳打脚踢,看他疼得皱眉也不手软,回想昨天的场景,她简直要气到发疯,薅着谢翎之的头发把他往边上推,又使劲扇了他几耳光,“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喜欢找别人玩那就跟别人玩去,跟着我干什么!烦不烦人!” 谢翎之被她打得直不起腰,哑着嗓子,低低说:“……对不起,姝妤。” 谢姝妤顿住。 “对不起……” 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他嘶哑的声线,这叁个字听起来竟有一缕沉重。 他在梦里对姝妤做了那样肮脏的事情,对她产生了不正常的感情,现在又惹得她这么生气。谢翎之只感觉整颗心脏都在油锅里煎熬,热油被极度的歉疚和羞愧烧沸。 谢姝妤举在半空的手颤了一颤,放下来,她又推了谢翎之一下,眼眸盛满愤恨潮湿,“你死在这儿吧,垃圾,混蛋。” 她不愿再多看谢翎之一眼,径自离开。 谢翎之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听她的话,“死”在这里。 盼着这样做能让她回心转意。 “咦?班长?” 程艺涵走下楼梯,一眼瞧见站在角落里的谢翎之。 她小跑过去,“班长,你在这站着干嘛?” 谢翎之迟缓抬眸,瞥向她。 那眼神阴冷得令程艺涵生生打了个寒噤,“怎么了……班长?” 谢翎之淡淡收回视线,“没怎么。” 程艺涵远远观察了他一会,他似乎跟谁打架了,裤子上有几个灰扑扑的鞋印,侧脸也有些红肿。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异样。程艺涵暗自讶异于班长这样的标杆好学生居然也会跟人打架,不过顾及他心情,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她叁两步蹦跶到谢翎之面前,一扭头,将扎马尾的头绳展示给他看,“我买了那个小雏菊头绳!怎么样?好不好看?”她满怀期待地问,一双眼睛亮着星星一样的光。 谢翎之静静看着那朵塑料做的鲜亮小雏菊,说:“不好看。” 程艺涵面容僵住,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谢翎之漠声道:“你长得就很丑,戴什么都不好看。” 程艺涵哭着跑了。 她的哭声可比昨天矫揉造作的声线真实多了。 谢翎之听着那声音渐渐飘远,沉郁的情绪总算有了个破口,宣泄出少许浊气。 有种释放般的快感。 ——他将他的疼痛一部分转移给了那个无辜的女生,他刚才说的那两句话或许会在那女生心底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但他觉得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她都没体会到他痛苦的十分之一。 自娱自乐且幼稚的报复过后,是无尽的空虚。 谢翎之空无地凝望房檐,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兴许也是因为,他完全不敢去想。 * 谢翎之一上午没回教室,班主任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问有没有人看到他。 程艺涵趴在桌上不回答,班上其他同学给出的口径则相当一致——谢翎之跟他妹妹走了,至于走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班主任于是去了谢姝妤的班级,问她谢翎之的去向。 谢姝妤被她问得发愣。谢翎之还没回班? 她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跟班主任说了声会把谢翎之找回来,谢姝妤独自跑去了先前暴揍他的地方,发现他果然还杵在那。 炎炎夏日的,这一片又没有空调,谢翎之虽然没被太阳晒到,但也热得唇色发白,额头挂满细密的汗珠。 “谢翎之,你站在这儿干嘛?怎么不回班?”谢姝妤不解道。 见她来了,谢翎之眼睛一亮。 “在等你。”他柔声说。 “等我?”谢姝妤更不理解了,“你等我干嘛?” 谢翎之试探着伸出手,牵住她的小手,小心道:“等你消气了,原谅我。” “……” 谢姝妤被他弄得什么脾气都没了。 她别扭地想抽出手,却被谢翎之看出神色里的松动,攥紧了五指不肯放。 谢姝妤索性也由着他牵了,“好了,我原谅你了。你快回去吧,老师都着急了。” 谢翎之盯着她的脸,反复确认道:“真原谅我了?不生我气了?” 谢姝妤鼓鼓嘴,“……也没有彻底原谅吧,你还得给我道歉,听我的话给我补偿,我满意了才会原谅你。” 谢翎之松了口气,笑道:“行,都听你的。” 他这才跟在谢姝妤屁股后面,一起回了班。 谢姝妤要求他做出的补偿是,跪在床上给她骑马。 彼时已算人高马大的谢翎之就这样跪伏在床上,任由妹妹骑在他后背,拍着他宽厚的肩喊“驾”。 “喂,快点!”谢姝妤两腿夹着他的腰,不满于他慢吞吞的速度。 谢翎之无奈道:“床就这么大,没法快。” “我不管!快点,再快点!”谢姝妤扑腾着腿催促,穿着雪白棉袜的脚丫悬空乱晃,一下一下踢着他大腿, 谢翎之只好驮着她加快速度往前爬。 这其实是一个十分羞辱的姿势。 但她穿着及膝的连衣裙,娇嫩的大腿内侧和丝薄内裤毫无防备地贴在他背后、腰侧,每动一下,都带来一阵软滑的摩擦感。 谢翎之低垂着头,仿佛深受屈辱,指根却爽得微微颤抖,耳尖红热发烫。 脚心感受着他气喘的胸膛,谢姝妤以为他累了,俯身勾住他的脖子,凶巴巴问:“你以后还敢不敢拒绝我再去找别人玩了?” 谢翎之顺从道:“不敢了,哥哥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我保证。” 谢姝妤趴在他背上,声音依旧凶得有些奶,但也多了些寂寥的委屈,“臭哥哥,你不许不听我的话,你是我的东西……我的哥哥。”觉得说“东西”似乎不太好,谢姝妤又补上一句。 被孤立的那段时间让她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抓不住。谁都可以离开她,妈妈,爸爸,同学,同伴……他们都会变,他们都会走。 只有哥哥不会,他永远都是她的。 从人到心,全部都属于她。 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地扎在心里,谢姝妤从未有过怀疑。 她必须牢牢抓紧哥哥,哪怕溺水淹死了也不能放手。 哥哥是她的,也必须、只能是她的。 谢姝妤忽然冒起点坏水儿,掏出手机摆在两人面前,掐着谢翎之的脸,笑嘻嘻道:“看镜头,我要给你拍个留念。这样你以后再敢骗我,我就把你被我骑的照片给所有人看!” 谢翎之抬起眼睫,看着屏幕上两张六七分相似的脸。 骑在他背上的那张小脸眉眼弯弯,笑得又坏又得意,可爱得像个蛊惑人心的小魅魔。 咔嚓—— “呼……宝宝……你没看镜头啊。” 谢翎之骑在谢姝妤背后,健腰奋勇耸动,硬硕的鸡巴一下一下干进阴道深处,溅出的淫水都被捣成了泡沫,早已被肏得湿软红热的嫩肉抽搐着簇拥上去,谄媚吞吃那根坚硬的肉棍。 谢姝妤抱着枕头两眼翻白,淌着泪断断续续哀叫,“哥……啊……哥哥……不要拍……” “为什么?你这个样子多漂亮啊。”谢翎之一手掐住她高潮到酸软的细腰,一手将手机摄像头摆正,重新对准她那张神志不清、流着口水翻白眼的小脸。 他倾身舔去谢姝妤眼角泪珠,“宝贝,以后你要是敢给我找个妹夫,我就把这张照片也给妹夫看看……你说妹夫会是什么反应?” 谢姝妤疯狂摇头,“没有……没有妹夫……呜……只有哥哥……” “那就最好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先预备着比较好。”谢翎之健壮的身躯完全压住她,两指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失神恍惚的脸蛋,含笑道:“来……茄子。” 谢姝妤看着屏幕中淫乱的自己,战栗着抵达高潮。 周一 新的一周,新的周一,漫长的发情期终于结束。 候车点,谢姝妤歪靠在谢翎之胸口,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犯瞌睡。 腰还隐隐有些酸痛,昨晚这畜生又拉着她做了叁次,一直到后半夜才停歇,害得她今天早上差点没能起来。 他们在这方面真得来个约法叁章。谢姝妤想,不然总这么不知节制下去,早晚得伤身——伤她的身。她感觉今天身体相当地虚,走路都打摆子。 背后依旧能感知到一双双瞄来的视线,红外线扫描仪似的滑来滑去,来自周围一同等车的同学。 谢姝妤直觉他们是在寻思: 这俩人果然又和好了。 她撇撇嘴。 其实仔细想想,自从她和她哥搬到这边单独住,基本就没怎么吵过架。他们在闹矛盾这件事上向来分工明确——她耍脾气,谢翎之哄。上周那几天,应该是他俩这么久以来冷战时间最长的一次。 为的居然是谈恋爱。 倚靠着身侧坚实温暖的胸膛,谢姝妤忽然觉得,谈这个恋爱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和她哥的关系,跟以前相比并没发生多少变化。只是多了些更亲密的肢体接触而已。 比如亲嘴上床之类。 ……只要不告诉别人,就也不算什么大事。 吧。 班车和往常一样吭哧吭哧停靠在马路牙子边,展开车门。 谢姝妤往前走了两步,抬腿上车时,腿脚迈开幅度大了些,不慎牵扯到某部分肌肉,登时疼得脸色都变了。 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得亏谢翎之在背后及时扶了一把,才避免她在众人围观下摔个狗吃屎。 “怎么了,宝儿?”谢翎之俯身附在她耳边,音色促狭又暧昧,“腿软?” 谢姝妤凉凉瞥他一眼,昂首挺胸上了车,强撑出健康茁壮的阵仗。 今天的班车颇为冷清。整辆车从前到后都弥散着周一特有的疲惫气息。 谢姝妤挑了个四周没人的位置,一落座就开始闭眼补觉。 她懒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奈何谢翎之这不长眼的非要黏着她说话。 “宝儿,我看到你昨晚发的朋友圈了。”他悄悄说,“挺多人来烦你的吗?” 谢姝妤懒洋洋哼哼一声,算是回答。 昨晚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那帮人没等到谢翎之回复就来找她。单纯好奇打探的、好事儿八卦的、又或者对谢翎之有好感的,反正谢姝妤的手机就没这么热闹过,好友申请栏的红点数字一个劲儿往上蹦。 被问得烦了,谢姝妤干脆直接发了条朋友圈和空间动态: 【别问了。】 之后就渐渐清净了。 指缝被骨节分明的的手指撬开。 修长的指节深深嵌入,与她十指相扣,覆在手背的掌心温热而宽厚。 “宝宝,我把他们都删了。”谢翎之唇瓣贴着她困倦的脸,磨蹭啄吻,气音轻轻地喷洒在她面颊,“我以后不加那些人了,也不弄出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我就好好跟你过……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被他的举动惊醒,谢姝妤警惕扫视周围一圈,谨慎地把他推开。 “你闭嘴……注意点。”她小声嗔怪。 谢翎之微微瘪嘴,有些不甘心,拉着谢姝妤的手想再说说话,谢姝妤却偏过头自顾自睡了。 看她属实困得厉害,谢翎之也不舍得再吵她。欣赏了会儿妹妹甜美慵懒的睡颜,他掏出手机,给沉博豪发了条消息。 【谢翎之】:耗子,谈恋爱一般都要做什么? 沉博豪秒回:爱。 【谢翎之】:滚。正经的。 【沉博豪】:诶哟呵?谢哥你这是真沦陷了啊?都研究起怎么谈恋爱了。 【沉博豪】:嫂子到底是哪方天仙?快快快,发张照片来看看,我是真好奇到底谁能把你给收了。 【谢翎之】:不用好奇,你见过,还跟她说过话。 【沉博豪】:? 【沉博豪】:骗鬼呢,不是说你对象是外地阿姨家的女儿吗,这我上哪见过。 【谢翎之】:没骗你,你还送过她东西。 【沉博豪】:?? 沉博豪直接发来语音:“哥们儿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十岁以后给哪个女生送过东西送过什么,我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近叁个月我只给我现任前任前前任、你妹妹、还有我家隔壁公园的一个六岁小姑娘送过东西,哦对,还给林初秦送了生日礼物。别告诉我你对象就是这几个人里的其中一个。” 那他可真猜对了。 谢翎之心痒难耐,恨不得拿个喇叭告诉全天下他和他妹妹表白了恋爱了在一起了。指尖在键盘上反复踌躇犹豫,特想就这么跟沉博豪说出实情。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他毕竟还有点正常社会认知,知道这事儿不道德。 ——何况,要是叫姝妤知道他告诉别人他俩交往了,姝妤指定会不高兴。 他好不容易才跟姝妤谈上恋爱,讨了个见不得人但名正言顺的名分,不能惹她生气。 谢翎之于是生生掐灭了倾诉欲。 【谢翎之】:别管。 【谢翎之】:你知道你认识她就得了。赶紧说说谈恋爱都要干什么。 【沉博豪】:[无语白眼.jpg] 沉博豪又是一条语音:“谈恋爱还能干什么,无非就那点事儿呗,聊天吃饭压马路,亲嘴脱衣滚床单,早上发个宝宝早安又是爱你的一天,晚上再发宝宝晚安希望今晚能梦到你;平时白天买个奶茶送个花啊首饰的,周末有事没事来场约会,随便去商场景点电影院游乐园什么的逛一逛,到发情期易感期了就去酒店开个房做他个叁天叁夜。——差不多就这些吧。” 谢翎之把这条语音转成文字,截图记录,并花了两秒钟对自己和姝妤的下半年恋爱生涯做出了详细规划。 【谢翎之】:还有别的吗? 沉博豪:“暂时想不出来了。不过你需要攻略的时候可以再来找我,在下对omega——哦,仅限于女omega哈,我对跟男的磨枪没兴趣——我对她们的了解已经细致到了每一种内衣盘扣的最快拆解手法。找我当僚机你就放心吧,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沉博豪发了个金发蓝衣男人竖大拇指的可靠表情包。 谢翎之放心了。 【谢翎之】:谢了兄弟,有机会我和我家宝贝请你吃饭。 【谢翎之】:别单身来,带你对象一起。 【沉博豪】:[…….jpg] 咨询得大差不差了,谢翎之正要收起手机,忽然想起,昨晚体委在QQ上问他这周能不能多腾出点时间一起练球来着。 他当时顾及着要帮姝妤缓解发情,就随口说了句看看吧。不过如今姝妤的发情期已经结束了,他也是该抽出时间配合一下赛前训练。 谢翎之点开QQ界面。 ——自从昨晚清完列表后,QQ都跟着清爽简洁了不少,未读的基本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大群消息。 他往下翻,发现体委的对话栏被一条新消息顶了下去。 是林初秦发来的,内容只有叁个简单的标点。 【林初秦】:。。。 莫名其妙。 谢翎之扫一眼时间,见是昨天半夜十二点多。他那会儿正忙着呢。 她半夜情绪上头了吧。 谢翎之把她删了。 邀请 班车慢悠悠在四中校门口停下。 耳边响起谢翎之轻柔的提醒声,谢姝妤眯了眯眼,抻个长长的懒腰,脑袋在他胳膊上磨磨蹭蹭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离开座位,起身下车。 宛如生活不能自理的耄耋老人一样被谢翎之半扶半抱到南楼入口,谢姝妤转身给了小翎子一个短促的拥抱,以示嘉奖,而后不顾他殷殷切切的挽留,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学楼。 教室焕然一新。 不止是因为被打扫光亮的地板窗户,还因为面目全新的同桌。 谢姝妤站在桌边,面无表情看着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江梨。 这样说或许有些夸张,但,她貌似还是第一次见江梨在早自习趴着补觉。 ——这人肯定是周末熬夜学习了。为了在这次月考稳坐第一位置。 谢姝妤心中断定。 想想自己那在伤春悲秋谈情说爱中虚度的两天周末光阴,谢姝妤突然涌出浓浓的负罪感和紧迫感,她屈指敲敲桌角:“请让一让。” 她也要抓紧时间学习了,卷死所有人。 江梨缓慢抬头,清丽的面容有着没睡醒的懵懂,瞧着竟有点可爱。瞄一眼伫在旁边的谢姝妤,她懒懒起身让位。 动作间,马尾从肩头滑落,露出颈侧一小片不太均匀的肤色。 像涂了隔离。 谢姝妤瞥去一眼,又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从让出的过道间进去。她对别人的私生活没兴趣。 坐下后,手机忽地震了震,拿出来一看,是谢翎之给她发了条消息。 【谢翎之】:小宝,下午来球馆看哥哥打球呗? 谢姝妤回:懒得动。 【谢翎之】:别嘛宝儿,过来看一眼嘛,求你了,哥哥想见见你。 【谢翎之】:求你求你求你,哥好想你,想见你。 他发来个小猫哭哭的表情包,挺卡哇伊,从她那儿偷的。 谢姝妤嘴角微抽,被肉麻得一阵恶寒。 ——老哥谈恋爱以后跟变了个人一样,又黏人又腻歪。 谢姝妤答应了他会过去。 【谢翎之】:爱你宝宝![爱心] 【谢翎之】:[小肥啾歪头眨眼.jpg] ……真受不了他。 谢姝妤鼓鼓嘴,耳朵不自觉扇动两下,散热降温。 下午第三节课,临近下课。 窗外仍有秋蝉扯着嗓门聒噪,地理老师还在黑板上讲千岛寒流和日本暖流交汇出的北海道渔场,谢姝妤拄着腮安静听着,思绪却已经顺着海沟漂去了大西洋。 ——虽然嘴巴上答应了那货会去看球,但她心里实在不想就这么听话地去了。那样怪没面子的,就好像她是她哥的迷妹,连哥哥打球都要过去捧场一样。 她得另找个去球馆的理由,至少要拖个人跟她一起,装出只是跟朋友出来随便转转的样子。 几度思量,谢姝妤将目光转向远方的温简。 这小花痴肯定会答应她! 谢姝妤决定下课叫上温简,先去厕所,顺道再“不经意”说一句她哥今儿下午要在球馆训练,引诱温简拉着她去。 妙。 计划成型,谢姝妤安稳收拢心思,继续听讲。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下课铃刚打响,温简就拿着羽毛球拍跟隔壁班的好兔友跑了。 速度之快,谢姝妤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她一声。 好薄情的女人,才分别两三天而已,居然就对她视若无物了。遗憾收回尔康手,谢姝妤一时间竟有种举目无亲的茫然感。 眼角余光流转,划过旁侧正在收拾书本的江梨。 江梨动作有些快,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 想起她颈侧那片不起眼的肤色差,和上周在器材室的偶遇,谢姝妤忽而灵光一闪—— “江梨。”她出声叫道。 江梨本来都站起身要走了,闻声,脚步顿住,神色微许诧异:“嗯?” 谢姝妤扬起友善的微笑:“你今天还给你朋友送球吗?” 这个方法成功可能性不大,但或许可以印证她心中某个猜测。 只见江梨眼神稍变,警惕活似防贼:“你问这个干嘛?” 看来是要送了。 谢姝妤觉得江梨应该是在防她知道她背地里那个姘头是谁。可江梨越是这么防着,谢姝妤就越是好奇——四中管早恋管得不严,晚饭时间手牵手逛操场的小情侣不在少数,凭江梨的条件,勾勾手就能有一堆alpha上赶着献媚讨好,谈个恋爱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又不是和她一样跟自个儿亲哥谈恋爱,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谢姝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好心”:“不干嘛,上回那个球不是放回器材室了吗,我听我哥说他们下午还要训练,想接着用那个球,你要是去送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正好我哥也要我……咳,帮他带瓶水。” 谢姝妤敢肯定江梨会拒绝,毕竟这人就是个独行侠,况且她俩的关系也没说多亲近。 拒绝就拒绝吧,大不了她自己去,找个偏点的地方坐着玩手机。 江梨盯着她,那双寒星似的清亮眼眸仿佛能直直看进人心底。 许是因为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谢姝妤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正要挪开视线,却听江梨轻轻一笑: “行啊,我们一起去吧。” 谢姝妤:“?” 送球 一直到站在了篮球架旁边,谢姝妤也还是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如梦似幻。 她一手拿着瓶全新未开封的矿泉水,背后是离她两米远的江梨,面前是一身宽松球衣、模样出挑俊秀的沉辞,而沉辞的后方,是十来个勾肩搭背看热闹的alpha。 只有一人除外。 她老哥抱臂倚着篮球架,嘴角假惺惺翘着,望着她的眼神幽深而晦暗。 谢姝妤此时此刻无比后悔,她就不该问江梨要不要一起来送这个破球。可谁又能想到抱球抱了一路的江梨,会在踏进篮球馆的时候突然把球塞进她手里,让她随便交给里面哪个谁。老实人搞突袭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她现在怎么说也是有对象的人了,无缘无故给别的alpha送篮球让她对象怎么想? 在门口被江梨塞球进手时,谢姝妤瞄了一眼球馆里面,她对象兼老哥估计是在更衣室换衣服,还没出来。 但他随时有可能出来。 要是叫他看见自己给别的alpha送球,今晚怕是腰得断。 谢姝妤于是质问江梨:“为什么让我去送?” 江梨说:“我手累了。” “就剩那么几步路,能把手累断?” “就剩那么几步路,你帮我送下吧。”江梨就像团棉花,一拳打下去连个响儿都没有,平平淡淡让人哑火。 “……”谢姝妤没辙了,眼看这球是还不回去了,她索性问:“要送你也得给我指个人,不是说给朋友送的球吗?你朋友哪个?” 江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眼神往球馆里瞟了几个来回,被胁迫般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某个精瘦高挑的身影。 “……那个。” 谢姝妤望过去,见是沉辞。也对,这球本来就是他的。 不过。 她又看向江梨,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脸的为难和不情愿。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江梨偏开脸,低声催促:“快去吧,他……们要等着急了。” 谢姝妤回神。算了,先赶紧送去吧,免得被老哥看到。她快步走向正跟江煜珩聊天的沉辞,递出篮球网兜:“同学,给。” 沉辞转过头,长眉微挑,视线在她和她手中篮球上定格一瞬,有意无意滑向后头一脸风轻云淡的江梨。 半秒后,他接过网兜,神情自若地笑笑:“谢姝妤?怎么是你来送球?” 谢姝妤诧异道:“你认识我?” 沉辞莞尔:“当然认识,你不是一直都在八班吗,邻居一年多了,就算不知道名儿也早该认识你这张脸了。——你不会还不认识我吧?”他调侃道。 谢姝妤有些汗颜:“哈哈,那倒没有……”她之前确实没法把沉辞的名字和人脸对上号来着。 沉辞说:“你是来看你哥的吗?我看你手里还拿了瓶水。” 谢姝妤不自觉把水往背后藏了藏,略微局促:“本来没想来的……是他让我帮他送水。” 沉辞促狭眨眼:“谢师兄其实是想见你吧?今上午我还在办公室碰见他了,他逢人就炫耀说他妹妹今天下午要来球馆看他,眼红死人了。”他慨叹,“唉,我也真想有个这么好看的妹妹来看我打球啊。” 这人好会说话。 谢姝妤难为情地抿唇一笑,脸颊隐隐发热,不知是因为那前一句的炫耀,还是因为后一句好看。 沉辞幽幽瞥一眼默不作声、也不往这边看的江梨,随意拆开网兜,将篮球单手握住,掂了两下,笑问:“难得见咱们文科班第一第二走在一起,你们今天是有安排还是……?” 谢姝妤等着江梨回答,结果那厮在她身后就是不吭声,她只好自己回应:“没安排,凑巧而已。我们现在是同桌,她要来送球,我也要来给我哥送水,就一起走了。” 沉辞恍然:“哦……” 他笑意深长:“不对啊,既然是江班长要来送球,怎么进了球馆变成你来送了?” 谢姝妤也没多想,撇撇嘴:“江梨嫌手累,让我帮她拿过来。” 她看不到的背后,江梨神色微微紧绷。 沉辞乜斜着她,又低又轻地笑了声,听不出什么意味。 余光一闪,更衣室的门开了。只见谢翎之边整理衣襟,边不疾不徐地走出来。 沉辞悄然觑他一瞬,又收回视线,在谢姝妤犹有些红润的面容上逡巡片刻,他问:“常老师怎么突然把你和江班长排成同桌了?” 谢姝妤一提这事儿就烦:“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我跟我原来同桌坐得好好的,结果她上周大扫除之后莫名其妙就把位置换了,说什么我同桌话太多影响我学习……考试都没考,也不知道她从哪看出来的影响。” 沉辞说:“你和江班长坐一起也挺好的啊,咱高二最漂亮的两位omega成同桌了,以后高一那帮小alpha估计能把你们八班当景点参观。” 谢姝妤有些受不住他这嘴了,就没见过几个比他还会说话的。她抬手虚晃一下,面红耳赤道:“沉班长,我现在有点怀疑你的感情史了,你这油嘴滑舌的本事感觉没谈过十个omega都练不出来。” 沉辞一扬眉,正要为自己证清白,边上的江煜珩一把揽住他的肩,对谢姝妤笑嘻嘻道:“老二,这可就误会我们老沉了啊,我们老沉从小洁身自好到大,妥妥的冰清玉洁绝世好A,别说谈恋爱了,除了他老妈以外他就没近过其他异性的身。——欸,老二,要不你跟老沉试试呗?你最近不是正好想找个alpha吗?我看你俩就挺合适的。” 因着谢翎之和江煜璟的关系,谢姝妤跟江煜珩也有过不少交际,算是混得比较熟,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及。 谢姝妤一愣:“我什么时候要找alpha了?” “哎呀,不用装傻,上周你哥在君悦吃饭的时候都跟我们说了,你最近想找个alpha,还让我们帮他推荐妹夫人选。”江煜珩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笑得没个正经,拍拍沉辞的肩说,“照我看,老沉就挺不错,干脆你俩在一起得了。怎么样,老沉?” 沉辞盯着依旧不吱声的江梨,一哂:“我倒是无所谓……这种事得看谢同学和谢师兄怎么想的。” 他扭过头,扬声问:“是吧,师兄?” 谢姝妤惊了惊,顺着他发问的方向看去,一下对上谢翎之幽静如深潭的黑眸。 ……靠。 谢姝妤吓得退了半步。 他什么时候站那儿的,怎么连个声响都没有。 谢翎之无声注视她一会,走过去,笑着搂住她肩膀,对江煜珩说:“用不着推荐妹夫了,我家小宝现在不想找alpha了。” 握在肩侧的手掌青筋浮凸,谢姝妤微微皱眉,被他箍得有些痛。她推了推谢翎之,没推动,反而被那条结实的手臂搂得更紧。 她怀疑肩膀那块肉都要青了。 江煜珩却没当真,玩笑道:“谢哥,你是舍不得你妹找alpha吧?这可不行,你自己都谈嫂子了,怎么能还拦着你妹找对象。” 谢翎之不跟他浪费口舌,弯下腰,几乎是贴在谢姝妤的耳朵边,“小宝,你自己说,还想不想找alpha了?” 他双眼直直盯着谢姝妤,盯得谢姝妤都有点瘆得慌。 谢姝妤咽了咽口水,挪开视线,生硬道:“嗯……不想找了。” 沉辞装模做样地叹口气:“唉,好遗憾。” 谢姝妤:“……”遗憾个屁,你好假。 沉辞叹完那口气,又说:“不过,对象谈不成,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将二维码递到谢姝妤面前,“同学,加个好友?以后班上遇到什么事也可以互相沟通沟通。” 谢姝妤感觉胳膊快被捏断了。 她竭力稳住表情。这个好友不能加,不然晚上旁边这醋坛子能把她做死。但毕竟是刚认识的同学,直接拒绝又不太好,她于是瞎编了个理由:“下次吧,我没带手机。” 嗡嗡。 话音刚落,裤兜里的手机就震了两声。 清晰可闻。 谢姝妤:“……” 众人:“……” 谢姝妤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是中国移动发来的流量使用提醒短信。 去屎吧,中国移动。 沉辞示意性将手机往前递了递,“现在带了?” 谢姝妤尴尬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她清咳两声,说:“其实……也没必要加好友……” “我发现,你和谢师兄虽然是兄妹俩,但性格还挺不一样。”沉辞看着她,笑容不变,语气深长:“谢师兄可是从来都来者不拒的。” 谢姝妤一顿。 怎么被他说得有点窝火。 她能感觉到沉辞是在激她,虽然不知道原因。 但不得不说,他的激将法蛮有用。 谢姝妤点开微信扫一扫,不顾肩膀上骤然收紧的力道,发送好友申请。 顺利通过。 通过之后,教练的集结呼喊也传了过来,参赛球员们纷纷朝教练走去。 谢姝妤转身就要走,却被谢翎之一把抓住两只手,硬生生拽了回来。 马尾在半空划出半圈圆弧,谢姝妤猝不及防撞进他硬热的胸膛,鼻子都被撞得发痛。 谢翎之眉眼弯弯看着她,声音从牙缝里缓慢挤出:“小宝,晚饭跟哥哥出去吃吧?去校外租的那间屋子,慢,慢,吃。” 这姿势太过暧昧,谢姝妤一边提防着周遭一边奋力挣扎,低声喊:“不要!” 谢翎之握紧她双手,略微俯身,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最好去,不然咱们晚上可有得谈了……” 谢姝妤一僵,忿忿瞪他一眼,表情渐渐软化。 谢翎之满意地松了手臂。 趁机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谢姝妤往他身上锤了一拳头,转头小跑去了看台,气哼哼坐下玩手机。 台下,江梨背光站在门口,与同样还没归队的沉辞遥遥对望。 沉辞嘴角噙着笑,睥睨的眼神仿佛在说: 不管你找谁帮忙,我都有手段赶走。 直到你身边空无一人。 只能唯我是从。 江梨垂眸,转身走上台阶,坐在谢姝妤旁边的位置。 谢姝妤瞄她一眼,问出送球之前思索的问题:“你跟沉辞是朋友?” 江梨靠着椅背,眉目微倦,宛若累极,“……算不上。” “那你给他送球?” “他让我送的。” “?”谢姝妤不解凝眉:“你这么听他的话干嘛?” 江梨静了许久,说:“他手上有我的把柄。” 谢姝妤讶异地眨眨眼。 什么把柄这么重要? 她跟她姘头的那什么照片? ……不知道,猜不出来。 江梨不说,谢姝妤也不再追问,低头继续玩手机。 偷听 老哥的威胁确实吓人,但谢姝妤晚饭还是跑了。 下课铃一打,谢姝妤就抄起英语作业卷,跑去卖店买了个面包,遁进教学楼后边的小树林边吃边写。 这里是学校,她要认真学习,谁也别想乱她道心。 小树林是四中小情侣的幽会圣地,偏僻安静,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拉出老远距离,互不干扰,谢姝妤找了个墙角避风的树桩坐着,墙的那头是一条浅河湾,两岸围着早已生锈的铁栅栏,些许芦苇菖蒲从栅栏间隙杂乱生长出来,一到夏秋时节就飞舞起许多小虫。 有几对情侣沿着栅栏慢悠悠闲逛,谢姝妤时不时会分心听他们在聊什么,大多是日常琐事和学校里的八卦。她还听到了自己的名讳,跟沉辞安排在一起,说他俩今个下午在篮球馆聊天时看起来好配,可惜被她哥棒打鸳鸯了,不然说不定真能成。 谢姝妤扯扯嘴角,心说那可免了吧,要不是她老哥非拉着她谈恋爱,她估计会母单到大学。她打小就六根清净,压根就没想过恋爱这码事。 况且,可能是这么多年下来看顺眼了,她觉得她哥比沉辞帅。 面包啃到一半,灌了一肚子风,谢姝妤把包装袋团吧团吧窝在怀里,拿笔继续做题。 刚写两道完形填空,凉凉的晚风忽然送来一道模糊又熟悉的声音。 “——谢翎之,你等等。” 谢姝妤笔尖一顿,惊悚抬头。 老哥怎么找到这边来了?! 谁!是谁出卖了组织! 千钧一发间,谢姝妤在立即跑路和偷听一会他们聊什么再跑中选择了后者,她下意识伸手往下一托,想挪到墙边躲躲,然而指甲碰到树皮那刻又想起自己坐的是树桩子不是凳子,挪不动,只好自己站起来,蹲到墙根躲着。 想探头往那边看看,却又怕被发现,谢姝妤紧贴着墙角,两只耳朵高高支棱。 谢翎之顺着打听到的行踪走进树林,心里正琢磨着过会儿该怎么收拾那只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小臭猫,却听有人在背后喊他。 “谢翎之,你等等。” 林初秦从后面追了上来。 谢翎之顿住,烦躁地叹出一声,转身问:“干嘛?” 林初秦喘了几口气,勉强平复呼吸。 她站得板直,目光却垂落在地砖罅隙生长出的枯黄野草尖,嘴唇嗫嚅两下,缓缓问:“你说你恋爱了……是真的吗?” 谢翎之:“当然真的。” 林初秦眼圈一红,倏然抬眸:“我不信,以你的性格,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怎么会连名字都藏着掖着不告诉别人?……你发的那张照片,只是玩够了,想跟别人切断关系吧?” 谢翎之垂着眼皮,漠然与她对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是,我以为我很了解你。”林初秦眼底泛起泪光,哽着嗓音说:“我以为你喜欢我,特意把你在生日宴上看我的那张照片放在最中间,结果当天下午你就发了那条朋友圈。你知道当时有多少人来问我,你照片里那个人是不是我吗?”许是从没那么难堪过,她逐渐歇斯底里,“谢翎之,怎么就那么巧,我发完那张照片,你和你喜欢的人就在一起了?这中间甚至连四个小时都不到,难道你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外地阿姨的女儿,她其实也在——” “林初秦。”谢翎之冷声打断她,“我想发什么是我的自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林初秦抿紧了嘴,泪水流转在眼眶边缘,将落未落。好半晌,她将泪忍了回去,“是,和我没关系……但是,你至少解释一下,昨天中午你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执拗地看着他,仿佛得不到个答案决不罢休。 谢翎之长叹一口气,随手揪下栅栏上坚强绽放的一朵小白花,夹在指间碾磨。 沉默片刻,他说:“行,我给你解释。” 谢翎之望进她泪湿的双眼:“——你当时那个角度看上去,和我喜欢的人特别像。” 林初秦猝然瞪大眼,唇色惨白。 谢翎之继续说:“我喜欢她很久了,但是一直不敢表白,因为她对我没那种感情。就在上周吧……我和她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那时候我是真以为我俩没可能了,碰巧又你有场席,我就去凑了个热闹,结果你在台上走的时候,我发现你从侧面那个角度看上去,跟她简直一模一样。” 不顾对面女生越来越苍白的面容,他假笑着说:“你能明白我当时的感受吗?你坐在我身边,我从侧面看过去,就好像是她坐在我身边一样。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想着要不就跟你在一块儿算了,这样以后还能骗骗自己,和我在一起的是她。” “……”林初秦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她的唇打着颤,怎么都发不出声。 谢翎之收起了笑,丢掉被碾烂的花,淡淡说:“让你误会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被拍下来。不过也得感谢你把那张照片发了出来,不然,我可能真就跟她没机会了。——解释到这里够了吗?” “……没想到你还挺深情。”林初秦抬起头,脸上多了几道泪痕,神情满是嘲讽,“所以那个omega就是四中的某个人,你以前的风流花心都是演给她看的?” 谢翎之满不在乎道:“她是谁,她在哪儿,这个我没必要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坦白跟你说,我以前跟别人拉扯不清并不是演给她看的,是我自己觉得有意思才会这么做。我喜欢的人偶尔会赏我一些态度不明的暧昧,过后却又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马上脱身,我心里难受啊,但我总不能就这么让自己憋着难受,我得想个办法排解出去——比如让别人也体会体会和我同样的难受。” 他勾勾唇,看着林初秦,眉眼尽是冷漠的讥诮,“如果放在以前,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能让我心情开朗一整天。但我已经得偿所愿了,所以也不打算继续玩这种伤害人的戏码,你不用再对我抱有什么无聊的感情或幻想,把今天这段话说给别人听也无所谓。我和她恋爱的消息不是假的,以后也只想好好守着她一个人,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说罢,谢翎之转身要走。 步履刚迈开,背后静默良久的林初秦嗤的冷笑:“谢翎之,你真虚伪。” 谢翎之驻足,回头看她,不咸不淡道:“是,我就是虚伪。恭喜你终于了解我了。” 林初秦双眼湿红:“你敢把你说的这些话讲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听吗?让她也知道,你本质到底有多烂。” 谢翎之无声看了她少顷,忽地一笑:“为什么不敢?” 林初秦愣住。 谢翎之松散道:“我就是杀了人那天,我也敢直接告诉她……比跟她说‘喜欢’这两个字都敢。”他眸光微动,口吻含着绵长的情,“我和她的感情有多么特殊,多么深厚,多么与众不同,是你永远想象不到的,就算她拿着刀坐在我身上比比划划,我也绝对不会反抗,她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也可以安心把我的一切交给她,我爱她就爱到这种程度,你对感情的肤浅认识又怎么可能理……” 躲在墙根的谢姝妤臊得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要跑路。 夹在肚子和腿之间的面包包装袋随着空间扩张,发出刺耳的“哗啦”一响。 ——靠靠靠靠要死要死! 谢姝妤简直想捏爆这破塑料袋。墙那头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她心道不妙,拔腿就跑。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抓住后领,像拎小鸡一样拎了回去。 谢翎之一把将她摁在墙上,狭长眼眸危险眯起:“嗯?这儿怎么有只小猫在偷听啊?” 谢姝妤抱着脑袋,跟条被钓上岸的鱼似的扑腾:“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只是一个无辜路过的路人!” 她一个扭身滑溜溜从谢翎之臂膀下逃跑,刚迈开腿就又被抓着尾巴拖了回去,两条结实的手臂将她牢牢箍住。 谢翎之嗓音含笑:“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谢姝妤:“?” 张口就是一盆脏水。 她不忿地掐住谢翎之那张帅脸,“你才喜欢偷偷摸摸的!你偷偷摸摸在小树林跟美女私会,我刚才已经拍照留证了,一会就去教导主任那儿告发你早恋!” 谢翎之一挑眉,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对着两人现在缠在一起的情状咔嚓咔嚓连拍数张,然后好心把手机放进她手里,“去吧,别给错照片了,跟我早恋的是高二八班的谢——” “嘶!”谢姝妤赶忙捂住他的嘴,紧张兮兮往周围望了一圈,又探头看了看墙那边。 林初秦已经走了。 估计是觉得被人发现太尴尬,一溜烟跑没影了。 谢姝妤这才松了口气。 谢翎之掐了掐她的腰,开始算账,“我今天下午跟你说什么了?嗯?你现在跑这儿猫着是什么意思?” 谢姝妤抱紧作业卷,毅然决然:“我要学习,你不要影响我。” “现在知道学习了,下午跟别的alpha调情的时候不还挺投入吗?那时候怎么不想着学习?” 谢姝妤抓住那只往衣摆里探的大手,梗着脖子辩白:“我那是跟同学正常交往,你别污蔑我。” 谢翎之捏住她下巴,在红润的小嘴上亲了一口,手掌顺着丝滑暖香的脊背来回摩挲,“你有一个正在交往的同学了,不用再跟其他的交往。” 树林 谢姝妤被那只手摸得发痒,上身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文胸包裹的绵软乳肉也被迫紧贴着精壮的胸膛来回磨蹭,存在感硬是翻了一番。 她羞得简直要抬不起头:“哥,别摸了……还在学校呢。” 谢翎之低头啄吻她的唇,长指顺着文胸排扣下、背沟凹陷出的浅浅空隙向上穿梭,宽大的手掌几乎能将她的肩胛完全扣住,他的语气比陈年老醋还要酸,“你把沉辞微信删了,我就不摸了。” 他耷拉着眼,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反抗的大型犬。 感受着唇上的亲吻,谢姝妤无端联想到不久前挽着手路过的一对对小情侣,她和她哥现在这个样子,竟还真有点恋爱的氛围。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感觉。 心脏跟烤化了的棉花糖似的,又甜又软又热,咕噜着升腾起一团团粉红色的泡泡,噼啪炸开,迸溅出的都是黏糊糊的甜水。 她忽然没那么抗拒跟哥哥接吻了。 胳膊抱住他的颈,谢姝妤抬脸,软乎乎朝他笑:“今天刚加上的新同学,就这么删了多不好,不礼貌。” 谢翎之被她的笑迷了眼,一时间也忘了硬气地宣示主权,抵着她挺翘微凉的鼻尖挨挨蹭蹭,他声音低低地扮可怜,“不嘛,你把他删掉,你有alpha了,不能再跟别的alpha说话……” 谢姝妤双手揉搓他的脸,自己也鼓起腮,质问:“你刚才没跟omega说话?” “我那是跟她撇清关系。” “解释就是双标。” “……”谢翎之被堵得没话了,索性压下身子,埋在她胸口耍无赖:“我不管,你把他删掉,把他删掉嘛宝宝。” 谢姝妤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亮晶晶的眼里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甜蜜,手指在他颈侧轻挠:“你这么不想我加他,那下午怎么不直接拦着?” 谢翎之闷闷道:“我怕你不高兴。” 他清楚,他要是真出手阻拦,肯定会被人看出不对劲。姝妤最不想让别人发现他俩的事儿,他得控制住自己。 姝妤不喜欢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只要姝妤开心,他怎么样都好。 看出谢翎之神色里的落寞,谢姝妤不免有些心软。她和她哥现在是情侣关系,在交际方面确实是该在意一下对方的感受,谢姝妤捏捏他耳垂,妥协道:“好了……过几天我就把他删掉,可以吗?” 谢翎之脸上的阴影瞬间消散,阳光明媚道:“可以。” “不过要是沉辞问起来,你得自己去跟他说是你让我删的。” “嗯,好,我去说。”谢翎之捧着她嫩生生的脸蛋亲个不停。 谢姝妤被他亲得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眼鬼使神差往他背后瞄了一眼,心想得亏他不是有尾巴的走兽类alpha,不然这会儿尾巴都能扇出风来。 放任老哥亲了会,谢姝妤担心着周围有认识的人路过,正准备推开他,跟他分别,谢翎之却得寸进尺地亲上她的唇,轻车熟路撬开牙关,深入索取。 舌头被轻巧夺去,谢姝妤仰着头承受,口齿不清道:“哥……唔……该走了……” 谢翎之呼吸微促,喑哑的声线从唇舌间溢出:“不急,还有几十分钟呢,让哥亲会儿……想你想一下午了。” “有人……” “没人,看不到……”谢翎之抱住她的臀,往上一托,让她勉强跟自己同一高度,将她抵在墙上吻得更深。 耳边似乎只剩下粘腻的津液交换声,晚风带着草叶摩挲出的轻柔簌簌飘得很远,连秋蝉也不像中午那样喧闹,谢姝妤闭着眼,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感受跟谢翎之,她的亲哥哥接吻——这件事仿佛也不再那么荒唐。 她轻轻描摹着他面部轮廓,指腹沿着温热的肌肤缓慢游走,这层细腻的肌理下,是跟她有着百分之五十相同基因的血液。 这百分之五十的相似在传递给她禁忌的警醒信号,灼热得有些烫手,她却舍不得离开。离开了他,地球上几十亿人口里又该从哪儿再找出一个跟她如此相配的人呢? 她抱紧了谢翎之,双腿缠在他腰间,想跟他拼凑在一起。他们只有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就像只有两片的拼图,缺口和凸起都只有彼此才对得上。 有什么硬挺的东西顶在了腿根,谢姝妤无意识磨蹭两下,发觉出那是什么。 她睁开蒙水的眼眸,轻哑低喃:“哥哥……” 她想提醒谢翎之,该分开了,不然事态可能要发展到某个不可控的地步。 然而后半句还没出口,就被谢翎之堵了回去,他握着她的腿往上提了提,健躯深入嵌进,勃起的阴茎隔着布料与她的私处紧密贴合。 “小宝,哥哥想抱你。”谢翎之看着她水盈盈的眼,呼吸粗重。 这个“抱”显而易见不是单纯的抱了,谢姝妤顿时有些慌,“哥哥,别在这儿……” 才六点多,天灰蒙蒙的还没黑彻底,不管做什么都一目了然。 况且这还是学校,虽然这片树林常有奇怪的声音传出,但谢姝妤属实放不开。 谢翎之往旁边瞥了眼,学校里的人基本已经把这块地方划为情侣专享,到了晚上更是会格外避着这边,因此这会儿也没多少人经过。他抱起谢姝妤,走进树荫浓密的深处,她香软的身躯在他怀里轻颤,因着刚才那个情意绵绵的吻,她挣扎的幅度不算激烈,也许在心里踌躇着要不要答应他。 谢翎之将她放到一株老杨树后,让她双手扶着树干,从背后欺身压上。 直到扶住了树,谢姝妤也仍在答应和拒绝间艰难徘徊,在学校做爱什么的毕竟还是太伤风败俗,有一点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 然而没等她想出个结果,下身便骤然一凉。 校服裤连着内裤被一同拉了下去。 谢姝妤一个激灵,连忙抓住谢翎之的手,“哥哥……!” 谢翎之贴在她背后,手掌扶着她光裸的臀侧,轻吮折起的猫耳尖,“没事,就一次,很快就好了,放松点。” 耳尖经不住这么吸,谢姝妤扭着头闪躲,一分心,腿间钻入一只滚烫的手掌,嫩乳也被从宽松衣摆下探进的手握住一只。 “额嗯……” 室外环境令身体敏感度提升了数倍,阴蒂被碰到的一瞬间,谢姝妤就抖着腿湿了。 她咬唇克制住呻吟声,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到这一幕。 谢翎之从后面看着她乱转的小脑袋,忍不住低笑出声,唇瓣在她后颈亲亲蹭蹭,指腹就着逐渐丰沛的淫水掰开花唇,转着圈按揉阴蒂,“别害怕,你把头埋低一点,看不到你的。” 谢姝妤回眸嗔他一眼,被情欲填充的水润猫眼没多少杀伤力,反而激得那根揉捏阴蒂的手指力道更重。她蹙起眉断断续续地哼哼,腿脚不停挪动,草地被踩出沙沙的细碎声响,听得她满面羞红。 嫌隔着文胸摸得不畅快,谢翎之干脆捞起她的文胸,高高堆在乳肉上方,失去支撑后的奶子依旧饱满挺拔,沉沉坠出水滴形状,他抓住一只,柔软丰盈的奶肉满当当塞了满手,甚至还有多余的从指缝溢出,触感比刚出炉的嫩豆腐还美妙滑嫩。 谢翎之喟叹一声,指节夹住颤巍巍挺立的小奶头肆意挤压淫虐。 “啊……!”谢姝妤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住粗糙树皮,她极力遏制住淫靡的喘息,“哥……嗯……轻点……可以了……直接进来吧……” 谢姝妤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居然能说出这么直白羞耻的话。 她真是被谢翎之带坏了。臭老哥。 谢翎之显然也被她的话刺激得不行,握住硬胀的鸡巴撸了两下,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对准湿淋淋的穴口插了进去。 谢姝妤仰起脖子,趴在树干上哑声长吟,“哼啊……嗯……哥哥……慢一点……等下……” 那根粗壮的阴茎长驱直入,生嫩的穴口都被撑得发白,虽然昨晚已经做过不少次了,花穴里也出了足够多用来润滑的水,但谢姝妤还是有些酸涨难受。 谢翎之停顿片刻,让她缓了缓。等到收绞蠕动的媚肉稍微放松些,他扣住谢姝妤的肩,一下尽根没入。 “嗯啊!”谢姝妤踮着脚哭叫一声,而后又马上捂住嘴,颤抖着承受身后那根肉刃的凶戾侵袭。 啪啪啪—— 肉体碰撞声沉闷又清脆地回响在林间,谢姝妤闭眼抓挠着树干,腰肢越弯越低,被迫高高翘起的臀肉被撞出一波波雪白晃眼的波浪,波浪下是源源不绝随着肉棒出入喷出来的潮水,一股一股,顺着战栗的腿根流淌滑落,没多久就将垂落在下方的纯棉内裤打湿小片。 也不知道是为了抓紧时间还是心里剩着点醋劲儿没宣泄完,谢翎之拉着她一条胳膊干得又狠又急,次次都干到最深处的宫口,仿佛要把那张瑟缩紧闭的小嘴彻底干开,再也合不上,只能张着嘴承纳精液。 谢姝妤被肏得受不住,又不敢出声讨饶,一张嘴就是尖声变调的哭吟。 “——欸?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啊?” 树林外,忽然传来好奇的女声。 谢姝妤登时紧张到了极点,浑身肌肉收缩绷紧,小穴像是要把插在里面的粗大阴茎咬断般拼命缩绞。 “嗯……”谢翎之在她背后低沉闷哼,掐在她腰窝的拇指用力到失色,手背青筋爆起。 谢姝妤使劲咬着他不让他动,屏息凝神听外面的响动,瓷白的肌肤甚至泌出了冷汗。 “有吗?没听到啊?” “有,我刚才明明听到有……咳咳,的声音。”那女生暧昧道。 “是你听错了吧大黄丫头,这才刚到晚饭时候呢,谁这么迫不及待啊。” “我没听错,真的有!” 别说了别说了快走快走……谢姝妤皱着小脸,心中默默祈祷。 谢翎之依从她的心意,停着没动,然而那根东西却反而存在感更强了,茎身盘缠的青筋在阴道内活跃跳动,一下一下压迫着入口处某个敏感点,谢姝妤低垂着头,咬紧下唇,两条细腿抖若筛糠,不断有透明的淫水拉着丝从穴口落下。 感知到媚肉愈发强烈的吞嚼痉挛,谢翎之侧眸一瞥,挑起唇,俯身在谢姝妤耳边说:“宝宝,有人在边上听着就让你这么爽吗?内裤都被你的浪水泡透了。你自己低头看看。” 谢姝妤闭着眼使劲摇头,马尾被晃得微微散乱,碎发垂在鬓边,为那张酡红的小脸添上几分慵懒妩媚的美感。 她不看,谢翎之也不逼她,他握着她的腰,小幅度在她湿黏的嫩穴里打转抽插。 谢姝妤几乎要抠下一块树皮来,她捂着嘴,勉强转过脑袋,泪莹莹的猫眼乞求地看着谢翎之。 谢翎之的呼吸明显重了,已经将她小穴撑满的鸡巴再度胀大少许。 谢姝妤含泪憋住一声哀叫,腿软得像面条一样,快要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抓住树干,双膝稍稍屈起,哆嗦着强行支撑。 路过的那两人等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无趣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的那一刻,谢姝妤刚要松口气滑坐下去,谢翎之猛得箍住她胳膊和腰肢,挺腰深深一顶。 雨夜 z uij ile.co m 晚上又下起了雨。 谢姝妤背着书包从班车下来,撑开伞,避着水坑往家走。 今天班车上依旧有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谢姝妤上车时多注意了一下,发现了信息素来源。 ——来自坐在最后一排的周长琰。 周长琰独自坐在后排靠窗的角落,向来人满为患的班车居然能为他专门腾出一块空地来。 以他为中心,附近的座位几乎没有人坐。 不知道是提防他这个人,还是排斥他外泄的信息素。 当然,更可能两者都有。 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砖,砖缝溅出一泼脏黑的污水,打湿了裤腿鞋袜。 谢姝妤啧一声,甩两下脚。 哥哥今晚又有活儿干了。 “小妹妹,打扰一下。” 这一停顿的空隙,背后传来一道浑厚沧桑的男声。 谢姝妤转过头,见是个穿着建筑工人衣服、皮肤黝黑的男人。他没打伞,雨水直接落在毛楞楞的半白寸头上,沿着饱经沧桑的脸廓滑落,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男人面相约有四十左右,佝偻着腰,拘谨地搓着手,笑容憨厚:“小妹妹,你知道富丽华酒店在哪儿吗?……我刚来这边,不太熟悉路。” 谢姝妤指向马路对面的十字路口,“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片刻又收回视线,歉意地笑笑:“姑娘啊,可以麻烦你带我往前走走吗?我这脑子小时候发过高烧,不太识得东西南北,这大雨天的也没什么人,我怕一会没找到,又没人问……” 谢姝妤警觉起来。 她握紧伞柄和书包带子,悄然往后退了半步,手指再次给他比划了一遍:“就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往那边转,然后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她明确指出左边方向。 然而男人却仍是坚持:“姑娘,你就带我走走吧,我真的不识路,就几步就行。” 他抓住谢姝妤的胳膊,隐隐用了些力道。 再看不出来这人什么情况,谢姝妤就白活十七八年了。 男人粗砺的五指仿佛铁钳一样牢牢握住她手臂,一看就得常年做体力活的,跟他硬碰硬拼力气显然不现实,谢姝妤冷静跟男人周旋:“不了,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我没准时回去他们会着急。……要不你就在这儿等等,我哥马上回来了,到时候我叫他给你带路。” 她脚下暗暗使力,让自己稳住身形,没能拖动她的男人终于浮现出狰狞的神色。记住网站不丢失:b irds c.co m 礼貌憨厚的表象褪去,他语气焦急又凶悍:“你帮叔叔带个路吧,叔叔给你买糖吃……啧,快点!——你赶紧过来!!” 男人发了狠,手上一个用力,硬是将谢姝妤拽得踉跄几步! 趁着她脚底不稳,男人抓着她一顿生拉硬拽,直把她往旁边晦暗偏僻的巷子里拖。 “啊!不要!我不过去!救命!!”谢姝妤一边故作惊慌地失声尖叫,一边收起伞,眼神凛冽地盯着男人后脊。 ——谢翎之是教过她一些防身技巧的。 小腿暗暗蓄力,谢姝妤正要给男人膝弯处来个重击,背后却忽听一阵迅疾风声,她扭过头,只见一道矫健的豹影宛如离弦的箭般飞速闪过眼前,一膝盖顶在男人后脑! 咚! “唔啊!” 男人短促地闷叫一声,一下趴倒在地上,手也不禁松开了谢姝妤的胳膊。 谢姝妤在惯性作用下趔趄了半步,而后没有半秒钟犹豫,立即往家的方向跑!她一边跑,一边抽空回头看了眼那位解救她的勇士长什么样。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眼睛都睁大了:“周长琰?!” 怎么又是这人? ——他又跟踪她?! 谢姝妤第一反应是这人莫不是个跟踪狂,结果下一秒就见巷子里突然冲出一辆面包车,车轮在溅起的水花中刺啦一声急刹,车门一拉,猛得跳下几个凶神恶煞的alpha,打扮都跟那个拖拽她的男人大差不差,举着棍棒就朝她和周长琰跑了过来。 而那个被周长琰顶了一后脑勺的男人在地上趴了几秒,竟然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刚才那声闷响光听着就知道力道不轻,更别提周长琰还是个四肢健全正值血气方刚年纪的雄性alpha,硬挨他一记之后还能站起来,那男人的身体素质可想而知。 谢姝妤感觉情况有点不妙了。 夜色下那几个凶残雄壮的人影越来越近,周长琰拖住了其中两叁个,剩下的则绕开他从旁边冲了过来。谢姝妤不由自主扭头看了一眼,奔逃的双腿不知怎么有些发软战栗。 脑中依稀划过几段模糊的记忆光影,雨水洗去岁月的尘埃,那个男人、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似乎又隐隐约约出现在眼前。 呼吸变得短促而虚浮,谢姝妤蓦地产生出一股供氧不足的头晕眼花感,连视野都渐渐变得不甚清晰,身体明明在拼尽全力地奔跑,手脚却如同结冰似的冰凉。 年久失修的道路崎岖不平,她一下没注意,被翘角的地砖绊倒。 “啊……!” 脏水霍然溅了满身,谢姝妤跪倒在地上,雨伞跌落在一边,膝盖传来阵阵钻心的痛。 背后的脚步声在飞快接近,谢姝妤牙关打颤,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赶紧站起来,可双腿却仿佛肌肉萎缩般,怎么都不听使唤。 她盯着那把掉在不远处的雨伞,伞面印着一朵朵洁白的茉莉花,此刻狼藉地沾染上了脏水污泥。恍惚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十一岁那年,她最无助的一天。 哥哥…… 你快来救救我。 争斗 啪嗒啪嗒啪嗒—— 错乱沉重的脚步声蹚着积水纷至沓来,穿透密集雨帘飞速逼近,同时还伴有alpha模糊不清的痛呼辱骂,谢姝妤跪坐在粗糙破损的地砖上,躯体仿佛冻僵了般动弹不得,左胸腔内心脏急剧跳动,几乎要蹦到喉口。 快点站起来…… 快点站起来啊…… 如此危机的时刻,谢姝妤居然还能够分出心思想: 原来恐怖片演得不是假的,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是真的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更遑论逃跑或反抗。她再也不嘲笑那些瘫着不动的主角配角是废物了。 一道清脆的踏水声几近贴着后背响起,潮湿空气中极具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骤然变浓——有人追了上来! 那一刹那间仿佛死神的镰刀冰冷架在了脖子上,谢姝妤心率瞬息抵达巅峰,膝盖终于往前挪动了半寸,然而下一刻,后领就被一股巨力猛地往后拉了一把! “啊——!”谢姝妤重重跌坐在地,被alpha粗壮的手臂揪着衣服暴力拖向面包车,“臭婊子!跑?你再跑?!你这双腿儿叔叔可是瞧上好久了,倒是够有劲啊,一会夹叔叔腰上,让叔叔好好爽一把——” “不要!我不要!放开我!!” 终于明白了这帮alpha抓她的意图,谢姝妤却陷入更深的恐惧,她蹬着脚拼命挣扎哭喊,却不敌alpha力气半分,双腿隔着薄薄的裤子布料被拖行在地砖上,传来阵阵尖锐粗砺的热痛,短袖外裸露的胳膊也磕碰出了数道红痕。 谢姝妤已经分不清脸上流淌的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拖拽着她的力道是那么地残暴可怖,有着令她心悸的熟悉。曾经那股被强行压制住、无法反抗的绝望感又一次席卷全身,和这个毫无人性的alpha一道,一步步将她拖入寒冷黑暗的深渊。 雨珠像繁密冷硬的冰球般不断击打着肌肤,寒意刺穿表皮神经,将血液全部冻结在血管里,她撑开湿淋淋的眼帘望向远方,视野内唯有一片暗无天日。 “滚!” 伴随一声凶戾低吼,拽着后领的力道霍然一松。 中年alpha爆发出的惨叫从耳边短促滑过,转瞬淹没在滂沱雨幕之中。谢姝妤脱力地瘫倒下去,蜷缩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宛如刚经受完虐待的小兽,长睫紧闭,虚软无力的身躯瑟瑟发抖。 周长琰夺过包围圈其中一人手里的铁棍,对着那个企图拖走谢姝妤的alpha侧腹狠狠来了几下子,直到那alpha吐血晕厥过去才罢手。他回头要叫谢姝妤快跑,却见她静静倒在大雨下,瓷白秀美的脸颊被凌乱散开的长发盖住大半,无声也无息。 ——她受伤了?! 周长琰眉峰一皱:“谢姝妤!喂!谢姝妤!快起来!” 话音未落,一记闷棍挟着劲风袭来,同伙alpha阴毒的嗓音仿若夜半时索命的厉鬼:“妈的,臭小子还想着英雄救美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老子今晚就好好给你长个教训!” 周长琰下意识要往旁侧躲,然而顾及到身后的谢姝妤,担心这棍子下去会砸到她身上,他干脆抬起左臂直迎棍子,同时右手一甩,一重棍在那alpha脑袋上开了个瓢。 两声闷哼先后响起。 对面年过四十的alpha终究不如年轻人劲大抗打,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周长琰则面色铁青地伫立在原地,左臂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就算没骨折,估计也开裂得不轻。但他没有缓和疼痛的时间,因为剩下三个同伙又围了上来,甚至没给他转身带谢姝妤逃跑的空隙。 周长琰扫视一圈那三人,没有半点闪躲或慌张,直接横跨一步挡在了谢姝妤前面,单手跟那三人硬扛。 他也是个练家子,即便一条手臂受了重伤稍稍落了下风,一对多也丝毫没在怕的。大雨浇湿的黑T紧密贴合在少年上身,描摹出遒劲紧绷的肌肉线条,他像是感觉不到手臂剧痛一般,两个迅猛摆拳将最先冲来的瘦高个儿打退数步,又一脚蹬飞紧随其后的矮子,正对面的领头老大挥着铁杆径直朝他脑门儿招呼过来,他两手撑着棍子硬生生接了下来! 雨水在乱舞的棍子拳脚上溅开片片水花,战况一时间风云诡谲激烈焦灼,几个回合下来双方身上接连挂了大大小小的彩,周长琰伤得更重些,嘴角都已经溢出了血丝,可他却一步没退,竟愣是跟对面打了个平手。 领头的alpha——也即最初下车找谢姝妤问路的那个男人,见这块硬骨头手都断了一只还死他妈难啃,气焰不禁弱了三分,他喘着粗气停下动作,眼神凶狠:“狗崽子,俺们爷几个今晚冲这小婊子来的,你他娘识相点就赶紧滚,至于为了个婊子连命都不要了?” 周长琰抬手擦去嘴角血迹,神色冷然:“肖丛,给我注意措辞,你再敢这么喊她,这辈子就别想人道了。” 冷不丁被他喊出名字的肖丛脸色剧变:“你认识我?” “我岂止认识你。”周长琰徐徐道,“肖丛,因奸淫未成年omega判刑五年;令旸,强奸两名omega和一名女性beta,获刑七年;章程宽,强奸十三岁幼童omega,获刑八年;还有那边那个,罪名也是强奸。你们四个在五月前先后刑满释放,居然还臭味相投凑到一块儿了,从南岭监狱出来两个月不到,就联手犯下一起轮奸案。算上今晚,应该是第二起了。” 他每说一句,肖丛的脸就阴沉一分,“……你什么来头?从哪知道这些的?” 周长琰抬起眼皮,悠悠一笑:“我亲二叔是滨江警察局局长,李芜桑。” 肖丛旁边的令旸当即低骂一句“操,晦气。” 当年把他缉拿归案的就是李芜桑。 周长琰不紧不慢道:“上周我叔跟我说,你们几个貌似跑这边来了,让我平时多注意着点,说不定能碰巧遇着,没想到还真这么巧。——我刚才已经打电话通知我二叔了,等他来了你们可以跟他好好叙叙旧。” 听说这臭小子报了警,肖丛以及身边两个同伙的脸上顿时多出些紧张。 肖丛那双耗子般细小精明的眼珠从马路尽头望向另一头,路过的只有零星几辆私家车,和一辆在雨中缓慢前行的大客。确认警车那蓝红交替的灯光还没个影儿后,肖丛又将目光转移向安静躺在周长琰身后的谢姝妤。 只见少女背影纤细而窈窕,蜷曲侧躺的姿势使得腰臀弧线被衣服完全勾勒出来,比最优美的山峦还起伏有致,动人万分;洁白的短袖上衣湿透后呈现半透明状态,黏哒哒粘在十七岁青涩美好的肉体上,透出若隐若现的诱人肉色,以及纯白的内衣排扣。 她就那么温顺静雅地躺着,仿佛一块摆放在盘中的精美糕点,引着人去品尝享用。 肖丛直勾勾盯着女孩那细窄完美的肩背,呼吸微促,双目猩红,口角几乎要流下涎水——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他有预感,一旦错过这次,下次基本没可能再得手了。 肖丛观察了下局势,发现周长琰所处的位置正在面包车黑洞洞敞开的车门前,他眼睛一转,假意放下棍子,对周长琰说:“你真的报警了?” 周长琰:“不信你就在这儿等着。” 肖丛眯着眼笑:“信,当然信,我哪敢不信啊?” 他抬手示意身边两人也放下棍子,“我不想被条子抓,你和你的小……同学,也不想丢了命,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天先就此别过,我不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让开。”肖丛坦坦荡荡道。 周长琰将信将疑看了他一会,往旁边一错步,让出一条通往车上的路来。 肖丛让令旸章程宽把路边那个昏迷的架起来,一起走向面包车。脚下一步步朝车门靠近,他的眼睛却片刻没离开过谢姝妤。 发觉肖丛目光所视,周长琰一边警惕关注他的动向,一边略微弯腰,想把谢姝妤从地上抱起来。 然而就在他刚碰到谢姝妤胳膊的时候,肖丛突然发难,一把将他推进了面包车! “快!把那小婊子也带上来!快点儿的!” 肖丛边手忙脚乱摁住周长琰边指使令旸和章程宽,眼见周长琰反抗激烈快要摁不住,肖丛从后备箱掏出沾了迷药的毛巾,用力捂住他口鼻,“妈的,这么贵的药,用在个讨债鬼小alpha身上,啧……不过这下咱们也算有李局长的人质在手了,看局长能拿咱们怎么办!”肖丛洋洋得意道。 周长琰反抗间不慎吸了口迷药,神智顿时有些涣散,他死死瞪大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姝妤如同任人摆弄的玩偶般,被两人抬上了车。 令旸和章程宽手脚飞快地坐上车,将车门一拉—— “啪!” 五根修长纤匀、堪比顶级钢琴家的手指忽然拦住了即将关上的车门。 车内几人齐齐一静,视线刹那间全部汇聚在那只肤色冷白的手上。 只见那只手的背部骨节嶙峋突起,隐约浮出浅淡的筋络,指根缓慢收紧,将车门一点点向后拉开。 车门外,露出一张与他们所劫持的女孩有六七分相似,却更加英挺锋利的俊朗面容。 谢翎之幽幽望着车内混乱的景象,森冷眸光顺着肖丛沧桑惊愕的脸,一路巡睃过另外四张alpha面孔。 最终,停在他们中间。 那白天还红润灵动的鹅蛋小脸,此时苍白而又毫无生气,仿佛被人抽干了血液,只剩一具美丽精致的空壳。玻璃珠似的琥珀猫眼呆呆望着前方,不见一点光采。 原本干净清爽的校服蹭满污泥脏水,连细白的脸蛋和小臂肌肤都溅上了不少肮脏泥点,细看之下,似乎还有些殷红的伤痕。 吱嘎—— 一声诡异的刺耳低响从五指间传出。 车上几个alpha循声看去,发现是那只手握住的车门部分,被捏得扭曲变形。 不许动!警察! 刚收拾完周长琰这块硬骨头,眨眼又来了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的小子,肖丛瞟着被捏弯的车门边缘,眼皮顿时一阵狂跳。 ——妈的,抓只猫而已,从哪跑出这么多牙尖嘴利的狗崽子?上周蹲点的时候也没见有人跟着她啊?! 坐在门边的令旸率先反应过来,这人也是愣头青一个,美人在怀邪火正旺,蠢蠢欲动想要做些什么却又被硬生生打断,他气得头顶生烟,拎起棍子便朝谢翎之冲了过去,“操你妈的小白脸,给老子——” 棍子从侧方挥来的瞬间,谢翎之动了,他一把攥住令旸持棍的手腕,线条流畅的五指遽然收紧,那劲道竟是与清隽外表截然不同的精猛骇人,就如同铁钳般难以撼动半分。近乎断骨的钻心剧痛霍地从手腕传来,令旸当即就要痛叫一声,然而嘴巴还没张开,便被逾百公斤的强悍拉力往前一带——只见谢翎之脊背微弓,整条右臂从肩胛骨到腕关节的肌肉霎那间鼓胀到极致,一拳击中他面门! 砰! 令旸脑袋晃荡两下,没了声息,拳头移开后才发现他整张脸已经变了形,两眼反白,满面鲜血甚至分辨不清是从哪冒出来的,蛛丝一样顺着错位的口鼻蜿蜒蔓延。 谢翎之手一松,令旸直挺挺倒了下去,啪的摔在水洼间,安然入寐。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得令旸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也没人看清谢翎之出手的动作。车上另外几人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子一出手就这么生猛,简直比他们蹲牢子那几年碰着的牢头还凶残暴戾。 ——是个棘手货色。 他们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妈了个巴子……小崽子真有点能耐!”坐在对侧的章程宽一咬牙,踹开另一边车门跳了下去,帷幕般昏黑无光的雨夜下他极速绕过车后备箱,过程中体型隐约出现了些扭曲变化,再现身时,一双手竟已长得拖地,变成了两根章鱼触手。 ——是章鱼属alpha。 一根粗壮触手破开雨幕劈空而来,谢翎之徒手抓了上去,第一下没能抓住,那表皮布满黏液与雨水,呲溜从他掌中滑出。章程宽露出得意的笑,继而以更加凶狠的气势给了他第二下! 触手好似长鞭般虎虎生风直奔脖颈而去,却见谢翎之忽地五指屈成爪状,指尖寒光一闪,五根尖锐钩爪“噗呲”扎进肥软的触手肉,几近是贴着骨头倏然一刮,生生划出五道足有半米长、深可见骨的血沟! “啊啊——!!”“咔嚓!”章程宽凄厉的惨叫声被一道惊雷盖过,突如其来的闪电将夜色斩出一瞬间白昼,更衬得他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失色的脸煞白如厉鬼。 然而这张厉鬼一样的脸庞下一秒就被扣了下去。恢复寂暗的黑夜中只见一道身影宛如速度飙到最高的终极超跑,转眼间便冲刺到了章程宽面前,两条劲瘦长臂牢牢箍住他的脖颈,往下一压,骨骼密度极高的坚硬膝盖对准他胸腹又狠又快连顶叁下,最后揪着他后脑头发上提半秒,再下按,一膝盖顶在他面部正中央! 咚! 这几下冲击力堪比时速八十迈的跑车直直撞上来,章程宽被松开时,眼睛虽依旧睁着,瞳孔却完全没了焦距,下颌无意识垂坠,两排牙齿跟豆腐渣似的哗啦啦从嘴巴里掉了出来。 谢翎之撒开章程宽,任由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转身返回面包车,寻找下一个目标。可就在这时面包车却突然响起引擎震动的嗡鸣声,车轮在水坑泥地上打了几个滑,挟着刺耳的摩擦声冲上马路。 大雨气势汹汹泼洒在挡风玻璃上,雨刷仓促工作个不停,肖丛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鬓边被冷汗湿了个透,脚下油门死死踩到底,“真几把操了……还没断奶的小子这么能打,今晚简直他妈倒了血霉!呸!” 他骂骂咧咧个没完,一双细长的老鼠眼在眼眶里滴溜溜转来转去,从前方模糊不清的道路转移至后视镜,谢姝妤那张苍白呆滞、仿若没有灵魂的洋娃娃般精致美丽的脸蛋。 肖丛冷笑:“小婊子倒是没亏了这张脸啊,一出事这么多杂种上赶着来救,下面别是早就被玩烂了吧?” 谢姝妤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好似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肖丛眉头一皱:“这妞儿怎么看上去不太对劲啊?被吓傻了?——冯二,你看看她怎么回事。” 冯二正是先前晕厥过去、又被惨叫和雷电声惊醒的两人其中之一,另一个是他兄弟冯叁。冯叁正摁着被迷药迷得浑身无力却还在坚持反抗的周长琰,冯二捏着谢姝妤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目光在她柔美木讷的面容上淫邪打量,并用手拍了拍,“好像真是吓傻了,小闺女怪不经吓的。……啧啧,这小脸蛋是真嫩啊,小嘴儿看起来也好亲,人间尤物啊这是。” 冯二拨弄两下谢姝妤红软的唇珠,下面那根东西便迫不及待硬了起来,一只手不老实地从谢姝妤衣服下摆探进,顺着小腹往上摸,直至拢住文胸外侧圆润丰盈的弧度,他撅着臭烘烘的嘴就要往女孩脸上亲,“好闺女,不怕不怕哈……叔叔疼你……” 轰! 一声巨响霍地在车内炸开,车顶盖板陡然凹下一个深坑! 两侧车窗似乎被什么巨大的东西覆盖住了,霎时间车厢光线暗淡,空间都显得逼仄了不少。除谢姝妤以外,其他几人登时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五根军刀般锋锐的利爪“喀嚓”穿透铁制盖板,像切菜一样割出五道爪痕,爪尖在底部收拢汇聚,一个使力,铿地掀飞了大半车顶! 雨水当头浇下,车身失控地转了几个急弯,未等众乘客从七荤八素的颠簸中回过神来,一个健硕人影从车顶轰然落下,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量十分之自来熟地坐进几人中间、谢姝妤身边,一股清冽的迷迭香骤然散开。 谢翎之一手圈住谢姝妤,转头对冯二冯叁笑吟吟道:“晚上好啊各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操你妈逼还敢追上来!”五人中脾气最暴的冯叁当即从车门储物格里掏出匕首,发狠地朝谢翎之胸口刺去,然而谢翎之却比他动作更快,筋骨修长的小臂如电一闪,一把捉住冯叁拿刀的手,反手往冯叁锁骨下方噗哧噗哧深捅两刀,刀刀到底。 “啊啊啊!!” 冯叁拔声惨叫,温热的血液从伤口迸溅出来,随着刀子出入飞得到处都是。一旁的周长琰都看呆了,他没想到谢翎之下手这么不要命——不要别人的命。 他顶着迷药劲儿艰难出声提醒:“喂……你理智点……一会警察就来了……” 谢翎之看也没看他一眼,长腿一伸蹬开车门,将半晕迷的冯叁踹下去,而后鹰爪一勾,攻击力十足地袭向旁侧冯二。然而就在爪尖即将扎进冯二皮肉的那一刻,车身猛然一歪,笔直地冲向路边一棵杨树。 谢翎之顿住,蹙眉往驾驶位瞥了眼,发现肖丛竟然跳车了。 车后不远处依稀能瞧见一个翻滚的黑影,随即那黑影一跳,夹着老鼠尾巴跑了。 车头与杨树仅剩不过咫尺距离,肖丛跳车前油门还是踩到底的状态,这速度撞上去可不是闹着玩的,直接从挡风玻璃飞出去都有可能。周长琰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挣扎着试图把谢姝妤拉到车座下护着,奈何手还没等够到谢姝妤的裤腿,就被谢翎之毫不留情一脚踹开。 千钧一发间,谢翎之背后再度展开翅膀,一把抱起谢姝妤,从敞开的车门跳了出去! 羽翼丰满的宽大翅膀将谢姝妤完全包裹其中,谢翎之手掌垫在她后脑,顺着惯性作用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即一手拍地,强劲的核心力量带动身体一举跳起,稳稳站在地面。 砰——! 背后响起车树相撞的重响。 谢翎之没兴趣回头看,他扶着谢姝妤站稳,指腹轻抚她湿凉的脸颊,嗓音轻柔到了极点:“宝贝,有没有哪里受伤?” “……”谢姝妤眼神呆滞,涣散的瞳仁既没有看向他,也没有聚焦于任何一个地方。 谢翎之唇线平抿,眉峰深深锁起。 就在此刻,远方终于传来警车唔哩唔哩的鸣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闪烁着破开黑夜与雨幕,传递出令人心安的光亮。 谢翎之往警车方向望去一眼,也算放下心来,正要抱着谢姝妤回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他目光一凛,倏地转头,发现是冯二朝他冲了过来——依靠背后张开的八根蛛腿。 冯二行进速度极快,不知是被谢翎之刚才突袭的那一下刺激的,还是因为被现状逼到绝路,他浑身凶性迸发,驱动着蜘蛛腿双目血红地冲向谢翎之:“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把她抢走……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宝贝……” 谢翎之俊朗的面容一瞬间微微扭曲,他将谢姝妤在原地安顿好,反身一脚踹飞冯二! 冯二一下飞出去十数米远,后背咚一声撞在面包车后备箱,年过四十的alpha还没从头晕眼花的状态缓过来,便被谢翎之单手提住衣领,离地叁寸悬在半空。 谢翎之一手提着他,小臂青筋根根爆起,往他腹部又快又重地连掼叁拳! “咚!”“咚!”“咚!” 作为常年进行专业格斗训练的职业选手,谢翎之那手劲儿可不是盖的,仅仅叁拳下去,冯二便“哇”的呕出一口老血,背后靠着的后备箱陷出一大块盆地似的凹坑。 照理说雨天或多或少会掩盖些信息素的气味,可即便是在空气如此潮湿的境地下,那股侵略性极强的迷迭香信息素仍旧浓郁得足以令人窒息,谢翎之揪着冯二的衣领把他往上又提了提,剑眉低压,话音从紧咬的牙关间挤出:“你再说一遍?她是你的什么?” 冯二粗喘着气说不出话,片刻后背后蛛腿一抬,直直刺向他。 谢翎之眉毛都没动一下,松开他衣领的瞬息间后退两步,双手抓住一根蛛腿,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反向一绞,生生折断了那条腿,并在冯二粗噶的大叫中接连又折断了叁根,每折一根,他就问一遍:“说啊,她是你的什么?” 到第四根时,胳膊忽然被一双手拉住。 周长琰虚弱的声音带着劝阻:“兄弟,别打了,警察来了,别打了……你这是防卫过……唔!” 打红了眼的谢翎之想也没想,转身给了他一拳。 周长琰面门一仰,摇摇晃晃倒退几步。 ——这大下雨天黑灯瞎火的,他眼前竟冒出几排拉着手跳舞的金星星。 紧接着这几排金星星就被他二舅警衔上的银星星取代。 “不许动!警察!全都住手!” 警局 滨江市公安局,审讯室。 “……因为今晚下雨,学校提早了十分钟放学,我和平常一样坐班车回家,结果一下车,就看见我妹妹被几个陌生男性alpha强行拖上一辆面包车。” 谢翎之坐在审讯桌对面,怀里抱着谢姝妤,以受害人家属的沉痛情态对两位警官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赶紧跑了过去救我妹妹。可是那几个alpha实在太凶恶可怕,一个比一个人高马大,手里又是棍子又是刀的直往我身上招呼,对我和我妹妹的人身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 “我那个时候害怕极了,幸亏以前学过几年格斗,勉强有点自保能力,这才不得已做了些反抗行为。” 两位警官听了他的陈述,沉默觑了眼桌子上的照片—— 一辆基本已经散架的面包车,车顶没了大半,后备箱凹出个深坑,两扇车门也歪歪斜斜耷拉着,整个活似一块被人暴力捶打过的面团。 这可属实不太像只“勉强有点自保能力”。 令旸,章程宽,和冯二冯叁四名罪犯,外加周长琰一个在场人,都被送去了医院接受治疗。其中章程宽和冯二因伤势过重被推进了ICU,挨了两刀子的冯叁反倒逃过一劫——他受伤的位置很巧妙,伤口虽深,却恰好避开了动脉内脏等致命部位,卡在一个能让人疼得要死、却又死不了的地方。 令旸更是不用说,仅是挨了一拳,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不知是晕着还是睡过去了。 至于跳车逃逸的肖丛,十分钟前也被缉拿归案。他成了今夜唯一一个能正常接受审讯的罪犯。 肖丛的审讯过程十分顺利,这人有贼心也有贼胆,可一被抓就怂了,老老实实将自个儿团伙一周以来的行动轨迹、蹲点路线以及犯罪过程交代了个彻底。 ——麻烦的反而是受害人这边。 左侧的男警官挠了挠额,拿起桌子上那沓现场所拍的面包车和形状各异的犯罪人照片,看了好一会,为难地低叹一口气,随后放下照片,再度望向对面两位年轻人。 只见纤瘦窈窕的女孩披着毛毯,安静依偎在哥哥胸口,哥哥也眉目温柔地低睫看她,手掌轻抚她柔滑的脸颊,宛如对待倾尽家财得到的稀贵珍宝般,极尽怜爱。 兄妹俩精致立体的眉眼足有六七分相似,同样出众又瞩目,给人的感觉却截然相反:一个是内敛含蓄的盾,弧度优柔,却有极强的排他性,将外界的所有都隔绝在外;一个则像尖锐外突的矛,在别人接近之前,便已削亮出鞘,崭露锋芒。 一对一看就很有故事的兄妹。 从被带至警局到现在,妹妹没说过一句话,对旁人的呼唤也充耳不闻,只是默默抱着哥哥的腰,细看之下,肩膀似在微微战栗。 见多识广的警员并没有对她的表现感到奇怪,部分亲眼目睹或遭遇重大犯罪行为的受害者会因为受到过度惊吓,在短时间内出现某些急性应激反应,譬如意识模糊,言行混乱,出汗颤抖等。 警员们给谢姝妤做了几次测试,见她木然呆怔的状态并非作伪,便也不再逼她说话,转而对谢翎之开始审讯。 ——照理讲,不管是坐在他人身上还是抱着别人参加审讯,都是完全不合规定的举止,哪怕亲兄妹也一样。 然而当警员想把谢姝妤从谢翎之身上拉开时,却意外遭到了她强烈的抗拒。 谢姝妤两只手死死抱住谢翎之的腰,低头埋在他胸膛,手背都掐红了也不肯松开。 毕竟是受害人,一干警察反复劝说数次无果,想用其他手段又怕把她刺激出什么问题,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男警官问:“你们两个都是滨江四中的学生吧?你今年高叁,你妹妹刚上高二?” 谢翎之:“是的。” “在今晚之前,你有见过那五名罪犯吗?” “没有。” “你妹妹呢?” “我不清楚,但大概率也没有,不然她一定会发现异常,然后告知我。——我妹妹很聪明,对危险的感知也很敏锐,我相信她。”谢翎之坦荡道。 男警官瞥他一眼,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一圈,口吻轻松:“你和你妹妹感情挺深厚的啊。” 谢翎之笑笑,把谢姝妤抱紧:“当然了,我们可是亲兄妹。” 男警官撅唇点点头,对他们的亲情表示了认可,他翻两下桌面上两人的档案,两手交叉,沉吟片刻,说:“你们两个的资料我都了解过了,四五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之后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时间又这么晚了,你用不用跟母亲联系一下,说明情况?” 其实警局的同事刚才就已经根据电脑上个人信息填报情况,给两人的母亲顾岚打了个电话,奈何打了两次都是关机,也不知对方是换了号码,还是深夜防打扰把手机关了。 负责审讯的这两个警官决定从谢翎之这边入手,打探打探。 谢翎之脸色微妙地变了变,随即又镇定自若:“我们母亲现在在外地工作,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反正也没出什么事,就不用打扰她了。” 右侧的女警官适时发话,“你妹妹毕竟还是未成年人,遇到这种恶性事件,监护人肯定是要到场的。你虽然是她哥哥,但也不能事事都替她决定,总得——” “我能。”谢翎之突兀打断她的话,嗓音冷淡,“她现在状态不好,也不想跟别人探讨……这种事,尤其是在她妈妈面前。”谢翎之顿了顿,压下眼底那丝厌恶的神色,尽量让声线保持温和理性,“今晚发生的事情经过我大致都清楚,两位想问什么问题,我完全可以替她回答。” 审讯 局面一时僵持住。 男警官拧眉看着谢翎之,严肃道:“同学,案件判决需要受害人详细的供词,单你一人的证人证言不足以给犯人定罪。你妹妹现在状态不好,没法提供口供,相关事宜我们有必要向监护人说明,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还有,你今晚的‘自保’行为或涉及防卫过当,有两位凶犯遭受重伤,这可是会定罪的,你的口供也会被视为犯罪嫌疑人供述。” “据我们了解,你在学校里成绩名列前茅,曾多次获得各种竞赛金奖,将来上个好大学不成问题。至少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考虑,把你们监护人叫来吧。家长又能有什么工作比孩子的未来还重要?” 男警官这一连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导可谓苦口婆心,然而最后一句话音甫落,谢翎之却微不可察地一哂。 不出半秒,谢翎之又压平嘴角,仿佛深思般静默良久,点头道:“警察先生,您说得有道理。” 对面男女警官神色同时一松。 可谢翎之继而又说:“不过,早在我们进审讯室的时候,你们就应该已经尝试过联系我母亲了吧?没能打通电话吗?” 他猜测是没有,不然这二位也用不着费劲来盘问他。 女警官眼神沉了沉,拇指不自觉扣动笔帽,在静谧的审讯室中发出“咔哒”一响,“我们是联系了你们父母,也的确没有打通电话……” 谢翎之靠着椅背,坦然道:“那就没办法了。实不相瞒,我和我妹妹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我们的老……父亲,现在大概人在国外,连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母亲也在六年前跑了,偶尔才发微信问候几句,往我们银行卡里打些钱。我手机保存的号码和她当初在滨江用的一样,要是你们都联系不上她,那我更提供不了帮助。抱歉。” 男警官脸色难看:“同学,请注意你的态度。” 谢翎之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男警官有些没了耐心:“那我也跟你实话实说吧,凭警局的网信技术,我们想找到你父母的联系方式以及现居住地易如反掌,之所以坐在这里问你,是因为调查到你妹妹曾遭受过一位与你母亲有暧昧纠葛、名叫梁一乔的成……” 梁一乔这个名字一出来,谢姝妤骤然蜷缩起身体,双手抱住脑袋瑟瑟发抖,喉间止不住地轻轻呜咽。 谢翎之立即搂紧她,厉声打断:“别说了!” 男警官话音一顿。 旁边的女警用手肘碰了碰他,清咳两声,视线在谢姝妤瑟缩的身躯上盘旋几圈,缓缓问:“当年那件事,给你妹妹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是吗?我看她的反应不像急性应激障碍,更像是PTSD——你应该了解这个词吧,创伤后应激障碍,指经历了极端危险或暴力事件后产生的心理障碍。这些年你有带她去医院诊断过精神状况吗?” “……没有。” “那你最好还是——” “我妹妹精神状况没有问题。”接续上刚才的话,谢翎之抬起头,下颌紧绷,深棕色虹膜被审讯室低照度的台灯镀上半圈幽冷弧光,“她很健康,生理和心理都是,请不要没来由地将一些恶意揣测施加在她身上。” “……” 两名警官对望一眼,无奈地放下笔。 审讯室一时寂静。 ——喀哒。 门被推开,一名年轻警员抱着纸质文件袋探头:“孙哥,打扰一下。” 他凑到男警官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将文件袋交给他,然后利落地出了门,并把门轻轻带上。 男警官拆开文件袋,掏出里面刚印出来不久、还残留温热的一摞纸,和女警官一同快速翻阅一遍,随即视线又转回谢翎之:“章程宽和冯二的初步伤情报告出来了。” 谢翎之静默不语。 他们伤势轻重如何,他心里大致有个准数。 “章程宽,章鱼属男性alpha,年四十叁,右臂有五道四厘米深、约半米长的深部切割伤,体内一根肋骨骨裂,两根肋骨粉碎性骨折,其中一根扎破了脾,造成腹腔大出血,面部鼻骨骨折、叁叉神经损伤,下颌骨骨折,未来可能有长期性咬合功能障碍的后遗症,牙齿脱落五颗。” “冯二,幽灵蛛属alpha,年四十一,头部有被棍棒击打的痕迹,头皮撕裂,中度脑震荡——这个不是你干的,我知道。肝脏破裂,腹部肌肉受损,脾包膜下血肿,胰腺损伤,叁根蛛腿Ⅲ度骨折。” “至于另外那些由另一位在场人周长琰造成的外伤就暂且不说了。跟这些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男警官将文件摞齐,放到一边,“小伙子,你的‘自保能力’可比我们这儿的老刑警还厉害啊。” 谢翎之面色不变,坚持说:“当时天太黑,又下着雨,我什么都没看清,只是在凶犯对我使用武力时适当做出了些反抗行为,他们失去意识后我就马上住了手,没想到他们会伤得这么重。……简直太出乎意料了。” 男警官搔搔鼻梁,对他这番虚了冒套又做作的供词颇为无语:“那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把冯二摁在车后备箱上打得鼻青脸肿是怎么回事?” “您也看到了,冯二当时外露并使用了alpha第四性征对我进行攻击,我只是想阻拦他。” “……” 男警官一拍桌子,上身后仰,竟还笑了:“你这小子真是聪明啊,说话滴水不漏的,是先前有了解过这方面东西吗?” 谢翎之礼貌莞尔:“您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男警官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两指夹着笔转了几圈,少顷,干脆道:“针对你的审讯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你的供词基本没什么问题,本来应该对你妹妹单独进行一场,但是看你妹妹的状态……”他觑了眼依旧木然的谢姝妤,叹气道:“算了,等她之后恢复了再说吧。” 男警官用笔头隔空点点谢翎之,“同学,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跟你讲一讲:章程宽和冯二的伤势已经属于重伤范畴了,你身上却连个能称为伤口的地方都没有,这明显武力不对等,你妹妹的衣物也完好无损,既没受什么伤,没遭到实质性侵害,你所谓的‘自保’行为涉嫌防卫过当,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就算你妹妹清醒后亲口保你也保不住;但这五人毕竟有犯罪前科在,犯罪时手里也持有凶器,你的供述里也说,在他们失去意识后就没有继续进行殴打或其他暴力行为,那就不构成故意伤害罪,即便被起诉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总体情况还是对你有利的。” “——我建议你现在申请取保候审,然后,要么把你监护人叫来,给你做书面担保,把你保出去;要么就叫其他能顶事儿的、没有过犯罪记录、可以替代你们监护人身份的成年人来作担保。” 女警官接着他的话:“我们没有擅作主张寻找并联系你母亲,是因为调查到当年你妹妹……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你们母亲就离开了滨江,我们担心其中也许会有什么不便让人知道的隐情,也怕你们母亲的突然到来会刺激到你妹妹。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容我们顾虑那么多,你要是执意不肯叫你们母亲来的话,那该找谁来给你做担保,只能由警方全权决定了。” “……” 谢翎之静了许久。 他一言不发地抚摸着谢姝妤鬓边发丝,眼眸被垂落的睫影染成深黑墨色,翻涌着昏暗无光的过去。 就在对面男女警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谢翎之哑声开口:“叫个能作担保的人过来就可以,是吗?” 女警官愣了下,“对。” “好。”谢翎之抬头看她,“麻烦把我的包给我,我用下手机。” 还是那位年轻的警员,这次他拿进来的是书包。 姓孙的男警官将书包递给谢翎之,盯着他拉开拉链,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在俊朗面容上投射出小片幽冷的光,谢翎之点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许久没联系过的号码。 一段古早高昂的情歌流过耳畔。 优美的女音过后,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半睡半醒的沙哑男声: “……喂?” “荣叔,有点事想麻烦你。” 一更 “——诶呦!小孙,还忙活呐?”荣阁一进门就亮开嗓子来了句问候,“这都快十一点了,再不回家不怕老婆训你?” 先前负责审讯的孙警官站在审讯室门口,见到来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扯起一抹恭敬的笑:“局里临时来了个案子,我和小刘他们正加班加点审人呢。……荣局,您怎么突然来了?” 荣阁拍拍孙警官的肩,笑意深长:“我当然是来帮你处理案子的。” 孙警官表情迷茫。 只见荣阁转过头,视线穿过审讯室的单向透视玻璃,看向仍坐在里面的两兄妹。 他扬起下巴,点点两人,话是冲孙警官问的:“那两个孩子,还没审完呢?” 孙警官顺着他视线望去,想起谢翎之通话时喊的那声荣叔,面色陡然一变。 夜间,十一点四十三分。 一辆黑色本田破开雨幕,在青岗小区路边缓缓停下。 谢翎之抱起谢姝妤,臂弯挂着她的书包,从荣阁车后座下车。 驾驶座上的荣阁扭过头:“看着点路哈,别摔了。欸,后面有把雨伞你拿着用吧。” 谢翎之:“不用了荣叔,今晚多谢了,回头我请您吃饭。” “嗐,请什么请,给叔带两瓶好酒就行!” 谢翎之笑道:“您还真是不客气,行,那下回给您带两瓶二锅头,咱边吃边喝。” 荣阁豪迈笑了两声,答应下来,然后不再耽误时间,挥手让他带着谢姝妤赶紧回家,有什么事电话再联系。 迎着大雨回到家,两人从头到脚都湿了个透,蓝白短袖上衣沾到的泥灰被雨水晕开,摊成几团边缘模糊的污渍。 谢翎之将还滴着水的书包撇在玄关,给自己和谢姝妤分别换上拖鞋,随后抱着她去了浴室。 哗啦啦—— 花洒下,谢姝妤被脱得一丝不挂,温热水汽缭绕着玉白娉婷的身躯,热水浇洒在僵冷的肌肤,使得血液终于活络舒缓地流通起来。谢翎之让她坐在小板凳上,自己拿了洗发水,摁出几管,在手中打成沫,涂在她柔滑如绸缎的长发上。 “姝妤,闭眼,洗头发了。”他轻声提醒。 确认谢姝妤乖乖闭上了眼后,谢翎之把泡沫在她发顶揉开,又握住发尾,细细将泡沫涂匀,最后取下花洒,冲净涂满泡沫的长发。 站起来,又给她涂上沐浴露。 谢翎之动作很利落,整个过程中他神色平静,仿佛在做和洗衣拖地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手没有在任何一个部位多停留一秒,目光同样。 哪怕这是他喜爱了十几年的风光。 给谢姝妤洗完澡,谢翎之自己也简单冲了一下,随后用浴巾包住谢姝妤,把她抱出卫生间,走向她的卧室。 谢姝妤忽然搂紧他的颈,“……你的。”她声如蚊呐。 “我的?”谢翎之顿住脚步,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去我的房间睡吗?” 谢姝妤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 谢翎之于是带她折返回自己房间。 将谢姝妤放在椅子上,谢翎之从柜子里取出吹风机,摁开开关,准备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瞬间迸发出刺耳的强气流声。 “……!”谢姝妤一下缩起肩膀,颤抖着抱住双臂,耳朵极力后折,像只受到极大惊吓的小动物。 谢翎之见状,立马关掉吹风机丢回柜子里,俯身柔声安抚:“没事没事,不怕,不吹头发了,别害怕……” 在他耐心的抚慰下,谢姝妤慢慢从紧缩状态缓和过来,面容又恢复了木然呆滞。 谢翎之换了个更温和的方式,他从卫生间拿来擦头发的毛巾,裹住她滴水的湿发,一点点吸干水分。 待谢姝妤头发和尾巴上的毛发都干得差不多了,时钟也已经逼近一点。 谢翎之把她带到床上,让她坐好,自己则去床头柜翻找着什么。 谢姝妤木楞地盯着窗帘,窗帘那头含糊传来渐渐细弱的雨声,月辉躲藏在乌云和雨帘后,只给世间留下一片晦暗漆黑。 好黑。 她其实不太喜欢黑夜,她怕黑,怕有鬼从墙角床底钻出来,顶着煞白的脸和十根尖指甲吃掉她,更怕钻出来的不是鬼,是坏人。 坏人手里的凶器比恶鬼的尖指甲还可怕。 哥哥回来了。身边的床垫陷下一块。谢姝妤听到铝箔被接连掰弯的碎响,这响动她好久没听到过。 哥哥往她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似乎是药片,她迟钝地感觉到苦,下一秒温水就被递到了嘴边。 她循着本能喝下温水。 接着又是一枚药片。 一直吃了四五片,大概是药效起得很快,但谢姝妤觉得更可能是苦的,总之涣散良久的神智终于能够集中起来,汇聚出焦点。 周围的一切不再有重影,谢姝妤定住眼神,顺着哥哥的身形往上看去,对上他过度担忧后、又放松下来的神情。 谢翎之松了口气,上了床,盘膝从她背后抱住她,把她放在自己双腿间的空隙。他蹭着谢姝妤的脸颊与鬓发,嗓音疼爱得仿佛是在哄孩子,“今晚把我们小宝吓坏了,是不是?” 谢姝妤安静片刻,身子微侧,靠进他怀里,一言不发。 谢翎之在她耳边絮叨,“那些警察看咱俩身上没多少伤,非说我防卫过当,要我把监护人叫来作担保……真傻逼,明明咱们才是受害人,咱们活蹦乱跳的还有罪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做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天天向上的好学生,直接走歪路子当罪犯得了,说不定现在早就带你吃香喝辣了……算了,那种日子怪不安生的,哥还盼着你将来上个好大学,过好日子呢,说不定还能考个公进体制内,多稳当。跟那帮吃白饭的警察一样。” “我没跟咱妈说这事儿,我叫荣叔过去救场了。荣叔你还记得吧?当年那个帮了咱的警察叔叔,还是老妈初恋。老妈丢下咱俩跑了之后,他帮过我们不少忙。——他现在都已经是公安局副局长了,你说老妈要是知道,能不能后悔死当初没坚持跟他在一起?……呵,反正我是挺替她后悔的,也不知道她是看上老爹哪点了,老爹那张脸?有可能。” “你都不知道,那个让我申请取保候审的男警官看见荣叔的时候,那脸色有多难看,他肯定没想到我能把副局长叫来吧?难怪老人都说朝廷有人好办事,这感觉确实爽。小宝,要不你以后考北京公务员吧,让哥哥再体会一把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快乐。” “……”谢姝妤抬了抬眼皮,懒倦地说:“你怎么不自己考。” 听到她回话,谢翎之愣了一瞬,而后语气轻快又自然:“哥得做生意赚钱啊,多赚点钱才能把我们小宝养得白白胖胖的。”他亲昵地捏捏谢姝妤脸颊,“一个家庭得分工明确,一个当官的一个从商的,官商勾结,生活才能幸福美满。” 谢姝妤:“……” 眼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去学校,谢翎之带着谢姝妤躺下去,拽过一旁的被子把两人盖好,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行了,睡觉吧,不然明早要起不来了。” 盖在身上的被子有些凉意,不过一会便被谢翎之的体温烘暖了,谢姝妤窝在他的怀抱中,眼皮低垂,露出的小半乌眸漆黯无光。 “不要……不要叔叔……求你了……” “姝妤啊,没事,过来让叔叔摸摸……”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疼!好疼!!” 被反制的手腕硬生生脱臼了,剧痛逼得谢姝妤脱离了alpha的桎梏,翻下床想跑,然而马上又被抓住头发粗暴地拖了回去。她四肢并用地挣扎反抗,却换来火辣辣的一巴掌。 成年alpha的力道对于年仅十一岁的她来说太过巨大,这一巴掌落下,神经几乎是立即就麻木了,她甚至没来得及感知到疼痛。 视野阵阵昏黑,脑袋嗡鸣着,失去了对左耳的感知。 窗帘将窗户完全遮挡,门也死死关着,外界的一切好像都无比渺远,连声音都穿不进这方狭小紧闭的空间。衣服被一层层扒掉,谢姝妤绝望而恐惧地瘫软在床上,不敢、也没力气再反抗。她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但她不想再挨打。 陌生alpha的气味和信息素宛如毒液侵入肺腑,她恶心得想吐,肩颈却传来更加钻心噬骨的疼。 ——是梁一乔在咬她。 二更(含失禁play) “呜……” 一片幽暗寂静中,谢姝妤捂住脸,紧紧蜷缩成一小团,牙关不断溢出颤栗的抽噎。 谢翎之几乎是立刻就醒了,宽厚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抚摸,“怎么了宝宝?做噩梦了?” 谢姝妤浑身冰冷地打着颤,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般紧紧抿着嘴,闭口不言。 那股深黑而无望的痛苦扯拽着她,她陷在泥潭里脱不出身,那双钳制她的手似乎仍在死死攥着她的脚腕,要把她淹死在曾经的回忆里。 见状况不对,谢翎之握住她的肩用力摇晃:“姝妤?姝妤?姝妤你睁开眼,你睁眼看着我!” 他的呼唤起了作用,谢姝妤颤抖的幅度稍稍减弱了些,泪水斑斑的脸缓缓抬起,迷茫地看着他。 谢翎之抹去她脸上泪痕,声音轻柔而坚定:“姝妤,都过去了,不用怕,哥哥在这儿呢,没人能伤害你,什么都不用怕。” “……”谢姝妤睁着红肿的眼眶,透过朦胧视野看着他,仿佛在确定他存在的真实性。好半晌,忽而仰起颈,湿冷的双唇印上他的。 谢翎之惊愣一瞬,略微犹豫半秒,放松了唇瓣,渡给她炽热温暖的呼吸,同时释放出安抚性的信息素。 “……伞。”谢姝妤低弱地说,嗓音隐有泣腔。 “伞?”谢翎之回应道,“伞丢了?” 谢姝妤微微点头,“嗯。” “明天哥哥给你买把新的。” “……想要丢的那个。”谢姝妤音色委屈,“你给我买的。” 谢翎之哭笑不得:“再买把新的不也是哥哥买的吗?” 谢姝妤耷着耳朵看他。 “……”谢翎之没办法了,无可奈何道:“行,那明天帮你找回来。” 谢姝妤满足了,于是不再开口,嘴唇在他的唇上蹭蹭,重新贴好。 四片唇瓣就这样静静贴着,谢姝妤没有闭上眼,生怕闭眼的下一刻,谢翎之就会消失不见,如同八岁那年被爷爷奶奶或者其他什么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人带走,然后她再也见不到他。 那年的孤寂彷徨随着记忆一同席卷而来,谢姝妤往上挪了挪身子,双手圈住谢翎之的脖颈,舌尖从唇间探出,抵上他微张的牙关,试图深入。 谢翎之周身一僵,偏头躲开她的唇,鼻息略促:“别这样姝妤,我现在不想……这样对你。” 话是这么说的,可谢姝妤明显感觉到腿心被什么粗硬的东西顶着。 她单手抓住谢翎之睡衣衣领,把他拽下来,重新吻上他的唇,另一只手则向下伸去,探进他的裤腰,握住那根充血挺立的阴茎。 “……!”谢翎之哪料到她会突然这么主动,被握住的霎那眼睛都瞪大了,他当即往后一退,嗓音不禁染上欲色的喑哑:“姝妤你……唔!” 谢姝妤收紧五指,不让他躲,粉嫩滑软的小舌趁虚而入,一下舔到他微许粗粝的舌面。 谢翎之顿时重了呼吸,眼睫微动,“姝妤……” 谢姝妤专注地吻着他,手心也顺着硬物的形状来回撸动,她青涩的手活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技巧,可那根肉棒还是硬生生胀大了一圈,铃口翕张着吐出粘腻前精。 她张开腿,缠住谢翎之的腰,还有些干燥的肉缝抵着龟头磨蹭两下,很快出了水。她沉腰想把那根粗硕的东西吞纳进去,却没能对准位置,疼得直小声哼哼。 谢翎之无奈叹了口气,自己扶着阴茎,缓缓送进狭窄的小穴。 “嗯……”谢姝妤蹙眉嘤咛一声,肩背深深弓起,艰难接受着异物侵入。 不可否认,即使做了这么多次,小穴还是不免感到胀痛,然而随着生嫩的蜜径被逐渐拓开,她却奇妙地产生出一股填满心口的安全感。 ——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把哥哥永远留在她身边似的。 “哥哥……”她低低地呼唤,宛如幼兽哼叫。 谢翎之忍住马上抽插的欲望,尽量稳住声线:“怎么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谢姝妤埋在他胸口,说,“我一个人会害怕。” 谢翎之静了片刻,低下头,叹息着吻住她的唇,“哥哥不爱你还能爱谁啊?哥就你这么一个小宝,捧在手心儿都怕摔了,哪舍得丢了。” 谢姝妤鼻尖一酸,觉得谢翎之又是在说甜言蜜语,“我是说真的,你不用哄我……” “那我不哄了,直接做。”谢翎之把她的腿掰得更开,抱住她软嫩的小屁股往深处一顶,毫不客气地肏干起来。 谢姝妤顿时说不出话了,张着小嘴娇吟不止,口水都流了出来。 嫌正面抱操不够爽利,谢翎之搂着她的腰一翻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用骑乘的姿势向上顶弄。 这个姿势较刚才方便多了,谢翎之飞速挺胯,每一下都顶到花径最深的地方,壮硕的龟头直接将下垂授精的宫颈顶出一个小口,子宫内积蓄的淫水随着肉棒出入喷溅出来,大半落在沟壑分明的腹部肌肉,沿着狰狞错纵的筋脉流淌。 谢姝妤被迫骑在阴茎上颠簸,尾巴都高高翘了起来,白花花的乳肉像两只兔子一样在胸前弹跳,花唇和阴蒂被下方黑森林般粗硬的耻毛搔刮得微微痉挛,白软臀肉也被坚硬的腿肌胯骨撞出层层波澜,她口中的呻吟支离破碎,“啊……哥……慢点……” 小穴忽然用力而不规律地收绞缩动,她神情迷离地仰起头,准备迎接高潮。 可就在高潮到来的前一刻,谢翎之却停了动作,那根肉棒就这样安静矗立在她体内,青筋一跳一跳,茎身却分毫不动,稳如泰山。 “嗯……?”攀向顶峰的过程生生被打断,谢姝妤疑惑地蹙起秀眉,小屁股夹着肉根不断扭蹭,“哥哥,怎么不动了……” 谢翎之闻言,戏弄般上顶一下,听着她柔媚细弱的喘息,促狭道:“想要哥哥操你?” 谢姝妤脸红了个透,闭着嘴不肯说话。 “你不说,哥哥就不操了。” “……”谢姝妤犯难地纠结着,还是对这种荤话感到羞于启齿。 就在快感渐渐从巅峰冷却之时,谢翎之蓦然又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操干起小穴。 “啊啊……啊……”谢姝妤趴在他胸膛哼叫不止,小穴撒欢似的往外流水,腿根又一次打起颤。然而就如同上次一样,正当她濒临高潮时,谢翎之又停了下来。 如此反复三四次,两人交合处已经是粘腻一片,水流成河。谢姝妤终于撑不住了,呜咽着说:“哥哥……别这样……” “那宝宝自己说,要不要哥哥操?” “……要……” “要什么?” 谢姝妤极小声道:“要哥哥操……” 谢翎之胸膛起伏,总算不再忍耐,两手掐住她的腰悍猛肏穴,几乎要快出残影的胯骨极力快速地冲撞娇嫩花户,肉体碰撞出紧密而清脆的啪啪声,在幽静的卧室内被放大无数倍。 “这才对嘛……乖乖,不管想要哥哥做什么,都要直接说出来,知道吗?……不管你想要什么,哥哥都会满足你……” 谢姝妤撑在他肩头的两手软绵绵打着摆子,骨头都要被肏散架了,紧贴着精壮小腿的脚尖时而紧绷时而蜷起,小穴近乎是饥渴地吮吸吞吃那根飞速抽插的肉棒。 陡然间一个深顶,谢姝妤瞳孔一散,霍地抬高臀部,脱离了肉棒,“啊啊……!” 腿根肉眼可见地哆嗦着,翕张开合的小穴宛如坏掉的水龙头般,哗的涌出一大股水,淅淅沥沥全部浇在了肿胀滚烫的龟头和结实的大腿上,与此同时还有另一股温热的液体也喷了出来。 谢姝妤抖着腿撑了一会,又脱力地摔坐下去,谢翎之扶正她的腰,对准小穴复又插了进去。 “嗯……”谢姝妤难耐地长吟一声,小穴里的水喷得更凶了,却被肉茎堵在宫口里出不来,反倒是另一股温热液体愈发汹涌显眼。 谢翎之挑起眉,手指分开那两瓣被肏得红滟淫靡的肉唇,掌心盛住那股色泽浅淡的水流,顺便还用两指恶劣地捏住阴蒂,“宝宝,你失禁了?” 谢姝妤顿时颤得更厉害,拼命甩尾巴抽他手臂,“啊啊……!不要……哥……!快松手!” 失禁的尿液极速从体内流出,谢姝妤竭力夹起腿试图收住,可下身肌肉却仿佛失去了控制,她徒劳地抱着大腿,甚至能听清水流在谢翎之结实的腹部不住溅开的声音。 谢姝妤闭紧眼,羞得恨不得马上昏厥过去。 看着她那窘迫到极点的模样,谢翎之干脆翻身把她压在床上,放缓速度深入抽插,“害臊什么,你什么样子哥哥没见过?” “哼嗯……”尿液差不多排空了,下腹正空虚地抽搐着,被这么一插,不禁有种想尿却什么都尿不出来的酸麻感,谢姝妤眉心堆蹙,羞恼又难受地推他,“你闭嘴……啊……先等等……我还……” 谢翎之坦白道:“等不了,我要射了。” 失禁后的小穴吞绞得分外厉害,谢翎之额角紧绷,挺着劲腰狠厉肏干酥软红肿的媚肉,充满雄性荷尔蒙的晶莹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流淌,滴落到身下因快感而酡红的窈窕身躯,满当当的囊袋随着动作重重拍击在白嫩臀瓣,在谢姝妤渐趋高昂软媚的吟叫声中留下鲜明的红痕。 抽插百来下,他拔出肉茎,将浓稠的精液尽数射在谢姝妤痉挛的小腹上。 谢姝妤也同时抵达高潮,她眯着眼,掐着谢翎之的肩膀媚声呻吟,穴眼不断涌出丰沛的泉水,“啊……哥哥……你抱抱我……” 谢翎之俯身抱住他,嘴唇在她颈侧密密亲吻,沉重的身躯压得谢姝妤闷哼一声,差点喘不上气,不过她扭了扭腰,却也没躲。 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谢翎之喘息着说:“咱们家该买些垫子了。” 谢姝妤脑子还混沌着,“……嗯?什么垫子?” “做爱用的垫子。”谢翎之撇眼看她,勾起揶揄的笑,“不然床单洗的速度赶不上换的。” “……” 谢姝妤锤他一下,红着脸不说话了。 迟到的双节番外之:白丝爱的起源 yuw an gs 盯—— 谢姝妤捧着杯加冰奶茶,站在橱窗前,双眼盯着透明玻璃后那条修身碎花小白裙。 她已经盯了这条连衣裙长达两分钟,乌黑的瞳仁都微微缩细,然而还是没办法从那清新秀美的设计上移开视线。 一旁的谢翎之抱臂倚墙,抬腕看了眼手表,好言劝道:“实在想要就买了吧,反正这一趟出来也是给你买衣服的,别管价钱了。” 谢姝妤闻言,为难地瞥一眼衣服领口夹的价标: 899。 就算是作为顺利考进四中的升学礼物,也着实有点贵了。 今年六月中考结束后,谢姝妤不出所料拿了个好成绩,总分数排名全市第二,成功被滨江四中招录。收到录取结果通知的这天,谢翎之二话不说带她来了商场,让她随便挑衣服,以奖励这叁年来寒窗苦读付出的汗水终于收获了回报。 谢姝妤在二楼女装店逛了一圈,只看中这么一条连衣裙,可惜这价格属实让她望而却步。 谢姝妤咬唇纠结半晌,还是决定放弃这条裙子,转身走回谢翎之身边,挽住他的手臂:“算了,再逛逛吧……这条其实也没那么好看,就一般吧。”她一边说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经典发言,一边用眼角依依不舍地瞄着那条裙子。 谢翎之侧眸觑她,片刻,径直走进了店铺,对导购员说:“你好,我想买那条裙子,请问有小一点的尺码吗?” 没等导购员开口,谢姝妤赶忙从后面追了上来,抓着谢翎之手腕轻喊:“哥!” 谢翎之长臂一伸直接把她揽过来,“我妹妹身高一米六七,体重九十五斤左右,您看看那裙子有没有适合她的大小,我让她试试。” 阅历丰富的导购员一眼看出两人中谁是付钱的那个,微笑着说:“有的有的,您先在这边坐着稍等,我去给您拿。” 导购员转身去仓库拿衣服,谢翎之则拉着谢姝妤到沙发坐下。 谢姝妤嗔怪地晃他胳膊,小声道:“你干嘛呀,我都说我不想买了。” 谢翎之笑嘻嘻搂住她,“还说不想呢,你那眼睛都快粘裙子上了。” “可是……” “好啦,都坐这儿了,就别管那么多,专心试你的小裙子就行。”谢翎之抬起指腹,宠溺刮刮她柔润的下颌,“哥能带你进来买,肯定是带够钱了呀,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谢姝妤这才收起口是心非的话,双手托腮,等导购员拿裙子过来,嘴角不觉抿起甜蜜又期待的笑。 不一会导购员便拿着两条一样的裙子过来了,“小妹妹,这件是S码,这件是M,你都试一下吧,看看哪件更合身,阿姨给你包起来。”记住网站不丢失:jizai 21.c om “好。” 谢姝妤把手里的奶茶塞给谢翎之,接过裙子,独自去试衣间换衣服。 先换了M码的那条,谢姝妤一边拉上后背拉链,一边走出试衣间。 刚出来,就见谢翎之跟前围着两个打扮时髦鲜亮的omega,正在跟他搭讪。 “帅哥,在这儿等人吗?”其中一个笑容妩媚道。 谢翎之抬眉:“这里是女装店,你说呢?” omega勾着嗓调问:“你在等谁呀?女朋友?” 谢翎之眼神微妙地变了变,唇畔稍扬:“是……” “喂,谢翎之。”谢姝妤站在全身镜前,开口叫他,“过来帮我拉下拉链。” 谢翎之话音一止,转头看她,脸上顿时流露出明显的惊艳光采。 明亮的白炽灯下,初显袅娜的少女一身碎花白裙亭亭玉立,清丽的面容不施粉黛,却依旧明艳动人,匀称纤细的四肢坦然裸露在外,裙摆刚好遮到膝盖以上,两条玉柱似的小腿优美而修长,没有丝毫瑕疵。她皮肤本来就白得清透,换上白裙子后,更是像精雕细琢的瓷娃娃一样,说是刚从橱窗里搬出来的假体模特也不为过。 此时她正用那双潋滟水润的猫眼瞪过来,耳朵支棱,圆圆的眼睛里尽是被忽视的不满——她可是刚换了新裙子出来,居然不看她!棕黄色的蓬松猫尾弯曲着垂在身后,警告般晃来晃去。 谢翎之一时间看得呆住,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甚至忘了去帮她拉拉链。 那两个omega也循声望了过去,见到谢姝妤的那一刻,愣了愣,不禁有些讪讪:“哦,还真是在等女朋友啊……” “啊?”谢姝妤别扭地纠正,“我是他妹妹,不是女朋友。” omega眨眨眼,转向谢翎之。 ——有那么一刹那,面前这个年轻俊秀的alpha眼底似乎划过了一丝失落。 不过那丝失落转瞬即逝,快得仿佛错觉。 谢翎之神色如常地站起身,对两位omega笑道:“是妹妹,不是女朋友,你们误会了。” 随后朝谢姝妤走过去,帮她拉好拉链,挽起鬓边碎发。 “真好看。”他附在她耳边,低声说。 谢姝妤整理肩带的手顿住,视线微抬,对上镜中谢翎之那双好像暗含着什么意蕴的、狭长而深邃的眼眸。 ——噗通。噗通。 心跳忽地乱了一拍,不明所以。 一旁的导购员小姐适时展现出外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熟练的殷勤中夹带着真诚,连声夸赞:“哎哟,小姑娘可真漂亮!皮肤又白,腿又长,这裙子穿在身上真的特衬你肤色!就是腰这块儿好像有点松,你穿的是M码吗?” 谢姝妤回过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是。” “难怪衣服有点肥呢,你这腰也太细了,线条真好!”导购员嘴里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了一堆,直讲得谢姝妤脸都红透了,才放她进试衣间,换那件S码的再试试。 谢姝妤一边用手背贴着脸降温,一边返回试衣间,换另一个尺码的裙子。 谢翎之站在试衣间附近,目光竭力从那扇厚重遮光的帘子上挪开,无意识地来回踱步,满脑子都是刚才见到的美丽风光。 耳畔依稀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声。是谢姝妤在里面换衣服。 他不由自主幻想起试衣间内的景象。 ——有很轻的“噗”声,是她放下连衣裙的声音。 她现在是赤身裸体站在里面?……不对,她还穿着内衣内裤。她穿的是哪套?他前天刚洗完、晾干的那套藕荷色?还是上周新买的、还没有穿过的杏色?应该是杏色。她整理肩带时露出来了一点,是浅淡近白的颜色。 ——接着又传来抖开衣服、鞋底抬起、继而落地的轻响。 她在穿另一个尺码的裙子。她穿连衣裙习惯从下往上套,他再清楚不过。所以,这就意味着,那条洁白崭新的碎花裙子,此刻正贴着她光滑的大腿一点点上移,拂过杏色纯棉内裤,将她青涩发育的乳房、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挺翘饱满的臀部,全数亲密无间地包裹在内…… 他今晚或许得亲手,仔细地清洗一下这条裙子。 那两个omega竟还没有离去,兴致勃勃又凑了上来,“帅哥,你是alpha吧?介意加个联系方式吗?回头有时间可以一起聊聊天。” 谢翎之心里正躁动得不行,压根没心思应付这俩人,推拒道:“抱歉,不太方便。” 最先出声的omega坚持不懈:“加一下嘛帅哥,就当扩列了,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这附近的学生吧?我是泗山美高的,说不定咱们以后还能再碰见呢!” 谢翎之微皱了皱眉,被缠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刚准备冷言冷语地再拒绝一次,却听帘子一掀,换完衣服的谢姝妤又一次走了出来。 谢姝妤边走边将马尾从裙子后面拽出来,顺道朝他瞥去一眼,目光定了定,眉眼间凝起微许不快。不过很快便从他身上略了过去,她站到全身镜前,专心致志欣赏镜中的自己。 这次腰身倒是贴合了,不过裙摆明显比上件短出一截,从膝盖偏上的位置,升高到刚过大腿一半。 谢姝妤两手摁下裙摆,不自然道:“上身是挺合适的,但是下面好像有点太短了……” 导购员立马说:“没事儿,这阵大夏天的也没什么风,正常走路不会露出什么的。小妹妹你要是实在担心,我们这儿可以赠送防走光的连裤袜,很厚实,正好也可以用来防晒。” “真的吗?”谢姝妤面色一喜,欣然同意,“好,那我就买这件了!” 谢翎之站在斜后方,静静看着她喜悦的笑靥。 ——姝妤一丁点儿,都不在乎他被别人搭讪了。 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 换做以前,她会马上把他拉走,不让那些抱有异样心思的人靠近他。甚至连他和他的朋友一起玩,她都会不乐意。 为什么现在对他一点都不在乎了? 为什么不再把他视为所有物了? 为什么不再对他有占有欲了? 姝妤不喜欢他了吗? ……姝妤喜欢他吗? 如同每一个步入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少年,谢翎之认真却茫然仓皇地思索着这个问题,试图从心爱之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间,寻找出感情的痕迹。 可他找不出来。 他无法确定,姝妤对他是否存有那种感情。 “……帅哥?哈喽?” 耳边响起omega的呼唤,谢翎之思绪回笼,眼前多了一块亮着的二维码。 是那个omega的微信。 omega热情笑道:“别那么冷淡嘛帅哥,加了不说话躺列也可以啊。” “……” 谢翎之注视着二维码最中间的卡通头像。 ——这种方式,说不定能唤起一点姝妤对他的占有欲。 哪怕一星半点也好。 谢翎之微微地笑起来,又恢复了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散漫姿态,拿出手机,加了omega的微信。 “谢翎之,滨江四中的。”他向omega彬彬有礼地做了自我介绍。 omega低低说了句“操,四中的。” 泗山美高和滨江四中虽然名字里都有个四的发音,但录取分数线差了起码两门主科的总分。omega没想到眼前这位不仅长得帅,还是个学霸,眼神不禁又亮了些许。 总算打发走两个死缠烂打的omega,谢翎之眼梢一扫,发现谢姝妤已经套上了一双白色连裤袜,正双手抱胸靠着墙,冷眼望着他。 “勾搭完了?”谢姝妤漠然道,“勾搭完就赶紧去付钱吧。” 谢翎之睨一眼她那紧裹着连裤袜的修长双腿,又迅速收回视线,从导购员手中接过小票,去总收银台结账。 买完裙子,谢姝妤也没什么心情再逛了,想直接打道回府。可谢翎之却拉着她又去了一家鞋店,给她买了双凉鞋。 谢姝妤坐在沙发上,穿着全新的珍珠白矮跟绑带小凉鞋,眼睁睁看着原先那双运动鞋被收进鞋盒,不解问道:“为什么要买凉鞋?” 谢翎之握住她伶仃的脚腕,替她系好绑带,指腹并眸光有意无意轻轻上划,划过那勾勒出优美腿型的纤薄纯白连裤袜,嗓音微哑:“穿连裤袜怎么能穿运动鞋,穿凉鞋比较合适些。” 谢姝妤撇撇嘴,讽道:“真讲究,这又是哪个omega教你的?” 谢翎之动作一顿。 心底暗生出一股隐秘而幽暗的喜悦,他仰起头,勾唇浅笑,“不记得了。” 微弯的眼眸中,倒映出谢姝妤疏冷嫌恶、却依旧美丽非常的面容。 回到家,时间已过下午一点。 谢姝妤犯起了困,衣服也不脱,打着哈欠直接回屋睡午觉。 谢翎之坐在客厅地毯上,装模作样地玩手机,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卧室的响动。 ——她的呼吸渐渐均匀。 待那频率进入安眠状态下的规律绵长,谢翎之站起身,无声走到她卧室门前。 谢姝妤进屋时只随手拉了下门把手,没有关严实,卧室的门敞着条缝隙,足够看清里面的风景。 谢翎之侧身靠着门框,视力极佳的眼眸透过那条缝隙,幽幽望进屋内。 她的确已经睡着了,穿着那条碎花连衣裙和连裤袜,平躺在床上,嫌天气太热,没有盖被子,整具身躯婀娜的曲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供人观赏。 谢翎之紧紧盯着她恬静的睡颜,气息逐渐滚烫急促,一股最原始的冲动在血液中奔腾翻涌,迫切想找个宣泄口。 想上她。 想把下面那根东西插进她的小穴,把她干得哭叫喷水,除了他谁都看不到,除了他谁都喊不了。 如果他现在进去,占有了她,那她从今以后,能不能只属于他一个人? 能不能也只喜欢他一个? ……有些异想天开了。 谢翎之盯着熟睡的谢姝妤看了五分钟,到底还是忍住欲望,什么都没做,只拿手机给床上一无所知的小猫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随后悄无声息返回了客厅。 谢姝妤午觉时间一般不长,约莫过去了十五六分钟左右,她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擦擦嘴角口水,她翻个身,正面朝下,撅臀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唔嗯——哈……” 浑身的筋骨都仿佛被这一下抻开了,谢姝妤落回床上,舒坦地长叹一口气。 有点口渴。 她翻身下床,走出卧室,想去客厅拿杯水喝。 刚踏进客厅,就见谢翎之从沙发上飞速捞了个抱枕在怀里抱着,手里握着的手机也扣了下去,眼睛直愣愣看着她。 谢姝妤:“?” 她挠挠散乱的头发,走到茶几边,拿起半空的水杯喝了口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你干嘛呢?” 谢翎之:“看美女发来的白丝腿照。” 谢姝妤:“……” 谢姝妤慢悠悠放下水杯,玻璃杯底跟茶几碰出“铿”的一响,她缓步走到谢翎之跟前,负手弯腰:“什么腿照,让我也看看。” 谢翎之挑起眉骨:“不好吧?是那种不太健康的照片哦。” “腿照能怎么不健康。”谢姝妤抬起右脚,随意抖掉拖鞋,套着丝质连裤袜的脚尖踩在他膝盖内侧,一条笔直优美的长腿就这样呈现在他眼前,她仰着下巴,垂眸睥睨,“不就是这样的吗?” 不知为什么,她最近总能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迷迭香的味道,而每回闻到这味道,身体都禁不住微微发热,心底也会生出莫名的冲动—— 想在哥哥面前,展现自己的性魅力。 作为异性的魅力。 想让哥哥对她,产生欲望。 谢姝妤乜斜着谢翎之,只见他低着头,目光似乎凝在她弯起的脚尖和足背上。好半晌,才开口回话,笑盈盈的音线隐约低哑:“这个嘛……还是有点区别的,比如他们会摆这样的姿……唔。” 他伸手想握住那条纤细的小腿,然而指尖还没探近,谢姝妤便抬起腿,一脚踩在他脸上。 脚心抵着他的脸,把他压倒在沙发坐垫上,谢姝妤表情和语气都嫌弃到了极点: “你个变态。” 谢翎之默然不语,炽热的呼吸透过连裤袜底丝薄的布料,喷洒在谢姝妤光滑纤薄的足弓。 谢姝妤微微蹙眉,怕痒地蜷了蜷脚趾,继而又在他脸上恨恨踩了两下,仿佛对待随手丢在路边的垃圾一样:“你脑子里是不是每天只有那点事儿?是不是一天不跟人勾搭就浑身难受?啊?”她凶狠地辱骂,奈何刚睡醒的嗓子实在不给力,软得像块棉花糖,“人渣,败类!抱着你的腿照死去垃圾桶吧,呸!” 她啐谢翎之一口,收回脚,拿着水杯转身返回卧室。 “宝儿。”谢翎之忽然在背后叫她。 谢姝妤回过头,语气不善:“干什么?” 她本以为谢翎之脸色会不太好看,毕竟正好好看着腿照,突然就被她踩了几脚又痛骂一顿,谅谁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然而一转头,却见谢翎之笑得比刚才还欢快了不少。 谢翎之笑眯眯问:“不想我跟他们勾搭,上午怎么不干脆说是我女朋友啊?这样他们就知难而退了,多省事。” 谢姝妤冷冷道:“这谎撒得也太假了,他们一眼就能看穿。” “为什么?因为我们长得太像了吗?” “不。”谢姝妤扬起脸,轻藐蔑视他,“因为我太好看了,谁会信你个癞蛤蟆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白日做梦。” 谢翎之:“……” 见谢翎之被堵得哑口无言,谢姝妤大获全胜般翘起尾巴,得意洋洋地回了卧室。 谢翎之笑着目送谢姝妤背影越走越远,直到那扇卧室门砰的一声,彻底关上。 唇角笑容淡去,谢翎之闭上眼,搂着抱枕的手松开,重新探进解开的裤腰内,握住那根涎液横流、青筋暴涨的阴茎,一边回忆刚才纤足踏在脸上的柔软触感,一边粗暴地撸动。 那只小脚明明那么瘦,那么薄,踩在脸上的感觉却比面团还软嫩;即使隔着一层丝袜,也能闻到足底散发的淡雅茉莉香气,凹陷的足弓曲线玲珑而骨感,不知道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觉…… 他沉浸在对那美好手感的想象中,近乎是蹂躏般用力撸着阴茎,铃口吐出的前列腺液越来越多,锋利的五官线条紧绷,直至最后关头,他翻起手机,对着屏幕上那数不清的、谢姝妤各种样子的照片,射出一股股浓精。 “呼……” 靠着松软的沙发坐垫,谢翎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眯的眼中有释放后的惬意疏懒,也有更幽深的欲求不满。 今晚找个理由,跟姝妤一起睡吧。 虽然这么热的天气,不太现实,但万一她脚冷呢? 说不定他可以帮她暖一暖…… “我喜欢你” 下午叁点四十五分,大课间。 谢姝妤在五班后门口踱来踱去,神情踌躇又纠结,双手交握藏在背后,拎着刚从云朵烘焙坊买来的新品小蛋糕。 方形包装盒顶端的蝴蝶结挂在指尖,随着步伐来回晃荡,丝带已经被手指揉搓得变形。 正是下课时间,陆续有学生从教室出来,有个认识谢姝妤的beta女生注意到她,开口喊道:“谢姝妤?你在干嘛呢?” 谢姝妤吓了一跳,脚步停住,勉强地冲她笑笑,“我……我在等人。” 那女生径直走了过来,“你等谁呀?用不用我帮你叫一下?” 谢姝妤神色一紧,当即要拒绝:“不用不——” 话说到一半,眼角不经意瞥向教室角落。只见周长琰正靠着墙壁,歪头闭目养神,硬朗的面容上有几块淤青,鼻梁也贴着纱布。那条受伤的左臂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显然有些影响睡眠,他凌厉的浓眉微微蹙起,眼睫也不时扇动两下。 谢姝妤抿了抿唇,低声改口,“嗯……那、那就麻烦你了,我想找一下……周长琰。” “找谁?”女生诧异地拔高声调,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姝妤硬着头皮重复:“周长琰。” 女生跟身边朋友对视一眼,又望向教室里的周长琰,眼神有着显而易见的忌惮。 终归没那么熟,女生也不好意思问谢姝妤为什么要找他们班那混混,随手抓了个路过的alpha,说:“张志东,你叫周长琰出来一下呗。” 被叫做张志东的alpha一脸嫌恶,“啊?叫他干什么?” 女生催他:“你就去叫一下嘛,谢姝妤找他有事。” 闻言,张志东转头看向谢姝妤。 谢姝妤局促地牵了牵嘴角:“麻烦了,同学。” “……”张志东眼睛不自然地闪烁两下,表情顿时缓和下来。他挠挠后脑勺,语气好了不少:“行吧,那我去叫他一声。” 说罢他径直朝教室角落走去。距离周长琰一米多时,那股浓烈的alpha信息素直冲鼻腔,张志东眉头紧皱,干脆停在半路,捏着鼻子说:“周长琰,有人找。” 话音甫落,周长琰便掀起眼皮,深黑的眸色警觉而清明,全然不似刚休憩过。 目光从张志东迅速远离的背影,转移到门外那抹纤细高挑的身形,停顿片刻,周长琰站起身,徐徐走去。 “什么事?” 谢姝妤呼吸一窒。 ——虽然受谢翎之定期标记的保护,其他alpha的信息素在她发情期以外基本不会有太大影响,可周长琰这毫不遮掩的外泄信息素未免也太浓了点。 这人仁义是仁义,但也确实有点不讲礼貌。谢姝妤心中如是评价。 谢姝妤清清嗓子,两眼乱七八糟四下张望一圈,随即一边后退,一边对周长琰招手,音量压得贼低:“那个……你、你过来,你过来。” 周长琰略微扬眉,跟着她步伐走,同时睇睨一眼她手里的小蛋糕,思忖半秒,明白了她是来干嘛的。 迎着一众路人五彩缤纷的视线洗礼,谢姝妤闪身躲进墙后阴影下,面朝周长琰,扭捏又不自在地微转脚腕,“昨天晚上,谢谢你。” 周长琰:“没事。” 谢姝妤瞧一眼他吊着的手臂,歉疚道:“伤得严重吗?” “有点骨裂而已,没什么。” “……哦。” 这人的回答一如既往简洁,倒是令谢姝妤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她都开始怀疑周长琰究竟是不是喜欢她了,不然怎么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冷静态度。 想到这,谢姝妤犹豫地问:“所以,你上周跟踪我,也是因为那几个人?” “嗯。” 还真是。 谢姝妤鼓鼓腮,有种自作多情的尴尬:“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周长琰说:“怕你知道以后表现得太谨慎,惊动犯人,那样他们就不敢露头了。” 谢姝妤:“……” 她一双死鱼眼直视周长琰:“你认真的?” 周长琰竟还有少许疑惑,仿佛不理解她干嘛反问,认真道:“当然。” 谢姝妤:“………………” 好了,这下她是真确定周长琰对她没意思了。 亏她还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人家喜欢她呢。 谢姝妤一时间窘迫得无地自容,甚至都有点恼羞成怒了,把藏在背后的小蛋糕往周长琰怀里粗鲁一塞,她没好气道:“呐,给你的谢礼,之后的医药费我和我哥会替你承担,感谢同学你的见义勇为,再见。” 她转身就要走,然而周长琰却一把抓住她手腕,问:“你生气了?” 谢姝妤:“没有。” “可你看起来不高兴。” “我天生就长这样。” “……”周长琰没说话,专注端详她的脸。 谢姝妤被他看急眼了,扯胳膊想从他掌中挣脱出来,没能成功,反而换来周长琰一句:“不尽快把他们揪出来,会很麻烦。” 谢姝妤:“?” 周长琰严肃道:“那些人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稍微惊动一点,就会藏得更深,更难抓。我舅舅他们已经追捕了这伙人两个多月,一直没能取得进展,你是近期唯一的突破口——你漂亮得太过头了,不管在哪都非常显眼,而且还是未成年omega女生,那帮人但凡有一个见过你,都能煽动其他几个一起动手。所以从我舅舅那儿得知他们可能已经流窜到这边来的消息的时候,我马上就想到了你。你总是独自坐班车回家,下了车也没有家长或朋友跟随,是他们最合适的下手目标。” 周长琰话音微顿,声音放低了些:“我也不想把你暴露在危险环境下,也试过劝说你同意让我陪你一起回家,可我仔细想了想,我又没办法时刻陪在你身边保护你,还有你哥也是。与其这么小心翼翼地提防危险,还不如趁早把危险分子揪出来解决掉,这样你才会更安全。” 他观察着谢姝妤的脸色,罕见地有些笨拙和迟疑:“我刚才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心情有好些吗?” 面前这人的情商像是突然被天使吻了似的突飞猛进,一番话直接把谢姝妤讲懵在原地。 好半晌,谢姝妤才回过神来,顿时脸热得要冒烟。 “哦,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谢姝妤磕磕巴巴道,“抱歉,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这么周到正派的人。 所以原先那些黑社会般的传言都是哪儿来的? 周长琰问:“这么什么?” 谢姝妤:“……咳,没什么。” 空气静了少顷,两人谁都没说话。谢姝妤禁不住感到别扭,搔搔耳朵,在打好道别腹稿前,故作轻松地坦白:“真是的,你也不告诉我真相,我上周还自恋以为你可能是喜欢我才跟踪我的呢,结果不是啊哈哈——” “是啊,我是喜欢你,才会一直关注你的动向。”周长琰忽然说。 谢姝妤一愣:“?” 周长琰脸上有种“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干脆就直接说了吧”的坦荡荡: “谢姝妤,我喜欢你,想追你,希望你给我个机会。” 谢姝妤:“……?!!” 周长琰说这句话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甚至还带着荡气回肠的直率和落拓不羁拔高了一度,在这路人来来往往的走廊里产生的威力不亚于一串炮仗陡然炸开,霎那间将近半条走廊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亮如狗仔相机镜头上的闪光灯。 谢姝妤愣怔一秒后,倏地奓毛了—— 靠靠靠靠靠他就这么说出来了?!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可是表白啊,表白不都是该特意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然后悄咪咪说吗?——这附近少说也有十来个人在偷摸围观,这个周长琰他是完全不会害臊吗?!! 谢姝妤整张脸在一瞬间红了个透。说来也搞笑,虽然她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暗恋者更是犹如过江之鲫,但她至今也没正儿八经收到过一次面对面的表白。(当然,她老哥那次另说。)有好几次好几个人的追求都逼近那条界线了,然而没过多久又莫名其妙地放弃。 因此就导致,谢姝妤在“被表白”一领域还是个青涩的新手。 短短瞬息,谢姝妤万般情感涌上心头,张皇,羞赧,无措,紧张,拘谨……等等等等。可就算此刻心情比铁锅炖还复杂,她也还是要坚定拒绝周长琰的。 毕竟她有alpha男朋友了。 虽然不方便公布,但也不方便分手。 谢姝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指尖略蜷,微微冒汗的手心朝外,做出拒绝姿势,婉拒的措辞在舌尖盘桓。 没等她在“我只想专心学习不想早恋”和“我对你没那种感觉”,又或者孤注一掷的“我已经有alpha了不好意思”之间做出一个抉择,抬起的胳膊便突然被一只温热手掌攥住。 谢姝妤惊了惊,蓦然转头,视线正正好好撞进谢翎之那双清冽而又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 ————————— 笔尖 在漫长如一个世纪、实际只有一秒钟的寂静过后,谢姝妤从“被人告白”到“被男朋友发现被人告白”连续两次冲击带来的精神恍惚中清醒过来,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一条胳膊还被周长琰抓着。 谢姝妤立马拽出胳膊,转头朝谢翎之咧嘴,纯良的眼神掩盖着心虚:“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谢翎之一言不发,浓黑的眸无声睇她。 直到看得谢姝妤背后都冒冷汗了,他另一只手缓缓搭上她肩头,当着众多人的面,几乎是把她半抱进怀里。 “!” 谢姝妤心下一慌,眼神胡乱瞟向四周里里外外围了大半圈的看热闹的同学。生怕有人从他们这过分亲密的姿势里瞧出端倪,她抬手就要推开谢翎之,然而谢翎之却回头喊道: “主任,有不学好的alpha勾引我妹妹早恋,快来管管啊。” 谢姝妤:“?” 她呆呆地顺着谢翎之呼喊方向看去,发现姜主任竟然就站在他俩背后不远处,面色显见得不怎么好看。 站在他们身后的还不止姜主任一个,四中副校长之一王艳也在他身边。 以及两位衣冠端正、面容严肃的警察。 ——是来带他们去录口供的。 警车就停在校门口。 在主任校长还有两位警察的陪同下,顶着四面八方热烈的注目礼和窃窃私语,谢姝妤跟着谢翎之和周长琰一同前往校门。 路上,谢姝妤一边紧张思考过会儿要怎么应付审讯,一边瞥眼偷偷瞄着谢翎之的侧脸。 他面无表情。 看得出是非常不高兴了。 谢姝妤鼓鼓脸,藏在外套袖中的手悄悄挪动,试探着去勾他的小指。 指腹刚搭上,谢翎之就往后一偏,避开了。 谢姝妤:“……” 她又试了一次,这回更大胆了些,小半手心都钻进了他掌中。 谢翎之倒是没躲,但也没收拢五指,握住她。 任凭她怎么在他手里蹭来蹭去也没个反应。 ……烦人! 难得主动一回却惨遭冷待,谢姝妤有点挂不住脸,一怄气想把手抽回来。然而手指刚出来一点,谢翎之便反手一握,牢牢箍住她整只手。 袖口遮掩下,他那只手背筋络微绷,掌骨浮凸。 用力得她手都疼了。 谢姝妤嗔去一眼,发现谢翎之居然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冷淡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当下正干着掐住自己妹妹的手不放的事儿。 装货。呸。 谢姝妤曲起指节,也握住他的手。 再度坐上警车,谢姝妤比昨晚镇定了许多,虽然双臂依旧紧紧挽着谢翎之,但对话时至少能够条理清晰。 去往警局的途中,两位警察大致说明了下事情状况:谢翎之的审讯已经结束了,今天要审的是作为受害人的她、和因为昨晚跟犯人一起进了医院所以没能及时接受审讯的目击证人周长琰。 其中一个警察将犯人伤势复述给谢姝妤,谢姝妤边听边暗暗咂舌,她哥这下手也忒重了点。 不过听警方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率是要以正当防卫的名头保下谢翎之,至于怎么保,就要看她的口供了。 于是到达警局审讯室后,谢姝妤一抹眼睛,便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昨晚那几个犯人的恶行,说虽然她衣服没有破损身上也没太多伤,但她昨晚神志不清的情况有目共睹,那几个人在她毫无反抗意识的状态下对她实施了极其恶劣的猥亵行为,幸亏她哥及时赶到,不然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不过尽管身体没受到太过分的实质性伤害,但她精神上已经留下了严重的二次创伤。她无法原谅那些人对她的所作所为,她觉得她后半辈子都毁了,如果警方不严惩那些人,她可能都要活不下去。 一番话说得凄怆潸然闻者落泪,负责审讯的年轻女警都不免微微动容。顺利结束审讯后,谢姝妤装作哭得肌无力的柔弱样子被搀出了审讯室,发现周长琰已经审完出来了,正在跟一个警长打扮的中年alpha说话。 见她出来,周长琰刚要过去询问情况,谢翎之就先一步握住了谢姝妤的手,蹙眉问:“怎么哭了?” 谢姝妤楚楚可怜地抬眼:“哥哥我好怕,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她眨眨眼,示意她在演。 谢翎之立即会意,伸手抹去她脸上泪痕,配合道:“当然,荣叔都说了,那几个人其实伤得不是很重,哥哥不会有事的。——是吧,荣叔?” 谢姝妤怔了怔,往他背后望了眼,看见荣阁也在。 荣阁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和蔼笑道:“是啊,别害怕姝妤,你哥肯定没事儿。这次的案子我跟局长沟通过了,由我全权负责,你和翎之只管回学校安心学习就成,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谢姝妤垂下眼,喉间微微干涩,“谢谢荣叔叔,这次又麻烦你了……” “嗐,跟荣叔客气什么,这本来也是我的本职工作。”荣阁从兜里掏了几块红艳艳的糖出来,看着像喜糖,塞进她手里,“呐,吃点糖。” 谢姝妤接过糖,笑问:“这是荣叔你的喜糖吗?” 荣阁哈哈大笑:“我倒希望是我的,可惜不是,是我同事的。” 谢姝妤略显遗憾地说:“好吧。” 十八年前,荣阁跟顾岚恋情告吹之后迟迟没有再觅佳偶,一是因为放不下顾岚,二是因为本身刑警工作太过忙碌,一直没能抽出时间相亲。就这么单了足足五年,才找到后来的妻子。 可惜妻子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因癌症去世,只留下一个还没满周岁的beta儿子,几个月后也因为脑脊髓炎过世。 而儿子过世的主要原因是荣阁当时忙于工作,没能及时发现孩子的异常,以致于抢救失败。 之后荣阁就再没找过伴儿。 坐着荣阁的车离开警局时,谢姝妤靠着谢翎之的肩膀,目光凝在驾驶座上荣阁孤寂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很多大人总是执着于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为什么妈妈在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后,还会坚持组建新的家庭。 或许妈妈还有他们追求渴盼的,是爱带来的陪伴感。 能够长久至余生的陪伴。 谢姝妤搂紧了谢翎之的胳膊,心想,她似乎也一样。 但她并不想更换陪伴她的人。 到了学校,已经是晚自习时间,谢姝妤和谢翎之跟荣阁道过别,一齐下车。 紧随其后周长琰也下了姜主任的车,迈腿走向他们,然而没走两步就被姜主任揪住耳朵,“——你小子先站着!” 周长琰龇牙咧嘴地驻足,“干嘛啊主任?” 姜主任指着他鼻子骂:“你说我干嘛?走之前我没好意思说你什么,青天白日的在走廊上张口就谈情说爱,你还把不把我这个主任放在眼里了?!” 谢姝妤和谢翎之停下脚步,在一边默默围观主任训混混的好戏。 周长琰无奈道:“我也没想到您会突然出现啊主任。” 姜主任眼睛一瞪,瞬间拔高音调:“你的意思我看见还是我的错喽?!!” “不是,我不是内意思……” “别跟我顶嘴!”姜主任一个河东狮吼当场把周长琰吼闭麦,“我告诉你,下次再让我碰见这种事儿,我直接给你舅舅打电话!听到没!!” 周长琰抓抓脑袋,叹气道:“听到了听到了……” 姜主任这才算完,一边赶着他和旁边的谢翎之谢姝妤回学校,一边嘀嘀咕咕,“人家姑娘次次考试年级第二,人也文文静静老老实实的,你再看看你那成绩,真好意思腆着脸表白,也不想想人能看得上你吗?” 周长琰吊儿郎当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闭嘴!!” “……” 临近南楼,姜主任和王艳校长先行离开,谢姝妤和谢翎之继续往前走。 没了姜主任耳提面命地训话絮叨,周长琰往前走了两步,跟谢姝妤并肩,低声说:“你今天看起来好了不少。” 谢姝妤略微怔忪,而后才反应过来,他对比的是她昨晚那糟糕的状态。 谢姝妤不免有些困窘,她挠挠脸颊,支吾道:“嗯……昨晚特殊情况……” “反正你没事就行,”看出她不方便明说,周长琰也不追问,他嘴角挂起不太娴熟的微笑,仿佛是想让自己显得亲和些,“昨晚看你倒在那里不动,我还以为是他们把你打晕了,幸好没有。要是他们真对你动手了,我估计也会直接把他们打成重伤。” 谢姝妤蓦地哑住。 ……他直球起来真是让人…… “喂。” 一道极度不善的低沉男声突然响起,谢姝妤手腕一紧,踉跄着被谢翎之拽到背后。 谢翎之挺拔的身形挡在她面前,一双狭长眼眸冷戾盯着周长琰,通身的攻击性几要化为实质,连信息素都隐隐飙了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隐忍已久的怒气:“你叫周长琰,对吧?” 周长琰面不改色:“对。” 谢翎之:“你救了我妹妹,我很感谢,后续的医药费我也会替你承担。但一码归一码,你要是想借这件事跟我妹妹套近乎、或者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我劝你还是趁早给我放弃——不然下次断的就不止鼻梁了。” 周长琰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淡淡说了三个字:“凭什么。” 谢翎之:“……?” 周长琰说:“你叫谢翎之对吧?我也听说过你,听说你对你妹妹管得很严,任何异性只要对她表现出一丁点好感,你就会马上阻止。”他漠然道:“但谢姝妤想跟谁来往、想跟谁恋爱,都是她的自由,你只不过是她哥而已,凭什么管这么宽?” 谢翎之静了许久。 旋即,他一字一顿:“‘只不过是她哥、而、已’?”停顿片刻,他嗤的笑了,像是被气的:“——你是不是真的没家人?我看你已经不仅是没家教的程度了,连对‘家人’俩字儿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 谢姝妤急得立马拉住他胳膊:“哥,别这么说!” 谢翎之觑她一眼,收拢五指,把她的手腕又握紧了几分,仿佛是想留下什么圈占的标志一样。 周长琰不悦地皱皱眉,但还是忍住了没回嘴,只说:“反正我也当着你的面跟谢姝妤告白过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都有,之后我会坚持追她,就算你揍我也无所谓。你没资格拦我。” 谢翎之眉梢一跳,讥讽道:“那我换成什么身份才有资格拦你?她丈夫的身份?” “哥!可以了!快回去吧!”谢姝妤觉得再放任谢翎之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可能要出大事,于是两手拉着他的胳膊拼命往教学楼走。 谢翎之用充满警告的眼神最后瞪了周长琰一眼,随后不情不愿地迈开步伐,跟着谢姝妤走。 把谢姝妤安然送回八班后,谢翎之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南楼。 刚踏出门口,就碰见正往厕所方向走的沉博豪。 沉博豪两眼一亮,当即招手:“谢哥!走,一起去厕所啊!” 谢翎之脚步顿了顿,跟他一起去了。 厕所里,沉博豪一边舒坦放水,一边朝隔了一格的谢翎之贼眉鼠眼:“怎么事儿啊兄弟?下午咋还被带去局子了?” 谢翎之随意道:“我妹昨晚被人抢劫,我不小心下手重了点,可能要判个防卫过当。” 沉博豪:“把人打死了?” “没,还在医院躺着。” “那就不是啥大事儿。”沉博豪蛮不在乎地晃晃脑袋,裤子一提,掏出手机给他爸打了个电话,叽里呱啦几句后挂了电话,对谢翎之说,“得,事儿结了,就两个进重症病房的是吧?那俩之后会被鉴定成轻伤,不涉及防卫过当了。走。” 谢翎之在洗手池洗了洗手,说:“谢了耗子,回头请你吃饭。” “嗐,屁大点事,客气啥。”沉博豪摆摆手,随即不怀好意道,“不过吃饭可以带你妹一起吃吗?” “滚。天刚黑就做梦。” “哈哈。” 俩人勾肩搭背回了七班。恰好上课铃打响,生物老师厉旭拿着昨晚作业卷走进教室,要把白天剩的几道题继续讲完。 谢翎之从书本夹层里翻出被折成方块的生物卷,摊开,展平,转着笔,视线在满分试卷上的题海间悠游。 半秒后,停顿于一张人类心脏纵切面的图片。 谢翎之静默片刻,摁下笔帽,冒着红色油墨的笔尖沿着纵切面线条一点点勾勒,将那张简单的图片摩画出更细致入微的神经与血管分布。 ——他的数学、物理、化学,所有的理科成绩都名列前茅。但他研究最深刻的,其实是生物。 自从十二岁那年,那件事过后,他时不时就会翻阅各种人体解剖图谱,熟记每一块人体组织的名称、作用、分布方位。 攻击哪个部位能最快制敌又不致命,使用锐器插入哪个部位能令对方疼痛难当、却又不至于立刻就有生命危险,使用钝器的时候又该击打哪里,什么样的元素搭配能令人体慢性或急性中毒…… 谢翎之都研究过。 以此为基础,还研究了对应的刑法文书、量刑标准、抓捕流程、审讯和对答方式,以及后续的起诉和释放过程。 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不过,从这次看来,他貌似还应该在情绪控制方面做出进一步调整。 ——咔哒。 谢翎之摁回笔帽。 寒芒闪烁的锐利笔尖倏地一缩,妥帖收进笔杆内。 醋 应付完不停抛纸球来问下午那事儿的同学,晚自习也终于结束,谢姝妤背起书包往楼下走。 平常坐的那辆班车就停在南楼大厅前,很近,谢姝妤走出大门,漫不经心朝班车方向张望过去。 ——一抬眼,就看见班车门口倚着个清隽修长的人影。 是谢翎之。 谢翎之背倚着车门,拇指和食指夹着手机慢悠悠打转,见她出来,挑眉扯开个散漫又得意的笑,口型比道:“surprise~” 谢姝妤:“……” 她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来陪你的啊。”谢翎之笑眯眯揽过她的肩,顺便取下书包挂在自己臂弯,“我跟主任说了,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以后我和你一起放学。感不感动?” 谢姝妤:? 居然能说服姜主任,有本事。 老姜是不是也被下午两位帽子叔叔笔直走进四中校园的靓丽风景给骇着了。 一起上了车,挑了对空位坐下。 谢姝妤坐在内侧,托腮看着前座座椅上的头枕发呆,另一只手搭在腿面,掌心朝上,纤长的五指松散舒展。 宽厚的温热慢慢爬进指缝,是谢翎之在偷摸牵她的手。 谢姝妤缩了缩手指,把手放到另一侧,不让他牵。 周围那么多人呢。 谢翎之失望收手,转而又不抛弃不放弃地把身子歪了过去,紧贴她臂膀。 谢姝妤朝他瞪去一眼,正对上他恬不知耻的笑,俊秀眉眼弯弯如七夕夜悬在牛郎织女头顶的弦月。她撇撇嘴,由着他去了。 “谢翎之?你怎么也放学了?” 一道好奇的声音从过道传来,谢姝妤循声望去,见是高二七班的一个alpha女生。 谢翎之打量那alpha的脸,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没想起名字,于是随口回道:“我妹妹想我了,我来陪她。” “?”谢姝妤当即锤他一拳:“你要不要脸?” 谢翎之哈哈一笑,状似轻松地捉住她手腕,暗中却微微使力,不让她收回。指腹暧昧地摩挲肌肤,痒得谢姝妤心里发慌。 谢翎之目光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话音夹带着难辨几分的真诚: “好吧,我承认,是我想你了,才特地找过来的。” 谢姝妤心头跳了跳。 余光微晃,扫过那个alpha和其他人略为怪异的神情,谢姝妤一把抽回手,作出和往常一样的嫌恶反应:“噫呃……老哥你真恶心。” 说完她转头看向窗外,不让人瞧到她慌乱闪烁的眼神。 谢翎之勾着嘴角觑她,没再说话。 这点到即止的小插曲并没有在旁人眼中留下过多痕迹,四周人又开始各聊各的。那alpha显然是个热络性子,继续问谢翎之:“谢翎之,下午怎么回事儿啊,你和你妹还有五班那个周——” “欸欸。”身边朋友忽地拉她一下,眼睛往后排撇了撇,示意周长琰就在后面坐着。 alpha顿住一瞬,不太自然地略过那个名字,续道:“……你们怎么被警察带走了?” 谢翎之坦然道:“我妹昨晚被一伙强盗抢劫,正好我放学碰见,把她救了出来,今天警察是带我们去做笔录的。” alpha惊愕:“抢劫?在青冈那片啊?!” “嗯。” “那……那几个人现在都被抓起来了吗?” “昨晚就全都进去了,不用担心。”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alpha长舒一口气,旋即面露了然:“所以——你今天特地来陪谢姝妤放学其实是因为这个吧?” 谢翎之莞尔:“是啊。” 那alpha和朋友欢笑打趣他这妹控真是没救了,妹妹出一点事都要心惊胆战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 谢姝妤听着他们谈笑,忽然发觉,今晚的班车好像变得嘈杂又冷清。嘈杂在不少人都在为下午的警察到访、以及谢翎之的突然出现而低声私语,冷清在,今晚没了那么多alpha和beta主动围过来跟她聊天。 前几天晚上不管她坐在哪儿,周边都会热热闹闹地围满人,今天谢翎之往她边上一坐,就跟堵墙似的把那些人都隔绝开了。 和她高一那年,每晚跟谢翎之一起坐车回家时的光景一样。 谢姝妤往后排望了望,发现先前时不时就找话题跟她搭话的蒋驰,正坐在倒数第叁排——离她很远,离最后一排的周长琰也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跟好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看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不经意对上她望来的视线,蒋驰愣了下,开朗地呲出一口白牙朝她笑。 谢姝妤被这股笑容感染,礼貌地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转过了头。 头刚转回来一半,就跟直勾勾盯着她的谢翎之对了个正着。 “……!”谢姝妤吓得微微一激灵,“你看我干嘛?” 谢翎之没回答,倒映着她面容的瞳仁幽黑如深潭,片刻,默不作声地移开眼,支着下巴不说话了。 谢姝妤一脸的莫名其妙。 今天没有下雨,空气是秋季专属的干燥凉爽,地砖缝里积攒着还没蒸发或被土壤吸收干净的污水,有种让人躲闪不及的清凉感。谢姝妤走在谢翎之前面,先下了车,而后等他下来,并肩跟他走进高低不平的小巷。 路边老式居民楼的窗户后透出渺远而昏黄的万家灯火,接踵相连,在他们脚边牵扯出长长的斜影,每一束光影都仿佛藏着一个家的故事。 谢姝妤撇眼偷瞄谢翎之,他今晚格外的沉默,跟以往的喋喋不休截然不同。 她不明白谢翎之这是怎么了,还在吃下午的醋?——不至于吧?上车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谢姝妤想不通,她哥现如今心事很多,让人摸不透。 回到家,谢姝妤左脚踩住右脚鞋跟帽脱掉鞋,换上拖鞋,书包往沙发一扔,刚要往卧室走,胳膊突地被一只手掌钳住,往后一带! “啊——”谢姝妤一声惊叫才出口,就被谢翎之用力堵住唇。 谢翎之呼吸急促地搂住她,侵袭的唇舌暴躁又迫切,身躯低俯,抓着她胳膊的手挪移到一条腿弯,把她整个托起,抵在客厅墙壁上。 谢姝妤几乎要喘不上气,蹙着眉艰难吐字:“哥……唔……” 粉嫩的舌被另一条长舌卷住,勾扯进熟悉却又不属于她的口腔,她流溢出的津液被谢翎之尽数咽下。 谢姝妤试图挣扎,然而渐浓的窒息感却令她意识混沌,缠绵的深吻也在慢慢抽走她的力气。推拒的动作逐渐减弱,变为近乎拥抱的姿势,她趴在alpha炽热精壮的怀抱中,如棉花糖般一点点松软融化。 迷迷蒙蒙间,她听到谢翎之喘息着问:“刚才在车上,你在对谁笑?” 盘问 谢姝妤正被吻得意乱情迷,听到这句问话,脑袋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对谁笑…… 迟钝回忆两秒,她记起,在车子发动前,她好像是回头朝蒋驰笑了下来着。 难道老哥在气这个? 他可真幼稚。谢姝妤暗自腹诽,含糊应付:“一个同学而已。”跟她算不上熟,谢翎之更不认识。 可这短短一句话却触了霉头。 “而已?”谢翎之沉声重复她末尾两个字,喉结滚了滚,眼底浮起愠色。他现在有些听不得这个词儿,一听就不禁想起下午那小子对他的挑衅,顿时愈发怒火中烧。 谢翎之咬紧牙根,急躁而迅速地剥去谢姝妤裤子和内裤,任由布料松垮堆在她脚边,一手顺着白嫩的腿心向上摸索,力度些许粗暴地捏住花蒂揉按,“只是一个同学而已,你为什么要特意回头朝他笑?那同学是谁?alpha还是beta?上周我不在的时候你经常和他聊天吗?——你跟他很熟?” 最敏感的地带倏然传来强烈过激的快感,谢姝妤猛地一颤,两手抓着谢翎之的小臂扭腰挣扎躲闪,“啊……哥……哥你轻点!不熟、我跟他不熟!……嗯……你松开我……” 没几下指腹就染上湿润,谢翎之两指伸进狭窄的甬道抽插几回,在谢姝妤似欢愉似痛苦的娇吟中湿淋淋沾满了水,见润滑得差不多了,他单臂托起谢姝妤的臀,握着硬到发疼的阴茎直接插了进去,气息沉重:“我才几天没在那辆车上……又是表白的,又是背着我勾搭你的,你说你怎么这么招人?嗯?”他咬住谢姝妤薄薄的耳廓,齿关轻磨,阴茎一下送进一大半,“——你都跟他们聊什么了?干什么了?跟哥说说。” “额嗯……”过分饱涨的填充感来得猝不及防,谢姝妤呼吸一滞,咬唇攀紧谢翎之的肩,眉尖深深蹙起,两只还套着白棉袜的小脚贴着谢翎之腿侧难耐磨蹭。 其实他们到现在做的次数不算少了,但谢翎之每回都会给她充分温柔的前戏,这还是第一次只潦草爱抚几下就粗鲁地插进来,谢姝妤甚至还没来得及进入状态就被他抵在墙上狠戾肏干,痛爽交加的快感蔓延全身,她禁不住张口讨饶:“啊……哥哥……慢点……我、我什么都没说……跟他们什么都……唔——” 硕大的龟头碾过曲折甬道里的媚肉,直接捅到最深处的花心狠顶了几个来回,谢姝妤腰一拱,蓦地喷了一小波水出来。 “……”小泄过一次的谢姝妤哆哆嗦嗦趴在谢翎之肩头,两腿颤巍巍要坐下去,却被谢翎之托着屁股往上一抬,臂弯扛起一条长腿,肉茎深深插进,尽根没入,直顶到翕张的宫口,威胁似的撞了两下,“说实话。” “啊啊……!”谢姝妤哭吟着仰起纤白脖颈,高潮带来的极致愉悦都还没有消退,根本经不住这两下顶撞,一瞬间宫口急剧收张,汹涌地又喷出大股汁水,从两人交合处宛如小雨一样淅淅沥沥滴落下来,连那条半屈起的战栗不已的腿都淌满水痕。 怀里的小猫已经彻底软了,蜷缩着微微颤抖,除了喘息和娇吟什么都说不出来,湿热穴肉濒死般吞绞着阴茎,仿佛要把那根东西咬断,却只是令整条逼仄的花径都变成了肉棒的形状。谢翎之被小穴咬得酥爽无比,低低喟叹一声,垂首含住一只后折成机翼状的猫耳尖,轻咬深吮,语气怜惜:“宝宝,都做挺多次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经操?才插几下就喷了。” 谢姝妤敏感地瑟缩,声线细微打战:“不要……哥……你先出……出来……让我休息……” “那你告诉哥哥,你跟你的好同学都说过什么?”谢翎之柔声盘问,幽深黑眸不偏不倚、直直盯着她潮红泪湿的鹅蛋脸,劲腰小幅度耸动,“为什么今晚哥哥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回头看他,对他笑?” 下身的酸胀感和轻度酥麻迫使谢姝妤不停深呼吸,耳朵依稀能听到花心被撞出水的声音,她不想再这么快又迎来高潮,竭力摇头:“真的……真的什么都没说,就随便聊过几句,笑是因为……他在对我笑,我才……啊!” 谢翎之往外抽出一截,随即用力一顶,阴沉道:“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再说。”他又快又凶地挺腰肏穴,龟头边沿坚硬的棱角刮得生嫩穴肉抽搐不止,每一下抽插都会带出喷溅的花汁。 快感来得迅疾而猛烈,谢姝妤简直要被逼疯了,被谢翎之扛起的细长小腿翘起又落下,指甲在他背后衣服勾出一道道抓痕,她哭喊着说:“真的、真的是这样!呜……我没有骗你……哥哥……” 谢翎之没搭腔,抬手握住她的脚腕,将那条柔韧性极好的腿放到肩头搭着,空出的手伸到她尾巴根上方,配合着抽插频率,以娴熟的适中力道轻拍那段微微凸起的骨节。 恍如庞大绚烂的烟花在脑中陡然绽开,谢姝妤倏地挺直了腰,浑身紧绷,长而蓬松的猫尾高高翘起,神色尽是爽到极致的迷醉,“哈啊……啊……哥哥……嗯……” 她抱紧谢翎之,小腹不住抽抽,阴道跟坏掉的水龙头似的直往外淌水,在地板上积出了一片水洼。搭在他肩头的腿控制不住滑了下来,顺着结实的上臂落回臂弯,随着拍打的节奏一晃一晃。 谢翎之垂眼睇睨谢姝妤淫媚靡乱的表情,呼吸又重了些许,他一边愈加发狠地肏弄那紧致收绞的小穴,一边咬着她耳朵说:“别光顾着爽啊,要回答哥哥的问题。” 说罢,没等谢姝妤混乱的大脑理出思绪,他托着她屁股的手臂忽地一松。 “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谢姝妤冷汗涔涔,双腿猛然收拢,缠紧谢翎之的腰,幸而谢翎之马上又接住了她。 谢姝妤小口喘着气,还在余悸中惊魂未定,却又被谢翎之抛了起来,颠簸着往肉根上套。 失重感、花心被龟头狠狠冲撞的极度刺激、以及尾巴根被拍打的舒爽一并袭来,谢姝妤两眼翻白流泪,有种快要被玩坏的恐惧,她蹬着腿想碰到地面,让自己获得一点安全感,可她和谢翎之身高差距实在悬殊,即便脚尖都绷直了,也还是够不到平整的地板,只能在半空中空落落地晃荡。 眼前突然一阵白光闪过,谢姝妤一下弓起腰肢,浑身剧烈抽搐,阴道深处宛如失禁般涌出大量淫水,甚至从交合的缝隙喷了出来,哗啦啦落在地板上。 她眯眼打着寒颤,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张着小嘴无声呻吟,口水从嘴角淌下,粉嫩的舌尖也微微吐出一点。 阴茎几乎要被极力收紧的小穴咬断在里头,谢翎之嘶的吸了口凉气,额角青筋绷起,被卡得动弹不得,龟头被下垂的窄小宫口吮住,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从子宫内传出,像是想要饥渴地吞食精液。 谢翎之定了定神,堪堪忍住射精的欲望,却忽然感觉喷在腹部的液体有些不同。 “宝宝,你又尿了。” 谢翎之抓住谢姝妤衣服下摆往上拉了拉,露出正痉挛着的雪白小腹,和喷着水的花户,两片湿黏软嫩的阴唇一张一合,显然在喷出两股不同的水流。 把谢姝妤操尿这件事令谢翎之心情甚好,他低头含住谢姝妤吐出的小舌,不断舔舐吮吸,两指捏住那段尾椎骨或轻或重地按揉,刺激她喷出更多的淫水和尿液,同时却又不顾她还失禁着,下身更加用力地往小穴里操干,硬生生把整个龟头都塞进了正喷射阴精的宫口,被堵住出不去的淫水全部积攒在子宫里,带来泡温泉一样的感受。 被过分玩弄的谢姝妤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口齿不清地叫道:“哥……求你了……快停下……呜呜我受不了了……” 看她实在哭得可怜,谢翎之停下刺激她尾椎的动作,但肉茎还在穴里继续抽插,“那你坦白跟哥哥说,那个同学是谁?是alpha,beta,还是omega?你前几天都跟他说过什么?” 谢姝妤轻轻哆嗦着,虚弱无力地交代:“他叫……蒋驰,是我同班同学……是alpha,前几天晚上,你不在,他经常来找我聊天……哼嗯……”花心被龟头重重撞了下,谢姝妤仰颈哼唧一声,急忙说,“都是些班级和学校里的小事……没别的,真没别的!” 谢翎之勉强放过她,肏弄的幅度小了些,“继续说。今晚看他干什么?想他了?想继续跟他说话?” “不是……”谢姝妤有点无奈,“今晚你坐在我旁边,那些……那、那个蒋驰就没来找我了,我只是……只是好奇他怎么没过来,就往后看了一眼,结果他也正好看到我了,就朝我笑了一下,我也是出于礼貌,才、才回了他个笑。” “哦,这样啊。”谢翎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明显有几分阴阳,“原来是哥哥挡着你桃花了。” “……”谢姝妤觑他一眼,水盈盈的眼睛里满是无语,“你可以了……有完没完?”他是不是醋缸转世,朝人笑一笑都要酸成这样。 “没完。”谢翎之眯眼盯她,“那个姓周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终身标记你 听他提起周长琰,谢姝妤不禁头疼地挠了挠额。 她也不明白周长琰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从他们寥寥几次交集来看,貌似也没有哪次是值得怦然心动的吧,周长琰怎么就喜欢她了? 看她长得漂亮? 倒也不是没可能,但谢姝妤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毕竟周长琰看着也不像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主儿。换成她哥这样的倒是有可能。 思忖片刻,谢姝妤迟疑道:“他……我也不清楚,莫名其妙就跟踪我,保护我,还说喜——” “跟踪你?”谢翎之停下动作,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而沉郁,“什么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 那根粗硕的硬物突然静止,谢姝妤蹙眉哼哼两声,小穴忍不住收夹缩绞,蠕动间甚至能感知到盘满茎身的狰狞青筋在蓬勃跳动。 她难耐地扭了扭腰,却被谢翎之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乱动,快说。” “唔。”谢姝妤噘噘嘴,怂怂扇乎两下耳朵泄愤,声音带着轻微的呻吟:“就……上周啊,周二还是周叁来着,反正下大雨那天,我晚上回家的时候饭卡掉了,他追上来还给我,我问他是不是在跟踪我,他承认了,还说要送我回家……” 谢翎之一脸嫌恶:“他变态啊?” 谢姝妤侧眼乜斜他,一个正操着自己亲妹妹的人是怎么心安理得说别人变态的。 谢翎之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悻悻住了嘴,转而问:“那你让他送了?” “怎么可能,我让他别跟着我,离我远点,不过看样子他没听。……但他也是因为知道有那帮人在附近,才跟着保护我的,所以……”谢姝妤本想替周长琰解释两句,可一看自己男朋友那不太妙的脸色,又不由得顿住,嘟囔:“唉,反正我也搞不懂他。” 谢翎之垂睫看着她闪烁的神情,下颌微紧,低头在她红润的唇瓣上恨恨咬了一口,“小混蛋,都会包庇别人了。” “哼嗯——”随着他的动作,硬实的龟头也抵着宫口磨了一圈,谢姝妤挺了挺腰,眼波含媚,却又颤着声不服气地反驳,“谁包庇了,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在吵架嘛,你一天到晚朝我甩脸子,我哪有心情跟你说。”她委屈鼓起脸颊。 谢翎之边亲她的嘴边耸腰操穴,喘息沉重:“真想干脆把你关在家里算了,省得成天出去沾花惹草,一时半会没看住就招来一堆混小子……啧。” 他忽然想起什么,双眼紧紧盯着谢姝妤:“就是那天晚上你把伞借给他了对不对?然后他周四上午来找你,还你伞?” “……嗯。”谢姝妤心虚应了一声,随即立马辩解,语句被撞得破碎断续:“但、但那是因为,他当时没带伞,我看……看在他帮我捡……啊……慢点……捡饭卡的份儿上,跟他客气了一下,谁知道他直接就……接过去了。这真不是我的错。” 她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而后眼眸一缩,紧张看向谢翎之:“对了,我的伞!” 谢翎之:“在张姨那儿了,她昨天关门的时候碰巧看见你的伞,就捡回去了,今天上午给我发消息让我有时间过去拿。” 谢姝妤:“你今晚怎么不去拿?” 谢翎之垂眼睨她,抱着她白嫩的屁股深顶一下,“你说呢?我有那个闲心吗?” “唔!”谢姝妤闷闷嘤咛,只觉小穴被干得又酸又痛,被分开许久的腿也有些麻了,背后衣服湿湿黏黏粘在身上,浑身上下简直没一块舒服的地方。 她不安分地挣扎起来,“行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快放我下来!” 谢翎之挑起眉梢,说了句“好啊”,然后竟真的退了出来。 粗大的阴茎缓缓从穴口拔出,谢姝妤腿根微颤,闭着眼轻声曼吟,被肏得熟媚软烂的穴肉不停收缩,依依不舍似的簇拥舔吮着茎身。 “啵”的一声,龟头完全脱离,坚硬的棱角将穴口又撑开了几分,小穴一时没能合上,痉挛着吐出一波波混杂白沫的汁液。 异物感彻底消失,谢姝妤瘫软在谢翎之臂弯里,劫后余生般松出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谢翎之放到了地毯上,身前靠着沙发坐垫,背对他跪坐在地。 谢姝妤急忙回头:“哥,你又……啊!” 谢翎之掐着她的腰从背后插了进去,一进去就开始大开大合地顶胯啪啪操干,“我还没射呢,再做会。”下垂的衣摆夹在两人中间来回晃,被打湿了一小片,谢翎之嫌挡得慌,干脆掀起衣摆用嘴叼着。 衣服掀起后裸露出沟壑分明的腹肌,随着阴茎在谢姝妤被迫高高撅起的雪白臀瓣间快速出入,交合处飞溅出的水花有少许落到冷白紧实的皮肤上,混着泌出的汗水,一同在偾张的筋络和肌肉线条间蜿蜒流淌。 这个姿势远比刚才进得更深,刚并上的小穴又一次被撑得极开,早就磨红的边缘隐隐透出因过分扩张而失色的白。谢姝妤两手撑着沙发坐垫,臀肉不住抽搐,嗓子都喊哑了:“啊啊……不做了……我好累……哥……” 她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喊了好几声哥,谢翎之却充耳不闻,片刻不停地挺胯深顶。 ——这畜生!! 谢姝妤皱着脸想骂他,可一张嘴就控制不住发出淫靡的呻吟,反而引得背后操得更凶。 身前文胸拥裹的两团丰盈乳肉不断弹跳,撞击在松软的坐垫外侧。不疼,但这种感觉让她很羞耻。 谢姝妤支起肩胛,拱腰往前躲,想要减轻撞击的幅度。 肉棒忽地脱出一截,谢翎之低眸瞧了眼,毫不犹豫跟上去,健壮身躯把谢姝妤整个儿压实在沙发上,阴茎一下顶入,炽热硕大的囊袋紧贴花户,像是也要塞进去一样挤压两瓣酥软阴唇。龟头一直插到阴道尽端,狠干几下,生生捅开了还没完全闭阖的宫口,执着地再度插进软嫩青涩的子宫。 “啊……额嗯……”谢姝妤仰头哀鸣一声,感觉肚子都要被捅穿了,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她揪紧沙发盖布,两条屈膝跪坐的长腿一边哆嗦一边胡乱踢蹬,“你放开我……我不做了,我不做了!呜……好胀,好难受……你这混蛋……你是不是要弄死我……” 她的哭叫令谢翎之越发兴奋,谢翎之双手箍住她的腰极力下摁,膝盖抬起,修长有力的小腿压住她的小腿肚,将她整个下半身牢牢固定住。 谢姝妤彻底挣扎不动了,瑟瑟地趴在谢翎之身下挨操,娇弱的子宫和阴道被鸡巴半点不留情地狠操猛捣,她仰起失神的面容,泪水口水齐流,意识被海潮般凶猛的快感逼到崩坏,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变成了他专用的性爱娃娃。 下面有种快被捅破的错觉,她情不自禁伸手往小腹摸了摸,居然摸到一块起起伏伏的可怖凸起。 “……?”谢姝妤僵住两秒,意识到那是什么,霎时吓得小穴都夹紧了,立马要把手挪开,却被谢翎之握住手背向下一压。 “啊啊——!” “哼……” 尖叫和闷哼同时响起,谢姝妤脊背拱成桥状,小腹深凹,浑身剧烈战栗,宫颈紧紧缚住龟头,子宫深处喷射出一道道强劲的水柱,直挺挺喷在马眼上。谢翎之动作顿住,差点直接射出来。 谢翎之舒爽地促喘几口气,牙关不禁松了衣摆。他俯身抱住像是被钓上岸的鱼一样拼命扑腾着的谢姝妤,嗓音喑哑:“宝宝,你夹得好紧……嗯……水也好多,还在喷,你是小喷泉吗?” 谢姝妤抽搐着,波动无序的轻细鼻息听着仿若哭泣。 谢翎之停在她紧致缩绞的阴道里没动,享受着淫水的冲刷,龟头隔着一层薄软肚皮微微上顶,恶意戳弄她颤抖的手心。 “宝宝,哥哥的宝贝在你肚子里呢。”他舔舔谢姝妤簌簌抖动的耳根,“你说哥哥要是射在里面,射几次能把你肚子射大?” 谢姝妤微睁的眼睛涣散失焦,脑袋一片空白,根本辨别不了他在说什么,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会下意识地小幅度摇头。 谢翎之包着她的小手,从凸起的龟头慢慢下移,隐约能在平坦微陷的小腹上摸出一段更长、更粗硬的鼓起,是他的鸡巴。 他牵着谢姝妤葱白的食指,沿那段弧线来回描摹,感受她细细的哆嗦和穴里更要命的吸吮缩绞,眼神不由暗了暗,“要是射进去不会有孩子就好了,那样哥哥肯定天天都把你的肚子灌得满满当当,然后你夹着我的精液去学校,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停顿片刻,谢翎之撕掉谢姝妤后颈的阻隔贴——她现在每天都得贴着这个,不止是为了防范发情期突然来访,还因为要遮挡腺体上的牙印。 他的牙印。 谢翎之凝眸注视那道仿佛已经刻进肌肤里的深深齿痕,低头咬了上去,一边试探着注入信息素,一边低声问神志不清的谢姝妤:“宝宝,我想射在里面,终身标记你,可以吗?” “……?” 这一句拉回了谢姝妤飘飘欲仙的神思,她眼眸迷离地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谢翎之在说什么。 谢姝妤一惊,挪腾着疲软虚脱的四肢就要躲,“不行……不可以……” 谢翎之紧紧搂住她,“为什么?反正我们迟早要这么做的,不是吗?” 然而谢姝妤却出奇地抗拒:“不要!” “……” 这清晰坚定的两个字落下,谢翎之许久没出声。 谢姝妤的理智渐渐回笼,察觉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过分了,不由愧疚地抿抿唇。 她侧身抱住谢翎之的手臂,声音轻而软:“至少,等大学再……好不好?现在就标记,我怕被人发现……” 终身标记跟临时标记完全是两码事。临时标记对于omega而言,只能起到安抚,以及缓解发情期情热等暂时性作用,跟几个alpha做都无所谓;终身标记则是比婚约还郑重的存在,一旦alpha给omega留下了终身标记,那两人往后余生都只能接受对方的信息素,alpha闻不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omega也无法感知别的alpha信息素。 除非一方率先身亡,或者omega洗去标记,不然两个人绑定一辈子。 而标记之后,双方自然也会留下对方信息素的气味,熟悉的人只要稍微凑近闻一闻就能闻出来。日常生活中,alpha和omega出于礼貌,都会适当收敛信息素,但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平时距离过近,多少是能闻到一点彼此信息素的,这少量的一点不算冒犯,反而是互相熟识的友好标志。 谢翎之静静看着谢姝妤温婉低垂的面容,她秀美的眉眼间既萦绕着天真而未经世事的稚气,也有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谢翎之抬手,指节勾起,将谢姝妤鬓角沾着的汗湿碎发挽到耳后,平静地问:“你是怕被人发现,还是怕我们以后会分开,各自另有喜欢的人?” 谢姝妤心头一跳。 她咽了咽口水,仰起头,圆圆的眼睛直视谢翎之的脸,真诚得有些用力过度:“当……当然是怕被人发现!学校里认识咱们的人那么多,万一被哪个闻出来了,多不好。等上大学了,没那么多人注意到我们,我们再、再标记,……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问。 谢翎之没搭腔,少顷,慢慢拔出阴茎。 菇头脱离宫口时带来明显的拉扯感,离开小穴后还牵出了一缕黏白的丝线,谢姝妤抖了抖,蹙眉哼唧,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缕丝线还没断开,谢翎之就又扶着鸡巴插进谢姝妤两腿之间,膝盖双手挤压她的腿往一起并,紧紧夹住快要喷发的滚烫性器,随后贴着花户,就着沾满茎身的湿滑淫液在她腿心飞快插干起来。 “嗯……” 谢姝妤还是头一次尝试这种玩法,爽是爽,但感觉很别扭,于是扭腰晃了晃屁股,接着就被谢翎之摁住了腰肢无法动弹。 她搞不清谢翎之现在的心情,转过头困惑地喊:“哥哥?” 谢翎之倾身亲亲她的脸,“宝宝,你以后不要跟别的alpha来往好不好?” 谢姝妤无语凝噎:“你怎么不许愿这世上的alpha全都死光,就剩你一个?” “你答应我。” “答应不了,做不到。”谢姝妤利落道,“我跟那些alpha只是认识而已,又没什么不正当关系,再说我也没拦着你跟别的omega来往啊。” “——是啊,你为什么不拦着?”谢翎之立即问。 谢姝妤:“?” 谢翎之直直盯着她:“看见我和其他异性来往,你难道不会不高兴吗?不会吃醋吗?难道不想把我跟她们隔开,单独和你相处吗?” 谢姝妤:“……那只是正常人际交往而已吧……” “而已?”谢翎之忽然恼了:“你就这么不在乎我?!” 谢姝妤哽住,“呃,不是,我没有……” “宝贝,你爱我吗?”谢翎之蓦地又沉静下来,深邃的眼睛专注凝视她,眸色浸着可怜而卑微的恳求。 谢姝妤一哑。 寂静少许,她眼神迷离起来,伴着腿间那根肉棍的抽插,张着樱红小嘴嗯嗯啊啊地呻吟。 谢翎之停了动作,又问一遍:“你爱我吗?” 谢姝妤:“……” 她目光飘了飘,不自在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呀?答案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就想听你说一次。”谢翎之不厌其烦地重复,“你爱不爱我?” “……”他今晚简直没完了。 谢姝妤咬了咬牙,顶着心里头十足怪异的感受,从牙缝里逼出一个:“……爱……” “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谢姝妤闭紧眼,叹了口气,满脸豁出去了:“爱爱爱,我爱你!” 谢翎之一口咬在她颈侧,两手抓着她的屁股快速抽插,呼吸逐渐火热,“哥哥也爱你……只爱你一个,所以你也只能爱我,知道吗?” 谢姝妤撑着沙发,颇为艰难:“知道了……” 谢翎之满意拍拍她饱满的臀肉,“腿,再夹紧点。” 谢姝妤勉强挪腾动虚软打颤的大腿,紧密并拢,那根夹在腿间的性器贴着小逼磨来磨去,上面褶皱和棱角来回剐蹭着花蒂阴唇,没多久就把她磨喷了。 “嗯……哈啊……等下……”谢姝妤软趴趴塌了下去,细腰神经质地抽搐战栗,她正准备求谢翎之慢点,让她缓和缓和,胳膊却忽地被往后一拽,变成瘫坐在地毯上的姿势。 没等谢姝妤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谢翎之一手圈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捏着她后颈,朝前下压,鸡巴对准她潮红秾丽的小脸喷射出大量浓稠白精。 “啊……唔!” 谢姝妤压根没有一点点防备,被烫得一下惊叫出声,猝不及防灌了满嘴浓精。她马上闭了嘴,舌根却又自发一滚,把嘴里的精液全咽了下去。 “唔唔!” 她吃了什么?!! 谢姝妤慌忙别过头闪躲,头发和耳朵却又被射得到处都是,连脖颈甚至衣领都变得脏兮兮的,挂满了精液。她又气又急,却又被谢翎之抓着手腕躲不开,只能被动地被射了一脸。 等到谢翎之终于射完,谢姝妤也已经被糊得睁不开眼了,连呼吸都是腥臊厚重的精液味。 她坐在原地,恼得不想说话,也没力气动。 谢翎之惬意地喟叹一息,眼底满是释放后的慵懒,津津有味打量着现下的谢姝妤。 她的头发、耳朵、整张脸,以及脖子胸口都全是他的精液,腿间更是不用说,红滟如同盛放的玫瑰,完全一副被操熟操透的模样,整个人活像是被玩坏的性爱娃娃。 这兴许是他们做爱这么多次以来,谢姝妤被弄得最狼狈的一次。 谢翎之心满意足地抱住谢姝妤,指腹刮了刮她脸上的浊精,涂在她的唇瓣,亲昵呼唤:“宝宝。” “……”谢姝妤不说话,怕脸上的东西淌进嘴里,腥死了。 谢翎之自顾自道:“你以后不要对别的alpha笑,也别跟他们走得太近,好不好?” 谢姝妤静了良久,咬牙嘟囔:“……你神经病。” 查手机 ye hua5.c om 谢姝妤本以为,谢翎之昨天那股醋劲儿过去就过去了,不至于再闹什么妖。 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谢翎之能作的程度。 次日夜晚,谢姝妤到家后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冲完回自己卧室吹干头发,躺上床,在微信上跟温简闲聊,时不时回复蒋驰刘成烨几句。 被子突然掀起一角,习习凉风和一具炽热的肉体一同钻了进来,黏糊糊贴上她侧身。 谢姝妤打字的手停也没停:“放手。” 谢翎之不仅不放,反而还把她的腰圈得更紧了,音色低哑而暧昧:“宝宝,我们来做些情侣该做的事情吧?” 他凑到谢姝妤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一字一句令人浮想联翩。 谢姝妤抖了抖耳朵,偏开脑袋,冷酷无情道:“不做,滚。” 拜他昨晚所赐,她今天从起床就开始腰酸背痛,差点连路都走不动,坐在班车软椅上下面都有些疼。 谢翎之闷笑一声,咬了咬她的耳廓,“想什么呢亲爱的,不做爱,做别的。” “?” 这话简直不像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谢姝妤转眸看他,狐疑道:“你要做什么?” 谢翎之笑眯眯与她对视片刻,从背后拿出手机,屏幕正对她的脸—— 上面显示着QQ聊天界面,一竖排对话框里既有开了消息免打扰、头像挂着“99+”灰点的大群,也有顶着小红点的个人私聊。下方导航中,联系人那栏更是攒了28个好友申请。 谢姝妤的目光在那屏幕上下逡巡几个来回,还是没懂她哥要干嘛,“……怎么了?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听到她这么问,谢翎之表情老大不高兴,他幽怨道:“这帮人骚扰我啊宝宝,你仔细看。” 闻言,谢姝妤作老人眯眼状又仔细看了看,那几行私聊对话框里确实都是些打探和质问,打探他的恋情,质问他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等等,字里行间透着满满的怨怒悲切,纠缠不休。 谢姝妤懒洋洋收回视线,继续跟温简聊天,“那你把他们删了呗。” 谢翎之将手机往她面前递了递,“你删。” “?”谢姝妤不解:“为什么?” 谢翎之理所当然:“你是我女朋友,当然该你删。” “女朋友”这个词儿一蹦出来,谢姝妤喉间猛呛了呛,心态差点怪异到爆炸。记住网站不丢失:s ebo ok8.c om 靠……她是她老哥的女朋友…… 额啊啊啊虽然已经确定关系叁天了甚至连床都上了但听到这个称呼也还是好怪好怪好怪—— 谢姝妤磨了磨发酸的牙根,躲避似的火速转身背对谢翎之,“哎呀,你自己删吧……我懒得动。” 谢翎之静静凝视她乌发散乱的后脑,半晌,撑起上身,半边身子压住谢姝妤,幽幽眸光自上而下盯着她闪烁的眼角: “怎么,又不谈了?” 谢姝妤隐约感受一股沉沉的压迫感,不止来自于身上的体重。 她咽咽口水,一时有点汗流浃背:“那倒不是……” “那你删。”谢翎之把手机怼进谢姝妤手里,而后掌心包住她的手背,迫使她紧紧攥住手机,双眼直视她,“快尽你作为女朋友的责任。” “……唉。”谢姝妤无可奈何叹出一口气,“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她随手点开个对话框,犹豫片刻,摁下删除好友键。 谢翎之满足地抱住她。 事儿精。真能折腾人。谢姝妤滑动两下屏幕,密密麻麻一长串陌生名字,还有部分是没改备注的原昵称。她眉头微拧,嘟囔着说:“这些人我也不认识啊,万一删错了怎么办?” 谢翎之满不在乎:“无所谓,你想删谁删谁,看谁不顺眼就删。” 谢姝妤翻个白眼,索性也不管了,指甲在屏幕上哒哒哒一通乱点,边点边郁闷抱怨:“既然嫌他们骚扰你那你当初加他们干什么,加了又删的无不无聊。” 谢翎之:“宝宝……” 没给他狡辩机会,谢姝妤把手机甩他脸上,“行了,删完了。” 谢翎之急道:“哪有删完?好友申请这里你都没点开,通讯录也没看。你糊弄我!” 谢姝妤不耐烦地挥开他:“你自己加的你自己删,别来烦我。” 谢翎之忍声吞气少顷,憋屈地收起手机,然后依旧像只超大树袋熊一样趴在她身上。 谢姝妤被他压得胸闷气短,“下去!你要压死我啊?” 谢翎之没动,一双眼睛深情款款看着她,“宝贝,我的手机查完了,该查你的了。” 谢姝妤:“?!” 眼看谢翎之一只魔爪就要伸过来,谢姝妤立即翻过手机往床上一扣,警惕道:“为什么?” 谢翎之:“情侣之间就是要互查手机啊,确保对方没有歪心思。” 谢姝妤垂着死鱼眼定定审视他。 其实他只是想查她手机,才故意搞这一出的吧? 燕国地图真崎岖。 谢姝妤摁着手机不放。开玩笑,手机这国家一级机密也是能随便让人碰的?她一脸风清月正:“我行得端坐得正,什么歪心思,我根本没有,用不着查。” 她说的大实话,她当真没有歪心思。——但,这部陪伴了她五年之久的老伙计iPhone6s可承载了不知多少精华。 就是她出车祸那天,也要趁身体在空中360°旋转的时候拔出手机卡当场销毁。 即便抛开那些略带颜色的、足以令她无颜见人的小说漫画不谈,里面还有她跟班上alpha的聊天记录,虽然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八卦吹水,但就谢翎之昨晚的表现来看,要是让他发现了指不定又要发癫咬人。 谢姝妤于是把手机又往枕头下面藏了藏。 觑见她的小动作,谢翎之眼睛微眯:“行得端坐得正没有歪心思,那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查手机?”他低下头,拉近与谢姝妤的距离,凝目注视她:“——你心里有鬼?” “……我看你像个鬼。”谢姝妤梗着脖子,“查手机这种行为跟学校考试制度有什么区别?都是对人与人之间信任的考验,你要是查了就是不信任我,我们的感情就不再纯洁了,那样充满猜忌和怀疑的感情难道是你想要的吗?”她苦口婆心。 “恰恰相反。”谢翎之据理力争:“查手机只不过是维系我们感情纽带的小小基石,如果你和我都能够大大方方把手机交给对方,那就说明我们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秘密,我们做到了真正的、毫无保留的信任。那样纯洁无暇的感情难道你不想要吗?”他含情脉脉。 谢姝妤嘴角抽了抽,“你这舌头可真厉害……” 谢翎之挑眉,意味深长道:“我舌头厉不厉害,你不早就知道吗?”他伸手一刮谢姝妤软嫩的脸蛋,音调戏谑:“小喷泉?” “滚!你变态!”谢姝妤羞恼推他。 谢翎之笑着后躲一下,趁她分神之际,一掌抓住她倒扣的手机壳,眼看就要翻过来。谢姝妤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扑过去,两手死死压住他的手背。 “不行!不可以!”谢姝妤活像守护命根子一样努力。 谢翎之低睫,睨她片刻,幽然俯身:“宝贝,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啊?你胡说八道什么?”谢姝妤匪夷所思地扭头看他。 只见谢翎之眉眼微耷,俊秀的面容上竟有一抹伤心:“那你为什么不肯给我看手机?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谢姝妤:“……” 啧,服了。 谢姝妤抓了抓脑袋,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进退两难,她沉吟几息,不情愿地说:“我可以给你看手机……” 谢翎之面色一喜。 “但,”谢姝妤续道,“你得先把手机给我一下。” 谢翎之:“干什么?毁尸灭迹?” “谢翎之!”谢姝妤怒吼,“你对我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水性杨花朝叁暮四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忿忿谴责谢翎之,说着说着,眼底还像模像样地蓄起两包泪,竟真有了那么点遭人冤枉的委屈样子。 见状,谢翎之赶忙放柔声音哄:“怎么会,哥哥怎么可能那样想你?哥哥只是怕别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勾搭你啊,你这么单纯,万一被那些居心不良的alpha骗去怎么办?”他亲亲谢姝妤的脸颊和眼睛,轻声道,“对不起宝贝,哥哥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你了,不哭,不哭。” 谢姝妤泪眼婆娑地看他,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你把手机给我。” 谢翎之略微踌躇一瞬,还是松了手,把手机让给她。 谢姝妤呲溜一下拿过手机,举在上方,背着谢翎之把跟班上alpha的聊天记录都迅速删干净,顺便还将他们暂时拉入黑名单,然后又清了清网页浏览记录——包括她曾经搜过的“哥哥跟我告白怎么办”、“如果拒绝哥哥的告白,我们的关系会变生疏吗”、“和亲哥恋爱是完全错误的事吗”、“别人是如何看待亲兄妹恋的”、“近亲结婚案例”等等等等。 待一切销毁完毕,谢姝妤才半是安心半是忐忑地将手机交给谢翎之。 “好了……我就删了些网页,没干别的。”谢姝妤眼神无辜地解释。 谢翎之瞥她一眼,也懒得再纠结什么了,随便翻了翻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手机,果然什么都没翻到。 以后多学些有关电子信息方面的知识吧。谢翎之心中暗想。 谢姝妤小心打量他的神色,“好了没?……哥?” 谢翎之静了静,把手机还她,浅笑盈盈:“嗯,真的什么都没有。宝贝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只爱我一个。”他低下头,在谢姝妤唇上窃了个香,指腹无比温柔地摩挲她的耳朵。 谢姝妤接过手机,受之有愧地干笑两声。 她知道谢翎之心里绝对窝了一口气,气她不够坦诚。 不止是从他嘴角假笑看出来的。 还因为他今天晚上又一次做得特别狠。 删除好友带来的后果第二天就出现了。 谢翎之走在通往南楼的走廊间,迎面过来一个眼圈红红的omega。 他眉心皱了皱,想视而不见地绕过去,那个omega却径直挡在了他面前。 “谢翎之,你给我个解释。”omega开口,声音带着哭了半宿的沙哑。 谢翎之漠然问:“什么解释?”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突然删了我?”omega凄凄切切,“你连给我一句回答都不愿意吗?” 谢翎之看着omega的脸回忆一会,勉强想起来,这好像是个高一新生,开学军训的时候偶然遇见他,跟他要了联系方式。 昨晚这人问了他什么来着?谢翎之想了想,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一个头像,他“哦”了声,说:“回答你什么?回答你为什么我要跟我暗恋多年的女朋友在一起?不好意思,你这问题放高考卷上都能压轴了,没几个人答得上来。” omega红着眼咬唇半天,嘶声道:“……你跟她分手好不好?” 谢翎之目光冷冽:“不好。麻烦让让。”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从omega旁侧绕进南楼,那omega却忽然迈腿横跨,险险就贴到了他身上。 谢翎之立即错开步伐,拧眉道:“同学,我有女朋友了,请你自爱一点。” “就算你不分手……”omega低着头,肩膀微抖,带着啜泣说:“至少把我加回来可以吗?我不会打扰你。”留个好友,也能留个念想,起码可以时刻关注他的动态,得知他什么时候分手。 谢翎之烦闷地叹了口气,正要直言拒绝,话锋到了嘴边却又忽地顿住。 寂静少许,他扬起微微的笑:“这恐怕也不行。” omega有些急:“我真的不会打——” “因为我女朋友不让。” “……?” 谢翎之挠了挠眉角,故作无奈的样子,唇畔的笑却是怎么都压不住:“实不相瞒,昨晚其实是我女朋友拿我手机删的好友。她那个人醋劲儿特别大,对我占有欲也特别强,我多看别人一眼她都要生气,更别说加好友了。唉,同学,虽然我也不想对你这么不留情面,但实在是没法违背女朋友的心意啊,你也理解我一下。” omega:“……” 怎么听起来,有点假? 摆脱掉半路纠缠的omega,谢翎之昂首阔步踏上楼梯,去二楼看望谢姝妤。 ——不料,刚拐过楼梯转角,就见谢姝妤在跟一个alpha男生站在八班教室外说说笑笑。 聊到兴头上,谢姝妤还抬肘撞了下那alpha的胳膊,笑得比金秋九月的阳光还明媚。 那厢谢姝妤正在向刘成烨解释昨晚为啥突然拉黑他的事情,她借口说她老哥会不定期查她手机,看她有没有早恋,一旦被发现她在跟alpha聊天的话会非常棘手,昨晚他们闲聊的时候就恰好碰上他突击,她这才不得已拉黑了他。 刘成烨听完一阵咂舌,说她老哥简直比他妈管得都严,超级妹控的实力真是不容小觑。 谢姝妤掩着嘴要笑,背后却莫名像扎进了两根冰刺,冻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扭头望去,一下跟正站在墙角阴影下、阴恻恻注视她的谢翎之对上视线。 “……” “……” 谢姝妤微微咧嘴,一副好似看到了什么大麻烦的表情,急匆匆跟刘成烨别过,往教室门方向走。 一只脚刚跨过门,就被抓住胳膊往后一拉。 耳边响起谢翎之轻而低的气音,呼吸拂过耳翼内侧,近得就差贴着她耳朵说了:“刚才那人谁啊?” 谢姝妤:“……” 谢翎之再问:“你跟他都聊什么了?” 谢姝妤:“…………” 谢翎之又问:“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特别开心?” 谢姝妤:“……………………” 服了。 “谈恋爱” 万众瞩目的月考终于到来。 周四早自习结束,高二各班吱吱呀呀地挪动桌椅排好座位,随后背着书包拿着笔袋,唉声叹气前往各自考场。 考场是按上次考试成绩排名排的,理科一班到七班,一班是第一考场,年级前叁十就在这里考试,以此类推,七班则是最后一个考场,限时性从备受关注的重点班变成年级吊车尾狂欢圣地,一场考试下来至少能捡到五张小抄叁团纸球。 文科八班到十叁班同理。 教室广播内传出姜主任雄浑有力的催促声,如海啸般浩浩荡荡涌向四中每个角落: “请各位同学尽快到各自考场做好,不要耽搁时间!考试八点半准时开始!” 谢姝妤趴在八班没挪窝,只拎着个笔袋,慢悠悠到最左列第二个位置坐下。自从分班以后,她差不多每次考试都是在这个位置,都快扎根长毛了。 坐在她前面的江梨更是仿佛根茎盘踞地底的巨树一样风雨不动。 啧。 谢姝妤觉得她这次或许能考过江梨。 尽管她以往每次都这么觉得,也每次都没考过。 月考一连考两天,周四语数英叁门主科,周五政史地叁门副科。 许是想把学生们彻底从暑假美梦中唤醒,这次的考试难度可谓相当变态。周四晚自习时,就已经能听到班内各个方向传来的低微哭泣声。 谢姝妤听着那些哭声,暗自猜测,他们哭泣的原因应该不止是考砸的成绩,更因为害怕考砸了被踢出八班。当众跌下枝头脱离群体的感觉可不好受。 这么想着,谢姝妤更加专注地埋头复习。 周五下午最后一门地理考完,谢姝妤交了答题卡,带着试卷草稿和笔袋离开教室,从搁在走廊窗台上的书包里掏出饭卡手机,揣进裤兜,转身往楼下走。 今儿中午谢翎之约她晚上一起去食堂吃饭,说是要尝尝那家新开的麻辣烫。这个点他应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交卷一向很快。 果不其然,刚出南楼大门,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歪靠着柱子,正在手机上玩数独。 谢姝妤踮起脚悄无声息走过去,半边身子躲在柱子后面,一只手遮住他双眼,夹着嗓音问:“猜猜我是谁?” 谢翎之顿住,头颅微抬,勾起散漫的笑:“哎呀,是谁呢?好难猜啊~小手这么软这么香,不会是传说中那位如花似玉冰雪聪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中大美女校花吧?” “……你真是够了。”谢姝妤放下手,激灵灵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谢翎之嬉皮笑脸贴上她,手里刚从便利店买的小瓶冠益乳椰果酸奶塞进她怀里,瓶身挂满化开的水珠,还隐隐透着凉气,“中午不是说想喝酸奶吗,哥给你带来了,感不感动?” 谢姝妤接过酸奶,发现连盖子都已经扭开了,不禁高抬起手满意摸摸谢翎之的狗头:“不错,小翎子伺候人的本事越来越进步了,升御前公公。” 谢翎之挑了挑眉,颇为遗憾:“居然只是御前公公吗,奴才还以为能一步登天当上大总管。” 谢姝妤侧眼乜斜他:“啧,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好高骛远?乌纱帽别戴了,降为答应!” “?”怎么降级还带转岗的。 一句话令事业路从零重启的谢翎之心态依旧超级棒,揽着谢姝妤的肩问:“这次考得怎么样啊小宝?” 谢姝妤昂首翘起尾巴,随意的表情中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像个刚打下万里江山的皇帝:“还行吧,就那样,浅浅拿个七百五十分不成问题。” 谢翎之上身一仰:“诶哟诶哟,不得了了,咱们家出了个天才!” 谢姝妤:“呵,那可不,能被我的光芒普照到你就偷着乐吧。” 谢翎之也是配合上瘾了,极其做作地抬手捂眼,掩面垂泪:“嘤嘤嘤……有这样一个优秀耀眼的妹妹,哥哥我实在是又欣慰,又好生自卑……这么完美的妹妹,难道也是我能够拥有的吗……” 谢姝妤无语瞥他,边喝酸奶,边做了个五指收拢的动作:“行了啊,戏过了,收一收。” 谢翎之哈哈大笑,伸臂使劲搂了搂她的肩,眼底的溺爱几能把人淹死。 谢姝妤微微不自在地别开脸,耳根发烫。 她发现谢翎之真的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 真是的……没分寸。 两人穿过操场,走进食堂,食堂上下两层已经乌泱泱挤满了人,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 尤其二楼那家他们准备去尝尝鲜的麻辣烫窗口,那队几乎是绕着餐桌盘成了一条长龙。 谢姝妤仰脖望着二楼的盛况,脸上飘过淡淡的绝望:“……要不咱还是换一家吧。” 她怕饭还没好她就饿成干尸了。 谢翎之沉痛地点头,“行。你想吃什么?” 谢姝妤望一圈四周,哪哪都人山人海,不由叹了口气:“出去吃算了。” 谢翎之认可了这个提议,跟她肩并肩离开食堂。 一出门,就遇上提溜着烤串炒焖子回来的季峥和江煜璟。 季峥眼睛一亮,拔声喊道:“哟,谢哥,这就吃完了?” 谢翎之说:“哪呢,还没吃上。” “啊?”季峥问:“那你跟你妹妹干嘛去啊?” 谢翎之笑吟吟:“谈恋爱。” 谢姝妤:“!!!” 谢姝妤瞬间炸了,猛地抬腿给了谢翎之一脚,差点把谢翎之踹跪下去。 然而谢翎之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形象塑造得太过成功,对面俩人压根没把这话当真,反而还放声大笑起来。江煜璟调笑道:“好好好,你俩赶紧幸福去吧,我跟老季已经有饭吃了,就不蹭你俩的狗粮了,回见。” 谢翎之呲牙咧嘴地揉着小腿,疼劲儿过去后又是好汉一条,大摇大摆朝江煜璟摆手,道了句“拜了”。 待季峥和江煜璟走远,谢姝妤使劲揪住谢翎之的衣领晃来晃去,牙根紧咬:“谢翎之你找死是吧?” 谢翎之讪讪地笑:“嗐呀,他们这不是没当真嘛……宝儿。”他试图用撒娇博取同情。 可惜没起到分毫作用。谢姝妤怒瞪着他,拳头高高举起——她今儿个是必须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不老实的鸟玩意了,让他嘴上再没个把门儿。 谢翎之赶忙闪躲:“欸欸欸!和谐社会,和谐社会!不要动不动就搞家暴——啊!” 话没说完就迎面挨了一拳。 傍晚六点,部分四中学生在欣赏精彩的武打戏中结束了晚餐。 成绩 周五考完试,周末两天四中教师组加班加点把卷子全批了出来,周一当天早自习,一张张红艳艳的答题卡就流水似的发了下来。 谢姝妤翻着答题卡,转笔心算总分,跟她周五晚上对答案时估的差不多。数学135,语文137,英语148,政治96,历史94,地理90。一如既往,数学和地理拖了后腿。她果然不是学理的脑子。 面对着字迹工整娟秀的数学答题卡,谢姝妤泄气地叹息一声,连改卷子的心情都没有,右手夹着红油笔,支着脑袋,满脸颓丧。 眼角余光透过手肘的空隙窥去,瞄了眼她同桌江梨的数学答题卡。 鲜红的149映入眼帘。 谢姝妤险些被刺瞎眼睛。 可恶。可恶。 她怎么考得这么好。 十四分的鸿沟,不用看其他科也知道这回的年级第一肯定又是江梨了。 谢姝妤默默又恨恨地咬紧了牙,趴在桌子上,哗一笔划掉最后一道填空题横线上答错的根号二,照着答案用力写上正确的二倍根号二。 ——要是她能把谢翎之学理的那半拉脑子置换进她的脑袋,她未必考不过江梨。 谢姝妤无能狂怒地幻想。 下午,大课间。 语文课代表文钰莹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开口便喊:“江梨,谢姝妤,英语老师叫你们去大办公室一趟!” 谢姝妤正披着校服外套,两手揣在胸前,下巴垫在练习册上打盹,闻言睁开眼,懒趴趴站起身,走向前门。 “英语老师叫我干嘛?”她站定在文钰莹旁边,眼皮半阖,声音带着一缕困顿的软,绵绵拉着丝。 文钰莹一见她便眉开眼笑,她很喜欢跟优秀又漂亮的谢姝妤说话,有种和偶像拉近关系的喜悦感:“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看老师桌子上摆着周末的作业卷呢,可能是想让你们过去帮忙批一下。——欸?江梨呢?” 谢姝妤:“江梨请假走了,说是家里有点事儿。要不叫别人跟我一起去?” “不用,老师说去一个也行,反正咱们接下来两节课都是自习嘛。”文钰莹戳戳她的胳膊,“行啦,快去吧,我看老师还急着开会。” 谢姝妤叹了口气,说声“好吧”,然后走出前门。 ——目光一抬,不期然撞上一张熟悉而平淡的面容。 谢姝妤:“……” 靠。 人生处处是巧合。 只见周长琰眉梢微动,唇边牵起一抹淡淡的笑:“你好。” 他逆着走廊投入的光站在门口,瘦瘦高高的身形套着白T长裤,白色T恤中间有一片墨汁渲染的田园野景,一头板寸被日晖镀成金黄色,璀璨耀眼。 他的笑容依旧有些不熟练的生硬,然而谢姝妤笑得远比他生硬一万倍:“……哈哈,你好。” 周长琰:“你要出去吗?” 现在不想了。谢姝妤说:“啊……是啊,英语老师叫我过去。” “我可以陪你一起吗?” “不用不用!”谢姝妤神情一紧,慌忙找理由,“那个,被老师看见我们一起走不太好,我自己去就行。” 周长琰点点头,觉得有理:“行,那你自己去吧。” 谢姝妤暗自松气,正要猫着腰赶紧跑,周长琰又递过来个袋子:“等下,这个给你。” “?”谢姝妤回头看了眼,见是两打冠益乳小瓶酸奶。 周长琰说:“上周五晚上我在操场看到你了,你当时就在喝这样的酸奶,我就给你买了点。” 谢姝妤一时哑然。 ——自从上周跟她表白之后,周长琰每天都会挑时间给她送些小物件,有时候是早上一杯豆浆,有时候是发卡手串之类的饰品,有时候又是糖果甜品。 这些东西要么他自个儿来送,要么拜托她的同学帮忙放到她桌子上,闹得现在班上同学总会用暧昧的眼光打量她,关系近的更是老拿这件事跟她打趣。 谢姝妤苦恼不已,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直白拒绝周长琰,但又拉不下脸开口。她完全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追求者,一声不吭地就会闷头对她好,甚至还不告诉她,就拼了命地挡在她面前。 谢姝妤瞟一眼周长琰那已经没再挂吊带的左臂,为难地挠挠头。她现下对待周长琰的心态可以简单概括为:不想伤害实诚人。 “唔……这酸奶你还是拿回去吧,”谢姝妤低着头,略微局促,“我最近不太想喝。” 周长琰静了静,收回手:“好,那你最近想喝什么?” “我最近没什么想喝的。” “那等我再买别的送你。” “……”谢姝妤抿抿唇,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这样耗着对两个人都挺没意思的。她踌躇几息,鼓足勇气抬起头,说:“周长琰,你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吧,也别继续追我。” 周长琰垂下眼睫,凝望她水润的眼睛,问:“为什么?” 谢姝妤眼角微抽,眼神飘忽几回,艰难挤出话音:“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直接说不喜欢他有点太伤人了,还是用这个理由吧。她简直是慈悲心肠。 周长琰眸光暗了暗,难掩失落:“可以告诉我是谁吗?我想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哦,我不会找他麻烦,你放心。”周长琰对于自己的形象甚有自知之明。 “这恐怕不行。”谢姝妤面容僵硬,带着仿佛抛弃一切超脱轮回的淡然,“我不好意思说。” “……好吧。” 周长琰的尾巴丧气耷拉下去,像头野性难驯的猎豹获得了惨烈的失败,“那你哥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我感觉他对你管得很严,不像是会愿意让你恋爱的样子。……不过要是连他都认同你喜欢的那个人,那那人应该的确很好了。” 谢姝妤心说她哥岂止知道。 “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她现在撒谎信手拈来。 周长琰“哦”了声,没了下文。 两厢寂静少许,他带着些小心,问:“谢姝妤,你讨厌我吗?” 谢姝妤一愣,脱口而出:“不讨厌啊。”她搔搔耳朵,尴尬又别扭:“但我确实有一点怕你。” “怕我?” “是啊,毕竟你看起来跟个黑社会似的,又戴耳钉又不穿校服……”谢姝妤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周长琰周身比划两下。 周长琰:“不穿校服就像黑社会了吗?” 谢姝妤微微哽住,脸红脖子粗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不收敛信息素!我是omega又不是beta,能闻到alpha的信息素,你让我怎么不害怕啊?” 话音落下,周长琰竟是怔忡:“信息素?” “昂。” “——姝妤啊!你怎么还没走!”肩头猛然搭上两只手,文钰莹焦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都过去多久啦,你再不过去老师好着急了!” 谢姝妤被她晃得一分神,赶忙道:“哦好好好,我马上走,马上走。” 不再跟周长琰多说,谢姝妤急匆匆跑开。 教师大办公室在二楼东侧尽头。 谢姝妤小跑着赶到办公室时,正好碰上英语老师李莉拿着开会用的笔本出来,见她终于到了,李莉连忙拉着她的胳膊返回办公室,那张英文流利的烈焰红唇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说个不停:“诶唷你可算来了,我还寻思着你再不来的话我就等开完会回来自己批算了,这一上午忙来忙去的连作业都没批完,唉,累死了……答案我给你放桌子上了哈,就这张。” 李莉带谢姝妤来到自己办公桌前,把她摁到椅子上坐着,细长手指点点桌面一张答案纸,又指指谢姝妤面前两摞卷子,“都是些选择填空,批起来也快,你帮我把你们七班八班的批完了直接回去就行。呐,给你根红笔。” 谢姝妤接过红笔,乖巧道:“好的老师。” 李莉笑着拍拍她的肩,踏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走了。 办公室一时空寂,老师们几乎全都开会去了。高二第一次月考结束,年级组要召集各班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针对成绩进行规划分析。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寥寥几个高一副科老师还蜷在座椅上,在隔板后或备课或玩手机。 正是九月中旬,艳阳高照,办公室阳光很足,又因为怕卷子被风吹跑所以没有开窗,谢姝妤对照答案批了四五张卷子,背后就已经隐隐发汗。 她喘了口闷气,坐直身子,脱掉校服外套搭在椅背。 一转头,猝不及防与对面一双笑眼对上视线。 “……” 谢翎之坐在过道对面的办公位,单手支颐,偏头笑眯眯看着她,指节夹着一根黑笔悠悠转圈。 日晖 “……?” 谢姝妤不禁有些懵。 ——老哥怎么在这儿?他一个高叁的来南楼办公室干嘛? 对着那双促狭奸猾的弯弯笑眼,谢姝妤压下身子,正想低声问问谢翎之在这儿干嘛,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便噔噔噔踏进办公室。 谢姝妤和谢翎之同时望去,在隔板后瞧见了高二重点班御用语文老师刁霈的脸。谢翎之呲了呲牙,顿时一副“真倒霉”的表情。 只见刁霈火急火燎来到自己办公桌前,先是瞅了隔壁谢姝妤一眼,而后一把摁下谢翎之的脑袋:“还有闲心看你妹妹呢!赶紧写!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再跟你妹妹说话!” 谢翎之叹了口气,散漫拖着腔调:“是——老师——” “噗。”谢姝妤捂嘴喷笑一声。 她大概知道谢翎之为什么在这了,最近高叁重点班语文老师请了病假,暂时由刁霈教授语文。谢翎之这货估计又是哪场小测没合格,被揪着耳朵带到办公室罚写来了。 他那个纯理工脑子,除非老师提前告知,不然语文这科就从来不在学习乃至复习范围之内,从小学到现在不知道被罚过多少次诗词默写课文背诵。 谢姝妤侧头在一旁看好戏,刁霈一边在办公桌上翻找开会用的本子,一边朝谢翎之骂骂咧咧说翻翻书就能找着的答案他愣是空着不写交半边白卷上来,什么臭毛病,真是懒得要死。 谢翎之一脸坦荡地挨着骂,右手龙飞凤舞不停,那狂放潇洒的笔锋走势活似斗笔泼墨宣纸。 刁霈没骂几句就着急忙慌地开会去了,办公室再度安静下来。 谢翎之好了伤疤忘了疼,待鞋跟声远去,他笔一撂,掌心托腮,又开始冲谢姝妤不着调地挤眉弄眼。 谢姝妤撇嘴嫌弃他,心思却不由得游离几分,再也没法全部集中于面前的试卷。 批过几张卷子后,答案便已差不多都熟记于心,谢姝妤一目十行翻过一张张作业卷,干脆利落地挑错打分,整整两摞卷没一会就见了底。 批完最后一张卷,一堂自习课才刚刚过半。 该回班了。谢姝妤心不在焉地摁动笔头。余光悄悄瞥向隔壁仍在奋笔疾书的谢翎之——他还没走,仍伏在桌案上抄书。 他专注的时候便没了平日里散漫不羁的气息,一双长腿端正搁在办公桌下,宽阔的脊背笔挺如松,修颈微低,拧着眉满面苦大仇深。仿佛笔下写的不是流传千古的名家诗词,而是跟他有血海深仇的仇家全族姓名。 无意识间,谢姝妤嘴角浅浅挑起。 脚底踌躇磨蹭几许,她捞过椅背上的外套抱进怀里,站起身,悄咪咪溜过去,在谢翎之旁边的椅子坐下,瞄了眼他在抄的东西。 《春江花月夜》。 好家伙,难怪还没抄完。 目测已经抄了八页纸,按刁霈的脾性,最少也要十遍打底。——可怜的老哥。哈哈。 感知到身旁的动静,谢翎之从专心致志的抄写中抽神看去,见到谢姝妤的那刻,目光懵了一瞬,而后霍然冒出惊喜的光。 “宝儿!”谢翎之侧过身就往她身上蹭,要不是顾及着还在老师办公室,嘴唇都要贴谢姝妤脸上,“你怎么过来了呀?” 谢姝妤昂着脖子,故意质问:“怎么?不让?” 谢翎之轻笑两声,一条手臂黏糊糊搂上她的腰,“没有没有,怎么会。”稀罕还来不及。 毕竟还在外面,谢姝妤把他的手推下去,嗔怪地斜他一眼,而后下巴点点桌上摊开的课本,“你咋被罚抄这个啊?” 谢翎之叹气:“周末做语文卷的时候下意识跳过诗词默写了,就这个《春江花月夜》,刁霈不乐意,罚我过来抄十遍。” “噗……啊!”谢姝妤毫不客气地嗤笑,结果被谢翎之在腰间不轻不重掐了把,她上身一挺,差点惊叫出声。 眼看有老师望了过来,谢姝妤赶忙捂嘴趴下去,狠狠瞪谢翎之。 谢翎之回她一个挑衅的眼神——让你再笑。 幼稚鬼。谢姝妤往他腿上锤了一拳。 “对了,我们成绩出来了。”她说。 谢翎之兴致勃勃:“是吗?考得怎么样啊,我们家小天才?” 谢姝妤郁闷道:“不咋地,估计又是第二。” “哎哟……”谢翎之摸摸她脑袋,“跟哥说说,哪科没考好?” “数学,135,还有地理,90。” “数学是有点低了,不过你平时差不多就这个分啊,也算正常发挥了。” 谢姝妤斜楞他,“可人家江梨考了149。” “……” 谢翎之默了默,说:“那她肯定超常发挥了。” 谢姝妤把头扭过去不理他。 谢翎之笑着勾住她一条小臂,把她拉回来,好生安慰:“你们这次的卷子我看了,是有点难,分数波动很正常,尤其数学,一看就知道出题老师是在故意为难你们,那题也太绕了。”他语气相当之浮夸。 谢姝妤颇为欣慰地偎着他,款款道:“你也觉得数学考得很难是吗?” 谢翎之撩了撩额发,“还好吧,一眼就能看出答案。” “……你妹的你长的阴阳眼啊?!” 谢姝妤怒然飙了粗口,握拳往谢翎之小腹狠捣几拳——该死该死该死,怎么可以把数学看得这么简单,那把整张草稿纸都写得满满当当的她算什么?! 谢翎之嬉笑着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柔:“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来,呼噜呼噜毛,不生气。”他把谢姝妤拖进怀里,揉了揉她润泽水亮的头发,“今晚回家哥哥给你讲题,哈。” 谢姝妤噘嘴哼哼两声,嘟囔:“才不用你,老师讲得可清楚了。” “哦~是吗?”谢翎之低下头,眸光狡黠而深长,气音轻轻:“那看来我们今晚可以干点别的了……” 谢姝妤一把推开他,羞恼万分:“赶紧抄你的书吧!等着写不完再被罚十遍呢?!” 谢翎之颓靡地叹口气,不得已拿起笔,继续抄书。 不知不觉间,空气悄悄静谧下来,窗外树影婆娑,草叶在清凉的秋风中摩擦出沙沙细响,轻浅的白噪音却更衬得室内安然寂静。日晖一点点西斜,投入室内的光芒逐渐拉长,照耀出无凭飘游的微渺浮尘,和距离极近的两个人。 背后被烤得有些热,谢翎之正要挪动椅子,避进阴影,肩头却忽地一沉。 谢姝妤靠了上来。 她闭着眼睛,卷翘睫毛微微翕动,睡得酣甜。 谢翎之顿住动作,垂眼注视她恬静的睡颜。 ——怎么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明明每天都能见到,可就在这一刻,谢翎之却忽然有种精心呵护的妹妹长成大孩子了的恍惚感。 仿佛她昨天还是十一岁时总是躲起来偷偷哭泣,见了他就缠着要抱抱的小女孩,今天就长成了窈窕倩丽的大姑娘,能自己走夜路回家,自己出远门买书,自己带着简单的行李,去外地参加比赛。 他的妹妹不再像以前一样离了他就瑟瑟发抖地躲在卧室某个角落,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说出哥哥我喜欢你——那种仅含亲情的喜欢。 如今的他们,说出口的每一个喜欢都饱含难言的深意。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翎之也不知道。 他得偿所愿了,却并不完全幸福。他知道他毁了妹妹的一生,因为他过度而越界的爱。 他们的感情能延续到何时,他们的未来会走向迷雾后的何处,他们的心能否永远紧紧相系,就如同这份深埋体内的血脉。 停滞的笔尖在字迹末尾晕开墨团,谢翎之抛弃掉那些阴霾般的雾团,低下头颅,跟以往一样,在沉睡的谢姝妤额上印下一个吻。 “我爱你。”他在谢姝妤耳边轻轻地说。 谢姝妤耳朵微动,没醒,只往他怀里又蹭了蹭,躲避灼人的阳光。 班会 如果说高中生活是一架高铁,那么滨江四中绝对是高铁中的复兴号。 周一上午刚发了卷,晚上第一节晚自习,班级成绩单就张贴在了黑板右下角。随着下课铃打响,八班一帮人呼啦啦涌上讲台,一颗颗圆脑袋对着那一张单薄的A4纸挤来挤去呜呼哀哉,仿佛曾经秋闱放榜时急惶惶围上去的秀才们。 不同点在于不会再有人高喊“我中了!我中了!”,因为所有人都在成绩单上;相同点在于依旧有人看了成绩单后,唉声叹气黯然离场。 讲台上的喧嚷场面堪比老头老太在菜市场抢鸡蛋,谢姝妤懒得上去挤,对自己的名次也大致有数,于是趴在桌子上自顾自休息。 “老二,你这地位也太稳当了,啧啧。”刘成烨仗着身高优势成功阅览完整张成绩单,随后大摇大摆来到谢姝妤桌边,欠了吧唧地咂舌,“本来我看你上周整天没精打采,还以为你这回终于要从万年老二的神坛跌落下来了,没想到咱猫姐金枪不倒,又拿了第二!牛逼!”他啪啪啪献上掌声。 牛尼玛。谢姝妤翻个白眼,一脚踹过去,“滚一边儿去。” 刘成烨嬉皮笑脸躲开,“谢姐,但凡你数学再多拿点分,咱年级第一估计就要你和班长轮着坐了。你说你有个理科那么牛的亲哥,怎么不让他在家里给你开开小灶啊?” “我用得着他给我开小灶?”谢姝妤坐起身,懒懒靠墙,“我这数学就这样了,没治。我跟我哥在我妈肚子里分工明确,他拿理科细胞,我拿文科细胞,谁也不多拿。” “哇塞,你俩这公平的,家里就剩一勺米了都得把米粒儿分成平均两半吃吧?” “那是,他敢多吃一粒下顿就不用吃了。” “草。”刘成烨直接笑喷了,他的笑声混合在教室内熙攘的声浪中,下一秒就被一道严苛的女音冲散:“别都聚聚在黑板跟前!回位儿坐好!老远就听你们在这嘁嘁喳喳的,闹腾死了!” 伴着常萍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讲台上的小秀才们瞬间噤声,灰溜溜下了讲台,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恰巧上课铃响起,常萍一步踏上讲台:“都先把笔放一放,我开个简短的班会。” 同学们纷纷停笔,安静坐正。 常萍说:“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你们各自考的分数、在班级在学校的排名,刚才应该都看得差不多了。这次月考确实有点难度,没考好或者成绩不如意都是正常的,不用太放在心上。今天刚发卷下来,我就看有些同学又是抹眼泪又是垂头丧气的,不用哈,一次考试证明不了什么,而且这还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场月考,出题人本来就有让你们收心的意图,所以一部分题出得弯弯绕绕的,我们老师都得在办公室研究好久,你们也不用觉得内什么什么……诶呀我这次没考好啊我这辈子就完了怎么的,不用那么灰心。——当然也不能完全不重视哈。” 下面一片哄笑。 常萍也笑了笑,随即又迅速正了神色:“我呢,也是这学期初才调来带这个班,在正式担任八班班主任之前,我其实对你们预先有过简单了解,包括跟刘老师询问你们的学习习惯啊,每个人的成绩情况之类的,不过这次的月考成绩、以及这一周以来的观察,也让我对你们有了个更直观更深刻的印象,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会挨个找你们每个人谈话,不是按成绩排名来的,我随机选,选中谁,你就跟来办公室谈一谈,交流交流,知道了吗?” 下面一片吸气。 ——高二开学,八班前任班主任老刘被调去了隔壁师范教书。校方看常萍带出的上届毕业生成绩优秀,仅次于八班这个文实验班,于是选中了她来当新班主任。 常萍满意地看着这群毛孩子眼神乱飞的紧张反应,接着说:“然后还有一件事,以后不采用一考试一排班的制度了,就以前不是每次考完试都要按成绩重新给你们分班吗,现在不是了,为了你们的学习心态考虑,以后就只有期中考和期末考才会重新排班,平常的考试就不动座位了。” 下面一片庆幸。 短短四五分钟,教室的气氛转变了叁番,最初的愁云惨淡总算消泯了些许。 谢姝妤偷偷往后瞟了眼温简,只见温简在暗拍胸脯,湿红的眼圈尚未干涸,但表情明显是死里逃生后的松快。 看来她这回没考好。不过能留下就是好事。 谢姝妤轻松地转过头。 台上的常萍又说:“这周六下午两点半开家长会,你们回去记得通知家长,别忘了。还有,家长会当天要麻烦两位同学来班级当下引导员,有没有同学自愿的?” 话音落下,室内寂静两秒。 谢姝妤不紧不慢地举起手。 常萍顺势看去,见到是她的那一刻,眼中露出明显的诧异。 像是没想到这只平时看起来特懒蛋的猫会愿意在周末主动来学校。 谢姝妤瞧见常萍的表情,心里有些不爽:这什么眼神?这么惊讶干嘛?她难道就不能有一些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精神吗? ……好吧其实是因为家庭状况特殊所以才要过来的。 高一那阵带班的老刘贼好说话,她大致跟老刘说了下家里面的情况,也就是爹不在妈跑路的情况,老刘就大手一挥,说家长实在来不了的话也不强求,毕竟她的成绩挺让人放心的。 但反倒是她哥不乐意了,觉得别人家孩子都有家长去开家长会,凭什么她没有?——因此她上高中以来,每一次家长会都是谢翎之代劳的。她放心不下,就也一起跟着了,在教室外一直转悠到家长会结束,再和谢翎之一道回家。 老刘竟也没说谢翎之什么,还随问随答,每次都笑呵呵跟他交流谢姝妤的学习和成绩。 不知道常萍会怎么做……唉。谢姝妤内心发愁。 “好,谢姝妤一个,还有其他同学吗?”常萍问道。 又有叁个人举手。 江梨,蒋驰,刘成烨。 谢姝妤余光扫向这叁人。 ——江梨她能理解,班长嘛,高一就经常自请当引导员;刘成烨一个对班级各方面事宜都非常积极热情的体委,每次也都会主动留下,哪怕人数够了也要过来凑热闹,搞得八班家长都快眼熟他了;至于蒋驰…… 谢姝妤瞥一眼蒋驰。 察觉她的目光,蒋驰咧嘴朝她笑笑,眼底蕴着些不好意思。 或许是因为某种情愫独有的磁场,谢姝妤微妙地感知到,那些不好意思来自于青涩而萌动的好感。 谢姝妤尴尬地收敛视线,心中暗暗祈祷常萍千万不要选蒋驰。 “江梨,你过来吧。”常萍发话道。 谢姝妤顿时松了口气。 “老师,我也想来!”落选的刘成烨大声喊道。 常萍被他的嗓门震了一震,无奈说:“行行行,你爱来你就来,真是的……” 家长会的事情说完,常萍清清嗓子,低头看了眼备案本上的讲话要点,“哦,还有个事儿。”她抬起头,环视教室里四五十个人,“咱们班高一的时候已经选拔过班委了吧?来,班委站起来一下。” 九个人一齐站起来。 班长兼英语课代表江梨,数学课代表张硕,语文课代表文钰莹,以及史地政叁科课代表,还有体育委员刘成烨,文艺委员顷潇潇,生活委员郑浩。 谢姝妤百无聊赖地歪靠着墙,从桌洞里抽了张草稿纸迭青蛙。她已经有八百年没跟这种活动扯上过关系。 常萍看了一圈,问清各自职责,说:“好,我知道了,坐下吧。” 九个人坐下。 “班委的安排我想稍微做下变动,就是让班里各种事的职责再划分得更明确点。——江梨,你以后就只任班长,不用管英语方面的事了,英语课代表由程澄你来当,可以吗?” 视线纷纷汇聚于角落里一个文静瘦弱的女生,女生错愕片刻,赶忙道:“哦哦,可以,可以!” “好。”常萍说,“然后呢,因为学校平时各种杂七杂八的活动比较多,我看班长江梨一个人有时候也忙不过来,我就想再加个副班长的职位,就由——谢姝妤,你来担任,可以吗?” 正偷偷在桌子底下玩纸青蛙的谢姝妤:“……???!” “……就是这样,常萍突然让我当了个副班长,唉……真搞不懂她怎么想的,我看上去像是对班级活动很感兴趣的样子吗?” 谢姝妤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地看着天花板,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身旁的谢翎之搂着她,薄削的唇瓣在她脸颊绵密亲吻。 听她讲完晚上的班会,谢翎之轻笑一声:“你们这个新班主任有点霸道啊,正常选班委不都是自己主动上台演讲,然后班上同学投票选举吗。” “就是啊!”谢姝妤无比认同,“常萍也太封建专制了,搞个一言堂,不但不考虑群众的感受,还不考虑当选人自己的感受,这让民心怎么服从?放两千年前她这样的统治都要被百姓推翻的。” “哈哈。”谢翎之翻身压上她,亲亲她的唇,眼睛笑成了月牙,“别人能不能推翻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会,怎么说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官儿了,还是无痛提拔,多好。” “噫,好在哪?好在以后要有很多活儿干了吗?” “好在你以后可以随便使唤人了。你哥我在这方面可是深有体会。”谢翎之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每次学生会来个活儿,我都会拆得七七八八的分给下面人做,等他们做好了再挑个人汇总给我。问就是我在忙最要紧的部分,没空做这些杂活,但其实我什么都没干。” 谢姝妤唾弃他:“你可真无耻。” 谢翎之长声感叹:“人不无耻枉为人啊。” “……”谢姝妤心累地偏过头:“可惜我没你那么厚的脸皮,也没你那么大的威信,就凭我在班里的存在感,别人使唤我还差不多呢。” 谢翎之扬起眉梢,指节一刮她柔嫩的脸蛋,“那你可太小看你的魅力了宝贝儿,要不是我在这严防死守着,你掉本书在地上都不知道有多少alpha狗叫着冲上来帮你捡。” 谢姝妤无语地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翎之略一莞尔,不再多说,俯身与她交换了个绵长的深吻,直到她有些呼吸困难了才停下,一路往下吻去,滑过下颌与脖颈,在精巧的锁骨处留下一抹红痕,同时双手褪去她的睡裙和内裤。 “嗯……” 乳尖被潮热的口腔含住,深吮,谢姝妤微微挺腰,手指控制不住揪紧了枕角。 她眼神迷蒙:“哥……周六的家长会……怎么办?” 谢翎之抱着她后腰,专心吃着她丰盈饱满的乳儿,话音含糊:“什么怎么办?” “常萍不一定同意你去……” “别担心那些。”谢翎之松开她肿硬的乳粒,亲了亲她的下巴,“有哥哥在呢,哥哥替你处理。” 听到他这么说,谢姝妤于是不再去想那些。 忆起晚上引导员那事儿,她坏坏地笑起来,想要作弄一下谢翎之:“哥,这次家长会还是我在外面当引导员,你猜我的搭档是谁?” 谢翎之顿住,抬眼,“谁?” 谢姝妤闭口不说,故意晾着他,直到他蹙着眉开始胡思乱想,才得意道:“江梨啊。不然你以为是谁?” “……”谢翎之眸光凉凉地觑她,少顷,淡笑一声,身躯下移到她两腿之间,对着已经微许湿润的花户吹一口气,“我倒是想了几个人选,你要听听吗?” 谢姝妤一哽,忽然有被威胁到。 没给她回答听或不听的机会,谢翎之探出舌头,沿着肉缝上下舔了一个来回,略微粗糙的舌苔刮过阴蒂和穴口,激得谢姝妤猛然拱腰,难耐地发出一丝喘息。 谢翎之意味深长道:“宝贝,是你自己说,当时都有谁想做你的搭档,还是哥哥来一个个猜?” 谢姝妤咽了咽口水,很想抽几下自己欠欠的嘴。上次被玩弄得凄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老实回答:“有江梨,刘成烨……和蒋驰。” “哦,有刘成烨,还有蒋驰。”谢翎之握住她一侧膝弯,将她的腿提起,压在平坦的小腹,另一只手将她紧闭的小穴掰开,舌头卷住阴蒂勾扯舔舐,时不时探进湿热穴口浅浅戳刺,“就他们吗?” 谢姝妤哆嗦着吸了口冷气,不安分地扭腰后缩,“嗯哼……嗯……就他们……” 谢翎之把她抓牢,“那个蒋驰,还没放弃追你?” 这话问得谢姝妤后背发冷,为了同学的人身安全着想,她好意道:“他没追过我,真的,只是在心里偷偷暗恋我,没付出过实际行动。” 谢翎之瞥她:“那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是在觊觎他的宝贝。 谢姝妤鼓了鼓腮,觉得这醋坛子真是无可救药了,“唉,没办法,总不能拦着人家喜欢我吧?”她摸摸自己的脸,自恋叹息:“长得太美就是这样,总有数不清的烦恼。” 谢翎之:“……” 他哼笑,低头咬了口那颗颤巍巍充血挺立的小花蒂,声音自她身下闷闷传出:“是啊,我们家小宝这么漂亮,可不受欢迎吗。……哥哥感觉都要看不住你了。” 谢姝妤娇吟着夹紧了他的头,炽热的吐息喷洒在花唇上,刺激得她禁不住流出一股股水儿。 略略缓过劲来后,她好笑地从鼻腔“嗯?”了声,摸两下谢翎之微硬的发丝,歪头睨他,“又在胡说什么呢?你还怕别人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谢翎之哪根神经,他忽地起身吻住她的唇,一手匆匆拆开一枚避孕套戴上,在肉缝间磨蹭几下,对准穴口挺身而入。 “哼嗯——唔……”谢姝妤两腿紧绷,战栗着缠住谢翎之劲瘦的腰,险些被这一下顶得魂飞天外。 谢翎之没有片刻停顿地快速耸动腰肢,从小穴里搅出丰沛的汁水,随着抽插飞出体外。他感受着谢姝妤越发无序地收绞,粗重呼吸喷进她半张的小口中:“我当然怕了……怕得要命啊。” 谢姝妤快要被他插断气,不停拍打他的臂膀示意他慢点,可惜没起到一点作用。 谢翎之低头吸咬她红润的唇瓣,“宝贝,你爱我吗?你爱不爱我?” 几句话的工夫谢姝妤已经到了一次高潮,她打着寒颤感受着极乐,不断收缩的穴内那根东西却依旧没有半点减速。谢姝妤被他操得受不住了,带着哭腔呻吟:“爱你爱你……最爱你了……啊……哥你慢一点啊……” 谢翎之稍微慢了些,轻柔诱哄:“你再说一次,你发誓。” 谢姝妤急促地深呼吸,泪湿的迷离眼眸有些许无奈:“我最爱你了,我发誓。” 谢翎之这才算满足,亲亲她的小嘴,说:“后天哥哥比赛,记得过来看,你不来的话哥哥会孤单。” “知道了知道了……” 球赛(上) 嘈杂的球场内,篮球在一声声传球中飞速游走于不同的手掌间,球面与木地板不断碰撞出砰砰重响,随着alpha一个利落起跳,哐当灌入篮筐。 观众席霎时呼声如浪,北侧四中人个顶个地兴奋: “耶斯!进了!!” “57比38,咱们稳了!” “啊啊不行不行,我都有点热血沸腾了,呼,呼——你看我脸是不是很红?” “超级红,跟猴腚一样。” “靠!去你的!” 温简混在人群中欢呼尖叫,边叫边不停摇晃身边的谢姝妤:“啊啊啊是你哥!你哥投了个叁分!你看到他刚才跳起来时候露出的腹肌了吗?我的妈那线条真绝了!” 谢姝妤被她晃得头晕目眩,敷衍地附和:“嗯嗯看到了,哇,真不错真不错。” 说完她才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投向正在进行原始人运动的球场。 扫视一圈,在一众疾跑的alpha当中一眼找到了她哥。 ——这不算什么难事,或许是因为混了一半斯拉夫血统,谢翎之的身量比北方雄性alpha平均身高还要高出一截,再加上那张俊朗立体的面孔,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 谢姝妤眯眼观察,每每参加这种偏野蛮的对抗性体育比赛,谢翎之都会无意间暴露出些许本性:他上身微微压低,手底运球动作很重,冲势极凶,仿如拉满弓后倏然离弦的箭;宽松的球衣被风带起,猎猎作响,那凌厉的五官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冷漠而凉薄,即使看向队友时也没增添多少温度。 一如幼时冷僻的模样。 所以小时候大家才不敢和他一起玩嘛。谢姝妤单手托着下巴,心想,看来他现在其实也没怎么变,只是更能装了。 谢翎之将前锋的作用发挥了个淋漓尽致,那股冲刺的势头光是看着都吓人,附中几个试图防守拦截的球员明显有几分踌躇退缩,然而就是这刹那间的犹豫,使得他又进了个球。 四中冲天的欢呼声霎时响彻整个球场。 温简手心都拍红了,万分激动道:“还剩二十分钟比赛就结束了,这回咱们四中肯定能一雪前耻——加油!再干他们个二十分!”她握拳大喊。 “一雪前耻?”谢姝妤问:“雪什么耻?咱学校之前跟附中打过比赛吗?” 温简:“打过啊,五年前打过一次,咱们输了。” “……五年前……”谢姝妤无语凝噎,“这么古老的消息你从哪得来的?” 温简目光坚毅:“学校大群里一个已经毕业的学姐告诉我的,她说那年是咱们跟附中第一次打联赛,结果四中一败涂地,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她喜欢的alpha在球场上惨败的样子,太痛了。你知道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吗?整整71比55!”温简夸张地比出两个五的手势。 谢姝妤这回是真心发出了感慨:“哇,这么拉?” “唉,别这样,他们肯定也是失误。自家人,多担待点。” “哦,好吧。” “学姐还叫我把这场比赛的结果通知她一下,看来我能报个喜讯了,嘿嘿。我们四中果然是最牛的,附中就是垃圾,垃圾!”温简双手合十,满脸喜悦,全然不见周一的垂头丧气。 谢姝妤佩服不已,五年前的球赛,毕业生都走了几批了,失败的耻辱居然还在薪火相传。 一声口哨吹响,到了中场休息时间。 球员们喘着粗气回到各自场地,喝水的喝水,上厕所的上厕所,还有些聚在一起聊战术,细碎的声音被喧闹的观众席所覆盖淹没。 附中球队的队长喝了口水,叹道:“四中这帮人挺猛啊,尤其那几个前锋,啧。” “今年这场不好打啊。”后卫感慨。 “哎哎,先别说这个了,看那边。”一个长相俊美的中锋抬手敲敲队友手臂,下巴一点北侧四中观众区,笑得风流而邪肆,“——有美女啊。” 队友随着中锋视线望去,只见自下往上数第六排、靠近过道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极其清丽秀美的女生。 女生栗棕色长发扎成一束马尾,柔顺垂在脑后,显露出的五官昳丽又秾艳,肤色冷白胜雪,眉眼却过分浓黑妩媚,宛如画了眼妆一般勾人。两只棕黄尖耳竖在脸侧,让人极有摸一摸的欲望,不过那双霜冷的琥珀猫眼显然在说,摸之前要做好被挠个半死的准备。 后卫看得眼睛都直了,情不自禁道:“我操,这也太漂亮了,比咱们学校的校花还好看。” 队长目不转睛:“那皮肤白的,看着挺像个混血美人,侧脸还有点像我女神艾薇儿。欸,她那耳朵……是猫吗?” “叁花猫吧,颜色挺像。”中锋舔舔唇,从放在一边的包里拿出手机,“这级别的美女可不多见,你们先聊着,我去认识认识。” “邓池,别那么急色好不好,球还没打完呢。”后卫笑着拉住他,“好歹等球赛打完了再去要啊,再说人家也不一定是omega,说不定是alpha呢,你别反被美女给压了。” 邓池倒也不恼,玩笑着踹他一脚,“你他妈才被压呢,等球打完了人家也走了,到时候你赔我个美女?再说了,叁花基本都是omega好不好,你见过alpha叁花吗?” 后卫扬眉:“说不定这次就碰巧被你给遇上了。” “滚滚滚,少来咒我。我告诉你,就冲着那张脸,就算是alpha我也认了。祝我好运兄弟。” 邓池撇开他的手,并指潇洒行了个二指礼,随后翻过护栏,叁步并两步踏上北侧观众席的台阶。 温简刚吨了一整杯奶茶,这会儿急急忙忙去了卫生间还没回来,谢姝妤独自坐在席位,低头看着手机备忘录上记录的高频词汇,默默背单词。 “同学,你好。” 一道略微轻浮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谢姝妤回神,抬头看去,见到一张颇为帅气但极为陌生的脸,身上还穿着球服——附中的球服。 谢姝妤摁灭手机,迟疑道:“……你好?” 邓池莞尔浅笑:“你是四中的吧?你今年高几啊?” 搭讪的。谢姝妤迅速给这人下了定义,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比赛还没打完就跑观众席来搭讪,神经。 她兴趣缺缺道:“高二。” “高二啊,你比我小一级呢。”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冷淡疏离,邓池仍旧笑得开朗。离近了才发现,原来这个女生没有化妆,只是眼窝比较深,睫毛又长得离谱,远远望去就跟描了眼线似的。照理说这样的浓艳系长相往往会美得具有攻击性,但她的眼睛又圆如玻璃珠一样,清透明亮,反倒淡化了那份视觉上的冲击,显得柔和而娇俏。 瞧着谢姝妤眼中显而易见的拒人千里之外,邓池目光微暗,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一股征服欲油然而生。 “同学,可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他往谢姝妤跟前的椅背一靠,有点耍无赖的意思,“我感觉我们挺投缘的,说不定可以认识下。” 谢姝妤暗叹一口气,蹙眉往球场上瞄了眼。 谢翎之不在,估计是去洗手间洗脸擦汗了。他在家做家务做习惯了,有那么一点点洁癖。 谢姝妤随口道:“陆人贾。” “哦,陆同学。”邓池泰然接受,随即嬉笑着问:“陆同学有alpha了吗?” “喂喂喂,你问这个干嘛?”刘成烨突然从边上窜出来,不客气地推了邓池一把,“我们班长有没有alpha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你亲妈啊你这么关心她的感情生活?” 邓池毫无防备被推了一把,本来要准备发火,听他说出班长这称呼的时候又蓦地顿住,笑脸相迎:“这话就过分了噢,我只是想和陆同学拉近拉近距离而已,没别的意思。” 刘成烨依旧没好气,拔声喊道:“想跟我们班长拉近距离的多了去了,你摇号都摇不上,还是赶紧回球场上接着输球去吧。” “……”邓池磨了磨牙,神情明显有了怒气。 空气中火星滋啦直冒,隐约有泄露出的alpha信息素在冲击碰撞。谢姝妤担心他们在这打起来闹出什么事,赶忙拍拍刘成烨的胳膊,“没事没事,刘成烨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 刘成烨看她一眼,没走,但也不情不愿退了两步。 谢姝妤仰头直视邓池双眼,说:“我是有个alpha——哥哥。他一会就回来了,我劝你最好还是离我远点,不然他会生气。” 邓池喷笑着“哦?”了一声,弯下腰,离她更近了些:“你哥是谁啊?生起气来很吓人吗?” 谢姝妤面无表情:“同学,生命很可贵。” “爱情价更高。”邓池把手机往她面前一递,屏幕上赫然是微信二维码,“——加个好友?” “……” 谢姝妤正想着要不要把他的手机一掌拍飞,一道深浓的黑影忽然覆下,将她全部包裹。 滴。 扫码成功的声音清脆响起,谢翎之和邓池以及刘成烨同时一愣,抬起头,只见谢翎之就站在谢姝妤座位旁侧,手里拿着手机,摄像头正对着邓池的二维码。 谢翎之刚洗过脸,几滴未干的水珠从发梢滴落,滑过轮廓凛冽的眉目,他那双黑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邓池,眸色阴冷:“同学,加你了,通过下。” 球赛(下) 冷不丁被截胡,邓池一时有点懵圈。 他当然没通过微信发来的好友申请,手机收回兜里,他警惕端详两眼对面alpha的脸,发现还挺眼熟:“四中的前锋?你在这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吧。”谢翎之悠悠往前踏了两步,右手搭上谢姝妤座椅的椅背,以一个颇具占有欲的姿势将她护在臂弯下,狭长双眼微微低垂,压迫感极强地睨着邓池,“这么明目张胆勾搭我妹妹,是嫌刚才输得不够惨?” “??”邓池彻底懵了:“你妹妹?” 他猛得低头看向座位上的猫美人,却见美人两腿交迭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抬眸凉凉地注视他。那眼神轻蔑而傲慢,宛如在注视一条即将被咬废的癞皮狗。 “跟你说了,离我远点,不然我哥会生气。”美人淡淡道。 邓池哑巴了。视线在优美矜贵的猫咪omega和面前高大的alpha之间来回徘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运气会这么狗屎,随手勾搭个美女就是敌方队员的妹子。 可一看俩人那相似度几乎高达一半的长相,又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一家人才能长出来的脸。 ——操,他是不是跟四中犯冲,场上结仇场下也结仇。邓池眼皮直跳。 想想这前锋刚才在球场上又冷又凶的架势,再看看人家那明显比他结实的体魄,邓池不禁有些怂了,他后退两步,讪讪笑道:“哈……误会,哥们,我就是想多认识些四中朋友,没别的意思,也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咳……你妹妹还挺漂亮的。”他奉承一句。 谢翎之:“知道她漂亮还好意思凑上来,早上撒完尿忘记照脸了?” “噗嗤。”旁边看热闹的刘成烨不留情面地嘲笑出声。 邓池脸色一黑:“用不着说话这么难听吧?” “哦,不好意思,对着你这张油腻又自信的丑脸,语气忍不住臭了点儿,见谅。”谢翎之不带丝毫歉意地笑了笑,随后举起手机,“你想多认识些四中朋友是吧?那不如我们加个好友,等比赛结束,好好‘交流’一下?” “……”这话里话外的攻击性简直要怼到人眼前,邓池有点忍不了了,咬紧腮帮,嘴间隐约露出锋锐的犬齿,齿尖寒光闪烁。 察觉对方的敌意,谢翎之也沉下脸,指节微微蜷曲,迸出“咔哒”一声低响,手背筋骨浮凸。 这方动静不小,对峙的两个人站在看台台阶上,一个赛一个的出挑,在四周坐着的观众衬托下更显得鹤立鸡群,气氛还满满都是火药味,观众们纷纷扭过身兴致勃勃地围观,渐渐的就连下面休息的球员也汇拢了过来。 季峥拎着半空的矿泉水瓶走到谢翎之身边,步伐散散漫漫,看向邓池的眼神却同样充满敌视,“怎么了谢哥,有人找茬儿?” 紧随其后,沉博豪上下打量邓池,不屑轻嗤:“哟呵,这不刚才在球场上到处捡球的中锋吗?怎么,输不起了,想偷跑到观众席假装观众?” 邓池的脸在一句句嘲讽中青一阵白一阵,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跟他交好的队长前跨一步,警告道:“四中的,你们说话讲点素质。” 江煜璟讥笑:“讲什么素质?输得一败涂地也还有脸骚扰omega的素质吗?那你们附中的校风可真优良。” 闻言,附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前锋顿时炸了:“操你妈的再说一句?找死是吧?!”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原本还在僵持的两方队员,十来个年轻气盛的alpha当即在台阶上骂骂咧咧你推我搡起来。 情绪过激之下,有alpha控制不住外泄出了信息素。要知道alpha这种生物最是厌恶同类的气味,是以场面一下子更加乱套,其他alpha瞬间红了眼,同样爆发出对抗性信息素,无数气息在空气中激烈碰撞,几乎要摩擦出肉眼可见的熊熊硝烟。 四周观众躲的躲跑的跑,omega们被alpha信息素压制得腿脚发软,跑都跑不动,只得抖着手拿出信息素阻隔剂,噗呲噗呲往脸上喷。 谢姝妤也难受得捂住了口鼻,稍稍蜷缩起上身,四面八方涌来的信息素像量子碰撞一样互相冲击着,令她后颈腺体乃至全身都隐隐作痛。 眼见情况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有人已经举起了拳头,谢姝妤强忍着痛苦,伸手拉住谢翎之的衣角:“好了,哥……别打了,下场比赛要开始了……” 谢翎之立马住了手,顺带制止了身边队友继续挑衅。 混乱的战局霎时停歇。 谢翎之一步步退回到谢姝妤座椅旁边,释放出安抚性信息素将她柔和包裹,同时视线阴沉沉盯着对面的邓池,“这次暂时就这样,再让我看见你靠近我妹一步,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滚。” 附中那帮人到底不占理,也不敢在两校联办的比赛上闹出什么事,于是转过身忍声吞气回到球场上。 待附中的人全部离开,谢翎之俯身拨开谢姝妤鬓边碎发,看着她微蹙起的眉,轻柔道:“还难受吗,小宝?抱歉,哥哥刚才没顾及到你……” 谢姝妤摇摇头,“没事,不怎么难受了。” “真的?” “嗯。” 球场传来一声哨响,是集合的标志。谢姝妤推推谢翎之的肩,“行了,哥,你快去比赛吧,我没事,放心。” 谢翎之不太放心地收了手,跟季峥等人一同返回球场。 一边走,谢翎之一边暗中感慨: 姝妤比以前温柔了好多啊。 搁以前的时候,除非发情期,不然姝妤一般都只会喊他“欸”或“喂”,再要么就是冷冷淡淡一声“谢翎之”,绝对没有一句多余的“哥”。要是距离再近点,干脆就踢他一脚,喊都懒得喊。 今天的事倘若放在以前,少不了要挨她一巴掌外加几句痛骂。可刚才姝妤不仅没骂他,反而还乖乖巧巧喊了声“哥”。 简直是美梦一样的待遇。 ——莫非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再冷漠的猫咪也会因此变得温柔似水? 谢翎之默默在心中垂泪感动。 ———————— 替补 介于双方赛前都憋了口气,比赛下半场赛况远比上半场更激烈,一个个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一场篮球赛活生生打成了橄榄球赛,各种肢体碰撞看得人心惊胆战。 眼看比分不断缩近又拉大,四中依旧遥遥领先,最后十分钟时间,附中几个索性抛弃道德和底线,玩起了脏手段。 沉博豪正要起跳投球,双手抱着球刚对准篮网,侧方忽然横来一手肘,正正好好击中他鼻梁。 “操!”沉博豪捂着鼻子跌坐在地,指缝间明显溢出星点血丝。 脱手的篮球咚一声砸在地面,立刻被附中后卫夺走,一个跳跃,正入四中球筐。 后方亲眼见证全程的季峥登时怒了:“裁判!他犯规!” 没等裁判发话,抢球的后卫抢先喊:“谁犯规了?不小心撞了下而已,别碰瓷好不好?” 季峥闻言,一把提溜起地上的沉博豪,指着他流血的鼻子朝后卫怒吼:“你他妈管这叫碰瓷?你碰一个我看看?!” 附中前锋嘲讽地说:“玩不起别玩,自己脆还赖人撞……” 四中众人的脸瞬间黑了,连带着观众席上的校友都开始破口大骂流氓无赖。球场上的气氛霎时恢复成中场休息时的剑拔弩张,一旁的裁判见这帮年轻alpha像是又要动手,赶忙上前把两队隔开,“都分开都分开!冷静!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台上的谢姝妤有些不安地皱起眉,低声嘟囔:“附中的人怎么这么讨厌啊,烦死了。刚才明明就是他们故意撞沉博豪的,对吧?”她拍拍身边温简。 温简没答话,整个人仍处在刚回来时的傻眼状态。想来是不久前两队alpha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着实令她震惊又回味。 “……”谢姝妤凑到她耳朵边,手掌半拢成喇叭状:“哦欸——听到了吗——” 温简吓得一激灵:“啊?啊啊?你说什么?” 谢姝妤无奈道:“我说,刚才明明就是他们故意撞的沉博豪,现在又说我们碰瓷,真不要脸。” 温简义愤填膺:“就是啊!真不要脸!明明是他们故意撞的!”说完她仔细看了眼球场,又不禁忧心忡忡:“不过沉博豪看起来伤得有点重啊,鼻子一直在淌血,还能继续比赛吗?” 听到温简这么说,谢姝妤也担忧地望了过去。 球场上,裁判走到沉博豪身旁,检查了下他的伤势,确认他的状态不适合再继续参赛后,让四中领队的换替补上来。 领队于是朝入场通道口招了招手,随即一个穿着球衣的人影走了出来。 看清替补长相的那一刻,谢翎之顿时一脸吞了苍蝇似的表情,鼻梁高高皱起。 谢姝妤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出来的是周长琰。 谢翎之此时此刻无比后悔,上周没争取一下担任球队队长的位置。 要不是他那时候忙着感情问题,成天伤春悲秋无心顾及其他,球队里怎么可能出现周长琰这个人。 周围的狐朋狗友——物理意义上的狐朋狗友,江煜璟和季峥,甚至是还在流鼻血的沉博豪,都在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看着谢翎之。现在没几个人不知道高二这位颇负盛名的转校生跟谢翎之的渊源,上次警察来访的事迹太过轰动,牵连着他们被带去做笔录前、周长琰正在向谢姝妤告白的事情也传遍了大半个学校。 认识谢翎之的都深知这人有多妹控,一时得知他妹妹在被一个黄毛混混追求,而这个混混今天还要跟他一起打球,这帮人虽热表面上不敢调侃什么,但内心想看好戏的心情已经到达了巅峰。 万众瞩目之下,谢翎之满脸晦气地走向领队,嗓音又低又冷:“那个姓周的不是踢足球的吗?谁选的他来当替补?” 领队也是高叁七班的,跟谢翎之有点交情,也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太美妙,连忙掬起抱歉又憨厚的笑容说:“我当时也是拜托体育部一个哥们帮我找的替补,他发给我推荐名单的时候我也没想那么多,实在没料到你跟他之间会有……那么一点过节。那个,不好意思哈谢哥。” 谢翎之烦躁地叹了口气,“就这一个替补?不能换个别的?” 领队心中叫苦连天,就算有也不可能换了啊,人都上场了,再叫他下去多不给面子,“有倒是还有一个,但那个倒霉催的前天踢球崴着脚了,现在还躺在家修养……” 娘的。 谢翎之有种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一脚踩中狗屎的感觉,膈应得要死。 他抬头望向谢姝妤,发现谢姝妤眼睛睁得圆圆的,正看着周长琰。 觉察到他的注视,谢姝妤赶忙朝他笑笑,随后目光尴尬地飘移开来。 谢翎之微微眯眸。 边上的领队不停赔笑:“谢哥,咱公事公办,公事公办,反正就剩不到十分钟了,您将就一下,大不了不看他的脸,就把他当颗能跑能跳的大白菜,哈哈。” “……”谢翎之凉凉撇他一眼,拉着脸一声不吭回到自己站位。 斜后方的周长琰跟他打了个招呼,语气挺友善,他没搭理。 等队友都站好,领队给了裁判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比赛了。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再度开始。 附中依旧想搞些小动作,然而这回四中的也长了记性,前锋后卫打着配合一个盯一个,防得死死的,完全不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领队原本还担心地关注着谢翎之,生怕这大爷因为看周长琰不顺眼出什么岔子,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谢翎之在正事儿上半点不含糊,该如何打还如何打。 就是不太理会周长琰,连周长琰送来的传球都不怎么情愿接。 倒是周长琰参赛态度良好,技术也不错,即使被冷待也不丧气,反而还非常积极主动地配合谢翎之,哪怕谢翎之已经在明晃晃朝他抛白眼了。 比赛的最后,四中以87:54的比分顺利胜出。 其实分数可以再拉大一点,奈何不少时间都浪费在了防守附中的小动作上,耽误了整体,不过这比分也已经相当可观了。 南侧观众席上的附中学生一片暮霭沉沉,北侧的四中则欢天喜活似大喜之日,跟参赛球员认识的同学相约着今晚去哪儿一起搓一顿,其他来凑热闹的边谈论比赛的精彩瞬间,边背上包,起身往门外走。 “赢啦,真好!”温简喜滋滋背上书包,准备回教学楼学习,见身旁的谢姝妤没动,开口问她:“姝妤,你不走吗?” 谢姝妤从书包里掏出矿泉水,等谢翎之一会过来喝,“我等我哥回来一起走。” 温简刚要抬起的屁股立马又坐下来,“那我陪你一起等!” 谢姝妤揶揄道:“怎么?想跟我老哥要签名?” “哎哟,不是啦……”温简咬咬唇,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凑到谢姝妤跟前,“姝妤,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下,你哥女朋友到底是谁,或者长什么样啊?我实在好奇得不行了,我感觉我每天都在想这个事。” 谢姝妤有点好笑地问:“至于这么好奇吗,他不就谈个恋爱。” “当然至于!唉你都不知道……不对,你应该知道,你哥自从发了那条官宣消息后,整个人都跟清心寡欲了一样,又是一堆一堆地清好友,又是主动跟异性保持距离,连我朋友都说他像变成了个冰清玉洁的二十四孝好男友。我是真好奇哪个omega能把他迷成这样……这得多漂亮啊。”温简托着腮想象。 “……”谢姝妤吸溜一口奶茶,松弛地靠着椅背,“嗯,是挺漂亮的。” 温简眼睛一亮:“你见过?长什么样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照片嘛……没有。”谢姝妤静了少许,用玩笑的语气,暗含着些微试探,“——不过那个omega跟我长得有点像。就一点。” 温简明显愣了下:“真的假的?” 这个回答让谢姝妤一瞬间后悔了。 她立马笑着找补,生怕温简因为刚才那句话而多想,以至发现什么端倪:“就眼睛这里有点像啦,可能因为我们都是猫科omega的原因……她、她是波斯猫omega。” “哦哦,这样啊。”温简看起来并没有过多在意,反而随口笑说:“其实吧,就算你哥找个跟你特别像的对象我都不会太惊讶,毕竟他那么宠你,你又这么好看,我感觉他都有可能会爱屋及乌,哈哈。” 看着温简随意的笑颜,谢姝妤咧咧嘴,附和地干笑两声:“哈哈,哈……” 她低下头,咬了咬奶茶吸管。 垂落的睫影遮住满眸纷乱心绪。 场上,球队的人渐渐散去。 谢翎之打了快一小时的球,身上难免出了些汗,他揪起衣襟来回扇风,正想去洗手间洗洗手洗洗脸,然后再跟谢姝妤一起回教学楼,却发现周长琰还没走。 那杀千刀的甚至还仰着头,深情款款地凝望谢姝妤。 肩头忽然搭上一条手臂,谢翎之转头一看,江煜璟那狐狸笑得很不怕死,“那哥们可以啊,打球挺不错。” 他说的是周长琰。 谢翎之语气不善:“不错个屁。活瞎子一个,我就差把‘滚蛋’俩字儿写脸上了,他还敢给我传球。” 江煜璟拍他一下,笑哈哈道:“说明他懂人情世故啊,知道讨好大舅哥。” 谢翎之立刻毛了:“滚!闭嘴!” 江煜璟双手举起作投降状,一脸“惹不起惹不起”地跑了。 谢翎之在心里又骂了他几句,决定先不去洗手间了,转头一个纵身翻过观众席护栏,逆着人流几步踏上台阶,在谢姝妤身边霍地坐下,跟堵墙似的牢牢守着。 “?”谢姝妤奇怪道:“你来这儿干嘛?不去换衣服吗?” 谢翎之往她那边靠了靠,眼睛盯着还没走的周长琰,“等等再去,不急。” 谢姝妤直往温简那边躲,“别过来,一身臭汗,脏死了。” 眼瞅着周长琰终于被盯得遭不住了,转身离开了球馆,谢翎之这才总算放松下来,他习惯性拉起衣摆擦擦脸上的汗,笑吟吟道:“就出了一点点汗嘛,不臭,不脏。” 他拉起衣摆后,块垒分明的腹肌和侧腹线条深刻的鲨鱼肌一览无遗,那肌肉并不壮得夸张,是一种常年锻炼才有的精悍薄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气息,相当有观赏性。 周遭隐隐有omega低低的惊叹,谢姝妤不禁联想起温简在上半场比赛期间欢呼的那句腹肌线条。心底忽然升腾起微微的不爽,她抓住谢翎之握着的衣摆,一把拉了下去。 “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她冷声道。 谢翎之一愣,“我擦汗……” 谢姝妤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丢他腿上。 谢翎之缓缓拿起湿巾,兀自琢磨了会,忽地笑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倾身凑近谢姝妤,眼底装着她寡淡的神色,音调暧昧上扬:“——管我?” 谢姝妤翘着腿,手背支颐,侧眼淡淡瞥他,静默片刻,挑起一条秀雅娥眉:“别随便露肉,你女朋友会不高兴。” 谢翎之笑得更开:“为什么?她吃醋了吗?” “……”许是因为做贼心虚,谢姝妤怕再说下去暴露出什么苗头,她顾忌地偷瞄一眼满脸紧张好奇的温简,直接把手中开了盖的矿泉水瓶怼进谢翎之嘴里,“鬼知道她吃没吃醋,你先喝水吧你。” 谢翎之:“……” 他默默叹息一声,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就在谢翎之喝水的这几秒钟时间,温简的五官已经要纠结成一团,然而一直到谢翎之喝完水放下水瓶了,她也没能鼓起勇气问出那个八卦。 ——说实话,虽然谢翎之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形象,给人一种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但每次靠近了,她又总能感受到一股距离感。那股距离感无形地挡在他面前,让人没法再多接近一步。 可能是因为,他噙着笑的时候,眼里从来没有丝毫温度,仿佛一张微笑面具,冰冰凉凉粘在脸上。 只有在姝妤面前才会变得不一样。温简想,只有在姝妤面前,那张笑脸才会变得鲜活而真实,且含着熨帖甚至过热的温度。 谢翎之把瓶盖扭好,还给谢姝妤,而后站起身,摸摸她的发顶,“乖乖,哥哥去换个衣服,你到门口那边等我吧,我换完跟你一起走。” 谢姝妤把他的手拍开,没好气道:“知道啦。” 谢翎之溺爱得笑弯了眼,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球衣下摆被风带起一阵潇洒恣意的舞动。 眼看人都走了,温简干脆也息了八卦的心思——知道大神女朋友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又见不到本人,说不定这两年的高考状元采访里就能见到呢。她拍拍腿上掉的薯片渣滓,背包站起来,朝谢姝妤摆了摆手,“那我先走啦姝妤,拜拜。” 谢姝妤也起身,“先别拜,我跟你一起走到门口吧。” “哦,好。” 跟温简分别后,谢姝妤背着包独自站在门口,等谢翎之出来。 嗡嗡。 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谢姝妤以为是谢翎之落什么东西了,让她帮忙拿一下,然而掏出手机一看,目光却蓦地怔住。 是妈妈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妈妈】:姝妤,放学了吗? 妈妈的来电 这条消息来得太突兀,显然是有事要跟她聊的意思。 一刹那间,谢姝妤猜想了无数个妈妈突然联系她的原因,心脏裹着丝丝缕缕紧张和慌乱,噗通噗通跳动。 妈妈已经有一年多没跟她联系过了,电话和消息,都没有过。偶尔会给她哥发微信,问问钱够不够花、最近生活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等等。 也会问她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每次都会。 他们一家子上次见面还是在前年过年。年前,妈妈打电话给谢翎之,语气些许期盼地问他们两个年前可不可以回老家一趟,给姥姥姥爷拜个年。顺便她也想看看他们。 谢姝妤自己是没什么意见。为了收些压岁钱,谢翎之于是带她去了。 这六年来,他们一家叁口就见了那么一次。 妈妈比以前消瘦了些,眼角也多了几丝细纹,一头长发烫了卷,还染成了酒红,少许褪色的发根依稀渗出银白。 已经四十出头的她难免显出几分沧桑,奈何岁月不败美人,优越的骨相令她风韵犹存,年轻时的靓丽在年月中沉淀为端庄成熟的知性美,使得她整个人散发着慈蔼温雅的妇人光辉。 也许是太久没见面了,妈妈的变化落在谢姝妤眼里,几乎是翻天覆地一样。 往昔的记忆在那刻“咔嗒”一声,与现实割裂。如同一片陈旧泛黄的纸张,刚被捏着边角拿起来,便脆弱地断开。 她还见到了妈妈现今的丈夫,以及他们两岁的女儿。她当时只匆匆扫了一眼那两人,没仔细看,因此也没能记住他们的长相。 只记得妈妈的介绍:她现任丈夫叫魏鸣,他们的女儿叫魏薇。 那次跟妈妈的见面算不上多愉快,但也不算难看,老生常谈几句成绩怎么样学校怎么样同学怎么样,聊完就没了话儿,妈妈从卧室拿了两个红包出来,沉甸甸两沓放进他们手里,然后打了辆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加上吃年夜饭的时间,前前后后,他们见了大概叁小时不到。 谢姝妤全程没怎么说过话,只在临走时,转过身,对妈妈说了一句: “妈妈,你有些不一样了。” 妈妈愣了下,随后眼睛瞬间湿润了,柔声问她:“妈妈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太一样。”她低头说,“你看上去比以前幸福了。” 那个分别的时刻,妈妈站在车站门口,泣不成声。 ——所以,妈妈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联系她? 谢姝妤倚着冰凉的门框,脚尖在石阶上打转。 最靠谱的猜想是:警方联系上妈妈了,跟妈妈说了周一晚上她被袭击的事情。 希望不要是这件事…… 这会儿刚到傍晚五点半,正是晚饭时间,谢姝妤缓慢打字回复:嗯,才放学。 妈妈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守在手机前等她的回讯。 【妈妈】:有时间接个电话吗? 【妈妈】:妈妈想跟你聊聊天。 谢姝妤心头紧了紧,犹豫一秒,回道:好。 消息刚发出去,下一秒一通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谢姝妤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旁:“喂,妈妈?” 她放平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 “……姝妤啊。”她的主动开口似乎令顾岚有些无所适从,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才响起勉强填满亲昵的问候:“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我在等哥哥出来一起吃。他今天下午有篮球比赛,刚结束,还在换衣服。” “哦哦。”顾岚努力扬起笑,“你哥现在比小时候活泼了不少,都会主动参加学校活动了。妈妈还记得他以前特别冷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成天就知道跟在你屁股后面,你去哪他去哪,像你的小跟班似的。” 谢姝妤配合地轻笑两声。 她哥现在也总跟着她,而且还神出鬼没的。 顾岚:“那比赛结果怎么样?你哥赢了吗?” 谢姝妤:“赢了。” “行,不错,真棒。……用不用妈妈给你们转点钱,你和你哥今晚出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不用不用,食堂新开了家麻辣烫,我和哥哥准备去吃那个。” “啊,也行……不过那种东西还是尽量少吃,那些丸子什么的不健康。” “嗯。” 谢姝妤回答得简洁,她没心情跟妈妈闲聊太多。妈妈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像是一把铡刀高高悬在她脖颈上,令她惶惶不已。 大抵是听出了她话语里暗含的生疏情绪,顾岚沉默了一会,说:“昨天中午,你们荣叔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周一晚上遇到了……”她抿唇,顿住,好半晌也没能说下去。 还真是这件事。 谢姝妤烦恼地皱起眉,目光微微下垂,脑中控制不住浮现出那些黑暗的回忆。 她闭了闭眼,发凉的指尖握紧手机,“我没事,妈妈,没受什么伤。” 电话那边传来低而压抑的啜泣声,顾岚沙哑地说:“你荣叔叔说,那几个人差不多已经定罪了,然后你哥哥也被判定为正当防卫,之后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但你接受审讯那天晚上状态很不好,可能是以前……以前经历的事留下了阴影……” 说到这,顾岚的声音夹带着浓重的愧疚,隐隐崩溃:“对不起,姝妤,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六年前,她看着伤痕累累的谢姝妤,浑身打着寒颤,甚至连一句抱歉都没能说出,就失魂落魄地当了逃犯。 六年后的今天,她倒是迟来地说出了这句“对不起”。 可这又有什么用。她们都清楚,这轻飘飘的叁个字从来都于事无补。 谢姝妤喉间微酸:“没事,妈妈,都过去了,我也……也不太记得那些事了。那天晚上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你别多想。” “嗯,好……好……”顾岚哽咽几许,平复了下呼吸,责怪地问:“你们爸爸呢?四中放学那么晚,你们爸爸晚上难道都不出来接你们回家吗?” 谢姝妤哑住。 妈妈还不知道,老爸早就远走高飞了,她至今还以为是老爸滨江在照顾她和谢翎之。 谢姝妤并不准备告诉她真相,只含糊地说:“爸爸去外地做生意了,不在家。” 顾岚闻言气得不行:“他就这么把你俩扔在家里不管?他还有点当爹的责任心吗?!——算了,我一会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家。” 谢姝妤急道:“欸,不用——” 话没说完,背后忽然贴上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浅淡的迷迭香气将她丝丝包裹。 “跟谁打电话呢~?”谢翎之两手搂着她的肩,脸颊磨蹭她的耳朵,甜腻腻地问。 正在通话的两人同时一静。 谢姝妤全身僵得像石板,表情都空白了。 顾岚沉默了好半晌,语气古怪道:“这谁啊?你交男朋友了?” 坐脸(含69) 真不怪顾岚没认出谢翎之的声音,从她生下大儿子到现在,十七八年来就没听他说话这么腻歪过。 谢翎之显然也听出了电话那头是老妈,面色顿时一凝,五官都微微扭曲。 他几乎是比口型一样,用极低的气音问谢姝妤:老妈打电话来干嘛? 谢姝妤匆忙回他一句“为了上周一的事儿”,随后干笑着跟顾岚解释:“不是男朋友,是哥哥啊。” 顾岚声音更怪了:“你哥?……他怎么现在说话变这样了?谈恋爱谈的?” 谢姝妤一怔:“啊?” “他上回不是发了个朋友圈吗,什么私藏什么宝宝,还配了张牵手照片,怪肉麻的。他是谈恋爱了吧?” “呃……那个……啊……”谢姝嗯嗯啊啊半晌,硬着头皮说:“咳,是啊,他谈恋爱了。” 身旁投来戏谑的目光,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给了谢翎之一脚,让他老实点。 顾岚嘀咕道:“他谈恋爱以后怎么跟转性了似的,变化这么大。亏他小时候我还一直觉得,他那性格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诶,你哥谈的是你们学校的女生吗?” “好像……是吧。”谢姝妤支支吾吾,“我也不太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他没跟你说?” “这个……” 谢翎之一把拿过她的手机,“喂,妈,有事?” 顾岚静了一下。 再开口时,她的音色明显拘谨了许多:“翎之啊,你妹妹上周……真的没受伤吗?” 谢翎之漠然:“有些擦伤,我已经给她涂药了。” “那、那就好。” 顾岚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故作轻松地问:“听说你谈恋爱了,那女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挺好的人。” “哦,哦。” 听出他的冷漠疏离,顾岚尴尬应了两声,一时有点说不下去了。 谢姝妤揪揪谢翎之的袖子,悄声说了句“别这样。” 当年的事情并不是妈妈的错,谢姝妤一直这样认为。她心底对于妈妈,仍是有些眷恋的。 谢翎之侧眼看她一会,勉强缓和了语气:“妈,还有别的事吗?” “……”顾岚踌躇片刻,小心翼翼道,“妈妈这周六想去看看你们,可以吗?” 谢翎之一静。 下一秒便冷声拒绝:“不用了,我们都比较忙——” 谢姝妤听得不忍心,把手机抢了回来,软着嗓音说:“好,妈妈,你周六什么时候过来,我和哥哥在家里等你。” 话音刚落,谢翎之一下把她拉到球馆大门后,使劲捏了捏她的肩膀,眼含不满地瞪她。 谢姝妤心虚地赔了个笑,匆匆摸两下他的脸以作安抚。 电话那头的顾岚极是喜悦,音调都不禁上扬几度:“妈妈上午过去可以吗?正好中午给你们做顿饭吃,然后下午再陪你们出去逛逛,给你们买些衣服零食什么的。” 谢姝妤乖巧道:“嗯,好。”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顾岚接着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谢翎之就像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又急又不高兴地质问:“你干嘛答应她啊?我们这周末还要出去吃饭呢。” 他都做好周末两天的浪漫约会计划了,这下直接泡汤了一天,他这心里简直郁闷得没边儿。 谢姝妤知道他不乐意见妈妈,这回的事儿算是她自作主张了,不免有些愧疚。她主动牵住谢翎之的手,仰起头软乎乎说:“对不起嘛,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妈妈,我怕妈妈难过……” 谢翎之垮着脸,握住她的手,泄愤似的轻甩一下,嘴里没好气:“你不忍心看她难过,忍心看我难过,哼。” 哎哟,这气的……都挂脸了。谢姝妤悻悻然挠挠耳朵,往他怀里一靠,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不要生气嘛,哥哥。” 谢翎之瞥她一眼,少顷,又收回目光,脸色有微许好转,但依旧臭得可以。 谢姝妤往周边看了一圈,没人,于是再接再厉,抱住谢翎之的腰,尾巴缠住他一条腿,可劲儿撒娇:“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周日一整天都陪你好不好?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她歪歪头,清清亮亮的眼珠倒映着谢翎之的脸。 谢翎之低头看她,表情像生闷气的幼儿园小孩儿,“难道你之前没想着周末陪我吗?” 谢姝妤:“……”她原本是想宅在家来着。 她咬咬牙,秉着做错事就要弥补的原则,踮起脚尖,凑近谢翎之的耳朵:“今天晚上都听你的,可以了嘛?” 说完,她感觉自己从耳根到脖颈都红了个透。 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也为了掩饰脸上的羞赧,她偏头在谢翎之下颌亲了一下,而后脚跟落回原地,眼神臊得到处乱飞。 谢翎之显见是被哄好了,眼底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神采无比明媚地反抱住她:“真的吗?什么都听我的?你可得说话算话!” 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谢姝妤一默,忽然有点想反悔,“……你想干嘛?” 谢翎之眯着眼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搂在她后腰的宽掌微微下移,指节探进衣摆,绕着那节敏感的尾椎轻轻打转。 谢姝妤顿时痒得腿脚发软,软脚虾一样战战兢兢偎在他怀里,心里无端有种不好的预感。 夜幕降临后,她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窗外秋蝉幽鸣,沁凉的夜风穿透纱窗格子,将窗帘拂出阵阵波纹,谢姝妤仅穿着一件米白的短款吊带睡裙,跪坐在谢翎之脸上,修长的猫尾卷曲翘起,天鹅颈抻出欲死的弧度。 “啊……哥……哼嗯……”樱唇开开合合,时而咬紧,唇色被溢出的口津浸得红润,谢姝妤双目迷离地望着天花板,想抬起臀,却又被那双结实的臂弯牢牢束缚住大腿,动弹不得。 裙摆宛如花苞绽放般摊在枕头上,盖住了埋在她双腿间舔吃不断的俊脸,她看不见裙摆下的光景,却能清晰感受到那条湿热的长舌在小穴内灵活作乱,模仿着阳具的动作来回抽插,甚至还有雄厚火热的呼吸急促喷洒在不断收缩的花唇上。这种未知的感觉使得快感更加鲜明,仿佛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脊柱一路通进大脑。 欢愉逐渐攀升,即将漫到边缘线,越来越多的清透水流沿着下颌线滑落,在枕巾上晕出深深湿痕。谢姝妤仰起头颅,秀气的娥眉紧紧堆蹙,腰肢经受不住地塌软了下去,那条舌头却还在飞快抽送,时不时深吮一口,激得媚肉瑟缩不止,抽搭着淌出更多水儿。 谢姝妤两手撑在谢翎之腰侧,尾巴勾蜷着摇来摇去,细细的胳膊微微战栗,声音被满溢出的口水噎得含糊:“哥……哥哥……轻点……嗯……我要到了……” 谢翎之闻言,抱紧了她的臀,舌头愈发深入用力地舔吮。 “啊——!”谢姝妤失声尖叫,当即去了一次,臀肉在他掌中抽搐着想挣脱钳制,却反被更有力地摁住,蜜穴被迫含着舌头不停收绞。 没等谢姝妤从高潮中缓过劲,谢翎之屈起舌尖,在她穴口处最敏感的那一点来回搔刮。 谢姝妤瞬间绷紧了腰,全身剧烈颤抖,“额嗯……哥……!哥你快停下……停……啊……” 她翻着朦胧的泪眼,又一次被送上巅峰。 接连的高潮令谢姝妤彻底脱力瘫软,她趴在谢翎之的胸腹上大口喘息,一抬眼,便是一块支起的帐篷。她忽然来了气,手指哆嗦着拉下谢翎之的睡裤裤腰,第一次没能拉开,第二次才将手伸了进去,掏出那根粗肿滚烫的肉柱,握在手中上下撸动。 睡裙下传来一声低闷的喘息:“嗯……” 身下精壮的躯体微微躬起,隔着两层衣物,甚至能感知到那绷成硬块的肌腱。 谢姝妤莫名有点爽到,一手把玩着红肿如鸭蛋的冠首,指甲轻轻刮蹭粗硬肉冠下的缝隙,另一只手向下玩弄饱胀的卵蛋,不一会就玩得满手都是黏液。 裙摆底部传出的呼吸声越发粗重,谢翎之长腿半屈,挺胯在她柔软的掌心顶弄,同时舔吸小穴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 他怎么那么爱舔……谢姝妤不理解,她试探着伸出舌,也在肉茎上舔了一下,算是礼尚往来。 “唔……”谢翎之倏忽紧绷,那根阴茎登时又胀大了一圈,茎身盘虬的青筋一跳一跳,狰狞凸起, 马眼翕张着吐出几股稠白前精。 这形状大小看着属实有些骇人,谢姝妤不禁怀疑起自己平时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吞进去的,没被撑裂可真是她天赋异禀。 她正呆怔着,谢翎之忽地一抬腰,柱首恰好撞上她的嘴,腥浓的白精些许蹭到她果冻似的唇瓣。 谢姝妤惊得往后一缩,阴户却又坐到了谢翎之的嘴上,烫得她周身一激灵。 谢翎之轻轻笑了声,呼吸喷进收张的小穴,嘴里蓦地又流进几缕蜜液,他甘之如饴地咽下去,话音从谢姝妤裙底模糊而热切地传出:“宝贝,舔一舔。” 舔什么?谢姝妤懵懵地盯着肉柱,让她舔这个? 她看着那上面流淌的黏白,一时有些接受不能,可转念一想,谢翎之都给她舔过那么多次了,这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事儿…… 谢姝妤犹豫两秒,心一横,伸出粉嫩的舌尖沿着柱身上下舔舐。 穿透裙摆的喘息渐趋炙热,谢翎之几乎是含住了她整个花户,如饥似渴地吸吮,刺激得谢姝妤不断扭腰娇吟,“嗯……哥……别那么用力……” 谢翎之扣紧了她,音色被欲火烧得喑哑:“宝宝,你用嘴含住……把它吃下去……” 谢姝妤羞恼道:“你不要太过分……!”万一又像上次一样射她嘴里怎么办,她可不想再吃一次那玩意。 “就这一次,宝宝,让哥哥体验一下好不好嘛?求你了宝宝……”谢翎之耐着性子诱哄,舌尖在肉缝间温柔轻舔,绕着阴蒂左右打转。 谢姝妤被他缠得受不住,艰难做了会心理建设,闭上眼,张嘴把炽热粗大的阴茎含进去。 “唔嗯……”才含进叁分之二,整个口腔就像是被塞满了一样,谢姝妤难受地蹙起眉,嘴角有种快要裂开的感觉。 肉根骤然被暖湿的小嘴包裹,谢翎之“嘶”的吸了口冷气,通身的筋骨都爽得发麻。 他最宝贝的亲妹妹在主动给他舔鸡巴。这个认知带给谢翎之的精神快感一霎那间甚至远超过肉体。 深埋藏在心底的征服欲倏然破土,在幽暗中飞速生长成参天大树,谢翎之猛一挺腰,将剩在外面的肉根全部顶进谢姝妤窄小温热的嘴巴,生生顶到了喉口。 “唔唔!”谢姝妤险些被噎死,喉咙夹着粗硬的龟头闷闷咳嗽,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她当即就要把鸡巴吐出来,然而谢翎之长臂一伸,手掌直接摁在了她后脑,蛮力迫着她不断下压,重新全部吃了下去。 谢姝妤扑腾着拼命挣扎,深喉带来的窒息感逼得花户都痉挛不止,谢翎之一边舔着她收缩流水的小逼,一边摁着她后脑,顶胯操干起她的小嘴。 谢姝妤此刻无比后悔答应了他吃这个东西,臭不要脸的混账简直得寸进尺!她伏在谢翎之身上,被舔得欲仙欲死,也被颠得快要散架,坚硬的龟头跟打桩机似的一下一下操着她细小的喉咙,顶得她嗓子都疼了。 她咽了咽口水润喉,喉咙的收绞却令谢翎之爽得闷喘。 毕竟是第一次尝试这个姿势,也是第一次感受口交,谢翎之的动作格外兴奋,他喘着粗气,如同要把她的嘴巴彻底撑开一般狂野地向深处肏弄。直到谢姝妤泄水泄得都要虚弱了,视野也因为窒息阵阵发黑,堵在嘴里抽插的肉棍才终于停下,龟头卡在喉口,往胃袋里射入一股股浓精。 感受着肚子被渐渐填满,谢姝妤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发火,她虚软地趴着,下意识把食道里的精液全部吞咽下去。 后脑的压制总算移开,谢姝妤猛得抬起头,大口大口深呼吸,“噗哈……呼……呼……” 谢翎之也缓了几口气,随后松开她的腿,把她转过来,拉到身边躺好,抽了几张纸帮她擦嘴。 “宝贝,感觉怎么样?”他还有脸问。 谢姝妤泪眼婆娑地看他一眼,一声不吭翻过身,留给他个“你自己想去吧”的冷漠背影。 谢翎之笑着将她翻过来,“对不起嘛宝宝,我下次保证不这样了,别生气。” 鬼知道他说的“这样”是哪样,是不叫她用嘴了还是用嘴的时候不内射了。谢姝妤嗓子还难受着,半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闭着眼恹恹地枕着枕头,一副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 谢翎之安静搂了她一会,突然开口说:“宝宝,今天下午那个姓周的上场时,你为什么要看他啊?” “……”谢姝妤睁开眼,有些无语,他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她哑声解释:“有点意外而已,没想到他会是替补。” “你跟他很熟吗?” “不熟,就见过几次面。” “几次?做什么的?” 谢姝妤:“有完没完?闲的话去把衣服洗了。” 看她不高兴,谢翎之便也不追问了。静默少许,他又忍不住酸溜溜道:“他上周为什么跟你表白啊?我听说他明明是这学期才转来的,这才多久,看着就像对你情根深种了似的,真假。” “……” 旧账都要翻到八百年前了。 谢姝妤皱着眉叹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可能觉得我长得好看,就喜欢上了吧,你那些追求者对你不也是一样?” 谢翎之一静,许久没说话。 谢姝妤以为他折腾完了,起身拿过床头水杯喝了口水,然后躺下去,掖好被子准备睡觉。 就在她迷迷瞪瞪要入眠的时候,谢翎之低低地说:“宝宝,有时候,我觉得你其实并不爱我。” 坦白 谢翎之本以为,谢姝妤会和平常一样,把他这句当玩笑话,然后随口应付两声。 可谢姝妤寂静少许,竟转了过来,睁开的双眼清明如两湾粼粼的湖。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爱你?” 她的认真令谢翎之愣神一瞬。谢翎之想了想,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姝妤,你有觉得‘我不爱你’过吗?” “……没有。”谢姝妤垂下头,低声说。 诚然,她犹疑过他们这份爱情的长远。但他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谢翎之时刻奉上的热烈情意让她从来没质疑过他对她的爱——从前是亲情,如今是亲情与爱情的杂糅。 那么答案就已经明了了。 谢翎之宽容地搂住她,“从那天你答应跟我交往到现在,我们什么都做过了,每次我想要你,你都会配合。我想听你说爱我,你也会说。……但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是打心底里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起码没有用整颗心来爱我,更多的是希望我完全归属于你,希望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有时候我对你表现出过多的爱,你就会逃避和退缩。我都能看得出来。” 他在姝妤耳畔轻柔道:“小宝,你还在害怕,是吗?” 害怕他们这错误的感情,恐惧于接受这违序的爱。 这不是姝妤的错。世人大多害怕犯错。这反倒是正确的。 谢姝妤窝在他怀里,他的睡衣透出迷迭香与薰衣草味洗衣液交杂的气息,以及一股淡淡的,难以言述的,只属于他们这个家的味道——每个家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这一点她深有感触,他们最初的那个家、他们后来搬进的特百惠、她跟着妈妈入住的张叔叔的家、爷爷奶奶的家,还有当下,只有他们两人居住的这个家——气味都是不同的。 谢姝妤确信,她身上有着和他相同的味道。 就像他们体内流淌着的相同的血脉。 谢姝妤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没有抬头去看谢翎之的眼睛,是的,她仍在逃避,她是胆小鬼。她以为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她和她哥的感情了,可以坦然地和他做爱,可以坦然地说爱他,可以坦然地和他拥抱亲吻。 但事实貌似并不是这样。 她的坦然不过是精神的麻醉剂,麻痹着她的大脑:他们的爱情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惜他们跟这个世界不是全无联系,他们身边有无数熟识他们的人,那些眼睛会用正确而道德的目光审视过来,他们所有“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暧昧亲昵都必须藏匿在黑暗下,如同下水道里两只互相依偎着取暖的小老鼠,没有人会祝愿他们幸福,也同样没有人会希望他们诞下后代——那是令人加倍厌恶的存在。 这紧紧将他们相系的血脉,无法看见,无法触摸,是赐福,是枷锁,是长久的陪伴,也是永恒的诅咒。 谢姝妤抬手捂住眼,遮住眼角淌落的泪水。 “哥哥,你好像还没跟我说过,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请给她一个理由吧,好让她些许安心。 他们这丝线一样脆弱易断的爱情总需要一端固定点。 谢翎之搂着她,为难地叹息:“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啊,你可是我亲妹妹,喜欢你是理所当然的吧。” “别人家哥哥也没见得就爱上自个儿亲妹了。” 谢翎之闻言莞尔一笑,屈指不正经地勾一下她脸蛋,“那是他们妹妹没你好看。” 谢姝妤将手掌侧斜下移,露出半只泛红的眼睛嗔他,“你认真点。” 谢翎之又是一叹,妥协道:“好吧,那我想想。”他回忆着说,“大概十二岁的时候吧,我……咳,意外发现我对你的心思不太正常,就……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谢姝妤微微后仰,手挪到嘴巴上捂着,以一种看社会败类的目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居然十二岁就在想乱伦这种事了……” 谢翎之罕见地感受到一股近乎恼羞成怒的滋味儿:“那我该什么时候想?十八岁?脑子擅自提前办成年礼了真是不好意思哈。” “……算了,你继续说。”谢姝妤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发现对我心思不正常的?” 和她一样感受到内心的悸动了吗? 谢翎之诡异地沉默一阵,说:“这还能怎么发现。” 从亲情变质成爱情差的不就那一步? 然而谢姝妤并没懂他的暗示,只以为他们想法相同,不禁感叹:“你当时居然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真能藏。” 她那时候真的完全没看出谢翎之对她有那种心思,不过谢翎之确实有段时间总躲着她。 谢翎之面色更怪了:“当然要藏了,这怎么可能表现出来。” 被她看见他对她勃起了那事儿不就大了? 谢姝妤没想到她哥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喜欢她了,还自己在那偷偷搞暗恋,她原本以为,老哥最多也就是从高一给了她临时标记之后才有的感情,“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反正我当时年纪小,你要是跟我说你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说不定我真能答应。” 要知道那年可是他们生活最艰苦、也是她最依赖谢翎之的时候,别说表白谈恋爱了,谢翎之就是说想跟她结婚,她估计都能立马答应。虽然也就是跟过家家似的。 “……”谢翎之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她,“你还记得应莺儿吗?” 应莺儿。 脑海中某一段过去的回忆,随着这个早已落灰的名字浮出水面。 “记得,”谢姝妤说,“你的第一任女朋友。” 谢翎之拧眉:“她不是我女朋友。” “但大家都这么认为的不是吗?”谢姝妤抬眼直视他,“虽然已经过去两叁年了,可你别告诉我你忘了当时都发生过什么事。” 谢翎之抿唇沉默半晌,说:“我没忘,但我也确实跟她什么都没有过,你都知道的。”他定定地注视谢姝妤,“不过听你这语气,你应该也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吧?” 谢姝妤默不作声。 那时候的事…… 新生 那是初中时候的事了。 那时,谢翎之还处在对感情的迷茫中,他已经确定自己对妹妹有非分之想,有过界的情感,有肮脏的欲望。 他对此只感到无比恐惶。 因为这种感情违背了人伦道德,也因为,姝妤那时刚踉跄走出侵犯的阴影,重新回到阳光下。 他无法形容姝妤那几个月的状态,一个还没踏进初中的孩子,连门都不敢出,整日安静待在卧室里,用衣服或被子沉闷包裹住自己。每次他出门之前都要哄她好久,她才肯放手让他离开,等到他回来又得在不知哪个角落——可能是墙角,也可能是床底,反正不是他离开前的位置——把她翻找出来,抱着再次安慰好久。 那几个月间,姝妤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谢翎之怕她闷不做声的时候胡思乱想,每天都会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许多: 他同桌今天坐公交上学时,不小心把交班费用的五十块钱纸币当一块钱投进投币箱了,反应过来后哭着求司机把投币箱打开还他钱;早上升国旗,大家都站在操场上,一个爱捣蛋的alpha跑到另一个beta男生背后一把脱了人家的裤子,然后大半个操场的人都看到了那男生的白色叁角内裤和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他们班有个同学昨晚没背课文,今儿上午被语文老师提溜到讲台上罚站,结果衣兜里的摔炮突然掉了出来,老大一声炸响,吓得语文老师手机都飞了,屏幕摔漏液了…… 学校里杂七杂八的事讲完,谢翎之就去翻书,漫画,杂志,小说,甚至是教科书。他把谢姝妤抱在怀里,将书上的内容一字一句读给她听,时不时附上几句毫无营养的吐槽。 姝妤偶尔会轻轻回应一声,声音比小猫崽的呜叫还细弱。 但每当她给出回应,谢翎之都会激动得不得了。 医生说,这是她情况好转的表现。 那段时间,他们就像七八岁分别之前一样,每晚都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姝妤总是瑟缩成一小团,紧紧靠在他怀里,就连他起夜或翻身都会惊醒。 但她不知道,她沉睡的每一个漆黑夜晚,谢翎之都在专注地看着她。 无数个寂静的夜幕下,谢翎之握着她的手,杂乱的心情宛如黑潮翻涌。 他曾经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可以为了姝妤跟梁一乔拼命,可以大胆地带她离开母亲独自生活,也可以为了她日夜不休地参加各种比赛,赚钱养家。 但根本不是这样。 他是个懦夫。 姝妤就躺在他身边,可他握着她的双手,既无法彻底放开,也不敢再触碰更多。 他害怕她睁开眼,看见他眼中流淌的悲伤和欲望,看见他早已歪曲畸形的爱——他爱她,远超过这世上其他一切,可他却完全不敢面对这从亲情变质而来的斑驳的爱,也同样不敢将这份禁忌的心意传达给她。 那无数个煎熬而漫长的黑夜,谢翎之反复思考,这样对姝妤抱有欲望的他跟梁一乔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在幻想中对姝妤做的那些事,身体不受控制发生的反应,跟梁一乔又有什么区别? 他想不出来。 所以,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和梁一乔一样的畜生而已。 他的爱和欲望只会又一次给姝妤带来痛苦,甚至可能比梁一乔带来的还要深刻。 因为他可是她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亲生哥哥啊。 就是在这个时候,应莺儿出现了。 应莺儿原本在南海区的叁中上学,因为父亲工作调动,举家搬迁到了西州区,应莺儿也因此转进了五中,初二叁班,也是谢翎之所在的学校和班级。 应莺儿入学那天,正好是初一新生的开学典礼,谢翎之跟班主任请了假,牵着终于肯踏出家门的谢姝妤来到学校,直到谢姝妤进班级坐好,一切安顿完毕,谢翎之才离开,回到叁班。 刚进门,就撞见有个omega女生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声音活泼又明亮,像只初晨方醒的树莺。 树莺见有人从后门进来,下意识侧目望了过去。这一望,眼神便呆呆定住,一句“希望以后能够和大家好好相处”就这样卡在“以后”上,半天没继续下去。 下面坐着的同学顺着她视线往后看,一见是谢翎之,瞬间明白应莺儿为什么突然呆住了,人群间立时漫起心照不宣的捂嘴轻笑。 谢翎之瞥了眼讲台上那只树莺,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生,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又圆又亮,长发扎成一束马尾辫,发丝有些偏棕色。 新生啊。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回自己座位坐好。 班主任把应莺儿安排在了讲桌左侧的位置,方便她随时跟授课老师交流。那个位置正好在谢翎之斜前方,每次他抬眼看黑板时都能看到应莺儿板直的背影。 她的头发挺长,马尾辫一直垂到了腰间。看着和姝妤有点像。 谢翎之暗想,也不知道姝妤在新班级待得怎么样,有没有傻逼alpha欺负她…… 谢翎之一开始并没把应莺儿当回事。毕竟五中占地六十多亩,是滨江规模最大、师资力量最好的初中,平常隔叁岔五就有学生转进这里。应莺儿不过是他们班这学期第一个转校生,未来也不会是唯一一个。 ——但他属实没想到,这只树莺这么能来事儿。 应莺儿的转入在叁班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她长相甜美,性格又相当开朗大方,入学第一天下来,基本就已经跟班上大部分人打成一片,入学第二天,更是给班上所有人都送了一块好利来小蛋糕。 谢翎之因为要先送谢姝妤去班级,来得稍晚了些,踏进教室的时候,正正瞧见应莺儿端着块蛋糕,苦恼地站在他座位旁边。 谢翎之淡淡敛眸,背着包,迈步走过去,“有事吗?” 应莺儿立刻转过头,脸上漾开惊喜又羞涩的笑容:“你好同学,我叫应莺儿,以后就要在一个班级一起学习了,还请多多关照!”她喜滋滋将蛋糕往谢翎之面前一递,“这是见面礼!” 谢翎之垂睫一看,是块手掌大小的黑森林小蛋糕。姝妤应该能喜欢吃。于是他接了过来,“谢谢。谢翎之。” 说完他直接在位子上坐下,没再多说别的。 ——那个时候他还沉溺在对妹妹产生禁忌爱的浓重负罪感中,心情时常阴雨连天,对谁都没个好脸。当然,姝妤除外。他对别人省下的耐心全都用来哄姝妤开心了。 谢翎之没想多搭理应莺儿,然而他同桌唐胖子却腆着脸贱兮兮靠了过来,拇指指着他,对应莺儿笑说:“这是我们班班长,学习贼厉害,次次考试都是第一,你遇到啥问题都可以找他哈。” 应莺儿闻言,眼睛亮晶晶看向谢翎之:“真的啊?班长,正好我昨天写作业有几道题不会,可以来问你吗?” 谢翎之烦躁叹了口气,他一贯挺膈应这种热情似火的人,有事没事老往别人身边凑。 可是看看桌子上准备给姝妤的蛋糕,到底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随便。”他低低道。 应莺儿于是兴高采烈回座位拿了练习册过来。 中午,谢翎之拎着蛋糕,去初一二班接谢姝妤一起去食堂吃饭。 谢姝妤穿着崭新的五中校服,徐徐走出教室,走廊窗外的阳光携着清风迎面洒下,将宽松的白蓝校服荡出片片空荡弧度,衬得她更加体型娇小。觑见谢翎之手里的蛋糕盒,谢姝妤歪头问他:“哪来的蛋糕?” 谢翎之一见到她,嘴角便情不自禁笑开了。他走上前,牵住谢姝妤一只手,肩膀跟她亲昵相贴,“我们班昨天来的那个新生送的。今天中午给你吃。” “她送你蛋糕干嘛?” “不是送我,她给我们全班都送了。” “哦。”谢姝妤说,“那她人挺不错。” 谢翎之感觉她今天的话稍微多了些,这是好现象,他握握谢姝妤的手,眉眼弯弯地问:“今天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有多交一个朋友吗?” “没有,我只跟同桌说话了。”谢姝妤说完,顿了片刻,打起精神又多说了一句:“不过班上同学都挺好的。” 入学这两天有不少omega主动跟她说话交好,而且因为她个子比较高,座位靠后,昨天发教材有好几次轮到她那儿都发没了,前排的alpha也会主动拿本新的给她送过来。她觉得她的新同学们都很好。 不过谢姝妤还是不怎么想交朋友。将近半年的居家生活令她的交际能力有些退化,她目前还是更习惯自己待着。 谢翎之观察着她放松的神情,半晌,欣慰又无奈地笑了笑。 没事,慢慢来吧。 食堂桌椅是标准的120cm×60cm四人桌。 五中食堂不算大,为了帮学生们节省时间,食堂有专门提供班级送餐服务,午餐期间学校也允许学生外出觅食,因此中午的食堂并不是很拥挤。 谢翎之带着谢姝妤到窗口打了饭菜,然后找了张空桌坐下。 谢姝妤夹了块鸡丁放进嘴里,嚼了嚼,皱起眉头,“今天的菜也好难吃……” 她还以为昨天色香味俱烂的饭菜只是偶然,没成想是厨师标准水平。 谢翎之笑道:“食堂难吃不是正常的么。唉,别嫌弃了,今天的菜色已经算超长发挥了,估计食堂大妈是想给你们这些新生留下个好印象,让你们以后多多光顾。就是这手艺实在差得没治了。” “……” 看谢姝妤吃得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谢翎之说:“要不我带你出去吃吧,听说学校对面有家麻辣烫不错。” 谢姝妤:“……不用了。” 外面的东西肯定要比食堂贵。 食堂这叁菜一汤毕竟才八块钱,也别要什么自行车了,将就吃吃吧。谢姝妤叹了口气,又吃了几口菜。 味同嚼蜡。 她努力吃了一会,实在吃不动了,索性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随后把手伸向蛋糕盒。 啪。 一只修长手掌抓住了她的手。 谢翎之笑眯眯道:“饭菜吃得还不够,不许吃蛋糕。” 谢姝妤认真回望他:“我真的吃饱了。” “那怎么还有胃口吃蛋糕?”谢翎之反问。 谢姝妤静了静,说:“溜溜缝儿。” 谢翎之:“…………” 两人正在对峙,谢姝妤身边忽然落下一道纤瘦灵动的身影。 “同学,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清亮的女音在头顶响起,谢姝妤抬头,见是一个端着饭盘的陌生女生,扎着单马尾,面容俏丽可爱,一根白皙手指正指着她身旁的座位。 谢姝妤从谢翎之掌心里抽出手,往边上挪了挪,“没人,你坐吧。” “感谢!”应莺儿轻快落座,饭盘往桌上一搁,坏笑着问对面的谢翎之:“班长,这是你女朋友吗?” 谢翎之收回空寂的手,郁卒觑她一眼,心说怎么又是她,“不是,这是我妹妹。”他倒希望是他女朋友。 “你妹妹?!”应莺儿十足惊讶地在他和谢姝妤之间巡视几个来回,“你居然还有妹妹?亲的吗?” 谢翎之低头吃饭,“嗯。” 应莺儿一脸了然:“难怪长得这么像。——欸,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又转向谢姝妤。 谢姝妤说:“我叫谢姝妤。” “你和班长同岁吗?” “不是,我比他小一岁……” 谢姝妤抬眼望向谢翎之,用眼神说:这是谁? 接收到她的眼神传讯,谢翎之解释道:“这是我们班那个新来的,应莺儿。”他用筷子点点蛋糕盒,“这个蛋糕也是她送的。” 谢姝妤:“哦。” 她朝应莺儿微微笑了笑,正犹豫着要不要趁机把蛋糕吃了,却听应莺儿兴致勃勃地跟谢翎之说:“你们五中真的好大啊,我下课去了趟卫生间,再出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往食堂走了,幸好遇到你同桌,他给我指了路,我这才找过来。” 谢翎之继续吃饭:“是吗。” “是啊,我之前在叁中上学,我感觉叁中还没五中一半大呢!”应莺儿像是没觉察到他的冷淡,依旧热情高涨,“对了,我看你同桌跟学委一起出校门吃饭了,班长,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店可以推荐一下啊?食堂这饭实在太难吃了,我也打算以后出去吃。” 谢翎之:“不清楚,我没怎么出去吃过。” “你都是在食堂吃的啊?” “嗯。” “哦……那好吧!”应莺儿就跟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吃了几口饭,又接着道:“说起来,你们五中的教学进度真的好快,是假期有开过补习班吗?上午那道物理题我都没听懂,还想着下课再问问你来着……” 谢姝妤坐在旁侧,无声端详应莺儿一会,重新拿起筷子,默默吃起那难吃的饭菜来。 一更 从学校到家,步行只需十五分钟,五中班车也没在青岗小区设置站点,所以谢姝妤每晚放学都是跟谢翎之走回家的。 “你们班那个新来的,好吵。”走在路上,谢姝妤低声说。 谢翎之:“你说那只树莺?” “嗯。” “她确实吵,我们班就没几个比她还吵的,领个书都要大呼小叫。” “她经常问你问题吗?” 谢翎之微愣:“也没有经常,就是下课的时候偶尔会过来说几句话。怎么了?” “……没怎么。”谢姝妤稍稍垂头,眉间积起少许阴云,“你能不能不要理……” “班长——!”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欢快呼喊,随着徐徐的刹车声由远及近地放大。 谢姝妤和谢翎之脚步同时一顿。 谢姝妤没有马上回头,但眉间阴云显见又浓了些。 谢翎之循声望去,见应莺儿正从一辆黑色奥迪车窗后探出头,欢笑着朝他挥手打招呼。 奥迪在路边缓缓停驻,应莺儿将车窗完全摇下,“班长,姝妤,你们也走这条路啊?你们住哪,我捎你们一程吧!” 谢翎之握着谢姝妤的手,漠然婉拒:“不麻烦了,我们还有几分钟就到家。” 驾驶座的车窗紧接着落下,露出一张中年男子圆润和善的脸,应该就是应莺儿的爸爸了。男人冲他们招招手,笑说:“没事儿,反正也顺路,这天怪热的,走回家不得一身汗啊?来来来,快上车吧。” “……”谢翎之一时犯难,他微微弯腰,轻声问谢姝妤,“想坐车吗?” 谢姝妤沉郁地低着头,牵着他的手指隐隐发白,“不想……我不想坐。” 她不想再跟陌生人一起待在那样狭小的空间。 感知到手中的冰凉,谢翎之立马冷了脸,严正拒绝:“不了叔叔,谢谢你的好意,我和我妹妹自己走回家就行。” 应莺儿爸爸见状也不再强求,随和道:“行,行,那我跟莺儿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啊。” 说罢一踩油门,拉着满脸失落的应莺儿走了。 回到家,谢翎之一如既往蹲下身,给谢姝妤脱鞋。(不然她总是踩着鞋后跟脱鞋,容易把鞋踩坏。) 谢姝妤一言不发地站着,任由他脱。 “你刚才在路上想说什么来着?”谢翎之边把她穿着薄袜的脚塞进拖鞋,边问,“你想让我不要什么?” 自从被应莺儿的突然出现截断之后,谢姝妤就没再说过话,一直安静到现在。 谢姝妤默然片刻,开口道:“应莺儿好讨厌。” “嗯?”谢翎之抬起头,看着她微微蹙眉的模样,有些好笑:“为什么觉得她讨厌?” 她眉眼间久违流露出的情感喜恶如此鲜明,令那张苍白精致的小脸更生动了些。谢翎之不觉看得入迷。 谢姝妤拉下书包,趿着拖鞋慢慢走进卧室,“她就是讨厌。” 总是在接近他们……接近她的哥哥。 回想起中午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谢姝妤不禁咬紧唇。 ——应莺儿可能会把她哥哥抢走。 谢姝妤脑中倏忽冒出这样的想法,心脏一刹那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像片落叶在风中无依无靠地飘荡,强烈的孤寂和不安感令她眼前阵阵恍惚,呼吸都变得万分困难。 ……她不能再被抛下了。 学习过后,谢姝妤简单冲了个澡,穿着吊带背心和短裤清清爽爽走出卫生间,吹干头发,爬上床躺着。 谢翎之洗得比她早,这会儿还在床上看习题册,他背倚着床头,时不时动笔在题目上划拉两下,长眉凝肃地拧着。 谢姝妤盖着被子躺在旁侧,静静看了他一会,忽地翻过身,半边身子趴在他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腰。 少女柔软的触感夹着甜香蓦然袭来,谢翎之一僵,血气当即翻涌着冲向小腹。 他猛得往后窜了下,本能般迅速屈起腿掩盖充血起立的部位:“怎……怎么了,姝妤?”他尴尬又生硬地笑,拉过被子一角挡在腰下,“怎么突然抱过来了……吓我一跳。” 谢姝妤疑惑地仰头看他,觉得他反应好大。她往前拱了拱,重新抱住谢翎之僵硬的身躯,瓷白脸蛋埋在他腹部,闷闷道:“不可以抱吗?” 谢翎之干笑:“那倒不是……” 他心中默念大悲咒,微不可察地挪动腰臀,想把关键部位从谢姝妤身下挪出一点,奈何谢姝妤却反而抱得更紧。 “啊。”谢姝妤忽然低头,“有硬硬的东西硌到我了。” “……” 谢翎之明显听到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或许是他的坚强。 他咬牙吸了口凉气,握着谢姝妤的双臂,把她托起来,“姝妤,有件事……哥哥想跟你说下。” 他的语气有些郑重,谢姝妤原本还在研究他下身那个帐篷,闻言抬起头,神色略微惶惶:“什么事?” 谢翎之踌躇半晌,说:“我们以后,还是注意下距离吧。” 二更 “我们以后,还是注意下距离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谢姝妤脸上所有的好奇和惶惶悉数消失不见,表情只剩下一片空白。 谢翎之见状赶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好再跟小时候一样那么……那么……”他“那么”了好半天,没底气地续上:“那么地没边界。” 他撇开眼,不敢面对谢姝妤,一只手落在被子上,紧握成拳:“那样不好。” 边界……? 谢姝妤听不明白。 他们之间为什么要有边界。 他们难道不该一直亲密无间下去吗? 他们明明只有彼此了……为什么要有边界? 谢翎之想跟她有边界,那他跟谁可以没边界?应莺儿吗? 那股被抛弃的恐惧感霎时卷土重来,谢姝妤浑身打着寒颤,连骨缝都透着冷意。她没有回答谢翎之的话,只是静默地看着他,直到眼中蓄满受伤的泪水,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 谢翎之登时慌了,立马从床头柜抽了几张纸给她擦脸,“姝妤,你、你别哭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我们以后……以后不要随便搂搂抱抱了而已,其他还是一样的!” “呜啊——!”然而谢姝妤却根本听不进去,她捂着脸扑倒在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不能随便搂搂抱抱?他是她哥,她亲哥,她抱一下怎么了?为什么不可以?他们这些年不是一直都这样相处的吗?! 为什么谢翎之会突然拒绝她…… 因为他们“长大了”? 可是长大了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要有隔膜,有边界,有距离,有各自的生活吗? 她不要这样,她不要跟哥哥有边界! 谢姝妤撕心裂肺地哭泣着,用近乎撒泼的方式抗拒谢翎之的远离。 谢翎之简直要被她哭没了半条命,无比后悔刚才对她说了那句屁话——明明禽兽不如对着姝妤勃起的是他,他干嘛要叫姝妤注意跟他保持距离啊!姝妤现在可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硬就硬了,自己忍着不就得了,干嘛要去伤姝妤的心? 谢翎之搂着谢姝妤连声哄个不停,肚子里各种好话赖话都说尽了,就差给她跪下磕头,可姝妤还是趴在被子上不住地哭着,嗓子都哭哑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谢翎之懊悔地喊:“对不起姝妤,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哥哥没想跟你保持距离!你原谅哥哥吧!” 谢姝妤哭声一止,抬起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声音细弱嘶哑:“……真的吗?” 谢翎之赶忙道:“真的真的!哥哥从来没想过跟你保持距离,刚才真的只是在逗你!” 谢姝妤吸吸鼻子,勉强信了他的话,悲恼地冲他喊:“你以后不许再这样逗我了!不然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呜……”她倒进谢翎之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像落水的人终于攀住浮舟。 谢翎之轻轻拍打她单薄的脊背,帮她顺气,同时无声长叹一息—— 算了,一步一步来,一步一步来吧。 因为前几个月一直处于颓靡状态,谢姝妤的身体情况并不是很好,经前夜这么一吓,竟然直接病倒了。 第二天早上,谢翎之盯着温度计上的37度6,脸色愁苦不已。 他留在家里照顾了谢姝妤一上午。等到中午烧退了些,谢姝妤感觉身体没那么难受了,便赶谢翎之去上学。 “我没事啦,别担心。”谢姝妤披着衣服站在家门口,笑着朝谢翎之摆手。 谢翎之不怎么放心道:“真不难受了?” “真的,你刚才不都量了嘛,体温是正常的。” “行……那你好生在家待着,别乱跑,有什么需要及时跟我说,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快去上学吧。”谢姝妤把老妈子谢翎之推了出去。 她今天不打算去上学,一是因为生病不舒服,二是因为她暂时还不习惯频繁外出,需要点时间慢慢适应。 谢翎之走后,谢姝妤在家独自待了一下午,自学课本上的内容,时而分神思考谢翎之晚上会买什么菜,给她做什么晚饭。 晚上五点五十分,门口准时响起门锁转动声。 谢姝妤从知识的海洋里回过神,兴冲冲跑过去迎接谢翎之,接过他手里装满蔬菜生肉的塑料袋,“咦,今晚吃排骨呀?糖醋还是红烧?” 谢翎之笑问:“你想吃哪种?” “糖醋!” “好,那就糖醋。” 谢姝妤美滋滋接过剩余的袋子,却发现其中有一个不太一样,“米兰西饼?你怎么还买面包了?” 她拎出那个格外精美的包装袋,在谢翎之面前晃了晃,语气有些雀跃。 谢翎之正在换鞋,闻言望来一眼,说:“哦,那是应莺儿送你的。” 谢姝妤笑容一僵。 今日一更:“恋爱” “应莺儿送我的……?” 谢姝妤瞬间拉下脸,她握紧袋子,塑料手提袋边缘被手指捏得扭曲变形,垂在背后的尾巴微微奓毛。 “是啊。”谢翎之换好鞋,站起来,拉着她往厨房走,“她爸妈今天有事,没法接她,她就顺路跟我一起走了,看你不在,她问我你怎么没来,知道你病了之后就在面包店给你买了些面包。”他接过谢姝妤手中的袋子,拉开给她看,“你看,有你爱吃的冰淇淋泡芙,还有雪媚娘,你是想现在吃还是……” 谢姝妤一把拽过袋子,“砰”的丢到地上,冷冰冰道:“我不想吃。” 谢翎之一懵。 怎么突然生气了?而且火气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大…… 他不解:“为什么不想吃?” 谢姝妤转头走向卧室,“讨厌的人送的,我不要。” 谢翎之:“?” 谢翎之还以为她昨天说讨厌应莺儿只是一时心情不好,随口说说的,没想到姝妤是真的讨厌应莺儿,连她送的甜点都不愿意吃。 就因为应莺儿很吵? 谢翎之想不通,他挠挠头,盯着散落一地的面包甜点思索一会,还是捡了起来,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和零食架。 ——怎么说也是好面包,姝妤心情阴一阵晴一阵,万一哪天犯馋了又想吃了呢。 谢姝妤返回卧室,爬上床,捞过猫头抱枕抱在怀里,下巴搁在软软的抱枕上,鼓着脸生闷气。 什么爸妈有事没法接她……应莺儿分明就是故意想跟哥哥一起走,还装模作样买面包讨好她。 真讨厌。 真讨厌! 这一次的小插曲,谢姝妤虽然有些气闷,但睡一觉起来后气性也消得差不多了,第二天起床还是正常跟谢翎之一起上学。谢翎之同样也没太当回事。 然而谁都没想到,流言正是从此而传开。 从那天起,谢翎之时不时就会遇到各种试探般的询问: “——谢翎之,你昨晚怎么是跟应莺儿一起走的啊?” “顺路。” “——谢翎之,你跟应莺儿最近走得挺近呀,这两天中午还一块儿吃饭,你俩是不是……” “不是。” “——应莺儿好像对你有意思,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的,没意思。” 一句一句暗含暧昧的问题与传言,犹如稻田间的飞虱争先恐后钻出头,谢翎之甚至搞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根据一次偶然同行就牵扯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联想的。 他试过否认,可因为感情上的纠结,近来他对谁都是一副冷淡态度,别人于是也只当他是还没起意,依旧在背地里兴致盎然地调侃——每天共处在同一个封闭的学习环境,又都是青春慕艾、心思活泛的年纪,俊男靓女的八卦自然引人瞩目。 否认数次都没用,谢翎之干脆也就随他们去了。 带着些自暴自弃的念头。 反正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女朋友。他跟谁传出绯闻又有什么所谓。 而且,这说不定还能转移开别人的注意,免得他们误会他和姝妤的关系……最近已经有人开始在他耳边说,他和姝妤的日常接触看起来有些亲密过头了。 ——他被怎么说都没关系,反正他本来就不正常,但是,姝妤不能沾上任何一点奇怪的流言蜚语。 谢翎之于是逐渐放任那些风言风语流传蔓延。 他对流言听之任之的态度似乎鼓励到了应莺儿,应莺儿越发热情似火地找各种机会跟他打交道——拿卷子也要一起,搬书也主动帮他分一摞,连中午吃饭也要跟他和姝妤坐一桌——美其名曰,刚来五中不熟悉,有许多问题需要咨询班长。 谢翎之最初还会跟她客气,到后来要么就随便敷衍几句,要么直接把她当空气。 整整半个月,应莺儿每天放学都是跟他和谢姝妤一起走的。刚开始是因为她父母“有事,没法来接她”,往后则是因为“习惯步行了,也想多锻炼锻炼身体”。 那半个月,谢姝妤晚上回家时的脸色也都差到极点,次周的周四晚上更是再也按捺不住,在放学路上一把拉住谢翎之的手,拖着他大阔步往前走,光速远离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应莺儿。 “姝妤,姝妤……你怎么生气了?”到家后,谢翎之困惑又小心翼翼地问谢姝妤。 谢姝妤闻言,扭过头光火地冲他喊:“我没生气!!” 随后跑进自己卧室,“咚!”的关上门。 谢翎之:“……” 外面的敲门声响了好半晌,才传来谢翎之泄气离去的脚步声,谢姝妤趴在抱枕上,腮帮咬得紧紧的。 “姝妤,你哥哥最近是不是在跟他们班新来的那个omega谈恋爱啊?” “他们看起来好配,一个那么帅,一个又漂亮,听说那个新来的转校生成绩也不错……” “他们就是在谈恋爱吧,就算没谈肯定也有意思,天天中午都一起吃饭,晚上放学也一起走,白天我还看见他们一块儿去办公室拿练习册……” 什么谈恋爱。 她哥才没有跟那个应莺儿谈恋爱。 ……他想谈吗? 谢姝妤蜷缩在抱枕上,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谢翎之想谈恋爱这件事,让她重新体会到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背叛感——就如同当初妈妈要跟张叔叔、以及后来的梁一乔结婚一样。 他们可是彼此仅剩的家人了,这个家有他们自己在就够了,怎么能再带领外人进入呢? 谢姝妤迷惘地想着,眼角渐渐噙起泪。 可那些传言八卦就在耳边越演越烈,谢翎之既没有严辞否认,也没有拒绝应莺儿的接近。 他是在默许吗? 为什么……难道他心里真的对应莺儿有意思,想跟她谈恋爱? 谢姝妤不明白,为什么谢翎之会想要恋爱。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她知道谢翎之骨子里一直有股傲慢劲儿,因为天生聪慧,所以看别人时总带着点看傻子的心态,谁都瞧不上。当然,她除外。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喜欢上那个烦得要死的应莺儿? 谢姝妤更不理解的是,哥哥怎么会想要恋爱? 谢姝妤对“恋爱”的初认知,并不来自于同龄人,那年头青涩童稚的大家都还很含蓄,被人指着说一句“你喜欢xx”就能追着对方打大半个操场;同样也不来自于早已分离多年的父母。 而是来自,妈妈跟梁一乔。 也许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可能是因为原先妈妈跟张国栋在一起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总之,谢姝妤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恋爱”,是在梁一乔进入她的家的时候。 梁一乔常常是晚上过来,有时妈妈带着放学的她一进门,就能看到家里亮着灯,而那个男人就坐在电脑桌前。 梁一乔第一次来她家的那晚,送了她一只小马形状的毛绒公仔。收到公仔的那刻谢姝妤毫无疑问是开心的,然而等她回到卧室,换完睡衣再出来,就看见妈妈坐在了梁一乔腿上,梁一乔也抱着她的腰。 谢姝妤当时直接愣在了卧室门口。 她还是第一次见妈妈跟一个alpha这样亲昵。 谢姝妤无法形容自己那一瞬间是什么心情,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塌、重塑。 她往门框后躲了躲,妈妈和梁一乔谁都没发现她,他们面对面接了会吻,然后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谢姝妤虚软着腿返回卧室,直到半夜也没能睡着。那时断时续的粗噶喘息仿佛恶魔低语般,隔着一层门扉,回荡在她耳畔。 第二天早上起床,谢姝妤发现妈妈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她没穿拖鞋,悄悄地走了过去。 ——妈妈和梁叔叔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衣服胡乱地掉了一地。 那就是谢姝妤最初认识到的“恋爱”。 她对这个词的印象,从此只剩下反感,与抗拒。 “她的幸福” 次日,谢姝妤没去上学。 情绪上的剧烈波动让她不想出门见人,也不想再去学校,听周围同学口中有关她哥哥的八卦传闻。 谢翎之早上过来安慰了她一会,想问出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可惜反复尝试数次,谢姝妤也还是背着身子,不搭理他,最后谢翎之只好垂头丧气地放弃。 “有事给我发消息,中午想吃什么也记得跟我说,知道了吗?”谢翎之在谢姝妤额角亲了亲,轻柔叮嘱完不知说过多少次的话后,叹着气出门去学校。 谢姝妤在家里颓废地躺了一会,慢吞吞起身,走到谢翎之卧室的书桌自习——谢翎之先前特意做了两份学习笔记,一份自己用,一份留在家里,专门给她自习用。 不管怎样,学习总不能落下。这是他俩的共识。 独自在家学习大半天,谢姝妤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至少中午谢翎之回家给她做饭时,她能够平和地跟他对答两句。 谢翎之和往常一样,跟她说了些学校里的趣事。 没有一件与应莺儿有关,大概是怕她又闹脾气。谢姝妤想。 吃完饭,谢翎之午休片刻,便起身返回学校。 “哥哥。” 玄关处,谢姝妤叫住他。 谢翎之停下推门的动作,回过头,温柔眉目中夹着一丝被她呼唤的欣喜:“怎么了?” “……”谢姝妤低声说:“你今晚可不可以早点回家?” “当然可以,多早?” “……就,放学之后早点走,快一点走。”谢姝妤微微蹙眉,“不要耽误时间。” 谢翎之静默观察她少顷,爽快道:“好。” 谢姝妤暗暗松了口气,抬头朝他浅浅一笑。 傍晚五点半,到了五中放学时间。 谢姝妤早早守在窗前,眺望通向五中的马路尽头,眼底满是忧虑和期盼。 从五中方向出现的学生有很多,其中还掺杂着身穿四中校服的,鱼龙混杂摩肩擦踵,但谢姝妤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哪个是谢翎之。 ——他正推着一辆自行车走在路边,身旁是同样推着车的应莺儿,面朝着他,言笑晏晏。 - 为了尽早回家,谢翎之从学校车棚那里跟保安借了辆公用自行车。 正要跨上车,就听背后传来一声熟悉到耳朵快起茧子的呼喊:“班长!等一下!” “……”谢翎之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到,一下蹬开撑脚架,翻身上车。 “等等等等等等!” 他刚踩上脚踏,后座忽然传来一阵拉力,连带着整辆车还有谢翎之都跟着晃了一下。 谢翎之差点连风度都没保持住,声音又冷又恼火:“你干什么?” 应莺儿一怔,脸上的欢跃顿时有点破碎,“我……我……”吞吞吐吐好半天,她才重新打起精神,勉强撑出一个笑,“班长,你今天怎么骑车走呀?” 谢翎之没好气:“赶着回家。没事我先走了。” “有、有事!”应莺儿急急忙忙也借了辆自行车,骑上跟在他身后。 晚风拂过少年的衣角与发丝,纯白校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勾勒出清隽的胸腰线条。 应莺儿侧眼偷瞄,脸颊微热。她咬了咬唇,音色带着羞赧的迟缓:“以前……我听我妈妈说,她跟爸爸是小学同学,还是同桌,然后自由恋爱结婚的,一直到现在感情也特别好。他们这种在那个年代还蛮少见……毕竟那时候大家普遍都是说媒说成的。” 谢翎之目视前方,不咸不淡:“哦,那他们挺幸福。” 他爹妈就是说媒说成的。然后离了。 应莺儿悄悄吸了口气,压住羞涩,迎风仰起头,努力扮出大方磊落的样子:“我妈妈说,她那时每天晚上放学就是这样,跟爸爸一起骑着车往家走。其实爸爸跟她并不顺路,但是每次都把她送到家门口,才骑车离开。” “……” 谢翎之不答。 他垂下眼,看着车轮下不断后退的柏油路。 ——或许应莺儿自己从来都没有发觉,她的言语、神态、甚至举止,总是不经意透露出一种,只有家庭幸福美满的孩子才具有的松弛感。 成长在阳光下的人,连骨骼和内脏都会被沁得温暖,所以应莺儿从来都这么热情,积极,有着未曾见过阴影的勇敢,大胆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自己喜爱的一切。 跟他和姝妤,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姝妤心底是不是……也想成为应莺儿这样的孩子? 谢翎之记起九岁那年,姝妤在小学的美术课上画了一幅画,回家后兴冲冲拿给他看——上面的构图很简单,一个太阳,一个房子,几丛草,以及四个火柴人。 两个高大一点的火柴人站在两侧,中间是一个小的,和一个更小的。他们手牵着手,脸上都漾着笑容。 姝妤说,这是他们一家四口。 她希望爸爸以后可以回来,跟妈妈和好,然后他们一家人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姝妤一直想要家庭重归完整,他知道。 谢翎之也希望他们的家能够像应莺儿一样圆满,这样姝妤就能活得更轻松,更美好。 但现实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家已经碎了个彻底。 “你爸妈平时都怎么相处的?”谢翎之忽然问。 应莺儿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怎么相处的?就……正常相处啊,早上轮流做饭,晚上再一起买菜回家,有时候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几句嘴,晚上吃完饭出门散步,看见别人下棋还过去围观……怎么了吗?”她疑惑地问。 谢翎之静了静,说:“没怎么。就问问。” 所以,完整的家庭生活是这个样子的。 自从带着姝妤离开母亲,他始终在倾尽全力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怀陪伴,试图以此来填补她内心在亲情方面的空缺。 可他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仍然能够从谢姝妤眼底看出亲情缺失的寂寞。 每一个亲人都有自己独属的位置,缺位造成的空洞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弥补的。哪怕是亲生哥哥。 应莺儿觑着谢翎之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试探着开口:“那你呢,班长?你家里是什么样的呀?” 谢翎之思绪回笼,漠然道:“我爸妈离婚了,现在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我和我妹妹。” 应莺儿一哽,带着戳到别人痛处的局促不安,虚虚地“哦”了声。 尴尬沉默片刻,她劝慰地笑:“那班长你还蛮厉害的嘛,自己就能带妹妹生活。难怪你妹妹那么依赖你呢。” 谢翎之眼神微晃,嘴角不觉扬起:“有吗?” 应莺儿肯定道:“当然有啊!我感觉谢姝妤她超级黏你的,每次和你走在一起都离你特别近,看起来又安静又懂事。……就是,她好像有点烦我,可能是觉得我抢了她的哥哥吧,哈哈。”她挠挠后脑,开朗地笑笑。 谢翎之没说话,但笑容更真实了些——这只树莺虽然吵,偶尔倒也会说些让人身心愉悦的话。 应莺儿笑着笑着,羞涩地偏开脸,瞳仁飘忽,意有所指道:“班长,姝妤她那么黏你,以后会不会都不让你找omega啊?” 谢翎之沉吟少顷,含着不易察觉的得意:“会,要是我找了omega,她肯定会不高兴。” ——姝妤以前说过,他不能喜欢别人,只能喜欢她。 应莺儿噎了噎:“那你不会真就不找了吧?” 闻言,谢翎之眼里的光慢慢泯灭。 “不知道。”他说,“如果姝妤不让我找,我就不找,如果她同意我找……那我到时候再说吧。” 姝妤的人生还长着,他也没法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说不准哪天她就遇到了喜欢的人。 等她有了别的依靠,兴许就会收回对他的占有欲……甚至把他往外推。 谢翎之眸光暗淡。 在某些方面,他的思想比较封建保守,比如,他认为养家糊口是alpha的责任,让家里的omega出去赚钱是alpha无能的表现;再比如,他认为,人到了一定岁数就该结婚。 于他而言,结婚就跟吃饭喝水、升学就业一样,是人生必须走的流程,又或者说,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姝妤将来一定会遇到合适的alpha,然后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重新组建一个,她自己的幸福家庭。 至于他。 他未来也会结婚。谢翎之想,跟一个所谓的“合适”的结,不合适也无所谓,结完再离就好了。婚姻不过一本证件而已,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而且他大概率也没法跟其他人长久,他受不了除姝妤以外的人插足他的生活。 再说……结过婚了,就证明他跟正常人无异,他可以像现在一样跟姝妤亲密无间地相处,且不会被人怀疑。 两全其美。 简短的对话过后,应莺儿咬着唇没再说话。 谢翎之也沉默着。 远离校门后,绕过十字路口的拐角,人群又渐趋熙攘,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和车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谢翎之被堵得没脾气了,索性跳下车,推车上了人行道,接着往前走。 应莺儿也跟着上了人行道。 就这样慢慢走在路上,应莺儿又拾起心情跟谢翎之插科打诨,调侃班上出糗的同学。 谢翎之一边回应,一边把她说的那些记在心里,准备回去分享给谢姝妤听。 走到楼下,谢翎之道了声别,便推着车往楼道口走。 应莺儿慌忙喊:“等下,班……谢翎之!” 谢翎之驻足,淡淡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些不耐:“怎么了?” 应莺儿将自行车停在路边,三两步跑到他跟前,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这周六我准备去图书馆学习……你要一起去吗?” 谢翎之:“不了,我得在家照顾姝妤。” 应莺儿急道:“你可以带她一起去,我、我可以请她吃肯德基,或者火锅,什么都行。” 谢翎之犹豫了下,想想谢姝妤之前把面包丢到地上时满脸的排斥与嫌恶,觉得她应该不会愿意跟应莺儿一起吃饭,于是还是婉拒:“算了,姝妤不爱出门,你还是约别人吧。” 说完转身往楼道口走。 “谢翎之!” 衣服后摆忽然被拉住,谢翎之烦躁地回过头,却见应莺儿双眼微湿:“——你到底什么意思?” 谢翎之皱着眉:“什么什么意思?” “你……”应莺儿抿唇踌躇半晌,豁出去说:“你明知道我对你什么意思,可你总是这么一副对我不耐烦的样子,却又不拒绝我,也不澄清那些谣言……我搞不懂你,你到底怎么想的?”她含泪问,“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谢翎之默然看着她,眉心苦恼蹙起。 他没想到应莺儿会直接问出来。 班上的omega以及beta女生大多对情情爱爱这方面内向又害羞,他原以为,应莺儿也会忍着不问出这个问题,跟他一直保持假暧昧的状态到毕业。可应莺儿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胆。 谢翎之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骗她说喜欢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她的眼睛和发色跟姝妤有那么一点像,他也没法把这张脸当成姝妤,说出那句喜欢;但是说不喜欢的话,又会马上失去这个挡箭牌…… 真麻烦。 谢翎之想了想,微微扬起一个笑:“我不讨厌你。” 应莺儿一愣:“……?” 谢翎之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我家里是什么情况,你刚才也听我说了,我爸妈把我和姝妤丢在这里不管,我每天又要操心家里的事,又要兼顾学习,真的很累,所以也没心思去想什么喜不喜欢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应莺儿眼神怔怔,茫然摇头:“我不懂……” “意思就是,”谢翎之朝她走近一步,稍稍垂首,那双风流上挑的丹凤眼含笑注视着她的眼睛,乌黑的眸色愣是透出一股深情款款的意味,他低声说,“关于喜不喜欢的问题,等毕业了,我再给你答案,好吗?” 那张清俊英挺的面容近在眼前,应莺儿整个大脑瞬间宕机,懵成了只剩雪花屏的电视。眼睛里像是有两团黑线球在不停转圈,她欣喜得手足无措:“啊……好,好的!等、等毕业了再说!” 谢翎之满意地眯起眼笑,正要退回去,应莺儿却忽然踮起脚尖,紧张地闭上眼凑近他,就差一点点就要亲上他的脸。 “!!”谢翎之惊得立刻往后一仰,躲开她的唇,自行车咣当一声倒在地面,耳边同时又响起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从楼道里急切传出。 余光下意识扫过去,只见一个披着外套、穿着单薄常服的纤弱身影出现在楼道口,满面震惊地看着他们。 谢翎之瞳仁一缩。 “姝妤……?!” 谢姝妤呆呆望着眼前这一幕:谢翎之跟应莺儿只隔着一步距离,谢翎之略微弯腰,应莺儿又闭着眼,踮着脚,两个人像是马上要亲上了。 谢姝妤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最初一刹那的不可思议过后,她猛得咬紧牙,冲上去一把将谢翎之拽到身后,两手用力推开应莺儿! “滚开!”她愤怒地朝应莺儿喊。 应莺儿踉跄后退几步,见到她的那一刻,脸色骤然煞白,仓惶道:“姝妤……对不起姝妤,我……” “我叫你滚开!”谢姝妤气得眼眶通红,耳朵都折成了飞机耳。 谢翎之在她背后急忙解释:“姝妤,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谢姝妤转头冲他吼:“你闭嘴!” 谢翎之话音一顿,立马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谢姝妤咬牙切齿地瞪着应莺儿,双臂张开,将谢翎之挡在身后,肩膀隐隐发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不怀好意,一次又一次厚颜无耻地接近我哥哥,想把他抢走,想把他变成你的……你明明都已经有那么多了,有对你好的父母,有同学有朋友,可我只有哥哥了,为什么你还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不要脸!!” 应莺儿活这十多年来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辱骂过,她唇瓣轻颤,一时之间僵在原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姝妤往前跨了一步,宛如一只被侵犯到领地的猫,凶悍驱赶外来者:“赶紧走啊!离我哥哥远点!离我们远点!以后都不要再靠近我哥哥了,也不要再赖在我们身边!我讨厌你!!” 应莺儿两腿战战地后退,啜泣一声,扶着自行车哭泣着跑了。 直到应莺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谢翎之才小心地开口:“姝妤……” 谢姝妤回眸狠狠剜他一眼,拔腿跑进楼道。 谢翎之赶忙追上去:“姝妤!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别摔着了!” 跑到楼道口才想起自行车还没上锁,他匆匆回去把自行车锁好,随即又返回楼道。 黝黑的楼层内,感应灯一层层亮起,谢姝妤不管不顾地往上跑着,将近半年的居家生活令她体能大幅度下降,还没等跑到居住的六楼,脸上就已经泛起运动过度的潮红,呼吸也乱得不行,喉间一阵阵铁锈味的血腥气直往上涌。谢姝妤撑着扶手喘息片刻,咬咬牙,又接着往上跑。 直至跑到家门口,她开门冲进厨房,一下子拉开冰箱门。 冰箱最中间那层,赫然是谢翎之摆放进去的甜品——应莺儿买的。 谢姝妤双手剧烈颤抖。张叔叔的棒棒糖,梁一乔的玩偶公仔,到现在,应莺儿的甜品……一次一次又一次,那帮人总是妄图用这些廉价的东西,抢走她的家人,抢走她的幸福。 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她的家支离破碎,只剩下她和哥哥还拼凑在一起,承载着最后一点点温暖。 为什么要连她最后能够依赖的温度也抢走? 不要再有人夺走哥哥了。 不要再有任何人入侵她的家了!! 谢姝妤火大地把那些甜品全都扒拉出来,尽数扔到地上,用脚踩了个稀巴烂! “姝妤!姝妤别这样!”终于追上来的谢翎之也不敢进去拦她,只能站在厨房门口极力解释:“刚才真的只是误会,我和应莺儿什么都——” “闭嘴!不许再提那个人的名字!”谢姝妤嘶声冲他喊,泪湿的眼里满是崩溃,“大家说得果然都是对的,你喜欢她,你想跟她在一起……不对,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们差点都亲上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喜欢她?!” 看着这样伤心痛苦的谢姝妤,谢翎之不禁心如刀绞,他躬下腰背,近乎卑微地说:“没有,姝妤,我没有喜欢她,也从来没想过和她在一起……” “骗子!!”谢姝妤踏着一地脏污快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揪住他的衣领,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你不喜欢她又为什么从来不拒绝她接近你?你让她跟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放学,让她下课缠着你问这问那,你哪次也没有拒绝!你明明就是喜欢她又不敢告诉我!” “……”谢翎之悲伤地看着她,他该如何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他放任应莺儿的接近是因为惧怕别人看出他对她的感情,惧怕别人因为他们的过分亲昵而传出不堪入耳的流言——是,他太心虚了,他怕他眼里的爱太过浓烈,怕他下意识的亲近露出马脚,让旁人看出端倪。 那些人会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反正本来错也在他,他也不在乎。 可姝妤是无辜的。 她刚从一段阴影中走出,怎么能又因为他,被牵扯进另一个污黑的漩涡。 谢翎之低头望进谢姝妤那双被泪水迷蒙的琥珀色眼珠,她就在他咫尺之间,他却拥抱她都不敢。 爱上她是件幸运又不幸的事。 他们的缘分深至血脉……所谓血缘,却也同样是这份深入骨髓的羁绊横亘在他们之间,薄得像一张纸,从侧面看去几乎看不到;又厚得像一堵墙,那么坚固,让他根本推不动,也不敢伸手去推。他不知道这面墙倒塌后会压死的是他还是姝妤,又或者是他们两个。 他的沉默令谢姝妤更加难过,谢姝妤以为他这是无言以对的默认,倏忽间整个人都崩垮了,她大哭着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喜欢别人?我们有对方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哥哥……” 不论她如何哭,如何问,谢翎之始终站在那里不说话。 谢姝妤快要被他的沉默逼疯了,她胡乱抓起身边的东西,纸抽、毛巾、摆饰,能抓到的一切全部砸向谢翎之,想逼他开口,“快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说你喜欢……喜欢那个人,说你不想要我了,你想跟爸爸妈妈一样离开我,走得远远的!你说啊!” 她无心注意自己都抓了些什么东西,手里抓到一个硬物时便也直接丢了过去,等意识到那貌似不是个适合砸人的东西,却为时已晚,那硬物重重砸在谢翎之额角,随后掉在地上,“咔嚓”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 这极其清脆的一声巨响唤醒了谢姝妤的理智,她愣愣地停下哭声,看向仍然站着不动、只面色有些痛苦的谢翎之,他额角处一抹鲜红直直扎进她的眼睛。 谢姝妤登时吓蒙了,彷徨地往前走了两步,神情慌张无措:“哥哥……你流血了……” 谢翎之仿佛听到她这么说才觉察自己流血了一样,抬手擦了擦额头,然后一声不吭去卧室拿出医药箱,进卫生间处理伤口。 谢姝妤在原地傻呆呆站了半晌,才迈腿跟上去,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哥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谢姝妤站在门外,看着谢翎之静静处理伤口,道歉的话刚说了几句,就又慌得想哭,“对不起,对不起……” 谢翎之处理完伤,合上医药箱,拎着走出卫生间,也牵住谢姝妤的手,带她一起走进卧室,到床边坐好。 “姝妤,不用跟哥哥说对不起。”谢翎之握着她的手,柔和道,“是哥哥一直瞒着你,没跟你说实话。” “?”谢姝妤眼神不解。 谢翎之笑笑,神情有些虚弱:“其实,我从来没拒绝过应莺儿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另一种原因……但我怕说出来会被你讨厌,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谢姝妤越听越不懂了:“什么原因?……你说吧,我不讨厌你。” 这句话像是赦令,谢翎之静了片刻,笑容灿烂道:“我不拒绝她,是因为觉得这样钓着她、看着她围在我身边打转很有意思。” 谢姝妤:“……?” 见谢姝妤一脸迷惑,谢翎之凑近她的脸,眉眼弯弯:“难道你不觉得吗?我对她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总是给她甩冷脸,可只要我没说不喜欢她,她就会一直上赶着朝我献殷勤——多搞笑啊。” 谢姝妤蹙着眉,不太理解这种道德低下的做法和笑点:“你这不是在愚弄她吗?” 谢翎之坦然道:“是啊,就是在玩她。”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谁让她非要往我身边凑,她活该。”谢翎之握着谢姝妤的手抵到心口,垂眸问:“哥哥现在跟你说实话了,你觉得哥哥讨厌吗?” 谢姝妤抿唇瞄他一眼,少顷,放软身子,靠进他怀里,尾巴勾住他的手腕。 “不讨厌。”她低声说,“换成别人可能就讨厌了,但你是我哥哥……我不讨厌你。” 真正的家人,就是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何况,听到真实原因后,她心里其实也悄然放松了下来。 ——如果是伤害别人,那也挺好,谁让那些人企图分开他们。 他们两个才是一伙的……永远站在一面的,不管是阳面,还是阴面。 “哥哥。” “嗯?”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喜欢上别人。”谢姝妤圈紧他的脖子,“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我们家里也只有我们两个就够了,不可以再有其他人。” “……可是别人家都是夫妻才能一直在一起啊。”谢翎之笑着,也试探着,“难不成咱们要做夫妻吗?” 谢姝妤噘嘴不满道:“我们是兄妹,是家人,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再说了,夫妻还会离婚呢,我们可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谢翎之与她对视,两秒后,移开眼,笑容掺着不易发觉的苦涩:“对……我们是兄妹,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他发现自己也挺脆弱的,仅这一句话,就瞬息打消了他所有试探的念头和胆量。 谢姝妤觉得谢翎之看起来有些怪,但又不明白为什么。她思来想去,把原因归咎于,她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了解他了,于是把脸埋在他胸口,闷声说: “伊戈尔,你变了。” 谢翎之微微一僵,笑道:“我当然会变。毕竟,我都已经不叫伊戈尔了。” * 次周,周一上午的课间,谢翎之站在走廊,作为值周生检查纪律。 他正低头在本上记着名字,身旁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呼唤:“班长。” 谢翎之顿了一瞬,头也不抬:“有事?” 应莺儿迟疑道:“可以……单独聊一聊吗?” 谢翎之乜斜她一眼,发现她眼睛有点红肿,像是哭过许久。他想了想,啪的合上本子,对身边一同值周的同学说:“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 同学接过他的本子,说了声“好”。 谢翎之跟着应莺儿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四周一面是教室,一面是护栏,谢翎之靠着护栏,眺望远方白云悠悠的天空,等应莺儿自己先开口。 应莺儿踌躇几息,说:“班长,我感觉,你妹妹对你的占有欲好像太强了些。” 谢翎之愉快地挑挑眉:“真的?” 应莺儿:“当然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简直都已经是不正常的范围了。”她语气古怪地说。 谢翎之刚美好几分的心情霍然又冷了下来,“请你礼貌点,我妹妹正不正常用不着你来评价,我觉得她很正常,非常正常。” 应莺儿哑住,略微咬唇,“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谢翎之淡漠道:“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有。”应莺儿今天似乎没了上周的含蓄内敛,她半垂着头,说:“今天中午,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吃饭吗?……就我们两个。” “不行。” 应莺儿一怔,不敢相信他会拒绝得这么利落,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今天一天,之后我就不——” “之后你也别找我一起吃饭了。”谢翎之说,“还有放学,你也别跟我一起走了,平时我们也多注意下保持距离比较好,免得让人误会。” 应莺儿表情空白,好半晌才抖着唇瓣问:“你什么意思?” 谢翎之站直身子,正视着她:“那天我说,等毕业后再给你答案,但现在我觉得好像也没必要拖到那时候了。我这就告诉你,”他一字一顿,“——我不喜欢你。” 应莺儿又是一阵空白。 “……就因为你妹妹讨厌我……?” “是,也不全是。”谢翎之随意道,“就算我妹妹不讨厌你,我对你也没兴趣。” 应莺儿后退半步,眼里含着不知是迷茫还是恼怒的泪花:“那你以前为什么——” “因为觉得你总是不要脸地往我身边凑的样子很可笑,很好玩,以前都没几个人像你这么不要脸过,我从来没直白拒绝过你,就是想看看你还能做到什么地步。听明白了吗?”谢翎之不留一丝情面地说,“但我现在没心情逗你玩了,因为我妹妹讨厌你,并且还因为你跟我吵了一架,所以你以后还是尽量离我远点吧,可以吗?” “……” 数秒钟后,走廊里陡然荡开一句极其尖利的“神经病!”,随即就是一阵仓促奔跑的脚步声,伴着心碎的哭泣。 声音在护栏外清新的空气中悠然弥散,谢翎之手肘撑着护栏,朝下面抬头看热闹的人群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然后望向蔚蓝无际的天空。 ——恭喜应莺儿,收获到了人生中……大概是第一个感情挫折? 谢翎之心想,看她那个自信的样子,估计以前也没遇到过失败。 他的人生狼藉不堪,别人的生活却顺风顺水,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那些过得幸福的人,总得也吃点苦头,感同身受一下他的痛苦。 这样,他多少才能松快一点。 谢翎之眯眼远望着悠然飘浮的白云,心中报复般的快意消散之后,是漫长而无尽的空虚。 “谢翎之?”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呼喊。 谢翎之回头望去,见是隔壁班一个omega,正捧着一摞书,站在道口好奇打量他,“你在这干什么呢?” 谢翎之散漫转过身,“没什么,看看风景。” omega眨眨眼,笑说:“你要是没事干的话能不能帮我搬一半书呀,有点沉。” 谢翎之脚步微顿,抬眼看去,明晰地从那个omega眼底看出些青涩好感。 他慢慢扯出一个笑,信步走过去,说:“好啊。” 挡箭牌而已,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坦诚 “……应莺儿那事儿,我早就记不大清了。” 追忆完往昔峥嵘岁月稠,谢姝妤侧躺在床上,尴尬得眼神直飘,讪讪嘟囔:“多少年了都,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 在楼底下对应莺儿大喊“你不要再接近我哥哥了!我讨厌你!”的过去,足以跟小学时期飞奔进谢翎之班级、抱着他说“你不要喜欢别人,只喜欢我”并列载入谢姝妤人生黑历史史册。 人甚至没法共情几年前的自己。一想到自己干过那么幼稚那么炸裂那么颜面扫地的事,谢姝妤简直恨不得当场缩回胎盘里。 谢翎之明显看出她在撒谎,眉梢一扬,揶揄道:“你这记性越来越退化了啊,十七的脑子跟七十似的,记得住别人说应莺儿是我女朋友,记不住她长什么样?那你还记不记得自个儿在楼下骂她不要脸?” 谢姝妤顿时急眼了:“我那是……是气上头了,我本来没想那样说她!” “好啦,没事,又没人怪你。”谢翎之摸摸她的背,好声安抚,“本来就是她先贴上来的,你也没说错。” 谢姝妤微微抿嘴,撇开眼,愧疚又不自在:“别这样,哥,其实我心里一直有点对不起应莺儿,自从那天……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就再也没跟咱俩搭过话,每次见到咱们也都离得远远的。我感觉,我好像说得太过分了点。” “不,不是你的错。”谢翎之坦诚道,“她没再跟咱们搭话,是因为我明明白白告诉她我在玩她了,跟你没关系。” 谢姝妤愕然:“啊?你直接告诉她了?” “对啊,你不是讨厌她吗,还因为她发了那么大的火,我干脆就跟她坦白了,然后让她离我远点。”谢翎之满不在乎地说着,揉两下她的脑袋,“所以说别想太多,不是你的错。” “……”谢姝妤把他的手从头顶拿开,颇为无语:“你真是个人渣。” 谢翎之捂住嘴一脸受伤状:“宝宝,你这样说哥哥,哥哥好难过。” “别装。”谢姝妤揪住他的衣领子,把他往下一拽,冰白的鹅蛋脸冷冷逼近他,“你突然提应莺儿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什么?她跟你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谢翎之静静注视着她。窗外的秋蝉在夜风中嘶鸣良久,他低下头,轻咬她的唇,微哑的嗓音隐约怅然:“姝妤,如果那时候,你没经历梁一乔那件事,你肯定就能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变了质。” 谢姝妤心头一跳。 “但你那时状态实在不好,不仅没能注意到我的异常,对我的依赖也远超过‘正常’的范畴。你说,我哪可能拒绝你?别说拒绝,我甚至巴不得能跟你再亲密点,更亲密点。”谢翎之收臂抱紧她,“所以,当时在学校,慢慢就开始有同学说咱俩的闲言碎语。” “……”谢姝妤微微敛眸,眉心簇着几丝心慌。 那个时候,居然有人觉得他们不正常吗? 刚上初中那段时间,她完全置身于自己封闭的小世界,根本没能注意到别人的反应,也从来没考虑过,她跟谢翎之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会扭曲成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那你任由应莺儿接近你,是因为……” “拿她当工具,挡在你面前。”谢翎之冷静说完,默了须臾,低声续道,“也挡在我面前。以免被你发现,我喜欢你。” 谢姝妤眉头深凝,摇着头,一时负罪得有些接受不了:“哥,这……” “先听我说。”谢翎之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捧住谢姝妤微凉的脸,鼻尖与她相蹭,喉间发苦,“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那个时候就跟你表白,还说你肯定会同意,——你个没良心的臭猫,真把我当畜生了?你刚经历过那种事,我要是再对你表白,那不是趁虚而入吗?” 他抵上谢姝妤的额头,看着她迷惘纯澈的眼睛,哑声说:“继父那样对你,亲哥也那样对你,小宝,你不能那么可怜啊。所以哥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想糟践你,让你跟着我一块儿乱伦。哥希望你能和其他人一样,好好生活,好好长大,然后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结婚生孩子,组建你自己的家庭。” “……可是,我又怎么都控制不住对你的喜欢。我做不到不爱你,也不晓得该如何堵住那些人的嘴。” 谢翎之脸上隐隐浮出几许痛苦。 “哥知道,自己做过挺多不是人的事儿,也对谁都假惺惺的,但只有你不一样。”谢翎之抚摸着谢姝妤细腻的脸,眼里有珍爱,也有不忍,“你是哥的宝贝,哥坏谁都不可能坏你,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哥都愿意做。——那个应莺儿就是在这么个时候撞枪口上了,还不见南墙不回头,非跟我死磕着,我就顺便利用了她一把。这要赖能赖谁?只能赖她自己活该倒霉。” 谢姝妤默默听着他说完这些,眸中渐渐泪光闪烁,怦然跳动的心脏深处,爱意裹挟着幽暗的罪恶滋生蔓延。她不知所措地抬手挡住眼睛,嗓音微哽,“哥哥……我觉得我们害了她,我们对不起她……” 谢翎之一把攥住她的手,迫使她跟他对视,“我们害她什么了?她只不过是感情上受到了点小小挫折而已,后来该怎么过不还是怎么过?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真伤害到了她,那又怎样,她早就考到不知道哪个学校去了,你难不成要去给她道歉?” 谢姝妤吸着鼻子,什么都答不出来。 谢翎之抹去她眼角泪水,嗓声低柔:“姝妤,你就是太善良,道德感也太强了,每次你看到有人困苦不顺就想要去同情,可你想想,咱们这自顾不暇的生活又好到哪儿去了?” “……” 看着沉默不语的谢姝妤,谢翎之轻轻摩挲她脸颊软肉,“有时候哥真的想多教你一些道理,教你不要随便同情别人,教你要多冷血一点,可你现在的样子又是这么完美,我根本就不忍心……不忍心让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谢姝妤忽地翻身压上他,一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这样的话,哥哥。” “我爱你” s eni anch i.c om 满室寂静中,谢翎之任由谢姝妤压着,黑眸深深凝望着她。 谢姝妤擦了擦眼睛,趴在他胸口,认真地说:“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两个永远是一样的。”才说几句,刚擦干的眼眶又有了湿润的迹象,她耷着睫,鼻翼轻耸,“是,你是做过挺多不好的事,我也有好几次生过你的气,但……但我从来没真的讨厌过你,因为你是我哥,也因为……” 谢姝妤咽了咽喉口涌上的酸苦,看着身下这张与她六七分相似的面容,这张面容在她最年幼的时候陪伴了她整个童年,在她最灰暗的时刻给予了她无限温暖。他会为了拿竞赛金奖的奖金养活她,不眠不休刷题学习,直到满脸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也会包容她所有的脾气和无理取闹,对待她总像有用不完的耐心,把孤冷的她惯得无法无天。 他对她这样地好。 ……她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动心? 这颗心脏,即使明知那个人是她亲生哥哥,也还是无法自控地怦然跳动。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 他们的感情,或许早在谢翎之给了她第一次临时标记、在她默许谢翎之一步步地跨越雷池期间,就慢慢横生出错误的枝丫。 而放任这根枝丫肆意生长的人,并不仅是谢翎之。 还有她自己。 一直以来,她对他们之间亲密举止的纵容,大概不止是因为愧疚于当初逼得谢翎之不得不给她标记,帮她渡过发情期,还因为…… “……因为,我也喜欢你。”谢姝妤轻声地说,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到谢翎之发蒙的脸上,像是挣开了某道禁锢她的枷锁,“哥……我爱你。”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自愿、且真心实意地说出这叁个字。 在此之前,人伦道德仿佛万重山岭伫立在她心底,不论她是试探抑或尽力,都只能勉强翻过半条腿。 但今晚……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夜晚,只有他们的家里。 她不想再管那么多了。记住网站不丢失:hua nha or.co m 别人怎么样,伦理怎么样——正如谢翎之说的那样,都无所谓。 谢姝妤倏忽低下头,主动吻住谢翎之的唇。 “……!!”谢翎之睁眼看着她,呼吸战栗着剧烈波动。呆滞怔愣片刻,他猛得扣住谢姝妤后脑,启唇激动回吻。 “姝妤,哥哥也爱你……哥哥最爱你。”过激的情绪令嗓音微微变调,谢翎之听起来像是要哭了,他死死搂着谢姝妤的腰,好似要把她嵌进血骨里一样用力,舌尖从唇瓣间探出,勾着谢姝妤的小舌热烈起舞,在她湿滑的檀口内贪婪侵略。 火热纠缠的唇舌间,谢姝妤带着沙哑的泣腔,颤声问他,“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亲兄妹不可以在一起呢?” 为什么亲兄妹不可以在一起。 谢翎之也困惑过这个问题。 这好像是一个任谁都知道答案,却又任谁都无法说出最正确,正确到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疑问。一句“你们可是兄妹啊”看似就能让所有人明悟,可到底明悟了什么,又没人能说得出来。 谢姝妤两手撑在他胸口,婆娑泪眼求助般迷惘地望着他,“我以前看书的时候,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在古希腊传说中,上辈子殉情而死的情侣下辈子会变为兄妹,他们可以永远陪伴在对方身边,却永生不能相爱。……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亲兄妹就不可以相爱?明明没有人比我们更亲近了不是吗?” 她一遍一遍地询问谢翎之,希冀他能给出她一个标准的、公认的回答。 ——这样,她就可以反驳了。 “本能” “在心理学界有一种理论,叫韦斯特马克效应,指的是,两个共同长大的儿童在成年后,往往不会对彼此产生性吸引力,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 “这种现象被人们视为,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为了防止出现近亲繁殖现象,自发形成的心理排斥机制。” 谢翎之抬手擦干谢姝妤眼尾泪水,张开口,不疾不徐的嗓音仿如山涧潺潺溪水,含着轻柔的抚慰。 为什么亲兄妹不能在一起。 谢翎之在十二岁终于认清、并接受了自己对妹妹的感情后,翻来覆去地思索过这个问题。但他没敢问任何人,只独自一遍一遍地在网上搜索,在书中查询。 他抱着趴在他身上的谢姝妤,把过往搜寻到的答案徐徐讲给她听,宛如曾经把她抱在腿上、教她识读一个个拼音般耐心,“人们都说,亲兄妹不能相爱,因为血脉相连带来的亲密关系只能规范在亲情范畴,一旦超越了亲情的界限,就会带来社会关系混乱,道德崩塌。但那些‘道德伦理’、‘社会秩序’说得再大义凛然,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近亲繁殖诞下畸形儿的风险要比正常婚配高出六倍。” “为什么其他动物虽然很少出现近亲繁殖行为,却不会鄙夷与自己近亲交配的同族,甚至当族群凋零时还会主动与近亲交配,以保证族群继续繁衍壮大?因为它们并没有道德伦理观,它们做出的一切行为都是基于生存本能。年幼雄狮在长大后会被逐出狮群,因为老狮王担心它会夺位,也担心它会跟母狮发生近亲繁殖,诞下劣质的后代——这在残酷的自然界绝对是浪费资源的行为,怀孕的雌性在一定程度上耽误了狩猎能力,同时又需要大量休息和进食,最终产下的幼崽却是不健康的。这种现象完全不利于种群延续发展,所以动物们渐渐学会了规避风险。” “独居生物的幼崽成年后大多选择离开父母,另立门户,避免与父母发生资源竞争或近亲繁殖;而群居动物,例如狼群,一般只有狼王和狼后才有交配权,以确保繁衍出的后代具备狼群最优良的基因,让族群长久绵延下去。” “人类,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群居动物的一种,就算再理性也脱离不了繁殖的本能。区别在于我们的群体更加庞大,又拥有更多的智慧,擅长用脑力解决问题而非武力,所以上层阶级发明了道德,发明了法律,用来约束底层人群的言行举止,确保社会朝着繁荣安康的方向发展。而道德规定,亲兄妹不能乱伦,法律规定,亲兄妹不能结为夫妻。——最根本的原因,都是为了避免社会出现更多具有基因缺陷的畸形儿,确保下一代整体的健康成长。” 谢翎之一手上移,修长五指插入谢姝妤浓密柔顺的长发间,指尖勾着她的发丝摩挲缭绕,他望着她湿润的琥珀色眼珠,眸底情深无涯,“人的情感明明无法约束,上层领导阶级又为什么要费力制定这种强制性禁止乱伦的规范呢?……因为血缘带来的性吸引力实在太强烈了,强烈到人体自身都需要建立起心理排斥机制,防止自己爱上从小一起长大的近亲。佐证这一点最用力的证据,就是一种与韦斯特马克效应相反的理论:遗传性性吸引力。” “——因为遗传基因相似,长期分离的近亲在成年后初次相遇时会对彼此产生极强的性吸引力,甚至远超过无血缘关系者。这种吸引力的产生,正是因为幼年没有共同生活,导致亲缘监测机制没被激活,韦斯特马克效应失效,血缘间天生的性吸引由此显现。” 谢姝妤垂睫与他对视,无意识漫起的爱模糊了专注的目光,她扇了扇耳朵,软声问:“那你又为什么会爱我?我们之间满打满算,不就分开过半年吗?” “那大概只有一种解释了。”谢翎之握住她一只手腕,放到唇边,在脉络明晰的腕骨内侧轻轻一吻,“我对你的爱远远胜过了本能。不管是生理上的繁殖本能,还是心理上的排斥机制。” 谢姝妤倏然破涕为笑,脸颊泛起甜蜜的红晕,“酸死了你……你到底都从哪儿学的情话,一套一套的。” 谢翎之闷闷地哼笑,震颤的胸膛带动身上她也一阵起伏,他弯着眼,黑瞳亮得像星月清朗的夜空:“这可是哥心里话,保准真情实感。” 谢姝妤单手支着下巴,眉眼又渐渐黯淡下去,“哥,如果我们不生孩子,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生孩子不可以,那他们就不生,反正她本来也不想要。……总不至于生孩子不行不生孩子也不行,世界上那么多丁克族,也不见得警察把他们都拖出去枪毙了。 谢姝妤其实心里也清楚,她和她哥在一起,根本不止是生不生孩子的问题。就算不生别人也不会祝福他们长相厮守。但她就是想听谢翎之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一直以来都是谢翎之在领着她往前走,只要他说他们走的路是对的,那她就坚持往前走,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都无所谓。 谢翎之定定注视着她,他一定懂她在想什么,口吻低而轻松:“嗯,是。……不生孩子,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谢姝妤莫名又湿了眼眶。 泪水越来越重,快从眼底溢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她不想被谢翎之发现,于是闭着眼再度吻上他的唇,同时拽下他的裤子,沉腰纳入他半硬的性器。 “唔……嗯……”过度的饱胀感自小穴蔓延到腹腔,谢姝妤禁不住仰起头,眉心深蹙。 谢翎之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猝不及防,一下子深吸一口气,“宝贝儿你……你这是干什么?还没戴套呢。” “没关系……”谢姝妤咬紧腮,柔美的鹅蛋脸上疼痛与欢愉交织混杂,竟媚得销魂蚀骨,一滴泪终于从眼角淌落,让她看起来那么地脆弱,“就射在里面吧,哥……有了孩子就打掉。” 她怀着报复的念头说出这句话,却又不知自己到底要报复谁。报复这个歧视她和她哥不伦之恋的社会,还是报复这具会怀上畸形儿的身体。她和她哥,明明也可以组建一个幸福的家,明明也可以坦荡地生活在阳光下,明明……明明真正在意他们的只有他们彼此,别人又凭什么因为他们有可能会结出错误的胚胎就…… 腰肢忽然被一把掐住,谢翎之冷冷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再说一次试试?” 谢姝妤顿住,不动了,耷拉着眼尾委委屈屈看着他。 ——谢翎之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但每次都能把她震住。 她还是有点怕谢翎之严厉起来的。毕竟管了她这么多年。 谢翎之拧眉叹了口气,掌心在她饱满的臀肉上轻扇了一巴掌,“我看你真是欠抽了。起来。” “……”谢姝妤瘪着嘴,有些艰难地撑起腿,把那根沾满她淫水的、完全硬起来的阴茎慢慢吐出来,“唔哼……”她故意瓮声瓮气地哼唧,抬眼去瞄谢翎之,希望他脸色能好看点。 然而谢翎之压根没搭理她。 谢翎之单手拉开床头柜,拿出保险套盒子,“就剩叁个了,今晚先用一个吧,周末再买新的。”他把套子撕开,戴上,把着谢姝妤的腰将她拉下来,“坐。” 谢姝妤抵着肉棒磨磨蹭蹭,不情愿道:“我不喜欢这个套……”这是带凸点的,做起来又痛又爽,每次做完下面也火辣辣地疼。 话音刚落,屁股又挨了一巴掌,力道比刚才重了些许,她低叫着往前一躲。 “再多说一句,今晚叁个都用完,明晚买五盒这款的。”谢翎之凉凉道。 谢姝妤愤懑地噘起嘴,扶着阴茎往小穴里塞。 “哼嗯……啊……” 被撑起的坚硬凸点刮蹭着媚肉一点点深入,连带着本就粗硕的阴茎都似乎又大了一圈,谢姝妤鼻尖泌出了点汗,张着小口不断呻吟。 坐进去大半截,谢姝妤实在有点吃不下了,索性就卡在这里,艰辛地上下套弄。 “你糊弄谁呢。”谢翎之握住她的腰,胯骨一挺,露在外面的肉根全部送了进去,跟她水嫩的小穴撞出极清脆的一声肉体碰撞响动。 “啊!” 布满凸点的肉冠倏地插进花径最深处,谢姝妤一下哭了出来,撑着他精壮的腰腹不住摇头:“哥……呜……好深……” “深点不好吗?这不是都爽得喷水了。”谢翎之一手扣住她的腿,飞快顶胯,性器在她紧窒收绞的蜜道内暴戾进出,没几下就有细细的水液从交合罅隙间喷溅出来。 谢姝妤在他掌中小幅度地哆嗦,大脑被绝顶快感冲击成一滩浆糊,她今晚小穴好像格外潮热敏感,也格外饥渴,分明已经到了高潮,她却仿佛更空虚了。 “哥……哥……”谢姝妤俯身抱住谢翎之的颈,红滟唇瓣先是在他凸起滚动的喉结舔吮几回,而后又动情地在他唇上亲吻磨蹭,口中吐露出渴切字音:“哥……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我想要你……我想要你……” 谢翎之呼吸重得不行,他掐住谢姝妤尖细的下巴深入热吻,腰臀几乎快出残影般在她敞开的两腿间极速耸动,如同开到最高档的打桩机,将穴口外两片娇软花唇都干得红肿外翻,“宝贝儿你真是……操……你是不是想你哥死在你身上。” 那根比平常人粗大一倍多的阳具在小穴内疯狂插干,每一下都能顶到深处最骚的那点,谢姝妤白软的臀瓣不断激颤抽搐,明显是被干得受不住了,她却主动迎合着抽插的频率,抬腰一下一下往肉根上坐,脸上一边流泪一边痴醉地笑,“额嗯……啊……好舒服……谢翎之……” 谢翎之在她臀侧重重拍打出一片鲜红的巴掌印,“喊哥。” 谢姝妤被操得很乖,让喊就喊:“哥,哥哥……唔……哥哥顶得好深……肚子要破了……” 谢翎之低骂了句什么,猛地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利齿咬着她的唇,阳具尽数捅进紧窄水穴,毫不留情挺腰冲刺起来。 “嗯啊——”谢姝妤仰起脖子婉转嘤咛,两条纤白长腿高高抬起,水蛇似的热情盘上谢翎之不停耸动的劲腰,线条玲珑的脚丫在空中晃荡着绷直又蜷紧。这种传统男上女下的传教士姿势使得谢翎之更好发力,那颗套满硬刺的硕大龟头捅得又重又狠,仿佛石杵一样将花径内湿软的媚肉捣干出丰沛汁水,随着噗叽噗叽的肏穴声喷出体外,两人结合处几乎泛滥成灾。 谢翎之呼吸滚烫地看着谢姝妤,黑瞳中倒映着她意乱情迷的小脸,眸底满是失控的狂热痴迷,连清俊的面容都不禁染上几丝情欲薄红。 这应该是他们做爱到现在最爽最刺激的一次,要是没有避孕套就更好了。现在这枚套在鸡巴上的凸点避孕套虽然能把谢姝妤干得高潮迭起,小穴一缩一缩的也把他夹得很爽,但粗糙的表面也同样隔绝了龟头跟穴肉淫水直接接触。 这种没法实打实尝到滋味儿的感觉令谢翎之越干越暴躁,他一把扯下谢姝妤睡裙两端吊带,露出那对弹跳不止的莹白奶子,抓了一只在手里揉捏出各种淫靡的形状,低头嘬吸樱红挺立的乳尖,边咬边喘着粗气说:“宝宝,你今晚怎么这么骚?嗯?……我好像没放出信息素吧,你怎么浪得跟被我强制发情了一样?” 要是放在平常,谢姝妤听了这话肯定要羞着脸不让他再说了,可今夜的她异常地兴致高涨,闻言不但没躲,反而还越发夹紧了花穴里的鸡巴,穴肉抽抽着卖力缩绞舔吸,她抬臂抱紧谢翎之宽健的肩背,主动把奶子往他嘴里送,小口半张着娇吟不休,“哼啊……哥……哥哥……嗯……喜欢……哥哥好棒……操到最里面了……” 她忽地打了个寒颤,宫口下垂收张,痉挛着喷出一波波水液,媚肉紧紧绞杀正在穴中抽插的粗茎。 “妈的……”谢翎之本来还能再坚持一会,这下被她又叫又夹的是真要射了,他一手抓住谢姝妤攀在他背上的小手,压在枕边,指节一根一根嵌进她颤抖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冷白的手背筋络狰狞凸显,他吻住谢姝妤的唇,腰胯狠顶几下,抵着她的宫口射出大股大股浓精。 “呼……呼……” 两道深浅不一、却同样急促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织缠绵,谢姝妤在谢翎之身下剧烈战栗,细指不知不觉攥紧了他的手。 这攀登极乐的一刻,她清晰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也感知到了谢翎之的。 他们亲吻着,口中彼此的体液混淆不清,他们的手腕抵在一处,脉搏怦怦地互相碰撞,像两颗拉到最近的心脏,连频率都如此相同。 谢姝妤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他们,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子无妹,安知我之乐乎 次日,课间。 “班——长——” 谢姝妤正趴在桌子上补觉,耳边忽然传来刘成烨贱兮兮的叫喊。她“啧”了一声抬起头,眼睛都没眯开,“再这么叫我把你脑袋打进肠道,以后你就跟草履虫一样共用一个进出孔吧。” 刘成烨:“卧槽,老二你现在怎么越来越粗俗了,我记得咱刚分到八班的时候你还特文静,现在张口闭口就是人体器官。” “可能近墨者黑,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也该多反思下自己给八班带来的污染了。” 谢姝妤坐起身子,松散地靠着椅背。 刘成烨:“……” 他一摆手:“算了,你刘爷爷不跟你计较。来老二,过来帮我干点活。” “不要——”谢姝妤拖着长音大喊,被刘成烨生拉硬拽到了前排他的座位旁边。 因为他不敢坐江梨的位置。冷面大班长的威严深深扎根在八班人心中。 谢姝妤不情不愿坐下,看着桌上三张写有一长溜运动项目的报名表,疑惑道:“这是啥?要开运动会了?” 刘成烨给她一支黑笔,“是啊,这个月最后两天开,开完就是十一长假,激动不?” 谢姝妤摆着死鱼眼:“激动,又有好几十张卷子要做了呢,哇塞。” “……”刘成烨叹息着摇头,“唉,你这个人就是太悲观,一点都看不到挥洒汗水的美好青春。”说完不等谢姝妤挥拳揍他,他立马朝班上同学大喊:“哦欸——孩儿们,有谁想参加运动会的过来报名!alpha和beta来我这儿,omega到副班那儿!” 十来个最活跃的alpha率先冲了过来,嚷嚷着一人报了好几个项目,随后是寥寥数个beta和omega。 运动会的项目划分比较复杂,首先按性别划分,其次按第四性征,分为飞行类、陆生类、以及水生类项目,每个种类都有各自专门的比赛场地,统计起来也颇为麻烦。 这种体育活动向来是alpha参加的最多,beta和omega有时候都报不满人。这次也同理。眼看人都走光了,谢姝妤手里那张omega的报名表也没填满,刘成烨干脆拉着她不放了,一米八几的瘦高大块头夹着嗓子跟她撒娇:“班~长~要不你也报一个吧,就一个,别班都已经报满了的,咱们班可是文实验,要起到带头作用,难道你甘愿看着我们落后其他班,然后被人嘲笑咱们是四体不勤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吗?” 谢姝妤冷酷无情:“甘愿,因为咱们就是。” “班长!!”刘成烨怪声尖叫,恨铁不成钢:“这是你这个身份该说出来的话吗?你的尊严呢?你的胜负心呢?你的集体荣誉感呢?!你的——” “好好好知道了,我报,我报!”谢姝妤捂着耳朵烦得要命,视线在报名表上浏览一圈,挑了omega一千米长跑和跳远两栏填下自己名字。 填完,她哗的将报名表怼到刘成烨眼前,带着赶鸭子上架的不耐烦:“可以了吧?啊?” 刘成烨苍蝇搓手,殷勤地笑:“可以了可以了,不愧是咱班长,这担当……” 谢姝妤没那耐心听他蒙眼奉承,报名表往桌上一拍,起身走人。 “欸等等!”刘成烨连忙揪住她衣服。 “又干嘛?” 刘成烨笑得宛如老农民般朴实憨厚,说出的话却极是不要脸:“班长,你再帮我把报名表送去大办公室,给老班呗?” “你他……你要懒死啊你?”谢姝妤险些飙了脏话,她抬手就要给刘成烨一巴掌,奈何刘成烨眼疾手快,当即一手撑桌翻身一跃,噌一下冲出教室,“拜托了班长!我在体育部那边还有点事儿,先走了噢!”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跑得没影。 谢姝妤在原地磨了会牙,恨恨拿起报名表,前往办公室。 顺着走廊东拐西绕,一路上身边路过的人大多都在兴冲冲讨论运动会和十一假期。不得不说,虽然在运动会报名这块大家显得不那么积极,但涉及到其他方面,这帮年轻学子还是相当之热情高涨—— 比如,运动会前一天要去哪买零食,运动会那两天要到哪个场馆看哪场比赛,以及十一假期去哪约饭去哪玩。 谢姝妤无心听他们讨论的那些。 她拿着报名表,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一时心烦意乱。 ——刚才被刘成烨闹得怪烦的,就随手填了两个项目,现在冷静下来,她其实……有些后悔了。 她不是很想参加这类活动。或者,更准确的说,她是对这种凸显个人的集体活动有点排斥。 兴许是小学那次竞选班委失败带来的孤立阴影,还有后来,被张婷婷失手推下楼梯、以致缺席乐队元旦晚会的愧疚,她后来再也没报名参加过班级任何娱乐活动。 要不还是先回班一趟,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把她换下来吧,回头再找机会跟刘成烨道歉…… 谢姝妤正纠结地想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嗓音: “——运动会主持人暂定要四个,下周三之前报名人员名单和稿子反馈给我,开幕当天早上的仪仗队、红旗队、鲜花队报名截止至下周五,名单由各班班长收齐,统一反馈给宣传部;操场、球馆、体育馆、还有游泳馆每个场地各设两个取水点,一个取水点安排两个人,一天放三箱矿泉水,小瓶的就可以,还有毛巾卷纸,项目备用器具……这个你跟体育部的人说就行,他们都知道,还有比赛奖品……” 谢姝妤循声望去,见谢翎之就站在前面,正拧眉一脸严肃地跟一个beta交代运动会各项事宜,那个beta手里抱着笔记本,手忙脚乱把他的话都记下来。 学校就爱把这些杂活丢给学生会干。每次到了举办这种大型活动的时候,谢翎之就会格外忙。 谢姝妤眯眼看了他一会,脑中什么长跑跳远、阴影烦恼的忽然都忘到了天边。 她默不作声走过去,不等谢翎之有所反应,侧身贴着他宽厚的背亲昵蹭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翘着尾巴轻快跑开。 突然被“宠幸”到的谢翎之转过头,愣愣看着谢姝妤远去的背影,一时半会竟没能回过神。 “……会长?会长?” beta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谢翎之清醒过来,难得脑子短路:“哦,咳,刚、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呃,比赛奖品?” “哦对,比赛奖品……比赛奖品就由文艺部安排,然后……”谢翎之语速不觉比刚才放慢了些许,嘴角无意识牵起淡淡的笑。 beta抬眼瞄他,坏笑着打趣:“会长,被妹妹蹭了下就这么高兴啊?” 谢翎之斜楞他,倒也不恼,气定神闲地反问:“你有妹妹吗?” “……没有。” 谢翎之负着手,悠然自得:“那你又安知我之乐乎。” beta:“……” 雅。太雅了。 妈妈的来访 “哥,你好了没?” 谢姝妤拉开卫生间门,靠着门框懒懒散散催促,“快十点了,再不走就来不及到车站了。” 谢翎之仍站在洗手台前,黑着脸,不紧不慢打理他那头茂盛浓密的秀发。 今儿是周六,妈妈来访的日子。 谢姝妤难得在周末起了个大早,不到七点就从被窝以及谢翎之的怀抱里爬了出来,刷牙洗脸,挑拣穿搭。 她今天把长发扎成了一束蓬松的侧麻花辫,发尾绑着小珍珠发绳,身上穿着条浅杏色雪纺吊带连衣裙,裙长到小腿,裙摆呈渐变青提色,两侧是层迭飘逸的荷叶边,看着仙气又淑女。九月中旬的天虽然还不算太凉,但多少也有些风,她于是在上身又披了件同色系开衫, 整个人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 谢翎之觑着镜中清新水灵的小茉莉,一时间是高兴也高兴不起来,憋屈也憋屈不彻底——妹妹今天的打扮固然令他身心愉悦,可一想到他带着这么漂亮的妹妹出门竟然不是为了约会,而是应付老妈,他这心里就闹挺得跟猫抓似的。 见谢翎之搁那磨蹭好半天也没有出发的意思,谢姝妤干脆直接过去,夺了他的梳子,扯着他就往门外走。 谢翎之:“欸欸,等会儿,钥匙还没拿。” “那你快去拿啦。” 谢姝妤转而推他的背,可刚迈开腿,就被他反手抓住腕子,摁在墙上亲得昏天黑地。 “唔……哥……” 谢姝妤细细呼着气,被亲得眸光迷离,喘了半晌,才勉强从唇缝吐出嗔怪,“别亲了,真要来不及了……” 谢翎之闭着眼吻得更深,把她的话音悉数吞入喉中,搂在她后腰的手攥住裙子布料,将裙摆一点点上提,露出光洁的大腿和内裤包裹的臀瓣,指尖勾住内裤边沿,不管不顾地探了进去。 花唇倏然略过炙热触感,谢姝妤腿一软,难耐地仰起了头,“嗯啊……!” “宝宝,你今天好漂亮。”谢翎之轻咬她薄软的下唇,鼻息微促,指腹在隐隐泌出汁液的肉缝外沿搔刮挑逗,“我想操你,我们先做一次好不好?” 昨晚刚在她体内激情驰骋过的阴茎再度充血勃起,将裤子撑出一块饱胀弧度,极具压迫性地抵在她小腹。 谢姝妤双腿半并,颤抖着微微屈膝,下身已经开始不规律地痉挛,然而大脑仍保有一丝清醒,提示她接下来还有要紧的事。 她偏头错开唇瓣,咽了咽口中快满溢出来的津液,伸手推谢翎之的肩,“不好,还得去接妈妈……” “给她地址让她自己过来。” “那怎么行。”谢姝妤眼神彻底恢复清明,扭着腰从他掌中脱离出来,无情道:“快去拿钥匙,拿完我们就走。真是的……青天白日到处发情。” 求爱和挽留双双失败,谢翎之低声咋舌,郁闷地在她耳尖咬了一口:“你欠我一天约会,记着点。”他恨恨说完,口吻又不自觉带了点委屈,“你必须给我补上。” 谢姝妤被逗笑了,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粉唇在他唇瓣上缱绻厮磨,“好,补,补给你两天行不?……十一假期,你想怎么约,就怎么约。”她暗示性地舔舔他唇峰,眼波流转。 谢翎之眸色稍暗,一个字没多说,低头回了她一个绵长、而又欲求不满的深吻。 半小时后。 兄妹俩乘地铁来到火车站,杵在三号出站口等顾岚。 谢翎之今天就简单穿了件白灰T恤配纯黑工装裤,颈间一条纯银莫比乌斯双环项链,外边套着宽松五分袖外套,风一吹太阳一照,越发显得身材颀长出挑。跟谢姝妤并排站一起,一个俊一个靓,还明显有几分相像,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分外吸睛。 谢姝妤歪头靠近谢翎之,悄声嘀咕:“你说妈妈还能认出咱俩吗?” 谢翎之一手牵着她,一手插兜,脸色依旧蒙着点阴霾:“去年过年刚见过,怎么会认不出。——她要是没认出来,那咱就直接走得了。” “……唉,别这样,”谢姝妤抱住他胳膊,无奈劝慰,“怎么说也是我们妈妈,你多少……” “翎之!姝妤!” 惊喜的喊声自前方响起,两人同时抬头,见顾岚挎着个小方包,一边招手一边兴奋地朝他们跑来。 一年多没见,顾岚貌似并没有变化太多,只是略微清瘦了些,一头长发应该没再染过,上次见到的酒红已经褪成了淡棕,但风姿不减,白皙秀美的面容也保养得当,看着跟三十出头没什么两样,一路跑来引得周围不少年轻alpha纷纷侧目。 谢姝妤赶忙撒开谢翎之,捧起笑脸迎接:“妈妈,你来啦!” 顾岚笑盈盈停在她面前,握住她双手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欣慰又感慨,“哎哟,都成大姑娘了……真漂亮。你这裙子什么时候买的呀?” “上个月我哥带我去商场买的。” “噢噢,在商场买的啊。行,挺好看的!” 跟小女儿寒暄一通,顾岚视线微微飘忽,拘谨地转向大儿子,语气多了些局促:“翎之,你也……好像又长高了吧?” 谢翎之望着别处,不咸不淡:“嗯。” 意料之中被甩了张冷脸。顾岚尴尬得说不出话。 她这个儿子,自从八岁那年分开以后,一直对她这么冷淡。 ……这其实也是她的错。 见顾岚神色黯然,谢姝妤用手肘戳戳谢翎之,示意他别这个态度。 谢翎之瞥她一眼,闷闷吸了口气,停顿片刻,蓦地绽开一个假花儿一样灿烂造作的笑容,嗓音敞亮:“是啊,妈,我前天刚量过一次,已经有一米九了呢。” 顾岚被他这假笑照耀得嘴角直抽。 她僵硬又别扭道:“啊……哈哈,是吗?挺好,挺好……真能长。” 他还是冷着脸得了。顾岚悻悻心想。笑起来跟丧尸回光返照了似的,怪瘆人。 为了节省时间,顾岚打了辆出租车跟两兄妹一起回去。 一路上顾岚反复张望窗外,嘴里时不时感慨几句滨江这些年的变化。她本来是跟自己俩孩子说的,不过坐在前座的司机师傅听了,也热情高涨地插嘴进来,俩人于是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唠了起来。 谢翎之和谢姝妤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倒也乐得清净。 他们跟顾岚原本也没多少话能聊,聊多了,说不准还会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到了目的地,顾岚付了车费,三人一同下车。 顾岚没急着上楼,她先在楼下附近的集贸市场买了些肉菜蛋奶,然后又去张姨的水果店跟许久不见的张姨拉了会家常,从她那儿买了几袋子水果,接着才跟谢翎之和谢姝妤一起进了楼道。 “这楼也有年头了啊,都老成这样了。”顾岚瞧着斑驳生锈的楼梯扶手,还有楼层中间平台乱七八糟摆着的酸菜缸子和垃圾纸篓,蹙眉说,“这里现在住的大部分应该都是老头老太太了吧,你们爸爸没想着换个房子住?” 谢姝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哑巴着等谢翎之开口。谢翎之淡淡说:“老爸没钱买新房子。” “没钱?怎么,他这几年没继续跟他那帮……‘朋友们’,一起做生意吗?”顾岚语气嘲讽,“他之前可是赚了七八十万,不至于全败光了吧?” 谢翎之:“不知道,他不跟我们说这些,平时也不常在家。” “……”顾岚没再出声追问。 许是觉得,跟还在上学的孩子们说这些,也挺没意思的。 到了六楼,谢翎之拿钥匙开门,进去后从鞋柜取出昨晚新买的拖鞋放到地上,给顾岚穿。 顾岚踏进门槛,往室内扫了一圈,差点被这窗明几净的房子晃瞎了眼。 她有些不敢相信:“……你们爸爸娶新老婆了?” 兄妹俩:“?” 谢翎之和谢姝妤面面相觑,说:“没有啊。” “那这家里怎么这么干净?”顾岚掌心在玄关旁边的柜子上抹了抹,看着一尘不染的手掌,眼里满是错愕,“谢尔盖现在知道做家务了?” 谢翎之眼角微抽,“不是,妈,老爸已经好长时间不在家了,现在都是我在做家务。” 顾岚脸上的震惊这才褪去,像是发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之后擦了擦眼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松了口气也似的:“噢噢噢,我说他咋可能这么勤快……那现在家务活就你一个人干啊,姝妤没帮帮你?” 谢姝妤脚步一滞,心虚不已地咧了咧嘴,猫着腰窜进自己卧室。 谢翎之看着她闪到门后的背影,不禁觉得好笑,故意大声地说:“当然没有,谢姝妤懒得很,在家就知道睡觉,一点活儿都不帮我干。” 话音落下,谢姝妤立马冒出半个脑袋,愤怒地朝他亮了亮拳头。 ——睁眼说什么瞎话,她起码、起码也是洗过自己内衣的好吧! 臭鸟居然敢跟妈妈告状……可恶,现在自己给自己找家务干的是谁?耽误她睡眠质量的又是谁?! 谢姝妤怒然与表情老神在在的谢翎之对视片刻,“哼”一声,又躲回卧室,不搭理他了。 顾岚看出他俩是在闹着玩,也没多较真这个问题,无奈笑了笑,对谢翎之说,“翎之,你也先回屋休息吧,等饭做好了我叫你俩。” 谢翎之:“行,麻烦老妈了。” “嗐……跟妈妈说什么客气话。” 谢翎之略一莞尔,转过身,径直去了谢姝妤的卧室。 盒子 谢姝妤正趴在床上看书,忽然听到卧室门被拉开又关上,一转头,就见谢翎之优哉游哉地朝她走来,满脸写着不怀好意。 “?”谢姝妤腾一下坐起身,瞬间进入警戒状态,拿书挡在胸前蹬着腿往后挪,“你进我屋干嘛?回你自己屋去!” 谢翎之眉梢微扬,轻笑:“你这什么反应?我是你哥,又不是入室抢劫的强盗,怎么见了我跟见了什么地痞流氓似的。” “……”谢姝妤盯着一步步走近的谢翎之,耳边是妈妈在厨房洗菜的水声,心里简直慌得要死——因为心虚,也因为担心谢翎之一上头真干点什么不理智的事儿出来。 她压低嗓音驱赶:“你快点出去,妈妈就在外面,万一……啊!” 话没说完,谢翎之单膝跪上床,欺身将她压在床头便开始亲。 “啾……” 惊叫之下谢姝妤没来得及闭上嘴,刚好给了alpha入侵的机会,粉润的舌下一秒就被勾缠住,灼热唇息汹汹涌入。 从交往到现在,他们接吻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过来,谢翎之的吻技可谓进步长足。口津在交迭的唇舌间翻搅出湿黏暧昧的声响,他的舌尖牵着她绮靡嬉戏,几乎将她整条小舌卷舐一通。 掌中原本握着的书慢慢滑落,谢姝妤腿心抵在他腰侧,根部微战,花户不受控制地翕动收缩,溢出点点汁水。 她双手撑在谢翎之胸膛,试图推开他,奈何手腕却轻颤着泛软——谢翎之这天杀的居然释放出了信息素。 标记方alpha的信息素对于被标记方omega,哪怕只是临时标记,压制力也是绝对的。 离得这么近,谢翎之身上的迷迭香气咫尺可闻,随着些许滞闷的呼吸一股一股漫进肺腑,谢姝妤只感觉大脑都好像要渐渐融化,意志在alpha张扬强势的信息素中沉沉浮浮,就着绵绵深吻,几度沦陷。 “别……唔……”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瘫软着意欲臣服,可门板外,顾岚的走动以及切菜声是那么清晰,透过门缝仿若擂鼓般敲震着耳蜗。一想到可能会被妈妈发现自己在和哥哥乱伦,谢姝妤不由忧惧得心脏怦怦直跳,她声线含混地乞求,“哥,别这样……” 感知到谢姝妤隐隐的紧绷抗拒,谢翎之不高兴地垂下眉眼,眸光被睫影洇得深暗,“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拒绝我了,女朋友。” 他一手扶在谢姝妤颈侧,另一只手流连在她柔软腰线的凹陷处,隔着薄而丝滑的雪纺布料,指骨稍稍用力,扣住那把纤秾细腰,“老妈在外面,就让你这么紧张?” “唔!”谢姝妤嘤咛一声,敏感地仰颈颤了颤,想要别过身子躲闪,却反被更用力地箍在结实怀抱中。她挣扎:“废话,我当然紧张了!你快放开——” “不放。”谢翎之拗着她的手腕,喑哑诱哄,“就亲亲,不干别的……小宝,别总推开哥哥。”他默了片刻,低声说:“哥哥现在受不了被你拒绝。” 手脚顿时麻软得厉害。谢姝妤偏开眼,语气不觉弱了下去,“至少、至少等妈妈走了……” “她不会进来的。”谢翎之贴蹭着她的唇,安抚她:“就她跟我们现在这个关系,肯定以为咱俩在屋里说她小话呢,哪可能进来。” 谢姝妤有点被他说服,身躯迟疑着缓缓放松下来。 谢翎之凝眸看她,少顷,突兀地问:“姝妤,你要是当初没跟我走,现在还会答应跟我在一起吗?” “?”谢姝妤蹙起眉,困惑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 谢姝妤怪异地瞅他一眼,他倒是难得多愁善感。 她想了想,老实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谢翎之:“你这算什么回答?” “我只能给你这样的回答啊。”谢姝妤无辜道,“我当初要是没跟你走,估计就直接和妈妈一块儿回老家了,咱俩再见面都不知道会是啥时候,就算没生分肯定也没现在这么亲了。先不说我,你能不能对我有感情都还两说呢。” 谢翎之听她这么说,不禁有些急了:“我当然还会喜欢你,就算分开了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谢姝妤冲他笑笑,俨然是一个挺高兴但又没完全信他的话的笑。 见状,谢翎之眉目微郁,闷闷不乐道:“你不信算了。”他一翻身,倚着床头半躺,不说话了。 谢姝妤眨眨眼,拉过他的手,嘻嘻笑道:“你看你,怎么还生气了,这不是说假设呢吗,都没发生的事儿我咋信啊?” 谢翎之拉拉着脸,装样子扯了扯胳膊,像是想把手拽出来,但也没使劲,那只手动也没动,依旧好端端待在谢姝妤手心里。 谢姝妤说:“唉,这不就跟你问我的问题一样嘛,当初你就算问我一百遍要不要跟你一起走,我也都会答应你,你又干嘛要去费心思想那些压根没可能没发生的事儿呢?” 见谢翎之脸上有点多云转晴了,谢姝妤捞过他肩膀,主动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甜笑道:“再说了,反正我们现在都已经在一起了,这不就够了吗。” 谢翎之的脸色彻底拨云见日,转头在她唇上印了个吻,认同道:“也是,你说得对。” 可算哄好了,真不容易。谢姝妤呼了口气,问:“所以你到底为啥突然问这个?怎么,今天接老妈的这一趟也让你触景生情,想追忆下过往似水流年了?” “那倒也不是……”谢翎之迟缓停顿片刻,反握住她的手,说:“我那天把你带走的时候,在老妈面前承诺过会把你照顾好,但现在……都把你照顾到歪路上来了。”他抿了抿嘴,眉间积起阴云,似是懊恼,也似愧疚,“哥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对不起你,小宝。你要是跟老妈一起过的话,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儿。” 谢姝妤撇撇嘴,伸脚往他小腿踹了一下,“哦呦,你这么对不起我啊?成,那咱俩干脆分手吧,谁也别祸害谁。” “不行!”谢翎之当即毛了,瞬间从阴沉沉的歉疚中脱离出来,急赤白脸抓住谢姝妤胳膊说:“不许分手!不能分!我不同——” “我靠你小点声儿啊!!”谢姝妤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气音都有点破了:“妈妈还在外面呢你不想活了?!” 谢翎之直挺挺瞪着她,一副你敢分手就咬死你的坚毅表情。 谢姝妤一边着急忙慌安抚他说“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一边侧耳听门外顾岚的动静。 ——只有菜肴在锅里烹煮的咕咚声,没有顾岚在厨房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妈妈呢……? 她什么时候没动静的? 谢姝妤一霎那间心率快要蹦到一百八。 她扭头跟谢翎之对视一眼,谢翎之正要动,她却已经急不可耐地先下了床,嗖的拉开卧室门往外一看—— 顾岚正从谢翎之的卧室徐徐走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头研究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听到对面门扉拉开的声响,顾岚缓缓抬头,跟谢姝妤对视。 片刻后,她手心翻转,将那个东西展示给谢姝妤看。 “……这是你哥哥用的?” 那是个空掉的橘色盒子。 他们两个昨晚才用完的,避孕套盒子。 亲子午饭 看清顾岚手里东西的那刻,谢姝妤背上登时浮出涔涔冷汗,脑袋活像被铜钟撞了一下,震得发蒙。 昨晚有关这个盒子的记忆在眼前飞速闪回,她只记得她和谢翎之当时都兴致高涨,谢翎之被她紧紧搂着脖子,一边在她身上起伏一边伸手从柜子里掏出避孕套盒子,手指匆匆夹出里面最后两枚套子,然后顺势就把空盒子丢了回去。 ……今早也只换了垃圾袋,忘了扔这个。 主要是,他俩谁都没料到顾岚会翻他们房间。 谢姝妤懵得头昏脑涨,指尖冰凉地打着战。对着顾岚审视的目光,她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我用的,怎么了,妈?” 谢翎之的声音忽地自背后响起,谢姝妤视野一清,宛如找到依靠般倏然回头。 只见谢翎之抱着双臂懒懒倚门,视线睨着顾岚手里那块避孕套盒子,坦然得就跟那是一根掉在地上的头发一样。 顾岚神色古怪,“你在家里用避孕套?” 谢翎之说:“没,前两周约我女朋友出去开房,我嫌到地方再买套太麻烦,干脆就在家附近买了几盒,拆了直接带着套过去。” 这番直白又无所顾忌的话冲击得顾岚脸皮一抽:“……” 谢翎之信步走过去,掌心在谢姝妤肩头搭了一下——像是一个让她让路的动作,但其中的安抚意味只有他们彼此才知晓。谢姝妤定了定心神,默不作声往边上让开半步,谢翎之从顾岚手中轻飘飘取走盒子,往客厅垃圾桶一丢——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划过半空,避孕套盒子咚地跌入垃圾桶,“昨晚刚用完这盒,忘扔了。” 顾岚:“…………” 默然良久,顾岚僵硬地放下手,原地踱步几个来回,表情相当不自然地开口:“你跟你那个女朋友,什么时候……” 谢翎之:“交往那天就做了。” 顾岚一哽,又是半天没说话。 谢翎之没脸没皮说完这些,径直走进厨房,“妈,饭还没好吗,我都饿了。” 顾岚这才回神,小跑进厨房折腾饭菜。 顾岚的手艺依旧没得说,蒜薹炒肉,西红柿鸡蛋,可乐鸡脖,红烧排骨,还有一盆白菜粉丝豆腐煲。一桌子样式简单的家常菜愣是做得香飘十里,色香味俱全。 三碗米饭最后端上桌,顾岚也坐了下来,跟俩孩子一起吃饭。 “本来我还想再给你们炖个芸豆土豆,我记得你俩小时候都爱吃,但是市场里卖的芸豆都太老了,炖起来也慢,我怕你们饿着,就没做。”顾岚给坐在她旁边的谢姝妤夹了块排骨,又目测了下自己跟斜对面谢翎之的距离,思量须臾,还是放弃了给他夹菜的想法,继续说,“等下回吧,下回妈妈挑个时间再来看你们,然后给你们炖一锅。” 经过刚才那一遭惊吓,谢姝妤此时无比乖巧,说什么都点头:“嗯,好,谢谢妈妈。” 顾岚笑着握了握她的手。 然后问:“姝妤,你现在有没有谈alpha啊?” “噗——咳、咳咳!”谢姝妤猛得被米粒呛了下,敲着胸口一顿咳嗽,“妈妈你……你怎么问这个?” “哦,妈妈是看你哥哥都有女朋友了,就想问问你。”顾岚笑说,“你这么漂亮,在学校应该有不少alpha追你吧?” “呵呵……”谢姝妤干笑,“是有一些……但我都没答应,我现在不是很想谈恋爱。” 桌下的脚忽然被碰了碰,谢姝妤一僵,眼神没动,依然盯着饭碗。 那只脚却得寸进尺,继而伸得更近,修长足弓勾着她细瘦的脚踝,暧昧轻蹭。 谢姝妤悄然吸了口气,微微并腿,足跟警告似的蹬了下那只脚。 顾岚接着说:“不谈恋爱也好,你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alpha什么的可以等上了大学再谈。”她瞄了眼谢翎之,清清嗓子,意有所指道,“不过吧,你现在也已经分化了,到了有发情期的时候,你要是实在忍不住,谈个alpha也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做除了临时标记之外的事情,知道吗?也千万要擦亮眼睛……别找太随随便便的。” ——比如你哥这样儿,出了学校就买套带人开房。 刚才她看那个避孕套还是凸点的……真会玩儿。 顾岚属实想教育下谢翎之不要这么不知检点,然而看看大儿子那冷漠淡薄的神色,她又有些开不了口——估计说了他也不会听,他们母子俩的关系可能还会闹得更僵。 最后一句顾岚没说,但谢姝妤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憋着嘴巴想笑又不敢笑,脑袋快埋进饭碗里:“知道了妈妈。” 谢翎之不言不语,桌子底下的劲瘦小腿直接缠住她的腿,用了些力,悄悄把她往他那边拉。 谢姝妤忍无可忍地踮起脚,狠狠踩了他一下。 谢翎之肩膀一耸,嘴角微咧。随即那条腿就老实了。 顾岚没注意到兄妹俩这边的暗潮涌动,她静静吃了几口饭,踌躇片刻,到底还是转向了谢翎之:“翎之啊,你……那个女朋友,是你们四中的吗?” 谢翎之面色自然:“是。” “和你同届?” “您问这个干什么。”谢翎之放下筷子,不加感情地扬笑调侃:“难不成是想学电视剧里那些豪门主妇,甩她点钱让她离开我,别耽误我未来前程?” 顾岚哑了哑,讪讪地笑:“没有,怎么可能,妈妈就是好奇一下,毕竟你们这个年纪做……这种事,还是有点……太不安全了。” “所以才戴安全套了啊。”谢翎之坦荡说。 顾岚沉默。 她低下头,用筷子扒拉几下米饭,状似无意地问:“你还带你女朋友来过家里吗?” 谢翎之一顿,“当然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床上有两个枕头,都像是常用的样子。” “哦,”谢翎之说,“另一个是姝妤用的,她有时候会来我床上睡觉。” 谢姝妤登时浑身紧绷。 “姝妤?”顾岚瞥向缓慢嚼菜的谢姝妤,拧眉说:“你俩现在晚上还睡在一起?” 谢姝妤是实打实体会到了什么叫食不知味。 思绪飞快运转,她扯扯嘴角,含糊道:“没有……就偶尔吧,最近下雨天比较多,我晚上耳朵痛,睡不着,就会去哥哥房间让他帮我揉一揉。” 听她提起耳朵,顾岚蓦地安静了。 饭桌上一时只剩下筷子跟碗盘碰撞的清脆响动。 不知过了多久,顾岚再度开口,这回音量更低了些,“姝妤,等明年你哥哥毕业走了,妈妈过来照顾你吧。” 谢姝妤和谢翎之皆是一愣。 谢姝妤呆呆张嘴:“……啊?为什么?” 顾岚说:“你哥走了,你们爸爸也总不在家,难道要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啊?” “我可以——” “这事儿我想了好久了。”谢姝妤急切想说点什么,却被顾岚打断,“你哥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就在北京了,妈妈来之前在火车上就想着,要不到时候跟你爸爸商量商量,我搬到这边暂时住一阵,照顾你,等你也上大学了再回去。” “……”谢姝妤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目光带着求助投向谢翎之。 谢翎之不慌不忙,淡淡说:“妈,你是打算自己过来住,还是带你老公孩子一起来?” 顾岚当即变了脸色。 手中的筷子摩擦几息,她艰难道:“我……就带小薇一个,你们魏叔得在潍市工作,就不跟我一起来了。” ——潍市是顾岚老家,也是她如今生活的地方。 谢翎之说:“你那女儿太吵了,动不动就哇哇乱叫,会吵到姝妤休息,而且她还不懂事,万一哪天姝妤没注意,她进姝妤房间弄坏她练习册怎么办。” 顾岚急忙道:“我会管好她……” “再说吧,妈。”谢翎之放下筷子,也没心情再吃了,“说不定老爸明年就回来了,他也不是照顾不了姝妤。” 顾岚静了一阵,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低声说:“行,再说吧。” 一顿饭味同嚼蜡地吃完了,谢翎之起身收拾碗筷,却被顾岚拦住。 “我收拾,你和姝妤回屋休息吧,下午我带你们去商场逛逛,买点衣服零食放家里。” 谢翎之动作停住,问:“妈,你今天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顾岚面容僵了僵,生硬地笑:“妈妈才刚来,你就赶妈妈走呀?” 谢翎之淡道:“不是,姝妤下午有家长会,我和她都得去学校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没法继续招待您。” “家长会?”顾岚眼睛一亮,“那不正好,我去给她开啊!本来我也想到四中转转来着!” 这下不止谢翎之,连正要站起来回屋的谢姝妤都怔住了,“妈妈……你去给我开家长会?” “对啊,怎么了?” 谢姝妤眨巴两下眼,忽然回过味儿来——对哦,妈妈回来了,可以叫妈妈去开家长会啊。 这些年都习惯哥哥去开了,一下居然没反应过来…… “没怎么没怎么,”谢姝妤高兴地应道,放下过去不提,能像别人一样有父母去开家长会,她心里多少还是欣喜的,“家长会下午两点半开始,等两点了我们一起打车去吧?” 顾岚:“行!” 站在旁边的谢翎之瞟了谢姝妤一眼,瞧见她眉眼间的雀跃,刚要张开的口无声闭合。 他什么都没说,拾起碗筷,默默放到厨房水槽。 * 下午两点半。 教室里坐着一众家长,班主任常萍站在讲台上,就这次月考成绩以及高二学年的学习计划侃侃而谈。 谢姝妤站在走廊,扒着教室外侧的窗台,仰头往里面偷看。 ——顾岚坐在她的位置上,满脸认真地听着常萍说话,时不时翻看一下桌面摊开的试卷,唇边露出满意的浅笑。 谢姝妤心中微微欢喜,视线不经意一转,瞥到顾岚旁边的座位。 是空的。 江梨家长没来。 谢姝妤诧异地看着那个空座。虽然当引导员的次数不少了,但她貌似还是第一次注意到江梨家长的缺席。 不知道只是这一次偶然,还是江梨父母也跟她的一样,从来没出现过。 谢姝妤扭头望向身后跟她一同当引导员的江梨,江梨正背着手站在走廊窗户边看风景。 她离开窗台,走到江梨身边,好奇问:“你爸妈怎么没来?” 好歹也是年级第一的家长,不过来露露脸显摆一下吗? 江梨转头看她,表情些许意外,没想到这只冷冷清清的猫会主动过来“关怀”自己。 “我是单亲家庭,我爸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妈妈最近也在外地出差,没工夫参加家长会。”江梨随意地说。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坎坷的身世,谢姝妤顿感尴尬,“……哦。”她别扭地撇嘴,“不好意思。” 江梨反手撑着窗台,无所谓道:“没事。不用为这种问题向我道歉。——话说你妈妈今天好像也是第一次来啊,我以前都没见到过她。她挺漂亮的。” 谢姝妤不清不楚地“唔”了一声,也没对她解释父母之前没来的原因,只说:“谢谢夸奖。” “你哥呢?以前不都是他来给你开家长会吗,今天怎么没来?” “呃,我哥他……他来了,但是买东西去了。” 谢姝妤眼神飘移。 谢翎之确实跟她们一起来学校了,不过在校门口下车之后,他突然说要去附近买点东西,也没说买什么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谢姝妤鼓了鼓脸,她感觉谢翎之好像心情不太好,但又不知道因为什么……总不至于是因为没能参加成家长会吧? 那就有点离谱了。 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谢姝妤干脆拿出手机,给谢翎之发了条消息。 【谢姝妤】:你在哪儿了?怎么还没过来? 过了半分钟,谢翎之才回复。 【谢翎之】:你猜。 【谢姝妤】:? 【谢姝妤】:快告诉我[怒] 谢姝妤一连发去好几个小猫生气的表情包,故意装可爱用的,毕竟她还得安慰谢翎之那颗不知又磕碎了哪个角的玻璃心。 等到她发完,谢翎之委屈巴巴回了个怼手指的表情包。 紧接着是一条语音。 谢姝妤顾忌地瞄一眼江梨,装模作样清咳两声,说:“那个,我去趟厕所哈。” 江梨目不斜视看着窗外,“嗯。” 真有领导架势。谢姝妤在心里吐槽一句,抱着手机跑到走廊拐角,点开谢翎之发来的语音。 ——她也是脑子瓦特了,都忘了明明直接点语音转文字就行。 随着指尖落在屏幕,手机听筒传出谢翎之含笑的低柔声线,宛如音色上佳的大提琴般悠扬沉雅,混着乱糟糟的背景杂音: “学校东边有个花鸟市场,我在这里。” 这句刚结束,下一条语音恰好发来,顺势接上: “宝宝,你过来找哥哥好不好?” 花鸟市场 过了学校对面的马路,照着谢翎之发来的共享位置一路往东走,又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终于望见了他口中说的花鸟市场。 谢姝妤抬头仰望那块绿底红字、说好听点是朴素、说难听点就是老土的方形大招牌,都想不出谢翎之是怎么找到这个犄角旮旯的。 听着市场里叽叽喳喳的杂乱声响,谢姝妤边左顾右盼找老哥,边迈腿踏进去。 ——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右手便被宽厚暖热的温度牵住。 谢翎之笑眯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宝宝,你来得好慢。” 谢姝妤循声转头,不满地嗔怪:“还不是你这里太远太偏僻,害我找了好久。” 谢翎之轻浅莞尔,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下,“好吧,我的错,我的错。” “哼。”谢姝妤抱住他的手臂,瞧了眼他空荡荡的两只手,问:“你到底买什么来了?怎么逛这么久还空着手?” 谢翎之嘴角的笑隐约暗淡,五指扣进她的指缝,牵着她一起慢慢往市场里面走,“本来也没想买什么……就随便走走。” 他真的不对劲。 谢姝妤只有这一个想法。 摊位间羊肠小道勉强够两叁人并行,道路两侧沸腾着幼兽嘤叫,雀鸟啼鸣,以及小贩的吆喝还有砍价声。杂音嘈嘈切切,如同天然的绸布,蒙盖住一路来欲言又止的畏缩,谢姝妤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问谢翎之:“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嗯?”谢翎之不正经地打哈哈,“有吗?” “当然有。……那什么,还能是我没让你去参加家长会,你不高兴了?” “唔,也有这个因素在吧。”谢翎之长叹,“缺席你高二第一场家长会,也少了一次给你当家长的机会,哥哥我心里这个遗憾啊——” “你认真点!”谢姝妤握拳给了他一下子,蹙眉严肃道,“快说,到底怎么了?” “……”谢翎之笑意淡去,静了片刻,说:“刚才你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手机上看着你。” “看着我?” “嗯,看着你的坐标在地图上移动,一点一点……靠近我。”谢翎之收拢五指,攥紧她的手,指腹细细摩挲她薄软的手背,“我一边看着,一边担心,担心你来的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被小混混拦住,会不会被小偷抢走东西,过马路的时候会不会被车碰到……乱七八糟想了好多,每次你的坐标停止不动,我都忍不住想跑过去找你,怕你出现什么意外。” 谢姝妤听得眼眶微热,她忍了忍,装作无语地提醒谢翎之:“哥,我都十七岁了,没那么脆弱。” “但是哥害怕啊。”谢翎之音量低低,掌心罕见地失了温,触感冰凉,“就连这叁四百米的距离,你单独走过来,我都会心惊胆战。要是以后我离开你去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 他垂着睫羽,眸光黯然失色,指尖竟在隐隐发抖。 谢姝妤恍然醒悟,原来谢翎之心情低落,是因为妈妈说明年要搬来照顾她的那番话。 是啊……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分居两地了,谢翎之在北京读大学,而她,仍在这里继续高叁的学业。 他们将会分开整整一年。 一想到这里,谢姝妤忽然难受得呼吸不过来,就好像心脏泵血的动脉被棉花闷闷地堵住,喘口气都艰涩郁痛。 “哥,没关……” “那边有卖多肉的啊,走,过去看看。” 她的话刚开端,便被谢翎之轻快的声音打断。似是不想让她再说下去,谢翎之跟没事儿人一样,落寞抒情的神色尽数消弭不见,拉着她快步走到一处卖花草的小摊跟前。 小摊摆放着两排花架,从上到下都是适合室内栽培的小型绿植,摊主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那是个面容黝黑淳朴的中年男人,见有客人过来,连忙起身招待:“哟,想买点什么?我这儿有多肉、吊兰、摇钱树、还有各种花种花肥,价钱都不贵,你看你们喜欢哪种的,我马上帮你们包起来!” 谢翎之上下打量着花架,拉拉谢姝妤的手,问:“有喜欢的吗?喜欢的话咱买回家养着。” “……”谢姝妤撇开眼,轻说:“都行,你买吧。” 现在心情低落的变成她了。 谢翎之静静注视她寥落的侧颜,片刻,转头重新望向花架,笑容浅淡而勉强:“老板,我想买盆多肉……帮我介绍下都有什么品种吧?” 摊主:“好嘞!” 耳边是摊主沧桑却热情洋溢的介绍声,一个个多肉名字划过耳膜,谢姝妤没去在意,偏眸睇着隔壁摊子。 隔壁是贩卖动物幼崽的。 简陋廉价的蓝粉笼子堆放成几排,最上层是鹦鹉,中间挤着猫崽,下面还有小狗。这些崽子看着仅有几个月大小,最大的也不过比巴掌大一圈,有些还在呜呜嘤嘤活蹦乱跳地叫着,有些却病恹恹地趴着,动也不动一下。 ——这种连道路都坑坑洼洼的小市场,摊位自然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因此也判断不出来,那些趴着不动的幼崽究竟是快要没了生息,还是早已认命了这困于囚笼的生活。 谢姝妤忽然有些想哭。她希望自己能再有钱一点,这样就可以把这些幼崽解救出来。 可她又分不清,现下困苦无力的自己,又和这些囚笼里的幼崽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一样,受人摆布。 谢姝妤看向最上层鹦鹉笼外的标价,四十元一只。 她想,她未来也将被贴上标价——她的高考成绩。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是顾客的钞票,依据她的标价,买下她,将她从如今的囚笼里,解放出来。 也许她能从此自由,也许她会进入一个更大的笼子……她不得而知。 “——老板,就要这个吧。”谢翎之似乎作出了决定,指着一盆晶莹剔透的多肉,“多少钱?” 老板乐呵呵拿袋子把那盆多肉包起来,“这盆二十叁,直接扫码就行。” 谢翎之扫码付完款,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晃了晃谢姝妤的手,“走吧?” 谢姝妤醒神,最后望了眼笼子里前路未知的幼崽。 “嗯……走。”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明年的事,只是牵着手,静静走在路上,直到返回学校才松开紧握的手,拉开距离。 他们一同上到二楼,站在教室门口等待。家长会其实没多久就结束了,但家长们一直熙熙攘攘围在常萍身边,问有关自家孩子的各方面问题。顾岚也在那里问,只不过还没等挤上,就接到了魏鸣的电话。 顾岚走到教室后面接通电话,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呀,我……诶,翎之,你手里这是什么?”顾岚正要开口说什么,就注意到谢翎之手里拎着的塑料袋。 谢翎之扬了扬袋子,“多肉,刚才跟姝妤去附近买的。” “你买的还是姝妤买的?” “我。” 顾岚讶异地看他:“你现在还挺闲情雅致啊,都开始摆弄花花草草了。” 谢翎之:“……” 谢翎之控制住面部表情:“家长会也开完了,您还去商场买衣服零食吗?” 顾岚面露一丝局促,支支吾吾说:“那个……这次就先不了吧,刚才你们魏叔给我打电话,说是小薇不小心摔跤歪着脚了,得去医院看看,妈妈……” 谢姝妤眼眸一黯,指尖不觉揪了揪衣摆。 谢翎之利落道:“知道了,那您先回去吧,我和姝妤就不送您了。” 顾岚微微抿嘴:“妈妈跟你们一起打车走吧,把你们送到家,我再去车站。” 谢翎之没有拒绝,牵着沉默不语的谢姝妤跟在顾岚身后,离开学校。 到了青岗小区,谢翎之和谢姝妤一同下车。 坐在副驾驶座的顾岚摇下车窗,对他们喊:“等妈妈下次来再带你们去……” “不用了妈,”谢翎之扶着谢姝妤的肩膀,半回过头,眸色凉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用不着补偿我们。” “……怎么能这么说呢。”顾岚嗓间发干,十足勉强地笑了笑,“该补偿,还是要补偿的……嗯,好了,你们回家吧,再见。” 她摆了摆手,谢翎之和谢姝妤也回了她一句“再见”。 随后,兴许是在同一时间,双方转过头,没有半秒钟多余的停留,走向各自前路。 一路无话。到了家,谢翎之把那盆多肉摆在了客厅窗台上,让它充分接受阳光照射。 谢姝妤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喝完问谢翎之:“你不给你那多肉浇点水?那叶子看起来有点干了。” 谢翎之闻言,走过来用自己的杯子接了水,一边倒水一边责怪地说:“不要叫它多肉,它有名字的。” “?”谢姝妤问:“谁起的?老板?” 谢翎之说:“怎么可能,当然是我起的了。”他满脸骄傲。 谢姝妤:“……” 就谢翎之这个审美和文化素养,她实在有些信不过他的起名水平。谢姝妤眼里尽是质疑地问:“你给它起了什么名儿?” 只见谢翎之慢悠悠返回客厅,姿态优雅地倾过杯子,往多肉盆栽里倒水,“老板跟我说了,这个品种叫蝉翼玉露,我在车上想了一路,决定就叫它——” 谢姝妤眯了眯眼,有这么风雅的名字金玉在前,想必谢翎之也取不出什么太难听的名…… 谢翎之自信满满:“——就叫它‘小玉’吧!” 谢姝妤:“…………” 她默默放下水杯,不置一词。 ——这文学素质,真的,希望工程来了都得绝望。 然而谢翎之却丝毫自觉都没有,甚至还期待满满地问她:“你觉得这名儿怎么样?是不是特美,特典雅,特有韵味?” 谢姝妤擦擦嘴,“美不美、典不典雅、有没有韵味不好说,但确实挺有特色的。” 谢翎之兴致勃勃:“哦?怎么说?” 谢姝妤冷笑:“有点像上世纪山沟儿里八十老头给自家孙女起的小名儿,特有年代感。” 谢翎之:“……” 运动会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在这满载丰收与希望的季节,我们满怀激情,迎来秋季运动会的隆重开幕——” 灿金阳光下,主持人站在升旗台上,手持麦克风,拗着刻意的播音腔,在一众师生面前朗朗宣读开幕仪式演讲稿。 今天就是全校学子翘首以盼半个月之久的运动会。各班队列绕着操场排排齐站,服装五花八门,各有各的精彩——四中办运动会从不限制学生衣着,可以穿校服也可以自由搭配,意在彰显年轻学子们的青春风光。 因此每到运动会期间,四中基本就是一副中西结合、时空交错的盛大场面。 今早开幕式,高一七班全体穿了二次元cos服,服化道之专业差不多可以无痛进出漫展;高二五班走的民国水墨风,男生盘扣中山装女生开叉长旗袍,皮鞋高跟铿锵有力。 而高二八班,混在一众牛鬼蛇神中,身着简约又清爽的日式校园穿搭,列队站在霍格沃茨魔法七班的后方,竟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 谢姝妤和江梨杵在八班第二排,肩头各扛着一面红旗,被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晒得眯不开眼。 ——每个班都要有一名举牌的和两名扛旗的,体委刘成烨自然是最前方举牌的那个,而她们两个,因为班长身份,不出所料被选中成为了旗手。 “唉……”谢姝妤仰望天空,幽幽长叹一口气。 旁侧正闭眼假寐,仿佛已经入定的江梨淡淡开口:“叹什么气?” 她俩自从做了同桌以后,关系拉近了不少。 意思是以前每天只能说上叁句话,现在能好好说上五句了。 谢姝妤生无可恋:“主持人什么时候念叨完啊,我好累。”她的肩快被这两斤重的红旗压垮了。 “别累。校长还没讲话呢。” 谢姝妤:“……” 她疲惫但又若有所思道:“以前运动会我都是在队伍里当边角料的,这次直接提拔成了旗手。你说,常萍是不是看我长得好看才故意选我当副班,方便这种活动拉我出来当班级门面啊?” 江梨瞬间笑弯了眼:“哈哈哈。” “……” 谢姝妤不理她了,低头拽了拽衣服。 跟八班其他女生身上的水手服不同,她和江梨作为旗手,穿的是专门租来的鱼尾长裙,一个海蓝色一个天蓝色,皆是香肩半露锁骨妖娆。换完衣服从教室出来后,谢姝妤已经调整了好几次胸口衣领的高度。 她对这种华丽且裸露面积较大的礼裙十分不适应,尤其还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让她不免有一丝羞耻。 但幸好,还有个穿jk制服的刘成烨(衣服到货才发现少了套男装多了套女装,为了让本班更炸裂凸出引人眼球,全班一致同意让举牌的刘成烨须眉妆巾帼)面如死灰地站在前面,吸引去周围大批目光,多少降低了些她的羞耻心。 好不容易熬到主持人和校长主任都致辞完毕,伴着一阵热血的音乐,一个接一个班级举牌入场。 高一高二依序走到操场中央,期间高二七班和八班进场时引发了一番不小的骚动——七班是因为为首的沉辞,八班是因为江梨和谢姝妤,以及金刚芭比刘成烨。 有人趁他们两班路过,举手机录了段影像发到网上,点赞转发的数量竟还蛮多。 待到队伍站定,谢姝妤拄着旗杆,百无聊赖地望向其他入场队伍。 高二走完,就是高叁。 前几个班级路过时都还好,一些奇装异服接连掀起浪涛般的短暂笑声。 直到高叁七班路过。 那短短两分钟内,谢姝妤耳朵边尽是或克制或热烈的尖叫——只见七班别具一格地穿了整套民国军阀服装,男女皆是墨绿军装漆黑军靴,铜质盘扣鎏金穗带,几个个高腿长的alpha昂首挺胸走在最前方。那气场,甭提了。 七班领头的自然是谢翎之,他站在队首,腰身被皮带紧束出劲瘦线条,金属针扣在太阳下反射出冷冽刺眼的光,随着步伐摇曳闪烁,长筒军靴漆皮锃亮,将小腿勾勒得愈发笔直修长。 所经之处兴奋呼喊接连不停,谢翎之转过头,回以礼貌微笑。只是那弯弯眉眼压在黑檐军帽的阴影下,反倒显出几分邪肆和痞气,再搭上中俄混血的面容,看着还真不像民国军阀,像二战时期的苏联军官。 谢姝妤看得一愣,微微出神。 靠……老哥这造型好像有点帅。 周遭隐隐能听到围绕她哥展开的窃窃私语,一些刚入学不久的高一omega在热烈讨论七班那个领头的是谁,太他妈帅了。 垂在身侧的手忽而被碰了碰,传来江梨低声的揶揄:“你哥这长相,真顶啊。” 谢姝妤轻咳一声,略感不自在:“咳,还行吧。” “说实话,我第一天见到你和你哥的时候还以为你俩是外国人,长得有种混血感。” “唔,勉强算混了点吧,我们妈妈是汉族,老爸是俄罗斯族,老爸家那一脉很少跟别族通婚,所以血统比较纯。” “俄罗斯族?真的假的?”江梨惊奇道:“那你们会说俄语吗?” 谢姝妤说:“我能听懂一点,但不会说,我哥在老爸家那边待过一阵,他可能还记得。” “哦……” 那厢,正跟人群打招呼的谢翎之稍一转眸,蓦地跟正盯着他看的谢姝妤对上视线。 “……” 视线交汇的瞬息,谢翎之眼眸微眯,唇角倏然漾得深邃而妖冶,饱含深意的笑容令那张脸说不出的风流浪荡。 一片连绵不绝的惊艳叫喊中,谢姝妤立马低头,眼睛牢牢瞪着刘成烨的jk上衣,快要把那件小水手服瞪出两个洞来。 脚尖在草地上轻轻磨蹭,本就晒得泛红的白皙脸颊再度隐隐升温。 开幕仪式结束,参加比赛项目的选手回班换上正常的运动服,奔赴各自赛场。 跑道上最先进行的项目是omega百米冲刺,其次才是omega千米长跑。谢姝妤拿着自己的号码牌,穿着轻便的短袖短裤跑到八班所在的位置,找了一圈没找到温简,只好抓了同样要参加长跑、正在护栏附近做拉伸运动的江梨。 “江梨,帮我别一下号码牌呗。” 江梨看她一眼,接过纸片做的号码牌:“转过去。” 谢姝妤转过去,任由江梨在她背后捣腾,“除了千米长跑,你还报了哪些项目来着?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报了挺多的。” 江梨说:“跳高,跳远,4×100接力,空中两千竞速,3×500空中接力,标枪。” “……你超人吧?你是不是还报了国内今年铁人叁项比赛?” 江梨无奈:“没办法,刘成烨老早就来找过我,求我多报些项目,还说重在参与就行,不求名次。” 谢姝妤心想这刘扒皮还真会压榨人,“那你打算重在参与哪些?” 最好千米长跑吧,让她拿个第一。 “哪个都不。”江梨别好号码牌,在她背上拍了下,冷酷道:“既然报了名,当然就要奔着第一名去。重在参与是什么,不知道。” 谢姝妤:“……” 牛逼。 算你狠。 江梨嘴上说得硬气,实际行动也半点不含糊。 短跑结束十分钟后,omega千米紧接着就绪。几位参赛选手在跑道上依次做好准备,裁判站在一侧,一手拿哨,另一条手臂高举: “各就各位——预备……跑!” 随着一声尖利哨响落地,江梨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唰地冲了出去,眨眼便已遥遥领先。 谢姝妤紧跟在江梨身后五步开外,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背影——江梨怎么这么能跑?明明看上去也没比她高多少壮多少啊?! 片刻震惊过后,谢姝妤又差点把牙根咬出了血。啧,学习上拿第二也就罢了,不能连跑个步也位居江梨之下啊!原本抱着的随便糊弄糊弄算了的念头一刹那烟消云散,谢姝妤几乎是拼了命地迈腿追赶。然而任凭她怎么穷追猛撵,她和江梨之间那五步距离就跟天堑似的纹丝不动,分毫没有缩短。 谢姝妤简直要气厥过去。 操场角落,刚换完衣服还无所事事着的谢翎之一边喝水,一边眺望操场上的“战况”。 他家宝贝妹妹居然连跑步都跑不过那位班长吗…… 小可怜。 看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估计她自个儿也气得不轻啊。 谢翎之叹息着摇摇头,放下矿泉水瓶,眼角却忽然晃过两个跑进操场中央的人影。 “?”他抬头看去,发现是末尾两位选手的同班同学,过去给那俩陪跑打气的。 谢翎之望着操场上那同学友爱、携手并进的温馨场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四中前两年刚翻修过一遍,占地规模扩大了不少,跑道也从原来的四百米延伸到八百米。 谢姝妤紧追着江梨跑完一圈,还剩最后两百米时已累得气喘吁吁,喉咙里都涌出了铁锈味。但她仍不肯放松,反而还吸了口气,加把劲,准备最后冲刺一波超过江梨。 就在她刚鼓足劲儿的时候,余光突然冒出个相当显眼的人影。 “?” 谢姝妤呆怔转头,却见谢翎之两手各捧一只骚包的金黄色啦啦队手花,眼睛也被晃得亮闪闪的,边跑边看着她。 见她望过来,谢翎之转动手腕,十分少女地哗啦啦摇晃手花:“谢姝妤,加油,谢姝妤,加油。” 谢姝妤:“……………………” 羞耻心霎那间爆棚,她大怒:“滚啊!!!” 谢翎之往后一缩,一脸好怕怕的表情:“嘤,你怎么能这么吼哥哥,哥哥好心来给你陪跑,给你加油……” 谢姝妤已经不敢想象周围人现在在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向他俩了。 ——他们会不会以为她跟她哥一样是个脑残? 忽然之间比赛的输赢变得不再那么重要,谢姝妤埋头就往跑道外侧躲,竭力远离谢翎之,试图以此保住自己薄弱的脸面。 然而谢翎之却还在不知好歹地问:“小宝你怎么跑外边去了啊?快过来,那边远,过来跑。” 谢姝妤血管都要气炸了,双目怒瞪谢翎之:“闭嘴!别跟着我!!” 谢翎之嬉皮笑脸凑上去:“那可不行,别人家小同学都有陪跑,咱家也得有。没事的宝贝,虽然你考试没考过你们班那班长,跑步也跑不过,但能拿个第二也很光荣了,哥哥我可是非常——” 说话间江梨已经冲过了终点线,喘着气进操场内侧休息,而跟她拉开些许距离的谢姝妤也紧随其后过了线。 谢姝妤两手撑着膝盖,低着头,深深呼吸。 兴许是源于动物对生死危机极度敏锐的第六感,谢翎之忽而冒出一种十足不妙的预感,他甩手把手花往边上一丢,转头就跑,“哥哥还有点事儿,先走了昂!” “谢、翎、之——!!” 谢姝妤怒吼着暴冲过去,脚下一个起跳,飞起一膝盖正中谢翎之背心,一下将他顶翻在地! 谢翎之险些呕出二两老血,“我操,你这么用力……暴力女!” 谢姝妤骑在他背上,两条胳膊二话不说给他来了个锁喉:“你个死鸟……你找死!还捧手花呢,明年的今天你别想捧了,等着别人给你送菊花吧!” 她勒着谢翎之的脖子往后弓腰,谢翎之也是个行家,被勒得喘不上气儿也不躲,顺着劲儿一倒,就势把谢姝妤压在身下,反守为攻压制住她,“小没良心的!哥哥我可是现去找啦啦队借的手花为你加油助威,你居然一点都不感动,还恩将仇报!” 谢姝妤朝他手上咬了一口,趁他吃痛,拐住他的手臂夹在腿间,一只膝弯压住他脖子,立地就是一套十字固,“臭不要脸!你明明就是看我笑话!你看我今天不把你拆成八块儿——” 远处季峥和沉博豪等人勾肩搭背,遥遥注视着这场面,嘴里啧啧感慨不停。 季峥:“哎哟,真是没眼看。” 沉博豪:“世风日下。” 江煜璟:“不堪入目。” 江煜珩:“有伤风化。” 沉辞喝口水,淡淡说:“他俩什么时候去德国骨科看看吧,老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众人万分赞同地点头。 “今晚我要亲你,甜心。” 千米长跑结束,谢姝妤回班级座位歇了会,喝了几口水,然后便赶去跳远的场地。 她报的是立定跳远,比赛场地在操场东北角,人赶到时,高二组的跳远还没开始,不过隔壁沙坑正在进行体育特长生组的叁级跳远项目。 好巧不巧,路过沙坑附近,谢姝妤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助跑道尽头做准备。 只见周长琰穿着黑色背心和运动短裤,神色肃正,脊背微弓,豹尾勾着弯在身后轻微摇晃,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肩臂和小腿露在外面,清晰可见石块一样坚实凸起的精壮肌腱。 跑道两侧散散拉拉站着围观学生,其中几个似乎是周长琰的体育生朋友,身着同款运动服,不停喊着加油。 谢姝妤慢下脚步,好奇地望过去。 裁判站在周长琰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规则规范,随即后退两步,“好,预备——开始!” 一声哨响骤然撕裂空气,周长琰旋风般冲了出去,那一瞬间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到奔跑的残影,背部矫健的肌肉偾张绷起,宛如草原上疾驰的猎豹。他“咚”的一脚踏上起跳板,连续两次起跳、落地,第叁次起跳时,那双长腿在半空大步跨开,唰然飞跃出一段极远的距离,落入沙坑后又顺着惯性前滑一阵,直至逼近沙坑边缘才堪堪停下。 “喔……”啪啪啪——周遭一片鼓掌惊叹声,裁判上前看了眼成绩,对记录员喊:“二十二米叁。下一位,九号。” 周长琰拍拍身上沙子,走出沙坑,四周好友纷纷聚过来称赞调侃,他不经意抬眸,恰巧跟几米外正惊奇看着他的谢姝妤对上目光。 “……” 周长琰愣了下,随即满含充斥着阳光与汗水的骄傲,朝谢姝妤粲然一笑。 “!”谢姝妤手足无措一瞬,些许局促地回了他个微笑,而后赶紧跑了。 ——不久前才那么冷硬地拒绝了人家的表白,她现在实在不怎么好意思面对周长琰。 跑到立定跳远的场地,谢姝妤找到裁判:“老师,高二组的立定跳远什么时候开始啊?” 裁判低头看一眼时间表,说:“还有半个多小时呢,不急,你先回班坐会儿吧,等要比赛的时候主持人会通知。” “好,谢谢老师。” “没事儿。” 谢姝妤一时得闲,也不想再跑老远回班级坐着,左右巡睃一圈,发现飞行类项目的比赛场地就在不远处。 白云飘飘的高空上,遥遥可见几帮衣着各异的飞鸟alpha,正笑闹着你推我搡。 谢姝妤眯了眯眼,定睛一看,最中间那帮alpha里果然有谢翎之。 所有参加飞行项目的选手都会在赛前准备好专用的上衣,这种上衣的背后有两道竖长开口,主要用以伸缩翅膀。一般具有飞禽类性征的人家里都有这样的衣服,谢翎之也不例外。 谢翎之套着件无袖T恤,一对足足有叁四米长、羽翼丰厚的黑褐翅膀在背后恣意伸展,随意扑扇两下便是一股清凉猛烈的风。他正勾着身边一个游隼alpha的脖颈说说笑笑,也不知说着些什么,没一会两人就乱七八糟地打闹起来,周边的金雕蛇鹫雪鸮也不拦,抱着手臂笑哈哈看热闹。 还有一群小型雀科飞禽默默待在角落,没参与他们的嬉闹。他们基本从不跟这帮猛禽类alpha一起玩,因为这帮猛禽嘲笑对方时总爱称呼对方“小家雀儿”。这让他们感觉到了种族歧视。 ——开玩笑的,其实他们关系也蛮和谐。 谢姝妤绕着场地转了半圈,见边上取水点那儿有个空着的椅子,便想过去坐着。 “同学,请问这个椅子有人坐吗?”一手示意性搭在椅背上,她礼貌询问坐在取水点桌子后的女生。 取水点原本有两个人看管,另一个不知去了哪,只剩一个女生坐镇。那女生闻言抬头,像是见到救世主一样惊喜地对谢姝妤说:“啊,没人,你坐吧你坐吧!那个,你能顺便帮我看一下这里吗?我肚子有点疼,想去上个厕所。” 谢姝妤爽快道:“可以,你去吧。” 女生双手合十:“感谢感谢!麻烦你了同学!”随即拿着纸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见桌子后边俩人都走了,谢姝妤思索半秒,从地上的饮料包装膜里顺了瓶可乐,跑到桌子后坐着——桌子后边更阴凉,有大遮阳伞挡着太阳。 谢姝妤翘着腿,一边喝可乐,一边仰头观赏天上的“飞行表演”,姿势那叫一个惬意。 因为场地有限,小型飞禽和猛禽的比赛是按顺序进行的,先是小型飞禽进行空中竞速和接力。其中就有江梨。 江梨作为夜莺omega,在体力和飞行能力方面并不是十分突出,她耐力较强,但不适合长时间高速飞行,在先天上难免输了旁边的雨燕和信天翁一截。但她胜在后天努力,加上有相当强烈的夺冠劲头,以至于两千米竞速的最后竟愣是超越了雨燕,再次斩获冠军。 谢姝妤对她是真的心服口服。有些人当真是有天赋又有努力,没天赋更是百倍的努力。 可惜到了接力赛就不行了,江梨首当其冲跑完第一轮,后面两个队友却拖了后腿,导致他们这一队最终只拿了第叁名。 比赛结束后,叁人降落到地面,那两个队友哭哭啼啼跟江梨道歉,觉得自己对不起江梨最开始的努力。江梨倒也没表现出比赛落败的气馁,反而很有耐心地安抚两人,直到把那俩都哄走了,她才耷着翅膀,独自站在场地边缘平复呼吸。 谢姝妤看着江梨那隐约寂寥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她招手对江梨喊:“班长,过来坐啊。” 江梨转过头,眼神里有明显的讶异,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来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谢姝妤给她一瓶水:“呐,喝点。” 江梨看了眼矿泉水,又看看她手里空了小半的可乐,说:“我也要可乐。” 谢姝妤:“……” 给你递水你还挑上了,啧。谢姝妤给她换了瓶可乐。 这下谢姝妤有了共同观赛的伴儿,她跟江梨喝着可乐,一同欣赏猛禽alpha的比赛。 猛禽类alpha的赛况可就凶悍多了,跟他们一对比,刚才小型飞禽那你追我赶的比拼简直就跟过家家似的。遥远苍穹之上只听一阵阵几能刺破耳膜的超音速滑行声接连不断划破长空,几个缩小数倍的黑影仿若装备精良、前后出舱的战斗机般在空中疾速穿梭,按照楼顶提前标注好的轨道展翅翱翔,呼吸间便已绕着学校盘旋两圈。 地面上的观众压根看不清前边后边飞的谁是谁,但并不妨碍他们热情似火呼声如浪,热烈的尖叫随着猛禽alpha们盘旋圈数一波接着一波澎湃翻涌,一波更比一波凶。 谢姝妤看了会,觉得没意思了,低头在手机上刷起小说,决定等谢翎之下来了自己来告诉她拿了第几名。 江梨也没太多观赏兴趣,她咕咚咕咚灌下半瓶可乐,长舒一口气,神情舒坦不少,随口问谢姝妤,“你还报名看管取水点了啊?” 谢姝妤漫不经心道:“没,管这儿的女生去厕所了,我临时替她看会儿。” “哦。那你之后还有项目吗?” “有个跳远。” “立定跳远?” “嗯。” “正好,咱俩一会一起去。” “……” 谢姝妤略微纠结地瞥了江梨一眼。 不久前千米长跑“荣获第二”的落魄她还历历在目,虽然因为谢翎之的打岔,导致她对于失败也没那么耿耿于怀了,但一想自己过会儿又要得一次第二,这心里难免还是…… 想着想着,谢姝妤上下端详江梨瘫在椅子上的豪放身姿,忽而又冒出点侥幸心理:江梨这又是一千米跑又是空中竞速的,估计体力早就被掏空了,跳远可真不一定能有力气。 下一次跳远她说不定可以——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划过眼前,谢姝妤怔了下,抬眸,发现谢翎之竟不知何时站在了桌前,噙笑看着她。 谢翎之刚从高空下来,呼吸显见地粗重低沉,额发被汗水沁湿,愈显漆黑,冷白的俊脸也透着丝缕红润。他身上有些发汗,不过衣服是吸汗材质,所以此时看上去居然还颇为清爽,半点不像是在学校上空盘旋过二十圈的样子。 谢姝妤懵道:“你这就比完了?” 谢翎之拉过桌前的椅子,大剌剌坐下,微促的气息还未彻底恢复平缓:“是啊,哥拿了第一,最后两圈超过了那只隼和雕,厉不厉害?” 谢姝妤敷衍点头:“厉害厉害,不愧是老哥,真棒。” 谢翎之得寸进尺地牵住她一只手,得亏他没长尾巴,不然这会儿大概要翘上天去,“好听,再夸两句。” 谢姝妤反手一巴掌拍在他手背,“差不多得了,少给脸不要脸。” 谢翎之遗憾收手。 谢姝妤问:“你们怎么比得这么快?我感觉还没到叁分钟就结束了。” 谢翎之从桌子上拿了条毛巾,擦了擦鼻梁和颈间的汗,“就飞二十圈,能花多长时间,超过五分钟干脆去当走地鸡算了。” 这话有些刺痛身为小型飞禽的江梨,江梨漠着脸把头转到一边,对傲慢的猛禽眼不见心不烦。 谢姝妤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两声。 笑完又觉得自己这么笑好像不太厚道,她哥这么说话也有点缺德,于是带着些给江梨道歉的心思,谢姝妤想了想,说:“江梨,你之前不是问我会不会说俄语吗?我哥会说两句,你想听什么,我让他说给你听啊?” 江梨被勾起了好奇心,头转了回来,脸色也好看了点,但仍旧不咋高兴:“……随便,都行。” 谢姝妤伸脚踢了踢谢翎之的小腿,下巴一扬:“说两句听听。” 谢翎之无奈又宠溺地朝她笑笑。 他半转过身,一条长臂耷在椅背后面,思量片刻,幽黑瞳仁凝望着谢姝妤,声线低缓: “Сегодня я поцелую тебя, милая。” (今晚我要亲你,甜心。) “……” 谢姝妤双臂抱胸,目光定定与谢翎之对视,柔美的鹅蛋脸慢慢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恼的淡粉。 她听懂了这句话。 上星期她来了例假,和谢翎之足足一周没做,谢翎之需求又大,每次都只能用她的手和腿将就解决。 而今天,她例假已经彻底好了…… 江梨不解地问谢姝妤:“这是什么意思?” 搭在臂弯的指尖微微陷进肉里,谢姝妤迫使自己冷静,淡定地回复江梨:“这句话的意思是……今天天气真好。” 江梨盯着她的目光半信半疑,显然不是很相信这句翻译。 毕竟,这段话的音调听起来委实缱绻,绵绵萦绕在耳畔,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然而没等她发问,升旗台便传来主持人的赛事播报: “请参加立定跳远的高二组同学到操场东北角就位,比赛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谢姝妤立即站起来,拉着还没回神的江梨马不停蹄离开取水点。 ——起身时,耳边轻轻掠过谢翎之暧昧的低笑,羽毛般撩拨着心尖。 谢姝妤回眸瞪他一眼,脚步略略加快,没来由透露出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 更衣室 立定跳远的比赛进度比田径赛跑快出不少,场地也足够宽裕。 alpha、beta和omega的比赛场地是分开的,谢姝妤排在高二omega组第四位,前面第三位就是温简。 ——说实话,看到温简在队伍中间对她招手的那一刻,谢姝妤就已经不对这场比赛抱什么希望了,等再看到一跃五米远的袋鼠和山羚omega之后,更是直接躺平,准备随便跳跳算了。 温简倒是对比赛输赢不怎在乎,欢欢喜喜挽住谢姝妤的胳膊说:“姝妤,你居然也报跳远啦!我还以为你顶多也就报了个千米,你以前不是不爱参加这种活动吗?” 谢姝妤叹气:“还不是刘成烨那死猴子,死缠烂打非要我多报几个,说什么我是副班长~要有集体荣誉感~”她撇着嘴阴阳怪气。 温简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缓过气,她偏头往谢姝妤背后瞧了眼,跟站在五号位的江梨打招呼,“哈喽班长!我刚才看到你的空中两千竞速了,好帅!你是不是又拿了第一啊?” 江梨朝她笑笑,“对。” “哇塞……班长你真的好牛!”温简一双星星眼里满是敬佩,“早上你和姝妤的那场千米我也看了,太激烈了,后面的人都甩得远远的,就你俩在前面猛跑,我在咱班那儿看得气都不敢喘。” “噗。”江梨莞尔,“哪有那么夸张……” 谢姝妤戳戳温简腰侧软肉,有些吃味儿地噘嘴,像是看到自己的老熟人前任在跟关系还不太熟的现任搭讪一样,“喂,到你了,不要聊啦。” “哦哦!来了来了!”温简赶忙跑到起跳线那边准备。 这场跳远,非常遗憾,八班三人全军覆没,最后是二班的袋鼠omega拿了第一。 温简跳了三米二七,江梨跳了两米六,谢姝妤跳了两米一四,都跟那只袋鼠的五米八八差出老大一截。 比赛结束后,温简一边垂头丧气往班级那边走,一边叹息:“唉,先天生理上的差距果然难以逾越啊,那袋鼠也太能跳了,原地一蹦比三个我躺地上都长。” 谢姝妤拍拍她的肩,“没事啦,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她现在心情倒是不错,毕竟江梨没拿第一,她也没拿第二。虽然排名更低了点,但起码不至于连续两次在体育比赛上都输给江梨拿老二了。 谢姝妤含着泪悲哀地笑。 一上午又跑又跳,不免出了些汗,谢姝妤嫌热,在半路跟江梨温简道了别,独自跑去教学楼后面的洗手池洗脸。 洗完脸,又拿湿巾简单擦了擦脖颈和胳膊腿儿,待到身上变得干干爽爽了,谢姝妤才从教学楼后面出来,打算回班级座位歇会,吃点零食。 这会儿已临近十一点,一部分饿鬼投胎的同学早早就出了校门,去附近饭馆小摊吃午饭,剩下的大半要么在自己班周围闲聊闲逛,要么在比赛场地围观赛事。 教学楼附近冷冷清清,只依稀有几个上厕所的同学匆匆路过,谢姝妤也不急着回去,沿着墙根,慢悠悠散步。 绕过楼角,路过一间偏僻的更衣室时,更衣室关合的门忽然打开,一条长臂倏地将她拉了进去。 “啊……唔!” 谢姝妤刚要惊叫,嘴唇便被另一对火热菲薄的唇吻住,她仓皇后退半步,脊背贴到清凉墙壁,双眼蓦然瞪大——昏暗光线内,模模糊糊显露出一张俊美又出挑的的面容,鼻梁高挺,长睫闭阖,结实手臂圈住她腰肢,俯身热切含吮她的唇。 伴随熟悉的alpha气息涌入鼻腔,谢姝妤缓缓放松下来,她抬手环住谢翎之的脖子,边张口迎合他的吻,边含混嗔怪:“哥,你干嘛……这么突然……” 谢翎之浅笑着勾住她乱动的小舌,“可算逮着你了,今早看见你穿着那条裙子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了。……别动,让哥亲会儿,亲完就放你走。” 今早开幕仪式,他一眼就瞧见了队伍里的谢姝妤。她穿着那条水蓝色的鱼尾长裙,亭亭玉立站在人群中央,紧身裙摆描摹出婀娜窈窕的腰臀曲线,肩颈手臂无遮无掩坦露在外,优美而骨感,在太阳下铺泄出白玉似的莹润弧光。 他当时差点就硬了。 禁欲足足一周,谢翎之现在忍耐力几乎等同于没有,一接近谢姝妤就控制不住想触摸她,想抱她……想干她。 他捉住谢姝妤一只细腕抵在墙壁,舌头侵入檀口肆意袭掠,炽热的鼻息霸占了她全部呼吸空间。一条长腿微微顶膝,嵌进她两腿间,膝盖挨着墙面,大腿隔着运动裤薄薄的布料,在她柔软阴阜处情色地来回磨蹭。 “嗯……哥……” 谢姝妤被蹭得腿脚发软,脖颈费力仰起,她颤着声音轻轻呻吟,双膝夹住谢翎之的腿,情不自禁扭起腰。 她湿了。她感觉得到。一缕黏液从紧闭收缩的蚌肉间溢出,濡湿了内裤,下体也随之失控升温。 那湿热的温度穿透裤子,传入谢翎之的大腿皮肤,谢翎之气息一重,鸡巴彻底硬了起来,直挺挺顶在谢姝妤因呼吸而起伏的小腹。 “宝宝……宝宝……”谢翎之迷乱地呼唤,一只手探进谢姝妤衣服下摆,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肌肤无隙爱抚,又向上伸进文胸,抓住一只奶子用力揉捏。缠吻片刻后,他放开谢姝妤的嘴唇,喘息热烫:“宝贝我忍不住了,我们做爱好不好?” 谢姝妤得空吸了两大口气,缩了缩痒热的小穴,斜着眼神调侃:“你不是说,亲完就放我走吗?” 谢翎之在她脸上亲来舔去,恬不知耻道:“我反悔了,放不开。” 他急躁地将手伸入谢姝妤裤腰,一路摸索到内裤,指尖在中间那条内陷缝隙搔刮两下,明显感受到暖湿。耳边谢姝妤的轻吟陡然变了个调,他眼里的情欲愈发狂热:“宝宝,你出水了,你也想要对不对?我们做一次吧,就在这里,我想操你,我们都一周没做了,我真的忍不住……” 谢姝妤扭着屁股试图躲避下身传来的瘙痒,摇头极力抗拒:“不要,我都说过不会在学校里再跟你做……那种事了。” 上次的惊险经历她可实在难忘,放纵一次就够了,她一点也不想再挑战第二次。 可谢翎之显然是已经濒临爆发的界限,精瘦劲腰小幅度地耸动,完全勃起的鸡巴硬邦邦戳弄着她阴阜上方,那估计是宫颈的位置,谢姝妤被戳得小腹酸软,哼哼着直躲,却被他牢牢扣住腰,低头埋在她颈间急喘着恳求:“就一次,宝宝,求你,让我干一次吧,我会射在外面的,求你了。” 谢姝妤费劲推他的肩,“哥你冷静点……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到时候我们回屋子再做……你先放开我。” 谢翎之却仿佛失去理智般不依不饶搂着她不放,甚至还强硬脱下她的裤子,单膝跪在她两腿间,抱着她的腿给她舔穴。 花穴骤然一热,谢姝妤蓦地弯下腰,被刺激得瞳仁发散,“啊……谢翎之……” 谢翎之灵活卷舌,先在花唇外侧刮蹭舔舐几圈,趁那两片肥嫩唇瓣翕张开合、露出小孔的间隙,舌尖一伸,钻入穴道内,在入口附近模仿阳具来回抽插翻搅,仔仔细细舔过每一处滑嫩的穴肉。 他睁着眼,痴迷望着谢姝妤沉沦在欲望中的酡红小脸,音色被口中淫水浸得含糊:“宝宝,你的水好甜……唔……让我操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会让你爽翻的……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把你操到喷水……喷好几次也停不下来……” 谢姝妤一时说不出话,她提着气,眯着含水的眼瞳,十指扒在谢翎之肩头,指甲都掐进了衣服里,腿根一抽一抽地感受着过度的欢愉。 “谢翎之……嗯……不要……”尾椎快要绷到极限,谢姝妤摇着头,艰难吐字:“你放开……” 又一次遭到拒绝的谢翎之加倍躁动了,舌头从水漫金山的小穴里退出一点,他用嘴蹭开那两瓣不断抽动的花唇,一口咬住阴蒂。 “啊啊——!”谢姝妤哭叫一声,痉挛着抵达了高潮,甬壁紧窒绞住卡在入口处的那条舌头,像是要将其夹断般剧烈又用力地缩咬。 两条长腿彻底失去力气,哆哆嗦嗦往下坐,却被谢翎之趁机抱住屁股,硬热的鸡巴插进腿间,乱蹭着就要插进小穴。 “不要……哥……”高潮的余韵令神智化成了一滩浆糊,但谢姝妤愣是被蹭出了一丝清醒,眸光噙着泪花看着他,“我不要在这里做……” 谢翎之垂眸与她对视,良久,咬牙在她臀瓣上忿忿掐了把,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后退一步,自己呼气冷静。 拉开距离后,谢姝妤不经意往下瞄了一眼,发现谢翎之那裤子都快被撑破了。 看得出现在忍得有多煎熬。 谢姝妤有些歉疚地抱了抱他,眼皮掀起,眼珠水灵灵望着他,“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去租的房子好不好?”她咬了咬唇,羞赧低语:“……什么时候做够了,什么时候再来学校。” 谢翎之脸色微许明朗,单手揽过她的背,在她嘴唇上咬了口,“好。” 总算从更衣室出来,谢姝妤红着脸整了整衣服,确认自己衣着端正后才赶往八班所在的位置。 她原是想着收拾好东西后直接走人,然而没想到,刚到八班,就被郑梓怡和温简一把子簇拥住,“嘿!我们伟大的副班回来啦!” 谢姝妤一脸懵:“??” 她看着眼前分散成几个小圈、正在聚堆拍照的八班同学,迷惑问:“这是在干嘛?” 郑梓怡兴高采烈道:“拍照留念啊!每一个参赛的人都要拍的!快快快副班长,就差你了!” 谢姝妤依然没反应过来,满脸懵逼地被温简和郑梓怡推进了班级中心,拨开人群一看,江梨竟然也在里面拍照,身边合影的同学换了一茬又一茬,江梨脸上一成不变挂着宛如偶像被迫营业一样的生硬笑容。 见谢姝妤来了,江梨眼睛登时一亮,一把将她拽了过去,喜悦得像是找到了个一起上刑的狱友,“快来,跟大家一起拍照。” 谢姝妤终于回过味来了——对了!常萍在运动会前特意安排了专门给班级拍照的同学,拍的这些照片以后可都是要挂班级纪念墙上的! 谢姝妤当即噌噌噌后退几步,偏着脸躲避对面alpha对准的摄像头:“不了不了不了!我一个第一都没拿,属实羞愧难当,哪有这个脸合影呀!” 拍照的alpha不赞同地“哎”了声,“副班,你这话说得就生分了嗷,咱们谁跟谁,拿第一拿第二又能怎?别说你都拿了个第二了,你就算拿倒一,也是给咱班争光!赶紧的,过来拍照!班长把她摁住!” 江梨十分“有担当”地抓住谢姝妤,一手掰过她的头,迫使她正对摄像头,同时手指在她脸旁边比了个“耶”:“来,笑一笑——茄子。” 谢姝妤被迫面对相机,嘴角咧了咧,勉强扯出个僵硬无比的笑。 咔嚓—— alpha用的还是拍立得,当场拍照当场出片,他把拍出来还没显影的相片在手里甩了甩,不一会就浮出了影像。他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长叹着感慨:“哎,咱班两朵班花的第一次合影,居然是从我的相机里出的照片,啧啧……这照片我都想带回家裱起来了,以后说不定能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 旁边一个beta男生笑着踹他一脚,“想得美你,这张照片得钉在咱班后面那块黑板上,永传千秋万代!” “哈哈哈哈!” 温简凑过去看了眼,惊声叫道:“我靠这也太好看了啊啊啊!老吴我也要拍!给我和班长她们拍几张!” 老吴:“好嘞好嘞,那你快过去站好!” 谢姝妤就这样,被人强拉着拍了一张又一张,最开始她还有些内敛拘谨,到了后来干脆也彻底放开了,甚至还主动跟合影的同学摆起pose来。 拍到一半,老吴又把千米跑第二名的银牌和奖品——一个中国红国风保温杯,拿了过来,塞进谢姝妤手里,然后举起相机: “来,谢班长,给你来几张单人照!” 谢姝妤怔了下,不太好意思地摆手:“不……不用了吧,你这个相片是不是有点贵来着,就别在我这儿浪费太多了。” 老吴立马不爱听了:“啧,我发现谢姐你今天特不把我们当自己人儿怎么回事?什么叫浪费?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要是什么都没参加,白嫖我这相纸也就算了,但你可是和江班长一起在跑道上为咱班挥洒过汗水争过光的,别说就给你拍几张了,就算我这相纸全用来拍你也行啊。” 谢姝妤听得有点脸红,但仍是存着些忸怩。 老吴见状,索性说:“行吧,谢姐,那你就当我这相儿不是给你拍的,是给咱班千米跑第二拍的,将来用来展示咱班荣誉的,这样心里舒坦些了吧?” 谢姝妤扑哧一笑,总算也不端着了,迎着太阳与摄像头,大大方方摆出一张明媚笑靥。 老吴被美得呆了两秒,随后手忙脚乱举起相机:“OKOK!就这个状态,很好,保持住!” 咔嚓、咔嚓咔嚓—— 其实,多参加点班级活动,好像也不错。 谢姝妤背着包,拿着新鲜出炉的几张相片,微微雀跃地心想。 谢翎之还没发消息告诉她自己的位置,谢姝妤当他是还没收拾完,边疑惑他怎么这么慢,边往教学楼那边走。 接近入口大门的时候,空气中忽然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谢姝妤脚步一顿,心中莫名提起些许警惕,耸鼻嗅了嗅—— 迷迭香的味道。 ……是谢翎之的信息素。 谢姝妤目光微凝,七班明明在二楼,谢翎之的信息素怎么会泄露到一楼门口这里? 而且,这股子信息素的味道,闻起来还和平时不太一样…… 太有攻击性了。 几个alpha突然从楼里冲了出来,都是捂着鼻子、一脸焦躁的模样。 “唔——这谁啊?哪个alpha这么不讲究,信息素漏得整栋楼都是。” “是不是有谁在教室里打架了?” “打架也不能这么不收敛啊,这他妈是打算拼命的架势吧?” “这信息素有点吓人,会不会是谁进易感期了……” “鬼知道,赶紧走赶紧走!” alpha领地意识极重,对彼此的信息素向来互相排斥,那几个alpha匆匆说了几句,便脸色发白地迅速跑远了。 谢姝妤蓦地想到什么,浑身僵了僵,立马冲进教学楼。 是谢翎之。 谢翎之的易感期到了。 易感期 wx1fx.com 谢姝妤想也不想便直接冲进教学楼,然而刚踏上第一层台阶,她就后悔了。 ——谢翎之的信息素太烈了。 空气中繁芜滋长的迷迭香几乎侵入了每一粒分子,那气息清新依旧,却又馥郁得过头,从二楼某个方向铺天盖袭来,仿佛棘刺矛戟般强势而尖锐,沉郁阴冷地驱逐一切试图接近的生物。 浓烈到这种程度的信息素,就算是完全不相干的omega感知到了都会腿软得走不动路,更别提还残留着谢翎之临时标记的谢姝妤。 尽管平时差不多每天都跟谢翎之共处一个屋檐下,早已习惯了他的信息素存在,谢姝妤现下也委实有些扛不住,才上了两层台阶,她就腿脚打颤地瘫了下去,软绵绵趴在楼梯上。 楼梯旁边的教室忽然传出脚步声,两个beta扶着个omega女生快步跑了出来,omega边白着脸小跑,边拼命喷洒信息素阻隔剂,“靠,到底哪个alpha……这信息素是想杀人啊?” beta担心地问:“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 “难受,感觉气都喘不上来了,脑袋晕得想死……咦?同学?同学你没事吧!”那个omega虚弱痛苦地仰起头,结果一眼注意到倒在楼梯上的谢姝妤,当即惊呼出声。 谢姝妤双手撑着冰凉的台阶,面色潮红,细细喘着气,闻言转眸望去,勉强扯出一个笑:“……我没事。” 其中一个扶着omega的beta赶紧跑过去,想把她搀起,“你别上去了,楼上这会儿不安全,我先带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谢姝妤提起些力气翻身坐在台阶上,婉拒了他的好意,口齿尽量清晰地说:“同学,可以麻烦你帮个忙吗?我是高二八班的谢姝妤,楼上那个正在乱放信息素的alpha是我哥哥谢翎之,他应该是易感期到了,我得马上带他回家隔离,拜托你跟七班班主任说一声,他明天运动会就不来了。” 那个beta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恍然回神,磕巴道:“易、易感期?!这……你一个人能行吗?用不用我去找几个人帮你?” 跟omega的发情期类似,alpha也有易感期。只是alpha的易感期发作频率更低些,一年大概两到叁次左右,一次叁到五天。在此期间,alpha会变得比平常更加躁动易怒,攻击性和危险性大幅度上升,对一切接近自身的活物产生强烈敌意。 ——除了自己的omega伴侣。指定网址不迷路:wa1 tc.co m 处于易感期的alpha,心理情绪以及生理欲望会无意识放大数倍,骨子里天生的占有欲、掌控欲,甚至征服欲也将抵达巅峰。这段时间内,alpha会对自己的omega伴侣分外依赖,如同患有皮肤饥渴症,离开对方半步都会焦躁不安,并呈现出敏感脆弱、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如果这个时候有其他alpha接近omega,将会被直接视为挑衅,alpha因此而暴起伤人的事件没少发生过。 听那个beta说要找人,谢姝妤一急,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别,别叫人!……那个,我哥现在情况比较危险,有alpha靠近的话可能会出事。我自己就可以,他能认出我。” 谢翎之易感期发作时什么样子她不是没见过,甚至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就她和她哥如今这关系,她去了老哥保不准会对她做点什么,当场把她摁在桌子上日一顿也不是没可能。 她被日一下倒也没啥,可要是被别人看到,那事儿就大发了。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beta被说服了,不太放心地点头:“行……那你去吧,一会我去跟老赵说。” 谢姝妤松了口气:“谢谢同学,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beta转身回去,扶着omega继续往外跑。 谢姝妤靠着楼梯扶手,借冷硬的不锈钢降了降体温,两秒后,又强撑着站起来,继续爬楼梯。 她走得很慢,也没法走快,腿骨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酥软无力,浓重的alpha信息素随着呼吸逸满内腔,小腹回应似的涌起阵阵酸热,一缩一缩地泌出粘腻蜜液。 谢姝妤尽量不去感受身体被标记者alpha唤起的迎合反应,分神暗想:谢翎之的易感期向来十分规律且便利,每年两次,一次在五月,一次在十月,都是月初的叁四天,正好是放假的日子,现在明明还没到十月……他怎么会突然来易感期? 难不成是因为憋了一星期没做,然后她还拒绝了他的求爱,硬生生让他压抑得易感期提前了? 想到这,谢姝妤不禁眼角微抽。要真是这样也太造孽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没让谢翎之在更衣室做一回。毕竟,谢翎之每次来易感期,都非常的—— 棘手。 停在七班门口。 谢姝妤深呼几口气,悄悄推开门。 厚沉的迷迭香信息素霍然扑了一脸,险些令她被强制发情。 “……嗯……!”脚下微微踉跄,谢姝妤哼吟一声,有瞬息失神。 她晃晃脑袋,屏气捂住口鼻,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哥……” 教室内光线明亮,晴朗的阳光从窗外洒进,铺开一地金黄,映得满室亮堂。邻近窗台的墙边座位,少年靠着椅背静静坐着,一条手臂半弓屈起,闲闲搭在后桌桌沿,松弛而又俊逸落拓的身形完全湮没在墙面投下的阴影中,长腿在桌底散漫半敞,膝弯因小腿过长而少许翘离椅座,更显腿型匀称精练。 听到声音,谢翎之偏头看去,见到谢姝妤的那一刹,垂在桌边的指骨轻不可察地蜷了蜷,丹凤眼底浮出一缕幽深、暗昧的淡笑。 谢姝妤隔着老远距离观察了谢翎之一会,确认他现在情绪还算稳定,才敢挪腾脚步,小心翼翼踏进教室。 “哥,我……”她咽了下口水,谨慎斟酌着言辞,“……你是不是到易感期了?” 谢翎之懒懒应了声“嗯”,音色低沉磁性,听得人耳根发热。 谢姝妤放松了些,但耳朵还是有点不安地朝下耷拉着,尾巴夹紧轻摆。 易感期的alpha经不得刺激,她怕自己的不安流出表面,引发谢翎之什么负面情绪,于是挺直腰背,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如常,“那,咱们先回家吧?”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回家,毕竟回家以后大概率要挨一顿狠操。可能还不止一顿。但是在家里挨操总比在学校强。 谢翎之望着她,嘴角浅浅扬起:“好,那你过来,帮哥哥收拾下东西。” 谢姝妤一哽:“啊?收拾、收拾什么?” “书。”谢翎之轻轻地说,声线掺着罕见的脆弱:“我现在不太想动。” “……”谢姝妤抿嘴纠结片刻,还是迟缓地迈开了腿,“好吧。” 谢翎之朝她无声一笑。 ——如果他不是坐在阴影里,而是布满明光的窗边,那么谢姝妤一定会发现,他那双嵌在琥珀色虹膜中、昏沉难辨的黑瞳正在细微凝聚,收缩成针状。 那是鹰科动物盯上猎物时的特征。 谢姝妤缓慢走了过去,站定在他座椅边,无措一阵,试探性地拉拉他那压在背后的书包带子,“哥,我拿下书包?” 谢翎之凝眸看了她少顷,徐徐坐直上身。 见他这么听话,谢姝妤悬着的心总算舒缓落回肚子里。看来老哥现在状态还可以,虽然信息素挺暴动的,但好在人还清醒。 她于是专心去扒拉书包带子,想把书包拿下来装书。 刚从椅背拆下一条带子,腰间忽而一紧,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 “呀!”一声惊叫将将发出,下一秒人就坐在了一双坚实长腿上,谢姝妤慌忙抓了桌角,稳住身形。 心里不由得被吓出几分火气,她正要开口发脾气,谢翎之炽热的身躯就贴了上来,双臂圈着她的腰,唇息狎昵黏连在她纤白颈侧,“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好多。” 他微许垂首,唇瓣寻到谢姝妤搏颤的颈动脉,张口,轻轻咬住,“你来之前,在做什么?嗯?” (1) 不论是盈满呼吸的信息素,还是咬在动脉的尖牙,都令谢姝妤感到极度危险的压迫力。 心头刚窜起苗的火气立马蔫了,谢姝妤不觉绷紧身体,双手忐忑地抬起,小心放在谢翎之肩侧,指甲微微内扣——是个温柔安抚的姿势,也隐隐有着动物面对威胁时、本能防卫的警戒意味,“我就是……跟人拍了个照,没做别的。” 谢翎之静默不语,低低呼了口热气,搁在她颈侧的牙关合拢些许,犬齿抵着覆于动脉之上的表层肌肤,轻磨细碾,仿佛在感知脉搏颤动的频率,监测她有没有说谎。 谢姝妤心跳得愈发快,她喉间微咽,紧张又无奈地悄声叹气。 到了易感期的谢翎之就是这么麻烦。 ——多疑,敏感,又难缠得要命,一点点刺激都有可能令他失控发疯。 片刻后,似是从那快速但平稳的心率中确定了谢姝妤说的是实话,谢翎之松口少许,喑哑道:“跟谁拍照?为什么要跟他们拍照?” “只是同学合影留念……” “不许解释。”谢翎之闷闷地说,双手牢牢握住谢姝妤的腰,十指伸展,几近将那把纤软腰肢完全圈在掌中。手背筋络浮显,信息素仿若密不透风的捕网,将她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谢翎之抬起头,一双狭长凤眼依稀蒙了层水光,脆弱,却又焦躁愠怒:“他们碰你了对不对?他们跟你合影,然后把你的照片拿走了,藏在自己手里……都是谁?都有谁跟你——” “哥哥,放松点。”谢姝妤摁住他的肩,仰头与他鼻尖相抵,亲昵地蹭了蹭,“他们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没有碰我,也没有藏我的照片,我的合影照片是准备贴在班级墙上的,没人拿走……别紧张,别紧张……” 指腹在alpha背后嶙峋凸立的肩胛骨上和缓划过,谢姝妤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清甜淡雅的茉莉幽香倏忽弥漫,拂开满室迷迭香,优柔缠绕住面前的alpha伴侣,抚慰他波动过激的情绪。 谢翎之眼底浊黑的浪涛逐渐平静,转变为泥沼般浓稠的迷恋。 追着甜香与爱抚,原已收回体内的庞大双翼再次从背后伸出,在骨骼挤压生长的脆响中一点点扩张、舒展,直至完全敞开。黑硬翅羽抖擞着激动偾张,投落下的巨硕黑影浓重而骇人。 谢翎之沉沉喘着气,用背后羽翼将谢姝妤大半身子埋进怀里,然后弯颈去蹭她的翘鼻,张嘴含住她淡粉如樱瓣的嘴唇。 这个吻全然不见往日半分娴熟技巧,他只是像吃果冻一样,幼稚又贪婪执拗地吸咬。 谢姝妤一边勉力承受他的亲吻,一边心惊胆颤,生怕窗外门口有人路过,窥见她此刻被她哥抱在腿上接的景象——虽然有谢翎之的翅膀包着,但他们这个姿势不管怎么看应该都不太像正经样子吧。 可她又不敢直接推开谢翎之。谢翎之现在整个身心差不多都靠本能和情绪控制,理智基本没有,在这个关头强行推开他不知道能闹成什么样。 尤其,她腿侧还正清晰感受着那根完全硬挺起来的热物…… 谢姝妤百般纠结着该怎么办,然而她迫不得已的顺从却使得谢翎之情欲越发高涨。 谢翎之放开她的嘴巴,垂首向下,沿着脖颈锁骨一路来到绵软丰盈的胸乳前,精准找到奶尖的位置,牙齿隔着运动上衣和内衣海绵一口咬上去。 那片衣料霎时就被他的口津打湿一小片,看着色得不行。 “嗯……!”谢姝妤瑟缩着往后躲了下。 在教室这种公共场合被他做这样的事,身体都似乎变得更敏感了些,奶尖上传来的湿热和含咬感一时放大数倍,小穴情不自禁夹了夹,淌出一缕汁水。 屁股不住地在谢翎之腿上扭来扭去,谢姝妤推推他的脑袋,试图让他清醒点:“哥……别这样,我们还在教室呢!” 可惜谢翎之压根不在乎,一只手伸进她的上衣,另一只手从她裤腰探入,气息急促道:“宝贝,把衣服脱掉,我要在这里干你。” 这青天白日的,还是教室听他说这句话,谢姝妤差点整张脸都烧着了。 她忍着没直接从谢翎之腿上跳下来跑掉——那真的会刺激谢翎之立马把她摁着干一顿。只是捉住那只在她裤子里作乱的手腕,努力软下声音:“我不要在这里做,这里……这里不舒服。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想……”她哽了哽,硬着头皮小声撒娇:“……我想在家里跟你做嘛。” 这时候跟他来硬的根本行不通,来软的还能有一丝抢救的余地。 只是没成想,这招竟然有奇效。 只见谢翎之顿时停下了动作,抽出手,利索道:“好,那我带你回家。” 谢姝妤:“?” 这就同意了? 亏她后面还构思了一大段花言巧语。 谢翎之现在满脑子几乎只剩下了最本能的想法,包括做爱,也包括为自己的交配伴侣提供温暖舒适的性爱环境。 如果伴侣拒绝交配,那他绝对会使用暴力强行将对方压在身下,一直肏干到射不出精液为止;可如果是伴侣不喜欢当下交配环境,那他就必须马上寻找别处让伴侣满意的地方,直到伴侣愿意在那里跟他做爱。 这是雄性alpha应尽的职责。 谢翎之抱着谢姝妤站起来,当即就要往外走。 谢姝妤一口气没舒完,连忙抓住他衣襟,“诶诶诶,包!包!” 匆促收拾好书包,谢姝妤坚决拒绝了谢翎之要抱她下楼的念头。 她拽着谢翎之,动用自己的双腿,贴着墙根偷偷摸摸下了楼。 就谢翎之现下这个状态,大剌剌从人山人海的操场甬道中间穿行出校肯定不可能,他这没法收敛一点的强烈信息素估计能造成混乱。于是谢姝妤思来想去,拉着他从教学楼侧门跑了出去,直奔向学校荒芜已久的后门。 后门被铁锁锁着。 幸而,谢姝妤也没抱希望能从门走出去。 她把两人的包越过栅栏往外边一甩,然后跟谢翎之一起翻了出去。 不得不说,他俩在偷鸡摸狗方面当真有点天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就落在了校门外。 谢姝妤片刻不耽误,一路跑到马路边,也顾不得省钱坐公交坐地铁了,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带谢翎之一起坐了进去。 “师傅,去青岗小区。” 司机大概是个beta,感知不到谢翎之乱飞的信息素,一边不紧不慢地开车一边从后视镜望了眼俩人,还有闲心乐呵呵调侃,“你们是四中学生啊?看你们身上这衣服,学校今天是不是开运动会?” 身旁的谢翎之已经昏昏沉沉黏了上来,看情况也不晓得还能清醒多久,谢姝妤死死摁住他伸进她衣服下摆的灼热手掌,心急如焚道:“是啊师傅,那个,麻烦开快一点,我哥他易感期来了,需要赶紧回家隔离。” 一听到“易感期”仨字,司机登时笑不出来了,大声提醒了句“坐好了噢!”,随即一脚油门踩到底! (2) 千辛万苦到了家楼下,谢姝妤付了车钱,把谢翎之从车上费劲巴拉拽下来。 “哥,翅膀收一收……太显眼了。”谢姝妤边掩着脸往楼道口跑,边小声催促谢翎之。 谢翎之的翅膀上也飘着信息素,并且浓得让人没法忽视,他俩往家跑的路上行人都躲得老远,实在让谢姝妤脸上有点挂不住。 然而谢翎之却:“不要。” 谢姝妤:“……” 她好言哄劝:“就收一会儿,到家再放出来。” 谢翎之:“不要。闷。” 说着他还把翅膀大大展开,叛逆地扑棱两下子。 带起的狂风差点没把谢姝妤卷跑。 谢姝妤没辙了。 现在的谢翎之听话做事全凭心情,好好说话不肯听,强迫他也强迫不了,整个儿一大型青春叛逆期发作现场。 幸好楼道口离路边也不算远,两叁分钟就跑到了楼下。这期间谢姝妤几度想把谢翎之甩开——谢翎之基本是粘着她走的,加上他那受易感期影响直线上升的体温,清清凉凉的秋天愣是给她蹭出一身汗来。 上六楼的过程活像渡劫一样。 谢姝妤从来没觉得上楼这么累过,呼吸进出间尽是alpha浓厚的信息素不说,谢翎之那双手还死搂着她不放,一个劲往她身上蹭。 楼道本来就狭窄逼仄,被他这样一挤,谢姝妤几乎是贴着扶手上楼,步伐都硬生生拖慢了两倍。她试着推开谢翎之,却反被他抱着更紧,险些被勒断气。 钥匙捅进门锁、拉开家门的一瞬间,谢姝妤刚想松快地喘上一口气,脚底忽而一轻—— 谢翎之把她拦腰扛在了肩头。 直奔卧室。 “啊……哥、唔……你放我下去!”他宽健的肩太过硬挺,谢姝妤上午刚剧烈运动过、又还没吃午饭,空空的肚腹被硌得有些难受。她两手撑在谢翎之背上,蹬着腿儿蹙眉叫喊:“谢翎之你找死是不是?我忍你很久了……呼……别逼我骂你!快放开我,我要被你硌……啊!” 谢翎之依言放下了她——他一把将谢姝妤甩到床上,随即滚烫好似发烧的身躯沉重压了上去。 迷迭香信息素倏然溢满本就不太宽敞的卧室,谢翎之一边撕扯她的衣服,一边在她脸颊胡乱亲舔,他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连话语都带着紊乱灼人的吐息:“在这里……可以了吗?” 谢姝妤一时无法回答。 alpha雄壮的体魄沉甸甸压在上方,羽翼庞硕伸展,信息素肆意喷薄,丝丝缕缕都充斥着极度强烈的侵略意味,浇灭了她才燃起的威风。 尽管知道哥哥不会伤害她,但谢姝妤还是禁不住,本能地对处于易感期的alpha、以及即将到来的粗暴性爱感到畏怕。 肌体微微颤抖,被撕扯至半裸的谢姝妤并起腿,稍稍屈起,徒劳无力地自我保护。 想说不可以,却又再找不到理由。 也没法再拖延下去。 “窗帘……”谢姝妤轻细开口,含水秋眸羞赧地偏向床边,声如蚊呐,“窗帘……拉一下。”她咬咬下唇,豁出去地闭眼,“……太亮了。” 正午骄阳朗朗悬在高空,穿透无色的玻璃窗,将卧室照得一览无遗。那分外明亮的阳光仿佛在提醒着她,她正在跟自己亲生哥哥乱伦,而且还是白日宣淫的现实。 ……太过头了。 谢翎之顿住动作,盯着身下明显在害怕畏缩的伴侣看了一会,还是用最后的耐心起了身,去把窗帘拉上。 哗—— 室内霎时只剩一片暗黄。 拉好窗帘,谢翎之急不可耐地转过身,眼神却蓦然定住。 就在这片刻间隙,床上的谢姝妤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屈膝趴伏,细腰塌陷出一湾软媚弧度,上衣衣摆顺着重力作用向下滑落,已经褪去内裤的饱满臀瓣高高撅起,同样还有笔直翘起的猫尾。 分开的双腿间,清楚可见正怯生生瑟缩的浅粉肉穴,以及被胸衣包裹的乳肉。 谢翎之喘息骤重。 他迈腿走过去,视线凝在那朵紧紧闭合的娇嫩花蕊上,声线沉哑:“宝贝,这是什么意思?” 背后传来的注视感如有实质,谢姝妤甚至能感觉到他在看哪里。 花穴痒热地缩了缩,咕叽吐出一汪细流,她不由得将脑袋埋得更深了,像鸵鸟将头埋进沙地一样,羞耻得要命:“你……你就这样……来吧。” 现下这个场景,这个心态,谢姝妤忽而想起了小时候被妈妈带去医院打针,她也是这样,害怕地闭上眼,不敢看针头扎进皮肤的景象。 看不见,就没那么怕了。 臀侧扶上一只大手,掌心炙烫的温度吓得她一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谢翎之脱了衣服,一手扶住谢姝妤的臀,五指不觉用力,深掐进那软弹的臀肉。下方传来的娇滴滴呻吟令他越发情火高燃,他握着完全勃起的鸡巴,在穴口外蹭了蹭,试图先把那有段时间没操过的、还有点生涩的穴磨开些许,“这姿势也不错,能干到你最里面……我很喜欢。” 硕大的龟头滑过阴蒂,肉冠边缘的硬棱刮得谢姝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抬起屁股,夹紧小穴。 啪! 谢翎之在她屁股上扇了一掌,两根长指不由分说挤进逼里,粗暴捣弄,“别夹!” 谢姝妤惊得跳了下,一声尖叫脱口而出,下一刻便被穴肉里大力抽插的手指搅成呜咽,她两只脚在床单上乱糟糟扑腾,牙齿咬着枕角闷闷低泣,“啊……不要……不要那么快……哥……呀啊……” 清澈的汁水随着手指抽插喷溅出体外,大半落在了谢翎之大腿和阴茎上。感觉她差不多要高潮了,谢翎之抽出湿淋淋滴着水的手,坏心眼地在谢姝妤不断抽抽的骚穴上拍了一下,又将手上浪水抹回穴口附近,指腹刻意碾过小花蒂,用力捏揉。 “啊啊——”谢姝妤头颅仰抬,抱紧枕头细声哭喊,被拍得红肿热痛的穴肉激烈收缩,屁股扭动着想往前躲,却被谢翎之强硬摁住。 蓄势待发的阳具直接顶上逼口,谢翎之正要挺腰肏进去,却听见谢姝妤细弱似嘤咛的乞求: “轻一点,哥哥……” 谢姝妤转过头,耳朵后折,眼尾透出胭脂色的羞赧薄红:“……我害怕。” 谢翎之脑子嗡的一下,刹那间最后一丝理智也消泯殆尽。通身血液极速冲涌,他抓住谢姝妤一条胳膊,胯骨猛然一耸,硬胀的粗茎登时全插了进去,没等谢姝妤适应就开始迅疾抽送起来。 “啊!哥、哥!”谢姝妤被干得眼泪都出来了,旷了好多天的小穴一时经不住这么猛的操干,在肉棒插入时就剧烈痉挛,胀痛又酸楚地高潮了一次。 麻热的欢愉随着龟头顶操漫向小腹,谢姝妤短促地小口喘气,抽噎着说不出话,痛爽交织的蜜穴自卫般绞得死紧,企图箍住正在甬道里悍然抽插的巨物,却反而招来更凶的捣肏。 鸡蛋大的龟头在肉壁内毫无章法横冲直撞,花心被撞得不住流泪喷水,宫口也松开一丝,饥馋嘬吸着凶狠撞上来的龟头,仿佛想从马眼里吸出精液吞吃下去。 谢翎之舒爽地仰头喟叹,一手抓着谢姝妤的胳膊,一手把着她腰侧,精窄腰胯在少女两腿间急速耸动,坚硬的耻骨几能律出残影般又急又狠撞击两瓣丰腴绵柔的屁股,囊袋啪啪拍打在白生生的肉臀上,击出一波波让人眼花的肉浪,没一会,那白软臀尖就如同挨了巴掌一样浮出小片殷红的颜色。 谢姝妤在狂风骤雨中颠簸着,脑子似乎也要那根插在穴里捣干的肉棒搅成一滩浆糊,接连不断的绝顶快感像海啸疯狂扑涌过来,她快要被逼疯了,哭声上气不接下气,“慢点啊哥……慢点……呜……求你了……” 她的哭叫讨饶令谢翎之十足愉悦。 谢翎之眯了眯眼,半点没慢,只俯身抱住在高潮中抽搐的谢姝妤,咬着她的耳尖,胯骨更快狠地往花穴深处耸操,“慢点就没法让你爽了宝宝……嗯……好几天没操你了,你好像又紧了,水也好多,夹得我好舒服。” 谢姝妤听得面红耳热,恨不得把脑袋全部埋进枕头里面——谢翎之总是爱在床上说些荤的,有时候倒也不是故意臊她,就是直白坦诚说出自己的感受。 ……但这更让人受不了。 茎身上下狰狞盘虬的青筋就着出入动作,重重磨碾过肉穴内所有敏感点,没几下内壁就不规律地缩动起来,肉褶层迭咂吮着粗硕鸡巴,又一次源源不绝泌出丰沛浓热的汁液。 他操得太快太凶。 高潮停不下来。 上午的运动会千米跑本就夺走了谢姝妤大部分体力,她腿都还软着,现在又经历这样频繁且过激的高潮。 腿根触电似的打着摆子,谢姝妤彻底没了力气,上身趴倒在枕头,臀部却顺势往后一送,更方便了谢翎之操进深处。 谢翎之不遗余力地顶胯操弄,双眸微红,垂睨着谢姝妤一半光裸的洁白脊背,那两扇蝴蝶骨正像振翅般小幅度耸抖,看着单薄,柔弱,又柔弱易折。 可怜见的。 谢翎之猛一挺腰,尽根没入,大小堪比婴儿拳头的肉冠一下顶开宫颈,全部插进生嫩的子宫,沉甸甸坠压着内壁软肉。 “啊啊!”谢姝妤被这一下顶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像是过电般剧烈颤抖,她终于撑不住了,踢蹬着腿脚拼命往前躲逃,“你出去,出去!我不要跟你做——” 这一逃直接刺激到了正做到兴头上的谢翎之。 易感期带来的影响在这刹那彰显得淋漓尽致,谢翎之当即红了眼,猛得掐住谢姝妤的腰将她一把拖回来,阴茎噗嗤一声入了个瓷实。谢姝妤颤巍巍仰起头,两眼泛白,失魂的间隙又被他单手锢住双腕,控制在背上。 谢翎之上身倾轧,两条骨骼密度极高的腿骨压在她膝弯处,将她整个人牢牢固定在身下,犬牙咬住她后颈腺体,汹涌灌入大量alpha占有性的信息素,锋利牙尖下隐约可见猩红点点,他喉间滚涌出兽类被激怒时的警告低吼。 谢姝妤顿时什么都没法思考了,伴随着标记者alpha的信息素灌进身体,被牢固制服的身体绵绵瘫软下去,柔弱地向alpha表示臣服。 “哥哥……呜……对不……对不起……不要再给我信息素了……” 谢姝妤细微地啜泣着。 谢翎之灌给她的信息素太多了。 她快承受不住了。 察觉到身下伴侣在瑟瑟发抖,谢翎之慢慢放轻了她的桎梏,舔着她的耳朵安抚,“宝宝,不要怕,我不会弄伤你……但你不能跑,你得在我身边……” 那根硬热肉棍插在体内,冠首隐隐有膨胀成结的意图,随时都有会被内射、甚至完全标记的可能性令谢姝妤止不住生理性地颤抖。 安抚好像没有效果。谢翎之现在脑子浑浑噩噩的也想不通为什么,他抚慰似的舔了舔谢姝妤后颈,然后把她翻了过来。 “翻身,宝贝。”谢翎之亲亲她湿润的眼睛,说,“我要看着你的脸干你。” (3)(注:全是h,可能有点无聊,含内射成 翻身过程中,谢翎之没把阴茎拔出来,肉冠下的硬棱卡着宫口生生刮磨了大半圈,茎身凹凸盘缠的青筋强劲勃动,闷重碾轧过每一寸穴肉,甬壁肉褶几乎全被磨了开来,掀起一阵火辣辣的酸热激爽。 ——看着她的脸,干她。 这句话入耳的瞬息,伴着小腹传来的钝钝牵扯感,谢姝妤腰脊一弓,耻骨贴紧谢翎之沟壑分明的腹部,酸软痉挛几回,竟然就这样潮喷了。 “啊啊……嗯……”谢姝妤噙着泪波颤泣吟,视野阵阵发黑,神智被绝顶的快感彻底冲化,淫液从子宫深处泄洪般争先恐后往外喷涌,多得快令她脱水,却又被戳在宫口的硕胀龟头像塞子一样牢实堵住,平坦的小腹都隐隐撑起了弧度。 胀。 真的好胀。 可谢姝妤懵得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难以承受的哭腔从口中断续淌出,逼肉极力吞绞插在下身不停抽送的鸡巴,像是要将那根欺淫她的巨物连根咬断。 她抻着修美的天鹅颈,泪眼婆娑半阖,无助地重复:“哥……哥哥……呜……” 谢翎之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哭得湿凉的鼻子,抓了她一只绵柔的奶乳在手里揉捏,劲腰律动的幅度小了些,但龟头依旧严严实实堵在宫口密集肏顶,“嗯,哥哥在呢,哥哥在……嘶……你夹得太紧了宝贝,放松点……不然哥哥不好干你。” 谢姝妤一听,小穴反而缩动得更厉害了,喷着水死命夹绞体内那根肉茎,越往里夹得越紧,尽头的子宫颈更是橡皮圈一样紧窒勒住伞冠。 谢翎之深吸几口气,臀肌坚实绷紧,尾椎仿佛有电流滋啦窜过,脊骨都爽得酥麻不已。他索性停下动作,沉迷享受着妹妹绵密促急的缩搐,份量十足的大龟头浸泡在她胞宫内不断升涨的骚浪淫液中,铃口一收一张,舒服地吐露出浊白前精,将清液搅得浑浊不堪。 锐眸被性欲烧得猩红燥戾,他着迷盯凝谢姝妤那张深陷于极乐之中迷离痴醉、却更加娇艳不可方物的小脸。 这是只有他见过的表情。 也只有他才能把她操成这样。 她是他的亲妹妹,她还是个奶团子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她连咿呀学语、穿衣穿鞋、甚至识文断字都有他教导的痕迹。 所以,现在也该由他来教导她什么是做爱,什么是高潮。 ——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谢翎之稍稍俯身,与失神的谢姝妤额头相抵,亲昵又情动地磨蹭。 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就该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他是她哥哥,她的床上只能有他一个alpha,全身上下只能被他亲被他碰,肚子里也只能装他的精液;他想永远都不跟妹妹分离,最好每天、每时、每刻都能触碰到她,把她按在怀里操到哭叫喷水。 谢翎之亲亲谢姝妤半张着呻吟的红润小嘴,唇间吐息灼烫又炽烈:“宝贝怎么水这么多,是哥哥干得你很爽对不对?那以后我们每天都做爱好不好?” 谢姝妤还没能从过度激昂的高潮中缓和过来,张着嘴闷促喘气,除了婉转啼吟外什么都说不出。 只是一秒钟没得到谢姝妤的回应,谢翎之就禁不住又浮躁起来。 他低头跟快要爽晕过去的谢姝妤接吻,吻法却不似往日缠绵,而是近乎狎近淫亵般,嘴唇与她的唇紧密贴合,舌头伸进她津液四溢的小嘴里快疾抽插,时不时深捅入呜咽的喉口,弯起舌尖,恶劣搔刮那生嫩敏感的舌根与软腭。 “唔唔——咳、嗯——!”谢姝妤经受不住他这么玩,噎呛着反应极大地扑腾起来,两条屈在他腰侧的腿奋力踢踹他的小腿,“不要……唔咕……你讨厌……!” 谢翎之再次被她的反抗激出凶性。 他暴躁握住谢姝妤两只膝盖,掌背筋骨悚凸,用力将她乱动的腿脚朝两边掰开,直到那对柔韧度极佳的长腿平敞成一字马。 “啊!”谢姝妤惊叫一声,被迫大张的腿根虚软酸痛地打着颤,被操得红肿的媚穴毫无遮掩暴露在alpha眼底下。 谢翎之粗喘着垂睫,只见谢姝妤那微微发红的白皙臀底积着一滩床单都没法再吸收的清澈淫水,四周也到处都是刚才做爱时喷溅出的水花,阴阜细窄的肉缝间,强行插着他那根因过分硬胀充血而泛起紫红的粗硕阴茎。 完全摊开的姿势使得小穴也被打开些许,阴茎顺势又陷入一点,两瓣娇嫩的花唇似是已经被拓到极限,靡红中隐约透出一抹怜弱苍白。 两厢尺寸明显相差过大,原本幼小的穴孔硬生生被撑成了肉棒圆硕的形状,任凭花唇怎么挣扎收缩都无法并拢半点。强制拓开的阴户上方,肿立的小花蒂颤巍巍探出头。 色得没边。 肉茎根部还有一小截露在外面,余下前端尽数埋在骚穴里,谢翎之看不见里面光景,但能清楚感知到,穴内玫红潮润的软肉正在如何殷切舔吮着他的肉棒。 像一口喂不饱的贪馋小嘴。 谢翎之看得眼热,下腹欲火骤然升腾,烧得阳具都胀大了一圈,听着谢姝妤低细的哀鸣,他就着这个姿势,压住她两条腿,沉腰在她腿间疯狂捣干。 “啊、啊……哥,轻点……求你了……哼嗯……”阴茎干得太重太快,谢姝妤只觉嗓子都像被肏堵住了,声线闷沉地哭叫乞求。 谢翎之哑声执拗地问:“宝贝,哥哥干得你爽不爽?喜不喜欢哥哥?” 谢姝妤都要被他顶得骨头散架,根本不想顺着他心意,开口便呛:“才不爽……啊……难受死了,你给我慢点啊……!” 这个答案显然令谢翎之非常不满意,他闷不吭声,低头咬住她一只颤晃的粉嫩奶尖,精干的公狗腰顿时提力加速,飞快在她腿间出入。 “啊啊——!” 啪啪啪—— 宽敞的大床上,两具年轻胴体交合的部位不停碰撞出清脆溅水的淫响,粗大肉茎每次抽送都会带出一小片潋滟靡软的穴肉,以及肆溅的汁水。 床板不堪重负地嘎吱作响,床垫下方的弹簧被压下大半,又倏然弹起,带动谢姝妤胀痛发麻的小穴也被迫“主动”迎上谢翎之猛急冲顶过来的胯骨,一记记啪啪重撞搞得她眼泪直掉,淫水也流个不停。 正面的下位姿势跟后入的感觉截然不同,子宫倒是减少了些许压迫,但那根在穴里狂乱驰骋的鸡巴每一记都狠重捣在穴芯上,力道大得几能把她钉死在床上。 谢姝妤酥爽得浑身战栗,又实在有些捱不住,她甚至有种后臀尾椎都要被捅穿的恐怖错觉。 她想从谢翎之身下逃脱出来,可两条腿又被扣住了最要命的关节,跟两条束缚带似的,无论她怎么扭别都动弹不得。 被这般死死固定着操弄,没一会谢姝妤就撑不住了,崩溃地哭了出来:“我爽……哥哥!我很爽……你放开我……我真的……真的不行了……” 谢翎之双手撑在她膝盖内侧,背肌肩胛凸立,小臂绷出遒劲悍猛的肌肉线条,腰臀一刻不停地疾速耸肏。 闻言,他吮着她挺立起来的奶尖,喘息含混:“哪里爽?” “下……下面……” “小骚穴很爽是吗。” “……是……” 谢姝妤羞耻得咬住牙根。 然而谢翎之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爽?被哥哥操的吗?” “……”谢姝妤闭上眼,片刻,终于败服在激烈又狂放的性爱下,破罐子破摔道,“是……哥哥操得我好舒服……好喜欢哥哥……哥哥你轻一点……” 这回谢翎之总算高兴了,放开她的膝盖,把她基本已经没知觉了的两条腿缠到腰上,放缓速度,在穴里小幅度打转研磨。 谢姝妤眉心松了松,舒缓地吐出一口气。 放慢下来的节奏让她终于能够缓过高潮余韵,那颗圆硬的龟头如同按摩一样在甬道内磨来蹭去,被干得发木的小穴渐渐发热着恢复感知。 谢姝妤合着眼睫,腿根微微打颤,不多时又被蹭得小泄了一次。 “嗯……呼……” 甬壁无序缩绞,谢姝妤小小打了个寒战,舒服地眯起了眼。 阵阵发黑的视野中只能看见谢翎之宽健的肩,与流畅长直的锁骨,在她上身起起伏伏,把天花板挡得只剩个边角。 她正晕乎乎陶醉在欢愉中,穴里的肉茎忽然又加快加重。 谢翎之俯身埋在她胸乳间,臀肌绷紧沉浮,呼吸一声比一声沉促热烫。 他要射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姝妤有瞬息慌乱——谢翎之还没戴套呢! 不过转眼她又放松下来。 之后买板药吃算了,反正就谢翎之现在这个状态,叫他拔出来戴套他估计也不会听,何苦白费力气。 再说,她也有点想体验一下……内射是什么感觉。 谢姝妤放松下来,双腿缠住谢翎之强劲挺动的腰,双手也抱住他的背,半眯着水润泪眼专注享受。 朦胧眼眸中倒映出谢翎之轮廓分明的俊脸,那张冷白俊美的面容明晰透出情热潮红,额发被汗水打湿成漆黑几绺,随着动作轻微晃荡,看着性感又色气。挺拔的鼻梁薄汗流淌,雪峰似的鼻尖上挂着一滴汗,摇摇欲坠,没几下就滴落在她唇边,烫得惊人。 谢姝妤正迷蒙欣赏着男色,谢翎之忽而俯下身,紧紧抱住她。 健腰悍然耸顶十来下,硬硕龟头猛得冲撞进子宫口,一瞬膨胀成结,跳动着在她宫腔里射出浓稠滚烫的精液,一股一股如水枪般剧烈冲击着幼嫩的内壁。 青涩子宫霍然被热腾腾的浓精灌满,谢姝妤浑身一绷,指甲随即就在谢翎之背上划下几道抓痕,“嗯啊……!” 夜(小日常) …… 谢姝妤迷迷瞪瞪睁开眼。 天花板雪白平整的映像模糊铺满视野,最中央那圆盘一样的吸顶灯散射出明晃晃的白光,亮得有些刺目。 谢姝妤懵怔了会,认出这是她自己的房间。她眨眨眼,眼皮又沉又肿,干热发酸,像是哭了好久的样子。 “醒了?”谢翎之低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关切中带着点小心翼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姝妤微微偏头,发现谢翎之穿着睡衣跪坐在她脚边,手里正拿着条湿暖干净的白毛巾在她两腿间轻轻擦拭浊渍,掀睫看向她的乌亮黑眸中,混杂着尽兴后的安怡餍足、以及深深歉疚。 谢姝妤迷茫看了他片刻,混沌的神智一点点恢复清明,浮现出昏迷前的画面。 她记得,自己跟谢翎之做了一次之后,谢翎之还没能完全清醒,射完压着她休息了一会,然后又硬了,强拉着气喘吁吁倒在床上的她换了个姿势继续做。 分开腿坐在他怀里挨操、骑在他腰胯上颠簸、被抵在床头跪着后入到喷水、侧卧着从背后斜插猛干……做了多少次她都记不清了,也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是累晕过去的还是爽晕过去的。 反正谢翎之肯定一直没戴套,她感觉小腹涨得要命,不晓得被射了多少在里面。 谢姝妤瞥一眼窗帘,静静合拢的窗帘外已经透不出一丝光亮。 天都黑了。 “……没有……咳……”被自己哑到几乎发不出声儿的嗓子吓了一跳,谢姝妤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再问:“现在几点了?” 谢翎之手上擦拭动作停了下,偏头瞧挂钟,“快七点了。”说着坐起身,从床头柜上取下水杯,仔细扶着她坐起来,服务之到位、态度之优良,堪比高薪聘来的专业护工,“来,喝点水,嗓子都干了。” 谢姝妤依着他的托扶使力起身,却发现四肢毫无感知连动都动不了,她一时间骇得还以为自己被操瘫了——然后发现只是饿得没劲儿了而已。 也是,一天下来就吃了顿早饭,又进行了将近大半天剧烈运动,还能有力气就有鬼了。 想想这一中午加一下午的淫乱时光,谢姝妤为自己的堕落而惭愧叹了口气,然后努力驱动饿到有些发冷的手指,撑起上身。 一动,下面就有黏糊糊的液体淌了出来。 “唔……” 极其怪异的感觉令谢姝妤眼角一抽,条件反射般立马夹住麻痛的小穴,试图把那些东西憋回去。 见她情状异样,谢翎之紧张地问:“怎么了?哪儿疼?” 谢姝妤脸上红彤彤一片,支吾道:“没哪儿疼,是……有东西。” 谢翎之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啧。谢姝妤白他一眼,无语到都不臊了,没好气说:“你射的东西。” 谢翎之噎住,罕见地尬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 谢姝妤把腿并在一起磨了磨,勉强止住下面已经流出的温凉精液,随即嗔怪谢翎之:“你怎么没给我清理干净,难受死了。” “……”谢翎之想抓抓后颈,但碍于一只手搂着谢姝妤,一只手又拿着水杯,遂无奈放弃,“我也才醒没多久……怕弄疼你,就没敢……没敢清理太深。” 谢姝妤撇撇嘴,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她并着腿慢腾腾往上挪,在谢翎之臂弯里找了个舒坦位置靠着,张嘴抿住杯子边缘,小口小口喝水。 谢翎之在旁边小心看着她,唇线收了收,欲言又止半晌,内疚地说:“宝宝,对不起,我今天不清醒,忘了戴套,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然后……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也在手机上买避孕药了,一会就送来……”他静了一会,嘴唇在谢姝妤柔顺的长发上蹭了蹭,低闷道:“对不起。” 谢姝妤声线泡在水里,含糊“嗯”了声,摆摆手大度示意没关系。 水有一点凉,不过也正好缓解了体内干热,谢姝妤一口气喝下半杯才松嘴。 喝完,打个小水嗝,说:“好饿。” 肚子回应似的咕噜噜响了一声。 ——她现在感觉十分新奇,肚子上面空得发虚,肚子下面却又跟吃撑了一样胀得慌,这似饥若饱的奇妙感属实有点独特又让人难忘。 谢翎之把杯子放回去,说:“我先带你洗个澡,然后去厨房给你做饭吃。” “不行,我怕我在卫生间饿晕过去。我要先吃饭。” “可你身上……” 谢姝妤轻咳一声,头转到另一边,难为情地伸出手:“毛巾给我。” 谢翎之没明白她想干啥,但还是依言把毛巾给她了。 谢姝妤接过毛巾,又拽过被子盖住身体,两手伸到被子下面摸摸索索一阵,一边摁压小腹将精液挤出来,一边用毛巾在穴口擦拭。 “哼……嗯……” 穴肉微微痉挛,红滟花唇翕张开合,吐出一股股已经稀释得差不多的白腻精水,失禁一般的酸软感令谢姝妤眯起了眼,红着小脸止不住轻声哼唧,蹙起的眉心里半是欢愉,半是难耐。 谢翎之在旁边看得呼吸都热了,手忍不住伸进被窝,不老实地划过软嫩奶乳,往下探去。 谢姝妤反手拍在他手背,凶道:“别动我!收回去!” 她下面都要被干得没知觉了,他还有脸再碰。 谢翎之悻悻然收了手。 收拾得差不离了,谢翎之打横抱起谢姝妤,大步走向厨房。 把谢姝妤放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谢翎之拉开冰箱门上翻翻下找找,“没菜了,只有冻肉,这一时半会儿也化不开……我给你煮面吃?” 谢姝妤趴在椅背上看他,噘嘴:“不要。” 一碗面条无法满足她现在空荡荡的肚腹。况且没菜没肉还吃个蛋的面,方便面都还有蔬菜调料包呢。 谢翎之只得继续翻找,他端出两盘昨天剩的炒菜,观察了下,菜色有些蔫了,但还能吃,“昨天剩的芹菜炒肉和韭菜豆芽吃不吃?” 谢姝妤突然大喊:“呜啊——”她偏过头去怏怏抽泣,“唉,alpha,这就是alpha……平白无故日你大半天然后只给你剩饭剩菜吃……呜呜我命苦矣……”她吸了吸鼻子,语气悲苦得像被全天下辜负了。 谢翎之气笑了,菜盘砰一声放回冰箱,他叉着腰看向椅子上那嘤嘤哭泣的苦命小白菜,“那你想吃什么?家里有的我给你做,没有的我就给你点外卖。” 平时他对谢姝妤饮食管控很严,外卖什么的除非时间紧迫或者情况特殊,比如她单独在家、而他又有段时间没法赶回来做饭,不然基本不让点。他总觉得外卖不健康也不卫生,吃了对她身体不好。可他现在正值易感期,又不好随便出门,一是怕症状突然发作,二是一旦遇到别人散发出信息素,容易暴走。 谢姝妤瞬间开朗了,两手扒着椅背朝他嘿嘿笑得像朵向日葵:“我想吃烤串,加一罐可乐,冰的。” 谢翎之踌躇片刻,无奈答应:“烤串可以,可乐也可以,但冰的不行。” 谢姝妤的笑容立刻垮下去,下巴搁到椅背上,不悦地哼了声:“那不要了。” 她不笑,谢翎之就笑了。谢翎之过去欠欠地拨弄一把她的头发,递给她手机点外卖。 刚下完订单,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你好外卖——” 谢姝妤一惊:“这么快?!” 谢翎之摁了下她脑袋,失笑道:“快什么快,避孕药。你当美团是许愿树啊,刚下单就送家门口。” “……哦。”对吼,差点忘了这码事。 谢翎之过去开门,接了避孕药,拿回来看了两眼药盒,然后放到餐桌上,“等吃完饭,洗个澡再吃吧。” 谢姝妤睁着眼睛,视线在药盒上扫来扫去,奇道:“这个药,也要饭后吃吗?” “……”被她问的,谢翎之不禁又拿起药盒看了看。 谢姝妤也凑过去跟他一起看,“空腹,或者饭后两小时?那我现在吃得了。” 谢翎之眼角瞥向她身下,面色犹豫:“可你这……里面还没洗干净,现在吃会不会……” 谢姝妤:“这东西不就是抑制里面那东西的吗?” 好像也对。 不过谢翎之还是不放心,说:“空腹吃这个会不会难受?要不你等饭后再——” 谢姝妤一把抢过药盒,“不要,吃完饭我要直接洗澡睡觉了,不想吃药。” 谢翎之只好随她去。 吃完药,谢姝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是有点头晕,困乏,然后更饿了些,肚子咕咕直叫。 谢翎之看她饿得难受,从厨房的零食娄里翻出个前两天从烘焙坊买的手撕面包给她吃。面包表层涂着一层蜂蜜,吃起来挺甜,既能补充能量,还能让谢姝妤心情好点。 除去这个面包,谢翎之没敢再给她吃别的,毕竟晚上吃东西身体不好消化,一会儿还有烤串,他担心谢姝妤贪嘴吃多了会肚子撑得睡不着。 谢姝妤蔫蔫地倒也没跟他争论,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直到吃烤串时才打起些精神。 他们两人点了不少,大部分都是谢翎之点的,易感期间他的胃口也比平时大一些。谢姝妤虽然当下食欲也挺旺,但总归胃口有限,吃了七八串就腻了,懒趴趴往卫生间走。 谢翎之赶忙丢下签子,“你要洗澡吗?我陪你。” 谢姝妤蓦地回头,以一种看变态的眼神惊异看他,“你陪我洗澡干什么?” 谢翎之:“……别误会,我是怕你在浴室晕了摔倒。” 谢姝妤一摆手,“哪有那么脆弱,小瞧我——” 谢翎之直接过去,搂了她双腿便把她扛起来,走进浴室。 “啊!耍流氓啊你——!” 谢姝妤握拳在他后背敲个不停。 乱七八糟一顿整,谢姝妤总算清清爽爽舒舒服服躺上了自己的床。 谢翎之在浴室里倒真没对她做什么,可能是下午操舒坦了,也可能是还为内射害她吃药的事儿愧疚着,反正她洗澡的全程,谢翎之就站在外边守着,看都不多看一眼,整个儿一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形象。 临睡前,谢姝妤忽然想起来,问谢翎之:“你明天的运动会项目怎么办?有人顶吗?” 谢翎之从背后抱着她,懒懒道:“叫季峥和江煜璟他们替我去了。” “飞的呢?” “飞的?……哦,对,还有飞的。”谢翎之抱她的胳膊收了收,脸贴在她后脑散开的清香发丝蹭来蹭去,“飞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找人吧,我现在是朵柔弱无力的娇花,没法跟那帮alpha比的。” “天爷啊。”谢姝妤差点听吐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险些没翻回来。槽多无口,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拍拍娇花的手背说:“行叭,娇花儿,去把灯关了。” 谢翎之放开手,“你去吧,我起不来,没力气。” “你去,你关的灯更黑。” “不行,我怕黑。” “有我在呢,不怕。” “我还是怕——” 谢姝妤暴躁一脚踹他腿上,“快去!不然之后几天别想碰我!” 谢翎之讪讪摸了摸鼻子,委委屈屈下床关灯。 (4)(还是全h) 翌日清晨,谢姝妤是被撑醒的。 不是肚子撑,是下面撑。 “哼嗯……” 神智刚朦朦胧胧浮现出光亮,下身便掼来一阵难以忽视的异物堵塞感。 谢姝妤蹙起眉尖,嘤咛着夹了夹腿,那根异物却反而更用力地破开阻碍,硬挺挺挤进一大截粗长。 “啊……!” 这下子谢姝妤总算被弄醒了。 她眯开眼睛,迷糊反应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被日。 腰间圈着双结实手臂,谢翎之自背后环抱住她,胯骨正以均匀密集、而又小幅度的频率,像打桩机一样啪啪冲撞她饱满柔润的臀。 处于晨勃状态的阴茎十足精神抖擞,硕胀龟头没捅几下,就将穴内捣出粘稠的咕叽水声。谢翎之低沉粗重的喘息连绵拍击在她耳背与颈侧,灼热又促急,烫得谢姝妤越发敏感,蜜穴里层层迭迭的肉褶情不自禁收绞缩拢,紧紧吸吮不断侵入的壮硕棒身。 “宝贝,醒了?”觉察她的变化,谢翎之音色沙哑地问了一句。 随即也不等她回答,重喘着咬住她耳根,手从睡裙领口伸进去,握住一只白软奶子借力,放开了动作快猛插干花径。 “嗯——”谢姝妤闷哼着微微躬起脊背。 大清早的,身体机能都还没苏醒完全,就被箍在alpha怀里挨这么凶的肏弄,谢姝妤连抗拒的话语都没法组织,吟声断断续续混入肉体碰撞的靡乱声响,原本不胜承欢的难挨也被搅成淫媚音调。 “套……”她忽地想起这码事,抖着声音提醒。 “戴了,没事。” 谢翎之低声让她安心,握着她奶子的手收拢五指,指缝夹住顶端蓓蕾,在她的呜咽中将乳球揉成各种淫靡形状,松开时甚至留下了相当醒目的通红指痕。 “宝宝,你的奶好像大了点。”他舔着谢姝妤簌簌扇抖的耳朵,拇指和食指指腹捏住一只粉嫩奶尖高高拉拽起来,又松力让它弹回去,来回把玩个不停,“长这么快,有没有哥哥的功劳啊?” 谢姝妤双臂保护住自己的胸,缩着肩膀直躲,冰凉的脚丫向后踢他,“才没有,变态,大变态。” 谢翎之轻笑一声,抬腿夹住她的脚,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暖脚——谢姝妤天生就有些体寒,就算是夏天,手脚有时候也冰冰凉凉的,冬天更是经常冷得跟冻僵了一样。 侧躺姿势使得整根鸡巴的重量沉甸甸压着下方媚肉,随着肉根狠操猛顶,龟头粗砺肥厚的边棱反反复复、沉滞又笨重地碾剐过屄心,激出的爽意令谢姝妤尾巴都翘了起来,口涎横流。 “啊……哥……” 谢姝妤小脸微皱,一条腿少许蜷屈,另一条腿又神经质地绷着筋抖瑟抻直。软腻脚心无意识贴上谢翎之精悍暖热的小腿,缱绻地贴蹭厮磨,汲取热度。 谢翎之被刺激得胸膛剧烈起伏,手臂更加抱紧了她,鸡巴抽插间血管搏动着充血膨胀,竟硬生生又大了一圈,将整条浅窄阴道撑得满满当当。 伴着下身片刻不停的激烈抽插,茎身隆起的脉络钝重凶疾地刮过穴内每一个酥麻点,快感恍如潮浪般一波一波汹涌而上,猛烈冲刷着谢姝妤刚醒来还有些懵懂的大脑,谢姝妤张着小嘴又是哼唧又是哭叫,不多时就泄了一回。 “哈啊……啊……呜……” 谢姝妤战战地并紧双腿,穴肉阵阵痉挛缩绞,企图阻止还在往里操弄的肉棒。 却只起到了反作用。 阳具被小穴夹得酥爽不已,谢翎之兴奋喟叹一声,一个翻身将谢姝妤压在身下。 他双手掐住谢姝妤的腰胯,迫使她平趴在床上,而后劲腰深深一沉,粗硕鸡巴尽根没入少女臀瓣间那朵艳红瑰丽的肉花里,龟头狠狠戳中深处正极致敏感的穴心。 “额啊——!”谢姝妤猛得一个哆嗦,身躯紧紧绷起,喉间发出凄然哭叫,甬道如同开闸般喷涌出一大股阴精,兜头浇在龟头上。 刹那间脊柱仿佛有烟花迸裂开来,谢翎之重重长喘一声,阖眸缓和几许,随后伏在谢姝妤光洁的脊背上,咬着她的后颈越发狠劲地耸顶健腰。 鼓囊囊的卵蛋像巴掌一样啪啪拍打着谢姝妤丰盈的臀肉,将那两瓣白嫩都打出了粉红色,圆硬冠首每一记都直奔穴心而去,几乎要将那一小块嫩肉操肿操烂。 鸡巴每次进出都会带出大股滂沱淋漓的汁水,在两人早就泥泞不堪的交合处肆溅开来,阴唇、精囊甚至耻毛都挂满被操成白沫的淫水,随着肉体碰撞黏连出道道丝液,糊得操穴声都越发浓稠厚重。 宫口仿佛变成了泉眼似的,不断往外潮喷,谢姝妤甚至有种要脱水了的虚弱错觉。 躯体痉挛得停不下来,她受不住地攥紧床单,竭力挺腰往前躲,“啊、哥、哥不要……哈嗯……我不……不行……” 臀后的冲撞太过蛮横,她要说的话还没等出口,便在喉中支离破碎。 alpha健壮的雄躯压在背上,将肺中空间挤压得无比逼仄,谢姝妤不一会就有些呼吸不畅。 视野内的景象模糊发黑,她两手艰难撑着上身,忽然感觉水流冲涌的下腹处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满满涨涨,还有点酸,又麻又刺地堵在尿道口。 谢姝妤慌乱又难受地扭动腰臀,“等下……你起来……我要上厕所……” “嗯?”谢翎之入迷地在她光裸肩头亲咬舔吻,动作半点没停歇:“想尿吗?” 谢姝妤难为情地说是。 “那哥哥带你去。” 谢翎之说着,两手从她腋下穿过,一把将她上半身捞起,鸡巴顺势顶了下深的。 耳边响起谢姝妤宛如噎着似的哽咽,他也没拔出来,就这样插在里面,抱着她两条分开的大腿下了床,信步走向卫生间。 这么被插着还门户大敞地走出卧室,实在超出谢姝妤的心理承受能力。谢姝妤顿时羞耻得脸皮都要烧透了,蹬着脚在谢翎之臂弯上奋力挣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她那点力气在谢翎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见她那两对细白的胳膊腿在半空直晃,谢翎之不仅没松手,还坏心眼地把她往上掂了掂,将她的大腿并到一起,紧密夹住鸡巴,然后边走边在穴里操干,龟头抵着骚心上下碾磨。 谢姝妤被体内那根东西磨得眼神涣散,反抗的叫喊生生卡在喉中,变了个调,成了软绵绵的哼唧,小脚也互相磨蹭着蜷曲起来。 到了卫生间,谢翎之像给小孩把尿一样,把谢姝妤悬在马桶上方,悠然又恶劣:“尿吧。” “?!” 谢姝妤气得肝疼,伸手猛锤谢翎之胳膊,“滚!放我下来谢翎之!不然我弄死你!” 谢翎之抬起眉骨,从容地把她往下放了放,让她两只脚尖能踩到坐垫上,同时鸡巴也一下顶到了宫口,“呼……这样可以了吧?” 谢姝妤差点被那一下顶泄出来。 小腹处坠坠的尿意霎时更强烈了,谢姝妤挣也挣不开,只得含着泪服软,“哥你放开我……呜哼……我不好意思……” 谢翎之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和蔼得跟什么似的,“干嘛不好意思,以前不是都被哥哥操尿过好几次吗?没关系的。” “你——” “乖乖,哥哥不想跟你分开嘛。”谢翎之贴着她蹭了蹭,龟头也抵着宫口磨压了几个来回。 谢姝妤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她憋得眼泪都出来了,感受着下身快要排泄出来的尿液,简直羞愤欲死。 谢翎之垂眼看她,见她忍得委实痛苦,于是自己上手,指腹摸索到她肿胀探头的湿滑蒂尖,就着淫水使劲揉捏按压。 “啊啊——”谢姝妤瞬间仰起头,穴肉缩绞,尖叫着泄出两股清澈水流。 裹含着鸡巴的软径倏然间紧到了极致,尽头春水喷泄,每一寸媚肉都在快速而不规律地抽搐蠕动,谢翎之闷喘一声,眉峰深蹙,竟直接被夹得缴了械,射出的精液噗嗤噗嗤灌满了储精囊。 霍然膨胀的储精囊又压迫着前方尿道,尿意尖锐又酸涩,谢姝妤微微哆嗦着,淅淅沥沥泄了许久,直到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再也提不起一分一毫力气,才终于被谢翎之收拾干净,带出卫生间。 (5)女上 回到卧室。 谢翎之抱着谢姝妤坐在床边,随手丢了用完的避孕套,从抽屉里掏了个新的出来。 谢姝妤轻喘着侧坐在他的腿上,脑袋趴在他肩窝里,腿心犹在抽搐打颤。 迷失的神智渐渐归拢,她盯着床单上那大滩水渍,忽地张开嘴,恨恨一口咬在谢翎之肩膀。 “嘶——” 谢翎之吃痛地吸了口气,背肌倏然绷隆。不过倒也没躲,任由谢姝妤咬了个够本,然后闷闷不乐松嘴。 觑着她牙尖上点点血丝和愤恼的表情,谢翎之没正经地侃她:“这么气啊宝儿?都给你哥咬出血了。” “你活该!”谢姝妤眼圈通红地吼他,握拳在他肩头锤了好几下,“咬死你算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像刚刚那样……我就不理你了!!” 看她气得泪珠都快掉下来了,谢翎之这才意识到刚才玩得好像有点过火,他赶紧放低声音哄:“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哥哥太过分了,哥哥错了,不该那样逗你,以后我保证不再那样干了——啾。”他在谢姝妤潮热的脸蛋上香了一大口,笑得奴颜媚骨:“对不起宝贝儿,原谅哥哥吧?” 谢姝妤吸吸鼻子,把脸偏到一边,红着眼睛不说话。 谢翎之一边低叁下四地哄她,一边撕开避孕套戴好,继而托着谢姝妤的屁股坐回床头,分开她的腿,让她跪坐在他胯上。 他握住鸡巴根部贴着穴缝磨了磨,另一只手轻抚谢姝妤光洁的背,含笑说:“哥哥给你道歉,这次换你来上我好不好?” 谢姝妤往后挪屁股,赌气道:“不好,我不跟你做了。” “别嘛宝宝。”谢翎之又把她捞回来,挺鼻蹭蹭她软嫩的腮,眸光款款,绵柔话音甜腻得如同沾了蜜,“哥哥这次全让你来,你想怎么上我,就怎么上,怎样?” 谢姝妤不说话。 但眼神些许动摇地闪烁。 谢翎之弯唇一笑,手掌抬起她的臀,稳住她那不安分扭来扭去、象征性挣扎的细腰,指腹陷进后脊两湾浅洼的腰窝,带着她慢慢往下坐。 “唔……” 甬道一点点被坚硬开拓,谢姝妤两手撑在谢翎之精实的腰腹上,唇线抿得平直。 穴内还残存着喷泄后的酸麻感,再度被拓宽时,肉楞脉络刮过轻微抽动的媚肉,掀起一股热热的刺痛。 “嗯啊……等等……!” 插至一半,谢姝妤蹙着眉硬生生停住被大手缓慢下扣的腰臀,小腹痉挛几下,紧缩起花径,不让肉棒再继续前进。 谢翎之喉结一滚,被夹得牙帮都咬紧了,却还是忍住让她全部吃下去的欲望,很信守承诺地没再动。 谢姝妤呼了两口气,挪了挪膝,试着调整姿势让自己放松下来。 臀部晃动的刹那,花口附近却意外被龟头硬楞蹭出了一丝欢愉。 谢姝妤张口轻喘了下,眼眸迷离一瞬,而后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发现似的,就着个位置,夹着鸡巴微微摇臀打转。 “啊嗯……嗯哼……这里……好舒服……” 隐秘而淫靡的快乐自阴道口四散漫开,蜜穴里汁液分泌得越来越多,龟头也将逼肉磨得酥软湿滑,谢姝妤渐渐沉醉在舒爽的快感中,娇吟着痴痴仰头,薄脊少许后倾,掌根反撑在谢翎之禁不住屈起的膝盖上,连尾巴尖都翘到了后脑勺。 谢翎之凝望着她迷醉情动的小模样,眸色暗得仿若幽潭,精壮胸膛起伏的频率不断加快。 小骚猫,真会享受。 喉结上下翻滚一轮,润了润发干的喉咙,谢翎之终于按捺不住,两手卡住谢姝妤纤软细腰,胯骨循着本能往上用力一顶—— “哈啊——!” 骑乘的姿势令肉棒进得格外深,伞冠猝然撞中宫口,谢姝妤惊叫一声,穴肉蓦地死死收绞,小小喷了波水。 “……嗯……呜……” 眼眸迷蒙一阵,慢慢浮出小半清醒,她责怪地瞪向谢翎之,虚软小手朝他胸腹拍了一掌:“你干嘛!我让你动了吗?” 谢翎之紧绷着下颌,嘴角强压住爽利,勉强提起一个假惺惺的、歉疚的笑:“抱歉宝儿……你里面实在太爽了,我没忍住……就插了下。” 谢姝妤听完顿时又来气了——这一场可是说好让她来上他的! 混鸟,一点诚意都没有。 谢姝妤愤懑拉开他的手,摁住他沟壑纵横的腹肌,小脾气一上来那是劲儿劲儿的:“你不许再动了!你要是再动一下,我以后就不跟你做了!”她严厉肃正地警告。 谢翎之十分听话:“好的宝贝,我绝对不再动了,请您安心享用。” 谢姝妤噘噘嘴,两手摁着他的宽阔的肩,泄愤似的用力起落。 啪、啪、啪—— 伴着穴洞一下下套弄肉棒的动作,晨光熹微的卧房中回荡起闷重的肉体碰撞声,混杂着汁水四溅的脆响,以及两道急促又沉哑的喘息。 一轻一重,一细一粗,却又合拍浓热地纠缠在一起,如同两具胴体此刻正交融难分的体液。 不多时,少女似乎从套弄中尝到了令腿脚发软的甜头,又或是消耗了太多体力,以致没力气再支撑这么大幅度的蹲骑,碰撞声一点点加快减轻,她哼吟低弱地趴倒在哥哥肩头,一双长腿大大敞开,屈膝跪在他身体两侧,屁股像发情时的母猫般高高撅起,白生生的两瓣臀肉间清晰可见一根粗长狰狞、青筋暴涨的阴茎。 仅出现片刻,那根壮硕的阴茎便又在少女绵长呻吟中隐没进臀。 谢翎之一手扶在她腰侧,一手撑在床上,薄唇微启,吐出一声声舒爽至极的喟叹。 阖起的长睫轻微振动,盖住了眸中深重翻涌的情热。 这还是谢姝妤第一次掌控他们两人性爱的主动权。 不得不说,这动作跟他比起来,慢得跟蜗牛也差不多。 力度也轻得可怕。 不过被妹妹主动套弄鸡巴的感觉委实舒爽,带给谢翎之的精神快感甚至都超过了肉体。肉茎勃动着又鼓胀一圈,骇人的粗度将阴唇撑成薄弱两片,近乎失色。 谢姝妤只觉小穴好像更加满胀了,连坐到根部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两手攀着谢翎之的肩,咬牙停顿几息,而后不肯露怯般,下了狠劲用力一坐! 冠首猛然撞开宫口。 谢姝妤长长呜鸣一声,又自作自受似的沉默住,缓冲了足足半分多钟,才颤巍巍支起腿,继续上下吞吃肉棒。 谢翎之好笑地看着她,“宝贝,没事吧?” 谢姝妤声线颇有些辛苦:“没……事……嗯额……” 听着她这千转百回的小声儿,谢翎之腰胯蠢蠢欲动,几度想直接颠着她在鸡巴上操弄。 不过想想自己已经连着惹她生了两回气,到底还是隐忍下来,老实本分地当妹妹专用性爱玩具。直到喉间实在干渴得受不了了,才抬起头,试着去衔谢姝妤轻吟细喘的唇。 谢姝妤没有躲闪,被含住嘴唇时只是怔愣一下,随即便反客为主,搂住谢翎之的颈,勾着他的舌头主动深吻。 筑巢 “啾……咕啾……唔……” 尽管已经接吻过许多次,但谢姝妤的吻技并不算熟练,甚至有点生涩。毕竟以前一直是谢翎之在做主导。 她仿着谢翎之以往的动作,舌头卷住他的舌勾扯打转,舌尖先在他略微粗糙的舌面滑软厮磨,而后又细细扫舔过齿龈。 唇瓣紧紧贴着他的唇,口角半开,没一会就溢流出透明的津液。 滑过下颌,隐没进两人挤压的胸膛之间。 谢翎之扶在她腰侧的手微微拢紧,掌心滚烫。她的吻很笨拙,却反倒挑起了他更强烈的欲望,仿佛有簇簇火苗沿着血骨从下腹烧灼至四肢百骸。 顺着小舌生硬刻板的翻搅轨迹,谢翎之转动舌骨,几次叁番想要强势占据上风,却又尽力忍住。 ——说好让她主动的。再食言可就真没法哄了。 于是谢翎之没动,只是埋在浪穴里的肉根愈发蓬勃鼓胀,茎身盘满的筋络犹如石像上雕刻的那般明晰而凶狞地隆胀凸立,将媚肉碾压出崎岖的轮廓。 “哼嗯……” 小穴涨涨的难受,舌根也开始发酸,谢姝妤皱起眉,放缓骑坐速度,正要收回舌头,却忽地被谢翎之伸舌拉住。 谢姝妤一惊,“唔——” 谢翎之闭着眼,舌头一卷,强行包住那条试图收回的小舌,粗鲁又娴熟地在口中翻转回旋。 舌尖勾挑的弧度热烈且情色,下身也情不自禁上下耸动。 “别停啊宝贝……哥哥还没亲够呢。”从唇隙间轻呼一口气,他喑哑顽劣的音色在谢姝妤耳边淫秽漾开,谢姝妤眼神一懵,小逼酸了酸,蓦地水淋淋淌出一股热流。 “哈唔……哥……”她舒服得想眯眼叫出来,嘴巴却被谢翎之擒住,所有靡乱声响甚至口津都被他吞入喉中。 不停捣插的巨物将少女窄短曲折的阴道硬生生撑成了肉棒形状,连带筋脉血管都描摹得清清楚楚,龟头卡在胞宫内轻微却快疾地顶肏,搅弄出的噗叽水声,跟上方唇齿交吻的咕啾声混淆在一起,听得谢姝妤面红耳赤。 谢姝妤被刺激得呼吸都波颤不已,双手攀住谢翎之的肩,指甲无意识掐进精实的叁角肌,挠出了几道细微血痕。 两条打战的腿被快感激励出力气,她再次提肌抬臀,配合着谢翎之顶胯操干的频率,纵情骑乘起那根插在逼里的鸡巴,流出的骚水将阴茎泡得黏糊又水亮。 “呼……啊嗯……哥……哥哥……好舒服……啊……” “就是这样……嗯……宝贝再快一点……”谢翎之抱着她屁股的手青筋浮凸,长指掐住她绵软的臀肉在鸡巴上大力提压,同时腰胯又收紧发力,繁密促急地往上顶干骚穴。 谢姝妤脑袋阵阵发蒙,不知不觉把占据主动权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小逼被疾风骤雨似的性爱彻底干开,酥软红潋地迎接鸡巴一下下粗暴插入。 穴眼不断往外喷溅出淫水,将雄性alpha浓密的耻毛打湿成一绺绺,显得越发漆黑乌亮,在鸡巴抽插间粗硬地来回搔刮阴蒂。 谢姝妤腿根抖得快要虚脱,水润润的眼瞳早已经涣散失焦,除了骑着鸡巴张嘴淫叫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昨晚睡觉只穿了条及膝的淡黄纯棉睡裙,皮筋领口圆敞宽松,优美的锁骨和玉白修颈全部袒露在外。内衣没穿,内裤也在睡醒前就被脱掉,因着剧烈的骑坐动作,两只饱满奶乳隔着海绵薄垫在睡裙内活跃蹦跳,惹得年轻气盛的少年愈渐鼻息重热。 谢翎之也没打算让自己亏着,一把将她的衣领从两侧拉下,露出那对弹跳不止的白奶,他张嘴叼住一只,嘴巴裹含住大半奶肉深深吮吸。 胸乳一直是谢姝妤最敏感的地方之一,被他这么用力咬吸,跟吮吸阴蒂的感觉也差不多,谢姝妤腰板一哆嗦,穴内瞬间湿腻无比,险些直接泄了出来,“啊……!哥哥……哥哥不要……” 她仰起脖颈娇声媚吟,谢翎之却反而吃得更深,牙齿啮咬着白嫩乳肉,留下一道又一道鲜红咬痕。 谢姝妤难忍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抱住谢翎之的脖子,抖颤弓起的背分不清是躲还是送。 肩侧垂下的长发昨晚才洗过,经过一夜安睡,浓密发丝变得干燥而蓬松,随着动作在谢翎之脸边柔柔拂挲,带起一阵含香的轻痒。 谢翎之放开口中被嘬得红肿的奶尖,伸手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目光也顺势抬起。 他所坐的方位正对着窗,窗户没关,只合着纱窗,清早八九点的风穿透纱窗格子,将窗帘吹出一片空当。 凉风挟着晨曦洒在谢姝妤身上,为雪白的肌肤绘出一层暖融弧光,几根毛躁翘起的发丝也晃着金灿灿色泽,万分清晰地映照出她绯红秾艳的娇靥,以及欲仙欲死的淫媚表情。 谢翎之盯着谢姝妤看了好一会,把她后脑摁下来,重新亲上唇,喃喃说:“宝宝,真漂亮。” 谢姝妤正混乱着,迷迷糊糊应了声:“嗯……?”什么漂亮? 谢翎之笑了笑,没再多言,专心挺腰肏干小穴,直到手臂脉络渐次绷起,他掐住妹妹那棉花一样白软的臀瓣,背肌绷紧收提到极致,鸡巴在小穴里猛捣十几记,最后龟头抵住宫口,勃动着射满安全套。 “嗯……” 冲完澡,早饭也送到了门口。 谢翎之开门接过外卖,在厨房跟谢姝妤一块儿吃完饭后,返回卧室倒头就睡。 ——谢翎之属于天生就精力旺盛的那挂,一天只睡叁四个小时也能精神抖擞活蹦乱跳。不过一旦到了易感期,对于睡眠的需求就会大量增加,就跟平时缺乏的睡眠都堆到了这个时间段才爆发一样。 谢姝妤把她和谢翎之俩人昨天的脏衣服丢进卫生间,准备等谢翎之醒了再用洗衣机洗。 走出卫生间,忽然听到有手机振动的声音。 谢姝妤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谢翎之的手机来了微信消息。 点开一看,是七班班主任老赵发来的。 【老赵】:谢翎之,今天什么时候能来一趟学校,把作业卷拿回家。 谢姝妤看了眼正睡得昏沉的谢翎之,想了想,回复: 【赵老师好,我是谢翎之的妹妹,高二八班的谢姝妤,他现在还不太方便出门,我替他去学校拿可以吗?】 老赵那边输入了一会。 【老赵】:可以的,卷子我让季峥摆你哥桌子上了,教室门没锁,你什么时候过来拿都行。 谢姝妤:【好滴,谢谢赵老师。】 谢姝妤:[敬礼.jpg] 【老赵】:没事没事[呲牙笑] 放下手机,谢姝妤没马上出门,等中午吃完饭,谢翎之开始午睡,才蹑手蹑脚换上出门的行头。 易感期的谢翎之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家门,就算有正当理由也不行——他这时候相当地不好说话,所以必须得等他睡熟了再行动。 谢姝妤正要小心翼翼推门出去,脚步却又犹豫了下,折返回去,把谢翎之的手机偷偷揣进兜里。 她跟老赵没有微信好友,万一老赵又有什么事要嘱咐,带着谢翎之的手机在身边也好及时发现,免得再跑二趟。 出了家门,把门反锁上,谢姝妤立刻马不停蹄下楼跑到路边打了辆车,坐上去后直奔学校,下了车又一路飞奔进北侧教学楼,掀开门帘便噔噔噔冲上二楼。 拉开七班后门,不顾里边正在自习的人诧异的目光,谢姝妤从谢翎之课桌上抱了卷子就往外跑。 ——她是一点时间不敢耽搁,万一谢翎之醒了发现她不在,以他现在这情况,还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 “嘿!姝妤你怎么在这里啊?”刚出教学楼的门,温简活泼的呼唤便从一旁传来。 谢姝妤转头,只见温简蹦蹦跳跳地朝她跑了过来,“你昨天洗个脸怎么人还不见了,我绕学校找你好几圈都没找到……” “我哥他昨天突然来易感期,我带他回家隔离去了!”谢姝妤匆匆忙忙回着她,脚下片刻不停地继续跑,“先不说了啊,我得回家看着我哥,回头聊!” 温简愣愣望着她一溜烟跑远的背影:“……?” 怎么急得跟有鬼在后面撵似的……她哥易感期这么离不开人照顾吗? 一程快马加鞭跋山涉水,终于又回到家门口。 谢姝妤扶着防盗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忧心忡忡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这来回一趟居然才过去半小时。 牛逼啊她。 极限逃生差不多也就这速度了。 谢姝妤不由得在心里夸赞自己一番。 才半小时,谢翎之应该还没醒,她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拿钥匙开了门。 ——迷迭香信息素近乎狂暴般席卷了整个房子。 谢姝妤:“……” 心放早了。 谢姝妤的出现瞬间给空气中的信息素提供了一个锁定目标,霎那间满室浓厚馥郁的迷迭香铺天盖地袭来,严丝合缝包围住她整个人。 谢姝妤登时腿都软了。 她两手撑着门框,心头蓦地涌上一股十分不妙的感觉,踌躇片刻,还是咬牙勉强稳住身形,一步一步走向谢翎之的卧室,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停在那门扉洞开的卧室门边,谢姝妤躲在门框后,缓慢又谨慎地探头,瞄向里面。 ——第一眼,就正正跟谢翎之那双幽暗沉郁的黑眸对上视线。 “……” “……” 谢翎之侧躺在床上,微微蜷缩的身体周围乱七八糟堆满了她的衣服,像是鸟儿用来搭巢的树枝;怀里更是抱着她出门前才脱下的睡裙,手掌托住衣领,放在口鼻间,似是在深吸上面的气息。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长睫抬起,阴恻恻盯着躲在门后的她,眼神灼热又病态。 谢姝妤手里的卷子哗啦掉了一地,嘴角微抽。 不是。 她才走了半个小时。 至于筑巢吗?? 强制发情(上)(一更)(二更还在码,或许 屋内,那对黑眸沉沉注视而来,床尾窗帘飘荡出暗黄的光影,将虹膜晕成深褐色。瞳仁微缩成针,那目光浑似鹰科动物捕猎的前兆,尖锐,又极具侵略性。 谢姝妤咽了咽口水,后退半步。 她忽地想起,以前谢翎之来易感期的时候。 谢翎之每次来易感期,脾气都会变得又冷又差,恹恹的一整天下来,有时连话都不说一句。 除非她在身边。谢翎之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死死黏着她不放。 以前他们没确定关系,谢翎之自然也没法靠跟她做爱来抵消易感期间无限扩大的欲望,于是就会像现在这样,在她的衣柜里胡翻乱搅一通,然后抱着大堆衣服回到床上,搭建起一个满是谢姝妤气味的“巢穴”,整个儿窝进里面。 这也是alpha在易感期间,十分常见的一种做法——筑巢。 当自己的omega伴侣不在身边时,这种行为能够略微缓解alpha的焦虑,增加安全感。 不过,欲望没从根处消解,谢翎之神智混沌的时间也远比清醒状态长。 但他勉强能残存些理智,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随便出门,免得对谢姝妤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谢姝妤也不敢在这时候招惹他,连去厨房倒杯水都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一点响动。 然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刻意避讳,也难免有撞见的时候。 那些碰面的瞬间,谢翎之看向她的眼神,就如同现下一样。 仿佛要立马把她摁倒在地,生吞活剥。 心肝儿颤了两颤,谢姝妤打个哆嗦,后知后觉冒出一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 看着谢翎之周围堆满的衣服,她下意识回头,望向自己卧室里的衣柜。 ——柜门大敞,地板上横七竖八摊着她的衣裳,大多是冬季衣物。 估计是因为上面沾染的信息素早就淡到快没了,而且抱起来又热又占地方。 “……” 真能闹腾。 谢姝妤无奈撇嘴,不在这个时候跟谢翎之计较,然而一转头,却发现谢翎之不知何时竟下了床,悄无声息地到了她面前。 “!!”谢姝妤吓了一跳,猛得后退,“你干什——” “你去哪儿了!”谢翎之一把将她抱住,使劲扣进怀里,隐有湿意的侧脸紧贴在她鬓边来回厮磨,鼻音带着破碎又不安的泣腔,以及浓重的委屈,“你怎么突然走了,也不告诉我你去哪儿……我听到你出门的声音,想去追你,可是拉不开门……你是不是想离开,想不要我了……为什么?宝宝,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他抱着她的那双胳膊勒得死紧,甚至肉眼可见地颤抖着,修长身躯如同发了烧般灼热,几乎要将谢姝妤烫伤。 谢姝妤快要透不过气来,但还是努力抬起手,轻拍谢翎之的背,腺体释放出安抚性的信息素:“哥,别瞎想,我就是去了趟学校帮你拿卷子……你看。” 谢姝妤指引谢翎之往地上看。 一低头,卷子都被他踩褶了。 谢翎之既没看也没管,就这么抱着谢姝妤从卷子上踩过,在一阵纸片翻飞的哗啦声中将她逼至厨房门边,弯腰吻住她的唇。 “唔嗯!”脊背一下磕到坚硬冰凉的木饰墙板,肩胛骨硌得生疼,谢姝妤蹙眉挺了挺肩,高耸的胸脯却反倒更贴近谢翎之的胸膛。她不悦嗔道:“哥你轻点……” “宝宝,我刚才找不到你。”谢翎之阖眸抵着她的额头,薄唇在她的唇上轻蹭,沙哑的嗓音微微透出哽咽:“我出不去门,也找不到手机给你打电话……只能用你的手机一遍遍给你发消息……可你都不回我,一句都没有。” 他语气幼稚得活像个气闷到快哭出来的孩子,随后就跟要证明自己的诚实似的,把手机从睡衣兜里掏出来,瓮声说:“你看。” 谢姝妤懵了下,一看手机,显示的是她自己的微信对话框,信息密密麻麻布满了一整个屏幕。 【宝宝你在哪儿?】 【你去哪了?】 【你快回来好不好,不要走,我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为什么要扔下我,宝宝?】 【求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哥哥不能没有你。】 【求你,求你了,求你回来,我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我不可以没有你……】 一长串都是这样。 谢姝妤不由得心软下来,她抬手把手机摁下,主动啄吻谢翎之的唇,“你用我的手机给我发消息,我哪能收到啊?别总胡思乱想,哥,我只是怕你不肯放我出门,才趁你睡着了出去的。” 她搂住谢翎之的脖子,眸光温情脉脉,“这里是我家,离开这儿我还能去哪?——不管去哪,最后都还是要回来的,不是吗?” 谢翎之不说话,只湿着睫羽回吻她,好半晌,才低低地说:“我怕你在外面跟别人有了家,不要我了。” “……”谢姝妤喉间微哽,揉揉他的脸,“怎么可能。傻哥哥。” 这声傻给谢翎之听不高兴了。他低头咬两下谢姝妤红润的唇肉,两手托着她的屁股把她抬高,指节半屈,勾下她的内裤——谢姝妤为了方便快速换衣,出门前穿的是最好穿脱的连衣裙,裙长刚到膝盖。 谢姝妤略微不自在地动了动,羞赧说:“哥……去床上嘛。” 她在性事方面其实比较保守,更习惯于在床上做,直接在客厅进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谢翎之执拗道:“不要。就在这里。” 他按住谢姝妤闪躲的胯,将她抵在墙板上,掰开双腿,连前戏都没耐心做,手扶着阴茎在穴缝磨了磨,有水儿了就挤进去,硕硬龟头破开重重阻碍,整根一下塞到尽头。 啪一声闷响,两人耻骨紧密无间地贴到一起,高热的卵蛋压着阴唇剧烈勃跳。 “嗯额……”过分充盈的饱胀感瞬息涌上脑颅,谢姝妤水眸潋滟着抱紧谢翎之的肩,腿根夹住他强健的腰身,闷声娇喘,“哥……慢……哼嗯……慢点,我还没准……” 不等她说完,谢翎之兀自开始挺腰耸动,以一个不算太快的速度,缓慢而又规律地操顶穴眼。 啪、啪、啪—— 穴内起初还有些干涩,软肉被不停进出的粗砺阴茎剐得又涨又辣,却又有一丝别样的痛爽,借着这丝丝缕缕的爽,层迭瑟缩的蜜肉没一会便溢出润滑水液。 “嗯……啊……” 少女酥软的声线微微战栗,轻轻哼吟,谢姝妤两条大腿搭在谢翎之腿上,一只脚勉强能踮到地面,另一只脚只能悬在半空,随着抽插幅度悠悠晃晃,脚尖紧蜷。 因着身高差距,谢姝妤即使单脚踮地也没法跟谢翎之持平,谢翎之那几乎是贴着小腹直立勃起的阴茎每下都得以少许弯折的角度捅插进穴里,难免有些不爽利。 于是谢翎之十指收拢,绷起的小臂筋骨凸现,将谢姝妤弹性十足的屁股抬得更高,以致阴茎能够顺遂而长驱直入地插进蜜穴。 上翘的龟头重碾过花心,一路顶到矜持紧闭的宫口,谢翎之下意识一顶,沉沉撞上那张小嘴。 谢姝妤吟喘的声调瞬间拔尖一度,耳朵向后折去,两只高高离地的脚丫弓蜷着悬空踢蹬,“啊……!……呜……太深了……不要……” 宫颈今早才被操肿,这会儿刚恢复一点,哪里经得起再次操干,谢姝妤摇着头想逃,浅窄脆弱的穴径却被那根硕大阳具钉死在墙板上,动一动都磨得她头皮发麻。 谢翎之牢固掌住谢姝妤的臀,流畅的腰线紧致收提,带动耻骨在她大开的两腿间促密抽送。阴茎律动频率渐次加快,腹部精悍的肌肉沟壑随着操插增速而愈发块垒分明,脉络骇然绷凸,弧状宛如蜿蜒匍匐于野间的游蛇。 穴里的浪水越肏越多,咕叽咕叽的搅水声很快便被清脆的啪啪撞击盖过,连同少女的泣音也断断续续、婉转变调。 后臀被迫一下下闷撞着墙板,雪白臀峰慢慢变得又红又热,穴口却接连喷出更加丰沛的热液,溅到谢翎之下腹,又顺着深邃的人鱼线曲折流淌,不多时两条长腿就湿淋淋一片。 谢翎之边插干不停边含住谢姝妤软嫩的唇深切吮吻,把她的哭叫求饶吃得含混不清,随后舔净她嘴角流出的口涎,低哑喟叹,“宝宝,你里面好热,好紧……嗯……好想天天都这么操你……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谢姝妤回答不了,她已经被干得连气都喘不匀,原本就因剧烈运动而泛粉的脸颊,此时更是被激情性爱加热加深成醉人的酡红,甚至漫延到全身。 瑰丽的色泽浮在奶白肌肤上,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谢翎之看入了神,鼻息越渐重热,刚才那还没得到回答的问题一瞬间被忘却到脑后,他低头,动情地在谢姝妤颈间、肩头、锁骨,乃至白璧无瑕的胸口留下片片吻痕。 有好几处痕迹都显出青紫,可见咬的时候有多么用力,仿佛是要盖章烙印一般,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归属。 “呜……”身上的啮咬太过用力,谢姝妤不禁噙起泪花,疼得软声哼唧,“疼,哥哥,疼……” 音调软绵绵打着颤,责怨都像在勾引人。 谢翎之于是不咬了,抬头亲亲她的唇,给予柔情的安抚,下身却更加狠戾地耸腰操穴。 阴茎几乎每下抽插都从穴眼里刮带出大量蜜液,有少许溅射到硕重的囊袋上,又随着阴茎插入拍打回被操得殷红翻张的阴唇,搅成白沫,拉出丝,黏连在两人交媾不断的下体间,淫乱得不成样子。 背后靠着的冰凉墙板很快便被体温熨热,连衣裙粘在汗湿的脊背上,潮乎乎的有些难受,谢姝妤扭了扭肩,试图推开谢翎之的胸膛,“热……哥你放我下来……我要脱衣服,难受……” 可谢翎之不肯,就跟耍脾气听不懂人话的熊孩子似的越发抓紧了她,高大身躯与她严密相贴,胸腹肌理浮出的薄汗都沾到了她身上。 谢姝妤实在热得受不了了,一时来气,伸爪子在他挺括刚韧的背肌上狠狠挠出几道血印子,“说了快放开我……你讨厌!” “嘶——” 尖爪正好抓过谢翎之翼状的坚实肩胛,收拢着羽翅的敏感要害。谢翎之仰头深吸一口冷气,背肌硬胀绷抻,收在肌腱之下的羽翅抖擞两下,腾的一声霍然伸张! 狭长板硬的羽毛扑棱棱掉落几根,就着宽长阴影,自上而下黑压压淹没了谢姝妤整个人。 谢姝妤吓得怔愣住,看着谢翎之那被激得猩红的双眼,以及腮帮咬起的一点戾笑,忽然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妙。 她讪讪收回爪子,干笑道:“不……不好意思啊,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谢翎之没说话,他的瞳仁迷离缩伸,唇间吐出深长而粗重的喘息,热腾腾扑在谢姝妤脸上。 估计是还沉浸在刚才一霎那受到的强烈刺激中,没回过神,一副仿佛刚射完精般爽到极致的表情,翅膀全面舒展,以极小的幅度高频率簌簌震颤。 插在谢姝妤下体的阴茎停止了抽送,但跳动远比先前还厉害,血管筋脉极具生命力地冲击着四周媚肉。 明明没有动作,可这样却似乎令谢姝妤更敏感了。 她轻哼一小声,咬唇缩了缩穴,媚肉反而泌出更多滑腻腻的汁液,舔吮讨好那根静止不动的粗壮肉茎。 谢姝妤莫名感觉有些丢脸,面颊浮出几缕无地自容的羞红,她扭腰蹬两下腿,尾巴甩荡着抽打谢翎之的小腿胫骨,撒娇中又带着点小心和焦急:“哥,你先放我下来一会,我就脱个衣服,真的热……” 她的声音似是拉回了谢翎之的神智。 谢翎之眼睑低垂,凝睇着谢姝妤娇羞燥热的脸蛋,片刻,翅膀弯下来,将她全部包裹住,一臂擎稳她的臀,一手抬起。 五指抓住她后脑柔滑的发丝,颇为粗暴地往下一拉,迫使她高仰起脸跟他接吻。 “唔……!” 后脑传来的扯拽痛感使得谢姝妤轻蹙起眉。 仰头接吻的姿势算不上好受,鼻息被夺走,呼吸道也被强行拉直,空气进出得十分艰涩。然而阴道却反倒酥痒潮热地蠕动起来,穴口夹着阳具一缩一缩,酸麻地流出蜜汁,将茎根泡得油亮湿黏。 “哼唔……嗯……哥咕……” 谢姝妤眯起眼,两手撑扶谢翎之肌肉虬结的臂膀,媚吟着在他掌中微微摇臀,蜜穴夹着阴茎淫浪地来回摇动。 她刚享受自助没几下,谢翎之站在她两腿间的长腿突地屈起一条,坚硬膝盖抵住她背后墙板,臀肌紧收,猛然往上一顶! 砰! “唔嗯——!”谢姝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顶得眼神都散了,嘴巴被含着叫不出声,她指甲掐进谢翎之韧厚的皮肉,腿根哆哆嗦嗦敞成一道平线,又瑟缩着向内并合,却也被谢翎之挡住。 猫尾勾蜷成弧,大腿内侧娇嫩的肌肤贴着谢翎之的腰身痉挛厮磨,仿如是想蹬开他,又像是在可怜地乞求他别那么重。 谢翎之刚刚那下是顶爽了,他松开谢姝妤的嘴任由她哭,抓着她头发的手也卸力。 转而呲啦一声撕开连衣裙的背部,捞过谢姝妤的脑袋,偏头在她后颈腺体狠咬下去,瞬息间灌入汹涌的信息素。 谢姝妤瞪大眼睛惊恐地尖叫挣扎,“啊啊!不要!不要这样不要不要!哥,哥哥,求你了,求你别这样——” 她知道谢翎之想干什么。 想用大量的alpha信息素,诱导、抑或说强制她提前发情。 alpha强制引导出的发情并不影响下次发情期正常到来,就相当于多了一次发情,只是发作时间更短,譬如omega正常发情期是叁到五天,被强制引出的发情只能维持一两天,最多叁天。 但即便如此谢姝妤也不想多一次发情期啊!她的发情期已经够频繁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想变成整天只想着吃哥哥鸡巴的浪猫! 谢姝妤奋力哭喊反抗,试图维持住自己矜持的体面。 谢翎之却不仅没停,裹着她的翅膀还抖擞着振翅,覆羽偾张翕动,从羽根释放出更多信息素的气息,丝丝密密,如同一张信息素制成的茧,将谢姝妤整个儿兜在其中。 谢姝妤被充斥着迷迭香的茧丝困缚着,呼吸进出都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大脑意识逐渐混沌,反抗的动作也渐趋微弱。 空气中含氧量被挤压得极低,昏黑的窒息感不断增强,逼迫谢姝妤不得不更大口的吸入气体。 慢慢的,肺腔被谢翎之的气息占去越来越多的空间。 一如颅脑此刻。 阴影撤去的那刻,视野重见天日。 新鲜空气伴着光亮澎湃涌入,谢姝妤呆呆望着谢翎之含笑的脸,眼神却没有一丝光采,只蕴着无边的浓重情欲。 口角流下的津涎从下巴滴落,坠到胸口,缓速少许,继而落到被大腿撑起的裙摆上。 谢姝妤抬起双臂,搂住谢翎之迎来的脖颈,主动又热切地送上红唇。 “哥哥……” 她被强制发情了。 强制发情(下)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谢姝妤第一次在真正发情时,跟谢翎之做爱。 他们的第一次开始于谢姝妤的发情期末尾,彼时她可以说是以完全清醒的意志参与全程。 而今天,谢姝妤头一次体会到了,在发情状态下跟谢翎之交合是什么样的体验。 体内像有丛丛篝火在燃烧,烧灼出焦烈的情欲味道,混合着迷迭香不同于往日清新淡雅的郁热炽芳。意识在高温中融化分解,谢姝妤被熏得头脑发晕,唇舌痴缠着谢翎之,不断从他口中搜刮解渴的津液。 什么体面,什么矜持,什么羞耻,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小穴深处传来的强烈瘙痒感。 想要哥哥的肉棒。 想被哥哥操。 谢姝妤双腿盘着谢翎之的窄腰,穴肉饥馋地咬住大阴茎吸吮含绞,似是饿极了,汁水多得都从逼口缝隙淌了出来,纤白小腿和足心在哥哥腿上渴求磨蹭,她喘着泣腔轻哼曼吟:“哥……哥哥……抱我……呜……我要你……” 她两手在谢翎之背后胡乱摩挲,却反复被翅膀挡住去路,她干脆扒到那对翅膀上沿,指腹在暖硬的羽毛表层摸来摸去,时而探到羽翼伸出的部位,屈指催促般轻轻抓挠。 谢翎之被刺激得吸了口气,硕沉双翼抖了抖,肩背紧密收绷,插在谢姝妤下身的阴茎剧烈跳动两下,从铃口吐出一股股腻白的前列腺液。 他抓住谢姝妤一只不安分的小爪子,无奈又溺爱地笑:“怎么这么皮。” 随后含住她的唇,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哑声挑逗:“想要哥哥什么?说明白点。” 谢姝妤急得快要哭出来,自己夹着阴茎焦躁地摇臀打转,湿肿阴唇在谢翎之坚硬鼓胀的大腿肌肉上不住磨蹭解痒,“要哥哥……操我……” 谢翎之呼吸重了重,音色粗噶,“要哥哥用鸡巴操你吗?” 荤腥的话语令谢姝妤脸颊腾的又红了几度,然而这点羞涩很快便被欲望灼烧了个一干二净。她绞紧穴里那根即使没动、也在硬邦邦勃跳的肉棒,水眸纯澈低敛,说出的话却又淫又媚,“嗯……要哥哥用鸡巴操我……哥哥……” 谢翎之气息一沉,最后那根弦终于绷断,他翻舌卷住谢姝妤那条还想继续蛊惑他的舌,五指如钢筋般钳紧少女饱满的臀峰,再次挺腰在穴眼内顶操。 只是这次操干不复之前规律,甚至对比起来,之前堪称柔缓。劲腰在谢姝妤两腿之间快疾悍猛地律动耸顶,肿胀粗硬的阴茎每记顶撞都只抽出一小截水亮淋漓的根部,而后又大力挺送进去,近乎凶悍地肏弄那口嫩穴。 谢姝妤没受几下就被这么猛急的操弄送上了高潮,脊背弓起完全离墙的夸张弧线,蜜水从穴孔被肉棒操开的罅隙喷了出来,她流着泪在谢翎之怀里失神抽搐,“啊啊……!啊……哥哥……哥哥……” 阵阵抽动收绞的穴壁给肉根出入增加了不小的阻力,然而谢翎之仅是放慢速度一小会,呼出两口热气,而后不顾谢姝妤还在高潮中,更加粗暴地提力操逼。 宽大双翼在震动中簌簌抖落下几根羽毛,从两侧悠转飘落,羽根轻飘飘刮过谢姝妤大张的双腿与脚背,痒得她一哆嗦,甬道不禁夹得更紧。 谢姝妤软趴在谢翎之肩头,抽抽嗒嗒地啜泣,源源流出的眼泪沿着他沟壑纵横的背部滴淌,单薄的小身板被他干得晃荡不止,“额嗯……哥呜……哥……慢一点……好重……嗯哼……嗯……好舒服……” 谢姝妤哭着想求谢翎之慢点,可一张口就变成浪荡的呻吟。 一次高潮还没结束,便迎来下一波,海啸般的快感几乎要将谢姝妤冲晕过去,穴肉在激爽中绞得死紧,如同要将肉根咬断在里面一样。 “哼……”谢翎之长喘一声,尾椎顿时酥麻到了极致,身体一下脱出控制,指尖唰然一亮,伸出锋利的尖爪。 近乎是亮光闪过的一刹那,谢翎之就将箍在谢姝妤臀瓣上的手移开一只,“咔嚓!”抓进她背后墙板。 木质墙板立时裂开一大片,破损处漫开蛛丝般细细密密的线痕。不过好歹谢姝妤是没伤着。 即便处在极度愉悦的快感之中,谢翎之也依旧反应迅速,另一只托着谢姝妤的手当即往上一掂,小臂自谢姝妤下方横过,将歪斜的她重新稳稳托进臂弯里。 只是这一动也牵带着龟头在穴中碾了半圈,并往上猛顶了一记,正正顶中微微翕张的宫口。 “呀啊——!”谢姝妤瞳仁一缩,抓着谢翎之的臂膀失声浪叫,抖着腿直接潮喷了出来。 被硬生生顶开个小口的宫颈霎时喷出一大波阴精,热烘烘浇灌在龟头上,将近是喷射一样的力道直冲马眼,谢翎之被激得不轻,险些就这么射了。 “唔……” 谢翎之咬着牙根缓了须臾,喘几口气,将谢姝妤压在墙板上继续提臀猛操,还泄愤似的每一记都直奔喷水的宫口而去。 那张小口溅射出的暖热激流强劲冲刷着马眼,爽得他颅脑都发麻。 “宝宝,爽不爽?”谢翎之轻拍拍谢姝妤那张跟已经失去意识似的迷离脸蛋,声音温柔如水,下身却顶肏似涌潮,“看来是挺爽的,舌头都吐出来了。” 他坏心眼地用拇指分开谢姝妤半张的小嘴,指节探入一段,玩似的反复按压她湿嫩的粉舌。 谢姝妤连叫都没力气了,攀着他宽厚有力的肩臂,嗓音沙哑不成调。 娇嫩花户被砰砰撞击的耻骨撞成通红一片,中间两瓣肥软阴唇明显已经被干肿了,随着鸡巴极快抽插而外翻出湿黏红滟的逼肉,阴蒂颤巍巍探出头,逼口挂着一圈被捣成白沫的淫水。 靡乱的形状,以及鲜明的色彩对比带来不小的视觉冲击。 谢翎之睨着两人激烈交合、水花四溅的私处,喉结上下滚动几轮,收回手,张口吮住谢姝妤哭叫不止的小嘴,把她微微吐出来的小舌头拉进嘴里又吸又舔。 尖爪温驯收敛,不再具有杀伤力的双手再度抱回谢姝妤绵软的臀,揉捏几下,往两边掰得更开,挺腰愈发大开大合地操干那口软烂的穴眼。 阴茎插捣频速及角度不加分毫技巧,全凭精悍过人的腰部力量,尽根没入又大力拔出。 臀胯抽送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只留下一个龟头卡在穴口,旋即砰的重顶进去,连带妹妹两瓣雪白肉臀都迭荡出晃眼的肉浪。 他动作粗野得令谢姝妤不停呜咽呼痛,渡出的唇息也烫得她口干舌燥。 谢姝妤抻着喉脖,辛苦承纳他那近乎狎昵淫亵的吮吻,嗓间断续涌出低闷可怜的泣吟,身体的痉挛基本没停下来过。 高潮时喷射出的阴精随鸡巴捣弄而喷得到处都是,她腿根潮糊糊一片,身下的地板也积起一滩水洼,周遭到处都是水液溅开的痕迹。 谢姝妤一条细臂揽紧谢翎之的脖子,另一只小手发着软打着颤搂在他肋侧,在线条深刻的鲨鱼肌上乱糟糟抓挠,每次不小心挠过肩胛与翅膀相连的地方,都会激起一阵更为凶猛的顶操,穴心甚至有种快要被肏烂的可怖错觉。 “哥哥……呜……哥……” 谢姝妤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爽哭的,还是因为承受不住过于汹涌的快感而哭的,双腿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自主缠紧谢翎之狠戾耸操的腰,粉白足心抵住他坚实的臀腿,即便一点力都使不出来,也还是强撑着往下压。 仿佛这么狠厉的操干还无法满足她。她还想要更多。 哥哥更多的疼爱。 “哥哥……喜欢……”她将脑袋埋在谢翎之肩窝,低低泣喘,“喜欢哥哥……” 耳畔,谢翎之的鼻息显然粗重了些许。 压着她的胸膛急剧起伏几回,谢翎之一手摸上她光洁的背,柔缓爱抚,嗓音微哽,“哥哥也爱你,宝贝。” 他侧头亲了亲谢姝妤泪湿的小脸,下身挺送速度少许放缓,方才还凶戾顶干的龟头也跟着减速,近乎缱绻地厮磨着花心。 谢姝妤被磨得微微战栗,悬空已久的双腿有些酸胀,她扭着软躯在谢翎之怀里撒娇,“哥哥……我们换个地方做嘛……腿难受……” 她用冰凉的脚丫蹭蹭谢翎之的腿。 谢翎之噙着笑,口吻似哄:“那去床上做?” 谢姝妤软乎乎“嗯”了句。 谢翎之于是托着她回了卧室。 到了床边,谢翎之也没跟她分开,就这样直接带她扑倒在床上。 谢姝妤闷闷地哼唧一声。谢翎之那八十多公斤的体格本来就不轻,翅膀此时还是完全伸展的状态,骨架羽毛加在一起更是重得没边,这一扑差点把谢姝妤压成扁扁的猫饼。 花心也被龟头顺势狠顶了下,谢姝妤脚尖蜷了蜷,委屈拍打谢翎之,“哥你好沉,起来点,压死我了……” “呵。” 谢翎之还有脸趴在她身上笑。 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谢姝妤气了,蹬腿踹他一脚,“笑屁,赶紧起来。” 谢翎之依言支起上身,笑眼弯弯看着她,把她的连衣裙全脱下来。 不知怎么的,也做过不少次了,现下被谢翎之这样笑着脱光衣服,谢姝妤竟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 ——说起来,谢翎之好像是她的亲哥。 她的长辈。 不是学长那样的前辈。 是亲缘意义上,有血脉关系的长辈。虽然只差了一岁。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认知无端令谢姝妤羞耻爆棚,她也不晓得羞耻的点在哪,但就是臊得整张脸都红了个透。 ——一定是谢翎之笑得太慈爱了才会让她产生这种奇奇怪怪的念头! 谢姝妤霍然拉住谢翎之正要帮她脱掉的内衣,整个人缩成一只煮熟虾米,别过脸赧然地喊:“不脱了……就这样做!” 她才不想被亲哥看到胸!……就算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谢翎之一脸懵:“啊?为什么?” 谢姝妤把臊红的脸埋进床单,“没为什么,就是不想脱,别管。” 谢翎之:“……” 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向来最难猜原因。谢姝妤这一看就是在害羞,但在害羞什么,谢翎之也属实想不明白。 谢姝妤看着也不像是能回答原因的样子,谢翎之干脆放弃打探青春期少女的想法,就着这样子接着做。 “嗯……哼……”谢姝妤渐渐沉入状态,细细哼吟起来。 不过没几下就扭着腰,又不高兴了,“唔,腰好酸……” 谢翎之索性把她拖到床中间躺着,拉过枕头垫在她腰下,“这样好点了吗?” 谢姝妤还是扭来扭去,蹙眉嘟嘴:“酸。” 谢翎之于是又往下拉,垫到她屁股下面,“这样呢?” 谢姝妤晃着身板感受了下,满意松开眉头,“嗯,舒服。” 谢翎之失笑地捏捏她脸肉,缓慢挺腰,以传统的女下姿势继续干穴。 谢姝妤忽然发现枕头的位置有些不妙。 原先她平躺着,谢翎之角度不便,五下只有三下能顶到最里面,另外两下难免偏斜,可现在她的屁股被枕头高高垫起,方便谢翎之省力操干了不说,还次次都能顺利顶到最深处。 发现这一点,谢姝妤立马尝试自救,“等下,这样也酸,再换个……嗯啊!” 谢翎之往阴道尽头深深一顶,戏谑道:“刚才不是说舒服吗?现在怎么又酸了?” 他果然也发现了。谢姝妤恼怒地瞪他,威胁他赶快把枕头挪开。 不过她这个眼神配上当下红彤彤的脸蛋和披散的乌发,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只能把人萌出血。 谢翎之看了她一会,两手抓住她的大腿,胯骨一耸,蓦地狠力疾操! 谢姝妤登时惊叫:“啊啊!哥、哥你慢点!” 细长手指胡乱攥住床单,被高抬起的双腿失重大张在谢翎之健腰两侧,在剧烈的操插中一晃一晃。 垫高的臀部拉近了与雄性耻骨的距离,被操成艳红色的馒头穴如同主动送上来的一样,谢翎之不费多少力便能疾促密集地捣干进穴径尽端。 钝硬龟头强势拓开层层肉褶,沉沉戳顶宫颈半阖半开的生嫩肉芽,伞冠边缘的棱角和茎身鼓胀的青筋同时又不停剐磨深处软软凸起的花心,极致的爽意简直能将人逼疯。 被全然撑开的小穴几近要酥爽到极点,过度澎湃的快感化成电流滋啦窜上脊骨,在谢姝妤大脑中炸开朵朵绚烂的万花筒。 骨盆剧烈缩颤,胞宫内源源不绝泄出暖热汁液,却又在重力作用下倒流回去,谢姝妤胀得难受,含着泪扭腰想跑,“不要……停一下……” 谢翎之使劲固定住她的腿,躬身离她更近,腰胯耸挺力度越来越重狠,高挺鼻尖上有一滴晶莹的汗珠坠落在她侧脸,他的呼吸严重乱频失序,声线粗哑地问她:“宝贝你知道吗……咱们这个姿势,如果内射进去,是很容易让omega受孕的。” 谢姝妤心尖一抖,被受孕这个词吓得惊恐挣扎,“不要……不要怀孕……” 谢翎之摁住她,拉起她努力保护着的内衣,捉住一只饱满的奶子在手中揉捏亵玩,指尖掐着缨红勃立的奶尖来回拉扯提拽,“要是怀孕了,你这里就会产出奶水,每天奶子都涨涨的,没人给你吸奶就会难受得直掉眼泪……你就是这么娇气。” “没有……我才不是……” “你的肚子也会鼓起来,”谢翎之打断她逞强的反驳,手掌向下,摸上她那被骚水充涨的小腹,“就是这里,被灌满精液以后,精子会跟你的卵子结合,发育出一个胚胎,到时候你的肚子就会一天天变大。——但即使你怀孕了,我也还是会操你。” 他低下头吸咬谢姝妤水盈盈的唇,凤眼半睁,跟她那双蒙着泪雾的幽怨猫眼对视,浅笑道:“等你肚子大了,行动就没现在这么灵活了,那时候连翻个身都困难,只能乖乖躺着、或者跪着,被哥哥用鸡巴干到求饶喷水。” 谢姝妤吸着鼻子,直哭:“你混蛋……我讨厌你……我才不要给你怀孩子……” 短短几句话,却令谢翎之心底最阴暗的一面无限扩大,他笑眼沉郁:“那你想给别的alpha怀孩子吗?” 谢姝妤哭喊着踢他,尾巴左右甩荡着抽打他的腿,“我不要,我都不要,我才不要怀孕!” 谢翎之反而笑得更开,“其实想想,要是你怀着别人的孩子躺在我床上被我干,那也挺刺激的。说不定我还能比孩子它爹先一步跟它打个招呼呢。” “……?” 谢姝妤茫然看着他,没懂什么意思。 但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谢翎之瞧出她在迷茫,不过也只是笑笑,没作解释。他俯身狠操几十下咕滋冒水的穴眼,倒三角的背部肌肉韧厚绷胀,收紧到极致时,他霍地拉开床边抽屉。 “咚”一声,险些把抽盒整个拔出来。 谢姝妤吓了一跳,懵着脸见他伸臂在抽屉里胡乱摸索几下,掏了一盒全新的避孕套出来,然后看也没看,食指勾提,指尖噌然冒出利爪,呲啦一下将包装盒划成两半。 动作很暴躁。 谢姝妤微微慌张,咽了口口水,穴壁情不自禁夹了夹。 结果刚夹一下,谢翎之就喘了声,包装盒哗的被捏成纸壳球。 “……” 谢姝妤缩缩着没敢再动。 谢翎之瞥眼乜斜她,眼里有几分好笑,随即不疾不徐从纸壳球里掏了枚避孕套出来。 他收腰拔出阴茎,龟头脱离穴口时,小穴啵的一响,像是个挽留的轻吻,听得谢姝妤面红耳赤。 谢翎之没脸没皮惯了,自顾自撕开避孕套戴好,重新插进去,开始刚才一直在蓄力的冲刺。 一进来就将速度拉到最快的插干,让谢姝妤一时承受不住,腿根已经酸麻到快失去知觉,她挺着脖子可怜低哼,“唔嗯……啊……哈啊……哥……我好累……不要、不要这么快……” 谢翎之唇息促急地亲她,“再坚持下,马上就好。” 谢姝妤于是抿着嘴闷声呻吟。 有了床板支撑,谢翎之也无所顾忌起来,伸出的尖爪不仅没收回,另外几根也干脆全探了出来。 激烈操干间,床单被爽到基本没了理智的谢翎之撕扯出一道道裂缝,接连不绝的呲啦声响彻耳畔,听得谢姝妤阵阵心慌,背上冷汗直冒,生怕那爪子刮到自己——谢翎之的爪子跟她可不是一个杀伤力的,真碰着那估计能直接见骨。 在这种担惊受怕的心态下,穴肉也被挟持着绞紧,谢翎之被激得抽插力道不断加大,沉重摇晃的囊袋啪啪拍打阴唇,里面蓄满的浓精活跃跳动着等待出口。 最后谢翎之密促地耸挺几下,伏在几近晕厥的谢姝妤身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半分钟后,他伸舌舔了舔谢姝妤热透的耳根,音色带着释放后的慵懒低哑,“宝贝,好爱你。” 谢姝妤喘着气,累得什么都不想回答。 就这样醉生梦死过了三天,谢翎之的易感期总算顺利结束。 易感期结束的那天下午,他们刚酣畅淋漓地做完一场,谢姝妤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发现谢翎之在对着手机发呆。 “看什么呢?”谢姝妤扑到他身边,懒懒地问。 谢翎之回神,把手机给她看,“沉博豪又找了个新的omega。” “之前的花蝴蝶呢?怎么分了?” “那个劈腿了,跟同校alpha出去开房被耗子逮了个正着。耗子气得摔了家里三瓶酒。” “这么精彩?她为什么要劈腿啊?博豪哥家里那么有钱。” 谢翎之耸肩,“不清楚,听耗子说是因为那个花蝴蝶本来就水性杨花,他假期出去玩了几天没陪她,她就另寻新欢了。” “……离谱。”谢姝妤把洗过后蓬松干爽的长发撩到一边,靠进谢翎之怀里,问,“那他新找的这个是谁啊,哪个学校的?” “不知道,还没问。”谢翎之翻身抱住她,委委屈屈抬眼,“宝贝,咱俩在一起到现在,你都还没有过什么表示呢。” 谢姝妤一顿,眼睛斜楞他,“你想要什么表示?” 谢翎之装模作样咳了两声,特端着,“这种事儿怎么能对方说……要自己做才有诚意啊。” 说着,他用胳膊肘直碰谢姝妤,基本是明示她去看手机屏幕上沉博豪发的官宣朋友圈。 谢姝妤无语撇嘴,不明白他怎么就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这么在意。 但想了想,还是拿过手机,打开摄像头前置,笑着揽住谢翎之的脖子,两根手指在他脸侧比了个耶,喀嚓拍了张照片。 ——姿势像在炫耀自己最得意最心爱的玩具。 谢翎之也没给她丢脸,反应神速地对镜头挑起一抹浅笑,十分之帅气优雅。 发出去之前谢姝妤特意修了下,把两人身上暧昧的痕迹全部p掉,留下清清爽爽的一张照片,然后谨慎屏蔽掉家里几个亲戚,发了条朋友圈。 并配文:[爱心] 仅仅三分钟时间,好友列表里活跃的躺列的潜水的纷纷都冒头点赞评论,文字组成的评论区愣是造出一片声势浩大人声鼎沸的景象。 【温简】:卧槽!卧槽!!卧槽!!!这是神迹吗?女神女神求你再多发几张吧呜呜呜[大哭]神一般的颜值就是要拿出来炫耀的啊!!! 【郑梓怡】:我不中了,你俩怎么能好看得这么超过啊啊啊!女娲我真的要投诉你了,下辈子我也要长这样的脸[流泪] 【江梨】:[哇哦] 【顷潇潇】:同意!!女神再多发几张吧,这盛世美颜我都想存起来当壁纸[呜呜]女神拜托了你就当喂小鸡了咯咯哒咯咯哒(○` 3′○) 【刘成烨】:长得这么牛逼卧槽,你俩这也太像了,跟龙凤胎似的,一张脸做男做女都精彩。 【季峥】:?六百六十六建模怪发力了,随手一照就是我一辈子。 【沉博豪】:谢妹妹终于发自拍了[流泪],你知道吗?昨天下午我被人骂了,他们说我往楼下地税,把阳台上晾的衣服都打湿了,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水,是我趴在阳台上想你的泪。对了妹妹,咱大舅哥最近有没有什么爱吃的爱玩的,下回我上门也好多备点[玫瑰]。 …… 谢姝妤看着下面的评论区不住乐呵,一边看,一边随手回复几句。 看到刘成烨那条,她停了停,撇眼看向身边谢翎之的脸,“咱俩有那么像吗?” 谢翎之:“原本没这么像,现在亲嘴亲多了就像了。” 谢姝妤:“……” 谢翎之挑眉:“你别不信,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据专家研究,共同生活多年的夫妻会长得越来越像,也就是所谓的夫妻相,这是因为在接吻还有做爱过程中产生了体液交换,导致双方……” “停停停。”谢姝妤抬手制止他,冷漠道:“那看来咱们以后还是别亲别做了。” 谢翎之立即勾住她脖子,嗓声满是威胁:“什么意思?嗯?嫌弃你哥的长相?” 谢姝妤把脑袋歪向另一边,“超嫌弃,特嫌弃,你别靠近我,我怕你拉低我的颜值。” “哟呵,我拉低你?我告诉你就你哥这长相,你打着灯笼满世界找都找不出几个比我还帅的,你居然嫌弃。” 谢姝妤伸爪子挠他:“就是嫌弃,就是嫌弃,哈呀!” 她一挺身,把谢翎之压在身下滚了两圈,滚到床沿时谢翎之单臂往床沿一摁,使力又翻了回去,把谢姝妤挤到了墙边。 谢姝妤不服,两手抱住他一条胳膊,抬起腿就要给他来个十字固,谢翎之见招拆招,反手抱住她抬起的那条腿,一个翻转让她一字马趴倒在他身下。 “啊——你个混鸟——” 谢姝妤扭着身子拼力反抗,谢翎之嗤笑着卸劲给她放了水,谢姝妤趁机翻身勒住他的脖子,一条腿勾着他的腰就要把他反压下去,奈何谢翎之人高马大跟座山似的难以撼动,两人较劲许久才也没个结果。 滴——滴——滴—— 卫生间传来洗衣机结束运转的提示音,结束了这场僵持不下的“战斗”,谢翎之呼了口气,松开谢姝妤,下了床,“我去晾衣服哈。” 谢姝妤趴在床上歇了会,还没玩够,嬉笑着跳下床,扑住谢翎之要跟他继续玩,“哥——” 咔。 玄关处,防盗门门锁轻微转动。 谢翎之目光一凛,当即箍住谢姝妤的腕子把她往卧室推,低呵道:“回屋待着,把门关好!” 谢姝妤恐慌地望了眼大门,赶忙返回卧室,但又因为担心谢翎之而没有关门,躲在门口偷偷往外看。 有人要闯他们家的门……? 谢翎之独自站在客厅,浑身上下肌肉绷紧,充斥着攻击性的信息素逸满厅室,他将警惕拉到最满,指节微勾,迸出喀哒轻响。 防盗门被徐徐拉开,年久生锈的铰链发出粗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从门后出现。 他的脸不复年轻时光滑,多出不少岁月风霜刻磨出的纹路,从前一贯挺拔的肩背也微有佝偻。 是谢尔盖·奥列格维奇·索科洛夫。 谢尔盖抬眼看向僵站在客厅前方的谢翎之,半晌,缓缓吐出一句糙砺低沉的问候: “伊戈尔……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谢翎之垂在身侧的手木然片刻,紧紧握起,冷漠喊了声:“老爸。” 归家的爸 他们应该已经有六年多没见了。 跟谢尔盖对视的那一刻,谢翎之心想。 别说见面,连联络都没有过一次。电话,短信,什么都没有。当然,更可能是因为谢尔盖压根没存他的手机号码,不过家里的座机也没响过。 他还以为谢尔盖至少未来几十年都不会再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谢翎之冷然开口。 “这是我家,我不回来去哪儿?”谢尔盖拖着风尘仆仆的灰色行李箱跨过门槛,声线略显沧桑。他带上门,把行李箱停靠到墙边,低头换鞋,“把我拖鞋拿来。” 谢翎之没动,语气如同赶客一般疏离不善:“鞋架最下面,自己拿。” 谢尔盖拧眉瞥他一眼,面色明显有些不悦,但终究还是被更深的疲倦压了下去。鹰钩鼻里烦躁叹出一声,他从鞋架底层取出自己的拖鞋,拍拍灰,换上。 换鞋时,余光觑见玄关地垫上一双尺码偏小的女款运动鞋。 谢尔盖动作顿了顿,问:“这鞋谁的?……你妹妹来了?” 谢翎之下意识瞄向身后卧室的方位。 只见谢姝妤正探着小半个脑袋,偷偷朝这边窥望,眼睛一眨一眨,带着十足的惊愣。 “……” 谢翎之严肃偏了下头,示意谢姝妤赶紧进卧室。 谢姝妤鼓鼓嘴,没敢出声,踮着脚悄悄缩进了卧室换衣服——她身上就穿了条吊带睡裙,胸口脖颈处还有大片的吻痕露在外面,这样出现在老爸面前实在不太合适。 谢尔盖也不是瞎子,自然注意到了卧室那边的脑袋瓜,还有兄妹俩短暂的互动。见小女儿没马上露面,卧室里还传出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响动,谢尔盖便没多问,先在客厅沙发坐下歇着了。 他脱下沾满深秋凉气的真皮大衣,随意丢到沙发扶手那边搭着,然后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挑出一条烟放进嘴里,又在身上到处摸索打火机。 “别在家里抽烟。”谢翎之厌嫌道,“妹妹还在,别熏着她。” 谢翎之也只是顺口提醒,没觉得老爸会听他的,所以准备直接过去抢烟。然而一双腿刚迈开,就见谢尔盖点烟的手停滞住,躁郁地叹了口气,竟真的把打火机塞回了兜里,只叼着烟嘴过干瘾。 谢翎之微微讶异。 老爸好像变了点。 脾气好了不少,也能听懂人话了。 谢尔盖环顾家里一圈,眼底浮出些许怀念,叼烟的嘴含混说:“没想到你还在这儿住啊,我还以为你那天走了之后,就干脆留在你妈你妹那边了……你小子也挺行,能把自个儿养活这么大。” 谢翎之闷笑一声,笑意微不可察,也未及眼底,“这就是你当时直接拎行李带着赵姨跑了,并且一分钱也没留给我的原因?” ——他爸以为他妈在照顾他和妹妹,他妈以为他爸在照顾他和妹妹。 实际俩人谁都不在。 感觉还怪好笑的。 不过这俩人六年来是真的一次电话没通过啊。 谢尔盖寂然不言,自顾自逡巡着窗明几净的客厅,眼神忽然停住,定在厨房门边那片严重损坏的木墙板上,“……那墙怎么事儿?怎么裂了?” 谢翎之一默。 半秒后,淡定地回:“前两天易感期,情绪不太稳定,不小心把那块儿抓裂了。” 谢尔盖心累地搓搓眉骨,神情又郁卒三分,“等明后天我再找人修吧,你下回注意点。” 谢翎之慢悠悠嗯了声。 谢尔盖顺了顺气,视线越过那块损坏,继续看别的地方,赞扬道:“你把家收拾挺干净,没造得跟野人窝似的不像样,不错。” 谢翎之:“我没你那么埋汰,不爱住垃圾堆。” “……”谢尔盖斜楞他两秒,咂咂舌,脸色阴郁:“跟以前一样会说话。” 谢翎之不语,抱臂倚着客厅墙壁,静静地打量谢尔盖。 ——不管大衣还是裤子,都不是什么大牌货,看着还有点陈旧,估计有段时间没换新的。墙边的行李箱虽然不是六年前拎走的那个,但上面沾了不少灰,边角也少许磨损,约莫用了些年头。 看来老爹这些年没赚多少钱。 “你这几年去哪了?”谢翎之探问道。 谢尔盖靠着沙发靠背,眼底流过回忆的光泽,却又被风霜磨得暗淡,“俄罗斯,乌克兰,爱沙尼亚,泰国,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他嚼两下烟嘴,音气透着疲惫,“跟朋友做了些买卖,赚了点钱,不过现在也赔得差不多了,手头还剩个十来万吧,够过活段时间。……赵淑芬起初跟了我一年,后来也跑了,那女的真不是什么长久人。” 谢尔盖搓了把脸,脸上满是奔波后的憔悴倦累,“我本来想一号那天就回来,但是没抢到票,妈的,中国十一的车票机票简直比白粉还难买,价也跟疯了似的涨。好容易才抢到一张今天的机票,还是半夜起飞,他妈的要我一千多,ебать(操)!” 谢翎之撇开眼,暗啧一声。没钱还回来干什么。真废。 两厢安静片刻,谢尔盖又瞟一眼卧室方向。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望见谢姝妤的卧室,看清房间里那跟他走之前相比完全变了个模样、还充满少女风的陈设,他眉心挤了挤,下巴往那儿一扬,问谢翎之:“我那屋你倒腾给波留莎住了?” “嗯。” “那我的东西呢?” “扔了。” “扔了?”谢尔盖愠怒地拔高音量,“我的东西你说扔就扔?你花钱买的啊?” 谢翎之冷嗤:“你当初一声不吭就跑了,鬼知道还回不回来,留着那些衣服裤子等发霉?” 谢尔盖一时没理,把烟撇茶几上,忿忿吐了口气,没继续这个话题。 “这几天,你们学校放十一假是吧?你现在在哪个大学读书?” 谢翎之: “爸,我高三还没毕业。” “……哦。记错了。”谢尔盖悻悻清两下嗓子,掩过尴尬,“那你们高中放到什么时候?” “明天上学。” “那下周二你和波留莎跟学校请个假,你们太爷爷没了,我带你俩回额尔古纳参加葬礼。” 这应该才是引得老爸回来的主要原因吧。 谢翎之烦道:“不去,没时间。” 谢尔盖浓眉紧压,“不去?你太爷的葬礼,你不去算什么意思?” “算不去的意思。” “别跟我贫。”谢尔盖厉声道,“你是你们这辈儿唯一的曾孙子,谁不去你都得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翎之索性不睬他了,径直往卧室里走。 谢尔盖气得吸了几口气,眼见大儿子说不通,转而喊道:“波琳娜,你收拾好了没?出来一下,爸爸跟你说点事儿。” ———— 。 谢尔盖在客厅喊出那一嗓子时,谢姝妤正坐在谢翎之的卧室书桌前,跟脖子上的吻痕作斗争。 胸口处那些暧昧的红痕穿个小圆领T恤倒可以挡住,但脖子上的就难了。谢姝妤试过猫进卫生间涂隔离,可是几点颜色太深的痕迹还是没法完全遮盖住; 她拿着隔离溜回卧室,又在衣柜一通扒拉,然而谢翎之的衣柜里压根没有她能穿的高领毛衣,在家围围巾又太像个神经病。 最后只得把希望再次寄托回隔离液。谢姝妤一连挤出好几管,拼命往脖子上涂涂抹抹,好在皮肤够白,才显得脖子那片不那么突兀。 她一边在屋子里焦头烂额地涂隔离,一边竖起耳朵听谢翎之在客厅跟老爸说话。 家里墙壁比较薄,隔音效果挺差,谢姝妤坐在卧室里,即使门关着也隐约能听清一些动静。 什么这些年的去处,什么一号就打算回来,但是没抢到票,什么太爷葬礼…… “——波琳娜,你收拾好了没?出来一下,爸爸跟你说点事儿。” 老爸突然拔声喊她。 谢姝妤吓了一跳。 心脏忐忑地噗通跳动,她尽量镇定地回了句:“哦,马上!”然后对着镜子最后瞧了眼脖子,确认痕迹已经被隔离盖得差不多了,才趿拉着拖鞋快步出去。 走进客厅,谢姝妤下意识站到谢翎之身边,一侧肩膀挨在他后面,偏头问谢尔盖:“怎么了……爸爸?” 好久没喊过这个称呼,一时再喊,生疏得都有点尴尬。 谢尔盖凝神看着谢姝妤,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随即感慨如潮,几许涨落。 “你也成大姑娘了啊,波琳娜。”他顿了顿,带着赞美,以及微不可察的歉疚,“……长成大美人了。” 谢姝妤干干地笑了下。 谢尔盖抓抓后脑,叹声气,说:“你太爷没了,下周二你跟学校请个假,跟爸爸回额尔古纳参加葬礼吧。”他瞥一眼谢翎之,语气不善,“你哥不想去就不去,你单独去也行。” 谢姝妤一愣,还没想出怎么拒绝,手就被谢翎之紧紧握住。 “她也不去。”谢翎之冷道。 谢尔盖没好气:“我在跟你妹妹说话,用不着你替她答。” 谢翎之正欲反唇相讥,嘴却又停住。片刻后,他低头看向谢姝妤,声线柔暖地融化:“你想去吗?” 谢姝妤躲在他臂膀后,小小声地说:“不想。” 她这十多年来就见过太爷一次。九十多岁的老人家嘴歪眼斜地坐在轮椅上,苍白的皮肤干瘪枯槁地贴着骨线,牙掉光了,话都说不成一句,全身上下也就眼珠子转得还灵活点。 当时爸爸跟太爷介绍她和她哥,太爷极缓慢地咧嘴冲他们笑了笑,眼睛浑浊地眯着,也不知看没看清他俩长什么样。 太爷走了确实是件挺重要的事儿。 但,谢姝妤觉得,她跟太爷的亲情,也确实没浓厚到能够支撑她坐两个半小时飞机和两个小时大巴就去吃个席的地步。 谢姝妤有些自责于自己的薄情寡义。其实如果谢翎之选择去的话,她也一定会跟着去。可她知道谢翎之绝对不会愿意去额尔古纳参加葬礼。她不想跟哥哥分开,更不想跟那些陌生亲戚相处,反正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跟他们有所来往,这场葬礼缺席就缺席了吧。 谢姝妤这么想着,脸往谢翎之身后缩了缩,表情更坦然了些。 谢翎之眼角睇着谢尔盖,满是“我都说了你还多余问”的奚落,“姝妤说她不想。你要去就自己去,我俩没你那么闲。” 谢尔盖神色一沉,目光顿时严厉起来:“那是你们太爷!他的葬礼你俩不去,你让亲戚们怎么看?你们还有没有点孝心?顾岚平时就这么教你们的吗?!” 话音甫落,谢姝妤轻轻皱起眉,谢翎之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 谢翎之耐性彻底耗干了,也不想再继续为了这点破事儿跟谢尔盖掰扯下去了,他妈的这丧门星就不该回来,早该死在外边!谢翎之抬脚“砰!”的蹬在茶几腿上,硬生生把茶几踹歪了过去,他梗着脖子冲谢尔盖喊:“孝心?孝心是个屁!谁管你那帮亲戚怎么看!他们包括你自个儿这么多年来有给过我和姝妤一分钱吗?有脸要我俩孝顺?你还说老妈,老妈早回老家结婚生叁胎了,用得着她管教我们?!” 谢尔盖明显怔住了。 少顷,他喃喃着重复:“……顾岚回老家结婚了?” 谢翎之略缓了缓呼吸,扬起一道讽刺的笑:“哦,你还不知道啊?你走的那天,老妈也走了,她现在在老家待得相当安生,娃都快上幼儿园了。” 他盯着谢尔盖凝滞的神色,笑得愈发开怀,“爸,你这什么反应?——你不会是盼着回来以后还能跟老妈复婚吧?哈,你可别这么招笑。” 谢尔盖的脸隐约扭曲了下。 谢翎之这话说得实在刺耳,谢姝妤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即便同样对爸爸没什么好感,她也不愿看家里气氛这么剑拔弩张,于是带着劝解意味拽拽谢翎之衣角。 谢翎之转眸看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敛起笑,闭上嘴不再言语。 谢尔盖如雕像般在沙发上默坐片刻,伸手缓缓捡起丢在茶几上的烟,又拿出打火机,咔嗒扣动两下,点烟抽了起来。 谢翎之立时毛了:“说了别在家里抽烟!” 谢尔盖比他更暴躁:“这是老子的家!老子想抽就抽!” “……”谢翎之阴着脸粗喘几回,脖子上的筋都微微绷起。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大步走进厨房,一把拉开窗户,随即牵着谢姝妤转身回了卧室。 谢尔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再发作,独自一人静默地抽着烟。 “哥哥……” 回了卧室,等谢翎之关上门后,谢姝妤不安地低声喊他。 谢翎之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没事,别怕。老爸只是在外面把钱都赔光了,所以才回家待着。他现在手上没钱,肯定在家待不了多久,就会继续出门想办法搞钱。至于葬礼的事你也别担心,咱们不想去,他又不可能把咱俩绑去额尔古纳。” “……” 他在尽量让她安心。然而谢姝妤抱紧他,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她不喜欢变化。 也不喜欢爸爸。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估计都要和爸爸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她的心情就无比糟糕。 谢翎之忽然附在她耳边,压低嗓音:“小宝,知道家里的房产证在哪儿吗?” 谢姝妤呆了下,摇头:“不知道。” “在哥哥书包里。”少年的唇息含着气音,温热地呼进她耳内,痒得谢姝妤心尖微颤,“我包里有个夹层,就是藏房产证的……我知道老爸一定会回来,但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所以早早把房产证藏了起来,免得他哪天趁我们不在家,拿证把房子卖了。” 他静了静,手掌搂紧谢姝妤的腰,告诫道:“小宝,不管老爸说什么,做什么,你都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知道吗?” 谢姝妤手心隐隐发汗,“可是……爸爸会不会逼你拿出来……” “他能怎么逼我?”谢翎之不屑地嗤笑,“我不是由他打骂的老妈,也不是五岁的毛孩子,他想动我之前总得先掂量掂量自己那把老骨头经不经得起伤筋动骨。” 这倒是事实。 谢姝妤抱住哥哥宽健的背。 他们已经长大一些了……不再是曾经任由摆布的孩子。多少有了点反抗能力。 反正,只剩不到一年半时间了。 一年半以后,她和哥哥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 真正自由。 烟燃至一半,谢尔盖掐灭在烟灰缸里,面容透着深浓的憔悴。 他吐出口中剩余的烟雾,看向卧室关合的门,沉哑喊道:“伊戈尔。” 谢翎之语气特冲:“干什么?” “你妈真是在我走的那天回潍市的?她怎么突然不要波琳娜了?” 谢尔盖还记得顾岚以前为了争抢抚养权有多拼。 谢姝妤无意识握紧谢翎之的手,指腹微凉。 谢翎之安抚性地捏捏她手指,转而又冷着嗓子对谢尔盖说:“不是不要,是姥姥叫老妈回去帮忙家里生意,老妈不想让波琳……姝妤再跟着她到处搬家转学了,我就干脆把姝妤带过来跟我一起住。” “那你俩过日子的钱从哪来的?” “老妈走之前给过我一张卡,每个月都会往里头打钱。” “打多少?”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比你那一个子儿不见的抚养费多。” “……” 谢尔盖没再问下去。他从昨天傍晚奔波到现在也没睡个好觉,精神疲惫得很,于是站起身,准备回屋睡个觉养养神。 腿刚迈开,又顿住,他朝卧室那边喊:“波琳娜,你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吧,那个屋以后我住。” 谢姝妤一懵,“那我住哪儿?” “你回你——”谢尔盖本要让她回顾岚的房子住,但转念一想,又问谢翎之,“你妈在这边的房子卖了吗?” 谢翎之回了个嗯。 谢尔盖烦躁地叹口气,续道,“那让波琳娜跟你睡一个屋吧。” “……”沉寂良久,谢翎之说:“爸,我十八了,姝妤也十七了。” “怎么了?我跟你姑这么大小的时候也经常躺一张床上睡觉,有什么的。”谢尔盖躺回沙发上,脚搭着扶手,闭眼揉捏眉心,“你俩要是嫌不适应就在床中间放个褥子,或者你打地铺,随便。” “你怎么不打地铺?” “这是我家,我干嘛打地铺?”谢尔盖躁郁地说,“赶紧的,我一会要去床上睡会觉。” 谢翎之咋舌一声,声音满带不情愿地拔高:“烦死了,我和妹妹都这么大了怎么能睡在一起啊,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他动作麻利地收拾起卧室,抱出衣柜里谢姝妤的内衣箱子,脚步轻快迅捷地搬进自己房间。 谢姝妤就在后面看着他演。 真是老艺术家。 省赛 方寸宽的井口之上,是圆盘般封闭、而又碧朗澄澈的天空。 谢尔盖的归来像是一片乌云,沉压压遮蔽住大半青空。 自从谢尔盖回来,家里的气氛日渐压抑。 谢尔盖就跟大多数中年失业的男性一样,整日在家喝酒,睡觉,睡醒了再随便弄点吃食对付肚子。 原本干净整洁的厨房如今每天都会堆攒起空掉的啤酒瓶,和油腻腻的饭盒碗盘,浓重的酒气连角落里的香薰都掩盖不住,谢翎之为此跟谢尔盖大吵过几次,却都无济于事——谢尔盖压根没有要改的意思。最后还是谢翎之憋着火气将厨房收拾干净。 谢姝妤也比以往更沉默了些。 每个夜晚,转进谢翎之的卧室——现在是他俩共同的卧室——之前,她总得先忧心忡忡地偷瞄一眼谢尔盖,然后再故作平静地走进去。 寂静无声的夜里,她跟谢翎之一起躺在床上,嘴里絮叨的闲聊少了,更多的时候只是窝在他怀里,什么都不说,默默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或者干脆放空。 谢翎之许是感受到了她心里隐隐绰绰的焦虑不安,每晚入睡前都会抱着她,轻摸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被强行挤占了巢穴的幼猫。 他们白天在学校不能太过亲近,夜晚睡在一起也不敢再肆意欢爱。 即使对门的老爸喝醉熟睡了,两人也只能压抑着音腔,克制地亲吻爱抚对方。谢翎之收着动作进入她,彼此刻意隐忍的热喘粗重而深沉地回荡在耳畔,每下律动都磨人又漫长,每次高潮都不甚尽兴。不论他还是她。 谢姝妤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周二那天,她和谢翎之照常去了学校,没跟谢尔盖去额尔古纳参加葬礼,晚上回家时谢尔盖也没回来,直到后日晌午才带着一身风尘踏进家门。 然后甩了他们叁天冷脸。 估计是被碎嘴的亲戚在耳朵边念叨了,太爷的葬礼曾孙子孙女居然不到场什么的。 不过问题不大,谢姝妤和谢翎之并没在意。他们平常在家也不跟谢尔盖交流,这段由谢尔盖单方面开启的冷战有也似无。 十月初匆匆流逝,滨江市气温逐日下降,学校里的学生们也渐渐开始套上校服外套。 月中,四中公布了高联复赛成绩,以及获得省级奖项的学生名单。谢翎之位列第一,拿了省级一等奖。 公示当天下午,谢翎之被姜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约莫一两节课过后,谢翎之才出来,回到七班。 他落座后,季峥问他:“姜主任都跟你说了什么啊?怎么聊这么久?” 谢翎之笑笑,“就是一些省赛相关的事儿,他多唠叨了点。” 季峥便没再多问。 晚饭期间,谢姝妤正要出去吃饭,刚出教室门就被姜主任叫住。 “谢姝妤?” 谢姝妤脚步顿住,回头道:“嗯?怎么了,主任?” 姜主任两道疏浓不一的眉毛紧锁着,目光盯她片刻,凝肃说:“你吃完饭来我办公室一趟。” “……” 谢姝妤懵怔着,正想问去办公室做什么,姜主任却没给她发问的机会,兀自背过身走远了。 —————————— 作话: 昨天刷到有人排雷说,我这本文里有女主被猥亵剧情,说我有病发癫。 如果有很厌恶这种剧情的读者,我说声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这个剧情会引起这么强烈的反感。这的确是我自己的原因,因为被猥亵这种事我小时候遇到过好几次,也许潜意识里就把这当成了一种稀疏平常的,或者女孩子人生中都有概率会遇到的一点挫折和黑暗。 我六岁有次迷路,被几个高中男生围住了,其中一个脱了我的裤子,摸我的下面,并且做了些很……的动作。那次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对我,其他几个没动,他们看着我哭,然后哈哈大笑。我上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中午坐公交回家,有个老头站在我后面摸我的屁股,因为我当时还什么都不懂,所以甚至还回头朝他笑了下,以为是长辈喜欢我才会对我这么做。当时公交车上看到这一幕的人很多,但没人上来提醒我,这是不对的。 诸如此类还有过一两次经历。 当时我不懂那是什么,后来长大才明白,原来我被猥亵了。 但因为过去的时间太久,我也只能尽量选择遗忘,或者劝说自己那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我的错,那些遭遇都不算什么的。 后来我看小说,看过晋江一本很出名的言情,叫难哄,里面的女主也有被猥亵的经历,我就以为这种情节是可以写的,而且我也觉得迈过这种经历留下的坎儿能够让人的精神和心理变得更加坚强,所以在构思剧情的时候,就放任自我了点。我真的没想到阅读者的反应会这么强烈,甚至把这当成一个雷点。 但是求求不要再因为这个骂我了,我也很讨厌猥亵,更讨厌被猥亵过的自己,我觉得自己很恶心很有病,现在在性方面也完全无关紧要了,毕竟我都经历过那些,在这方面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如果可以重活一次,我一定会选择避开那些恶心的遭遇。但我没法重活啊,书中的人物人生尚可以修改,但我永远只能带着这些记忆活下去,活到死。 是,错的是我,我有错,什么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也很痛苦,可我能怎么办啊? 如果我的人生是上帝书写的,那上帝也一定很讨厌我。 “你去吧。” 怕让姜主任等太久,谢姝妤只在食堂买了个饭团便往回赶,一路上边走边吃,到了教学楼门口时,饭团也差不多已经吃到底。 她将塑料包装膜丢进门口垃圾箱,进楼道直上叁楼,停在办公室门前,抬手敲门。 “主任?” 门内随即传来姜主任的回应声:“欸,进来进来。” 谢姝妤推门进去。 办公室空空荡荡,只有姜主任一人坐在里面,桌面堆满各种文件资料。 姜主任穿着件深蓝polo衫配黑西装裤,鼻梁上架着黑边方框眼镜,手里拿着两张似是成绩单的A4纸。见谢姝妤进来,他放下那两张纸,摘下眼镜,迭起镜腿搁到桌面,然后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来,孩子,过来坐。” 看起来很严肃认真的样子。 谢姝妤惶惶地过去坐了,猜不出姜主任要说什么。 姜主任先是倒了杯茶水给她,“来得挺快,还以为你得个十分二十分才能来。吃饭了没?” 谢姝妤接过茶水,也没敢马上喝,含笑点头道:“吃了,吃了饭团,挺饱的。” “啊,吃饱了就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想吃什么就吃。我看你们现在这帮omega总嚷嚷着什么减肥减肥,饭也不好好吃,前几天还有个在班车上晕倒了,这哪行……” 谢姝妤配合地微笑着,脸都有点笑僵了。 客套寒暄过后,姜主任长叹出一口气,斟酌须臾,开始步入正题:“今天,看到学校的公示栏了吗?公示栏上新贴了上个月高联复赛的成绩,第一名是你哥,谢翎之。” 她哥拿了复赛第一,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主任会是这种表情?——愁眉苦脸的。 谢姝妤眼神飘忽一瞬,心中莫名飘起片不祥的阴云,“看到了,主任,这个……怎么了吗?” 姜主任看着她,眉宇深拧:“按你哥的成绩,保是能进省队参加决赛的,但是我下午叫他过来商量之后进省队训练的事,他居然跟我说,他打算弃权,不去决赛了。” 谢姝妤怔住。 姜主任说:“你虽然是文科生,但竞赛的含金量你应该也知道吧?尤其这种全国性的大型竞赛,拿个金牌银牌基本直接保送。更何况高联还不是一般的竞赛,决赛要是能拿个好名次,都是能进国家集训队参加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的,到时候保送范围可就不止国内这些大学了,什么哈佛、麻省理工、剑桥牛津,那都抢着要——结果谢翎之居然跟我说他不参加决赛了?!” “……”谢姝妤无声低下头,手指不觉绞紧。 “为什么?”嗓子有点哑,她清了清,问:“他为什么不去?” 姜主任吐出口气,说:“我也是这么问他的,问他为什么不去,他不是最热衷参加竞赛的吗?可任凭我怎么问,甚至都把校长拉来了,他就是不肯说,一个劲地嬉皮笑脸,扯掰什么最近太累,不想参加训练;训练地点离家太远,不放心妹妹一个人……明显就不是正经原因!不过要说不放心你应该是真的,毕竟你之前——” 姜主任顿住,没继续说,静默着略过那件事,然后才道:“谢翎之不放心你,我是理解的,你家里也不容易。听刘老师,就是你之前的班主任说,你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吧?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上高一那阵连家长会都是谢翎之给你开的。但是这事儿……不能这么整啊,他明年就毕业了,难不成毕业以后还不上大学了,继续留在这陪你?不是这么个道理。” 谢姝妤没应答。 她低垂着头,感觉脑袋有些晕,眼前一阵阵地发花,像是那种在床上睡了太长时间,起来时头晕目眩的难受感。 空气沉寂少许,姜主任缓缓地说:“咱们学校啊,也不是不近人情,你哥先前跟我申请要和你一起放学,我都同意了。这回的省队训练,据我们老师这边猜测,大概率会安排在省会的卓育高中那边,当然也可能会安排在咱们四中,这都说不准。我想着,要是谢翎之愿意去训练,然后地点还安排在了卓育那儿,那你以后可以不强制留在学校晚自习,趁天还亮点,到了晚饭时间直接回家也行,你的学习能力我是放心的。” “所以……你回去之后,能不能问问你哥,到底为什么不去决赛?如果可以的话,再劝劝他,不管当下有什么困难,起码为了自己未来的考虑,能去比赛就尽量去吧,哈,人总不能耽误了自个儿不是?”姜主任娓娓地劝道。 谢姝妤静了许久。 再开口时,嗓子宛如细砂磨过:“好的,主任。……我会去劝他。” 四节晚自习,谢姝妤差不多有两节都在走神。 放了学,她背起书包,顺着人群的流动慢慢下楼。 谢翎之依旧在班车门边等她,见她露面,笑着朝她招手。 “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啊?”待谢姝妤走近,谢翎之顺手拎过她的书包,不正经地调侃:“晚自习打瞌睡被老师骂了?” 谢姝妤扯扯嘴角,勉强牵起点笑:“才没有,你当谁都跟你似的……” “我晚自习可没打过瞌睡嗷,不过确实挨过骂,因为跟季峥还有沉博豪他们扔纸球,被老姜抓了个现行,把我们仨提溜出去好一通训,训完还扣我们班分,简直没有心。”谢翎之忿忿道。 谢姝妤笑靥微舒,可依旧垂着睫,没像往常一样跟他贫嘴。 谢翎之侧眸瞟一眼她的神情,眸色变幻几许,也没再说什么,和她一起上了车。 到了站点,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往家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老爸又能把家里造成什么样。”一想到回家又得收拾那邋里邋遢的厨房,谢翎之不禁烦道,“兜里拢共就那么几个子儿,天天买酒喝,怎么不喝死他。” “……哥,我今天看公示栏了。”谢姝妤忽然说。 谢翎之脚步稍顿,嘴张了张,口吻蓦地转为轻松:“嗯?你看了啊?怎么样,哥拿了第一,厉不厉害?” “厉害。”谢姝妤说,“这个成绩肯定能进决赛吧?” 谢翎之微不可察地静了瞬息,含糊道:“应该吧,省队名单还没下来,不好说。” 谢姝妤语气沉静:“可你考的是满分,满分都有可能进不了省队吗?” “……”谢翎之停下脚步,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淡道,“是不是有谁找你说什么了?王校长?还是姜主任?” 谢姝妤也停下。 她半转过身,头颅略低,仅用余光觑着谢翎之的身影,不答反问:“哥,你为什么不去参加决赛?” 轻轻的一声哥,便让谢翎之态度软化下来。 谢翎之走到她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参加决赛前得封闭训练一两个月,哥不舍得跟你分开嘛,再说我拿的竞赛金奖也够多了,不差这一回。”他侧首在谢姝妤发顶亲了下。 谢姝妤却仍然脸色凉淡,“但这个竞赛不是能保送吗?要不你还是去吧。” 谢翎之笑容微僵,“我又不需要保送,光凭高考成绩我也能——” “你去吧。” 谢姝妤低声打断他,带着冷然的强硬。 空气有几秒钟的凝固。 好半晌,谢翎之绷着下颌,喉结滚动:“可我不放心你。” “不用。我可以不留在学校晚自习,晚上下了课就提前走。”谢姝妤停顿了下,补充道:“姜主任说的。” “而且老爸也在家,我可以叫他下来接我。” 谢翎之:“那你发情期……” “我可以买抑制剂。” 谢姝妤终于抬头,眼眸被夜色染得深黑,月光都透不进去,“你不用总担心我,我自己能过得很好。” 谢翎之安静地与她对视,唇线紧抿。 谢姝妤也不偏不倚看着他,目光定定。 “……知道了。”谢翎之移开眼,黑沉着脸往前走,“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会去参加竞赛。” 高挺的身形掠过身畔,被路灯牵扯出长长的黑影,夹着秋凉,从谢姝妤肩头寂然划过。 谢姝妤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默不作声转过身,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分别 省队名单出得很快,随之而来的就是决赛公告。 这次高联决赛,本省的训练地点果然安排在了卓育高中。 谢翎之出发那天,是周六,谢姝妤本想送他一块儿去高铁站,可是在家门口就被他拦下。 “坐地铁半小时就能到,你就别跟我多跑一趟了,不然你自个儿再回家我也不放心。”清早五点来钟,谢翎之背着包站在家门口,抬手将谢姝妤系错的睡衣纽扣一颗颗扣好。他动作很慢,仿佛故意拖延时间似的,“这次决赛时间比较早,十一月中旬考试,不过考完之后还得参加个闭幕式,我大概17号晚上才能回来……你也别等我,该睡就睡,知道吗?” 谢姝妤垂睫盯着他的衣领,轻轻“嗯”了声。 谢翎之继续说:“学校的晚自习也尽量别上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实在要上的话,你记得跟老爸说一声,让他晚上到班车点接你。” “好。” 不论谢翎之嘱咐什么,谢姝妤都乖顺应答。 只是一直没抬头看他。 谢翎之睇着她垂落的长睫,余光又觑一眼谢尔盖房门闭合的卧室——老爸还没起,呼噜混着酒气打得震天响。昨晚还说要起来送他,今早却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没有犹豫,展臂抱住谢姝妤,音色低低道:“小宝,哥哥不在,自己多注意安全,白天晚上没事就给哥发发消息,说说话,不然哥会担心你。” 谢姝妤眼睛有点酸。 因为那天晚上劝他去参加决赛,他们这一周以来,关系都有些僵硬。 但是今天,谢翎之马上就要走了,马上要去三四百公里外的申市参加封闭训练。 他们将有一个月见不到面。 一想到这里,谢姝妤就忽然很想反悔,想耍无赖发脾气让谢翎之留下,不要去卓育训练。 ——毕竟再过半年,他就要毕业了,那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分离。他们如今在这里共处的时光就剩下这么一点,她不想再跟哥哥分开。 谢姝妤回抱住谢翎之,濡湿的眼睫被千言万语压得振颤几下,最后却只是哑着嗓子说:“……你那边不是封闭训练,不让带手机吗?我给你发消息你哪能看到……” “看得到。”谢翎之亲亲她发顶,没正形地笑,“藏手机的法子还不多得是。” 谢姝妤破涕为笑。 在他怀里闷闷地蹭了蹭,谢姝妤搂紧他,说:“哥,早点回来……决赛好好考。” 其实她想说,哥,别考太好。 考得越好,他们以后可能就离得越远。 最好谢翎之只简简单单拿个银牌,然后简简单单上个清北,然后她再努努力,也考到他那个学校。 至于姜主任说的什么哈佛牛津,那实在太远了,太难了。她可能考不过去。 谢姝妤觉得自己很自私。但她就剩一个哥了,不自私点能怎么办。 谢姝妤不知道谢翎之现在是什么心情,心里又是什么样的想法,但她明显能感觉到,谢翎之拥着她的手臂更紧了。 紧得她快喘不过气。 谢翎之离开的次周,周一傍晚,谢姝妤没去吃晚饭,独自趴在座位上,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 十月末,入了深秋,窗外的梧桐叶都褪成了金黄色,在秋风与夕阳中簌簌摇出一片浮光金海,操场上嘈杂的嬉闹声穿透玻璃,仿佛在与世隔绝地喧嚷着。 一切都与她无关。 谢姝妤将头调转个方向,背对窗,面朝着灰白皲裂的墙壁。 “你没去吃饭?” 江梨含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她像是在喝着什么。 谢姝妤沉闷道:“没去,不饿。” 江梨那边静了几秒,然后传出酸奶盒被吸管吸空的吸溜声。随即她坐下来,把空掉的酸奶扔进两张桌子之间悬挂的垃圾袋里,手伸进桌洞掏了掏,揪出两袋小当家方便面给谢姝妤,“给,晚自习饿了可以吃。” 谢姝妤懒得动,“不用,你自己吃吧。” 江梨盯着她后脑勺看了一会,忽地冒出一句:“你哥去申市训练,你就这么难过?” “……”谢姝妤稍微抬起脑袋,直视江梨:“哪有,胡说八道。” 她才没有很想她哥。没有,完全没有。 江梨侧眼瞧着她,嘴角歪歪地提起一抹笑。 那个笑很微妙,含着宛如发现了什么秘密般,意味幽深的狡黠。 谢姝妤被她笑得一阵心慌,心底藏着的那点小隐私跟着眼神一起溜来溜去,都不知道该躲到哪儿好了,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质问:“你笑什么?” 江梨慢悠悠撕开一袋小当家,自顾自吃起来,“咳,没什么。” 谢姝妤瞪着她。 江梨吃了半块方便面,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你十一发的那张照片,还挺好看的。” 谢姝妤心中一突。 照片?照片怎么了? 她紧忙回想那张照片的细节,试图找出什么露出马脚的地方——她当时应该把细节都p掉了才对,难道有遗漏的? 江梨给了她充足的回忆时间,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你穿的那件睡裙,好像有点眼熟……唔,像你哥官宣照片里他女朋友穿的那条。” “……” 晴、天、霹、雳。 谢姝妤感觉青天白日被雷轰了一下也不过如此。 趴在桌子上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凉凉地覆到另一只手背上,用了全部意志力才忍住立马掏出手机删掉那张照片的冲动。 谢姝妤尽量放松表情,却反而显得更加怪异且不自然:“啊?……有、有吗?” 都结巴了。 江梨笑出一声,“当然有啊,花纹一样,还都有蕾丝边。——你跟你嫂子关系不错嘛,睡裙都买同款的。” 谢姝妤跟块木头一样僵杵了须臾,干巴巴扯出点笑:“啊哈哈……是,我……我们关系还行……不对!”她目光忽然一清,直直注视江梨:“——你从哪看到我哥官宣朋友圈的?你有他微信?” 虽然她哥曾经也算是万花丛中过吧,但谢姝妤可以确定以及肯定,她哥是没有江梨好友的。他俩甚至都没有过多少交集。 这回轮到江梨静了。 两秒后,江梨随意道:“哦,没有,我朋友给我看的。你哥交际圈那么广泛,首次官宣引起的讨论度可是相当大呢。” 谢姝妤眯起眼打量她。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我觉得你哥能拿决赛金牌。”江梨突兀转开了话锋,振振有词道:“听说金牌前六十可以进国家集训队参加IMO,你哥保准没问题。咱们学校明年估计又能新增一条宣传语了——本校曾培养出过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选手,欢迎各位学子报考滨江四中,你的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江梨握着拳,表情振奋活像四中招生部部长。 “……” 谢姝妤索然地转过头,恹恹趴下,“哦,那可真让人期待。”她没什么感情地说。 晚上,谢姝妤没提前走,留在学校上完了晚自习,才跟着同学一同离校。 她不是很想搞特殊,好似自己是个离了哥哥就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儿童一样。 在班车上找了个空位,坐下后,她给谢尔盖发了条消息,让他一会下楼接她。 谢尔盖回了个“行”。 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谢姝妤蹙眉放下手机,从鼻腔叹出一口气。先前有谢翎之在的时候还好,如今谢翎之一走,家里就剩她跟老爸,总感觉又别扭又尴尬。 不过更让她头疼的是,谢翎之走了,老爸搞出来的垃圾就得她来收拾。 她哪做过家务活。 以前家里所有大小事都是她哥一手包办的。 谢姝妤一路寻思着要怎么说服谢尔盖自己收拾垃圾,待班车再停时,窗外已是熟悉的小区光景。 车门徐徐展开,她背包走下车,站在路边往周围望了望。 ——老爸还真没来! 靠!! 死酒鬼是不是喝大了忘了来接她了?! 谢姝妤气得不行,心中怒骂她爸怎么能对她这么不上心!这老鳖三! 实在没办法,谢姝妤只得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自己往家走。 夜晚九十点钟,路上依旧没太多人,不过今晚月朗星稀的倒也算亮堂,谢姝妤尽量靠着宽敞空旷的路边走,远离楼间狭窄昏暗的过道,手插在外套兜里紧握着一支茶针——自卫用的。 就这样小心谨慎地走出没一段距离,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浑的呼喊: “喂,谢姝妤……谢姝妤!” 好熟悉的声音。 谢姝妤僵了下,立马回头。 只见周长琰单肩背着书包,不怕冷似的仍旧穿着他那件黑色短袖T恤,脸色一派淡然地走了过来。 —————————————— 作话: 下章就会讲小周喜欢妹的原因啦~其实也挺简单日常的,毕竟咱妹魅力就摆在这里不是?( ̄︶ ̄)↗ 哥哥不在的日子 “你今天怎么就一个人?你哥呢?” 停在谢姝妤一步开外,周长琰问。 谢姝妤管理了下表情,尽量显得平常自然,“我哥去申市参加训练了,得下个月才能回来。” “训练?” “高联决赛训练,在卓育。学校公示栏上有贴公告。” “哦。我还没看过那个公示栏。”周长琰应了句,继而皱起眉:“那你这个月就自己走?谢翎之放心你?” “……”谢姝妤偏过脸,不是很想回应这个话题,转身闷头往前走,“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都十七了,不是没有自理能力……而且我爸也在家呢。” 周长琰注视着她沉闷走远的背影,一秒后,提步跟上去。 “对不起。”他神色诚恳又认真,“我说的话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谢姝妤不自在地瞟他一眼,加快脚步,“没有,不用跟我道歉。” “谢姝妤。” “……” 谢姝妤没应,低着头更快地走着。 周长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严肃道:“谢姝妤,你——” 谢姝妤猛一抬头,有如应激般霍然甩开他的手:“别碰我!”她握着胳膊被抓到的地方急速后退几步,肩膀内扣,表情难堪地紧绷起来。 周长琰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在原地愣了半晌,嘴巴嗫嚅几许,又是一句词穷的:“……对不起。”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谢姝妤慢慢放下手,倒退两步,背过身无声地继续走。 周长琰站了一会,等落后她一段距离,才迈开腿前行。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谢姝妤无奈回头,眉心微蹙:“别跟着我了,快回家吧,回去太晚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问完她才想起来,上次去警局的时候,好像也没见周长琰的家长露面。 只有一个貌似是他舅舅的老警察。 周长琰步伐一滞,举手指向前面,语气隐隐约约透着点无辜,“可我家就在前面。” 谢姝妤:“……” 依旧自作多情。 她脸色窘迫地僵了下,无意识拉了拉书包带,“你、你家在前面?你住哪儿啊?” “十四栋三楼301。” 倒也不必详细到门牌号。谢姝妤心说。 十四栋离她家有一段距离,从班车下来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其实会更近些。周长琰绕远走这条路,估计还是因为她。 但都走到这儿了,再劝人回去也没必要。谢姝妤鼓了鼓脸,没再多言,快步走了。 到了家楼下,她踏进楼道,特地留意着探头往外望了眼,见周长琰当真一直往前拐进了十四栋,才将信将疑地收回脑袋,上楼回家。 一开家门就是一股残羹剩饭的味道。 谢姝妤不悦地拧起眉,她脱掉鞋子,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随后看向厨房。 餐桌上乱七八糟摆着几个装有剩菜的碗盘,餐桌下一堆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客厅茶几上还有一摊花生壳。 谢尔盖的卧室里传出雄浑的鼾声。 他竟然在睡觉。 他、竟、然、在、睡、觉?! 谢姝妤登时怒了。原本她在路上还想着要么自己就辛苦点把厨房给收拾了吧,结果一回来,谢尔盖非但言而无信没下来接她,还在家里闷头睡大觉——这谁特么能忍!谢姝妤仅有那点耐心瞬间都被火气烧没了,一个箭步冲到谢尔盖卧室门前,把门用力一推—— “爸爸!!”谢姝妤大声怒喊,“你怎么没下来接我?!” 谢尔盖鼾声一断,迷迷瞪瞪睁开眼,仰起脖子:“嗯……?波琳娜?你回来了……” “回来个屁!鬼回来了!”谢姝妤音量又提高几度:“你不是答应下来接我的吗?亏我还在路边等你那么长时间,你居然在家里喝酒睡觉!” 谢尔盖眼神浑浊地懵了一会,而后像是回过魂一样,连忙坐起身,懊恼地抓抓脑袋,“哦,对……得下去接你,啧……我都忘了……” 谢姝妤翻个大大的白眼,又说:“还有厨房,你怎么吃完饭也不收拾一下?” 谢尔盖叹着气,应付地点头:“我明天收拾,明天收拾……” “明天都要招虫子了!你现在收拾!” 看谢尔盖就跟坨烂肉似的搁那坐着不动弹,谢姝妤心里那个火儿简直蹭蹭直冒,她跺着脚将声音拔得极尖:“你快去收拾!快去!我不想在家里看见苍蝇蟑螂!!” 谢尔盖被她吵得眉心都刻出几道印子来,烦躁地站起身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收拾!闹挺死了……” 他绕过谢姝妤走进厨房,铿铿锵锵拾掇起碗筷,动静大得活像打仗一样。 谢姝妤站在卧室门口监督他洗碗,嘴里不忘提醒:“洗干净点啊,别留油渍,之后还要用呢。” 谢尔盖相当不耐烦:“知道!” 谢姝妤噘噘嘴,进卧室换衣服,准备洗漱完后学会习就睡觉。 “波琳娜。”谢尔盖忽然在厨房喊她。 谢姝妤驻足,不快地纠正:“叫我谢姝妤,都跟你说过好几遍了,我跟哥哥早就改名了。” 谢尔盖随意道:“喊波琳娜更顺口点。” 谢姝妤郁闷地吐口气,“随便你。喊我干嘛?” “家里房产证在哪儿你知道吗?”谢尔盖的嗓音低沉沙哑,混着厨房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让人听不真切,“我走之前好像放衣柜底下了,但是这几天到处找也没找到,你们是不是放到别的地方了?” 谢姝妤呼吸一凝。 “……不知道啊。”她润了润发干的喉咙,按谢翎之教她的,一字一句重复,“家里东西都是哥哥收拾的,他没跟我说过房产证放在哪。” 谢尔盖那边静了须臾,随即说,“哦,行,那等我再找找。” 谢姝妤手指扒着门框,指腹微许发白,“你要房产证干嘛?想把这房子卖了?” “可能吧,我打算搞点投资,但现在手上的钱还不够多,投资什么也没确定好,等有目标了再说。” “房子卖了我们住哪?” “又不是马上卖,肯定得先赚一点再卖,到时候手头钱够了,直接换个新房子。” 谢姝妤默然片刻,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进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拿手机给谢翎之发消息。 【谢姝妤】:哥,要是老爸欠钱被债主追到家门口,咱俩该躲去哪好? 谢翎之几乎秒回。 【谢翎之】:? 【谢翎之】:他去赌钱了? 【谢姝妤】:那倒没有,但他要搞投资,应该跟赌钱差不多。 【谢翎之】:…… 看着这串省略号,谢姝妤都能想象出屏幕对面的谢翎之无语的表情,不由得微微弯唇。 【谢翎之】:老小子真是有够不安分的,他就不能老老实实去开个出租车或者靠那张脸坑蒙拐骗给人当俄语辅导班老师吗?干什么投资,好像自己多有野心多有商业头脑似的,兜里有那么两三个子儿就算揣不住了。 【谢翎之】:[服了.jpg] 谢姝妤一下破了功,噗嗤笑出声。 谢翎之那厢缓了缓心情,才再次发来消息。 【谢翎之】:没事,他要是真欠钱被债主堵门了,我就带你跑,跑得远远儿的,跑到谁都不认识咱俩的地方去,让他想父债子偿都找不着人。 谁都不认识他俩的地方。 谢姝妤盯着那句话,出神良久。 ……她现在就想去了。 手机在没开灯的幽暗卧室中散发着莹莹微光,还在不停弹出谢翎之的消息。 谢姝妤躺倒在床上,手臂横挡住眼睛,无声叹了口气。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 没了谢翎之陪在身边,谢姝妤总感觉周围变得格外冷清,心里好像少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没着落。 实在空寂太过,她干脆转移矛头,揪着别人陪她一起干这干那。 首选目标就是当下每天离她最近的人——她的好同桌江梨。 谢姝妤强拉着江梨陪她吃午饭,吃晚饭,吃完晚饭再逛操场,课余时间也要拽着江梨交流题目与学习心得——基本是她一个劲叭叭地说,江梨一脸心累地听,时不时敷衍地出个声儿示意自己在听。 不过,谢姝妤发现,江梨虽然总是摆着张“你好烦吵得我耳朵要聋了”的冷漠脸,却也从来没直言拒绝过她。 谢姝妤觉得这应该不是江梨有素质的原因。 她肯定是也想听她说话。 嗯。 每天的晚自习,谢姝妤依然没有缺席,在教室里端正坐到最后一节课才走。 不管怎么样,学习总不能耽误。 而自从上次被她硬生生折腾醒后,谢尔盖也长了精神,记得每晚下楼来接她了,并且还会主动把厨房客厅打扫干净。为此,谢姝妤对他稍微改观了一点,偶尔也会跟他说上两句话。 周长琰也还会在放学的时候跟着她。 每晚下了班车,他就背着包,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她走在同一条路上。 谢姝妤没再赶他,也没提醒谢尔盖后面有个跟着他们的alpha同学。 她想着,要是哪天谢尔盖忘了来接她,而那天又碰巧再遇上歹徒,有周长琰在多少也能安全点。 ——她真是个自私鬼。 谢姝妤唾弃自己。 就这样安然无恙地过了小半个月,四中迎来了本学期的期中考试。 考试那天,谢姝妤早上不小心喝多了水,在考试开始前匆匆去了趟厕所,回来时,意外在七班门口碰见手拿笔袋的周长琰。 周长琰显然是要进去考试的样子,见到她的那刻,身形顿住,蓦地舒展开一个阳光的笑:“早。” 谢姝妤怔了怔。因着这么多天的放学“同行”,到底还是没好意思不理睬,她有些局促地莞尔:“……早。” 这声问候出来,四周齐刷刷投来数道惊讶的视线,X光一样在她和周长琰身上来回徘徊。 ——大多聚集在周长琰身上,明显是在讶异这刺儿头混混是怎么跟八班那位出了名不好接近的学霸女神搭上关系的。 周长琰倒是很淡定,该干啥还干啥,谢姝妤却没多停留,在一众注目礼下尴尬地跑进教室。 她现在面对周长琰的心态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还没忘记周长琰舍身救她一条小命的恩情,以及这些天来默默跟随保护她的好心肠;另一方面却也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 至少不打算靠以身相许来回报他的大恩大德。 至于该怎么回报,谢姝妤从九月思索到现在也还没思索出个结果。 下午考完最后一科,谢姝妤坐在位子上,忖度再三,决定今晚不叫老爸来接她了。 恩不能不报,情也不能不断。周长琰总是这么一副对她藕断丝连的样子,她这心里属实过意不去。 所以,干脆趁老哥不在,她今晚就跟周长琰方方面面都说开了,然后自此划清界限! 妙! 谢姝妤花了大半个晚自习时间打腹稿。 然而当天晚上,她从班车点走出一段距离时,习惯性往后瞄了一眼,却没发现周长琰的身影。 ———————————— 这一部分其实是想写完了一块发出来的,但是最近实在太忙,活儿都堆到一起了,白天连摸鱼时间都没有……天天累得像连耕十亩地的老黄牛一样( ̄﹃ ̄) “你是什么样的人。” 说实话,被周长琰跟了这么长时间,谢姝妤都有点习惯了他那背后灵一样的存在。 今晚乍然看不到人,心底竟还浮起一丝失落。 谢姝妤站在班车点,仰头往车上看了一圈,然而一直到班车启动,也没找见周长琰人影。 他今天没上这趟班车?……还是提前放学走了? 谢姝妤隐隐担心。 ——担心。 她居然都已经这么在意周长琰了。 谢姝妤静寂地杵了一会,低头回家。 次日,期中考结束。晚饭间,谢姝妤在校门口买了杯奶茶——简单又不易出错的柠檬红茶,随后奔向五班。 “同学。”她随机揪了个从教室出来的五班学生,“请问周长琰在吗?” 上次谢姝妤主动来找周长琰还被他表白了的事迹已经在五班轮番传了一遭,时隔一月,见她又来找人,那位同学脸上的惊异和八卦简直藏都不带藏。 “周长琰啊,哦,在,他在,我帮你喊他!” 那同学没像上回她遇到的那俩人一样顾忌,直接转头冲教室后面喊:“周长琰,谢姝妤找你!” 这一嗓子直接把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喊了过来。谢姝妤脸上烧得慌,一偏身躲到了墙后。 没一会,周长琰出来了。 他脚步一瘸一拐,像是哪里受了伤,微微歪着身子站定在谢姝妤面前,菲薄的唇角噙着一点浅笑,无形中淡化了锋利五官带来的攻击性。 “你找我?” 谢姝妤发现,周长琰现在好像比他们初见那阵爱笑了。 以前的他整天板着张脸,肤色还偏深,看着就一副生人勿近的孤冷模样。 现在倒是给人感觉和善了点。 谢姝妤没好意思直接问他昨晚怎么没坐班车,提着奶茶的手背在身后,她视线飘忽几下,瞄向周长琰的腿,“你……受伤了?” 周长琰晃了晃右腿,“昨儿下午体测,不小心崴了下脚,问题不大。” “噢,那就好。”谢姝妤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昨天是因为受伤了才提前回家的。 从昨晚提到现在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她好奇道,“昨天有体测吗?我怎么没听说。” “给体育生考的,我们体育生每次期中期末都要考体测,这个算在总分里。” 听他提起成绩,谢姝妤不禁想起昨天早上遇到他,貌似是在七班门口。 ——周长琰的体育分应该差不到哪去,毕竟运动会叁级跳能跳得那么牛逼。但体育分总归占比不大,他考场在七班,看来文化课成绩不是很理想…… “你还没说呢,找我什么事?”周长琰发问道。 谢姝妤哑住,忸忸怩怩半晌,从背后拎出奶茶,“呐,这个给你。” 周长琰也没客气,直接伸手接了过去,“怎么突然给我奶茶?有事要我帮忙?” “不是,是那个……”谢姝妤微微抿唇,犹豫许久,后退着说,“你……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这里人太多了,她实在开不了口。 时近立冬,天色暗得越来越早,不到六点,天幕便已沉成青灰色,层积云厚重地漂泊着,雾蒙蒙遮蔽住夕阳余晖。 谢姝妤绕过教学楼,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见四周没多少人了,才停下,转身歉疚地对跟在身后的周长琰说:“抱歉,你脚崴了我还带你走这么远……” 周长琰无所谓道:“没事,我都好得差不多了,没啥感觉。有什么事你说吧。” 谢姝妤深吸一口气,做了会心理建设,随即缓缓开口:“周长琰,前些天晚上,你为什么要特意绕远路,跟在我后面走?” “我怕你出意外。”周长琰坦诚地说,“虽然你爸每晚都下来接你,但他看起来——”他话音顿住,斟酌了下用词,委婉道:“看起来不是特别靠谱,而且总是犯困打哈欠,身上还有股酒气,这个状态一旦碰上歹徒容易吃亏。” 周长琰跟她爸连一句话没说过,都能看出他不靠谱。 老爸那个丢人玩意。 谢姝妤深感无力。 周长琰端详着她的脸色,迟疑着说:“要是你实在不喜欢我跟着你的话,那我……” 谢姝妤抬眼瞥他。 “那我以后离远点跟着你,尽量不让你发现。”周长琰认真道。 谢姝妤:“……” 她心累到懒得叹气,“你上回为了救我都受伤了,我哥给你医药费你还不要,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要保护我啊?之前你说是因为喜欢我,可我都已经拒绝你了,难、难不成你还……还喜欢我吗?” 问完这句话,谢姝妤自个儿脸都有点热。 然而周长琰却坦然说:“是啊,我当然还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谢姝妤喉间一哽,顿时脸更烫了,她哑然地盯着周长琰,白皙面颊飘起两抹秾艳炽热的红,宛如映照着焰火的润美白瓷。 周长琰低睫与她对视,“你跟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没关系,我不在意。我喜欢你,想保护你,这都只是我的事儿,如果你愿意接受我,那我就尽全力对你好;如果你不愿意接受,那我就换个不会打扰到你的方式对你好——只要你别讨厌我就行。” 他前跨一步,离谢姝妤近了些,与她相隔一段介于礼仪和暧昧之间的距离,低低说:“谢姝妤,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或许不够好,也不能够完全信任,我承认我对你的了解也还不算深入,现在就说一句‘真心喜欢’好像还太早。但是,你至少信我一句话——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所以,不管你答不答应我的表白,都让我跟在你身后保护你,可以吗?” 男生温和沉厚的尾音弥散在凉淡晚风中,谢姝妤心跳霎时快得出奇,因为羞意和慌张,也因为茫然无措。 一直以来她都龟缩在谢翎之为她筑就的情感窝巢之中,她蜗居在那片封闭的温暖里,不愿、也抗拒着再接受外界其他过于热烈的感情。这么多年来,好像还是头一遭,有人当面对她表露出这么直白坦率、毫无保留的爱。 谢姝妤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心头各般思绪仿佛毛线一样乱糟糟缠成一团,理不清也分不开,最终还是那股青涩的羞劲儿战胜了其余一切念头,并迅速膨胀至顶峰,以致无端生出几分恼。 她近乎是嗔怨般质问周长琰:“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对你眼缘还是怎么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我长得还算过得去,你也不至于为了一个不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人付出这么多吧?你不觉得自己是在倒贴吗?” 谢姝妤竭力将话说得又狠绝又不留情面,试图用这种尖刻的态度将突兀闯进她世界的异样感情驱逐出去,也把周长琰从她身边赶跑,别再想着对她好。 “不觉得。”周长琰无比坚定,“我不觉得为你付出是在倒贴,我觉得你值得我为你付出更多。” “你这是一厢情愿。”谢姝妤瞪视着他,只觉这人真是艮得要死又呆得要命,简直能把人气心梗。 她眼圈微微泛红,胸口起伏的弧度越发剧烈,嗓音不觉间染上几分沙哑,“周长琰,从你转进这里到现在,咱俩打过几次交道?你说你喜欢我,可你跟我很熟吗?你了解我吗?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甚至都没跟我说过几句话,就这样无怨无悔地为我做这些无意义的付出和奉献,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你以后发现了我实际上是个什么人——是个根本不符合你想象、还可能会让你失望让你反感的人,会不会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后悔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 “那你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周长琰忽然情绪激烈地靠近一步,神情凝肃收绷,“你认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让我失望反感?” 谢姝妤怔愣地卡壳住。 周长琰紧紧盯着她,逼问道:“你说啊,你告诉我你实际上是什么样的,说不定我听完以后真的会讨厌你,然后如你所愿,再也不跟着你了。” “……” 谢姝妤好半天也没说话,她鼻翼轻耸,抿着嘴,反倒像是那个受了欺负的一样,眼底盛起两道莹莹的泪光。 周长琰盯着她的目光渐渐软化下来,他平复了会呼吸,说:“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了解你,但我第一次跟你打交道……不对,应该说见到你,不是在转学之后。” 他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睛似能望进她内心深处,薄唇翕张:“——十一岁的时候,我在警局见过你。” 谢姝妤瞳孔一缩,呼吸骤然停滞。 所谓暗恋(上) 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女生,应该是在入学第二天,下午的体育课。 那时天还正热,大家都是一身短袖薄裤,体育老师指挥来上课的四个班绕操场跑了一圈,然后大手一挥,让他们自由活动去。 同学们三三两两散开,周长琰自觉地远离人群,找了片树荫坐下,把跑散的鞋带重新系好,然后抬起头,一边揪着衣领扇风,一边漫无目的地四处观望。 只是一晃眼的刹那,他注意到操场旁的甬道间,那个正缓步走向卖店的女生。 那女生独自走在铺满阳光的柏油路上,脑后扎着一束高马尾,很长,目测放下来能及腰,栗棕色的发丝随着步伐轻微摇荡,在灿阳下犹如细软柔滑的绸缎般,浮光跃金。 周长琰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那头秀美的长发,第二眼,是她的侧脸。 柳眉杏眼,琼鼻朱唇,下颌线条柔美而分明,仅看侧颜就知道是个美人,而且是个超级大美人,尤其那双眼睛——她半耷着睫羽,像是被太阳晒蔫了的样子,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能看出那双眼睛有多艳丽,秾纤弯挑的眼角微许上扬,睫梢都带着股媚色。 贼拉漂亮一女生。 就是皮肤白得太过了点,像外国人的肤色,苍白得有些病态。 这是周长琰对谢姝妤的第一印象。 他莫名感觉这女生有点熟悉,貌似在哪遇见过,继而又觉得不可能,这张脸但凡见过一次,他都不能忘。 周长琰毕竟也是个正处青春期的普通alpha,就扫过这么一眼,目光便瞬间被那过分惊艳的外表勾住,他就如同操场上其他瞧见那女生的alpha一样,直愣愣望着那抹窈窕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才讪讪地收回视线。 彼时他还不认识谢姝妤,也没打算认识。他们又不是一个班的同学,人家还一看就是乖乖女,他不认为他俩之间会有什么交集。 周长琰抓抓脑袋,从五迷三道的状态清醒过来,几个beta结伴从他面前的跑道经过,他听到他们说要去卖店旁边的云朵烘焙坊坐会儿,那里有空调,很风凉。 有空调。 快要热死的周长琰站起身,抢先他们一步奔向那个什么烘焙坊。 烘焙坊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大半都是冲着空调来的,最有力的证据是他们手里拿着雪糕奶茶冰淇淋等各种冷食,就是没有面包。 其实也可以理解。周长琰看了眼中岛柜里摆放的价格标签。这个价要不是饿疯了或者家里确实有钱,一般人也不乐意买。 得益于外面下火球一样的天气,店里四处弥漫着一股汗味儿,反倒盖住了他身上的信息素——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在到处乱飞——所以周围人见了他,也没像平常那样见鬼似的避到一边。 坐位都被占满了,周长琰干脆走到柜台那边,打算买俩面包,权当感谢老板恩赐空调。 就是在那里,他再次见到了那位超级大美人。 大美人正站在柜台前,低着头,愁眉苦脸地盯着冷柜里一块玫瑰花造型的千层蛋糕。 离近了再看,大美人的美貌对视觉的冲击力更强了,眼波一转几乎能把人的魂儿给勾走。 周长琰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大家穿着同款的老土蓝白校服,偏生大美人就能穿得格外好看,细臂薄肩的,高挑又精秀。 而且她的美并不仅局限于外表,她还有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书卷浸泡出来的淡雅气质。 说粗点,就是读过很多书然后很有文化的那种感觉,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好学生。 周长琰傻愣愣看了她一会,反应过来这样好像不太礼貌,于是退后半步,侧着眼再偷偷看。 美人有一对尖耳长尾,约莫是猫科omega——十有八九是omega,他们alpha和omega互有感应雷达,上下打量一眼差不多就能瞧出是什么性别。 她身上不似旁边人臭烘烘的一股汗味儿,反而透着淡淡清香,大抵是洗衣液的味道。 漂亮omega就是不一样啊,这么热的天还能保持干净清爽。周长琰暗自慨叹。 “——谢姝妤,你也在这儿啊!” 他忽然听见一道活泼的女音朝这边呼喊。 然后就见美人转过了头,倏地笑开了。 周长琰呆愣地望着那个笑,脑子里罕见冒出一句特文艺的词儿: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出自李清照《浣溪沙》) 太他妈好看了,草。 以前他经常看到周围同学追这个星追那个星,他还特瞧不起,觉得大家都长一副皮囊,那些明星不过好看点而已,有什么可崇拜的。 但现在他想法变了。 有些人,确实是瞩目到,浅浅一笑就能让人久久难忘。 美人……哦,是叫谢姝妤,离开后,周长琰特地去看了眼她在意的那个千层蛋糕,正寻思着为啥这个蛋糕会引得谢姝妤愁苦着一张脸,蛋糕就被人买走了。 自从那天惊鸿一面过后,周长琰开始关注起谢姝妤,以及有关她的传言。 听说她在高二八班,文科实验班; 听说她成绩特别好,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二,在高二有个广为流传的外号叫万年老二; 听说她身体不是很健康,常常请假回家,并且一请就是好几天; 听说她有个大她一岁的哥哥,叫谢翎之,在高三七班。 她哥哥也挺出名,成绩拔尖,长得又帅,而且还特风流花心,四中甚至四中附近学校都没几个不认识他的。据说她哥还是个极端妹控,每次见了谢姝妤都巴巴地黏上去。 说是“黏”倒也不完全准确,周长琰见过谢姝妤跟她哥走在一起,她哥那表现与其说是黏她,倒不如说是在舔她,舔狗的舔。 她哥自己舔也就罢了,还不让别人舔。他们班有个alpha曾经给谢姝妤写过情书,结果那封情书次日就被她哥笑盈盈退了回去,一打开,发现情书背面附着一封红艳艳的死亡威胁。 然后那个alpha再也不敢靠近谢姝妤了。 谢姝妤和她哥关系真的很好。 周长琰得出这么个结论,是因为他发现,每当谢姝妤跟她哥在一起时,都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平常的她总是一副淡薄安静的样子,不管跟谁来往,都保持着一个度,既不会太热情,也不显得太冷淡。但她和她哥在一起时不同,虽然表面仍端着高冷的架子,但眉梢眼角都是生动的,仿佛被灌入了生命力的油画,终于动了起来。 好看得不得了。 周长琰承认,那时的他对谢姝妤就已经有几分心动,但他也明白,他的心动目前只建立在对谢姝妤外在的喜欢上。 ——当然性格也有些,不过他对她的了解又不全,不能直接下定义说喜欢她的全部。 这样的喜欢还太浅薄,没有向谢姝妤表达的必要。 谢姝妤于他而言,就像是卢浮宫里的一幅画,美丽,典雅,纯洁,高悬于无瑕的大理石墙壁,他安静地远观就好,靠近只会让她染上污点。 所以他当时,并没有想过要进一步跟谢姝妤接触。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转入四中的第二周。 周一早上,照常举行升旗仪式,这周是高二八班抽人上去演讲升旗,然而等到全校班级队列差不多都站好了,周长琰却见八班班主任常萍急匆匆从教学里跑了出来,直奔八班方向。 八班就在五班后方。因为个子高,周长琰站在班级最后一排,他好奇地回头望了过去,发现常萍站在谢姝妤身边,正抓着她的胳膊说着些什么。 随即那只面容冷淡的猫好像嫌麻烦似的叹了口气,跟着常萍走出队伍,一路返回教学楼。 ——后来周长琰才知道,那天原本是安排江梨国旗下讲话的,只是江梨下楼时不小心踩空,摔了下去,把腿磕伤了,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常萍这才找了谢姝妤上去顶缸。 烨烨旭日下,只见谢姝妤空着手上了升旗台,稿子也没拿,即兴发挥了一段三分钟演讲。 整段演讲流畅优美,内容丰实,声情并茂,中间还没有丝毫卡顿,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早已熟背过稿子再上的台,而不是临时抓上去赶鸭子上架的。 谢姝妤演讲完毕之后,周长琰真心实意地鼓掌了好一会。 ——她真的好有文采。周长琰心中赞叹。 升旗仪式结束后,各班依序返回教学楼。从操场走正步出来,进入甬道,班级基本是解散状态,学生们稀稀拉拉三两结伴地走着,周长琰往道边让了让,同时又仰头朝前边望,想看一看谢姝妤。 这一望,却发现谢翎之不知何时从他们班跑了出来,混在八班里跟谢姝妤打趣说笑。 谢翎之估计在调侃谢姝妤刚才被临时揪上去演讲的事,脸上笑得十分欠揍,谢姝妤咬牙切齿地举起拳头要揍他,却反被他两手捏住脸蛋,往两边一扯,拉开一个鬼脸。 谢姝妤也是被捏疼了,放下拳头捂住脸,那张鹅蛋脸还没手掌大,她一手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只写满嗔怒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谢翎之。 那一刻,周长琰忽然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整个人直挺挺僵立在原地。 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见过谢姝妤。 在他舅舅任职的警局。 时间过去太久,周长琰已记不清具体细节,他只记得那是个阴天的下午,他被舅舅带去警局看着写作业,正坐在舅舅办公室里绞尽脑汁跟一道数学题作斗争,忽听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见有事撞上门,当即冲了出去。 只见大厅里值班的警察叔叔阿姨全都急惶惶聚在门口,嘴里还喊着什么赶紧打120,神情焦灼又紧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周长琰虽然才十一岁,见了这场面却也不怵,反倒还热血沸腾。他家里三代从警,从小刑事案件当故事书看,什么诈骗拐卖杀人放火他比一些大人都熟悉,于是他想也不想,直接跑了过去,俯仰着身子往人群里头望。 人群中间,依稀有个跪坐在地的男孩,看身形应该跟他差不多大小。 周长琰眯着眼,往前又挤了挤,发现里面还不止男孩一个人。 另有个更小的女孩,战栗着蜷缩在男孩怀里。 她面部被双手和长发挡住,一双细长小腿露在外面,白皙的肌肤上布着几道狰狞齿痕,隐约渗出血丝,似是被人用力咬出来的。 男孩的脸被斑驳错纵的血液浸染,看不清五官,身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伤,他背后伸展出的羽翼有一只已经折断,肱骨朝后弯折出诡异的角度,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兴许同样受了不轻的伤,但仍坚固地抱着怀里女孩。 “麻烦你们……救救我妹妹。”男孩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嘶哑而破损,“她受伤了……那个人……在青岗小区……” 受伤? 男孩说得断续模糊,周长琰听不出是什么样的伤,于是又低下视线去瞧他臂弯里,被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妹妹。 除了那双小腿外,什么都看不到,也看不出别的哪儿受了伤。 当时的场面太混乱,有警察姐姐试图把女孩抱出来察看伤情,然而她刚碰到女孩,女孩便爆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叫,一只捂在脸上的手转而去抓哥哥的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剧烈地发抖。 另一只捂脸的手缓慢下移少许,她露出一只湿润通红的眼睛,恐惧地望着四周。 就是那只眼睛。 周长琰永远都忘不掉那只眼睛。 那么美丽,又那么脆弱惊骇,眸光被泪水洇成破碎的星点,继而暗沉地消失在眼底,只剩下一片昏黑绝望。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待局面收拾干净后,周长琰问他舅舅。 他舅舅瞄他一眼,吐了口烟圈,说,那女孩被她继父侵犯了,不过没成功,她哥及时赶到家把她救了出来。 侵犯……? 那么小的女孩子?! 周长琰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全身的血液好像一股脑全冲到了颅顶,他气得脸都涨红。 他当然知道侵犯是什么意思,但他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对那么小的女孩子下手——这还是人吗?!说是畜生都抬举他! 尽管直到那个女孩被带去医院,周长琰都没看到她的正脸,但周长琰确信,那原本一定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儿,所以才会在遭遇这种事之后惊恐成那样,连被人碰一下都害怕地大叫。 伤害她的那个人就该被关进监狱,不,是该直接判死刑枪毙!周长琰满脑子只剩下这个想法。 他费了些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问舅舅那女孩现在在哪儿,他想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去探望她,她现下心情肯定不好,他想尽自己的一点力量让她开心些。 他舅舅没告诉他,还让他少管闲事。 周长琰不服,坚毅不屈地“拷问”他舅舅,结果被一脚踹进了办公室继续写作业。 他愤愤对门外舅舅的背影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之后能再碰到那个女孩,他一定要为她做点什么。 哪怕只能让她多幸福一点、多快乐一点也好。 所谓暗恋(中) 林间的风还在凉飕飕吹着,谢姝妤慢慢把校服外套拢紧,捏着拉链的指腹隐隐发白。 “原来你……那么早就认识我了。”她嗓子有些干哑,“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周长琰低缓道:“你应该也不会愿意听别人提起这件事吧?看你上次的反应,当年那个人,是不是给你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 谢姝妤没有回答。 她确实不想再听到或回忆有关梁一乔的任何事情。她甚至不想再面对眼前这个曾亲眼见证过那件事、以及她当时狼狈模样的人。 谢姝妤沉默转过身,神思恍惚地走向教学楼,踏在小径上的腿骨微微发软打颤。 “谢姝妤,”周长琰从后方追上来,伸手想抓她胳膊,却又在半道顿住,一跨步直接挡在了她面前,深吸一口气说:“抱歉,我不该跟你提起那件事,但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是因为那个才说我不了解你、会讨厌你,那你错了,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喜欢,恰恰相反,我还更——” “可以了!” 谢姝妤嘶哑地喊。 周长琰倏然泯了声。 “……”谢姝妤胸腔急剧收缩几回,喉间略微吞咽,声线轻颤:“周长琰,我说你不了解我并不是……只因为这个。”她停顿一息,偏开眼,“至于别的,我不想告诉你,我们也没必要接触那么深。总之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也别再喜欢我了……真的不值得。” 来时目的仿如云烟飘散到脑后,她现下实在不想继续跟周长琰纠葛下去了,迈开腿快步往前走,踏上台阶,回到教学楼。 下午最后一科是卡着晚饭点考完的,现在走廊里还有些班级没把桌子全部搬回去,谢姝妤思绪混乱,走得又急,进走廊时一个没注意,大腿不小心磕到一张桌子。 桌子被撞歪过去,一根红笔在桌面翻滚几圈,啪嗒,掉落在地。 咕噜噜—— 笔杆撞上运动鞋结实的鞋帮,轻飘飘反弹出一小节距离,被两根修长手指夹住,拾起。 “同学,你的笔。” 谢翎之两指夹笔,笔尖朝内,递给身旁的林初秦。 林初秦睇了那根笔一眼,接着望向谢翎之漠然淡笑的俊颜,并未接过,只是赌气般扭过头,双臂交迭搭在膝盖上,眺望前方人声沸腾的篮球场。 晚饭期间,来育才参加训练的外地学生大多跑了出来,在校内打转参观。 谢翎之在教室里做了一下午竞赛题,也闷得够呛,于是独自绕操场溜达了一圈,在篮球场旁边高高的环形石阶坐下,想给谢姝妤发消息聊聊天,顺便再煲个电话粥。 然而连着几条消息发出去都石沉大海。 谢姝妤不知道在忙啥,根本不搭理他。 谢翎之思忖着她约莫是在学校开了静音,没看到消息,正要一个电话拨过去,林初秦就拿着笔和习题册坐到了他附近。 ——来卓育之前他没看过省队名单,不知道林初秦居然也来参加训练了。一个文科生能考进高联省队,属实少见。 眼见林初秦好半天也没接过笔,谢翎之自讨了个没趣,随手将笔投进不远处垃圾箱。 “!!”林初秦怒然回头:“你怎么把我的笔扔了!” 谢翎之叹声气,淡道:“你不是不要吗?我又不缺笔,留着干嘛。” 林初秦瞪着他,指尖紧蜷,“不缺,就不留着吗?……这还真不像你。” 谢翎之神情微凝,冷眼瞥向她,“有什么话直说,拐弯抹角的多没意思。” 仿佛被他的态度刺了一下,林初秦眼圈渐渐泛红,她腾的站起身,走到谢翎之跟前,沉声问:“你为什么把我删了?” “我们有什么留联系方式的必要吗?” “那你删了我也没必要吧。”林初秦眼神执拗,“是因为你女朋友不待见我吗?” 谢翎之脸色冷了冷,徐徐起身,“林初秦,我以为我上回把话说得够明白了。不至于我都说成那样了,你还对我抱有什么幻想吧。” 林初秦脸色瞬间涨红,而后又慢慢褪为苍白。 “……不,不是。”她缓了口气,垂下眼,声音轻而落寞,“我只是……不想辜负了自己的感情。” 谢翎之没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打算搞懂,他背过身往回走,凉薄道,“我删你纯粹是我想删,跟我女朋友没关系。再说你又不是金子做的,她待见你干嘛?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 林初秦攥紧拳,脸上满是难堪,“……为什么?”她哑声问,眼里含着泪,“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惹到你了?” 问出这一句,林初秦都想嗤笑自己。 她从来没在谁面前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过。 也许爱一个人,真的会让自己失去尊严。 林初秦永远忘不掉第一眼见到谢翎之的时候。高一开学日清晨,她来得很早,成功抢到第一排的座位,安置好物品后闲来无事,便望向门口,看着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走进教室,寻找心仪的位置。 她毕业于滨江最好的初中之一,因此考进四中实验班的人里有不少都是她认识的同学。 她刚跟一个脸熟的omega女生含笑打过招呼,下一刻,眼神一转,就见到了那个男生。 ——心脏霎时漏跳一拍,随后宛如被滋滋流窜的电流裹住一样,重重地跳动着,久久无法平静。 男生个头极高,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那时他们还没下发校服,他只穿着一身最简单的常服,白T长裤,却分外清爽干净。 他单肩背着书包,偏头往教室里排布的座位看去,神色淡漠的侧颜在朝晖中割出笔挺分明的线条,眉骨高挺,眼窝深邃,睫毛似鸦羽般浓密纤长,皮肤冷白得过头,不禁让林初秦想起初中毕业后跟爸妈去欧洲游玩时,见到的白种人的肤色。 胸腔内怦怦的心动声剧烈如擂鼓,一声声撞击着耳膜,如若不是教室里人声纷杂,林初秦甚至觉得,全班都有可能会听到她震耳欲聋的心跳。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林初秦想,那现在的她应该就是了。 高一还没文理的时候同样有两个实验班,按中考成绩分的,林初秦无比庆幸自己被这二分之一的运气选中——进入了七班,和如此耀眼夺目的男生同班。 他叫谢翎之。林初秦在班主任点名时“认识”了他。 他理科很好,课上老师出的难题,他只看一眼就能马上解答出来;他不爱上语文课,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热血激昂,他在课本插图里的孔子脸上画花圈;他喜欢打篮球,每天下午都要跟季峥他们去篮球场晃悠一圈,有时还跟物理化学老师一起打,关系混得贼熟…… 起初,林初秦只是暗中欣赏谢翎之的颜,可后来她发现,谢翎之的成绩也好得离谱。 她在初中时稳固占据着年级前三的位置,进了高中后虽然有些吃力,第一次月考也有幸拿了个年级十二。 没进前十,但也算差强人意。 可谢翎之拿了第一。 还是一骑绝尘的第一,远超第二名几十分。 俊朗,高挑,风度翩翩,成绩优异。 “完美”这个词,如同为他量身打造的。 林初秦觉得自己沦陷了。 自成绩出炉那天起,谢翎之就成了她的目光靶向,不论走到哪里,只要他出现,她就难以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她关注着他坐哪辆班车上下学,关注着他每天到学校门口的时间点,然后掐好时间,落后他一步,踩着他的脚步走进校园。 兴许是做贼心虚,林初秦总怕被别人发现她这隐秘又不光彩的行为,所以路上一边跟谢翎之隔老远走着,一边偷偷地四处观望。要是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径,她就马上放缓脚步,装作自己与谢翎之毫无关联的样子。 ——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毫无关联。 林初秦并非敢于大胆表露感情的人,传统含蓄的家教令她羞于展现自己的心意。因此,即使在谢翎之担任班长职位、并在班群中加了所有人好友——包括她之后,她也甚少主动给他发消息。 除非遇到相当棘手的难题,或者班级有活动要班委协助举办,她才敢鼓起勇气,用最简洁的语言给他发消息。 那仅仅几次等待回讯时的噗通心跳,裹含着她最纯真青涩的期待与思慕。 高一整整一年,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去,林初秦在这一年间也不是没发现过谢翎之的缺点——他有点轻佻。 她身边时常会有各种关于他的风言风语,说他跟这个暧昧,跟那个暧昧,说他为人轻浮,是个中央空调,谁靠近他都能被暖得满面桃花开。 林初秦也亲眼见过他跟omega说笑的画面,有些刺眼,但鉴于谢翎之并没对人有过什么逾矩行为,她也索性当做没看到。 他只是太友善了,没什么边界感而已。林初秦自欺欺人地想。 临近学年末,高一开始文理分班,班主任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自主选择文理。 四中整体风气偏向理科,普遍瞧不起文科,认为只有脑袋笨的才会去学文,林初秦也难免受这种观点熏陶,握着选科表纠结了许久。 她知道谢翎之选的是理科——在选科表刚发下来的时候他就选了理,把单子还给老师了。她自然想跟谢翎之一同学理,继续待在一个班,然而林初秦自己也清楚,她的理科成绩并不算好,学起来也十分艰辛。 如果选文,根据现在的成绩推断,她有九成把握将来考入清北;可如果学理,她顶多顶多只有五成。 她不敢赌。 是现在跟谢翎之同班两年,还是未来跟他同校四年,甚至有可能的话,未来一直都…… 林初秦选择了后者,去了文科班。 高一末尾,她依旧每天清早都跟在谢翎之的背影后,和他“一起”上学。 林初秦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尽管只是她单方面的暗恋观感,但也足够令少年的她心跳不已。 林初秦原以为,时光会一直这样平淡地延续下去。 然而高二开学那天,她发现,谢翎之竟然搂了个女孩一起上学。 谢翎之搂那个女孩的姿势是她从未见过的亲昵,甚至可以说是如胶似漆。而那身形纤瘦、腰后垂着条猫尾的女孩也任由他搂着,时不时转头回嘴几句。 女孩的下半张脸被谢翎之宽健的肩挡住,只露出上面一双秾艳绝伦的眼眸。仅看那双眼就知道,那女孩长得有多么漂亮。 林初秦像是被一道闷雷当空轰在头顶,好半晌脑子都是懵的。 那天早上高一新生入学报道,道路两侧乱哄哄一片,林初秦被人流簇拥着,愣愣地跟在两人身后。 她没了平常的警惕谨慎,眼睛一直锁在两人身上,仿佛身陷于一场噩梦之中。 没等林初秦从难以置信中回过神,那女孩突然出了意外——她闭着眼虚软地倒了下去,像是发了高烧般晕迷不醒,一股淡雅却馥郁的花香穿透人群与空气,随风传进她的鼻腔。 那是omega的信息素。林初秦再清楚不过。 那女孩这是……发情期到了?还是突然分化? 林初秦正惊愕着,就见谢翎之罕见地慌了神,他忙乱喊了两声“姝妤”,而后抱起女孩就往校门口跑,急得甚至都没注意到后面的她。 他转身那刻,林初秦终于看清了女孩的长相。 跟谢翎之也太他妈像了。 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该不会……是他妹妹吧? 林初秦嘴角抽了抽。 谢翎之有妹妹她是知道的,她以前听谢翎之跟人提起过,不,是经常跟人提起,他家里有个玉雪可爱冰雪聪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桃羞杏让……此处省略一千字褒义形容词的妹妹,年纪比他小一岁,今年中考还考了全市第几。 光是听谢翎之那得意又自豪的口吻,就知道他有多喜欢他妹妹。 林初秦以前还好奇过他妹妹长什么样,没想到这上学第一天就出了意外。 ——不过他妹妹确实漂亮。 林初秦无法形容有多漂亮。差不多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程度吧,特别美。 后来,谢翎之请了一星期的假,没来上学,在家里照顾他妹。 听他好哥们季峥说,他妹妹分化成了omega,因为身体不太好,分化期有些不舒服,需要人在家照顾。 “那他爸妈呢?他爸妈不在家照顾吗?”林初秦这么问过季峥。 高二学业那么重,谢翎之爸妈难道就由着他一整个星期不上学吗? 面对她担忧的疑问,季峥也只是耸耸肩,“不知道啊,老谢爸妈好像挺忙的,常年在外地出差,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平时都是他照顾他妹。高一那阵他还经常中午回家给他妹做饭呢,因为他妹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预制菜。噗,宠妹狂魔。” “……” 真好。林初秦暗想。谢翎之对他妹妹真好。 有那么一瞬间,林初秦甚至希望自己是他的妹妹,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跟他亲近……又或是像那个女孩一样,被他那样热烈地主动亲近。 不过这个念头没出现多久,便被林初秦好笑地抛弃。 还是算了吧,当他的妹妹可就没法跟他在一起了。 所谓暗恋(下) 谢翎之有些烦了。 说实在的,他都不明白林初秦跟他之间有什么可讨论情情爱爱那档子事儿的,除了那场生日宴以外,他甚至都没主动招惹过林初秦。 起码在他印象里,他跟这位大小姐完全是两路子人,也就高一同班那年有过零星几次交集, 谢翎之吐了口气,“你没哪里惹到我,我只是在删无所谓的好友时顺便也把你删了而已,因为在我眼里,你跟那些浪费我时间的人没什么区别。”他顿了顿,转眸觑着林初秦,“我对你来说也一样,所以别在我身上耗着了,不值当。” 自认为将话说得够明白够客气了,谢翎之转身就走,不再看林初秦那湿润通红的双眼。 “谢翎之!”林初秦忽然大声喊他。 谢翎之没理会,自顾自往前走着。 林初秦紧盯着他的背影,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带着有些发狠的毅然:“谢翎之,你那个女朋友——就是你妹妹谢姝妤对不对?” 谢翎之步伐一滞。 林初秦吸了吸鼻子,悲哀地得意着:“就是她吧?如果不是的话,你拿出证据否认啊。” “……”谢翎之没回头,淡淡问:“那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妹妹就是我女朋友?你有什么证据?” 林初秦讽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你们掩饰得很好吧?哪有亲兄妹像你们那样相处的。” 林初秦当然有切实的证据,但她说不出口。 因为那是她窥视谢姝妤的微信朋友圈看出来的。 林初秦有谢翎之和谢姝妤的微信号,是她朋友不知从哪搞到发给她的,但她谁都没敢加,一是没理由,二是感觉这样做太主动,一下就暴露了她的心思,因此一直以来都是默默偷窥着他们的朋友圈。 而谢姝妤假期发的那张照片,林初秦自然也看到了。 出于第六感,她直觉谢姝妤的手就是谢翎之官宣照片里跟他十指相扣的那只,小臂苍白细长,手掌偏小,指甲并不是平整型,带一点点尖,指盖淡粉如春樱。 更别提那差不多是同样款式的衣服……那根本就是居家睡裙。 林初秦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也太偏激了,可是这么多天观察下来,她发现谢翎之从没跟人提起过任何有关他女朋友的事,有人问起也只是随口略过,依旧张口闭口都是他妹妹。 ——按那天他在她面前深情款款的说法,他怎么可能这么不上心,最起码也该是对他妹妹一样重视的态度吧?况且他那天说的话也很怪…… 林初秦直视着谢翎之的脸,想看看他能给出个什么解释。 他最好不是真的跟他妹妹恋爱,不然也太……令人作呕了。 “哦。”谢翎之转过头,也笑,“就因为我跟我妹妹关系比别人亲近,你就觉得我俩在谈恋爱?那照你这个说法,你过生日那天跟你爸拥抱了一下,你俩是不是也乱伦了?” 林初秦脸色唰然变得无比难看,“你瞎说什么!” “不是的话你也拿出证据否认啊。” “你——” 林初秦满面怒容,正要抛弃素质骂他两句,谢翎之忽而迈步走到她面前,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她受惊后退半步,却见谢翎之低下头,面容停在她咫尺之间,鼻尖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气流,他语气沉沉道: “林初秦,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这个人、包括我跟谁谈恋爱,都跟你屁关系没有。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对我来说算什么?就算我女朋友真就是我妹妹,那又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你倒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吧——你现在这种死缠烂打的做法真挺掉价的知道吗。” 林初秦被逼得步步后退,脸上血色随着他一字一句褪得干干净净,口中也说不出半个字眼来。 蓦地脚下一个不慎,从石阶边缘滑了下去。她骇然惊叫一声,胳膊下意识挥舞,随即便被一只修长结实的手抓住,一把拽了回来。 宕动的视野中一闪而过谢翎之冷漠至极的面容,他的力道并不客气,甚至有些粗鲁,像是不耐烦地抓住一个物体般,以致于林初秦在石阶上晃了下,险些跌倒在上一阶。 她堪堪稳住身形,正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就听谢翎之继续说:“你还在记恨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是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无辜,特委屈,明明那么真诚地喜欢我,结果却被我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所以想报复我?” 林初秦心跳还没平复,抬眼怔怔地看着他,“不、不是,我只是……” 看她“只是”不出个所以然,谢翎之冷笑道:“你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林初秦。你觉得我说话难听,觉得我伤害了你脆弱的自尊心,可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以前看不出来?还是你身边朋友没跟你说过?——你明知道我虚伪,玩得花,没真心,还要继续在我身上寄托一些虚无缥缈的感情,跟我拉扯不断,现在被伤害到了又来怨恨我。这难道全是我的错?不是你自作自受吗?” “……我自作自受?” 这话实在太尖利,林初秦肩膀微颤,快要盛不住眼泪。 “说句实话,我都不知道我身上哪点吸引到你了,能让你对我这么执着,是脸还是成绩?——不管哪个都不至于吧。”谢翎之嗤出一声,有些不屑一顾,“我记得你家境挺好,成绩也不赖,将来不论去哪个学校、或者出国都随随便便,反正你的未来肯定比我光明,到时候你说不定就会发现我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长得比我好看还优秀的人多了去了,大把大把任你挑。你以后可能还会把现在这段缠着我的回忆当作黑历史,恨不得这辈子都见不到——” “不是的!”林初秦尖声打断他的话,泪水终于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我喜欢你……才不止是因为你的长相和成绩……” 谢翎之面色无波无澜,不过也没继续往下说。 他也好奇自个儿做了什么能让林初秦惦记这么久。 林初秦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你也许已经不记得了,高二那年,有一次,我在学校来了例假,裤子后面……脏了,但我不知道,那时候还是夏天,我就这么穿着脏裤子走在外面,没有一个人提醒我……直到你出现,把外套挡在我背后……” 那大概是林初秦人生中最尴尬的经历之一。 她在晚自习间来了例假,因为思绪一直专注在题目上,所以没有察觉到异常。放学后,她跟朋友走出教学楼,背后忽然一热,贴上一件校服外套。 她转头,发现是谢翎之。 谢翎之依旧是那副淡笑的表情,在辉煌的灯火下显得俊雅而温润,“同学,你裤子脏了。” 林初秦懵了下,借过外套挡在背后,让朋友帮忙看看裤子哪儿脏了。朋友看了一眼,局促地附在她耳边说她例假弄到裤子上了。 林初秦当时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都不敢想象这一路来有多少人看见这一幕。 尤其还被谢翎之看到了…… 她慌忙将外套系在腰上,边系边低着头困窘地向谢翎之道谢:“谢……谢谢你!……那个,你的外套可以先我借我用下吗?我家车停在学校外面了,我得走出去……我、我之后会把外套洗干净还给你!” 谢翎之不在意地笑笑:“没事,你先用着吧。” 说罢,他不紧不慢地踏入夜色,落拓的肩背被月光镀出一层牙白弧光,越发衬得长身玉立。 林初秦自认是个蛮坚强的人,但那一刻,她眼睛竟隐隐发酸。 ——她从二楼走到一楼,又路过大厅,她不信没人看到她脏了的裤子,可偏偏只有她喜欢的人出手帮了她。 林初秦心绪一片混乱,为了不去回忆自己的糗态,她分神想,为什么谢翎之夏天还要带外套上学。 直到上了自家的车,林初秦也没想个出结果,不过心情确实有所好转。 她抱着那件外套,到家也没放开。 那件外套并没沾上污渍,但林初秦还是从里到外洗了一遍,等晾干后,她带到学校,中午放学时在一楼走廊里找到了谢翎之,出声喊住他。 当时他妹妹也在他身边,听到有人喊,也回过了头。 林初秦又被惊艳到一次,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孩两眼,心里再度感慨一句她可真漂亮。随后收回视线,端端正正朝谢翎之呈上外套,“你的外套,我洗好了。那、那个……前天晚上……多谢你了。” 她不自在地别开眼,不敢跟他对视。 谢翎之失笑地接过外套,“没关系,我妹妹之前也遇到过这种事,顺手帮个忙而已。” 林初秦闻言,不禁又看了眼他身边的妹妹。然而视线刚转过去,谢翎之就把外套搭在肩上,揽着谢姝妤走了。 从背后看去,谢姝妤脸色仍然淡淡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对她表现出一点好奇。 是个性格冷漠的女生呢。 这点和谢翎之倒不太像。 林初秦垂了垂眼,静静离开。 “就因为这点事儿?” 谢翎之匪夷所思道。 他没想到这屁大点事能让林初秦这么触动。他自己都快忘了这码事了。 林初秦攥紧裤边,眼中含泪,“对你来说只是小事,可对我来说……” 谢翎之叹了口气,而后静下来,思索着什么。 周遭喧嚣的笑闹随风传入耳蜗,柏树半枯的树叶簌簌作响,那么吵,却更显得他们这方安静如潭。 再开口时,谢翎之音色沉静不少,像是无奈般,“——算了吧,林初秦,不值得。” 林初秦握紧拳,不甘心道:“什么值不值得……” “我不记得我跟你有过多少次交集了,但,不管是那次帮你,还是之前参加你生日宴,原因都跟你本人毫无关系。”谢翎之凉淡地打断她,“你要实在难受,行,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从今以后我一定跟你保持距离,不再有任何联系。这样做我认为已经够到位了,所以你也别再因为觉得我伤害了你的感情就揪着我不放,毕竟咱俩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什么。” “你现在伤心也好,难过也罢,全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 谢翎之径直下了石阶,留下一句依风而逝的祝福:“决赛顺利。再见。” “……” 独自在原地默立许久,林初秦迈动发僵的腿,缓步离开篮球场。 她走向便利店,买了一只新的红笔。 路过的一个女生瞧见她的脸,不由得停下脚步,担忧道:“同学,你没事吧?” 林初秦愣愣地看向她,感觉脸上有些湿,抬手擦了一下,手背沾满泪水。 那女生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好心地说:“给,还剩几张,你都拿去用吧。” 林初秦窘迫地接过纸巾,哑声道了句谢,然后匆匆离开便利店。 躲在无人的角落擦干泪水,林初秦才想起,她好像依旧没问出谢翎之的女朋友是不是他妹妹。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还因此被心上人用最刻薄的语言,将自尊击得支离破碎,这个问题继不继续问又有什么必要。 想到这,林初秦蓦然自嘲地笑了声。 ……明明都被讨厌成这样了,她心底,居然还无法自拔地挂念着他。 真是没救了。 她打开笔袋,将新买的红笔放进去。 啪嗒。 拾起红笔放回桌面,谢姝妤步履恍惚地接着往前走。 “谢姝妤,谢姝妤!”周长琰不死心地追赶上,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扳过来,随后迅速放开手,“话还没说完,你还没说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起码说完了再走吧?” 谢姝妤第一反应是不管他继续走,继而又些微冷静下来,觉得这点事儿还是别再拖着了,她深呼一口气:“我来找你,是想说,你上次救了我,我很感激,想报答你,所以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周长琰说:“我不用你报答我。” 谢姝妤定定看着他:“真的?你确定?” “我确……”周长琰正要和往常一样憨直地回应,视线撞进她冷心冷肺的双眼,脑袋却像突然开了光一样,停顿片刻,话锋一转:“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马上把人情还清,可以一点点还。” 谢姝妤蹙眉:“怎么一点点还?” “让我晚上放学跟你一起走。” “……” 谢姝妤简直要被他艮到无语。 她郁闷地叹口气,心累道:“行,随你便吧。” 归家 凌晨四点。 窗外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滴清脆拍打在玻璃窗上,炸开一朵朵寒凉破碎的水花。 “唔……” 谢姝妤缩在被窝里,闷闷翻了个身,眉心难受紧蹙。 发情期又到了。 好热,好难受…… 想要哥哥…… 谢姝妤低低地呜咽一声,一只手探出被子,在枕边摸索几下,握住手机,拖进被窝。 想给哥哥打电话…… 谢姝妤颤着手解开锁屏,点开微信界面。 一打开,就是她和谢翎之的聊天框。 最下面两条是谢翎之发的,一句“晚安”,和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二分。 谢姝妤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一会,把手机摁灭,放回原位。 哥哥现在训练挺辛苦的……还是别打扰他了。 不然他上课会没精神。 谢姝妤从被子里爬出来,拉开床边柜子最底下一层,拎出一个塑料袋。 是之前拜托温简给她买的抑制剂。 她拿出一支,扎进手腕,将抑制剂打进去。 “呜嗯……” 针管空掉后,谢姝妤胳膊哆嗦着丢掉抑制剂,重新钻回被窝,小声啜泣。 疼。 难受。 想吐。 昨晚胃口不好,晚饭也没吃,现在胃里空空的,翻涌的胃酸几乎要把胃烧出洞来。 又饿又想吐,还困。谢姝妤翻来覆去换着姿势,可怎么躺都煎熬得睡不着。 为什么她就是适应不了抑制剂呢。 深夜emo情绪作祟,谢姝妤开始有些讨厌自己。 明年哥哥就走了,她总不能每次发情期都叫他回来。 她得适应这个东西。 谢姝妤缩着肩膀,蜷成一团,尽量平稳呼吸。 没事,忍一忍就好了。 她安慰着自己。 她忍疼能力很强的。 “谢姝妤,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脸色也很差。”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长琰煞有介事地对她说。 谢姝妤扯了扯嘴角,“有吗?……可能是这两天降温,有点发烧吧……咳。” 嗓子又虚又哑,她自己听着都感觉相当不健康。 不过也就这两天的事了,她总算熬过了发情期,缓两天身体就能恢复正常。 像渡了一遭劫一样。谢姝妤心中感慨。 自从那天答应周长琰一起回家后,她就没让老爸再下来接她了,老爸倒也乐得轻松,每晚收拾完家就闷头睡大觉。 谢姝妤真不知道这人除了浪费钱和粮食以外还有什么用处。 周长琰问:“明天就周末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在家睡觉。” “不跟朋友出去玩吗?” “为什么要跟朋友出去玩?” 周长琰侧眼看她,“我以为像你这样漂亮的omega,到了周末会有很多朋友约你出去。” “……你怎么总是……”尽管已经听过无数次周长琰直白且毫不吝啬的赞美,谢姝妤还是难免感到耳热,她干脆当没听见,“我朋友不多,平时也不爱出门,而且现在天好冷,不想动。” 周长琰看了眼黢黑的天色,认同地点点头,“确实,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温都降到零下了,十一月一过半,气温就降得越来越快。” 十一月都过半了? 谢姝妤恍然地想。 那哥哥估计也快回来了。 离决赛越近,谢翎之每天休息的时间也越短,有时候他们一天都聊不上几句,隔着屏幕谢姝妤都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不过,谢翎之这两天应该就决赛了吧? 明天周末,也不知道他会在那边休息一晚上再回来,还是今晚就回…… 思绪还没运转完,脚步便同时一停。 谢姝妤怔愣地望着前方,刚才思索的问题瞬间有了答案。 ——谢翎之倚着路边及腰高的矮墙,一条长腿半屈,头颅微垂,右手松松拢在唇前,指尖夹着一点燃烧的猩红。 他在抽烟? 谢姝妤错愕地看着他。她还从没见过谢翎之抽烟。 他怎么在卓育学坏了…… 注意到有人出现,谢翎之偏头看去,见到谢姝妤的那一刻,目光霎时软化。 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了她旁边的周长琰。 谢翎之才软下来的神色蓦地凝结为冰,眼眸黑沉沉地盯着那个碍眼的alpha。 小别胜新婚 察觉谢翎之眼神不对,谢姝妤飞速瞄一眼身边的周长琰。 为了这位心地纯真善良的同学人身安全着想,她立即拽了拽周长琰的袖子,低声对他说了句“我哥来了你先走吧!”,然后在谢翎之挪脚过来前率先跑向他,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哥哥你回来啦!” 她欣喜又热情地喊——宛如丈夫出差期间偷偷跟人幽会结果被当场抓包的心虚妻子般做作。 谢翎之将欲迈出的步伐停住,在回抱妹妹和立即处置对面那死小子两个选项间犹豫半秒,选择了前者。 燃了不到一半的烟丢到旁边公共垃圾桶上,谢翎之拉开大衣,把外面只套着校服外套的谢姝妤裹进怀里,感知到她浑身寒气,不由得微微皱眉,“天这么冷,怎么也不多穿点儿?” 谢姝妤仰脸看他,眼睛弯弯,“我不冷。” 谢翎之在她后背摸了两把,触掌冰凉,他不轻不重拍她一下,“身上凉成这样了还说不冷,非得冻成干儿才知道加衣服是吧?” 迎面挨了顿训,谢姝妤不开心地鼓鼓脸。 ——是老爸没提醒她加衣服的。 这一不开心,让她意识到现下两人姿势好像有点太过亲密。她紧张地望向身后,想看看周长琰走没走。 周长琰还没走。他站在原地,看向他们的目光有些怪异。 谢姝妤笑容微僵,下意识要跟谢翎之拉开距离,可谢翎之却紧抱着她,视线阴恻地凝着周长琰。 “我才一个月不在,你怎么又缠上我妹妹了。”扣在谢姝妤臂侧的十指些许收紧,宣示主权似的,谢翎之眸底反着寒光,在路灯下折射出满含敌意的审视,“你这么阴魂不散地勾搭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周长琰蓦然端正神色,“我没想对谢姝妤怎么样,我只是看她一个人走夜路,不太放心,所以这些天才跟她一起走。——我有征求过谢姝妤的同意。” “……”谢翎之低眼斜睨谢姝妤。 那眸光重若千钧地压在头顶,谢姝妤鼻尖浮出点汗,顶着压力咧咧嘴,“那个……这个……因为我们正好顺路,他、他家住在前面十四栋,然后老爸有时候还会忘记下来接我,我就答应了他……跟我一起……” 谢姝妤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越说声越小,到最后被谢翎之盯得头皮都发麻,索性闭了麦,拉着谢翎之往楼道里走,“好啦哥,咱们回家吧,外面好冷——” 谢翎之默不作声跟着她走,神色隐晦在阴影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上楼前谢姝妤迟疑了下,对仍杵在外头的周长琰摆了摆手,“周长琰,你也快回家吧,都挺晚了,明天你也别……呃……不用陪我一起走了。”让人家别走这条路也太霸道了点,这路又不是她修的,谢姝妤尴尬一秒,继而握紧谢翎之的手,像是特意说给他听的:“我有我哥陪着,你不用再担心我了,以后走那边的近路直接回家就好。” 这一句出来,她觑见谢翎之脸上的阴霾少许散去。 昏昧夜色下,周长琰没再说什么,只朝她点点头,应了声好,便离开了。 谢姝妤松了口气,也赶紧拉着谢翎之上楼。 脚步声惊醒了声控灯,楼道里骤然亮起明黄灯光,幽静地照映着盘旋向上的楼梯。一楼延向二楼的楼梯最长,谢姝妤一边注意着脚下楼梯,一边急慌慌思索一会该怎么跟谢翎之解释今晚的事。 刚上两层台阶,手腕忽然被反握住。 谢姝妤懵然回头,“嗯?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谢翎之扳过肩,欺身压到扶手边,托住后脑,用力吻上唇瓣。 “唔……!”脊背不由自主地后仰,谢姝妤撑着锈迹斑斑的扶手,艰难承受他的重量,声线从唇隙颤巍巍溢出,“哥,等……” 好歹等回家再…… 他们所处的位置离楼道口不过一个转弯的距离,随时可能有人出现的忧虑令谢姝妤禁不住感到紧张。 谢翎之却搂着她,吻得渴切而深入,鼻息重重喷洒在她透凉的脸颊肌肤上,显得分外灼烈,舌尖鲜明的力度时不时泄出一丝丝拈酸的醋恼。 谢姝妤呼吸进出都是他的气息,发情期的余劲儿尚未散去,随着alpha信息素漫入肺腔,黏浊的欲望渐渐开始兴风作浪。 有什么熟悉又生疏的东西硬邦邦顶在小腹,谢姝妤迷离着眼,微微夹腿,伸舌想回应谢翎之的吻,可他口中还残存着点辛辣的烟草味。谢姝妤不是很喜欢这味道,酥软的手稍稍使力,推他宽厚的胸膛,“哥,你嘴里有烟味……”她音色轻细地埋怨,听起来反倒像撒娇。 这话成功让谢翎之松了唇,转头呵了两口气,掺着尼古丁的白雾在空气中缓缓逸散,他一只手从谢姝妤校服底下伸进去,顺着绸缎般柔滑的背脊细细爱抚,怎么都摸不够似的。 “啊!”他的指腹在外面被风吹得冰冷,谢姝妤冻得一哆嗦,皱着眉挺腰躲闪,“你手好凉,别摸我!” 谢翎之故意展开整个手掌贴在她后背,凉凉的拇指在温热皮肤上搔刮两下,他笑说:“不是不怕冷吗?” 谢姝妤眉毛一竖,凶巴巴朝他哈了声气,抬腿给了他脚腕一下子然后转身要走。 谢翎之环着她的腰把她捞回来,笑眯眯低下头又跟她接吻。埋在她衣服里的手没抽出来,不过也已被谢姝妤的体温烘暖,融为一体般贴合在她腰侧。 陈旧的声控灯悄然暗灭,许久也没再亮起。 无边的黑暗中,仅能听到津液交换时,黏腻缠绵的啧啧水声。 直到亲得差不多够本,谢翎之才低喘着收回舌,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额头抵着谢姝妤的轻蹭。 “……想死你了,宝贝。” 谢姝妤蜷起手指,心尖酥酥一荡。 她羞着脸,难为情地小声呢喃:“我也想你……哥。” 袒露完真心话,她又觉怪不好意思的,热着脸颊转移话题道:“你这次决赛考得怎么样啊?” 谢翎之随意说了声:“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嘛?” “乖乖,别管那些了。”谢翎之舔舔她红滟的唇峰,又咬上去,音腔含着旖旎的韵味:“我回来的时候给老爸带了两瓶酒,他喝了,现在睡得挺死,我们回去做好不好?” 谢姝妤耳根倏然滚烫,几乎要烧起来。 随即又想起什么,眼底泛起些不满,“你去卓育一趟回来怎么又是烟又是酒的,都谁教你的?” 谢翎之愣神一瞬,噗嗤笑出声,嘴角歪歪勾起,两指捏住她的脸蛋,“谁教我的?——行啊你,胆儿肥了,咱俩谁老大,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谢姝妤锤他一拳,不服道:“我老大,快说,为什么抽烟?” 谢翎之给她个不跟小崽子计较的眼神,闲闲道:“天儿冷,暖暖身子。” ……张嘴说瞎话。谢姝妤忿忿:“说实话!” “实话就是这个。”谢翎之圈着她,说,“集训那边压力大,偶尔做题做累了,就来一根解解乏,不过我也没抽多少,两叁次吧大概。今晚上我本来老早就下来了,打算在路边抽完再去接你,但是没想到你回来还挺快……身边还跟着个小男生。” 他偏斜眸光,朝突然心虚的谢姝妤睇去一眼,唇边依旧翘着笑,声音却隐隐带了点磨牙的意味,“那姓周的小子还真执着啊,比家养狗都忠心,他难不成是看上回救了你也没能抱得美人归,就换了个路子,想死缠烂打占个护花使者的位置?” “他……” 谢姝妤一脸难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恰巧一阵寒风瑟瑟袭来,呼啸着灌入楼道,谢姝妤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转身就往楼梯上跑,“好冷好冷!先回家,回家我再跟你说!” 谢翎之:“……” —————————— 作话: 下章上肉菜哈,这两天身体有点虚,总是犯困,没法以饱满的精神状态炖肉(?′ω`? ) btw宝宝们有没有懂中医的呀?脸和手脚发黄这种是不是身体太虚的表现啊?我觉得可能是我最近奶茶咖啡雪糕西瓜这类寒凉食物吃太多,阳气都被耗干了…… “他当时也在啊。” 暖气早在月初就已经开始供暖,家里被烘得暖洋洋的,打赤膊都不觉得冷,谢姝妤在卫生间洗完澡,关掉花洒,费了些时间吹干头发耳朵和尾巴后,穿着短款睡衣睡裤,趿拉拖鞋走了出来。 对门卧室,谢尔盖依旧睡得跟死猪一样,呼噜声几乎能把房顶轰翻。谢姝妤朝那块门板丢去个白眼,转身进了自己和谢翎之的卧室。 进门时握着门把手一甩,“砰!”的关上门,动作粗暴地落了锁。 半躺在床上打Switch的谢翎之闻声,挑眉向她望去,眼神戏谑:“洗个澡洗出这么大火气?” “什么啊,才不是。”谢姝妤拧着眉咕哝,“爸爸的呼噜声吵死了。” 她屈膝上床,刚上去一条腿,就被谢翎之挽住腰,拉进温暖结实的怀抱。 带着淡淡水汽的温香软玉顺从入怀,谢翎之就势在她额头亲了下,“还没习惯呢?要不哥带你搬出去住?” 谢姝妤怔了下,仰头看他:“住哪?” “在学校附近找个地儿呗,不是有不少公寓,实在不行就住咱午休那间屋子。” 午休那间屋子。那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住那儿的话早上还能多睡一会。 谢姝妤有些心动,毕竟老爸的呼噜声对她的睡眠质量影响属实严重,有时候她十一点躺下,凌晨一点都不一定能睡着,就因为谢尔盖在对面打呼噜。但心动的同时又不免犹豫——午休那间屋子太小了,就那么二三十平,他们两个待在那里,走路都错开身,以免撞到对方。 谢姝妤纠结来思量去,还是暂时割舍不下家里更大更舒适的空间,于是在谢翎之胸口拱了拱,含糊回了句:“算了,等以后再说吧。” ——等谢翎之明年走了,她或许可以搬去那里,自己住。 谢翎之回了声“行”,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将游戏机扔到枕边,拉过被子给谢姝妤露在外面的长腿盖上,而后亲亲她的脸,含笑的声线低沉磁性:“——那我们现在来说说你那位周姓同学的事儿吧。”他笑意里掺进些假,盯着她的眼睛精亮又审视,活似测谎仪一样,“为什么答应跟他一起回家?” 谢姝妤:“……” 好,秋后算账,还是安乐死。 谢姝妤偏开视线,谨慎斟酌了会措辞,才慢吞吞开口:“那个,周长琰吧……咳,是这样,他家真的住在十四栋楼,也真的是因为担心我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才陪着我一起走的。” 谢翎之低头把玩着她葱段般秀气的手指,拖长腔调“嗯”一声,示意她接着说。 谢姝妤:“我答应他是因为……就,上回他不是帮了我嘛,咱们给他医药费他还不要,我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一直想找个机会再还他人情,然后……然后有天我俩在学校走廊碰见了,我想着干脆跟他说清楚得了,就问他希望我怎么报答他,结果他跟我说,答应让他放学跟我一起回家就行。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谢翎之停下按捏她指尖的动作,侧眼瞥她,目光有些费解和不可思议:“他断条胳膊救你,要的报答就是放学保护你回家?” “呃……是。”谢姝妤说,“但其实他也跟我表白过,不过我拒绝他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你一边儿去。”说到“有喜欢的人”这句时,谢翎之忽然凑到她跟前笑,那表情嚣张又得意,尽管什么都没说,却反而更加贱兮兮的让人看着想揍。谢姝妤红着脸把他脑袋推开,继续说,“我跟他说我有喜欢的人,让他别喜欢我了,周长琰倒也答应,不过还是坚持要跟我一起走,保护我。” 谢姝妤神色一言难尽,“怎么说呢,周长琰那人吧,我感觉……有点轴。自己认定的事儿就必须要做,别人说什么都不听。唉,反正我也拿他没办法。” 谢翎之半天没吭声,眸底思绪翻涌,升起些怀疑,“我看那个周长琰,要么有白骑士综合症,要么就对你图谋不轨。”他微微眯眼,舌尖抵了抵齿龈,脸色不太友善:“你以后别搭理他了,下周我去跟他聊聊。” 这语气听着可不像单纯聊聊。像是要给对方做个面部修饰。 谢姝妤赶忙摁住他的肩,“别,哥,你别这样,他对我没什么坏心眼。”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坏心眼?”谢翎之紧拧眉心,伸手捏捏她脸蛋,“宝贝,别轻信别人,有些人很会装的,尤其公的alpha,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思脏得很。你平时本来就不怎么跟人打交道,很容易被他那种人骗。” 谢姝妤嗫嚅几许,“不是的,周长琰他……” 她抿抿唇,低道:“他小时候见过我们。” “见过我们?”谢翎之明显不信,“在哪儿,我怎么不记得。” “……在警局。”谢姝妤说,“十一岁那年。” 谢翎之骤然沉默。 良久,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淡漠地“哦”了声,“他当时也在啊。……挺巧。” 谢姝妤咬了咬下唇,不想接着谈这个话题,拉过被子翻身要睡。 身子刚背过谢翎之,肩膀就被他抓住,稍一用力,整个人变成面朝上,谢翎之俯身吻住她。 这个吻比在楼梯上时温柔许多,几近缠绵悱恻,却又隐隐带着复杂的意味。 谢姝妤没有回应,只是松着牙关,任由他侵入,双手揪着他肩头衣料,指腹微微收紧。 “啾……呼……” 随着唇角一丝津液淌下,气氛也逐渐变味,谢翎之离开她的唇,沿着细嫩的面颊啄吻向下,埋入她清香的颈窝。 他两手把着她的腰将她按到身下,在她颈侧流连片刻后,将她的睡衣拉起,脱掉,露出没穿内衣的雪白胴体。乌黑发丝随着衣领脱离脖颈,泼墨般散落下来,凌乱半蒙住谢姝妤微许迷离的面容,美得蛊惑而诱人。 一个月没做了,再次赤裸相对,谢姝妤难免羞涩。她偏过头不看谢翎之,双臂抱在胸前,局促地遮掩私处。 谢翎之张口咬上她精巧的锁骨,边在那片薄肤上留下一道道暧昧红痕,边捞起她的手臂,放到自己领口,喑哑的音色仿若引导,又似是引诱,“宝贝,帮我脱掉。” “……”谢姝妤脸上胭脂般的嫣红愈渐浓郁,长长的睫毛乱序眨着,依旧不肯看他,手指微抖地摸索扣子,一颗颗解开,直至解到最后一颗,她抓住谢翎之的衣襟往下拉,袒现出精壮有力的肩背。 衣服一件件掉下床铺,床上交缠的喘息声也随之促急加重,谢姝妤很快便光溜溜的什么都不剩,双手困窘徒劳地盖在阴阜,谢翎之还剩条内裤,内裤中间鼓囊囊一大团,包着勃起的阴茎。 他握着谢姝妤的手腕来到内裤中央,恶意地带她隔内裤蹭了蹭鸡巴,看到谢姝妤被烫得直缩手,脸蛋通红地瞪他,不禁愉悦地弯起眼。 掌心突然传来点不同寻常的触感。 谢翎之动作顿住,翻过谢姝妤的手腕一看,只见细白的腕子内侧清晰可见几个已经结痂的针孔,散乱分布在淡青血管上。 血管色泽也明显比平时更深,从皮肤下隐约透出病态的青绿。 谢翎之静静瞧了会,眸中神色莫辩:“这是什么?……发情期扎抑制剂扎的?” “……嗯。”谢姝妤不自在地蜷起手,不想让他看见这个。 然而谢翎之却更加强硬地把她的手掰开,就着床头灯昏黄的光,挨个数针孔。 约莫有五六个。 还有些估计已经愈合了,看不太分明。 “发情期什么时候来的?”谢翎之轻抚那片微有不平的表皮,嗓音沉哑。 谢姝妤老实说:“这个月月初。” “扎了几针抑制剂?” “……”谢姝妤舔舔唇,往少了报:“大概三……四五针吧,差不多。” 谢翎之乜斜她一眼,倒也没戳穿。他五指松力,放开她的手,自己脱下内裤丢到一边。 狰狞粗硕的阴茎咻地弹跳出来,啪一声拍打到块垒分明的小腹,茎身直挺挺翘立勃动着,顶端吐露出点点白液。 谢姝妤咽了咽口水。 这尺寸大小,不管见多少次,都依旧觉得瘆人得慌。 她没敢张开腿,盖在阴阜的手指微微下压,指节抵着阴蒂小幅度打转,想先给自己做做润滑。 不然一会估计要吃苦头。 谢翎之一眼瞥见她悄咪咪的小动作。 他勾唇轻笑,把谢姝妤的手拉开,自己俯下身,在那张濡湿收缩的小嘴儿上亲了口,随即挑眼望向她倏然失神的脸,“这种事儿还自己来,这不是不信任哥哥吗?” 谢姝妤揪着他的头发,含羞带恼的水眸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抗拒。 反正谢翎之不管,兀自埋进她腿间。 ———————— 作话: 白骑士综合症:一种过度依赖通过帮助他人来获得自我价值感的心理行为模式。这类人常以“拯救者”自居,习惯通过无条件付出、过度牺牲甚至干涉他人生活来满足自身情感需求。 这里哥的猜想是对的哈,周确实有白骑士综合症,不过是轻度的,没严重到伤害别人的程度,可以看成是天生的正义使者这种:P 周末 “啊啊……!” 暖热唇舌覆上来的一瞬间,谢姝妤蓦地拱起腰背,五指深陷进谢翎之的头发里。两只纤白的脚踩在他紧致绷隆的背肌上,足跟高高踮起,脚趾拢蜷。 他舔得很细致,拇指掰开两瓣软嫩阴唇,将中间密闭深藏的花源敞露出来,舌头先是陷进那张开合的小口,灵活又浅浅地在穴口内侧打转勾舔,时不时长入戳刺,像狗喝水一样在阴道深处卷舐一圈,剐带出一湾蜜液,咽进喉里。 继而又上移,粗砺的舌面绕着花蒂来回拨弹吸吮,将那颗小肉珠玩弄得越发红肿。 “哼嗯……啊……哥嗯……”谢姝妤闭着眼死死咬住下唇,压抑喉间酥麻的呻吟,腿根贴在谢翎之头侧,战栗着收拢又打开。 这一个月来她甚至没自慰过,最出格的举动也不过是抱着被子夹腿,那也仅有几次。现在被他这么扛着腿舔穴,身体似乎远比之前还敏感。 门板沉闷地透出对门老爸的呼噜声,音量拉低了几个度,谢姝妤却反而觉得更吵。那声音鲜明地回荡在她耳蜗里,让她倍感羞耻。 老爸就在隔壁睡觉,她和哥哥却在这儿做爱。 ……不,是乱伦。 谢姝妤一手按着谢翎之的头,另一只手捂住眼睛,穴内连番涌上的快感都变成甜蜜的煎熬。 欢愉堆迭累积,徐徐攀登向巅峰,谢姝妤脚心在谢翎之背上难耐地来回磨蹭,急促地小口喘气,即将高潮的前一刻,谢翎之忽然停下动作。 突如其来的空虚让谢姝妤有些迷茫,她挪开手,涣散的眼眸雾蒙蒙往下望去,却见谢翎之握住她按在他头顶的那只手,十指相扣摁到枕边,上身撑起,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根滚烫的粗茎就硬生生掼了进来。 “啊——唔……” 谢姝妤一声惊叫刚发出一半,便被捂住嘴。 她蹙眉抓住谢翎之肌肉遒劲的小臂,闷着嗓音呜呜哀鸣。 差一点被口到高潮的小穴在硬物强行闯入后急剧收缩,卡在高潮边缘,失序强劲地蠕动起来,泌着汁水拼命吞绞肉棒。 谢翎之被她咬得尾椎都发麻,他爽极地吸了口气,没有停顿,大腿顶在她分开的两条腿下面作为支撑,刚干进去就快速挺胯猛肏。 啪啪撞击声立时在室内清脆荡开,圆钝鼓胀的龟头每一记都捅到最深处,直奔宫口而去,许久没好好释放过的精囊分量十足,随着狠疾的操干一下下拍打在少女肉臀上。 谢姝妤濒死般仰起纤长的脖颈,喊都喊不出来,腰杆也快被撞断,两条匀称笔直的腿没着落地在空中乱晃,想缠住谢翎之飞速耸动的窄腰,却又在他凶悍的操干中脱力掉落下来。 随着阴茎大开大合急速进出,伞冠边缘不规则的硬棱悍猛刮蹭过滑腻腻的软肉,本就敏感青涩的身体加上刚被舔过穴,没挨几下,被肉茎大大撑开的小孔就开始抽搐着往外喷溅水液。 “唔唔……唔……” 谢姝妤泪眼朦胧地嗡吟着,身躯酸软抽抽,被扣在枕边的手紧紧反握上谢翎之的手。 他们手掌大小相差太大,她指节蜷到最深,指尖也只能堪堪搭到他坚实凸立的掌指关节,细窄指缝夹紧他修长的手指,再也使不出更多力气。 谢翎之也是憋得狠了,在她高潮时也依旧没停下。龟头被不住痉挛缩动的逼肉绞榨出几股浓白前精,他颈侧青筋爆起,松开捂在谢姝妤嘴上的手,转而捞起她一条腿扛在臂弯,臀肌绷提,越发狠劲地操干那口喷水后分外嫩滑湿软的阴穴。 肉头又重又快地深捅几记,用力撬开宫颈戳刺进去,翕张的铃口直挺挺接受阴精冲刷,爽得棒身都又胀大几分。 “哈啊……”谢姝妤张嘴急喘几口气,眼睛微微翻白,被强制着连续高潮的激爽刺激让她整个大脑都糊掉了,意识混混沌沌,除了哭叫和张着腿挨操以外什么都不知道,“哥……呜……慢点……不要……” 谢翎之掐紧她细长但肉感的大腿,垂眼看着她哭得惨兮兮的模样。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发过誓,要保护妹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姝妤打小就是个美人坯子,一些欠揍的臭小子为了吸引她的注意,总会用各种手段惹她生气,拽头发、戳后背、抢她的作业本……姝妤被欺负得都哭了,却换来他们变本加厉的戏弄,然后她就会抹着眼泪找他告状,让他去收拾那些讨厌的人。 他每次都会完美完成她的指令,将那些臭小子收拾得再也不敢靠近她一步。 ——因为气愤,也因为,不像让别人看见姝妤哭起来的样子。 太可爱了。 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说话时抽抽嗒嗒,像受了气后喵呜叫唤的猫崽,还说几个字就吸一下鼻子,鼻翼一耸一耸,可爱得要死。 他那时候就暗自发誓,谁都不能再欺负姝妤,谁也不能再让她哭。 结果现在,总是欺负她、惹哭她的人却都是他。 也只有他。 他果然做不了好哥哥。 谢翎之注视着谢姝妤潮红且布满泪痕的小脸,挑了挑唇,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不要慢点?——行。” 他再度提速,线条流畅的腰臀绷到极致,在她哆嗦不止的双腿间砰砰撞击,胯骨几乎律出残影,每下碰撞都在交合处溅开一片浪花。 谢姝妤快要哭断了气,即使平躺着也依旧挺拔莹润的奶乳因着剧烈碰撞而不停弹跳,诱得人眼红,她噙着泪雾颤声求饶,“好重……哥哥……太重了……求你……” 她的哭腔听起来实在太可怜,谢翎之动作一停,喘息着定了定神,眉目因浸了汗而愈显漆黑冷冽,反衬得眼眸柔情若水,“不舒服吗?那要不要轻点?” “要……”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谢翎之于是放缓速度,阴茎以九浅一深的频率,小幅度却密集地顶着花心抽插,同时手又握住她一只软绵绵晃荡的奶子,颇有闲心地在掌中把玩。 谢姝妤挺着胸轻声哼哼,手指捏紧枕角。 ……他放轻了,她却反倒燥了。 习惯了他那凌虐似的暴力插捣,此时被这样隔靴搔痒地操弄着,花心竟禁不住泛起阵阵焦渴。 又想要他重一点了。 谢姝妤咬着唇,实在开不了口说这句话。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她婉转地说:“哥,你没戴套。” 谢翎之斜她一眼,捏了捏她粉红硬立的小奶尖,不明不白笑了声,“哦,那我现在戴。” 说做就做,他毫不犹豫抽出湿漉漉的性器,从床头柜掏了只套子出来。 龟头从穴里脱离出来时,肉棱狠狠刮了下穴口附近的敏感点,谢姝妤哼唧一声,被干得合不拢的小洞战战地吐出口淫水,顺着腻白的臀肉下滑。 谢翎之一面戴套,一边瞄着她分开的腿间那裹着圈黏稠白沫、不住缩动着往外淌水的穴,以及臀下一滩积水。 多得床单都已经没法继续吸收了。 他弯唇漾开个笑,撸着套戴好,俯身又压上去,亲亲谢姝妤喘息刚平稳些的唇,“看来这段时间确实是想哥哥了,乖小宝。” “……?”谢姝妤一脸懵,没懂他在说什么。 谢翎之掰开她的腿,裹着油套的鸡巴对准穴口,再次塞了进去。 “嗯……” “啊……” 两声呻吟同时响起。 两张极度相似的脸庞升腾起同样的欲色。 谢姝妤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感受下身渐渐被重新拓开,撑满,错纵盘虬在茎身上的的筋络鼓涨涨碾压过湿滑穴肉,长驱直入到深处,近乎要顶到胃袋。 谢姝妤蹬直脚背,拱着腰艰辛适应了会那雄伟的尺寸,好容易松出口气,觉得可以叫他快点了。 正要开口的那刻,门外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兀地停下。 两人齐齐一静,对视一眼。 谢姝妤立马捂上嘴,紧张地绷起身子,侧耳倾听门外动静。 下身也不觉跟着收紧,夹得谢翎之喉结一滚,一道淫靡沙哑的闷喘倏然在她耳边漫开,性感得没边。 谢姝妤听着这个声音,咽了咽口水,穴里情不自禁涌出一股蜜液。 谢尔盖的呼噜声只停了须臾,随即他翻了个身,挠挠肚子,又打起鼾。 谢姝妤蓦地松了口气,眉眼显见地松快下来。 谢翎之翘起嘴角,欠欠地侃她:“至于怕成这样吗?” 谢姝妤使劲拍他一下,“废话,我当然怕,当谁都跟你似的不要脸?” 谢翎之哼笑,拉过她的手到唇边,在腕内亲了口,“怕他干什么,就说咱俩闹着玩呢呗——他那脑子,随便找个理由都能糊弄过去。” 莫名的。 看着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谢姝妤心里有些细微的不安。 ……他多少该在意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头,便被谢翎之有力的冲撞顶散。 刚才的片刻分离似乎让谢翎之焦躁了些,他加大了动作幅度,撞得她叫喊都破碎。 就着女下的姿势操了会,他似是觉得不够,双臂又把她抱起来,盘膝坐起,让谢姝妤背对他坐在鸡巴上颠簸。 这个体位让肉冠进得更深,每下都卡在宫口里戳挺穿梭,谢姝妤撑着他结实的小臂,失魂落魄地仰起脸,瞳仁迷散,舌尖都吐了出来。 “哥……嗯……不要……这样好深……”谢姝妤弓着柳枝一样细软的腰,腿根紧绷,感觉肚子要被捅穿了。 谢翎之两手抓着她软弹跳动的奶子,偏头嘬吮她嫩白的颈,胯骨强有力地向上啪啪顶操,黑硬耻毛刺在白生生的屁股上,刮出阵阵细密痒意。 谢姝妤痒得受不了了,扭着屁股要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却反而磨得他更爽,手臂箍着她的力气也更大。 谢翎之仿佛失了神智般,迷乱地在她耳畔哑声呢喃,“宝贝……宝贝我好爱你……呼……你咬得我好紧,你也爱哥哥对不对?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哥哥这辈子都不想跟你分开……” 这种话他在做爱上头时说过无数次,谢姝妤听得心脏甜热而满胀,却从来没有回应过——她不回应,他就会说更多。 她爱听他说这些疯狂迷恋她的话。 两只脚尖踩在湿黏的床单上,谢姝妤往后靠去,汗津津的背严丝密合地贴在谢翎之同样汗津津的胸膛,连成一片潮热,她反手勾住谢翎之的脖子,迫使他离她脆弱的脖颈更近。 “哥哥……咬我……”她释放出带有求爱信号的信息素,渴望又放荡地勾引着,尾巴妖娆挽在他强健的臂膀上,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与他相贴,“我想要你……快咬我……” 谢翎之灼热的呼吸声重重喷洒在她颈肤上,就着身下愈发急促稠密的冲撞,一并灌入她的耳蜗,单单听那声音都知道他现下有多么欲火高涨。 下一秒他就张口咬了上来,尖牙深深刺进她后颈腺体,仿佛灌精一样汹涌大量地往里注射信息素。 “啊……!”谢姝妤战栗着挺直腰背,爽得灵魂出窍,意识缥缈入云端。 穴壁一刹那绞紧到极点,谢翎之闷哼一声,窄腰强劲飞快地耸顶两下,射了出来。 白天的时候,谢尔盖基本不在家,至于去了哪儿也没人关心。 整整两天周末,谢姝妤都待在家,跟谢翎之荒淫无度,缠绵悱恻的耳鬓厮磨中,情语绵绵说不尽。 周一清早上学,谢姝妤腿都是软的。 她两股战战地走进教室,坐到位置上,甚至感觉身上还残留着一点性爱的味道。 她懵懵地在座位上发呆,还没从周末的疯狂糜烂跳转到正经学习模式,江梨戳她的胳膊提醒她交作业,她回过神,从书包里掏出作业丢到桌面,然后趴下补觉。 没睡几分钟,替她交完作业的江梨便去而复返。 “……咳。”耳边突然响起江梨迟疑的轻咳,“那个……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都是很正常的事,没关系的。” “?”谢姝妤抬头看她,茫然道:“你说什么呢?” 江梨顿了下,罕见地露出一种似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说你哥啊。” “我哥?我哥咋了?”谢姝妤微蹙起眉,更迷茫了。 江梨瞧她一眼,抿抿嘴,轻淡地说了句“没什么”,然后低头开始自习。 谢姝妤满脸问号地看了她一会,暗道一句什么鬼,趴下继续睡觉。 大半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 课余时间谢姝妤除了上厕所,就是在座位上学习或打盹。 下午大课间操,班里空了一多半,都跑出去撒欢了,江梨也不在,不知跑去了哪儿。 谢姝妤有些闷,索性出了教室,想去操场上转转。 刚踏出教学楼侧门,就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姝妤愣了下,正要错身绕开,就听林初秦那副优柔好听的嗓音说:“谢姝妤,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 作话: 看到有宝宝想要之前那篇解释,我就在草稿箱里扒拉了一下~ 首先我想说明一句,哥跟别人的聊天,绝对不存在越界言辞。 咱们毕竟是校园背景对吧,而且在文中写得也很清楚,四中是滨江市(地级市、副省级城市,且居民素质以及文化程度较高)最好的高中之一,所以这里的学生大多数也都是懂礼貌讲文明树新风的,跟关系普通的异性同学聊天时断然不可能出现什么类似“看看x”,“约不约”,“想不想要xxoo”之类粗鄙下流的句子。 所以所以所以,哥跟别人的聊天,也都是在社交礼仪范围内的,只不过因为对方对他有好感,而他又没有明确拒绝联系,并在对方提出问题和寻求帮助(日常学习和生活上的帮助)时有所反馈,助长了那种暧昧的氛围。 意思差不多就是在礼仪和进一步关系之间有一条边界线,而他就踩在那条边界线上,这种感觉。 当然也有人跟他直接表白,但哥也全都拒绝了并且没再有过任何联络。 之所以被传出海王的名声,是因为他对所有对他有好感的人都一个态度,一视同仁。 想象一下,一位兴致勃勃拿到喜欢的人的QQ并在夜晚与之进行了一番畅谈的同学,第二天把这事分享出去,结果却听别人说他们也有过一样的经历,你说这人怎么想? 肯定不忿呗,觉得鼻头红红的呗,然后一些比较极端的人士就开始这传传那传传,给人传出个中央空调海王名声。 我刚开始的时候认为这些不用花笔墨说,但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多误会,其实那些所谓暧昧的聊天也简单,差不多就是这样: ①【对方】:你知道吗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快餐店,菜色还不错欸~[emoji] 【哥】:哦是吗,在哪里? 【对方】:吧啦吧啦地址。 【哥】:还挺近啊,他家有什么招牌菜吗? 【对方】:吧啦吧啦菜。 【哥】:感谢推荐,等明天我也去尝尝看[emoji] ②【对方】:学长学长这道题怎么做呀? 【哥】:(解题思路) 【对方】:哇!这么简便!(一串彩虹屁略过)学长你成绩那么好,平时都怎么学习的啊? 【哥】:(传授方法)。不过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学习技巧,我也只是提供一点建议,不一定都适合你哦,你可以借鉴着多摸索摸索自己的学习方法。 【对方】:嗯嗯!感谢学长! 【哥】:加油[笑] 就是这种程度的暧昧。 我实话说,这还是我从网上一些跟crush聊天截图里得到的灵感,那些截图给我的感觉差不多就是,只要crush态度和蔼地回复了,就让人觉得有希望,有可能。 我理解的是这样,至于别人怎么理解的那就不关我事了。 总之,没有什么说出来都会被电报屏蔽的对话,他们这帮小年轻没那么龌龊哈。 然后简述一下哥的情感历程: 0~8岁:冷僻,不近人情,只在乎妹妹。 8岁:被迫跟妹妹分离,思念过度,性格翻转,开始主动打开人际关系。(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导致哥对妹的感情产生了细微变化,所以才会思念妹妹思念得这么强烈,但这件事我还没写,在家庭篇即将出现。) 8~12岁:人际交往能力日渐熟练,学会伪装。12岁第一次春梦,发现对妹妹感情不正常,感到非常惊慌、恐惧、难以置信。 注:此时哥对于异性青涩的示好还没什么反应,不过已经喜欢伤害别人的劣根性已经初现端倪(详情参见520番外,我写的番外里都是包含人物情感变化的。) 也是在12岁同年,发生梁一乔事件。哥从此承担起照顾妹的职责,有了身为大家长的责任心,同时也因为梁一乔的作为,哥对心中不伦的爱感到煎熬负罪,认为自己对妹妹产生这种感情是禽兽行为,对不起妹妹。这段也为哥之后一直不敢对妹妹直白表露爱意的情况做铺垫。 12~14岁:改变不了对妹妹的感情,只能默默接受并压抑,某些不经意的时刻又忍不住流露。在行动上表现为靠对妹更精细的照料来赎罪。 14岁:应莺儿事件。哥妹感情矛盾积蓄又积蓄后迎来大爆发,事件发生过程中详细述明哥妹当时各自心理状态,包括家庭观和爱情观。经此一事后哥一度放弃对妹表白的想法,长期情感压抑下导致心理彻底扭曲,靠玩弄别人感情寻欢作乐。 14~17岁:玩弄感情的手段逐渐熟练,并习以为常,同时发现妹对他的占有欲不再那么明显了,哥不乐意,有时候会故意在妹面前跟人谈笑(正常谈笑,正常谈笑,正常谈笑,重要的事情说叁遍,不要瞎诽谤),观察并试探妹的反应,看看她有没有也对自己产生不同的情愫。 其实就是发贱。青春期男的就这样。 17岁:妹上了高中迎来分化和发情期,饱受折磨,哥没抵挡住诱惑,给妹做了临时标记。 以此为分界点,在生理欲望引导下,哥心底克制的感情也一点点失控脱缰(也还没写,在后续内容。) 我想申明的一点就是:哥自始至终,骨子里还是冷僻的性格没变,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跟其他人亲密接触,也没有过跟别人上床的念头。 我之前在文中说过,哥妹都有过未来结婚生子的想法——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具备正常社会认知的人啊!不然为啥会因为乱伦痛苦拧巴好几十章是不?:P 但是那么遥远的事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想想而已,想想家庭生活,想想亲人孩子啊啥的,至于伴侣那种东西,连个脸都没有,咋可能想上床那种事儿。而且哥妹设定的出生时间比我自己都还要早一点,那时候连丁克族都是刚刚兴起的新词儿,他们两个才十七八的小盆友当然会幻想未来家庭啊。 所以别多想,有些人之前骂得很脏,各种犯癔症说哥没跟别人上床、没当个烂黄瓜是我克制了没写,还有什么为了吃洁党的流量。 我一个写免费文的,我吃啥流量。 多一个读者我赚不到一分,少一个读者我也亏不着一块。流量高说明我文笔进步了,流量低说明我写得烂,就这么个道理。 而且这本文我早在一开始就说过,是上班无聊,练手写的,我想到啥写啥,我想写啥写啥,谁都管不着我。 再说了,骨科文里烂黄瓜也不少,哥结婚生子的都有,也不见得流量就低了是不(*^_^*) 关于哥的人物感情我就说到这里。我记得我之前被评论区的恶臭谩骂气到过,有过一次长篇大论的作话分析,但那段分析明显让部分人误解了,连正文内容才进行到哪都不顾,拿着我的作话就开始自以为是地分析,甚至都没有正文剧情依据就胡说八道……算了,随便吧。 关于洁这个事儿,问题也确实在我。我对网文的观感还停留在以前的古早老文上,近两年的新网文基本没看多少,所以对于现在网文里关于洁的认定标准,可能出现了点落后的偏差。 但我始终认为我写的哥是洁的。 至于别人怎么认为的,我也没法按头让人跟我一个思想是吧,所以我在简介上干脆也把双洁去掉了,省得再因为这个事儿评论区又闹得乌烟瘴气。 好啦,相关解释就这些。之前因为觉得解释太多,有点陷入自证陷阱了,再加上感觉正文字数也不少了(天知道我之前只是想写个十几二十万字的小短篇)所以复更过后就把那章请假条给删了,没想到会有宝宝需要,那我就把那段解释说明挪到这里,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可以在评论区问我,我都会解答滴~ 荣誉与尊严 噼啪—— 北楼侧门挡风用的塑料门帘霍然被掀开,谢姝妤径直走进去,面若冰霜地穿过走廊,外套敞开的拉链下摆在步伐带起的风中凌厉荡开。迎面说笑走来的同学见到她这表情,忙收起笑,自动往两边让路。 一句句低声又不明所以的“怎么了”接连掠过耳畔,谢姝妤一概没管,自顾自踏上楼梯,奔向二楼。 “我喜欢你哥哥很久了。” 脚步重重踩在台阶上,脑中又回响起林初秦轻柔的话语。 “从刚上高中到现在,少说也有两年了。” “突然跟你说这个,是不是感觉很意外?……哈,其实我也做了挺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河湾护栏边,尚未结冰的水面送来一阵寒凉的风,林初秦低眉将碎发挽到耳后,“我先前原本想着,等毕业或者上大学了再鼓鼓气跟他告白。自从听说他官宣的消息之后,我都打算把这句话烂在肚子里了。” “但现在,我又觉得,有些话还是趁早说出来比较好。” 噔。 鞋底踏在最后一层台阶上,谢姝妤调转方向,走向人声喧嚷的七班门口。 季峥正倚着走廊暖气片跟人唠嗑呢,见谢姝妤来了,立马扬起笑打招呼:“哟,妹妹咋过来了?找你……” “谢翎之呢?”不等他说完,谢姝妤冷声打断。 季峥被这冷冰冰的四个字儿冻得心尖一颤,暗草一声咋了这是,怎么直呼上大名了?他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谢、谢哥?谢哥上厕所打球去……啊不是不是,他他他——” “他不在是吧?” 谢姝妤扔下这句,没再多说,直接进了七班教室。 因为个头太高,谢翎之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后一排,谢姝妤一眼扫过去,认出左侧过道边那张椅子上挂着的就是谢翎之的书包,她大步走向那张椅子,一把拉开书包拉链。 “这两个月的高联集训我也去了。我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参加比赛的,没想到居然进了省队……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凡尔赛?” 林初秦轻轻莞尔,看向静静站在她身边的谢姝妤。 谢姝妤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神色淡漠地与她对视。外套拉链没拉,露出里面樱红色的连帽卫衣。 在谢姝妤冷暴力一样的静默中败下阵来,林初秦有些悻悻地移开视线,余光却被她颈侧一点红痕吸引。 那点红痕覆在她苍白如雪的肌肤上,仿佛卫衣掉的色——但卫衣领口连接帽的部分,又沾着小片像是蹭了粉底液似的白印子。 林初秦脸色蓦地变了几变。 搭在护栏上的手微微攥紧,林初秦竭力稳住表情,半晌,嗤的笑出一声。那笑声带着点嘲意,分不清是嘲自己,还是嘲别的什么人,眉心都厌恶地拧着。 谢姝妤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自己在那唱的什么戏。 谢姝妤不耐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初秦敛起笑,叹出一口淡白的雾气,眼神也随着那片白雾飘远,“数学不算我的强项,但我一直学得很拼,甚至让我妈帮我请家教辅导,因为我一开始,是打算跟谢翎之一起学理的。……结果理没学成,反倒有了别的意外收获。” 她觑着谢姝妤,眼里有着自得,以及怜悯般的讥讽,“——我这次决赛成绩,比谢翎之还高几十分,排名也远在他前面。” 谢姝妤神情一空,嘴唇微微张开,极其不可思议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谢翎之考数学没能考过林初秦。谢姝妤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谢翎之没去考试、他一觉睡醒脑子傻了、以及老师打瞌睡批错卷了。 显然这几个概率都不大。 “谢翎之没告诉你他这次的成绩吗?”这是个疑问句,林初秦却歪着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了。 她颇为理解地说:“也是,头一回考这么糟,他不愿意跟人说也正常,尤其是跟你。”她语气微妙地变了下,转瞬又恢复正常,“谢翎之这回,不仅没拿到金牌,连前一百名都没进去,就拿了个一百二十七名,银牌。” “成绩公布的时候我和四中其他同学都特别不可思议,觉得他怎么能考成这样——他的成绩在我们这帮人里排倒第叁,我这个文科生好歹都考了第八十九名。大家以为是老师批错了,还问谢翎之要不要去核对下成绩。” “可谢翎之说不用。” “他说他是故意考成这样的,因为不想参加国训,不想参加IMO。我们问他为什么,他也没告诉我们原因。” 淡淡瞥一眼神色空白的谢姝妤,林初秦浅笑,“我们是等成绩出来以后才一起坐高铁回来的,反正差旅费能找学校报销,我们就在那边偷了个懒,玩了几天。谢翎之本来想提前走,但被我们拖住了。回来时我们一起坐的高铁卧铺,我和他正好在一个包厢,就问他为什么不想参加IMO。以他的真实水平,在IMO里拿个好名次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获得国外学校的免试资格。” “可能是我太执着了,把他问烦了吧,他就跟我说了原因——因为他不想跟他女朋友分开。” “他说他女朋友不想离他太远,而且她是学文的,靠竞赛保送去国外学校比较难,不确定性太大,她家里也没钱供她去国外上学,特别还是英美那种烧钱窟似的国家。相比之下,国内的大学更稳妥点。” “……” 谢姝妤垂眼睨着护栏间繁杂枯黄的细叶芒,下颌紧紧绷起,僵硬又沉默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秀美却毫无生气的象牙雕像。 至此,林初秦终于露出了点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里却又添了些似真似假的惋惜,她昂着头颅对谢姝妤说:“我真没料到,他会对他女朋友用情这么深,甚至甘愿为她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他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情种的样子啊!亏我以前还设想过他的未来,想他说不定会成为白手起家的富一代,然后流连花丛一辈子,等老了再找个年轻漂亮的omega结婚生子,把财产全留给自己的孩子——立遗嘱之前估计还得做个亲子鉴定,以免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看上去就是那种特注重血缘的alpha。” 注重血缘。呵,可不是。连伴侣都要找有血缘关系的。 谢姝妤松开咬了许久的腮帮,抬眼看向林初秦。 无端端的,她感觉林初秦说的这番话很是刺耳,带着攻击性也似的,连带看着她的视线也是。 谢姝妤直视她的眼睛,淡漠依旧:“所以呢,怎么了?你说这些干嘛?——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想从我这儿打听出来他女朋友姓甚名谁家住在哪儿电话多少,然后过去警告她少来破坏我哥的大好前程,识趣点就赶紧让位,因为你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 林初秦面容一僵,只须臾,态度忽然又变得谦卑柔婉起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姝妤更加不客气:“那你什么意思?” 林初秦默了片刻,低低说:“我只是觉得,或许我也该放下对谢翎之的感情了,但我又不甘心——” 她咬咬唇,从衣兜里掏出一封雪白的信,递给谢姝妤,“这个,可以帮我转交给你哥吗?” 她看着谢姝妤,水盈盈的目光有那么点我见犹怜的意味,“高叁只剩半年了,我能天天见到他的日子,也只剩下半年了。当初我选文科,有一部分原因是盼着以后能跟他上同一所大学,但现在就他对他女朋友的感情来看,恐怕即使我跟他去了同一所大学……将来也没什么机会。” “所以我写了这个,算是给我这快叁年的暗恋一个交代。” “麻烦了。” 目送谢姝妤的背影走远,林初秦转过身,双臂搭在护栏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从谢翎之的成绩往下,到她说的设想之前,有关谢翎之的内容全是她瞎编的。 那天结束聊天之后,谢翎之全程都没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不过她相信,谢翎之考这么差的原因大概率跟她说的差不多,就算不对,谢姝妤也绝不会拿她说的找谢翎之求证。求证了谢翎之也肯定不会承认。 他们的关系固然脏污,但那个女生依然有自己的骄傲,谢翎之也会维护她的自尊……某种意义上讲,也算维护自己的自尊。 今天这番话无异于一巴掌狠抽在谢姝妤脸上。这一巴掌还来自于她讨厌的人。 林初秦垂睫望着涟漪微微的河面,唇角轻翘。 如果她说的这些能让他们分开,那再好不过了。 她承认她有报复的心理在,她想报复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谢翎之,也想报复谢姝妤——他们会在她生日那天在一起,肯定是因为谢姝妤看到了她发的照片,有谢翎之在的那张,然后他们才突破了那层界限,让她这么难堪。 但除开这个原因,林初秦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正常,断掉才是应该的。 嚯—— 谢姝妤在谢翎之的书包里一顿翻腾,终于在最里面的夹层扒出两个硬邦邦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 一块没了包装礼盒的银牌,和一张深红烫金的证书。 谢姝妤拿着这俩东西转头往外走,刚到门口,就碰上打完球回来的谢翎之。 见到谢姝妤的那一刻,谢翎之一双黑眸惊喜地亮了起来,“宝儿,你怎么来啦?” 他展颜笑开,伸手要去抱她,谢姝妤却先一步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这是什么?” 谢翎之动作一滞。 他瞟着那块银牌,笑意没有半点波澜,“……银牌和获奖证书啊。” 谢姝妤注视着他,面无表情:“你的?” “当然,证书上都写着我名嘛。”谢翎之嘴角动了动,隐约显出一丝勉强,“你怎么突发奇想来翻我包了,想找什么直接跟我说就是——” “为什么考得这么差?”谢姝妤话音凉薄。 “……发挥失常。” “怎么个失常法?你在考场上梦游了?” “……” 谢翎之脸上的笑有些撑不住了,嘴角渐落,体面地强扯着最后一点弧度,“宝儿,就是个竞赛而已,又不是高考,别这样,我以前又不是没考差过……” “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吗?那你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考好?”谢姝妤不自觉拔高了嗓音,声线又沉又颤,她将那块银牌举到谢翎之眼前,看到他像是被反光刺着一般移开视线,她眼圈隐隐泛红,逼视着他:“真这么不在意你瞒着我干嘛啊,像以前一样直接告诉我得了呗,那天晚上糊弄我说‘还行’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为了我才考这么差的?” 谢翎之猛然皱起眉:“不是,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 谢翎之舔了下干涩的唇,握住谢姝妤的腕子,语调还是那么不正经,“考试那天我是真的不舒服,可能早饭吃坏东西了,然后就没发挥好。这个成绩确实不理想,高联也算挺重要的比赛,之前……姜主任不是还因为这事儿找你谈过话吗,我就没好意思告诉你我没考好,想等公示了再跟你解释一下,没想到你这么急……” 一句实话没有。 朝夕相处十几年,谢姝妤可太清楚他的脾性了。 要是单纯发挥不好,谢翎之绝对不会是现在这表现。 门外还有教室里的人基本都在往他们这边望,谢姝妤不好再说更多,她使劲抽出手,把剩余的话咽下,把银牌和证书砸谢翎之脸上,正要走,想起兜里还有封情书。 谢姝妤本想将情书也甩谢翎之脸上,但想了想,毕竟是人家心意。虽然她对林初秦没什么好感,但总归得有素质。 于是握着情书,啪的拍在谢翎之胸口,冷冷道:“拿着。你最喜欢的东西。”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翎之下意识接住那张薄薄的信封。 木着脸默立良久,他展开信,抽出里面的纸。 上面只有两行字: “现在我们才算扯平了。” “——林初秦。” 谢翎之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好一会,捏着纸沿叁两下将纸撕了个粉碎,团成一球,连着地上的奖牌证书一起,一把丢进垃圾桶! 砰! 觑着沉落在黑色垃圾袋里的淡淡银光,谢翎之烦闷地长吸一口气,唇线拉得平直。 除夕 除夕这天,细雪纷扬。 火车轰隆隆行驶在平整漫长的轨道,车灯破开覆着霜雪的灯罩与天光灰蒙的前路,流星般划过路边枯败岑寂的白杨树。 不同于车窗外寥落黯淡的隆冬景象,车厢内倒是热闹非凡,一排排陈旧座位上坐满归家人,没抢到坐票的则手扶靠背站在过道,嘈杂又各具特色的方言混作一团。乘务员推着摆满零食饮料的小车,在狭窄的过道间徐徐穿梭,一边拖着长腔吆喝叫卖,一边注意着前路,以免碰撞到捣蛋乱跑的熊孩子,以及车座边到处堆放的书包、蛇皮袋和行李箱。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乘客麻烦脚收一下——泡面鸡爪火腿肠——” 连着吆喝了七八个车厢,乘务员口罩下的嗓腔已经有些惰怠。又一次被尖叫着乱跑乱跳的小孩儿挡住前路,乘务员低叹一声,停下脚步,尽量和善地提醒了句小朋友请让一让。 小朋友没管她,继续在路中间疯闹。 乘务员悄悄翻了个白眼,正要叫车座上的大人把孩子拉开,就听身边传来一道温润有礼的声音: “您好,麻烦来罐薯片。” 乘务员循声看去,只见旁侧座位上坐着个身姿颀长、面容极俊的男生。 男生两条长腿拘束地放在座位间,冷白皮,高鼻梁,唇形菲薄,眉目浓黑,几缕额发细碎垂在眉前,一对丹凤眼笑吟吟望过来,那眼神生动诠释着什么叫看狗都深情。 座位上还不单只有这帅哥一个惹眼的,他身边另坐着个跟他十分相似的漂亮女孩。女孩有双棕黄相间的尖猫耳,扎着低马尾,单手支颐,偏头凝望窗外雪景。侧颜线条精致到了极点,神情却比窗角霜花还凉上几分。她默不作声坐在座椅最里侧,浑身笼罩着淡而幽静的孤冷气息,仿佛这喧嚣喜庆的车厢里格格不入、遗世独立的一角。 ——兄妹吗? 乘务员被惊艳得愣住两秒,等对面男生又喊了一声才醒神过来,连忙问:“薯片是吗?请问您要什么口味的?” 谢翎之倾身凑到谢姝妤耳旁,问:“你想吃什么味的?” 谢姝妤耷着睫羽,眼珠都没转一下。 谢翎之盯着她看了会,眉宇中多出一丝无奈,扭头对乘务员说:“来个番茄的吧。” 薯片到手,谢翎之撕开封口,抽出塑料盒放在小桌上,推到谢姝妤那边,“要吃吗?” 谢姝妤仍旧没分他半个眼神,不过手指诚实地伸了出来,捏走薯片默默地吃。 他们今天是应顾岚邀约,去潍市吃年夜饭。 谢翎之明年……哦不,已经是今年了,高考完就要上大学。作为即将经历东亚人生最重大事件之一的金贵高叁生,今年过年总归得仪式性地回趟老家,跟家里人聚一聚、聊聊天,谈谈学习成绩还有未来规划之类,从年长亲戚那儿获取一些参考价值微乎其微的建议。 入冬后,天色黑得越来越早,才傍晚六点四十八分,就已不见分毫天光,只有飘不完的雪花,莹莹点点缀着黝黑的夜幕。 车厢里点了灯,玻璃车窗自内侧依稀反光,谢姝妤能从窗面看出自己半弧冷淡漠然的面容。 发着呆看了会,她微微移眸,瞄向光影另一侧,谢翎之有些沉闷的脸色。 ——自打在学校为了那块银牌争吵过后,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好好相处了。 准确的说,是她一直在单方面冷战,不给努力解冻他们关系的谢翎之好脸看。 白天在学校,谢翎之缠着她,用各种拙劣的手段讨她欢心,她置若罔闻;夜晚到了床上,他蹭着她的背向她求欢,她也蒙着被子不理不睬。 不过就算她跟个尸体一样一动不动,也阻止不了谢翎之继续做他想做的。 她能感受到,她冷漠又无声的抗拒令谢翎之很躁。每次伏在她身上时,他动作都压抑不住地有些粗暴,像是非逼着她出声似的,次次都深入到底。她揪着枕头死死咬唇,直到某些时刻终于忍不了了,噙着泪花颤巍巍喊一声“哥”,他才会慢下来,温柔下来,亲亲她的脸,让她战栗着一点点缓和。 谢姝妤有时会愧疚,内心煎熬地反省自己不该这样对待一心爱着她、想对她好的哥哥。可更多的时候还是气恼——气恼他隐瞒竞赛失手的真实原因,并且直到现在都不肯跟她说实话。 ——所以他当真是为了她才放弃金牌、放弃保送国外名校的机会对吧? 谢姝妤愤怒得几乎想笑,眼眶却又禁不住泛起酸热。 他以为他是什么圣父吗?一味地无怨无悔默默牺牲还不让别人知晓? 为了保护她的小玻璃心而故意对她瞒而不说,他不会觉得这样很酷很伟大吧? 大错特错。 她唯一的感觉只有尊严掉在了地上,摔个粉碎,还被他狠狠踩踏一般灼痛。 谢姝妤在学习方面颇具天赋,从小到大成绩没掉出过年级前五,兴许是这种经历给她培养出了些许优绩主义,她无法接受一个人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荣誉和前途这类事,哪怕这人是她亲哥哥。——不,不如说,正因为是她亲哥,她才更加接受不了。 她相信谢翎之在这方面只会比她更甚。 这段时日以来,谢翎之竞赛发挥失常的消息都在四中传遍了,基本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怀疑真假,连主任和老师都把他叫去办公室谈了几次话,谢翎之却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该打球打球,该学习学习。 但谢姝妤不信他心里对这事儿真的一点感觉没有。 不然他回来的那晚,那么深沉忧郁地在楼底下抽烟干嘛? 谢姝妤瞪着谢翎之映在车窗上的倒影,心中尖刻地讥讽着,就如同这一个多月来他每次试图与她和好时那样。 似是察觉到她含恨的注视,谢翎之转过头,目光在车窗上与她相撞。那眼眸浑黑似潭,蕴着无边无际的、她此时不想看懂的情绪。 谢姝妤立马错开眼,眉目沉压,双手抱紧搁在腿上的背包,指甲都失了色。 年夜饭 不到四十分钟的车程,很快便抵达终点,乘务员挨个车厢提醒着下一站站点,以免有乘客坐过头。 谢翎之背上包,牵着谢姝妤的手走向车门,谢姝妤不乐意地挣了挣手,没成功,反而被谢翎之牵得更紧。 “牵着点。这里人多,别走散了。” 谢翎之半偏过脸,低声说。 平淡的两句话,隐隐带着长辈的告诫口吻。谢姝妤顿了下,习惯性地老实下来,不再跟他较劲。 顾岚就在出站口等着他们,身边还有陪同而来的魏鸣,两人裹着棉袄,肩靠着肩站在一处,任谁都能看出是多恩爱的一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等的是他俩亲生的孩子。 谢姝妤远远望去一眼,发现顾岚的头发竟然剪短了,发尾刚到耳后那么短。 她不禁有些诧异:妈妈以前不是很喜欢打理发型吗,为什么突然把头发剪这么短? 一边疑惑着这个问题,谢姝妤一边跟着谢翎之,一起走到从看见他们伊始就在热情招手的顾岚和魏鸣跟前,刚开口说了句“妈妈叔叔过年好”,魏鸣便笑容洋溢地大着嗓门招呼:“过年好过年好!哎呦,这么久没见,你俩都成大孩子了。——来,包儿我拿着!” 作为顾岚现任丈夫,魏鸣的长相却并不出彩,他肤色偏深,上唇微凸,鼻梁上架着副方框眼镜,体型略有着人到中年的发福,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是老好人,脾气也果真应了那句相由心生,温和得跟泥巴似的——兴许这也是他身为初中老师,在学生间备受喜爱的原因之一。 魏鸣这长相不能说丑,但跟顾岚的前任谢尔盖还有梁一乔是完全没法比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三段婚恋有两段遇着的都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人渣,给顾岚留下了心理阴影,使得她现在对alpha的相貌分外宽容,更加注重内在。 谢翎之单手扣住一侧背包带子,礼貌婉拒了魏鸣的好意。魏鸣倒也没装模作样继续跟他客气,寒暄两句后就从兜里掏出红包,跟顾岚俩一人一个塞进谢翎之和谢姝妤手里。 谢姝妤偷摸捏了捏红包边缘。嗯,挺厚实。没白来。 外面毕竟还下着雪,亲戚们又都在家里等他们回去吃年夜饭,几人简单说了会话,便走出火车站,上了魏鸣开来的去年新提的奥迪A6L——魏鸣母亲是法官,父亲是检察院的,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有点底子。 车后排是分开的两个座位,顾岚让两个孩子坐在后面,自己去了前面的副驾驶。 砰的一声,车门关死,引擎缓缓启动。 遇到第一个红灯时,谢姝妤没忍住,好奇发问道:“妈妈,你怎么剪短头发了?” 顾岚摸了摸头发,回眸一笑:“这个啊,这个是因为之前生了场病,要住院做手术,我嫌长头发打理起来麻烦,就干脆剪短了。——怎么样?好不好看?” 谢姝妤一愣:“好看是好看……不过什么病这么严重?怎么还要做手术?” 顾岚仍是笑,“不严重,就是点妇科病,做完手术就好了。” “……” 谢姝妤微微敛眸,觉得妈妈在糊弄她。 既然不严重,为什么不直说。 ……像哥哥一样瞒着她。 算了,不说就不说。谢姝妤默默地闭了嘴,赌气似的,没再问。 余光注意到谢翎之朝这边瞟来一眼。谢姝妤没理,扭头望着窗外跟上次相比又变了个样的风景。 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在姥姥家吃,今年也不例外。 踏进家门,还是跟前年大差不差的景象:姥姥和两个姨妈在厨房做饭,窄窄的灶台上一片白雾缭绕,饭香四溢,另外一个姨妈——王秀莲膝下只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顾岚在家里排行老三——正在把出锅的饺子饭菜往桌子上端;姨父们要么帮忙摆凳子,要么在客厅或站或坐地刷视频、唠闲嗑;大表姐和二表姐盘腿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玩手机,新做的美甲在手机屏幕上哒哒敲个不停;表哥和表弟也早早到了,手里手机游戏机换着玩。 顾长海不在。早在谢姝妤上小学五年级那年,顾长海就去世了。肝癌走的。 当了一辈子医生的老头子最后却因癌症离世,谁也没能想到。 王秀莲跟顾长海感情深,当年没用媒人牵线,俩人自个儿谈成的,相濡以沫几十年,没红过脸一次——王秀莲强势,但顾长海脾性更好,处处让着她,事事想着她,十里八乡公认的好男人一个。 顾长海刚走那阵,王秀莲独自在家,时不时就对着相册垂泪,白天哭,晚上也哭,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多少走出来了些,但也一直都没再找别人,她总觉得谁都比不上顾长海好。 时隔一两年不见,大人们除了一身新衣外看不出什么变化,年轻的孩子们却如同树桩年轮般,鲜明地刻画出岁月前进的痕迹。 刚大学毕业、考上研究生一年的大表姐妆容更成熟了些,跟谢姝妤同岁的二表姐也比前年举止稳重,才正式工作半年、只比大表姐年长两岁的表哥留了个像三十多岁油腻大叔一样的发型(可能他自以为很酷炫),正上初中的表弟个头飞长,直逼他哥。 谢翎之和谢姝妤露脸的一瞬间,嘴里一句“过年好”刚出口,便立马被屋内喜庆的欢迎声盖住。 “欸!翎之姝妤来啦!过年好过年好!快进来坐!”“诶唷身上这些雪,怎么也不打个伞?外套脱了给我,我放这边晾晾。”“鸣儿啊,你俩怎么接人接那么长时间,路上压车(方言,意为堵车)挺严重吗?” 魏鸣笑呵呵地说不堵,就是雪太厚了,开得慢了点儿。 谢翎之和谢姝妤也算是家里的稀客了,加之又都俊俏高挑,成绩优异,并且身世曲折坎坷,因此一亮相便饱受关怀。俩人换上拖鞋,忙叨叨地跟每个亲戚拜过年、拉家常、又收了一堆红包后,才总算能坐到饭桌边,喝口水润润嗓子。 其实基本是谢翎之在聊。谢姝妤除了最初一句过年好以外,再没主动说过别的,只有等别人问她话时,才会开口应答。 ——她跟这帮亲戚不是很熟,想不出有什么可跟他们聊的,也懒得去套近乎。 然而刚进门时的问候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到了饭桌上,才真正开始“大餐”。 ———————— 今晚莫名其妙地又饿又困,码字都没力气(;′д`)ゞ哥妹俩下章就和好啦莫担心~ “大餐” “翎之,今年就高考了吧,现在成绩怎么样?能考个什么样的大学?” 谢姝妤刚把一块鸡肉夹到嘴边,就听正唠着家长里短的大姨把话题对准了谢翎之,表情满是关切。 谢翎之不紧不慢地咽下饺子,笑说,“成绩还行,应该能上九二。” 这一句出来,亲戚们皆是眉开眼笑,二姨仰着喝酒喝得发红的脸,豪迈地“嗐”他一声,“净谦虚!什么叫应该能上,我们都听小林(顾岚小名)说了,你在四中成绩可好了,次次考试都是第一,还拿过好几次竞赛金牌。——别说985,这回直接挑战一把,上个清北,给咱家长长脸!” 谢翎之脸色凝滞一瞬,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旋即淡笑:“行,我努力。” 谢姝妤默默耙着饭。 “来,多吃点肉。”姥姥夹了块排骨放进谢翎之碗里,宽大手掌用力拍拍他的肩,慈蔼又骄傲道:“翎之有出息啊,打小就让人省心,学习方面从来不用人管。你们这帮兄弟姊妹里面,就数你学习最好,还有小妤。……唉,当初小林跟我说,小妤跟你一起去你爸那儿住了的时候我还不放心,就怕谢尔盖那个不上进的把你俩耽误了,幸好你俩自己懂事儿,知道学习,好歹没长成歪苗子。” 大姨许是喝上了头了,大着舌头问:“姝妤,你那时候为啥跑去你哥你爸那边儿过了,不跟你妈一块儿回来啊?你妈都可失落了,刚回来那阵整天郁郁寡欢的,话都不说一句。” 不知从哪句无心之言起始,桌上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谢姝妤低头看着盛满热腾腾菜肴的碗盘,神情空洞而苍白,指间捏着的筷子微微颤动。 顾岚垂着眼,一言不发,眼皮下的瞳仁沉寂无焦。 刚才还乐呵呵的二姨,面色也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然。 ——当年抛下两个孩子独自回潍市的原因,顾岚好长一段时间没跟任何人透露过,包括王秀莲。 自己找的情人,结果侵犯了自己的女儿,打伤了自己的儿子。这种事情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怕被他人眼中和口中的责怪压断脊梁。 因此不管谁问起,顾岚都只说是累了,带不动孩子,姝妤又一直想跟哥哥一起生活,正好谢尔盖回滨江了,她就干脆放任姝妤去了他那边住,自个儿回了潍市。 直到后来有一次,顾岚去关系最好的二姐家吃饭,在二姐的反复盘问下,顾岚才终于煎熬不住,流着泪说了梁一乔的事。 二姐家里开厂子的,也算精通人情世故,她瞥了眼旁侧倏然沉默的顾岚和两兄妹,正火急火燎要打个哈哈圆过去,就听谢翎之忽地开口: “是我让姝妤跟我一起去老爸家住的。” 亲戚们齐齐看向他。 谢翎之毫不避讳地跟他们对视,伸手牵住谢姝妤搭在桌边的手。 谢姝妤一惊,慌忙闪烁着眼神要躲,却又不敢做出太大动作幅度,只得将手深深蜷进内里,仅让他握住半截手背,以及细瘦的手腕——自欺欺人般掩饰着亲昵。 在亲人面前,仅是这种程度的接触,就已经令她心惊胆战得甚至不敢抬头。 “妈妈那段时间工作不太顺利,经常没空接姝妤放学,都是奶奶接我的时候顺路把姝妤送回家。有天晚上我听到妈妈跟姥姥打电话,姥姥说要是她累的话,就回家这边帮忙做生意得了。”谢翎之徐徐说,“我就想着,我俩也别再拖累妈妈了,让姝妤跟着我一起去老爸家住吧,反正爷爷奶奶不上班,有时间照顾我们两个。” 一番话说得体贴而又滴水不漏,桌上的气氛缓了缓,恢复了轻松。 “唉,翎之也是孝顺孩子呐,知道为妈妈考虑。”二姨趁势打圆场,眼睛笑盈盈看向谢翎之,满溢着欣慰,“小林那阵确实不容易,一个人在外地带俩孩子,谢尔盖还不负责,我去看过她几次,人都累瘦了一大圈,就剩把骨头了。反正谢尔盖走的那些年赚了不少钱,有钱有闲,让俩孩子留在他那儿也好,而且还能在滨江市区上学,那块教育不比咱这好多了?——再说了,他俩跟谁过都一样,反正从滨江到潍市开车一俩小时就到了,想见面那不随时都能见么,对不对?” 最后一句,是冲着顾岚说的。 顾岚像是才回过神来,整理了下表情,轻声说:“……嗯,对。” 大姨打了个醉醺醺的酒嗝,认可地连连点头,“对,对,也是这么个理。哎呀,都是好孩子呀。” 对面,二姨夫盯着谢翎之握着谢姝妤的那只手,浓眉隐隐锁起,静了须臾,他突兀地问:“翎之啊,你和姝妤还有你爸,还是住在你爸回来以后买的那个房子吗?” 谢翎之简单道了声:“对。” “那你们房间怎么安排的?你俩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还睡一个屋吧?” “……”谢翎之微妙地停顿了下,说,“老爸平常都在外地做生意,不怎么回来,他不在的时候姝妤是睡他房间,他在的时候姝妤是跟我睡一起。——她睡床,我打地铺。”末尾,他补充一句。 听到这,顾岚忽然抬起头,目光略为怪异地看了谢翎之一眼。 二姨夫脸上划过一抹不赞同的神色,好声教育道:“那也不行啊,都大姑娘大小伙子了,多少得注意点距离,两人睡一个屋,就算不睡一张床也不合适……” “没关系,”谢翎之坦然松开谢姝妤微许汗湿的手,温和的口吻带着一丝笑意,好似姨夫提点的这些根本只是他自己想多了,“四中晚上是错峰放学,我到家的时候姝妤基本都已经换完衣服睡觉了,不要紧。更何况我今年就要毕业了,能陪姝妤的时间就剩这么点儿,我也挺舍不得的。” 他都这样说了,姨夫也不好再多讲,于是讪讪地笑了下,戏谑调侃谢翎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跟妹妹感情深。 一顿年夜饭有惊无险地过去。 到了晚上八九点,饭局还没散。 酒瓶咕噜噜倒了一地,电视机里的春晚已经播到小品节目,大人们围在饭桌边,喝得面颊通红,满嘴酒气,侃两句大山望一眼电视,闲话活像存了一年才提取出来似的聊个没完。 表哥表弟待着无趣,先一步回家打游戏去了,表姐还在沙发上坐等父母喝完一起回家。 谢姝妤也没走。毕竟住得远,她和谢翎之吃完饭也不好直接回去,今晚就被姥姥留宿了。 姥姥家拢共有两个卧室,一个较小些,是王秀莲自己睡的,另一个比较大,专为儿女准备。 谢翎之正在那间大卧室里铺床,谢姝妤坐在沙发上,手机玩得没意思,捏着一角在指间晃悠。 估计觉得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两个表姐主动转过头跟她聊了会天,可惜平时没怎么在一起玩过,话说再多都显客套,于是叁两句后就渐渐又没了声儿。 他们说不到一起去。谢姝妤暗想。以前就是这样。 她望向饭桌旁边还在往酒杯里倒酒的大人,百无聊赖地猜测他们要喝到什么时候。 视线触及顾岚的那一刻,眼眸停滞瞬息,慢慢收了回来,转到茶几上堆成金字塔状的瓜子皮。 ……心里还是放不下妈妈的病。 顾岚那头短发像是一朵乌压压的云,沉积在谢姝妤心头,让她感觉堵得慌。 谢姝妤也不打算就这么憋着,她直接站了起来,溜进厨房,站到正在刷锅洗碗的姥姥背后,低低喊了声:“姥姥。” 王秀莲立马回头,“诶哟,小妤啊,你怎么来厨房了?” “姥姥,我妈妈生的什么病啊?我看她头发都剪短了。”谢姝妤一脸强烈的求知欲。 王秀莲表情沉重了些,随即又故作轻松,跟顾岚一样糊弄她,“不是什么大病,没事儿,就是个妇科病,你妈妈做完手术到现在都恢复差不多了。” 谢姝妤急得直跺脚,贴着王秀莲噘嘴撒娇:“哎呀姥姥你就告诉我吧,我想知道,我想知道!” 王秀莲被逗乐了,沾水的手狠狠捏一把谢姝妤的脸蛋,疼得谢姝妤龇牙咧嘴,“你个大臭宝,怎么什么都想知道!没事啊,真不是啥大病,你妈妈就是子宫那块出了点问题,需要做手术切掉,不严重。” 谢姝妤怔住,“切掉?是……肿瘤吗?”她只能想到这个。 “差不多吧。”王秀莲情绪低迷地转头,继续洗碗,“宫颈癌早期。” 和解 晚上九点多,年夜饭终于散了。 亲戚们帮王秀莲收拾完厨房客厅后,带着酒气一个挨一个告别,王秀莲一边提醒路上小心,一边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顾岚站在门口,纠结着是该跟魏鸣回家陪年幼的魏薇,还是留下来陪早已长大的兄妹俩。 瞧出她的难处,王秀莲正准备劝她回去,兄妹俩这边毕竟还有自己陪着,随即就见谢姝妤从客厅那边快步走了过来,“妈妈,我送送你吧。” 顾岚诧异地看她,没料到沉默寡言了大半个晚上的女儿会突然这么懂事。 她迟疑片刻,瞟了眼谢姝妤身后不远处、静静坐在卧室床上打游戏的谢翎之,见他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便对谢姝妤点点头,些许歉疚道:“好。”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只有屋檐细雪还在随风簌簌飘落,魏鸣很有眼力见地先走一步,赶去开车了,给母女二人留下充足的空间。谢姝妤和顾岚并排走着,靴子在雪地上踩出嘎吱嘎吱的厚响。 “我听姥姥说了,你生的病。”谢姝妤打破沉默,“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顾岚微愣,笑道:“原来你在厨房跟你姥姥嘀嘀咕咕的是在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她松松挽了下鬓发,“放心吧,妈妈没事,这个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发现得早,还是良性的,做手术切掉就行。” “……哦,那就好。” 谢姝妤心里总算松快了点。 得知顾岚得的是癌症的那刻,先前对顾岚故意隐瞒的气恼悉数被理解代替,谢姝妤现下心情和缓不少,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得病了的啊?” 顾岚叹了声,“这个真的完全是意外,之前你弟放十一假,你二姨拉着你表哥表弟还有我,一起去了趟滨江的迪士尼玩,路上你二姨跟我说,现在滨江医院可以做宫颈癌筛查了,我就顺道去查了一下,结果还真查出问题了。……后来就住院做手术,把子宫切了。倒也没留什么后遗症,就是没法再生孩子。” 顾岚说着,笑着搂了搂谢姝妤的肩,“不过也没事,我都生了你和你哥还有小薇三个了,这辈子也算够本。你们仨以后要是再给我弄出一堆孙子孙女,我估计都还照顾不过来呢。” 谢姝妤脚步微滞,扯扯嘴角,勉强地朝她笑了笑。 ——那妈妈多虑了,她以后大概只操心魏薇一家的孩子就够。 除夕夜,团圆时,楼下停车位塞得满满当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算晚了,魏鸣车停得就不免有些远。眼看离魏叔停车的地方还有段距离,谢姝妤继续跟顾岚闲聊。 “妈妈,你生病这事儿魏叔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我住院那阵还是他请了假来医院陪护的呢,我的手术费他也出了不少,反正……挺靠谱的。” 顾岚拢了拢围巾,眼底浮出点点幸福的光,“你魏叔真是个挺不错的人,他比我小七八岁,但在生活上一直很照顾我。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吧,我就感觉,人果然还是得看内在。比如这次吧,妈妈住院,住院费还有药钱一大半都是你魏叔替我交的,他还不跟我说,要不是我查了卡里的钱觉得不对,还发现不了呢。……也多亏他帮我交了这么多,不然光凭我自己的积蓄和医保,还真不一定能够用。” 谢姝妤垂着头,寂然不语。 “其实,最开始我跟你魏叔在一起,单纯就是想着找个伴儿搭伙过日子。”顾岚呼了口气,唇间吐出的白雾在凛冽寒风中悠悠弥散,模糊了她的眼神,“我也到岁数了,对情情爱爱什么的,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奢望,能有个可靠的人互相扶持着走完后半辈子,就够了。不过这几年相处下来,我对魏鸣……还真有了些感情。” 顾岚稍稍敛睫,莞尔一笑,柔情羞涩的神色却是不输芳华少女。 谢姝妤忽然驻足,抬头看她,“妈妈,咱们家现在有多少存款啊?” 顾岚明显怔愣住了,“存款?你问这个干嘛?” 谢姝妤手插在兜里,鞋尖碾磨着地上厚实的雪,“哥哥最近……参加了个数学竞赛,那个竞赛规模挺大的,如果拿到金牌,不仅可以保送清北,还能获得国外学校的免试资格,什么哈佛,牛津,麻省理工……但是哥哥进了决赛以后弃赛了,说是……怕国外开销太高,家里负担不起,反正他肯定能上清北,没必要继续在这种比赛上浪费时间。” 她微顿,眨眨发热的眼睛,说,“可我想着,这些学校都比清北排名高一点,如果哥哥去那边的话以后发展可能会更好,所以就想问问,家里的钱够不够帮他出国留学的。” 明明在谢翎之去集训之前,她还自私地想把他留下来,自私地盼着他不要考得太好、不要去太远的地方。 可直到这一刻真正来临,她却只觉得无比绝望和恼怒——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该去更远的地方。 他该有更好的未来。 不要让她像个寄生虫一样,拖累着他。 这次竞赛失利,还有下次,还有高考,只要家里钱够,她就再试试说服谢翎之,事情怎么都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你俩就是在为这事儿闹不愉快吗?”顾岚笑道。 谢姝妤呆了下:“啊?” “啊啥呀,你和你哥那气氛一看就是吵架了,一晚上话也不说,也不跟之前那样走路都贴一起,不是闹矛盾还能是啥?” 谢姝妤哑口无言,只得尴尬地弯了弯唇。 “不过留学嘛……”顾岚为难地皱起眉,抿唇深思,“这个可能比较困难。” 谢姝妤脚下挪动半步,神情多出一丝焦急。 顾岚叹气:“不是妈妈舍不得给你们花钱,如果有能力供你俩留学,妈妈再省吃俭用也乐意供,可问题是就算我不吃不喝,也供不起你哥去英国美国那种地方留学。” 谢姝妤急道:“哥哥成绩很好的,他自己也能拿些奖学金——” “那也不够。”顾岚面色无奈,“去国外留学要考虑很多的,不仅是学费,还有住宿,吃饭,交通,样样数数都要钱,而且国外的物价也比国内贵得多。” 她朝谢姝妤走近一步,认真地说,“妈妈不是没了解过出国这方面,我有个同学家的孩子就是成绩不错,毕业以后去了英国读大学,第一年就花了六七十万。他家还算有点钱吧,为了供孩子读书,差点把家底都掏空了。妈妈当时也跟那同学打听过留学相关的事儿,什么美国英国新加坡都问过……但妈妈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 谢姝妤低着头,静了片刻,轻轻地问:“那……可不可以拜托魏叔叔帮忙?” 空气仿佛冻结住。 顾岚绷着脸,唇线紧抿,仿佛谢姝妤说了多么任性、多么让人失望的话。 好半晌,她才张开口,声音压抑着难以言述的情绪:“我哪能拉下这个脸,问你魏叔要钱,供你俩留学?” “……” 余下的路途在安静中度过。 谢姝妤将顾岚送到魏鸣的车旁边,简单道了别,便往回返。 还没走到姥姥家楼下,就见马路边,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颀长身影。 谢翎之站在路灯下,乌黑的眸无声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深沉,仿佛流淌着情深的河。 谢姝妤与他对视须臾,迈步走过去,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挽住他的胳膊。 谢翎之把她冰凉的手拖进兜里,在温暖的布料中与她十指相扣。 谢姝妤没有反抗。 他们一起往回走,倒影被灯光拖得斜长,在莹白的积雪面半身相融。 “妈走了?” “嗯。” “都跟她聊了点什么?” “聊她得的病。”谢姝妤说,“妈妈得了宫颈癌。” 谢翎之默了一息,“应该不严重吧?我看她精神还行。” “不严重,已经切掉了。不过妈妈以后也没法再生孩子了。” “可以了,她都生仨孩子了,国家政策都才只开放二胎,她不算吃亏。” 谢姝妤被他逗得笑出一声,沉闷一整天的脸蛋总算绽开些许,春日花苞似的好看。 谢翎之侧眸觑着她,少顷,又问:“你们还聊什么了?” 谢姝妤慢慢敛起笑。 “……我跟妈妈说了,你竞赛的事。” “哦,”谢翎之没什么反应,语气平淡道:“她怎么说的?” 谢姝妤没马上回答,静寂着走了一段路,直到踏进电梯,才说:“我没告诉她你拿了银牌,我跟她说,你没去决赛,因为怕国外开销太高,家里负担不起,反正成绩肯定够上清北,所以干脆不在这上头浪费时间了。……然后我问妈妈,家里的钱够不够送你出国留学,她说她没那么多钱。” 谢翎之似笑非笑地看她,“是吗——那你现在怎么想?” “什么我怎么想。”谢姝妤咕哝。 谢翎之牵紧她的手,“还生我气不?” “……” 谢姝妤没说话。 大致就是不生气了的意思。 软件出了问题,还可以试着修补修补;硬件漏个窟窿,那除非整个换掉,不然还真难处理。 妈妈说的那些话让谢姝妤认清了现实:出国留学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家也不是想出国就能出国的条件。 既然她跟谢翎之闹的这出从根儿上就没法解决,她又何必继续跟谢翎之置气呢。反正谢翎之就算想去留学也留不了,问题的根源也不在她身上,她没必要再端着那点自尊不放。 谢姝妤脸色舒缓了些。 见状,谢翎之以为她终于乖了,顿时心痒痒地低头要亲她,然而谢姝妤却将上身往后一仰,躲开他,面色依旧不悦:“我还没完全消气呢!” 谢翎之无奈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完全原谅我?——要不我再报个什么比赛,给你拿块金牌回来?” “你放屁,就剩几个月毕业了,你哪来的时间比赛。”谢姝妤梗着脖子,不客气地呛他。 这劲儿劲儿的,一看就是心情活络了。 谢翎之不禁弯起眉眼,相当诚恳地伏低做小:“那您想让我干什么,请尽管吩咐,小的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谢姝妤咯咯笑着,抬臂勾下他的脖子,一只手虎口卡在他喉结上方,作势掐他,“我还没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再……”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楼道里泄进一束光亮,王秀莲站在家门口,关切地探头往这边望。 谢姝妤立马放开谢翎之,手也从他衣兜里拽出来,干笑着走出电梯,“姥、姥姥,你怎么在门外等着啊?快进屋快进屋,外面怪冷的。” 王秀莲退进屋里,腾地方让他俩进来,慈蔼道:“哎,姥姥这不担心你们吗,下去那么久也不上来。” “在路上跟妈妈说了会话嘛——” 换上睡衣,在卫生间洗漱完毕,谢姝妤一边将脸上的精华液拍开,一边走向卧室。 姥姥已经睡下了,房门关着,隐约透出几许鼾声。那音量不算小,只不过被外面连绵不绝的烟花炮竹声盖得严严实实,倒显得没多少存在感。 谢姝妤回到卧室,发现谢翎之正站在一盆一米多高的发财树旁边,盯着木质踢脚线,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她走过去,顺着他目光往下看了看。 啥也没有。 “你看什么呢?”谢姝妤歪头问他。 谢翎之眸色一清,醒神过来,伸臂将她搂进怀里,笑眯眯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好像干过件挺荒唐的事儿。” “什么?” “在这里,”谢翎之指着盆栽边上的位置,鼻尖蹭蹭她脸侧,“我亲过你。” 初吻 “——翎之,姝妤,你们先去客厅坐着,跟哥哥姐姐玩,饭马上好了!” 顾岚嘱咐完这句,将两个孩子搁置在客厅,自己去了厨房帮忙。 十年前,依旧在王秀莲家,亲人们里外忙碌不停,欢声笑语不断,茶几上表皮鲜亮的砂糖橘滚得到处都是,窗外炮竹声连天,远比今日欢庆澎湃。 年仅七岁的谢姝妤站在客厅漆白的墙壁边,小手紧紧抓着谢翎之的手,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 她跟家里的亲戚还不是很熟悉。 四人位的沙发被哥哥姐姐坐满了,二表姐一人独占半壁江山,趴在沙发上,跟大表姐聊着学校里的趣事。谢姝妤眨巴着眼望向沙发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晃晃谢翎之的手,小声说:“哥哥,我想去那边坐。” “好。”谢翎之没那么多讲究和顾忌,直截了当带她走过去,坐下。 这一坐,吸引了二表姐的注意。 二表姐李绵朝他们那这儿扫来一眼,略过谢姝妤,跟谢翎之攀谈起来——她只喜欢跟比她年龄大的说话,这样显得她很成熟。 “伊戈……啊不对,谢翎之,你这次期末考得怎么样啊?” 谢翎之语气漠然:“还行。” “我跟你说我们这次考的数学可难了,全年级就叁个考九十的,我考了八十八,要不是最后一道选择填错了,我也能考九十——” 看表姐说得兴冲冲的,谢姝妤被挑起了兴致,也想跟她聊天。眼见谢翎之不爱搭理李绵,她便抱着谢翎之的胳臂,热情回道:“我们这次考得特别简单!我哥哥数学和英语都考了一百,就语文扣了几分!我数学不行,才考了九十叁……” 李绵眼角觑着她,等她说完,随意应了句“哦,这样啊”,然后继续跟谢翎之说话。 冷淡溢于言表。 谢姝妤刚燃起的兴致蓦地灭了。她默默移开眼,从茶几上拿了颗砂糖橘,一点点剥皮吃。 察觉她的情绪变化,谢翎之闭上嘴,不再理睬李绵,侧过身子贴着谢姝妤坐。 正滔滔不绝着的李绵话头一停,面色僵了僵,倏地拉下脸,转过头不说了。 厨房传来开饭的呼喊,几个孩子立马跳下沙发,跑去吃年夜饭。搬完酒的姨夫朝这边喊了一声,问都想喝什么饮料,他们一一应了,然后姨父拿了饮料过来。 谢姝妤要了瓶冰红茶,倒进妈妈给的小杯里慢慢喝。 大家吃到七八分饱,正歪在椅子上唠嗑时,客厅电视机传出小品节目的播报声,紧接着,便是赵本山和宋丹丹敞亮的嗓门。 餐桌周围的人顿时呼啦啦走了一半,全赶去客厅看小品,谢姝妤也吃饱了,她丢下筷子,拉着谢翎之一起去看。 她那时很喜欢看小品。尽管看不懂里面暗含的讽刺。 谢姝妤从沙发上扯了两个抱枕,和谢翎之一人一个,坐在地板上看,看到尽兴时笑得东倒西歪靠在他肩头,嗓子都笑得嘶哑。 忽然听到两个表姐在沙发上谈笑。李绵说她突然发现张智连长得跟赵本山有点像,大表姐放声大笑,说她也这么觉得,尤其张智连扶腿坐着的时候更像。 毕竟有层姐妹关系在,谢姝妤还想再试试跟她们处好关系,因此扭过头,捧着笑脸问:“张智连是谁啊?” 李绵瞅她一下,淡道:“我们班一个男生……唉,说了你也不认识。”抛下这句,她继续跟大表姐聊天。 谢姝妤愣愣地又看向大表姐,大表姐一面看着电视,一面跟李绵说话,并没管她。 ……切。谢姝妤闷闷地转过脑袋,噘嘴揪着抱枕边缘。不说就不说,她也不稀罕知道。 她彻底熄了跟表姐交好的心思。 这笑声一停,谢姝妤感觉到嘴巴有些发干,往身后茶几望了一眼,见没有水可喝,于是跑回饭桌那边,想找自己的冰红茶。 桌上盛着啤酒的酒杯太多,她的冰红茶混在其中,分辨不出来。 谢姝妤就问还在桌边喝酒的大人:“我的冰红茶是哪个?” 忘了是谁伸出的手,指了指她面前不远处的一个杯子。 谢姝妤够到那个杯子,仰头就喝,然后“噗”一声全喷了出来——好苦!!她吐着舌头剧烈咳嗽,一张玉白秀美的小脸咳得通红,眼泪都呛了出来,旁边的大人们却在哈哈大笑。 他们指给她的是酒。 很坏的做法,虽然他们可能也真的不知道那是酒。 客厅里的谢翎之闻声望向这边,见状,眉头深深皱起,他起身快步走过去,拉住谢姝妤的胳膊,表情难看地对那帮亲戚说,不要欺负我妹妹。 随即不管那群笑得更加前仰后合的大人,带着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谢姝妤远离饭桌,进到那间放着年货的大卧室里,重新拿了瓶冰红茶扭开给她喝。 很幸运,中了再来一瓶。可惜谢姝妤现在没心情高兴,她抱着冰红茶,还在抽抽嗒嗒地哭,嘴巴里饮料冲不掉的酒精味又苦又辣又冲,熏得她脑子都发晕。 谢翎之那时还没练出日后甜言蜜语的功夫,对着抽噎不止的谢姝妤手足无措半晌,笨拙地用袖子给她揩眼泪,“姝妤,不哭,不哭……” 谢姝妤一边哭一边仰起脸让他擦,结果眼睛被衣袖布料磨得生疼,她偏脸躲开谢翎之的手,下意识后退几步,后背碰到了墙壁,冰冰凉凉十分舒服,她索性贴着墙软软滑坐下去。 ——她应该是醉了,身体没什么力气,连眼皮都睁不开,脑袋昏昏沉沉的,像颗西瓜一样顶在脖子上,重得她几乎支撑不住。 谢姝妤屈着腿倚墙坐在地板上,眼眸半闭,睫毛好似刚脱壳的蝴蝶细细振翅,皮肤底色白皙如雪,眼眶和脸蛋却像涂了胭脂般,嘴唇更是亮晶晶地红润着。 谢翎之在她面前蹲下,想把她扶到床上躺着,然而一看这景象,莫名有些动不了了。 他看着谢姝妤懵懂醺然的脸,以及那双嫣红水亮的唇瓣,心跳一声比一声重。 好可爱。 怎么会这么可爱……他的妹妹。 不知怎么的,谢翎之忽然想起妈妈在家里看的偶像剧,电视上那些男男女女经常是安静地对视一会,然后慢慢靠近,吻上对方的唇。 谢翎之隐隐约约能明白那是在干什么,也很清楚,那种事不能随便跟人做,谁都不可以。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低下头,竟轻轻亲上了谢姝妤。 亲吻落在她的唇上。 仿佛有股细微刺麻的电流,从她滑软的唇瓣,传导进他唇肉深层,流过神经,直入心尖。 令他血管都战栗。 “你那次真亲了我?”谢姝妤满眼的难以置信,“我还一直以为……那是我喝醉了出的幻觉。” 毕竟当时喝得不多,没到断片的程度,因此感知到有什么人在亲她时,她酒登时醒了一半,然而一睁眼就见谢翎之好端端站在她跟前,什么都没做。她醉醺醺的也看不清他表情,只知道他站得挺板正,跟罚站似的。 谢翎之扬着笑,还挺得意,好像自己做了多出息的事儿一样:“没想到吧?咱俩那时候可就交换完初吻了,还有谁家能比咱们早?” 谢姝妤无语凝噎,赧然推了这打小就自个长歪了苗的臭流氓一把,关灯上床睡觉。 谢翎之跟在她后边上了床,盖好被子,从她背后抱上去。谢姝妤把尾巴从他身下拽出来,惦记着这还在姥姥家,不敢让他抱,伸手拉他的胳膊,“你别抱,姥姥看见了怎么办。” “凉拌。”谢翎之不肯撒手,不管不顾抱得死紧,脸贴着她清香的头发蹭了又蹭,“灯关着,门也关着,姥姥有事没事进屋看咱俩干嘛,有那闲工夫不如看看春晚。——安心睡,抱一抱而已,又没脱衣服,姥姥看着就说睡觉不老实不小心挨一块儿了,能怎么。” 谢姝妤拉不开他,索性也不管了,由着他去。 她已经有些困了,奈何窗外一串接一串的鞭炮声实在太响,吵得她睡不着,只得闭着眼假寐。 “宝贝。”谢翎之忽然叫她。 谢姝妤懒懒应了声。 “我感觉,我应该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喜欢你了……就亲你的时候。” 谢姝妤指尖微颤,睁开眼,眸光仿若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波动。 谢翎之往她颈窝埋了埋,音色闷哑,“所以后来跟你分开的那半年里,我每天都特别消沉,特别想你……我甚至学着你的样子跟人交朋友,可我又知道,我交到的朋友都不是因为喜欢我本身才跟我来往,而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又更加讨厌他们……” “嗯?学我?”谢姝妤费解地蹙眉轻笑,“可我也没怎么主动跟人交过朋友啊。” 谢翎之脸色却更郁闷了:“你当然不用主动交,你出门往那一站,那帮人就自己凑上来了,围在你身边叽叽喳喳的,烦人。” “他们围着我不围着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总冷着个脸不待见人吗?” “……可能吧。”谢翎之说,“算了,不重要,睡觉。”不想再回忆那段幼稚时光,谢翎之拉过被子包住谢姝妤,沉了口气开始睡觉。 谢姝妤不禁喷笑出一声,不再打趣他,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缓缓入睡。 楼下爆竹还在噼啪着沸腾,伴着时不时传上来的欢笑与祝福,喧闹纷扰,却又让人没法生气。 午夜十二点的刹那,随着指针指向零点,春节晚会礼炮骤响,所有花火一瞬间仿如沸水烧开般,冲开壶盖直奔天际。 砰——! 巨响轰轰烈烈炸开,谢姝妤惊得一激灵,迷迷糊糊眯开眼。 窗帘缝隙透出一丝结霜的玻璃窗面,华彩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簇簇盛放,尾焰拖着星光落入万家灯火,在窗帘上映出斑斓的色彩。 谢姝妤迷瞪着赏了会花火,发觉腰上的重量消失了,她转身去看,见谢翎之平躺在床,睡得正沉,不过微皱的眉宇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睡得并不安稳。 谢姝妤眨眨眼,翻身靠过去,搂住谢翎之的腰,枕着他的肩膀继续睡。 耳朵忽而覆上一片暖热。 谢翎之没睁眼,被她枕着的胳膊抬起,捂住她的耳朵,姿势仿佛抱着她也似的, 在姥姥家住了一晚上,谢姝妤和谢翎之便告别离开,返回滨江,因为谢尔盖说要带他们回额尔古纳跟爷爷奶奶再吃顿饭。 谢姝妤不是很愿意去额尔古纳,那地方太远,她还晕车。 谢翎之看出她不爱去,于是到了滨江后没马上回家,在家附近找了个宾馆让她住。 “你先在这住一晚,回去我跟老爸说你被姥姥留在潍市陪她了,爷爷奶奶那儿我自己去。等明天我俩走了,你再回家。” 谢姝妤同意了这个方案。 次日,等谢翎之发来他和谢尔盖已经出发的消息,谢姝妤才背着包回家。 独自在家待了两天,谢姝妤把寒假作业写得差不多了,谢翎之才带着一身风雪回到家中。 谢姝妤跑到门口迎接他,“怎么就你一个,爸爸呢?” 谢翎之边换鞋边说:“老爸去朋友家窜门了,可能得晚上回来。” “哦……” 谢翎之换好鞋,站定在玄关处,眯着眼跟谢姝妤对视。 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眼神。 谢姝妤咻的转身,冲去卧室掏出一条毯子,宛如披风般披在背后跑了出来,与此同时谢翎之跨步走进客厅,将大衣潇洒一甩,一个起跃踏上沙发,高高举起手里叁个红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谢姝妤披着毯子飞扑到沙发上,激动叩首大喊:“拜见皇上!!” 谢翎之昂着头,皇恩浩荡地赐下一个红包:“第一个红包,给我老妹,买衣服!” 谢姝妤一把接过红包,谢恩的声音夹着乐不可支的嬉笑:“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翎之很是受用地拖腔嗯了声,随即接着赏:“第二个红包,给我老妹,买奶茶!” “谢皇上!皇上隆恩!” “第叁个红包,给我老妹——”红包在谢姝妤双手上空打了个转,婉转回谢翎之胸前,谢翎之微一俯首,满脸慈和光辉,“——帮她感谢哥哥这些年的辛劳付出。” 他感天动地地哽噎一声。 谢姝妤眼睁睁看着红包从手上溜走,愣怔半秒后腾一下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朝谢翎之扑去! “狗贼!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吞我红包!” 谢翎之大惊,当即威严控诉:“你干什么?你难道想造反不成?!” 谢姝妤两手抓着毯子边角将谢翎之死死压在身下,面目狰狞道:“我就是要造反!我今儿个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两人在毯子下缠斗不休,毯子活像条毛毛虫一样在沙发上胡乱扭动,将沙发霍霍成乱糟糟一团,直到厮打间一个不慎,两人卷着毯子一齐掉了下去,噗通摔在地毯上。 “啊——!我的肘子——!” 谢姝妤惨叫着从毯子里爬出来,刚才下落时下意识要四脚着地,然而手腕却被谢翎之抓着,撑地的手一下换成了手肘,磕得她骨头都要肿起来了。 谢翎之也嘶着气坐起来,连连揉着后背。 在地上缓了好半晌,谢姝妤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披头散发地看向谢翎之,呆滞地说:“饿了。” 谢翎之也还没吃饭,他去厨房看了眼,不多时又返回客厅,哗啦一下勾起钥匙,风流又倜傥:“家里没饲料了,走,哥带你到外边觅食去。” 谢姝妤换了衣服兴冲冲跟他一块儿出门。 人民广场的商场还没关门,不过人流不少,谢姝妤饿得慌,等不及,就跟谢翎之在麦当劳迅速对付了顿。 吃了个心满意足后,谢姝妤摸着饱饱的肚皮,问:“回家吗?” 谢翎之:“来都来了,买点东西再走,家里洗发精卫生巾什么的也该补补货了。” “过完年再买呗,现在买多贵啊。” “少买点备着,免得用的时候不够。” “行吧。” 两人于是进了商场,坐扶梯去了地下。 推着车简单扫了些日用品过后,谢翎之又来到冷柜前买奶制品,他正查看着酸奶日期,谢姝妤觉得无聊,想去前面看看罐头薯片,一只脚踏在购物车下方的横杠上,另一只脚微微用力,往前一蹬。 “vi——” 她迎面享受着飞一般的感觉。 可惜刚享受到一半,车把手便被后方一双结实的手牢牢把住。 “滴滴。” 背后贴上熟悉的热度,谢姝妤不满地仰起头,瞪着谢翎之。 谢翎之笑眯眯道:“小同志,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 他下巴点了点前方,岔路口,一只穿着大红花袄的白毛小比熊正吐着舌头往这边望。 差点撞着人家狗了。 谢姝妤悻悻放下搭在横杠上的脚。 “你去前面想买什么?” “薯片,罐头。” “那你先去吧,等我在这边选完了再去找你。” 谢姝妤乖乖应声好,然后老老实实推车前进,拐进摆满薯片的货物架间。 正专心挑选着,购物车不小心碰到前面一个路人。 谢姝妤忙将车往后一拉,“不好意思,我没注……” 她抬头,却倏然定住,脑袋嗡的一声,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结成冰。 面前的男人依旧高大,只是身材臃肿了些,沧桑走形的皮肉套在一身老旧衣裤里,衬得那张脸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俊朗和善。 一片黑色的皮质眼罩挡住了他的左眼,只留下右眼单独在外,散射出令人恶寒的端详目光。 谢姝妤推车的双手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商场里明明有着充足的暖气,她却止不住地感到冷。理智在脑中拉响刺耳的警报,她想马上转身逃跑,双腿却如同钉在了地砖上一样,怎么都动弹不得。 “……嗯?是你啊。”梁一乔盯着她,头颅微低,瞳仁却黑黝黝地上翻,咧了咧嘴,“你都长这么大了。” 西瓜片与白开水(上):西瓜片 命运的美与痛大多来自于其不可知性。 犹如蜿蜒轮回、永不停歇的河流,会淌游过荒芜枯瘠的高原,也会浸润过馥郁生花的沃田,遇坚硬的基岩而分岔,循沉积的泥岸又汇合。 而不论基岩还是泥岸,对生活来说,有时或许都只是些毫不起眼的东西—— 譬如一盘清凉的西瓜片,和一杯滚烫的白开水。 跟张国栋分开后,顾岚辞掉在政府的工作,带着谢姝妤搬了出来,在谢姝妤转回的小学附近租了个房子住。租金三个月起步,王秀莲替她先交了半年的,她和顾长海兢兢业业一辈子,多少攒了些够子女挥霍的家底。 租下来的房子不大,三四十平,装修是标本式的出租屋风格,廉价又朴素,跟张国栋的房子完全没法比,但谢姝妤更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只有她和妈妈,并且哥哥也可以经常过来玩——虽然谢翎之很少、也很不愿意来这里,他不想见顾岚,所以总是叫谢姝妤去他那边。 因为谢翎之执意要留在滨江,奥列格和玛尔法也只得搬过来照顾他,也是在他们为了买房钱一筹莫展之时,谢尔盖回来了。 谢尔盖在外面不知做了什么生意,赚了一大笔钱,回来后听奥列格和玛尔法说了孩子的事,在滨江买了套三居室,一间给爹妈,一间他自己住,一间给谢翎之。 孩子的事一时尘埃落定。顾岚也托老同学的帮助,在离谢姝妤学校不太远的一家诊所找了份护士工作。她对新工作上手很快,毕竟家里就是干这行的——顾长海是医生,王秀莲也在卫生所干过接生,姐姐妹妹也都从了医——受家庭环境熏陶,加之顾岚自己也是卫校毕业,所以没多久就适应了工作内容。 一切都十分顺利。 就这样,生活渐渐又重新步入正轨。 然而人生就如淙淙流动的溪涧,平稳漫游一段旅程后,难免再遇起伏,骤起波澜。 奥列格和玛尔法在滨江住了四个月,老家突然传来噩耗:奥列格的大哥鲍里斯冠心病发作,需要住院做心脏搭桥手术。 听说这个消息,奥列格立马叫玛尔法收拾东西,赶回老家。 他们不回去的话,鲍里斯可就没人照顾了。鲍里斯家里只有他一个,老婆当年难产,生下个儿子便撒手人寰,结果儿子十三岁那年也因车祸去世,留他孤家寡人到现在。 谢尔盖得知这事儿后,跟父母二人说之后干脆就留在额尔古纳吧,不用再管这边,他们总归上了年纪,来回坐车坐飞机的奔波对身体也不好。至于谢翎之,那孩子独立着呢,再说家里还有淑芬在,照顾得了他。 没错,赵淑芬。回到滨江的第三个月,谢尔盖就找了这个相好的。 说好听点是相好的,说糙点,其实就是姘头。因为他并不打算娶赵淑芬进门。他找姘头一来是为了解决那档子事,二来,说来也好笑,是为了气顾岚。 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以及抛妻弃子的决心一般,谢尔盖回来后,去潍市亲自登门拜访过王秀莲,并声称自己当初只是跟顾岚假离婚,免得自己在外出事了牵连到她和孩子,没想到顾岚竟当了真。而他这次回来,也是抱着跟顾岚复婚的念头的。 王秀莲自然是不管这事,她让谢尔盖自己跟顾岚说去,又不是头婚的小伙小姑娘了,婚姻什么的自个看着办,她可管不了。 谢尔盖这才硬着头皮找上顾岚。 结果可想而知,顾岚肯接他电话都是当天心情极好,愿以善心待众生。 他们约着见过两次面,顾岚不是对他不理不睬,就是冷言冷语地呛他。 谢尔盖也是好面子的人,几次三番被顾岚呛得没脸,心里也窝了火,索性不再找她,另寻了个相好的领回家。 ——赵淑芬这人,论相貌,跟顾岚完全没法比,短发,微胖,圆脸蒜鼻,肤色偏黄,没有正当工作,爱好是伸手要钱和坐着玩手机。但胜在年轻,才二十来岁,而且信息素跟谢尔盖匹配度也高,谢尔盖也不是什么特别挑的人,反正灯一关都一样,就暂时跟她处着了。 估计是因为妹妹瓦西丽莎也这么个德行,谢尔盖看惯了,所以对这类姑娘容忍度比较高。 因着没打算跟人结婚还把人领进门,心里有点愧疚,谢尔盖还给赵淑芬配了个车。 跟赵淑芬处上以后,谢尔盖还特意带她去校门口接过孩子,然后在校门口“偶遇”顾岚并上前攀谈,顾岚只把他当空气,接了谢姝妤就走,再然后谢尔盖又收获了谢翎之的一个白眼和一路冷脸。 对于赵淑芬的入住,谢翎之其实没什么意见。 坦白讲,这家里多了谁少了谁他都不是很在乎,谢姝妤除外。多的人只要别占他房间别跟他搭话一切都好说,少的人就是爹死了都无所谓,留钱够他过活到成年就行。 但是跟赵淑芬相处一个月下来后,谢翎之却觉得无比膈应。 这股膈应感从何而来,谢翎之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感觉赵淑芬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像对待同龄人一样。 可能是他个头长得太快,看着跟十六七岁的alpha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赵淑芬看他的眼神,还有跟他说话的语气,都很没有长辈架子。 说白了,就是有些没分寸,让他很不舒服。 奥列格和玛尔法走后,他们那间卧室就空了出来,谢尔盖叫了装修队过来,把那间屋子打穿墙,三分之一分进他和赵淑芬共住的房间,剩下的改成卫生间和浴室,跟谢翎之的卧室连在一起——这是谢翎之要求的,他说他不想再跟陌生异性用一个卫生间和浴室,也不想再碰见赵姨动他的衣服,他的衣服他可以自己洗。 这番话说得赵淑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谢尔盖也不怎么自在,但还是接受了他的要求。 ……儿子毕竟长大了。 许是那些话伤到了赵淑芬的脸面,接下来一两个月,赵淑芬都对谢翎之视而不见。就像谢翎之对她那样。 直到三个月后,房间都装修好了,她才又重振旗鼓,试着跟谢翎之缓和关系。 七月底,天气已经入了伏,七星瓢虫趴在绿油油的草叶上,鞘翅也被炎炎烈日晒得油光水滑,谢翎之放暑假在家,正坐在书桌边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门口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随即房门便被从外推开。 谢翎之拉下耳机,冷眼觑向端着满满一盘西瓜片、笑盈盈走进来的赵淑芬,音色带着鲜明的不悦:“你进来干什么?” 赵淑芬把门关上,十分自来熟地将西瓜放到他桌面,依旧笑得亲和,“来看看你在干什么呗,有没有在好好学习?”她拨弄了一下谢翎之的耳机线,“哟,听歌儿呢?” 谢翎之顿时不想要这耳机了。 一股浓郁刺鼻的低廉香水味混着汗味从身旁传来,谢翎之将椅子往前一拖,跟发出这股味道的赵淑芬拉开距离,几乎把“请您快滚”四个字写在了脸上,“我在学习,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别烦我。” 赵淑芬笑容一僵,随即噘起嘴,嗔道:“干嘛这么冷漠呀,昨天你妹妹来的时候你不还挺高兴的吗?怎么今天又拉着个脸给我看?” 谢翎之:“……” “哎,虽然我比你大点,但也没大几岁,你把我当姐姐就行,不用跟我这么生疏。”赵淑芬说着,一手撑在桌子上,弯腰去看练习册,另一只手搭上谢翎之肩头,宽松的领口几近垂落到他面前,“我看看你在写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帮——” 砰! 谢翎之站起身一把推开赵淑芬的手,猛得将练习册甩她脸上! “我说了出去,听不懂人话吗?” 他愠怒地吼完这一句,抖灰一样扯了扯衣服上被赵淑芬碰过的地方,恶心得够呛。现在他连这件衣服都不想要了。 “啊!”赵淑芬惊叫着退后两步,捂住被砸痛的鼻梁恼羞成怒道:“你有病啊!突然发什么疯!” 谢翎之拧着眉,站得离她远远的,跟躲脏东西似的,指着门口道:“有病的是你,赶紧滚。” 赵淑芬来脾气了,抻着脖子叫嚷:“凭什么让我滚,我就要待在这儿!” 对门正在午睡的谢尔盖被吵醒了,下床赶了过来,看着这剑拔弩张的阵仗,又懵又气:“大中午的你俩吵什么吵?” 赵淑芬先发制人:“我来给小翎送西瓜,顺便想看看他的练习册,结果他用练习册砸我脸,还让我滚。” 谢尔盖听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又望向谢翎之,“怎么回事儿?你干嘛这么对你赵姨?” 谢翎之哂笑一声,毫不顾忌道:“因为我赵姨想成为我的青春期性幻想对象,但她丑得实在让我想吐,所以稍微失礼了下。” 赵淑芬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脸上霎时难堪到了极点,指着谢翎之尖喊:“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干什么了你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什么性幻想对象,谁稀罕当你性幻想对象,明明是你自己心思脏,瞎几把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谢尔盖也愣了,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了幻听,“什么东西?……不是,到底怎么事儿?淑芬你干什么了?” 赵淑芬急了:“我什么都没干!是这妈逼的小兔崽子自己心术不正,我离他近点他就想对我上手,我不同意他就在这造我谣,想把我赶出去!” 谢翎之生生气笑了,他偏头瞧向赵淑芬那张涨红以后更加没有一丝美感的脸庞,口吻讥讽:“大姐,我不是我爹,什么品种的猪肉都吃得下,而且你刚才露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那两坨肉说实话还没猪肉有魅力——猪肉起码还能吃,你这个我看了只想把隔夜饭吐出来。” 赵淑芬气得指着谢翎之的手都在哆嗦,还没捋直舌头开骂,谢尔盖就先怒了,气势汹汹地抽出皮带要收拾他一顿,“你个逼崽子皮痒了是吧?会不会好好说话?!” 没等他皮带落下来,谢翎之便动作极快地整理好书包,迈腿往门外走。 “你上哪去?给我回来!”谢尔盖怒喊。 “去我妈家找我妹!”谢翎之语气比他还差,“再待在这我怕被臭猪肉熏死。” 谢尔盖一把将皮带砸到即将关上的防盗门上,“你去,你赶紧去,去了就别回来了!妈了个巴子,赔钱货,要不是老子供着你早他妈饿死了,天天摆着个死脸给谁看,当老子乐意养你个拖油瓶吗?!” 防盗门微微一停。 旋即“砰!”的一声,被狠狠甩上。 桌上的西瓜片震了震,淌下一缕寒凉而鲜红的汁液。 西瓜片与白开水(下):白开水 就在谢翎之跟亲爹继母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谢姝妤这边也并不好过。 她正在家里,为弟弟庆祝生日。 饭桌上摆有叁盘热气腾腾的炒菜,中心放着个圆圆的黄色维尼熊蛋糕,顶头趴着个粉红色小猪皮杰,蛋糕还没插上蜡烛,因为顾岚菜没做完。 谢姝妤坐在桌子一侧,听着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炒菜声,手拿一根筷子慢慢搅和自己水杯里的热白开,间或瞅一眼她旁边椅子上,跟有多动症似的不安分晃来晃去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就是她的弟弟,既不是她亲弟弟也不是她哪个表堂的弟弟,从当下处境来讲,应该勉强可以称作她的继弟。 他叫梁智,是梁一乔的儿子,今天是他的六周岁生日。 梁一乔去年因出轨跟妻子离了婚,净身出户,除了儿子以外什么都没能带走,现在跟顾岚一样住在一间出租屋。而他跟顾岚的相遇,正是起因于梁智发烧,他带儿子去附近诊所打针。 两人在那里相遇,随后的发展自不必多说——两个叁十多的成熟男女,男俊女美,一个alpha一个omega,又都单亲带娃,共同话题简直不要太多;再加上梁一乔不仅长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说话待客也十足的诙谐幽默,跟顾岚加上联系方式开始暧昧后,他那叁十加年龄向专供的情话更是不要钱似的一筐一筐往外输出,没多久就成功俘获了顾岚的芳心。 碍于目前都住在狭小的出租屋,所以顾岚和梁一乔暂时没有同居,只是跟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时不时去对方家做做客,一做就是一晚上。 谢姝妤不是很喜欢梁一乔来家里做客。看到妈妈跟那个男人亲密互动,她只觉得无比怪异。 妈妈在她眼里一直是优雅成熟的形象,灯塔般支撑引领她生活的存在,然而就是这样的妈妈,如今却会坐在那个男人的腿上,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情态。 这让年仅十一岁的谢姝妤有些不安,也有些难以接受。 但迄今为止,她对梁一乔倒没别的什么坏印象,毕竟梁一乔除了第一次来她家时送了她个小马公仔外,他们再没有过别的交流。 非要说的话,她也只是有些害怕和排斥……因为他突然闯入她和妈妈的生活,也因为那天晚上,他突兀开门,看到了她洗完澡后近乎赤裸的身体。 谢姝妤尽量不去回忆那些黑暗的画面,也不去看坐在她对面、貌似在望着她的梁一乔,专心致志用筷子搅和杯里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加快放凉的进程——她刚才口渴,厨房水壶里的水又喝完了,妈妈就给她倒了一杯刚烧开的,让她凉凉再喝。 梁智拿了辆小玩具车在饭桌上玩,往后拉出一段距离,一松手,小车便嗖的冲出去,冲到桌边时又被他的手掌拦截住。 梁智不亦乐乎地玩了好几个来回,兴头上来了,便没注意准头。 再一次倒车后松手,小车蓦地偏航,笔直窜向谢姝妤的水杯,擦过杯子侧方后直奔桌边而去,眼看就要掉地。 谢姝妤眼皮一跳,反应极快地接住了小车。然而梁智反射弧不如她,大叫一声:“啊!我的车!”便猛得扑过去抓车,手掌一下撑在谢姝妤拿筷子的胳膊上。 哗啦—— 啪嚓! “啊!”玻璃杯骤然打翻,一大半开水都洒到了谢姝妤腿上。好在谢姝妤穿的是半裤才没直接接触到皮肤,可她还是被烫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揪着裤子不断往下抖水。 跟她一起尖叫的还有梁智,梁智侧脸和眼睛都溅到了热水,整个人咚的翻倒在湿漉漉的瓷砖上,放声哭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脸用力搓来搓去。 原本平静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梁一乔赶紧把梁智从地上抱起来,厨房里做饭的顾岚也慌忙放下锅铲跑了出来,“怎么了?什么东西摔了?” 谢姝妤被梁一乔高挺的身量挡住了,顾岚没能马上看到,她率先注意到梁一乔抱着放声大哭的梁智站在桌边,于是快步上前问,“小智怎么哭了?摔着哪儿了?” 梁一乔微微皱眉,带着安抚意味道:“没事没事,刚才小智玩玩具不小心玩掉地上了,他去捡的时候碰洒了姝妤的水杯,可能有点烫着……” 顾岚闻言,立马拉开梁智的手察看情况,得到关心的梁智委屈大喊:“我胳膊也疼,有玻璃扎着了——” 两人又手忙脚乱地拉开他袖子检查。 谢姝妤站在一边,抖搂裤子的手缓缓停下来,怔怔地看着前方紧密相贴的“一家叁口”。 明明她也被烫到了。 明明是梁智弄翻的水杯。 明明热水大半都浇在了她腿上。 为什么没人关心她?……就连妈妈都没看她一眼。 大腿上还在传来阵阵灼痛,然而那痛楚再强烈,也敌不过谢姝妤此时心里的难过和失落。 根本没人在乎她。 谢姝妤什么都没说,沉默转过身,独自回了房间。 注意到她的离去,顾岚这才将目光移向她,“姝妤你去哪?” “回房间。”谢姝妤消沉应道。 “你回房间干嘛呀?你刚才有没有被烫到?” 谢姝妤穿的是黑裤子,顾岚有点近视,看不出裤子上有没有水渍。 “……没有。我就是想回去。” 谢姝妤瘪着嘴,忍着眼泪倔强地说完,然后把卧室门关上。 厨房里,顾岚和梁一乔面面相觑,顾岚想去看看谢姝妤,奈何梁智哭得天崩地裂,好像不立马接受治疗就会皮肤溃烂一样,她没办法,只好拿上钥匙,从梁一乔怀里接过梁智:“小智给我吧,我带他去诊所涂点药。” 梁一乔善解人意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很快就回来了,你帮我把地上收拾收拾吧。” “也行。” 顾岚带梁智换上鞋,出了门。 听到客厅传来防盗门关上的声音,谢姝妤禁不住更难受了。 妈妈就这么走了。 都不过来看她一眼。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谢姝妤抬手擦几下眼睛,把裤子脱下来,坠在脚踝,低头看自己的腿。 红了一大片,不过好歹没起泡。 放着晾会吧。 谢姝妤坐在床边泪眼朦胧地落寞着,却听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梁一乔的嗓音: “小妤,你没事吧?” 话音进行到一半,房间门便被推了开来,谢姝妤倏地转头,发现梁一乔竟然站在门口,往这边看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成了她往后七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见到梁一乔的刹那,谢姝妤急忙要提上裤子,“没事、我没事。” 梁一乔扶着门把,盯着那双洁白光滑的细腿出神一瞬,眼神微妙地变了变。 怕露出内裤,谢姝妤也不敢从床上站起来,只能坐着慌里慌张地穿裤子。然而没等裤子完全提上,身边便紧挨着坐下一个高大的身躯。 梁一乔一只手放在她腿上,拦住了她继续提裤子的动作,音调带着点惊讶:“呀,腿上这是怎么了?你刚才也烫到啦?” 谢姝妤迷茫又惶恐地抬头看他。 她还没穿好裤子,叔叔怎么能进来呢? 谢姝妤才十一岁,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的。但她想,梁叔叔是长辈,长辈比她明事理,见得也比她多,可能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她烫着了,梁叔叔应该只是在担心她。 谢姝妤低下头,松开裤腰,局促地抓着衣摆往下拉,试图遮挡内裤,“有……有点。” “那怎么不跟妈妈和叔叔说呢?”梁一乔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背,脸离她更近了些,“是不是妈妈和叔叔只关心小智,让你不开心了,所以一个人躲在这里生闷气?” 分明是关怀的语气,谢姝妤却莫名地感到别扭——梁叔叔怎么突然对她这么亲近?他们的关系好像并没有这么好…… “没有,我没有生气。” 谢姝妤轻微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跟梁一乔减少接触面。他的触碰、还有他身上离近了后愈发浓郁的男性气味都让她很不舒服。然而她刚动,梁一乔搭在她背上的手便朝前一伸,搂住了她的腰。 “别动。”梁一乔这时态度还很和善,手却彻底脱下了她的裤子,“叔叔帮你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哪烫到了。” 谢姝妤这下终于慌了,她蜷着身子努力往边上躲,使劲摇头:“不用!没有别的地方了!” 搭在她腰腿上的手霍地加了力,梁一乔脸上的笑沉下去,将她死死摁在怀里,开始拉她的短袖上衣,“没事,别怕,叔叔就帮你看看……” “不要!!”谢姝妤抓着自己的衣服,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不要,不要,叔叔不要这样……求你了……”惊恐太过,又完全无法跟梁一乔的力气抗衡,谢姝妤哀求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 她弱小的反抗与哭喊显然激起了梁一乔更深的兽性,梁一乔喘着粗气,一个用力将她双手反剪到背后,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那对细弱的胳膊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吱声响,谢姝妤登时疼得脸都白了,剧痛和极致的恐惧双重作用下,她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量,一下从梁一乔的桎梏里挣了出来,迈腿就往外跑,“救命!救……啊——!” 头发陡地被一股巨力抓住,生生把她拖回了床上,接着便是一耳光抽了下来! “闭嘴!!” 世界好像突然变成了灰黑色。 连窗外的蝉鸣都渺远到不甚清晰。 谢姝妤两手抱着脑袋,战战地弓着身子,感受衣服被扒掉后传来的凉意、梁一乔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以及肩头痛彻心扉的啃咬感。 她绝望地哽咽着,开始反思自己今天都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她不知道梁一乔在对她做什么,但是她好害怕,也好疼。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在梁一乔将手伸向她的内裤时,谢姝妤终于忍不住了,恐惧而又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啊啊啊!!救命!!妈妈——哥哥——救救我——!” 砰! “滚开!!” 房间门被猛得踹开,破裂的耳膜传入谢翎之暴怒的吼声,下一秒梁一乔的重量霍然从她身上消失。 谢姝妤睁着眼睛,不敢相信地呆愣两秒,捂着失去知觉的左脸从床上爬起来。左眼还没法视物,蒙着泪雾的右眼只模糊瞧见谢翎之在跟梁一乔拼了命地厮打,缠斗间椅子轰然倒地,书桌上的课本也掉得到处都是。 ——谢翎之是有妈妈家钥匙的,谢姝妤知道,但她没想到哥哥会这么及时地赶到,救了她。 谢姝妤眼眶一热,一瞬间哭得更凶。 她没有跑,她不会丢下谢翎之跑的,而且在她眼里哥哥无所不能,她相信谢翎之一定能把梁一乔赶跑。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尽管谢翎之打小就开始学搏击和散打,但毕竟才十二岁,变声期都没到,身体根本没长开,跟叁十多岁各个方面都发育成熟的梁一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梁一乔最初因为有人闯入而慌张失措了一阵,短暂落了下风,随后发现冲进来的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顿时又恶从胆边生,几下将谢翎之反制住,拳脚生风地往他身上招呼。 谢翎之额头嘴角都流出了血丝,眸光却更加猩红狠戾,他瞥一眼床上伤痕累累、衣不蔽体的谢姝妤,伸手紧紧揪住梁一乔的衣服,咬着溢血的牙根奋力反抗,“你敢欺负我妹妹……我杀了你……” 梁一乔被这小崽子的眼神震得肝胆颤了颤,随即怒火冲天地挥起拳头,砸在谢翎之脸上,“杀了我?臭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挺会说大话!” 谢姝妤本来在床上瑟瑟发抖着不知该怎么办,眼见谢翎之被打得流了血,心里一多半的惧怕立时变为恼怒。她视线在地上迅速搜罗一圈,冲下床拿起一把裁纸剪刀,对准梁一乔的肩膀便扎了下去,“去死吧你!不许打我哥!” ——她清楚其实对准脖颈会更有用些,但她没胆子,不敢杀人。 “操!”梁一乔骂了句脏,一刹那的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反手抓住谢姝妤的手腕把她晃倒在地,夺过剪刀,一下扎进她裸露的大腿根。 谢姝妤凄厉地尖叫出声,同一时间谢翎之抓到掉到地上的台灯,猛然朝梁一乔脑袋砸去! 咚! 一声闷响,梁一乔捂着头缓缓跌倒下去,满脸痛苦地嘶气呻吟。 谢翎之抓着台灯又给他补了几下子,直到台灯断成两截、梁一乔也没了动静,他才喘着粗气停下来,转头查看谢姝妤的情况。 谢姝妤惨白着脸躺倒在地上,腿根伤处汩汩流血,皮肤都泛着冷。 她身下那大滩刺目的血迹令谢翎之心头猝然一跳,谢翎之使劲晃她两下,颤着嗓子让她尽量保持清醒,“姝妤……姝妤你别闭眼……坚持一下,哥哥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他捡起地上那件短袖,呲啦几下撕成数段,抖着手把谢姝妤流血的腿根绑起来,又从衣柜里扒出一件大衣,把她赤裸的身体裹住,抱着她就往外跑。 顾岚租的这间房子在五楼,平时不算多高的高度在此时却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谢翎之抱着谢姝妤一层层往下跑,受伤的身体几次平衡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就在他跑到二楼,楼道口的光芒近在眼前时,头顶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追赶而来的脚步声。 ——他怎么醒得这么快! 谢翎之心下一凛,当即便要加快步伐,然而下一刻就被人自背后踹倒,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后背砰的撞到墙壁上,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谢姝妤也摔在他身边,大衣滑落,露出她雪白却遍体鳞伤的胴体,她却连拉上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一乔气喘吁吁地走下楼梯,头发散乱,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狰狞如恶鬼,他一手抓着谢姝妤一条胳膊,一手揪着谢翎之的后领,拖着两人返回楼上,“妈的……两个小犊子……还跑?往哪跑?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们两个不可……”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梁一乔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但他明白,他绝对不能放这两个小崽子走,要是让他们跑出去,他保准得蹲局子。 总而言之,先把他们带回去,后续怎么办再…… 谢翎之伸出爪子,噗呲刺进梁一乔的手臂,五指一收便是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迸射四溅。 “啊啊!!”梁一乔惨叫一声,陡地松了手,谢翎之趁势又抓住他的小腿,往下一剌,刮掉他整条小腿将近一半的皮肉。 梁一乔目眦欲裂地跌在楼梯上,反身一脚将谢翎之踹下去,离他远远的,谢翎之却又立刻爬了上来,想把谢姝妤从他手里救出来。 梁一乔满脸是汗地粗喘几口气,眼珠一转,拎起谢姝妤一把甩向谢翎之,“你想要这小贱人是吧?行,拿走吧!” 半昏迷状态的谢姝妤撞在谢翎之身上,再次跟他一道滚下楼梯。 骨头快摔散架的疼痛令谢姝妤恢复了些许清醒,她努力仰起头,看向谢翎之的方向,发现他倒在地上,正被梁一乔以要命的力道拳打脚踢着,每次试图起来都会被摁着脑袋压下去。 谢姝妤无声地流着泪,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无望,她甚至觉得她和谢翎之可能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她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还有点力气,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向离她最近的一扇防盗门,握拳拼命地敲,“救命……有人吗……求求你……救救我们……” 后来,谢姝妤回想起这段经历,恍然觉悟她不过是在白费力气——就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如果那层楼里有人,也愿意帮他们,那早就出来了,哪用得着她去敲门。 她也经常想,如果她当时喊的不是“救命”,而是“着火了”,会不会就有人冲出来,打断那场暴行?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就如人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 谢姝妤没能喊上几声,便被梁一乔揪着头发从防盗门前拖走,甩在楼梯上,然后又是一耳光抽了下来。 谢姝妤歪倒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上,皙白肌肤刻出道道灰印,刚恢复几分清明的左眼登时又肿胀得睁不开,左耳也嗡的一声,半分声音都听不见。 梁一乔这时候大抵已经没了泄欲的劲头,只想用她泄愤,于是殴打仿如雨点般重重落了下来,谢姝妤抱着头,蜷缩起身体,抽噎嘶喊都细微得听不清。 一具暖热的身体忽而覆了上来,两扇羽翅护在她身侧,替她挡住梁一乔的攻击。 “ ……哦?原来是鸟啊。”梁一乔喘着气停下动作,“难怪爪子那么利呢。”他抓住谢翎之一只翅膀,想把他拽下去,可谢翎之死死抱着谢姝妤不肯松手。 梁一乔啧了声,把那只翅膀拉直对着肱骨一脚踩下去! “松手!松手!” 咔嚓。 肱骨断裂的刹那,谢翎之脑子一空,瞬息的空白之后便是直冲颅顶的剧痛。 他几乎要疼疯了,却愣是咬着牙没叫,疼痛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他翻身抓住梁一乔的手腕,奋力一拽,劈手一把抓瞎了他的左眼! “啊啊啊——!!!” 梁一乔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痛苦打滚,谢翎之趁机抱起谢姝妤,一瘸一拐走下楼梯,捞起大衣给她包好,再度跑下去。 跑出了楼道。 午后的天空阳光正盛,柏油路被烤得油亮,马路上没多少行人,大多都在家中或办公地点午休,迎面走来寥寥几个路人,见了他们的情状,纷纷往两侧避开。 谢翎之拖着残断的翅膀,抱着谢姝妤一步不停地往前跑,即使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般喊着疼都不曾放慢半点,好似脚步放缓一秒,都会被死神的镰刀追上,把他和姝妤的生命一同收割走。 谢姝妤气息微弱地蜷在他怀里,太阳光线刺得她左眼热痛,她颤手遮住左脸,发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手背上。 她抬睫,轻弱地说:“哥哥……你在流血……” 谢翎之呼了两口气,才提起力气,笑着回应她:“没事,小伤……一会就好了。” 谢姝妤分辨不出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但她现在愿意相信他。 她静了会,感知到谢翎之抱着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而且一侧高,一侧低。 “哥哥,你胳膊受伤了吗?” “胳膊?……有一点吧,不过问题也不大。” 谢翎之手臂受的伤确实不严重,只是翅膀肱骨连接着臂膀神经,断骨的痛也传递到了他手臂上。 他深深提气,竭力忽略那彻骨的痛楚,将谢姝妤往上掂了掂,让她平稳地靠在他怀里。 谢姝妤瞳孔发散,呆滞地望着他下颌轮廓,说:“哥哥,我刚才好害怕,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要死了……” “别瞎说,怎么会。”谢翎之抱紧她,嘴角提了提,扯出一个大大的、和平常一样散漫又不正经的笑,“有哥哥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谢姝妤怔怔片刻,鼻尖一酸,埋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闷闷地哭了出来。 对。 有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失聪的左耳露在外面,隐约听到谢翎之忽然说了句什么,她没能听清内容,只感觉他们进了一个很凉快的地方,人声闹哄哄的,然后谢翎之终于停了下来,跪坐在了地上。 他们到警察局了。 病房 医院走廊里四处充斥着消毒水和药味,苦得令人心头压抑,漫长而平直的塑胶地面反着一块块惨白的光,仿佛雪原般阒然岑寂,时不时回响起输液架滚轮徐徐滚动的轻音。 病房内,吊瓶一点一滴地输送着药液,谢翎之坐在病床边,断裂的翅膀已经用支架绑带固定好,身上的伤也都敷了药包扎过,他耷着眼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仍在沉睡中的谢姝妤。 ——到警局后不久,救护车就来了,把他们两个拉到了医院。 谢翎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但好在年轻,平日又注重锻炼,身体强度比较高,所以并没有伤及要害,手术结束不久便恢复了意识。医生建议他多在病床上休养休养,可他放心不下谢姝妤,还是强撑着一身伤痛下了床,坐在谢姝妤病床边守着。 谢姝妤的情况远比他严重。 全身多处皮外伤和骨裂,左耳耳膜穿孔,若非抢救及时,恐怕要落下永久性失聪,不过听力还是受了损;大腿被剪刀扎进去的那一下是挨着动脉过去的——那把裁纸用的小剪子虽然不大,但对于才十一岁、身材还偏瘦的小姑娘来说,伤口已经算深了,得亏谢翎之当时紧急做了止血措施,才不至于失血过多。 他们两个同时进的手术室,紧锣密鼓做完手术后,谢翎之先清醒过来,见爹妈一个不在,便向护士询问了情况。——他们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总不可能谁都没通知吧? 护士说,他们手术期间是来过一个叁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自称是他们母亲,慌里慌张跑到手术室门口,跟警察交流了些什么,然后面无血色地杵在原地一直没动。等他们两个被推出来,那女人见到他俩的模样,忽然疯了一样尖叫着大哭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医院,到现在也没回来。 医院也试过联系他们父亲,可是谢尔盖的手机完全打不通,只得暂时将他俩搁置在病房里,等都醒了再作安排。 至于医疗费用,一个叫荣阁的警察替他们出了。不过那位荣警官方才追着女人出去了,也还没回来,他们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摁铃喊护士,或者跟病房外面的警察说。 谢翎之望着谢姝妤白纸般的小脸,这张脸蛋昨天还笑靥如花地跟他撒娇嬉闹,现在却沉寂地深眠着,左脸红肿犹未愈合,漫着一大面深红血色,令那张秀美的面容看着分外凄惨怜弱。 他垂着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几许,紧紧收握成拳,手背纱布绽开星点血色。 咔嗒。 “——哟,你怎么下床了?”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面目温和的男警察伸颈探看进来,轻轻地问了声。 谢翎之抬头,只见男警察往身后招了招手,然后又进来个女警,两人将门带上,一前一后走到他面前。 男警察半俯下身,怕惊扰到还在休眠的谢姝妤,用气音跟谢翎之说:“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翎之朝谢姝妤那边侧了侧身,一手撑在床沿,挡着她,眼底残留着警惕的光,“……没有。” 男警察失笑:“不用紧张,我们是真的警察,不信你看。”他招呼着身旁女警,一起掏出证件摆到谢翎之面前。 男人叫卓诚,女人叫李柯,皆隶属于滨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待谢翎之验证过后,两人把证件收回去,卓诚顾虑地瞟了下谢姝妤,对谢翎之道:“小同学,你叫谢翎之对吧?介意跟我们出去聊聊吗?关于你和你妹妹今天下午的遭遇,我们有些细节需要确认,在这里谈的话怕会打扰到你妹妹休息。” “不行。”谢翎之低低地说,目光沉静似水,却又坚毅如山,“我不跟我妹妹分开。” 卓诚忙说:“哦,别担心,李姐姐会在这里照看你妹妹……” “不行。” “就几句话,很快的。” “不行。” “……” 不论卓诚说什么,谢翎之都是这两个字,不行,不行。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离开谢姝妤。 卓诚没了法子,跟李柯对视一眼,妥协道:“那我们不出去,就在这里谈——去窗户那边怎么样?不会吵到你妹妹,你也可以一直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凶案受害的特殊性,又或者那位荣警官出手阔绰,医院给他们安排的是双人间,病房里除了他们兄妹俩以外,再没别的病号。 谢翎之静了几秒,缓慢点头,“……行。” 时钟已近七点,夕阳西斜,赤红的暮霞缀着点点星光,谢翎之坐在窗边,跟警察详尽讲述了下午事情经过。 “好的……我大致明白了。”卓诚皱着眉头在本上记录,“所以,你是中午的时候在父亲家遭受到了继母骚扰,又被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了一顿,这才忍无可忍离开家,跑到母亲那边躲清静,结果刚到母亲家门口就听见妹妹呼救,你冲进去后,发现她在被梁一乔侵犯,是这样吗?” “是的。”回忆着下午的一切,谢翎之眸色沉沉,一只手死死掐住座椅边缘,“——你们有抓住梁一乔吗?” “有。”卓诚放下笔,肃穆道,“今天下午两点四十八分左右,我们就已将梁一乔逮捕拘留,他对下午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并解释说自己是意外看到了谢姝妤的身体,一时冲动,才犯下的罪行。但就你们的伤势和刚才的陈述来看,他的作为显然不止是一时冲动能干出来的……总之,梁一乔的事情你不用再担心了,后续我们会有专业人员为他定罪量刑,你和你妹妹就在医院里好好休养,至于你们家长那边——” 卓诚为难地瞄一眼李柯,李柯立即接过话柄:“你们妈妈下午见到你们的状况后,精神有些受到刺激,暂时被我们同事带去了警局疏导安抚,晚上应该会过来;你们爸爸那边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电话一直打不通,家里也没人,所以现下也不在,不过我们之后会继续尝试跟他取得联络。” “然后……因为你们其他亲戚都在外地,我们也不太方便擅自打扰,要是你们需要哪位亲戚朋友陪护的话,可以现在告诉我们,我们帮忙联系一下。” 谢翎之默默垂睫,沉吟片刻,低声说:“不用了。” 他站起身,扶着床尾横板,一点点挪回谢姝妤的病床边,“不需要陪护,有事我会摁铃叫护士。感谢你们的好意。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了,请回吧。” 警察走后,病房又安静下来。 谢翎之帮谢姝妤掖了掖被角,又捏了捏她的指尖,触感冰凉,于是扶着床站起来,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个热水袋,插上电源,等烧热了给她暖身子。 大起大落地折腾一下午,谢翎之也有些饿了,嘴巴也渴得不行,他从地上拎了水壶,先倒了半杯凉水喝下,然后去卫生间重新接了水,想备着留谢姝妤醒来喝。从卫生间返回来的路程颇为艰难,接完水后,水壶略有些重,谢翎之一只手拿不太稳,另一只手动一动又会牵扯到翅膀,疼得慌,只能半托着水壶底,一瘸一拐回到插座边,把水烧上。 耳朵听着电阻加热的嗡鸣声,谢翎之坐在椅子上,静静凝望按钮亮起的红灯,脑中慢慢整理思绪。 一会叫护士帮忙送两份晚餐上来吧,也不知道姝妤什么时候能醒,要是饭到了还没醒,就先倒盘热水,把饭盒放里面保温着…… 那个叫荣阁的警官干嘛帮他们出钱?单纯热心肠还是跟老爸老妈认识?难道是老爸的哪个朋友? 老妈怎么还不过来,受了多大刺激到现在还没好?他们两个当事人都还没怎么样,她不至于吧?他们住院的钱总不能一直靠荣警官付……说起来老爸又跑哪儿去了? 谢翎之正想着这堆闹心事儿,病房门兀地传来两声敲响,随即便被推了开来。 他立马站起身,身体被伤痛晃得一个趔趄,他咬牙站稳,警惕望向门口。 ——墙壁拐角后,缓缓浮显出顾岚眼眶红肿,没有半分血色的脸。 交锋与余波 顾岚进了门,没有马上说什么,她走到桌子边,放下手里拎的水果和热饭,然后拖了张椅子。想了想,还是绕过床尾,坐在病床的另一侧,谢翎之对面。 谢翎之冷眼瞧着她行动的轨迹,一言不发。 他们坐在一张病床的两端,像是两个对峙的席位,进行一场无声的庭审。 雪白的墙壁上,分针嘀嗒、嘀嗒地踩着时刻线规律转弯,转了半圈多,顾岚终于开口。 “饿了吧?……我买了些粥,还有小菜。”顾岚闷咳两声,清掉嗓子里的沙哑,“……你们刚做完手术,不好吃太荤腥的。” 谢翎之没答。 顾岚从鼻腔吸了口气,红肿双眼逃避地偏向别处,“下午就该过来照顾你们的……来得有些晚了,抱歉。” 谢翎之平视着她,淡道:“都已经迟到了,道歉又有什么用?” 仅这一句话,没有咒骂,没有怨怼,却让顾岚进门前建立多时的精神防线瞬间崩塌。 顾岚深深垂下头,手肘拄着床沿,脸埋入掌心,悲恸懊悔地痛哭起来,波颤的哭声中夹杂着一句又一句破碎又混乱的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家的。对不起,我识人不清。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我不该在外面耽误那么长时间。对不起,我不该让姝妤自己跟梁一乔待在家里—— 谢翎之打断了她的反省,嗓音凝着化不开的霜:“你为什么要让姝妤跟梁一乔单独在家?你去哪了?” “梁智被热水烫到了,一直在哭,我带他去诊所涂药……” “姝妤也被烫到了。”谢翎之说,他醒来后医生给了他一支烫伤膏,让他记得帮谢姝妤涂,“你为什么不给她涂药?” 顾岚怔怔抬头,“姝妤也被烫到了……?我……我不知道,这孩子没跟我说……” “——可她是你亲生的。”谢翎之语调终于变了,他赤着眼,双手紧握成拳,眼底的憎恨再也藏匿不住,“我不清楚你们那儿今天都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也不想问你,但如果是我,不管出了什么事、那个梁智又或者别人哭得有多惨,我肯定第一时间先去看我妹妹!——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她?你不知道姝妤害怕梁一乔吗?你怎么就能扔下她走了,让她跟那头畜生单独在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顾岚崩溃地哭道,“我不知道那杀千刀的是那种人,我也不知道他会做这种事,姝妤当时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我急着带梁智去诊所涂药,不放心她一个在家,就让那个该死的留下了,我真不知道他会对姝妤做出这种事——” “你跟他在一起两个月,你说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谢翎之情绪激动地要说些什么,可对面坐着的毕竟是他亲妈,他抓着床沿反复深呼吸半晌,还是把过激的话吞回肚子,冷冷端望顾岚一会,声线如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的?” 顾岚一愣:“你什么意思?” “上次你跟张国栋在一起,张婷婷就对姝妤不好,每次姝妤跟我打电话时都会说张婷婷又怎么欺负她了。那时候你甚至还跟他们住在一个房子里,不可能看不出张婷婷对姝妤什么态度吧?可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顾岚立刻辩解道:“不是,我没有!张婷婷最开始的确对姝妤不友好……但张国栋每次都会教育她,我也会安慰姝妤,后来、后来她们慢慢也习惯共处了,张婷婷也安分了,没再跟姝妤闹出过什么矛盾。” “别解释了,妈。还是那句话——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张婷婷再安分,不还是把姝妤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吗?” “……” 谢翎之注视着顾岚憔悴无光的双眼,口吻讥讽,“你为了跟张国栋好好在一块儿,容许了张婷婷欺负姝妤;现在为了跟梁一乔在一起,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他对姝妤的心思,但是一直装作不知道?” 顾岚刹那间脸色煞白,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谢翎之,气得肩膀都在哆嗦,“你胡说什么?!姝妤是我亲女儿,我怎么可能……” “第二次了。”谢翎之再次打断她,脸色没比她好看到哪儿去,他眼若赤潮,红成一片,又泛着水光,眸中只有对谢姝妤的疼惜,和对顾岚极度的失望,“这是你第二次找新欢,也是姝妤第二次因为你跟alpha在一起而进医院。” 顾岚话音一滞,失色的唇瓣微微发抖。 “我不阻止你想再婚的念头,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和自由,但是麻烦你别再祸害姝妤了。”谢翎之道,“等姝妤出院以后,让她回你家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去爸爸家住吧。到时候你再想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大可以放开了手追爱,影响不到别人。” 顾岚咬着唇黯然缄默,片刻后,眼眶含泪,“……不行。” 她垂眸凝着谢姝妤病弱的睡颜,执拗道:“我以后不找别人了,我就守着姝妤。她是我女儿,是我的命,我不能离开她……我真的很爱她。” 谢翎之冷然道:“你爱姝妤,也知道姝妤爱你,更知道她脾气软,能忍,所以要她一直陪在你身边,当你跟张国栋在一块的时候,就逼她忍气吞声融入张国栋的家,当你喜欢梁一乔的时候,又让姝妤被他的侵犯。” 谢翎之直直地看着顾岚,目光凉薄,“妈,你的爱太廉价了,总让人做赔本买卖。” 这番话像是抽干了顾岚的全部力气,她颓靡地往椅背一瘫,眼神灰败而无力,只剩颊边两行泪水不断地流。 一片死寂中,病床上,谢姝妤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浑浑噩噩间,谢姝妤依稀听到耳边有人在不停争吵。 但是在吵什么,又你一言我一语,乱得让人听不清。 右耳能分辨出是哥哥的音色,他的声音时冷时怒,尖锐又刻薄;左耳却像隔着层雾,朦朦胧胧的,什么都听不太清,仅能听到一点好似抽泣般的哑音。 谢姝妤迷迷瞪瞪睁开眼,想看看左边是谁,可左眼肿得睁不开,左脸神经还传来一阵钝麻的痛楚。 她疼得又醒了几分,右眼眨巴着睁得更开,模糊映出顾岚哭花的脸。 是妈妈。 妈妈来了…… 谢姝妤努力转过眼眸去看顾岚,眼里不一会就蓄满了委屈的泪水,耷在床上的小手挪动着要去拉顾岚,“妈……妈妈……” 妈妈怎么才来。她好害怕,身上好难受,到处都疼,耳朵也听不清东西。她想要妈妈安慰她。 右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谢翎之紧张焦急的嗓音随之响起,“姝妤,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姝妤懵懵地转向右边,见到谢翎之的那刻,一股劫后余生的侥幸感霎时油然而生,她眼泪流得更凶,“哥哥……” 谢翎之将手垫在她输着液的冰凉掌心下方,另一只手替她抹去眼泪,满目心疼,“不哭,不哭,没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 谢姝妤想动一动,让哥哥抱一抱她,可是身体完全动不了,只好一个劲地流泪呜咽,让眼泪把那段黑暗的恐惧带出身体。 谢翎之和谢姝妤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左右。 这期间,顾岚一直在病房陪护。顾岚没叫谢尔盖过来帮她照顾孩子,她拉不下脸跟谢尔盖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请了个护工,白天上班的时候就拜托护工替她顾看两个孩子。 然而谢姝妤却异常抗拒护工的存在。尽管那只是个四十多岁、和善慈蔼的女性雪貂beta。 每当护工进入病房,谢姝妤都会蜷着尾巴,瑟瑟发抖地躲到谢翎之身后,好像进来的不是人,而是什么妖魔鬼怪。不论护工怎么说,她都不肯松开谢翎之,也不肯把脸从他背后露出来。 谢翎之于是叫顾岚把护工辞退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和姝妤。 谢姝妤左脸的伤比较严重,淤血久久不散,像块斑驳深红的血瘢一样凝固在皓白的肌肤上。谢翎之最初想给她涂药,可她死死捂着脸,怎么都不肯让他涂。 “姝妤,听话,不涂药不行的。”谢翎之忧心地蹙着眉,试图把她的手从脸上拉开,“哥哥会轻点涂,不会让你疼,别怕。” 谢姝妤愈发捂紧了脸,背着身子缩在床角,声音抗拒又难过,“不要,不要……” “真的不疼,你相信哥哥。”谢翎之有些急,恐吓她道:“为什么不涂药?不涂药的话脸上会留疤的,你想破相吗?” 谢姝妤无声地蜷缩着,半晌,低低地吸了下鼻子,带着哭腔:“丑……” 丑? 谢翎之恍悟。 他沉默须臾,放下拉着谢姝妤腕子的手,坐上床,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不丑,姝妤怎么会丑。……再说了,你在哥哥面前怕什么丑啊。你什么样子,在哥哥眼里都好看,哥哥都喜欢。”他低头,在谢姝妤发顶亲了下,“乖,让哥哥帮你擦药,咱们擦完药,脸蛋就快快地好了,到时候又和以前漂漂亮亮的样子一样了。” 这话起了效。谢姝妤迟疑了会,缓缓放下手,低垂着脸转向他。 她眼眶里还有未干涸的水痕,流淌在左脸凄惨的红瘢上,说不出的可怜。 谢翎之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一声不吭,往指腹挤上药膏,一点点帮她擦脸。触在她肌肤上的手指微微打颤,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痕上后,他放下药,将谢姝妤紧紧抱进怀里。 ——姝妤从小听别人夸她漂亮到大,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谢翎之紧紧抱住谢姝妤瘦小的身板,牙关咬着浓深的恨意,“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事。” 他们住院期间,那位叫荣阁的警官也来探望过他们两次。 荣阁长得小帅,眉目浓黑,轮廓刀削斧刻般端正分明,就是肚子有些圆,额角也有块不起眼的疤。他第一次来时笑容可掬地提着果篮和零食,结果谢姝妤被吓得又哭又叫,谢翎之立马把他撵了出去。荣阁站在走廊里愁眉苦脸地跟谢翎之作了自我介绍,还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跟顾岚的聊天记录,以证明自己真的是他们妈妈的朋友,并非拐骗小孩的怪蜀黍。 谢翎之表示了信任,回去安抚好谢姝妤后再出来,跟荣阁沟通了一番。 荣阁告诉他,他们的伤情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现场取证和审讯也已完毕,现在梁一乔被移送去了检察院,下个月开庭。 “大概能判多久?”谢翎之问。 “少则五年,多则七八年。” “……这么短?”谢翎之望着荣阁,愤懑得甚至有些想笑,“我和我妹妹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我妹妹现在躺在病床上,下床走路都走不了,只能坐轮椅,连别人说话都听不太清,你告诉我梁一乔只要坐个几年牢就能出来继续逍遥快活?” 荣阁避开他的视线,为难而无力,“对不起……因为梁一乔没对你妹妹造成实质性侵害,你们的伤情也没到重伤程度,所以只能按猥亵和故意伤害定罪。……抱歉。” 抱歉。对不起。 这些屁话发明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法律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不存在。 要是没有法律限制,谢翎之想,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梁一乔不得好死。要是有人敢指责他,他就也说声对不起然后反省一分钟——他都诚恳地道过歉了,还指责他干嘛啊?地球上七十多亿人口,少梁一乔一个怎么了? 什么道德什么法律,全都跟梁一乔一块去死吧。 谢翎之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因过分用力而战栗着发白,他不再跟荣阁多说,一言不发地起身返回病房。 荣阁的第二次来访,是来通知谢翎之,梁一乔判了。 因为认罪态度良好,加上积极给予经济赔偿,法院从宽给他判了六年。 谢翎之对此没做什么表示,反应比上次平静了些,像是也认了。 荣阁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挺厚的牛皮纸信封,交到谢翎之手上,“你妈让我转交给你的,梁一乔的赔偿。” 谢翎之一巴掌拍开,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厌恶,“用不着。拿走。” 荣阁叹了口气,捡起信封,拍拍灰,重新塞进谢翎之手里,并抓紧他的胳膊,不给他再扔掉的机会,“拿着吧,这是你们该得的。” 谢翎之还想再拒绝,荣阁又补充道:“想想你妹,她身上伤还没好全呢,这些钱留着给她买药吧。” “……”谢翎之喉间咽了咽,绷着脸,静默又不甘地接过信封。 抉择 也是在荣阁第二次来访的那天下午,谢翎之和谢姝妤出院了。 出院时,顾岚是拖着行李箱来接送他们的。 “妈妈,我们要去哪?”谢姝妤眨着眼望着顾岚手里的行李箱,好奇道:“我们又要搬家了吗?” 这个“又”字,令顾岚心头一刺。顾岚抿了抿唇,咽下喉口酸楚,一时不忍心跟她说出离别的事,只含糊笑道:“不搬家……暂时不。” 谢姝妤有些困惑,然而没等她继续发问,谢翎之就接过行李箱,拉着她走向电梯。 电梯缓缓下行的过程中,谢翎之问顾岚:“老爸那边还是联系不上?” 这一个月都没见谢尔盖踪影,上次谢翎之问起,顾岚说她给谢尔盖打过电话,但一直没能打通,不知道在哪儿干什么,可能去外地做生意了也说不准——这让谢翎之隐隐不安。 顾岚说:“你爸应该是换新手机号了,我原来存的那个号成空号了,打不通,我给他发微信他也还没回,你等回家看看吧,要是他不在,就联系我,我把你们先接去我那住着,等联系上他了再说。” “好。”谢翎之淡漠道,“你之后是准备回潍市吗?” “嗯,你们姥姥叫我回去,说是可以帮着家里生意,有亲戚在也轻松点。” 谢姝妤左看看妈妈右看看哥哥,好似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来点什么,但又不敢确定,气氛太压抑沉肃,她也不敢问,于是惴惴地盯着电梯按钮发呆。 “对了,手机。”顾岚从挎包里掏出一只新的苹果6s和自己之前退下不用的旧叁星翻盖手机,新的给了谢翎之,“我昨天给你买的,卡已经插上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我。”说完转向谢姝妤,将那只旧叁星给了她,歉疚道:“姝妤,你先用妈妈这个吧,妈妈现在手头没多少钱,等以后再给你换新的,好不好?” 谢姝妤接过手机,云里雾里地点点头:“……好。” 顾岚摸摸她的头,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交给谢翎之,“这张卡给你,里面还剩个几百,还有八千块钱赔偿金……开庭前,那东西给的赔偿。”顾岚咬唇偏开视线,停缓片刻,才接着说,“以前抚养费我都是每个月月初打给你奶奶的,以后我直接打这里,你拿着用吧,密码是你生日。” “……”谢翎之收下卡,拧眉问:“八千赔偿金?他不是赔了两万吗?” 顾岚一懵:“什么两万?” “就今天上午,你让荣叔转交给我的。”谢翎之将装钱信封拿出来,给顾岚看。 顾岚迷茫地打开信封看了两眼,用手机给荣阁打了通电话。接通时电梯正好下到一楼大厅,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嘈杂人声蓦然涌入,叁人并行着往外走。 “荣阁,翎之说你上午来给了他两万块钱赔偿金,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给错人了?……你的钱?!你开什么玩笑!……我再困难也用不着你给我钱啊!你之前给你媳妇治病花那么多,现在又给我两万,你不过了啊?……你别说那些,你在哪,我把钱送去还你……什么不用不用,你快点的!……喂?喂!啧。” 顾岚停下脚步,气冲冲地瞪着手机上通话已结束的界面,谢翎之和谢姝妤也随之停了下来。谢姝妤茫然地望向谢翎之,谢翎之锁着眉望着顾岚。 原来钱是荣叔自己的。怕老妈不肯要,就先斩后奏送到了他手上。 所以梁一乔那人渣才赔了八千而已。连姝妤做手术的钱都不够。 谢翎之握紧谢姝妤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荣阁那边死活不给还钱的余地,顾岚没办法,只得先带着两孩子出院。往医院大门口走时,谢翎之不解地问顾岚:“那个荣警官为什么这么照顾我们,还给他们这么多钱?” 不会又是一个看上他老妈的吧?谢翎之无语地想。 顾岚不太自然地挽了挽发,有些局促地笑:“你荣叔他……和妈妈是初恋。当初因为你姥姥反对,我俩就分了,然后我才和你爸在一起的。荣阁他挺重情义,这段时间以来也帮了我不少,要不是有他在,这次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案。” 谢翎之:“……” 荣阁。谢尔盖。张国栋。梁一乔。 都够凑一桌麻将了。 老妈这情史丰富的,能拍一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了。 出了医院大门,马路牙子边和平常一样排着一溜等着拉客的出租车。 顾岚下了台阶后,便停住了步伐,最后替谢姝妤整了整衣服。 “姝妤,这个月天天跟哥哥在一起,开不开心呀?”像是影视剧正式开播前的广告一样,顾岚强撑着笑脸问道。 谢姝妤心里的不安愈加浓烈,她绞着手指,惶惶地点头,“嗯,开心。” “开心就好,那……以后也和哥哥一起住,好不好?” 谢姝妤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岚,连说话都结巴了:“为、为什么?妈妈你、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的……” 谢姝妤急得快哭了,慌乱地拉着顾岚的手和衣服不放,哽噎着道:“是不是我害得妈妈跟梁叔叔分开了,妈妈生我的气?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保证不会了,妈妈你别不要我……” 顾岚捂住嘴,肩膀战栗着偏过头,眼眶再也盛不住泪,“不是的姝妤,妈妈不是不想要你……别跟妈妈道歉……” 谢姝妤还想再说,抓在顾岚身上的两只手却被谢翎之强行牵走,连带着整个人也离开了顾岚,谢翎之扳过她的身子,严肃地问:“姝妤,你不想和哥哥一起住吗?” 谢姝妤愣愣地擦了下眼睛,“没有,我没有不想。” “那你更想和哥哥一起住,还是和妈妈一起?”谢翎之在她开口前打断,“只能选一个。” 谢姝妤又委屈又不理解,抽泣着问:“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住?我们现在……不是都在这里吗?” “因为妈妈养不起我们两个。”谢翎之冷硬道,“哥哥现在要回爸爸家,妈妈之后也要回潍市,你要是跟妈妈走,咱们两个就得分开。——你选吧,哥哥给你选的机会。” 谢姝妤站在谢翎之和顾岚之间,又一次转着脑袋左看右看,湿润的眼里满是焦急和手足无措。 谢翎之凝神睇着她,仿佛隐晦的威胁般,后退一步—— “哥哥!”谢姝妤急忙追上去扑住他,“不要走,不要走!” 谢翎之攥住她细瘦的胳膊,眼神带着逼迫,“那你选谁?” 谢姝妤仰脸望着他,又牛头望向目含期待、却竭力保持沉默的顾岚。 好一会,才低下头。 “我选你……我和哥哥一起住。” 前去出租车队列的路上,谢姝妤频频回首,看向目送他们离去的顾岚。 她悄悄落后谢翎之半步,抹了把眼泪。 “姝妤,你舍不得妈妈吗?”谢翎之忽然问。 谢姝妤呆了下,赶紧又上前跟他并行,哑声说:“嗯,舍不得。” 谢翎之像是有些恼,口吻微微透出严厉:“为什么?要不是她,你也不会被……欺负,更不会受伤住院。” “但是……做错事的不是妈妈,是那个叔叔。”怕惹谢翎之更生气,谢姝妤声音很小,“妈妈只是喜欢叔叔,她没想到叔叔会欺负我,而且我们住院的时候,妈妈照顾我们也很辛苦。” 谢翎之蓦地闭上了嘴。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砖上咕噜噜转动着,路边有一家人抢在他们前面上了队列顶头的出租车,高大的alpha父亲拉开后车门,一只手护在车门边缘,让omega妻子和女儿先上了车,而后关上门,自己坐到前面副驾驶座。 谢翎之放缓脚步,看着那辆车启动后,承载着一家子的欢声笑语,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突然停下,须臾,转身用力抱住谢姝妤,脸庞紧紧贴着她清香的发。 “姝妤,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绝对不让你再遇到那种事。”谢翎之拥着她,微哽的嗓音带着狠厉与决绝,“……以后,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回程路上,谢翎之牵着谢姝妤的手,凝眸望着窗外,想了许多。 出门前谢尔盖那两句“赔钱货”和“拖油瓶”属实有些刺痛他的自尊,去老妈家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要不以后自力更生算了,可他当下这个年纪,出门打零工都没人敢要,想脱离家庭的经济来源还是困难了点。 再加上如今谢姝妤也过来住了…… 算了,暂时先倚仗老爹吧。回去以后低头认个错,大不了再挨几皮带,老爹还能打死他不成。 至于那个赵大姐。 谢翎之叹了口气,眉头深锁。 ……她爱怎么样也随她去吧,反正一个omega,再过分也不可能跟梁一乔一样。 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谢翎之构思好了、并决定承担起未来六年忍辱负重的生活。 到地方后,谢翎之付了车钱,牵着谢姝妤下了车,又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往家的方向走。 谢尔盖买的这座房子楼下有棵高而古老的合欢花树,岁数比谢翎之和谢姝妤加起来都大,树干隐没在单元楼的阴影里,枝条歪斜着趋向阳处,这时夏末刚出伏,树冠还没来得及凋零,仍旧蓊郁葳蕤,毛茸茸的合欢花像一盏盏小粉灯笼般依风飘落,被脚印碾碎在石阶上。 谢姝妤来爸爸家的次数不算多,入夏以后次次都会被花团锦簇的树冠吸引去注意力,她仰头瞧着那一朵朵合欢花,直到上了石阶,才回过神来。 一回神,眼前便出现一个黑洞洞的楼道口,长长的楼梯盘旋着向上没入黑暗。 像是一道结冰的闪电刹那间从天而降,直直劈在天灵盖上,谢姝妤忽然被定住,双腿打颤地停在原地。她盯着那个楼道口,呼吸无声地加促加重,浑身血管凉丝丝泛着冷。 察觉谢姝妤的停留,谢翎之回头,奇怪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谢姝妤僵直地杵着,一个字都没法回答,扩散的瞳仁渐渐溢出水光。 谢翎之越发觉得奇怪,他伸手去拉谢姝妤的胳膊,“走啊,姝妤?” “啊……呜……” 令他错愕的是,被他拉动胳膊后,谢姝妤竟战战地蹲了下去,看向他的小脸上泪痕纵横,一边颤抖呜咽一边十分抗拒地摇头,另一条胳膊在面前胡乱摆动,像是在抵御着什么。 谢翎之不明所以地探首看向前面,什么人都没有,楼道里也没人……楼道?是在怕楼道吗? 电光火石间谢翎之想起上个月那段经历,以及反复从楼梯上滚下来的痛楚——难不成是给姝妤造成心理阴影了? 想到这,他放柔了神色,俯下身,尽可能温柔地安抚谢姝妤:“没事,姝妤,那个人已经进监狱了,不在这里,你不要怕……有哥哥在呢,没人能伤害你……你害怕上楼的话,哥哥背你上去好不好?” 不管他说什么,谢姝妤都只是拼命摇头,手臂挥舞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蹬着腿挣扎着要跑。 谢翎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完全不是正常的恐惧反应。他毫不犹豫地单臂抱起谢姝妤,拖着行李箱跑下坡,路过卖店时顺手将行李箱推了进去,拜托熟人老板帮他暂时保管,随后来不及解释又冲了出去,打了出租车直奔七院,滨江最出名的心理医院。 那三年(回忆结束,附背景补充以及小番外~) 从七院出来时,天空已经暗成了灰蓝色。 谢翎之背着谢姝妤,一步一步走下门口台阶,悬挂在指节的打包袋装着缴费收据、结果分析报告单、以及几板药盒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满当当的袋子随着步伐晃来荡去,时不时拍打到谢翎之的腿。 下到最后一层台阶,谢翎之提臂将背上的谢姝妤往上掂了掂,指节绕着打包袋提手旋转一圈,将袋子稳当地攥在手里。 谢姝妤轻不可闻地打了个呼,脸蛋温乎乎靠在他颈侧,依旧睡得香甜。离开医院前,为避免她又因看到楼道而受着刺激,医生给她打了针镇定,剂量不大,但药效也够维持到他们到家。 ——医生说,他妹妹这是典型的PTSD症状,结果分析报告也显示如此。 于是乎,在七院转一趟出来,信封里七八张崭新的红票子变成了一沓收据小票、量表问卷、检查申请单、以及结果分析报告,还有一堆精神类药物。 医生建议他之后每月定期带谢姝妤来做心理疏导,或者找心理咨询师上门服务,谢翎之应下,说回去看看谢姝妤的情况再做决定。 离开医院,再次打车回到青岗,谢翎之单手抱着谢姝妤,从卖店老板那取回行李,拖家带口地上了楼。来来回回奔波一下午,不免有些疲惫,他拎行李上楼的步伐渐渐滞慢,时不时停下喘口气,思考回去以后该怎么跟老爸讲姝妤的事儿——不管是心理咨询,还是精神治疗药物,都是笔不小的费用,而且姝妤未来的治疗疗程估计短不了。 不过谢翎之也并不是很担心,他老爸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吝啬。谢尔盖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对他们两个也完全不在意,但该花钱的时候绝对不抠。 又一次在楼梯转角平台上歇了会,谢翎之擦了擦鼻尖泌出的汗,一鼓作气,一手抱着谢姝妤,一手拎着行李箱,一口气上到六楼。 行李箱搁在门边,谢翎之掏钥匙开门。 “……爸,”他跨过门槛,不太情愿地喊了声,算是和缓关系的预示,“我带妹妹回来了。” 屋内凉风夹灰飕飕地扑在脸上,不带一丝人气儿。 谢翎之眉心微皱,视线在空荡荡的室内环绕一圈,心里蓦地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接着往地垫瞧了眼,一双鞋都没有,仅鞋柜里稀疏摆着几双鞋子——数量明显比之前少了些,而且只有男款。 没人在家。 都快八点了……去哪了? 那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几乎像蓄满阴雨的乌云一样覆压在怦怦跳动的心头,谢翎之顾不得太多,鞋都没换就拽着行李冲进家,先把昏睡的谢姝妤放到了自己卧室床上,然后立马跑进谢尔盖的卧室—— 没人。 衣架上的外套裤子也都没了。 床铺仍保持着起床后被掀开的凌乱状态,墙边谢尔盖的行李箱却不翼而飞,谢翎之懵了瞬息,又不可置信地一把拉开卧室衣柜——衣柜里的衣服也少了一大半。谢尔盖的衣服本来就不多,此时更是只剩下几件反季厚重的棉服长袖。 窗外夏日炎炎,谢翎之额头上却不禁渗出密密的冷汗。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十分不可思议、却又能合理解释当下情况的猜测: 老爸走了。 而且走得还不是一般的远。 谢翎之当即拿出手机要联系谢尔盖,慌乱之下手机差点从发抖的手掌中掉下去,他紧忙抓稳,给谢尔盖打去电话。 可不等提示音响起,他就想到,谢尔盖已经换手机号了。 ——他记得的这个是空号。 * 谢姝妤醒来时,透进窗帘的天色已经黑沉彻底。 屋里没有开灯,乌漆麻黑的,刚睁眼那几秒谢姝妤还以为自己突然瞎了。她撑着眼皮缓神片刻,依稀分辨出来周围景象,这是谢翎之的卧室。 但是好黑。 她翻身摸了摸床的另一边,凉的,没人。 哥哥呢…… 和许多小孩子一样,谢姝妤也怕黑,见哥哥不在自己身边,她畏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半眼睛,眼底逐渐溢出泪光,“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哪?” 最后一句才哽出哭腔,卧室门便被倏地推开,客厅地板反射着幽浅月辉随之倾泻进室内,紧跟着是一双暖热的手臂,以及谢翎之温柔的声音:“哥哥在这儿,哥哥在这儿呢,怎么了姝妤?做噩梦了吗?” 谢姝妤靠着他清瘦却坚实的胸膛,双手抱紧他的腰,嗓腔干哑地抽噎:“我以为你出去了……” “没有,怎么会,哥哥一直都在这儿呢。”谢翎之轻缓地摸摸她的发,将她的情绪安定下来,而后从床头拿了杯水递到她嘴边,“渴不渴?喝口水吧?” 从傍晚睡到半夜,谢姝妤确实也渴了,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 等她喝完,谢翎之将水杯放回原位。 “哥哥,你怎么不开灯呀?”谢姝妤睁着大眼睛看他,小声问,“是爸爸和赵姨在睡觉吗?” 谢翎之身形一滞。 “……”他没马上回答,放好水杯后,转过身,沉默好半晌,直到谢姝妤眼里流露出心慌,才慢慢道:“不是,爸爸……带着赵姨出门了,现在不在家。” “哦。”刚听到这句时,谢姝妤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他们只是出去吃个饭,然而余光注意到墙上的钟表,发现都已经是后半夜两点了。她连忙抓抓谢翎之的衣服,“都两点多了,爸爸他们还没回来吗?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出事了?” 谢翎之低眸凝望她,眉宇间隐约有一道还没淡去的深痕。 他一条长腿搭上床,身躯往被窝里挪了挪,让谢姝妤更多地靠在他身上,他缓缓抚着谢姝妤肩膀一侧,“姝妤,哥哥跟你说个事。” 察觉他语气不对,谢姝妤神情中多出一丝紧张,她迟疑地问:“什么事?” “爸爸带赵姨出……出差了,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谢翎之本想说出远门,但这个说法太模糊广泛,从时间距离到目的地都不甚清晰,听起来总有那么点杳杳无归期的意味。为避免谢姝妤情绪惊慌,他于是换成了出差——虽然意思大差不差,但出差听着就更有盼头点,大致像是大人出远门做趟生意,最后总会着家。谢翎之与谢姝妤茫然失措的眼眸对视着,轻轻将她的鬓发挽到耳后,“不过别怕,有哥哥呢。就算爸爸不在,哥哥也照顾得了你。——所以不用太担心。” 谢姝妤静静看着他,少顷,将头垂下去,重新靠上他胸口。什么都没再问。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不清楚现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但哥哥说不用担心,那就不必担心。 她对哥哥有着全盘的信任,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怀疑。 谢翎之揽着谢姝妤单薄的肩,背倚床头,默然注视前方平静无波的窗帘。 从接受谢尔盖抛下他——现如今是他们——离开了家并且不知去向这个现实,到听到谢姝妤呼喊的这段时间,他坐在对面卧室,思考了许多。 如果他是个二叁十岁正值青壮年的alpha,那么这时卧室书桌上的烟灰缸大抵已经像仰望星空派一样怼满了烟蒂。可惜他目前只是个年方二六的青少年,刚步入青春期发育没两年的瘦弱身躯并不适合当烟枪,去超市买烟的请求也只会和零工应聘同样被毫不留情地拒绝,所以只能像个忧郁文青倚窗沉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要真的是二叁十岁,就不必愁成这熊样儿了。 谢翎之叹了口气。 谢尔盖离家时带走了所有家当,现金、存折、银行卡一个不留,他翻个底儿朝天也只扒拉出个房产证和户口本……以及结婚证和离婚证各一本。 哦,抽屉里还有叁块八毛,不知道是哪天买菜剩下的。 他想独自养活自己和谢姝妤,钱是最大的困难。 其实这个困难有个非常快捷的解决办法——找老妈要生活费。 但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第一秒就被谢翎之否决了。 他八岁那年可是发过誓的,再也不给老妈添任何麻烦。 谢翎之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没想到考验誓言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就在谢姝妤沉睡的这几个小时,谢翎之用了五张草稿纸,分门别类列出当下和将来需要用钱的地方,以及一些可取的赚钱途径。 首先是家里基础的衣食住行:水电煤网,日用品的更换储备,家具设备的维修,饮食,交通,通讯,每年固定的体检费等不一而足,至于娱乐方面,譬如图书零食饮料,目前暂且先省省; 其次是学校方面的支出,现阶段他和姝妤还是义务教育,不需要交学费,但每年班费校服费教材费医保费等学杂费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些还都只能算作小数目,以后上了高中大学,学费开销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得在上高中之前尽可能地攒钱——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但谢翎之心底存有一丝微渺的希望,希望老爸能在他们上高中之前回来,让他松口气,哪怕被骂癞皮狗他也认了。 住在亲爹家居然还能住出寄人篱下的滋味,谢翎之很难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学费方面不止学校,另外还有他和姝妤的课外班。 姝妤的小提琴刚满十级,已经不用再去上课,她如今也没再报别的课外班……但多少还是要存点钱,万一她以后又有了别的兴趣爱好呢。 至于他自己的散打和格斗。 谢翎之转了转笔,望向窗户外黑黢黢的天空,眉目被夜色染得墨黑。 ——也不能停。 他把课程学费列在纸上,随后笔尖移向下一行。 除去这些基础必要的消费不谈,现在还有个相当棘手的问题:姝妤的药钱和心理咨询费用。 谢翎之写下这一项,静默片刻,起身从客厅拿来装药的医院打包袋,取出收据小票,一张张展平了放到桌面,他盯着上面一排排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费用数目,出神良久。 次日,凭借这几年锻炼出的社交本事,谢翎之在QQ和附近一家中学的几个混混那儿打听到了几个办假证的好手,当晚就去订了几项业务,两天后就拿到了全新全假的证件——证明他已经十六岁和十八岁的身份证各一张,滨江四中和申市某985大学的学生证,学信网证书和成绩单。 靠着十六岁的假身份证和学生证,谢翎之先在另一个离家较远的学区找了两个给小学五年级孩子当家教的兼职,每周风雨无阻地去教课,攒够经验后辞了这两家,换了初中生家庭——初中家教比小学赚得更多些。 高中当然更赚,但他这还没彻底长开的面相和言辞谈吐到了真高中生和家长面前估计一下就露馅了。而且他目前只学完了初中数物化,高中的还没学完,暂时揽不了这瓷器活。 另外一个十八岁身份证和大学证明是用来通过网上兼职验证的。谢翎之找了个时下热门的搜题app,通过身份审核后,每天做题、录课。他脑子转得快,绝大多数题目打眼一扫就能出结果,做题手速跟时薪成比例上升,周末要是不用去做家教,他就在家里做题,起初一天就挣个几十一百,后来熟练了,也赚过上千。 初一结束,他靠书上网上各种免费资料和教学视频学完了高中数理化生,然后开始在线上接些初高中一对一辅导,开拓更多的收入来源。 周末别家孩子或在结伴逛街玩乐,或在家躺着坐着悠闲玩手机,又或被鸡娃父母送去上辅导班,谢翎之全天休息时间除开晚上睡觉外加起来不超过一小时,几乎每一分钟都在学习和挣钱。 最初那段最艰苦的时期,他每天一睁眼就是做题训练和找赚钱路子,做题做到过凌晨叁四点,在散打俱乐部训练到骨节肿痛。每天的买菜钱计算到一分一毛,从这个月算到下两个月,晚上睡不着觉时都在脑子里划拉开支收入。也是在那时候,谢翎之开始接触各种比赛竞赛,校内的校外的,官方的企业的,学术型技术型武术型,只要有奖金或值钱的物质奖励他就报名参赛。 有了竞赛带来的收入以后,家中经济压力这才终于勉强缓解下来。 谢翎之在家忙活的时候,谢姝妤一般不会打扰他,只静静地坐在床上,尾巴在背后甩来甩去地拍打床铺,歪头看他,或者看书,又或者坐到他身边跟他一块儿学习,在他录课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悄悄出去,等他录完了再回来,继续跟他黏在一起。 ——自那天从七院回来后,谢姝妤就再没踏出过家门。 她害怕楼梯,害怕楼道,害怕外面,也害怕陌生人。 但她也知道现在家里日子不好过,所以也会尽点力,经常写些稿子往外投,赚点稿费为谢翎之减负。 而这也确实成了家中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家里头总算宽裕了些。 冬天也交得起暖气费了,去超市也能随手扫些零食饮料进购物车,谢翎之偶尔也能奢侈地买些牛肉卷羊肉卷,在家里跟谢姝妤一起撮一顿火锅。 只是,对于这份“宽裕”,谢翎之一直抱有极深的愧疚——因为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建立在牺牲谢姝妤心理咨询费用的基础上。 这一年来,谢姝妤的心理疏导全是由他自己新手上路莽莽撞撞进行的。 他时常自我安慰地想,国内的心理咨询师大多都是些挂牌水货,比他的菜鸡水平高不到哪去,再说姝妤现在很怕外人,不去医院咨询正好避免了让姝妤受惊。 不过,也亏得进行疏导的人是谢翎之,所处环境又在家里,给足了谢姝妤安全感,才使得他那毫无一丝技巧可言的心理疏导起了点作用。居家大半年后,谢姝妤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门槛,开始试着走下楼梯,并在之后顺利参加了小学毕业典礼。 整个初中叁年,谢翎之都是这么拼过来的。谢姝妤也在他的庇护和宠惯下,慢慢走出了阴影,回归正常生活,只是性子比以前冷淡许多。 这叁年,谢尔盖也没回来过一次。 谢翎之有时会想,谢尔盖是不是已经死在哪条路边了。可惜一直没能接收到他的死讯和遗产。 谢翎之的努力颇有成效,又赚又省叁年下来,加上顾岚每月打到卡里的一千块抚养费,他倒还真攒出了他和谢姝妤两人叁年的高中学费和生活费,不需要依靠助学金就上了高中。不过以防万一,谢翎之还是申请了学校补助。虽然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上高中后,谢翎之没再做家教兼职,也没继续接线上辅导,这些兼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赚钱效率太低,无异于浪费时间,但有时仍会在app上刷题录课赚点外快。有了本金支撑,他开始钻研股票基金一类金融知识,不过因为风险比较大,本金又有限,他也不在这上面一次投入太多,走稳妥的路子投一点赚一点,偶尔亏了也没什么影响,下次还能再赚回来。 就这样,生活磕磕绊绊地,一点一点走上正轨,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建屋搭瓦,竟也把小家经营得有滋有味。 然而,就如往常一样,每当他们的生活渐趋平静,必然又会被不知从何处袭来的风卷起浪涛。 高二开学的那天早上,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谢翎之的表情心情也如同天气一般灿烂,他揽着谢姝妤的肩,喜滋滋地步入学校大门。 “你这么开心干嘛?”谢姝妤面容冷漠,“学校里有你相好的啊,上个学乐成这样。” 谢翎之捏一把她的脸,眉眼弯弯地反问:“以后咱们又在一个地方上学了,我当然开心。你拉拉个脸干嘛?学校有你仇家啊?” 谢姝妤垮着脸:“学校就是我仇家。我希望一辈子不要开学。” “哎,你这就是不懂得享受生活了,新学校、新同学、人生新阶段,多值得期待啊。”谢翎之另一只手捏上她另一半脸,帮她做了个面部提拉运动,十成十人为地扯出一个笑:“以后你就可以在初中小屁孩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长——” 啪!谢姝妤一掌拍在他那张俊脸正中心,把自己的脸蛋挣出来,随即又一拳锤在他仅套了件短袖的胸口。 “卧槽,你这么用力!”谢翎之被锤得佝偻了下,摸着胸口呛咳一声,忿忿掐住谢姝妤的小脸,“我刚才可没用这么大力气!” 谢姝妤仰着脖子瞪着眼,犟牛一样:“怎么地?想打架?” 谢翎之跟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气哼哼地放了手,“今儿开学的大喜日子,哥高兴,不跟你计较,哼。” “略——”谢姝妤得意洋洋地朝他吐舌头,然后一指前面的两栋教学楼,颐指气使地问:“为啥有两栋楼啊?我一会该进哪个?” “进前面这个,前面是南楼,高一高二学习的地方,后面是北楼,高叁的地盘。” “高叁有自己单独一栋楼?真金贵。”谢姝妤的神情像是旧社会路边挨饿受冻的贫苦百姓在阴阳朱门绣户。 “没办法,高叁的都是学校的宝贝疙瘩……话说明年我也要搬到后边去了,那么多书,想想就累。” “到时候需要我帮忙吗?”谢姝妤善良地问。 谢翎之受宠若惊:“你愿意来帮忙?” 谢姝妤浅笑盈盈:“怎么可能,想屁呢你。” “……”谢翎之给她个白眼,大人有大量,还是不跟她计较,继续说:“高一八班在南楼一楼,一会我送你去教室,给你找个靠前的位置坐,不过这个点儿还能不能有前排位置不好说,有的家长好像早上五点多就带孩子过来占座了,真是疯了。” “就是啊,来那么……那么早干嘛。”话说到一半,谢姝妤忽然微微蹙眉,步伐放慢了点,仰脖压了压些微刺痛的后颈,“今天有点热啊。” “热?” 开学已是九月,习习凉风迎面吹个不停,谢翎之感受了下,狐疑道,“还好吧,挺凉快的啊——” “啊”字刚发出音,手臂忽而一沉。 谢姝妤眼睛一闭,一声不吭,直挺挺倒了下去。 “姝妤?!”谢翎之一刹那间吓得魂儿都飞了,他手忙脚乱地托住谢姝妤,“喂!姝妤!你怎么了?”连喊几声都不见谢姝妤有反应,谢翎之立马抱起她逆着人流往外冲,边冲边惊慌地喊:“姝妤,姝妤你醒醒!……你别吓哥哥啊!” 从甬道跑到学校大门的这瞬息间,谢翎之脑中划过无数类似恶疾重病中暑贫血等可怕想法,后背不断冒出冷汗,唇色都慌得发白,然而就在跑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急促呼吸的鼻腔突然涌入一股奇异而甜美的香味。 香源离他非常近,近得像是从谢姝妤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不对,就是从谢姝妤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翎之脚步一僵,慢下来,迟疑地重新嗅了嗅这股香。 从他分化成alpha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五年了,这什么味道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是omega的信息素。 谢姝妤开始分化了。 谢翎之脸色陡然一变,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果然也有别的alpha闻到了,不仅学生,还有家长,那一双双眼睛被信息素吸引而来,贪婪注视着他怀里不省人事的谢姝妤。 事发突然,谢翎之也没带阻隔帖,只能用手捂着谢姝妤后颈,迅速冲进路边一辆出租车,“砰!”的关上门,“师傅,去中心医院!麻烦快一点!” 高中开学第一天的经历,已经被谢姝妤钉在了人生耻辱柱上,堪称这辈子最不愿回首的记忆之一,甚至于她之后高一一整年都不怎么想上学了。 ——谢姝妤后来如是说。 不过现在的她没空思考那么多。 她正被分化期煎熬地折磨着。 刚到医院时,谢姝妤就醒了,可她巴不得不醒,后颈活像被人摁了颗火球在上面,烤得她皮肤灼痛,她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翻滚,几次差点滚下床,又被谢翎之眼疾手快地推了回去。 医生给她打了针抑制剂,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沿着血管逆流而上,总算令体内的灼烧感平息了些。 谢姝妤虚弱地瘫在床上喘气,朦胧视野中依稀可见谢翎之跟医生交谈的景象,对话零零碎碎地掉进耳膜,她只能辨别出寥寥几个词句,什么“分化”,“omega”,“抑制剂”,“一周应该就可以”,“发情期”,“注意距离”…… 再然后她就听不太清了,只看见她哥跟着医生走出了诊室。她想伸手挽留,可身体又疼又没力气。 眼睁睁看着谢翎之就这么丢下她走了,谢姝妤抽了几口气,忽然眼泪汪汪地哭了出来,“哥哥,哥哥你去哪……你不要走。” 没有回应。 谢姝妤愣愣地呆了半晌,突然间,好像忘记了颜面似的,她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哥哥——!哥哥你回来!哥哥你快回来啊!!呜啊啊——!!” 她声嘶力竭的哭喊把护士小姐姐骇了一跳,两个护士面面相觑,谁都不敢靠近,拿着抑制剂犹豫地来回踱步,好在下一秒谢翎之推开门跑了回来,一个箭步冲到病床边,摸着谢姝妤的头连声安抚:“哥哥在,哥哥在呢,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谢姝妤挥着虚软无力的拳头往他身上砸,嗓子都哭哑了:“你为什么走了!为什么丢下我自己就走了?!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谢翎之额角冒汗,一手捉住她的手腕,苦口婆心地解释:“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刚才只是去缴费……” “你就是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谢姝妤死死搂住他的脖颈,埋在他胸口嘶哑地喊。 谢翎之叹了口气,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他垂着眼睫,静寂片刻,忽地咬了口她的耳朵,低低地说:“谢姝妤,你是笨蛋小猪。” 谢姝妤哭声一下子停了,红着眼眶坐直身瞪他,“你才是猪。” 谢翎之反唇相讥,“你是猪,猪才会以为自己哥哥不要她。” “……”谢姝妤抿住哭得红滟的嘴,眼睛越来越湿,伸手一把抱住他,搂得紧紧的。 “讨厌你。”她小声喃喃。 等他们煽情完了,站在病床边、双手交迭在肚腩前的医生才跟谢翎之说,处于分化期的omega情绪会变得非常脆弱且不稳定,因为一点小事而伤春悲秋、大喜大悲都是正常现象,等过了这段时期就好了。 谢翎之点头示意知道了,医生又劝导他尽量学着包容,毕竟omega之后到了发情期也大多都是这么个状态,最好尽早习惯,这样以后跟omega伴侣相处起来也更和睦些。 谢翎之拍着谢姝妤后背的手顿住。 少顷,他略抬起眼皮,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从老医生的脸上扫过,淡笑道:“嗯,好的,医生。” alpha的易感期每年就两次,持续时间也不长,所以谢翎之没有在家里囤很多抑制剂。带着谢姝妤出院时,他先医院买了几支医用抑制剂,回家的路上又在卖店买了些日常用的(价格比医用低廉叁分之一),以及几盒阻隔贴。 然而这些东西,还没等用上一半,就全部进了垃圾箱。 两月后,看着第叁次到了发情期、在床上痛苦打滚的谢姝妤,谢翎之站在床边,表情是难得的无措。 ——谢姝妤的发情期,情况竟出乎意料地棘手。 发作频繁,症状严重,周期无序,口服抑制剂没用,吃多了反而会引发呕吐和头晕;医用注射抑制剂药效也维持不了多久,打多了胳膊皮肤会起红疹; 医院又进过一回了,医生也查不出异常,只能给出一个“兴许是个人体质特殊”的惯用解释,然后针对性地开些保健安神药品,老生常谈地嘱咐和建议几句,再客客气气把他们送出诊室。 谢翎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今能帮姝妤缓解发情期痛苦的办法只剩下唯一一个……可是他又该上哪儿找那种优秀健壮头脑聪慧品行高洁为人忠贞家世美满没有过往情史又能深爱他妹妹并且这辈子矢志不渝的顶级alpha? 耳边是谢姝妤痛苦煎熬的呻吟声,谢翎之伸出手想要安抚她,却又无从下手。 进她卧室前,他往脸上身上喷了足有大半瓶信息素阻隔剂,可是这点阻隔剂的效力显然无法与满屋子的信息素抗衡,那芬芳馥郁的信息素正绵柔地穿梭过空气,一点点透入他的肺腑。 谢翎之徒劳而狼狈地捂住口鼻,下身却已不受控制地勃起。 “哥哥……哥哥救救我……好难受……好难受啊……”谢姝妤痛苦地翻滚扑腾,手指不断撕扯床单,把原本整洁的床铺折腾得乱七八糟,哭喊的同时又不停地抓挠后颈,把持续散发芳香的腺体抓得通红渗血。 谢翎之看不下去了,过去将她的手抓住,“别挠,姝妤,你……你再忍一忍,等发情期过去就——” 他过来的一瞬间,谢姝妤立马扑上来抱住他,可怜兮兮地哭道:“哥哥……我不舒服……你抱抱我……” 刚发育成小鼓包的胸脯紧密贴着他的腰腹,那股柔软的感觉,加上充满求爱信号的信息素。 谢翎之登时僵硬如石塑,刹那间几乎要没控制住,将谢姝妤推倒,撕烂她的衣服上了她。 下身彻底充血勃立,直挺挺戳在谢姝妤胸脯下方,谢姝妤正贪恋地汲取着alpha的气息,察觉异样,下意识向下瞟去。 下巴忽然被捏住。抬了起来。 谢姝妤懵懂地望着谢翎之浓黑的眸,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心跳无端有些加快。 自从初二发生应莺儿那件事,谢翎之就一直在尽力克制自己对谢姝妤的感情。 然而这些年来,耐力方面的锻炼虽颇有成效,对妹妹的爱却同样有增无减。 谢翎之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能不能忍住亲眼看着她未来恋爱、出嫁、生子,但起码当下——当下得忍住。 谢翎之神情紧绷着,细看之下甚至有微微的颤抖,“姝妤,你有没有……喜欢的alpha?”他停顿一秒,喉间咽了咽,咬着牙根道:“你要是有,哥哥现在就去把他带回来,给你……给你做临时标记,缓解发情。” 谢翎之觉得自己的忍耐力真是锻炼到极限了,居然连这番话都说得出口。 “……?”谢姝妤脸上的茫然短暂压过了痛楚,继而眼底迅速盛起点点泪光,她用力抱住谢翎之:“我不要别人,我才不要别人!我只要哥哥!” 谢翎之垂眼睇着她的发顶,抚在她后脑发丝的手微许紧握,眼神有着藏不住的悲哀,“可是哥哥不能给你做标记,姝妤……听话。” “为什么不能做标记?只是个临时标记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姝妤十六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知道标记意味着什么,但她实在太难受了,她管不了那么多,再说了——是哥哥给她做标记,有什么可担心的,哥哥总比外面那些alpha安全可靠。 “是不是有临时标记就能不难受了哥哥?”谢姝妤吸着鼻子问,把背后的头发拉到身前,转身将后颈腺体露给他,“那你给我做,快点。”她拉着谢翎之的衣服催促。 谢翎之的视线仿佛钉在了那一小块红肿的、散发着幽幽浅香的腺体上,那片肌肤还没被alpha踏足过,光滑而细嫩,没有丝毫痕迹,他呼吸不觉变得粗重,喉结滚动,咽下口中泌出的津液,舌尖不经意刮过锋利发痒的犬齿。 “这样……不好。”忍着立马咬上去的旺盛欲望,谢翎之锁着眉,干哑又违心地喃喃,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不能这么做,不行。” 谢姝妤撑不住了,反手揪住他的衣领子,使劲拉下来,迫使他的脸贴到自己颈边,“快点啊哥,给我标记,我难受!” 连缓冲间隙都没有,那股子诱人的信息素霍然冲进鼻腔,极高的匹配度激发出无与伦比的性吸引力,谢翎之瞳孔骤缩,瞬息间所有的犹豫和理性烟消云散,他两手撑在谢姝妤身侧,身躯沉重压在她背上,张嘴一口咬住那块柔软的腺体。 ——如果说,在咬下这一口之前,谢翎之还幻想着说不定即使做了标记,他也能忍住对谢姝妤的爱与欲,那么这一刻,他脑子里完全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来得迟了点,主要是涉及到的内容和时间跨度确实比较大,所以写起来也比较艰难……(;′⌒`)不过回忆杀总算结束啦,接下来回归主线! 梁一乔可以看作是故事的最后一个副本boss,打起来会比较艰险,中间也会有一点点小虐,不过不要担心,哥妹最后保证是大写的HE!! 顺便再给大家附上一则背景小补充和小番外,正剧内容等周末调理好气血了再奉上更新~ 一些(正文省去没写的)背景补充和小番外: 1.谢姝妤其实一直到十七岁都不知道自己有ptsd,谢翎之瞒住了没告诉她。 关于吃药,谢翎之给出的解释是她在经历了梁一乔一事后留下了点心理阴影,这些药有助于她稳定情绪、安神静心。谢姝妤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如果谢翎之不把药递到她嘴边,她自己是不会主动吃的。 谢翎之没给谢姝妤看过药板长什么样,而谢姝妤也因为那段时间比较down,从来没考究过自己吃的到底是啥药。 2.谢翎之带谢姝妤独立生活的第一个冬天,还处于原始资本积累阶段,没能腾出钱交暖气费,整个冬天他们俩都是靠互相依偎着取暖度过的。 谢姝妤因为年纪太小,一开始还不知道冬天要交暖气费才有暖气,她以为到了时候暖气就会自动供暖,所以曾瑟瑟发抖地在暖气片上摸来摸去,疑惑为什么外面下雪了暖气还不热。(现在她知道了。) 3.谢翎之在转变性格后人缘变得很好,上能跟优等生谈笑风生,下能跟混混打成一片。 但他其实更喜欢跟混混待一块,因为他觉得优等生大多都是些装货,脑子不如他还牛逼哄哄地自以为是; 混混虽然蠢,但蠢得很清澈,连揍人的想法都直接写在脸上,相处起来非常轻松愉悦,时不时把他们当猪狗逗一逗也挺有意思,并且还能打探点赚钱路子。 4.谢翎之当家教那段时间堪称人生黑历史。 几乎每次当家教回来,他都要躺在床上呼几口闷气,免得把自己气死,然后再跟谢姝妤吐槽一句“服了,那只蠢猪。” 谢姝妤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有意思,总是一边听他滔滔不绝地吐槽,一边戳他的脸跟他闹着玩。 5.谢翎之当家教时被人昧过钱。 他给一个初中生家庭上完最后一节家教课后,本来就被气得差点心梗,那家家长还没给他结课钱(他们是微信上结钱),他在微信上问还被拉黑了。 因为这事儿,谢翎之半宿没能睡着,第二天傍晚放学后找到了那个初中生,跟他哥儿俩好地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并顺走了他兜里零钱,然后把他送到了混混云集打劫保护费的巷子,任由初中生被围殴得满脸血。 ——既然不想付学费,那就他妈的给你家孩子付医药费吧^^(谢翎之留) 6.谢翎之那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的菜鸟式心理疏导其实屁用没有。 谢姝妤之所以能鼓起勇气迈出家门,是因为她看谢翎之奔波养家太辛苦了,不想继续给谢翎之添麻烦,所以每天都会鼓励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每当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就靠看书和学习转移注意,这才慢慢走出阴影。(但其实她的心理疾病一直没能好全,所以之后遇到绑架事件时才会吓得呆滞。) 刚开始重新走下楼梯的过程十分艰难,但谢翎之陪在她身边,一层台阶一层台阶、不厌其烦地给予她无脑吹捧夸赞和支持,使得她渐渐地成功克服了对楼梯的恐惧。 7.文章开篇提到的谢翎之的switch,是他某次路过商场时,发现商场为搞促销活动办了个魔方比赛,第一名可以得到最新款switch,他就背着包进去参加了,以一骑绝尘的成绩拿下第一,得到了那台游戏机和叁千元奖励。 8.高一时期因为发情期频繁且不稳定,需要经常请假,再加上开学那天出了那么大的糗,导致谢姝妤整个学年都跟同学处于一种半生不熟的状态。 温简最初有些怕谢姝妤,她以为谢姝妤是那种会恃美行凶80别人的冰山mean girl,因为谢姝妤混血感的美貌十分具有冲击力,并且她本人还很少跟人来往。 后来坐同桌了才发现,这位安静的美女子其实压根不care别人死活,日常爱好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和吃零食。 9.谢姝妤曾经确实mean过一段时间。 因为父亲不顾家母亲工作忙,谢姝妤基本是谢翎之带大的,谢翎之对她又完全是溺爱放纵的管教模式——简单说就是宠坏了——所以谢姝妤出了家门以后,经常自带一种“我是大王,尔等刍狗猪猡要么速速退散给我让路,要么拜在我脚边听我号令”的霸道气势。 谢姝妤叁四岁时被妈妈带着和哥哥一起去公园玩,如果她要荡秋千,秋千上又有人,她就会指使谢翎之把秋千上的小孩儿拽下来,自己上去坐。 要是有小孩儿敢指责她,她就带谢翎之一起仗势欺人; 要是有大人指责她,她就大哭大闹强词夺理。因为她想当大人眼里的好孩子,所以要把过错和责任全推到别人身上。 不过因为谢姝妤从小长得就玉雪可爱,大人们对她也生不起气来,基本就是处于一种又爱又恨的状况;小孩子们也因为她长得好看,常常是今晚趴在被窝里掉小珍珠,第二天就往她身边凑,想继续跟她一起玩。 顾岚为此跟人道歉赔笑过好几次,后来干脆也不怎么领谢姝妤去公园玩了。 谢姝妤倒也不在乎,她在家也能玩得很开心,反正有哥哥陪她,在哪玩都一样。 10.带谢姝妤回家的第叁天,谢翎之就把谢尔盖的卧室全收拾出来了,衣服物品能卖则卖,不能卖又不值钱就丢掉,然后一点点添置谢姝妤的东西。 不过谢姝妤直到上初中了才开始住那间屋子,在此之前一直是睡在谢翎之的房间。 11.谢姝妤现在冷冰冰的性格有多种形成原因。 一是进入青春期后女大十八变; 二是初中那段时间,谢翎之不是上学就是忙于赚钱,白天陪伴她的时间还没晚上一起睡觉的时间长,谢姝妤想让他陪陪她,却又怕打扰到他,最后到底也没能开口,只默默坐在床上甩尾巴(猫咪甩动尾巴有烦躁烦闷的表现),就这样,憋着憋着,把自己憋成了表面冷冰冰的别扭性格。(关爱高需求咪咪,从你我做起;P) 小番外: 刚开始独立生活那阵,为了谢姝妤的安全着想,谢翎之在网上买了个价格低廉的可对话监控,按在了卧室墙角。 他想给谢姝妤个惊喜,于是没告诉她监控有语音功能。直到某天下课,他躲到学校角落,拿出手机,打开监控,绷着笑,像鬼一样对正坐在椅子上安静看书的谢姝妤幽幽地喊: “姝妤,姝妤。” 谢姝妤吓得一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懵了好一阵才发现是从监控里发出的声音,赶忙抛下书跑了过来。 “哥哥?”谢姝妤用食指指甲敲敲黑乎乎的监控,满脸新奇,“这个监控还能出声?” “是啊,哥哥特意买的语音摄像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谢翎之自豪道。 居然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好神奇。 谢姝妤一下子凑近监控,上下左右地来回打量。 妹妹那张洋娃娃般漂亮精致的小脸蓦地在监控画面里放大,谢翎之被晃得一愣,半天没回过神,目光定定地追随着她那摇来晃去的脸蛋,怎么都挪不开。 “喂,谢翎之!老师找!” 远处遥遥传来同学的呼唤,谢翎之醒神过来,忙对谢姝妤说:“老师找我,我先走了哈,有什么事记得在微信上跟我说。” 谢姝妤点了点头。 谢翎之摁灭屏幕,跑向同学的方向,“老师找我干嘛?” “好像是比赛的事吧,不知道。话说你刚才搁手机上看啥呢,怎么都看痴呆了?” “……你才痴呆。” 走到一半,谢翎之忽然想起什么,找了个借口跟那同学分开,再次打开监控,“姝妤,今天……欸?你怎么还在捣鼓监控?” 画面上,谢姝妤仍蹲在监控前,用指甲哒哒敲着监控摄像头。 听到他的声音,谢姝妤停下动作,眼睛微微瞪大。 谢翎之失笑道:“好啦,别把监控敲坏啦,等以后买新的了,这个再给你玩。我想跟你说什么来着……对了,今天下午可能有雨,要是下雨的话记得把厨房卧室的窗都关上,知道吗?” “嗯,知道了。” 谢姝妤乖乖道。 谢翎之放心地跟她再度道了别,把手机揣回兜里。 监控语音只能单方面发起,因此谢翎之退出监控画面后,就再听不到对面发出的声音。 而他在学校里忙碌的时间里,谢姝妤仍然抱膝蹲在墙角,对着摄像头哒哒地敲着。 遗疾 喧嚷的地下超市内,广播还在播放着欢快喜庆的新年歌曲,旋律跳着舞跃进耳朵,谢姝妤却已经听不清歌词在唱些什么。 谢姝妤木僵地与梁一乔那只独眼对视,曾经那段黑暗又痛苦的回忆仿如被狂风卷起的黑潮,在脑中不断翻涌呼啸。她动弹不得地杵在原地,嘴唇一瞬间变得冰凉而惨白,战栗的双手沁满冷汗。 梁一乔端详了她一会,那目光在漫长的牢狱生涯中浸泡得有些凶戾,令人不寒而栗。 见谢姝妤一脸吓懵了的样子,梁一乔轻声呵笑了下,拎着购物筐缓步走近,一边走,视线一边游移向四周,语气跟一个关怀她的熟人长辈没什么两样:“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那小子呢?……你哥哥没陪你一起?” 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谢姝妤瞳孔急剧收缩,脚下像是终于从冰里拔出来,艰难往后退开半步,然而下一秒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 “额嗯……!” 摔倒时她手里还紧握着购物车把手,购物车前端随着拉拽翘起一瞬,又咣当落回地面。金属支架哗啦啦震颤几声,暴露出谢姝妤此刻极度惊恐的心情。 梁一乔看向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谢姝妤,有些讶异地扬起眉,随后嗤的一笑:“你怕成这样干什么?放心吧,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我刚从牢里出来没多久,可不想再回去。” 他弯下腰,笑容友好地伸出手,想把谢姝妤从地上拉起来,“来,地上凉,快起——” 不等他说完,一道身影霍然从前方袭来,在破风声中一脚踢中他的腹部! 梁一乔甚至没能看清来人是谁,便瞬间被踢飞出去三四米远,后背砰一声撞上堆满散装面包的货架!周遭导购和顾客登时尖叫着作鸟兽散,遭到撞击的货架危险地晃了两晃,散装面包如瀑布一般稀里哗啦掉得到处都是,梁一乔躺倒在一堆金灿灿的包装袋中,捂腹痛苦呻吟。 没等他叫上两声,领口又被人大力提起,捂在腹前的双手也被一只脚死死踩住,梁一乔几乎不能呼吸,双眼拉着血丝向上反白,映出谢翎之那张阴沉冷怒到极点的脸。 “梁一乔……你他妈还有脸出现。”谢翎之加大了脚底的劲儿,拎着梁一乔衣领的手背青筋爆凸,话音几近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不是出狱后的日子太舒坦了,想给自己找点不自在?” 十八岁的谢翎之可比十二岁时能耐多了,这一脚下去,没给梁一乔踹得大小便失禁算他还有点法制观念。梁一乔淌满汗的脸皮因疼痛和窒息而涨成猪肝色,他用鼻子短促喘了几口气,想把手从谢翎之脚下挣出来,反复几次却都没能成功。 坐在地砖上的谢姝妤还没缓过神来,愣愣注视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就在这时超市保安也匆匆赶到,两个保安费劲地将谢翎之从梁一乔身边拉开,想把他带出超市。 眼见谢翎之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货架后,谢姝妤一激灵,推开购物车往前一趴,双手撑在地上,腿还软着站不起来,她慌忙无助地喊:“哥!哥哥——” 谢翎之立马挣脱开那两个保安,跑过来把她扶起,一边帮她拍掉身上沾的灰,一边蹙眉担忧道:“怎么样?有没有事?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没有……” 谢姝妤抓着他的手,眼角望着前面将近昏迷的梁一乔,声线惊恐未定地打着颤。 他们一起去了派出所。 梁一乔被送去了医院救治,还没出结果,派出所的民警向谢翎之询问了事情经过和动手打人的原因,又查了下梁一乔的过往犯罪记录,酌情考虑之下,让谢翎之先叫人来保释,其他的等梁一乔出院了,再跟他自己商量是公了还是私了。谢翎之这次没再麻烦荣阁,直接打给谢尔盖,叫他带保释金过来。 谢尔盖大抵也是被自己儿女突然进派出所的消息震惊到了,不到十分钟就坐车赶到派出所,一番折腾到天黑,才表情郁卒地走出派出所大门。 谢翎之牵着谢姝妤的手,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那个梁一乔,跟你们妈妈什么关系?”谢尔盖问。 谢翎之:“老妈旧情人。” 谢尔盖瞥他一眼,嘟囔:“你们妈什么眼光,这种东西也看得上。” “要不怎么能跟你结婚呢。” “……”谢尔盖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她不跟我结婚就没你和你妹了!小混球,嘴巴比马尿都臭。” 谢翎之无所谓地撇撇嘴。 谢尔盖又问:“今天这事儿告诉你妈了没?” “没。告诉她干嘛,她跟梁一乔也没关系了,再说她现在在潍市过得好好的,知道这事儿又能做什么?” 也是这么个理,谢尔盖于是没再问,打了辆出租车让他们先回家,自己去了梁一乔所在的医院,跟梁一乔协商。 虽说是谢翎之先动的手,不占理,但梁一乔坐六年牢也坐出了阴影,这会儿实在不想再摊上官司,是以最后要了五千块钱,跟谢尔盖私了了这事。 到家以后,谢翎之带着谢姝妤回了卧室,给她换上睡衣,把脱下来的衣服丢进卫生间放衣服的盆里,然后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从床头柜里翻药。 整个过程中,谢姝妤一言不发。 从出了超市,到现在回家,她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谢翎之将药一颗一颗倒出来,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回卧室,把药递到谢姝妤嘴边。 “姝妤,张嘴。”他轻柔地说。 谢姝妤静默地垂着睫羽,片刻,把头转到一边。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也不想吃东西。 谢翎之眉心微蹙,再次将药递过去,态度更加柔缓:“姝妤,乖,把这个吃了……这个好吃,比糖还甜。” 谢姝妤还是不动。 谢翎之叹了口气,把药放到柜子上,伸臂抱住谢姝妤,他下巴蹭蹭她的耳朵,口吻有点委屈:“宝儿,现在连哥哥都不理了吗?” 谢姝妤眼皮稍张。 外面不知哪家还没过够瘾,又燃起一簇簇花火,夜幕上接连绽开数朵缤纷绮丽的光彩,夹着鞭炮噼啪炸响透进玻璃窗,在两人脸上映出道道光晕。 谢姝妤被鞭炮声惊得一缩,蓦地抱住头躲进谢翎之怀里。 “他来了……他来了……”谢姝妤哆嗦着,眼眶不住溢出恐惧的泪水,“哥哥他来了,快跑……快跑……” “姝妤,姝妤你别怕,没人来!”谢翎之赶忙摸着她的发安抚,“欺负你的人已经坐牢了,他出不来,咱们现在很安全,咱们在自己家,没人进得来,别怕,别怕……” 他轻声细语地抚慰了五六分钟,谢姝妤才终于渐渐镇定,但还是缩在他怀里不出来,大张的眼睛中瞳孔呆滞无焦,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流。 趁这间隙,谢翎之正要重新哄她吃药,客厅却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咔哒声,紧接着防盗门在粗糙刺耳的摩擦声中被人拉了开来,谢尔盖疲倦的嗓音响起:“我带了点吃的,你们俩……” “啊啊!!”谢姝妤凄厉尖叫一声,猛得推开谢翎之跑向卧室深处,漫无目的环顾一圈后一头钻进书桌下面的空当,惊惶中头顶咚的撞到墙壁,她却像感知不到疼,飞速转过身,把椅子拉到书桌前挡住自己,双手发着抖紧紧抓住椅子腿。 “姝妤——姝妤是爸爸回来了,不是别人!”谢翎之在桌子前焦急地踱来踱去,几次试着拉开椅子,都因为谢姝妤惨烈的叫喊而放弃,听到谢姝妤叫声的谢尔盖也连忙赶了过来,望着躲在书桌下瑟瑟发抖的女儿,神情错愕又懵圈地问谢翎之:“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谢翎之拿眼瞟他,郁闷地“啧”了声。 他没空给谢尔盖解释谢姝妤的问题,蹲下身柔声哄道:“姝妤,不用怕,是老爸啊,老爸回家了,没有别人——不信你出来看一眼,老爸还给你带好吃的了,都是你喜欢吃的!” “救命……救命……”谢姝妤像是已经失去了听觉,兀自抓着椅子腿,闭眼呜咽着低声祈祷。 谢尔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女儿这个样子他也不敢走,只能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边上陪着,看着儿子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用各种方式又哄又骗。 时针滴哒滴哒,走了半圈有余,谢姝妤总算恢复了些神智,从椅子下方探出小半颗头,朝谢尔盖望去一眼。婆娑泪眼费了几秒钟辨认出他的模样,她才慢慢放开手,从桌底爬了出来。 待谢姝妤吃完药睡下,谢翎之帮她掖好被子,跟谢尔盖去了对面房间,详细说了谢姝妤的病情。 “……去年九月份,其实也遇到过一次类似的事情,当时姝妤的状态就不对。我觉得,应该就是之前没做心理咨询的原因。”谢翎之单手搭在窗台上,凝望着窗外夜景,眼底沉着泥潭般深浓的悔意,“我当初该带她去做几次的……拖到现在拖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她能自己上下楼梯以后,我就以为她好了,她到现在为止也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我太放松警惕了。” 谢尔盖抽了条烟出来,想了想,还是没点,叼在嘴里,不太自然地用安慰口吻说:“没事儿,现在做肯定也来得及,又不是什么外伤拖久了就残了。而且你不是还记得每年去七院给她买药吗,做得也可以了。” 谢翎之偏头看他,眸光里的恨被夜色隐晦,“爸,要不是因为你当初一声不吭就走了,姝妤根本不会拖到现在也没好好接受治疗。” 曾经独自抱着妹妹拎着行李上到六楼的疲惫,风里来雨里去做兼职赚钱的劳苦,冬天交不起暖气费差点冻死,一顿剩饭热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味同嚼蜡,衣服反反复复洗到发白陈旧,为了给姝妤做心理康复彻夜翻读心理类书籍…… ——既然把他们生下来了,好歹在他们成年前负起点父母的责任吧? 谢翎之直直注视着谢尔盖,他下下个月就满十八岁成年了,过去的事如今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但他还是希望得到父亲一个态度。 哪怕只是一句“对不起”。 可谢尔盖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含糊望向远方,半晌,低低道:“……你们妈不是也走了吗。” 谢翎之良久没说话。 “呵。”他从鼻腔轻哂一声,敛回目光,“确实是,老妈也走了。” 谢翎之转身走向自己和谢姝妤的卧室,边走,边讥讽道:“难怪你俩能成夫妻呢。” 背后,谢尔盖没再言语。 他开了窗,似是抽起了烟。 窗外的烟火声逐渐飘渺颓靡,远不如从前热烈激昂,谢翎之听着这响动进入自己房间,关上门时,外头差不多已彻底消寂。 谢翎之躺上床,把睡得不太安稳的谢姝妤抱进怀,轻轻拍着她的背,耳畔最后几个炮竹寂寥炸响,冷清下来的新年氛围,却无端令他心头升腾起一股隐隐的不安。 冰刀 自从那天离开超市,直到四中开学,梁一乔都再没露过面,仿佛那次相遇真的只是一次偶然。 谢姝妤却在那天之后,几近一整个月都活在心惊胆战中,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个星期就消瘦了十斤,连下床走路都有些艰难。 最后还是在谢翎之坚持不懈连哄带卖惨的努力下,才让她多吃上几口饭,回复了点精神。 开学前几天,谢姝妤终于答应谢翎之,出门去医院接受心理咨询——谢翎之没告诉她得了什么病,只说,她遇见梁一乔时有点反应过度,现在状态也不怎么好,可能得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 跟医生约好时间后,谢姝妤每周都会在谢翎之的陪同下,定期到医院接受治疗。 两个月过去,谢姝妤状态总算有所好转,渐渐能够正常进食睡觉、并与人进行社交。 进了三月,气温渐渐回暖,滨江四中三个年级都比以往安静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笔尖不断划过草纸的沙沙声——高一即将面临分班,高二马上一轮复习,高三已经开始二轮复习,下个月便是百日誓师。 “对面报刊亭换老板了。” 周二下午,大课间,温简挽着谢姝妤的手在操场上散步,她的视线越过学校围墙护栏,眺望向马路对面的报刊亭,“我前两天买杂志时候发现的,原来那个婆婆搬走了,新老板是个alpha男的,人不错,蛮和善,就是面相凶了点,感觉像混过黑社会。” 谢姝妤悠闲吃着薯片,揶揄:“怎么,脸上有刀疤还是身上纹青龙白虎?” “都不是啦,”温简笑说,“那老板是左眼戴了个眼罩,眼罩外面还有疤,像是被爪子抓出来的一样,看着可吓人嘞。” “……” 谢姝妤的表情瞬间僵住。 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她的脚步停滞在塑胶跑道上,许久未动,鼻尖不住渗出密密的汗。 “嗯?”温简戳戳她的手背,“怎么了?那人你认识?” “……不……不认识。”谢姝妤回魂,手不太稳地将薯片塞回盒里,而后低着头,步伐仓皇转向教学楼,“嗯……听你这么说,确实有点凶,吓人……快打铃了,我们回教室吧。” “啊?还有十分钟呢,急啥啊?”温简奇怪地问。 可谢姝妤却没再说什么,只赶时间一样匆匆返回楼里,温简也只得跟上。 谢姝妤有时也会去报刊亭买杂志,但次数不多,自从上高中以后谢翎之给她买了新手机,她就更习惯看电子书。 开学这两个月以来,因为情绪低落,她一次也没光顾过报刊亭。 报刊亭老板变更这事,使得谢姝妤从下午心神不宁到晚上。许是神游得太明显,半夜睡觉前,谢翎之还问了她一嘴。 谢姝妤怕他一冲动又闹出过年那天的乱子,再则还不敢确定那个新来的报刊亭老板是否就是梁一乔——尽管眼罩和疤痕这两个特征指向已经颇为明显,但慎重起见,谢姝妤还是没直接说出来,她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了过去,准备等明天中午确认了再跟谢翎之说。 次日中午放学,谢姝妤搂着谢翎之的胳膊,随着人流穿过马路,路过报刊亭时,用余光紧张瞄了一眼。 没开门。 有两个omega正站在闭锁的窗口前,一脸苦恼地抱怨。 “这新来的老板怎么总不在啊?烦死了,我还想看看《花火》上没上新呢!” “我也想买知音漫客……算了,咱们去前面的书店看看吧,说不定那里有。” “唉,行吧。” ……总不在?上哪儿去了? 谢姝妤默默敛眸,挽紧谢翎之的手臂,心跳异常又不安地加快几分。 周四上午九点半,是固定去医院接受心理治疗的时间,谢翎之和谢姝妤请了一上午的假,打算午休结束再去学校。 谢尔盖有事先走了,走之前在微信上给谢翎之转了笔看病钱,谢翎之收了钱,此时正在沙发边清点出门该带的物品。 谢姝妤倚着客厅窗台,一边晒太阳,一边打着哈欠给小玉浇水。 小玉近来长势不错,虽然不能像树一样长高,但叶片肥厚翠绿,十分胖乎有活力,显然未来可期。 “走吧,出发。”谢翎之将钥匙圈套在手指上,哗啦啦甩了两圈,眼睛瞅向窗台阳光下越发透亮的小玉,弯唇笑了声,“这小玩样儿挺能活,我还以为那种市场卖的花,顶多就活个四五天。” 谢姝妤放下小花洒,徐徐迈步和他一起去玄关换鞋,“多肉也很难养死吧?浇一次水能活十天半个月,但凡记着点这盆东西都不至于养死。” “不好说,那家花鸟市场里都是些小商小贩,为了提高卖相会往花里打药,打过药的基本活不了几天。”谢翎之说着,又往后望了眼小玉,挑起一边眉,“不过咱家小玉这模样,应该是纯天然的……还挺好看,改天再买几盆回来一起养着?” “你怎么突然喜欢上养花了?” “算不上喜欢,就是觉得好看嘛,再说多肉还能净化空气……” 即使是工作日,医院也一如既往人山人海,心理科同样。尤其现下临近高考,许多高三生都被压迫出了大大小小各种心理问题,走廊长椅上打眼望去,候诊病号里竟还有几张眼熟却消沉的四中同学面孔。 进医院前,谢翎之给谢姝妤戴上了口罩帽子,自己也戴了口罩。他不想让谢姝妤被人在这里认出来。 他们来得早,上一个病患还在诊室里没出来,于是先坐在了外面的长椅上等待。 谢姝妤靠着谢翎之的肩膀,眼神漫游在来来往往的路人间,呼吸进出尽是是熟悉如老朋友的消毒水味。 耳畔环绕着低而纷乱的杂音,谢姝妤静默少顷,轻轻说:“哥,学校对面的报刊亭,换老板了。” “我知道。”谢翎之摆弄着手机,声音薄凉,“我看见了。” “……” 不必再多问,谢姝妤便已知道答案。 她无意识地绞起手指,目光凝在墙缝某处,视野却是模糊一片,“他怎么……怎么找到咱们学校的?”她克制不住地声线发颤,“……他想干什么?” 一只温暖的掌心忽而抚上她的脸颊,带着安抚意味柔缓摩挲。 谢翎之揉揉她的脸,低道:“别怕,有哥哥在呢,不会有事。” 谢姝妤眨眨眼,眼神稍微清明了点,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能是碰巧在路上看见我们了,然后一直跟踪在我们背后,也可能是跟人打听到咱们读的学校的,都不好说。”谢翎之沉静道,“他毕竟一直住在滨江,出狱了大概也没钱搬走……住在一个区,早晚有机会碰见。” 谢翎之很早就得知了梁一乔出狱的消息,荣阁去年通知过他。这类犯人出狱后,警察大多会通知原受害人家属平时多注意安全,因为犯人有可能会蓄意报复。 ——谢翎之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司法机关宁愿将受害人安全置若罔顾,也要给该死的罪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会得到任何令他满意的回答。 “可你很快就要走了……”谢姝妤下巴撑在他胳臂上,泪光莹莹的眼睛无助又脆弱地向上望着他,“……我一个人好害怕,哥哥。” 谢翎之垂眸与她对望,抬起手,指腹抹去她眼角将要划落的泪。 “不怕。”他亲亲谢姝妤的额头,“哥哥想办法。” “嗯……”谢姝妤吸了吸鼻子,鼻翼轻耸。 就在这时,叫号机响起机械而舒缓的叫号声。谢姝妤站起身,擦擦眼睛,在谢翎之的陪同下进了诊室。 寒假那阵,为了给姝妤找合格且合适的心理医生,谢翎之带着她来来回回跑过不少地方,也踩过不少坑,最终确定下来的这个医生不仅经验老道,资历丰富,性格谈吐方面也很让谢姝妤放松,每次诊疗效果都颇为显着。 从医院出来,已是中午,踏出医院的谢姝妤表情显见明媚开朗了些,谢翎之在回家路上买了些肉和菜,准备到家后给她做顿好的。 “今天中午给你做个糖醋鸡块,再来个香菇滑鸡怎么样?” 上楼时,谢翎之笑吟吟问。 谢姝妤道:“我还想吃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啊……行,正好家里还剩了些木耳辣椒,这次就一起吃了。” 谢姝妤笑眼弯弯地牵住他的手。 回到家,谢尔盖还没回来——他白天一般都在外面忙,不怎么着家,谢翎之让谢姝妤先回屋等着,自己系上围裙开始洗菜。 洗完肉和香菇木耳,谢翎之翻了翻冰箱,发现胡萝卜没了,他拧眉犹豫一会,还是脱了围裙,拿钥匙往外走,“宝儿,胡萝卜没了,我去市场买两根哈。” “好——”谢姝妤拖着长音回复。 谢翎之推门离开了。 没过多久,门口却又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声音有些重,也有些急。 谢姝妤正在卧室做练习册,闻声,奇怪地回头望向门外。 她记得谢翎之出门前好像拿了钥匙啊……她都听到钥匙声了。 谢姝妤没多想,直接跑过去开了门,“你怎么又回——” 话说到一半,谢姝妤陡然愣住。 门外站着的不是谢翎之。 是顾岚。 “……妈妈?”看着顾岚眼圈通红、发丝凌乱,却又像强忍着什么愤怒般紧紧抿着唇的样子,谢姝妤喉间微咽,心脏又一次,毫无原因地飞快跳动起来,“你怎么突然来了?” 顾岚定定注视着她,那眼神已近乎于瞪,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似的。 片刻,顾岚从鼻腔吸了口气,视线在谢姝妤背后的房子内慢慢逡巡一圈,开口时,嗓子嘶哑得可怕,“你哥和你爸呢?” “爸爸在外面忙,哥哥出去买菜了……你找他们吗?”谢姝妤忧心地蹙起眉,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尽管他们现如今这个样子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家。 顾岚的目光又转到她脸上,声音冷硬得像石头,“都不在?——不在算了,那我就找你。”顾岚指着房间方向,一字一句,带着细微颤音,对谢姝妤道:“你现在收拾东西,跟我走,马上。” “……?” 谢姝妤懵在原地,不明所以,“去、去哪?” 顾岚:“去你闫阿姨家住。” 谢姝妤知道闫阿姨,是滨江本地人,也是妈妈的一个老同学,关系很好,她以前也见过两次。 她还是不明白,神情些许抗拒:“为什么要去闫阿姨家住?” “让你去你就去!快点!”顾岚忽然嘶声大喊,仿佛积压到极限的情绪终于从火山口喷发。 谢姝妤吓得一抖,软着腿后退半步,随即青春期逆反劲儿也猛得上来了,“我就不!我在这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让我走?我不要去别人家住!” 顾岚双眼拉着血丝,呼吸急促波动,肩膀也直哆嗦,她盯了谢姝妤片刻,缓缓道:“你还问我为什么让你走……” 她从兜里一把掏出手机,用力点了几下屏幕,转面怼到谢姝妤眼前,猩红含泪的眼里混合着各样糟糕而癫狂的情感,冰刀一样尖利地迸射出来:“这两个人是谁?是不是你和你哥?是不是你和你哥?!——你说话啊!!” 看清屏幕的一瞬间,谢姝妤瞳孔骤缩,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张她和谢翎之,在楼道里接吻的照片。 明亮的声控灯把他们两个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谢姝妤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四肢僵硬如石柱,仿佛也如同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一样被定格住。 她想不出这张照片从哪来的。 谁拍的? 为什么她和她哥当时完全没发现?……这不现实……这不现实啊,就算她迟钝没发现,谢翎之也不会…… 顾岚忽地挪动手指,继续往后翻。 还有出租屋门口谢翎之搂着她的腰开门的,谢翎之在楼底树下亲吻她的额头的……照片只有寥寥几张,又或者顾岚只给她看了这几张,总之每张都有他们清晰的脸,却都不是从正脸角度拍的,全都偷拍的视角。 谢姝妤一张一张看过去,手脚冰凉。 顾岚似乎是觉得恶心,给她看完过后就迅速地摁灭了屏幕,随后鞋不脱,直奔卧室而去。 “你不收拾,行,那我帮你收拾!反正你今天必须得跟我搬出去!” 乱局 谢姝妤一直回避着不去设想,如果被父母发现她和她哥在一起了该怎么办,因为她想象不出来该如何应对——就像当下这样。 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让谢姝妤整个人直接呆滞住,大脑雾蒙蒙一片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恍惚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在做一场噩梦。直到顾岚快要冲进卧室,那催命般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才终于拉回她的神智。 背后倏地冒出涔涔冷汗,谢姝妤转身就去拉顾岚,慌张得语无伦次,“不是的妈妈,我和哥哥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是哪样?!”顾岚一下子甩开谢姝妤的手,转过头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你们俩都亲到一块儿了,还能是哪样?!——你解释给我听啊!!” “……”谢姝妤从没见顾岚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惨白的唇瓣翕动着,半天答不上话,连呼吸都轻得无声。 顾岚紧紧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 她无法说清自己看到梁一乔发来的照片时是什么样的感受。震惊,恶心,难堪,难以置信——那瞬间她差点没疯了! 【没爹管没娘养的两个小崽子搞一块去了,哈哈】 早上看到梁一乔发来这段话,顾岚那直冲上颅顶的愤怒仿佛突破了某层极限,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疯狂打砸身周围的一切,眼里的世界也随着杯碗破碎而轰然崩塌。她亲生的两个孩子居然乱伦了,这让她怎么接受!这让她怎么接受!!等到顾岚终于恢复些理智,沙发上两岁的魏薇正被吓得哇哇大哭,她粗喘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双手哆嗦着把魏薇抱进怀里,哄到她不再哭为止,然后马不停蹄买车票赶了过来。 坐火车赶来的这一路上,顾岚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着不让自己崩溃,可到了现在,亲眼看见女儿的这一刻,她实在没法继续控制情绪。 顾岚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姝妤跟前,尖细的手指攥住她肩膀,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嗓音夹带着滔天怒火:“那是你哥啊谢姝妤,那是你哥!你亲哥!你跟他从一个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你疯了吗你和他鬼混到一起??” 谢姝妤僵滞的身躯微微战栗,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哥把你带走的,我当初就不该同意……”顾岚神经质地喃喃着,忽然望向谢姝妤,“你们俩……谁开的这个头?” 谢姝妤揪紧裤边。 谁开的这个头? 按顺序说,是谢翎之先喜欢的她,但又是她主动让谢翎之帮她解决发情期,可之后又是谢翎之先表的白。弯弯绕绕纠纠缠缠,当下这个境地,谢姝妤也搞不清究竟是谁造成的。 不过现在这情况,说是谁都无所谓了,答案根本就不重要。 “……是我。”谢姝妤直视顾岚,眼中尽是接受现实后,破罐子破摔的死寂和倔强,“是我勾引哥哥的。” 顾岚盯着她,掐在她肩侧的右手剧烈抖动,谢姝妤毫不怀疑那只手下一秒就会扇在她脸上。她咬牙畏惧地等待那一刻,然而几秒后,顾岚却松开了她。 “我现在先不跟你计较……等晚上我再让你给我细说,正好你闫阿姨这段时间住院不在家,你好好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大门毕竟还开着,怕被邻居听到这种丑事,顾岚暂时不想发作太过,她竭力稳住情绪,腰背微许佝偻地走向卧室,“我去收拾你的东西,行李箱来得太急忘了带,等下先用你书包装衣服,装不下的等我下次来拿。” 顾岚走进上次来时谢姝妤住的卧室,然而一眼望去,却发现卧室竟从里到外全都变了样—— 这明显是谢尔盖的房间。 顾岚怔了怔,转头又望向另一个卧室,片刻后,迈步走近。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谢姝妤也随着她的视线和脚步转移而心跳越发急剧,手心都渗出凉凉的冷汗。 看清床上有两个枕头、两张被子后,顾岚脸皮抽了抽,满面的不可思议:“你俩都睡到一张床上了……?” 说到这,顾岚忽地想到什么,脸色蓦然变得煞白。 顾岚缓缓转头,脖子仿佛零件生锈的机器,谢姝妤甚至恍惚听到了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上回我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安全套盒子……”顾岚声线抖得厉害,几乎连不起句子,“……是不是你们用的?” 可怖的沉默在屋子里漫延。 三月的春风依依拂过窗棂,柔顺又清暖,这短短一句话却凝聚起余下所有春寒,料峭凛冽地扎在谢姝妤面孔上。 让她想撕下这张脸,低下头再也不见人。 脑子彻底化作一团雾,在躯壳里渺茫地飘来飘去,谢姝妤与妈妈对视着,眼睫半耷,话音从唇间轻轻散出来。 “……是。” 无际的寂静中,谢姝妤只见顾岚的眼睛冒出越来越多的血丝,鼻腔进出的呼吸也越来越促重,那来回反复的呼吸声像是枪决犯人前倒计时。 倒计时最后一秒,顾岚倏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尖锐地割开空气。 “啊啊啊!!!”顾岚猛得冲了过来,揪着谢姝妤的衣领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边,崩溃癫狂的捶打凌乱落在她身上,“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跟你亲哥上床,你怎么能跟你亲哥上床,你才十七岁你还要不要脸!!你俩可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啊——” 顾岚嘶哑地哭喊道,“你俩从小一起长大,吃一起住一起,连上学都在一起……你们做这种事都不嫌恶心吗?我……我打死你算了!!” 顾岚小时帮家里干农活,长大了也一手操持家务,手劲臂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谢姝妤靠着沙发蜷缩成一团,掌拍拳打如同雨点般落在她肩臂脊背上,她两手护在脑袋两侧,眼睛只能看见半截米白的墙壁和自己的双膝。 多么熟悉的画面。 多么熟悉的遭遇。 谢姝妤感觉身体像被冻住了一般冷,四肢肌肉疼痛地痉挛起来,脖子也仿佛被什么卡住了,她张开嘴大口呼吸,却吸不进多少氧气。 有那么一刹那谢姝妤心想妈妈干脆就打死她算了,这样她就可以解脱了,死亡的罪责也不在她自己身上。 然而这个念头刚从大脑神经里划过,耳边便响起一声怒极的吼叫。 “妈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紧接着令她痛苦的打骂便蓦然远去,另一双温暖而又熟悉至极的手臂抱住了她。 谢翎之本来早早就买完了胡萝卜,路过楼下奶茶店时发现店里出了一款春季新品,看口味是谢姝妤会喜欢的,这才耽误了些时间。结果刚上楼到家门口,就见家门四敞大开着,还不断传出妈妈夹杂哭腔的尖利嘶喊,他当即就冲了进去,看到的这一幕险些让他也应激了。 谢翎之用力推开顾岚,蹲下身紧张地察看了番谢姝妤的状态。 显而易见,上午的治疗白做了,谢姝妤此时的情况甚至似乎更糟。 谢翎之额角青筋都凸了出来,腾一下站起身对趔趄撞到墙壁上的顾岚吼道:“你发什么神经!你打她干——” 啪! 不等他说完,顾岚上来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他侧脸,厉声怒骂:“你这个混账!孽种!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人渣来!” 谢翎之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兜头挨了一耳光,登时又气又懵:“什么东西?我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有脸问!”顾岚再次把照片点开给他看,差点摁在他眼睛上,“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都对你妹妹做什么了?!” 看见照片的一瞬,谢翎之气息一滞,惊愕又不敢相信地注视着照片画面。 顾岚将手机一把摔在他脸上,转移了殴打目标,对着谢翎之又锤又掐,“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你当初说要照顾姝妤,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你还是人吗?!她可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顾岚锥心刺骨的哭喊回荡在整个客厅里,崩塌的精神让她无心再顾忌同楼的邻居会不会把她说的话听去。 谢翎之任由她打了一会,而后一咬牙,猛得挥开顾岚,悍然道:“对!是!我们就是在一起了,怎么了?我们亲了睡了,还不止一次,那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岚的哭声一下止住,不可置信地瞪着谢翎之。 谢翎之喘出几口气,镇静下来,“妈,我现在还能这么喊你,是看在你过去养我们不容易的份儿上,但是我并不觉得咱们之间还有任何感情上的实质联系。我和姝妤现如今过得怎么样,又是什么样的关系,跟你也不相干,你当初回潍市的时候就该有这个认知。”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我已经满十八岁了,不需要你每个月再给我打抚养费,你对我的义务尽完了,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彻头彻尾的白眼狼,你以前养我和姝妤花了多少钱,我以后保证加倍还你。但是还完后,我们就和这六年的大部分时间一样,当彼此不存在吧。” 交锋 顾岚背靠着墙,面容憔悴双眸呆滞,来时就已些许散乱的盘发彻底乱得没法看,模样映在卫生间的毛玻璃门上,好像她才是那个刚从七院出来的病患。 听完谢翎之这番毫不留情的话,顾岚怔忡数秒,嘴唇微微地哆嗦起来。她咬紧腮指着谢翎之:“你还不白眼狼……你白眼狼到家了!还我钱?我用得着你那两个子儿?!我养你俩是因为你俩都是从我肚子里生下来的,就算我生的不是你们是别人,我也照样养,我需要你还钱??” 顾岚缓步逼近谢翎之,哑声质问:“谢翎之我问你,我回潍市以后,是不是隔叁岔五就问你和谢姝妤过得好不好,过得怎么样,平时生活学习有没有缺这短那的,是不是每次逢节换季就嘘寒问暖往你卡里打钱?你有搭理过我一回吗?——你说我当你们不存在,明明是你一直当我这个妈不存在!……谢翎之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她哽咽着,撕扯着嗓音拔高,“你和你妹妹加一起在我肚子里待过快二十个月,快二十个月!我当初为了养你和你妹妹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现在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你一句还钱就想不把我当妈……你怎么能冷血成这样啊!” 顾岚说着,悲恸地大哭起来。面前的儿子到底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曾经怀孕时令她难以阖眼的期待紧张至今历历在目,即使这些年来母子之间积攒了太多的隔阂与龃龉,顾岚心底对于谢翎之,仍是有着点点眷恋的。 她无法接受儿子居然对她说出这么一番冷心冷肺断绝关系的话,而且还是为了跟自己亲妹妹乱伦! “……”谢翎之吐出一口浊气,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耐性濒临告罄,“那你想怎么样?你想我怎么样?”他不耐烦道,“我告诉你,让我和姝妤分开是不可能的,带走她更是想都别想,你就算在这闹叁天叁夜也不会对我们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我今个话就撂这儿了,要么你现在立马走,别再回来,反正你也管不了我们,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得了;要么你就接着闹,闹得再大声点,让整栋楼都知道你俩孩子搞到一张床上去了。我是不在乎,你自己选。” 闻言,顾岚的哭声渐渐低微下去,良久,再抬眼时,那双眼里泛着由悲变质到恨的殷红,“谢翎之,你……行,你真行。你是不是觉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亲妈拿你没办法了?……你少自以为是。” 谢翎之面色微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顾岚擦干眼泪,大跨步过去捡起掉在一边的手机,手机幸好没摔坏,只有屏幕边角碎了块口子,并不影响使用,她解锁后点开微信通讯录,冷硬地对谢翎之道:“这个房子里,我是外来的,做不了主,但你爸总做得了主吧?我跟你爸微信还有联系,要是我告诉他你俩这事,你觉得他能同意让你俩继续住在一起,还住同一个屋里吗?” 谢翎之瞳仁一紧,当即伸手去抢手机,顾岚早就料到他的动作,往后迅速一躲,讽刺笑道:“怎么,知道害怕了,着急了?刚才不还挺硬气的吗?你以为你满十八了就了不起了,实际你离摆脱父母还早着呢!你现在吃的穿的住的哪个不是我们当爹妈的供着的,你哪来的底气跟我斗?” 谢翎之阴沉沉盯着她,暗自磨了磨牙根。 供个屁。 除了这间房子是谢尔盖买的,其他吃的穿的这些年基本全是他自己供的他和姝妤好不好。 要是没有这件事发生,再过一个月,等他保送考试成绩出来,四月末毕业离校后找个地方打工攒攒钱,他都不用再住这房子了,直接带着姝妤搬出去,退掉午休用的那间出租屋,在学校附近租个更大的房子,让姝妤高叁时候自己住着也舒服点,上下学跟同学一起走也更安全。 ……结果现在梁一乔那个贱种潜伏到了学校那边。 他原本计划的一切全他妈毁了。 爸也好,妈也好,学校也好梁一乔也好……处处给他找不自在! 胸腔里汹涌喷薄的怒气令谢翎之手臂微微发抖。他闭上眼,一手用力搓揉眉骨,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倒是有能耐把老妈手机抢过来然后赶她出去,但对自己亲妈动粗也太没品太掉价儿了,他一个alpha,还是已经成年了的alpha,实在做不出来这等事。 至于老爸那边,他也不怕谢尔盖知道他和姝妤在一起了,他是担心麻烦——担心老爸趁他和姝妤上学不在家的时候,放老妈进来把姝妤行李打包带走,强行把她撵到老妈那边。他和姝妤毕竟还没毕业,没那么多时间精力跟老爸老妈斗智斗勇。 对了,姝妤……先处理姝妤的情况。 谢翎之深呼吸几回,放开被搓得通红的眉宇,有些疲惫地对顾岚道:“我一会再跟你说吧,姝妤状态不好,我先带她回卧室吃药。” 说完他转过身,走到仍木然趴靠在沙发边的谢姝妤身旁,两手揽过她的后背和腿弯,想把她抱回卧室。 见到这一幕的顾岚仿佛被极大刺激到了,霍然扑过来掰扯谢翎之的手,“你别碰她!你给我离她远点儿!吃什么药吃药,你少找借口跟我耗!” 谢翎之被她扯得一晃,差点将谢姝妤摔到地上,他急急稳住胳膊,小心放下谢姝妤后一把甩开顾岚双手,勃然道:“你消停会儿行不行!姝妤现在精神不好需要静养!你是不是非把她全毁了才满意?!” “你说什么?”顾岚眼皮抽跳,她用力推了下谢翎之的肩,音调尖利地叫道:“我毁了她?你哪来的脸说这话?明明是你——” “就是你!”谢翎之阴沉着脸逼近顾岚,生怕惊吓到谢姝妤,他将声量一再压低,鼻息却止不住因怒火而加重,“你看看姝妤的样子,你去看看!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啊?——就因为梁一乔那畜生,还有你!” 顾岚被逼得后退半步,茫然地看看谢姝妤,又看向谢翎之,“我?梁一乔?……你什么意思?姝妤她怎么了?” 当年的事顾岚了解到的并不详细,楼道里没有监控,无法重现那时景象,荣阁怕她太过愧疚也没说太多,只简单叙述了下经过。因此她不知道谢姝妤现在静寂着发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谢姝妤只是没脸抬头面对她。 “和梁一乔什么关系?”谢翎之笑了一声,被气的,眼里的怒意忽地尽数冷成失望寥落,“妈——有时候我真的不想这么叫你。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力气怪你了,反正我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没法带姝妤回炉重造换一对父母。再说像你和老爸这样夫妻做不成父母也当不好的全世界都多了去了,我要赖也只能赖自己和妹妹投胎技术不行,生在这么个倒霉催的家里。” 顾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行,我好好说话。” 谢翎之一手指着身后如木偶般毫无反应的谢姝妤,平静道,“你知道姝妤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吗?是犯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叫PTSD。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您应该听说过这个病吧?没听说过也不要紧,我用个方便你理解的方式解释给你听:当年梁畜生想侵犯姝妤的时候我进去拦住了他,把姝妤救出去了,但是我们还没跑出楼道就被姓梁的抓住,摁在楼梯上一顿好打,差点被打死在那里——就像你刚才那么打的。 “从那之后姝妤就患上了PTSD,她不敢出门,不敢下楼,甚至不敢看见楼道,一看见就会心悸发抖、恐惧头痛、有时候还会出现记忆闪回,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哭得眼睛都睁不开。大概用了半年多时间,她才总算走出阴影,能够正常出门。 “结果今年初叁,我们在超市遇到了出狱的梁一乔,姝妤被吓得再次发病,甚至病得比以前还严重。我感觉不对劲,就带她去了医院检查,然后跟医生约了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就在你来之前,我们刚从医院做完咨询回来,她出院的时候本来挺活泼的,还跟我讨论中午想吃什么呢,可你现在看看她——多亏你来折腾的这么一出,今天上午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和一千二的治疗费全白他妈花了,谢谢你啊老妈!” 顾岚愣愣听完这一段,眼神空洞地望向谢姝妤,好一会,她使劲攥住谢翎之的胳膊,焦灼又愤怒道:“她得了这种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当时带她去医院治?!” “谁说我没带她去治。”谢翎之道,“我那年就带姝妤到医院检查过,也买了药定时给她吃,但是我没钱带她做心理咨询,不做专业的心理咨询她就没法好彻底,那时候医院一次心理咨询要七八百,每周要做一到两次,我从哪弄钱?” “你跟你爸要啊!……怎么、难道他不愿意给?他不愿意给你跟我要啊!” 谢翎之静静看着她,半晌,说:“妈,我去你家找姝妤的那天下午,老爸就收拾东西走了,去国外做生意了——这六年他没回来过一次,也没给我转过一分钱抚养费,直到去年十月他才终于回家,并且让姝妤把卧室倒出来给他住。你到现在还没跟老爸联系过,所以不知道这事儿吧?” “……?”顾岚完全懵住了。 “至于你,”谢翎之接着说,“我八岁那年你把我送走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以后不再给你添任何麻烦。这几年我为了生存累得要死要活过,也骗过不少人,做过挺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但我起码知道什么叫忠于自己,我说过不给你添麻烦,哪怕快饿死那天,我也绝对不会问你要一分一毛、给你添半点麻烦。 “当初既然是我主动把姝妤带到这边照顾的,那姝妤就是我的责任。我是她哥,能养好妹妹是我应尽的本分,养不好也是我自己的过错,我再苦再累,也用不着别人替我分担。包括你,妈。” 顾岚怔怔看着他,唇瓣轻颤,眼睛一点点湿润,而后噗嗤一声,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地笑了出来,“你挺有担当啊,说得振振有词的……可是说到底,谢姝妤变成现在这样,不就是被你耽误的吗?你这个哥哥倒当得有尊严了,你考虑过你妹妹吗?” 谢翎之平静依旧:“省省吧妈,咱们这个家过成现在这烂样,盘点谁对谁错还有意思吗?谁又能赖谁啊?” “……” 顾岚红着眼跟他对视,良久,用指节揩了揩眼角,偏过头,吸吸鼻子,“……算了,你先带姝妤去吃药吧……等出来我再跟你谈。” 谢翎之望了她一眼,回身,再次抱起谢姝妤。 谢姝妤神情还木呆着,被他触碰时瑟缩地挣了挣,谢翎之轻声哄了句:“别怕,是哥哥,哥哥带你回卧室睡觉。”谢姝妤便安定下来,不动了。 抱着谢姝妤回房后,谢翎之出来,去厨房倒了杯热水,返回时正要关门,顾岚蹙着眉说:“别关门!……我不放心。”不放心如今的他俩独处一室。 谢翎之眼角瞟她,不咸不淡“哦”了声,遂了她的意,果真没关门,就这么房门大开地让她监视。 然而顾岚监视没一会就监视不下去了。 倒不是谢翎之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动作,而是他哄谢姝妤时说的那些话,腻歪得让顾岚一个四十好几的中年妇女都有点听不下去。 再加上得知他俩现在关系不正常。 顾岚索性不折磨自己了,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站在厨房明亮的窗户前,远眺风景平心静气。 不知过了多久,谢翎之总算给谢姝妤喂完药,把她哄睡了,然后走出卧室找顾岚。 “姝妤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了。”谢翎之开门见山道,“你怎么想的?” 顾岚沉默少顷,说:“这些年,确实是妈妈对不起你们,我承认我有错,不过你和姝妤都这么大了,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应该都没法再弥补你们了。” “嗯。”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们俩都是从我这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谈恋爱,绝对不行。你俩现在立马断了,就当还了我生养你们费的精力和钱。” “不断。钱我加倍还。” 顾岚无声叹了口气,比刚来时平和了些,转身对谢翎之道:“儿子,妈妈以前没来得及跟你说,回潍市之后更是没脸跟你说——其实你和你妹妹,一直都是妈妈最骄傲的孩子。”她高抬起手,慈蔼抚摸谢翎之的头发,“长得都那么俊,个头还都高,成绩从小就好,从来不用妈妈操心学习,妈妈没见过谁家孩子比你俩还聪明懂事……” 谢翎之:“不用煽情了妈,有什么话麻烦直说,我一会还有事。” “……”顾岚讪讪收回手,低咳一声,“再过几个月,你就要上大学了,你的成绩我知道,上清北是保证没问题的吧?” “是。” “你和你妹妹的长相和成绩,就算在四中应该也是出类拔萃的,你们看不上别人我能理解。”顾岚注视着谢翎之,问:“可你上了大学以后呢?尤其还是去清北那样的学校,全国各地最优秀的孩子都在那两所学校,多帅的alpha多美的omega都有,家境好的多才多艺的谈吐不凡的什么样的找不到,你怎么就敢确定你不会变心?万一你喜欢上别人了,你妹妹怎……” “你怎么知道有?”谢翎之反问:“你在那上过学?” 顾岚哑然一瞬,目光尴尬闪烁,“我、我当然没在那上过学,但我以前跟你姨你姥她们去清北转过,别当你妈什么世面都没见过。” “哦。那你在那儿见到的alpha和omega都比我和姝妤长得好看吗?” “……倒也不是全都……但肯定有比你们好看的。”顾岚硬着头皮道。她那次夏天去的,学校正放暑假,旅客又多,她其实根本没见到多少学生。 谢翎之冷嗤:“那看来你也没多爱我和我妹,也没多以我们为傲。我最爱姝妤,在我眼里可没人比她长得还好看。” 顾岚活像被这话戳伤了耳朵,闭着眼吸气半天,才缓过劲。 眼看劝导是行不通了,顾岚索性道:“行,那我不讲以后了,我就说现在。你就是不让姝妤跟我搬出去对不对?也行。那我也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我现在就联系你爸,把你和你妹的事儿告诉他,让他帮我把你俩其中一个扫地出门;另一个……姝妤现在每周就周四一天上午去心理咨询是吧?” 谢翎之本想撒谎,再加一天,虽然他不知道顾岚问这个干嘛。但他想了想,这谎也太容易戳破了,没啥意义,干脆直白道:“嗯。” “好,那以后每周周叁姝妤住在这——我刚惹她发病了,她应该不会愿意我带她去医院,暂时先你带她去,等你上大学了再换我——除了周叁外,其他时间姝妤都在我那里住。她住这儿的时候你俩不许睡一个房间,我会让谢尔盖替我看着你俩。” “你在这边租房子了?” “没有,我住你闫阿姨那。” “闫裕阿姨?” “对,闫裕住院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回家,我问了她能不能带姝妤在她那借住几个月,她同意了。” “闫裕阿姨还住在振兴街吗?” “嗯,还在振兴街都九城。” “那不行,离四中太远了,也没班车经过那个站点。” 顾岚有些不耐:“上学是困难吗?我给她打车不就行了。” 谢翎之又问:“那潍市那边呢?你那孩子,叫什么薇的,不管了?” “……我把小薇带过来住,反正她还没上幼儿园,在那住都一样。这个我刚才跟魏鸣通过电话,他也答应了。” 这颠簸来颠簸去的经历还挺熟悉。谢翎之轻不可闻地笑了声,随即正色:“不行,她会吵到姝妤休息。” 顾岚道:“怎么可能?姝妤每天早出晚归的,出门上学的时候小薇还没醒,放学回来的时候小薇也早都睡了,哪可能被吵到。” “你那小薇被姝妤吵醒了哇哇大哭怎么办?还有周末两天姝妤可一直在家呢,她说不定会打扰姝妤学习。” “小薇都过了那年纪了,再说我会看着她……你别跟我扯皮,就这两个选项,赶紧选。” 谢翎之静了会,说,“周四做完心理咨询,姝妤不能去你那,她得跟我回来。跟你在一起她心情不好。” 顾岚倏然抿唇,默然半晌,“……行,那就周叁周四在这儿住。” “周一周二也在这儿吧,周末再去你那。” “你还得寸进尺了?” “我是在替你省打车钱,”谢翎之讥诮道,“再说你那对象周末也休假吧,休假总得过来看你们娘儿俩吧?正好你们一家叁口和和乐乐一起来,当着姝妤的面儿好好幸福幸福,让姝妤感受一下亲妈在家还能当留守儿童是什么感受。” “……你这嘴皮子真是……”顾岚搭在厨房岛台上的右手紧握成拳,许久,才松开,长长叹气一声:“我这么费心费力,连在潍市的工作都不顾了,跑来这边陪你们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妈妈担心你们年轻犯错吗?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理解妈妈的苦心呢?……你把我当成拆散你和你妹妹的恶人了是吧?妈妈跟你说,你以后就知道妈妈做得对不对了。你现在不肯听妈妈的话,将来有你后悔的,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谢翎之面无表情地鼓掌:“嚯,伟大,您可太伟大了,您真是什么都懂,特朗普都没您懂得多。所以姝妤每周一到周五住这儿,周末去您那儿住,这个安排您看可以吗?——您不用担心太多,我们一般也只在周末做爱。”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最后俩字儿成功让顾岚破功了,顾岚对着谢翎之又锤了半天,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才停手。 顾岚狠狠盯着谢翎之,“她每周就周叁周四在这儿住,其余时间必须去我那,没得商量!你现在就去给她收拾东西!” 谢翎之没马上动。 他垂睫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象,片刻,低低说:“下周吧,妈……姝妤现在状态不好,我不放心。” “……”顾岚沉默良久,像是终于忍下什么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不容置疑的话音:“周六晚上七点,我来接姝妤。——至于你爸那边怎么说你自己想。” 说罢,顾岚转身离去,“砰”的关上防盗门。 ———— 作话: 原来只是急性肠胃炎,在医院打了两天吊瓶,现在的我精神抖擞!(?ˉ??ˉ??) 惯着 顾岚走后,谢翎之独自在厨房窗台前站了会,才返回卧室。 进屋时,发现谢姝妤的姿势变了,从面朝门口这边躺着,变成背对门口,被子也拉到了耳垂以上,盖住一多半的脸。 谢翎之伫在床边凝望她纤薄的背影,默然少许,单膝跪上床,一手抚上她肩头,轻晃了晃。 “睡不着吗?”谢翎之垂首问,“睡不着就先起来吧?哥哥做饭给……” 话没说完,谢姝妤突然翻身猛推了他一把,尖声叫道:“滚开!滚!!”她叫完这两句,霍地重新躺下去,拽过被子把自己兜头蒙住。 谢翎之被推得趔趄了下,扶着门框堪堪稳住身形。 他喉结滚了滚,保持住镇定,再度走过去,小心伸出手臂,试图抱住谢姝妤,“怎么生气了,姝妤?……是刚才妈妈吓到你了吗?还是因为哥哥答应妈妈——” 谢姝妤噌地掀开被,揪住谢翎之的衣领,一个用力将他摁倒在床上,握拳便朝他砸了下去,“你这个废物!你就是个废物!”她一边跨坐在他身上砸个不停,一边失了神智般愤怒而又颠叁倒四地喊,“你为什么不赶走她?为什么不赶走她?你为什么要答应她把我送到她那里??你个混蛋,你滚,你去死算了!” 她嗓子喊得嘶哑,气息粗重,双手提起谢翎之的领子颤巍巍晃着,扩散的瞳孔映不清他的脸,“能摆脱我你挺开心的吧?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走了,你自由了,可以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还得在这里继续折磨一年!能把我这个烂包袱甩开你是不是可高兴了啊!!” 谢翎之沉寂着,任由她发作。六年前谢姝妤居家的那大半年里,时常这样情绪化地大发脾气。他知道该怎么应对。 直到谢姝妤连叫喊的力气都消耗殆尽,谢翎之伸出手,摁下她的后脑,与他接吻。 谢姝妤撑着他的胸膛想躲开,奈何两只手已经没了力气,只能随他摁着,吻着,然后被迫翻转体位,被他压在身下,一件件扒光衣服,内裤也被扔下床。 谢翎之没有脱掉自己的衣服裤子,只简单解开裤扣,拉下拉链,握着阴茎在软嫩紧闭的穴缝上磨了磨。 还干着。没有一点湿润的痕迹。 谢姝妤这个状态也很难湿。 床头抽屉里有之前网购避孕套时赠送的润滑油,但谢翎之并没有用的打算,他俯身叼住一只受了凉气后微微收缩挺立的小奶尖,唇齿用了些力气,磨咬又嘬吸,没一会就将那颗蓓蕾吸得红艳。 谢姝妤顿时难耐地挺起胸脯,眯眼呻吟,头颅禁不住偏转到一边,白腻的颈高高仰起,“啊……别碰我……别咬……” 她在奶尖上的敏感度不比阴蒂低多少。 腿心情不自禁夹了夹,泌出点晶莹黏湿的液体。 借着这点点黏液,谢翎之两根手指直接捅进穴里,摸索向深处那块软肉。 “呜……不要,疼……!”阴唇外面还干燥着,柔嫩娇弱的肌肤被他同样干燥的手指磨得生疼,谢姝妤抻脖哭叫一声,抓着床单往上挪腾,却被谢翎之掐住了奶乳,逃不掉。 下面两根手指抽插得越来越快,动作根本不是扩张该有的舒缓柔和,反而像是惩罚一样毫不收劲儿。 谢姝妤现在不是能够集中精神做爱的状态,出水很慢,实在疼得厉害了,她夹着泪花抬手使劲拍打谢翎之结实的肩,“你滚开,快拿出去,疼死了……呜……混球,人渣,你弄你亲妹妹……” 谢翎之依旧什么都不说,掐着她奶子的手松开,伸进床头柜咣咣当当摸了个来回,掏出一把皮质手铐——他们之前为了情趣买的——将谢姝妤两只手腕牢牢缚住,压在头顶。然后抽出湿漉漉的手指,在阴唇周围涂抹两圈,扶着鸡巴直挺挺插进穴口。 谢姝妤脸色一白,猛得蜷起手指,“呀啊——!” 腰杆紧绷着弓成弧线,被强行分开的两条长腿紧紧夹住谢翎之精窄的腰,企图阻止他继续动作。谢姝妤疼软了,方方面面都软了,抽抽嗒嗒地哭号求饶,“哥,疼……我疼……你出去,求你了……” 谢翎之神情平淡地抬起她一条腿,扛在肩上,低头含吮她的唇,接着跟她接吻。下身仿佛感知不到穴内的滞涩般,规律平稳地抽送起来,每下都抽出大半阴茎,再沉着腰尽根没入。厚重囊袋啪啪撞击着阴唇,将那两瓣白生生的花瓣摧残成靡红一片,肿硬硕大的龟头也随着声响,一下下沉缓有力地冲撞着宫口软肉。 谢姝妤两只手都被束缚在头顶,只能挺着弹软皎白的胸脯呜咽挨操,两团奶肉在耸顶中淫靡地跳动着,很快就被大手握住一只,在五指间揉弄把玩。 龟头伞状的硬棱渐渐从阴道尽头刮带出更多濡湿的浪水,令抽插顺利了些,谢姝妤感觉没那么痛了,身体也因为酥麻快感而微微痉挛,便又开始不安分地发作。 “窝囊废,变态……”她一面忍着淫媚的娇吟张腿挨干,一面梗着脖子骂谢翎之,“真没用,你真没用……只会操自己亲妹妹,在床上使能耐……除了这个……嗯啊……你还能……还能干什么……” 谢翎之不答,雄躯压低些许,左手攥紧她被扛起的那条小腿,手背青筋浮凸,生生将腿膝按到了她头侧,迫使她整个下身大大敞开。 “唔……”谢姝妤蹙眉哼唧两声,幸而身子骨够软,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做起来也不是很吃力。 谢翎之左腕腕表还没摘下,薄凉的玻璃表镜反射出那张冷峻而寡淡的面容,光看脸甚至看不出他在干什么,然而他整个下半身都已经骑跨在了谢姝妤身上,公狗一样精壮强劲的腰部肌肉绷紧收提,操插频率不断加急加重,肉体碰撞的啪啪声也愈发清脆震响,日得谢姝妤一时半会都没能说出话来。 “呀……唔嗯……不、不要……” 谢姝妤仰起淌满泪痕的小脸,张着嘴哀哀吟叫,纤瘦身板被肏得震颤不止,下体逐渐有细密的水花伴着粗壮阴茎溅出穴口。 “嗯……呜呜……轻一点……哥……哥哥求你了……我不行……”要不是两只手都被捆着,谢姝妤真想薅他的头发。谢翎之很少干她干得这么狠,谢姝妤实在有些受不住了,摇着头泄愤般哭喊,“你滚远点啊,快滚,不许碰我!跟我表白的时候说什么喜欢我……你放屁,我看你就是想上我,觉得我睡起来舒服就天天睡……乱伦的臭变态,废物,把你那玩意拿出去,真恶心,恶——” 视野忽然天翻地覆。 她被谢翎之翻了个面。 捆住手腕的皮质手铐被拉到了后背,由谢翎之单手捞着,小腿也被谢翎之的腿骨牢牢实实压住,谢姝妤上身悬浮在床的上方,水滴状奶肉自然垂坠,奶尖被床单蹭得痒痒的,她却连动一动都困难。 “有时候,我会觉得,”谢翎之缓缓喘了口气,垂睫睨着她白璧无瑕的背,声线沉哑,“……我真有点太惯着你了。” 认错 谢姝妤挣扎扭动的肩膀静下来,眼神清明了点,弱弱流露出一缕不安。 她向来有些怕谢翎之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因为这表示他真的生气了。 她可以在谢翎之面前放肆撒泼打滚逞威风耍脾气,可一旦谢翎之跟她较真,她就怂了。 然而,没安静多久,谢姝妤就忍不住又动起来。 ——上身悬空、两只手还被拉到背后的姿势并不好受。 床铺下面还是弹簧结构,跪着一点也不安稳,需要时不时调整姿势稳定身形,谢姝妤两条小腿都被谢翎之压着,手腕也被箍着,根本动不了半点。东倒西歪的她下意识甩动尾巴,臀肉夹紧插在穴里的肉棒,她现在唯一的支撑点,以把自己固定住。 小穴努力收缩着绞紧阴茎的情状,仿佛是在饥渴求肏一般,敏感紧致的穴肉连茎身上凹凸盘虬的筋络都描摹得清清楚楚,谢姝妤面朝着枕头,脸颊羞得快要冒烟。 “哥……哥哥,你把我手解开。”谢姝妤稍转过头,带着点撒娇示弱的口吻,有些艰难道,“这个姿势不舒服。” 她说完就开始等谢翎之松开她。谢翎之却一言不发,一手扶住她的腰,拇指卡进浅浅的腰窝,另一手拉着手铐中间,挺腰在她穴内狠操猛顶。 “啊!”谢姝妤蓦地仰头惊叫,紧接着叫喊便被迅速顶碎,淹没在沉重凶悍的啪啪声中,“啊啊……啊……哥……哥我……我喘不过气了……呜……你干嘛这么凶……” 谢姝妤身板被撞得一颤一颤,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绷直的脚背直想扑腾,却被谢翎之修长的小腿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后入的姿势让龟头能够插得更深更顺遂,谢翎之把着谢姝妤细软的腰,阳根顺着愈发滑软的穴壁次次耸操到尽头,几下就把宫颈软软的肉芽撞开个小口。他停顿片刻,龟头抵着那张小口研磨两圈,将缝隙磨得更开,随后挺胯继续深顶,幅度密集如骤雨,力度远比刚才还狠。 被这么用力又连续不断地撞击宫口,谢姝妤只感觉肚子都要被撞破了,偏偏胸口气管又被抻着,吸气都吸不进多少,叫也没劲儿叫。 谢姝妤有气无力地吸鼻子啜泣,声声哀怨,“谢……谢翎之你……你是不是要弄死我……呜嗯……你生气……你有什么资格朝我生气?我要踹了你……我马上踹了你,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啊啊!” 后臀忽然挨了极响亮的一巴掌。光听声音就实在得要命。 ——这一巴掌是真下了力气的,跟以前出于情趣用的力道完全不一样。 谢姝妤浑身一抖,闭着眼咬唇消声好半晌,才从火辣辣的热痛中缓过神。她虚虚地喘着气,眼神空白,满是不可思议:“你打我?……你打我??” 两句刚说出口,谢翎之劈手又是几巴掌落了下来,记记正中她最饱满的臀尖,打得谢姝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会抖着身子哭喘。 雪白臀峰原就正被alpha雄健的胯骨碰撞出一波波肉浪,这下又撞又打的,不一会就充血泛起了蜜桃一样的粉红色,尤其巴掌掠过的地方,鲜红分明的指印清晰可见,浮在光洁的肌肤上,衬出一种充满凌虐和破坏欲的美感。 两瓣蜜桃中间是色泽更瑰丽深红的肉花,正被粗大阳具插得蕊肉外翻,蜜水泛滥成灾。 随着抽插越来越快,蜜液被肉茎打发翻搅成黏稠的白沫粘在穴口周围,少许在悍猛操干中迸溅出去,一团团凝固在少女痉挛不止的腿根上,又顺着柔滑的肌肤缓缓淌落,像是还没等流进子宫就被鸡巴从穴径里操挤出来的浓精。 谢姝妤兀自叫得嗓子都哑了,还是没听到谢翎之说一个字,打她屁股的手也没停下,只是变换了角度和位置,时而有意无意地落在她尾椎附近,激起一阵刺麻爽意。 痛爽夹击下,谢姝妤翘高尾巴,抽搐着泄了。 上半身扬着头剧烈战栗,力气随着汁液喷溅渐渐流失,歪歪斜斜往一边倒去。 谢翎之松开拉着手铐的手,放任她倒下,阴茎却还插着不拔出来,整个人顺势伏在她身上,龟头猛得捅进那翕张着往外喷水的细窄宫口。 谢姝妤漂亮的双眼往上一翻,蓦然张大了嘴,发出崩坏颤抖的喘息,“哈啊……!嗯……呜……” 硬实而又不规则的冠状沟紧紧卡住宫口内侧一圈,不顾紧绞缩搐的屄肉还在高潮,谢翎之一条手臂勒住她的肩颈,结实精密的肌肉令她几乎喘不上气,健壮的身躯压着她继续操干,手自下而上抓住一只软乎乎的奶,掐着顶端红樱揉捏亵玩。 高热滚烫的胯部一下下重撞在谢姝妤那已经肿起的屁股上,搔过皮肤的粗硬耻毛都会带起一阵痒痛。 “哥……呜……哥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求求你……求求你……”谢姝妤眯着泪眼,可怜兮兮地哭喊道。 她实在被干得受不住了,小腹缩得快要抽筋,淫水喷涌得停不下来,还都被堵在肚子里,涎液却不受控制地从口角流出,完全一副被肏坏了的样子。 谢翎之还是不说话,腰胯又加大了力度,像是在不满,也像在催促什么。 谢姝妤脑子都要被不间断的激爽快感冲刷成浆糊了,她竭力夹紧酸软的穴,哽噎好一阵,张嘴服了软,“对不起……!对不起哥……对不起……我错了……” 狂风暴雨般的操插总算片刻停歇。 谢翎之放开她那只被揉得通红的奶子,抬手慢慢拭去她脸上泪痕,音腔染着些欲色的哑,但依旧沉稳,“错哪儿了?” 谢姝妤终于能好好呼吸几口气。 从极度酥麻的震颤中缓和了会,她泪眼朦胧地说:“我……我不该……不该那样说你,不该那样说话……” 少顷寂静。 谢翎之没追究她说的哪句,撑起身,把硬着还没射的阴茎从小穴里拔出来。 “唔……”尺寸过分粗硕的一根从阴道缓缓脱出时,谢姝妤禁不住抬起下巴,煎熬地轻声呻吟。 “啵”的一声,圆胀的龟头也彻底脱离穴口。 紧跟着是涓涓几股淫液,如同泉水般从暂时没能合上的穴眼哗啦涌了出来,浸湿一片床单。 谢翎之解开谢姝妤腕上手铐,把犹在哆嗦的她翻到自己这边来,湿黏硬热的阴茎对准她喘息的小嘴。 “乖,吃进去。”谢翎之摸着她后脑发丝,跟她投来的、迷茫失神的眼睛对视,“你吸出来一次,哥哥今天就不弄你了。” —————— 明天周一,还是老样子休息哈~ 口交(全h) 那根挂满湿腻淫水、散发着热气的肉柱直楞楞杵在谢姝妤面前,伞状菇头还在往外渗着一缕缕浊白前精,距离之近,谢姝妤都能闻到上面独属于性爱的气息。 腥臊又浓郁,吸入鼻腔后,像被内射了精液一样粘稠地糊满她整个大脑。 谢姝妤眼神朦胧地恍惚着,如同被蛊惑般,挪动酸麻的手颤巍巍握住肉茎根部。 ……吸出来一次就能不遭罪了,好像挺划算的。 完全勃起后的尺寸她单手甚至没法全部圈住,茎身虬结的青筋灼热强劲地搏动不停,一下一下撞击着嫩软的手心肉。 谢姝妤心脏怦怦直跳,五指费力扶稳,小脸凑过去一点,做了两秒钟心理准备,先吐出舌尖,试探着舔了舔龟头。 没什么味道,就是有点黏。 上方,谢翎之轻微地喘了一声,音线如电流般酥麻地钻进耳蜗。 谢姝妤红着脸呼了口气,张开嘴,吃下那根硕长鸡巴,晃着脑袋上下吞吐。 “咕唔……嗯……” 腥甜的蜜水和前列腺液混合在一起,吐纳间涂满舌面味蕾。口腔内,涎液被源源不绝刺激出来,从唇瓣和肉棒之间的缝隙淌溢而下,沿着肉棒表层条条筋脉,蜿蜒流进浓密濡湿的耻毛。 捱过最初那股撑满口腔的堵塞不适感,谢姝妤渐渐投入进去,红软小舌绕着肉柱来回打转勾舔,时而抬高头,嘴巴嘬住冠首使劲一吸,听到谢翎之低磁酥爽的喘息后,谢姝妤又乖乖压下头颅,重新深含进大半。 谢翎之微眯起眼,眸光懒散,手覆在她后脑徐缓抚摸,像在爱抚专心舔吃猫条的小猫。掌心却微微施着重力,不让她把嘴抬高到脱离龟头。 匀长五指间或插进发丝深处,指缝夹住柔顺的长发,循着欲望波动张弛扯拽,控制她吞吐的幅度和速率。 谢姝妤水声啧啧地吸着,双腿微不可察地夹了夹,大腿轻轻磨蹭。 流水了…… 怎么连吃这个东西都会有感觉。 肯定都是谢翎之的错,带坏了她,让她变得这么淫荡。 怕被谢翎之发现异样,戏弄调侃她,谢姝妤一手握着肉根,另一只手笨拙抚揉垂在下面的饱涨卵蛋,想让他加快射出来。 嘴巴真的好酸。 她哥平时很少让她口,仅有的几次也是玩69的时候,因此谢姝妤的口交技术并不是很熟练,只知道吸吮和往深了吞,毛毛躁躁的。 宽敞的双人床上,omega少女趴伏在雄性Alpha胯下,被粗胀的大阴茎硬邦邦塞满檀口,柔美脸蛋都撑得鼓起,淫荡模样足以令任何Alpha血脉偾张。阴茎顶端坚硬圆钝的菇头抵在狭窄的喉口,大小是显而易见的不匹配,谢姝妤反复吞吃尝试几回,嘴还是卡在距离底端还有段长度的地方,怎么都没法全吃下去。 谢姝妤也是犟,被卡得急了,手撑着谢翎之劲瘦的腿肌,缩张喉咙非要硬生生往里塞,结果被鸭蛋大小的龟头顶得一个劲干呕,眼泪都流了出来。 “唔……嗯……!” 喉咙生疼的谢姝妤终于有些屈服了,蹙着秀眉想吐出鸡巴换口气,可脑袋瓜刚抬起些许,就被后脑的手掌又强行摁了下去,整根鸡巴都差点捅进她嘴里。 “唔唔——!” 谢姝妤被这一下子捅得险些闭过气去,眼睛水汪汪地眯了起来,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努力抬起湿漉漉的睫毛,目光越过哥哥上身精练起伏的肌肉线条,望向他的脸,无声而幽怨地指责他的粗暴行径。 谢翎之舒畅地喘了口气,略微低头,跟她对视。 少顷,他弯下腰,手依旧搭在她的发顶,脸庞靠近她婆娑潋滟的泪眸,顺便挺胯在小嘴里顶了两下。 “难受吗?” 谢翎之笑着问,声线平和温柔,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但又让人觉得假。 谢姝妤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以为他还在气她刚才的口不择言,于是含着鸡巴委委屈屈点了下头,“嗯……” 谢翎之嘴角弯了弯,手掌加了些力,将她的头压得更低,直到她秀气的脸颊涨成艳红色,喉间也不断溢出窒闷苦楚的呜咽。 “难受就对了。”温和噙笑的嗓音忽地降调,变为低沉凛然、充满长辈威严的管教口吻,“不治一治,你这张小嘴就学不会说话。” 谢姝妤眼圈一红,嗓间闷闷地咕噜了声。 她嘴巴堵着说不出话,喉管也被塞满了,呼吸不了,只能耸着鼻尖吸纳满含腥味的空气,神态看着愤懑又不服气的样子。 实际上她也确实很不服气,毛绒的长尾巴在臀后用力拍打床铺,把床铺拍得啪啪响。 ——她承认她刚才不该那样说话,她说得是过分了点,但谢翎之也不能这样罚她。她骂得又没错,本来就是谢翎之不对,他怎么能答应把她送到妈妈那边? 她不想去别的地方,更不想跟妈妈一起住。 被妈妈发现他们乱伦是挺突兀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谢翎之应该知道,他也必须得处理好。谁让他是哥哥,他就该替她把烂摊子都收拾妥帖。 谢姝妤越想越生气,不忿的情绪体现在行动上,她摇着脑袋要从谢翎之手底下挣出来,不给他继续口,可摇来晃去的却反而让谢翎之更爽。 ——想射。 谢翎之眸色沉暗。 不再给她小打小闹的空间,谢翎之下颌紧绷,单手摁住她一侧肩膀,弓腰将她的头埋得更深,将抗拒愈发激烈的小嘴当飞机杯一样凶戾抽插起来。他咬紧牙根,声线夹杂着喑哑粗喘,仿如抻拉到极致的弦,“谢姝妤,你怎么就是不肯老实点,听话点……你以为我愿意把你送走吗?我他妈比你自己都想让你留在这儿!……妈的……那帮贱货……” 全都在阻挠他和他的宝贝在一起。 明明他们两个,离彻底自由只剩一步之遥。 汗湿的额发随着插干动作在眼前振荡不止,谢翎之绷着面容,乌黑的眸紧紧盯着谢姝妤发丝散乱的后脑,肏得一下比一下快疾深入,连细小的喉咙都捅开些许。 在谢姝妤难受滞闷的哽咽声中,精囊搐动几下,冠首马眼对准喉口,霍然喷射出一道道热气腾腾的浓精,直直射进胃袋。 “嗯——” 谢姝妤泪水纵横的小脸几乎全埋在了丛林般的阴毛里,喉咙被撑起明显的柱状弧度,软骨上下滚动,咕咚咕咚,被迫不断吞咽下汩汩浓厚的精液,直到最后一滴白浊黏连着马眼划过舌根,肚子都被灌了个半饱。 射完精后半软下来的鸡巴缓慢从嘴里抽出,谢姝妤立马捂着嘴剧烈呛咳起来,“哈啊……呼……咳咳……咳……” 没等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又被抓住头发仰起头,刚被爆满精液的小嘴再次张开,承接来自兄长的猛烈深吻。 他是不是气疯了。 谢姝妤头脑混沌地想。 她貌似有段时间没见谢翎之发这么大火了。 严重缺氧的大脑已经濒临晕厥,谢姝妤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抖着手,虚软捶打谢翎之的胳膊,想叫他停下。 才锤了几拳,就被捉住手腕反剪到背后。口中外来的舌头进得更深,也不在意边角还没完全咽下的腥咸残精,卷着她的舌肆意翻搅。 下身不知何时湿得乱七八糟的小穴也被谢翎之两根手指再度插入,一进去就噗呲噗呲地快速捅插,激得谢姝妤两条腿都缩并了起来,腿心霎时湿淋淋一片。 “哥——”谢姝妤拼命拔出舌头,带着哭腔,受不了地叫喊,“不要……不要这样,你说了不再弄我的……” 谢翎之没坚持纠缠她的唇,她别过脸,他就去亲她的耳朵,舌尖沿着耳廓软毛黏腻舔舐,横插在她下身的手腕震动频速堪比马力开到最大的打桩机,腕臂青筋根根凸起,不一会小臂上就溅满了水。 “乖,宝贝。”谢翎之磕了春药一样,眼底欲望浓得化不开,字字透着情色的气息,“叫几声骚的给哥哥听听。” 真奇怪。 明明被插到出水的是谢姝妤,可他那沉沦迷醉的眼神,却好似他才是那个深陷在情欲泥潭,几近溺毙的。 就连刚射过的阴茎,也迅速又不堪入目地再度胀硬起来,勃动着矗立在小腹前。 谢姝妤倒是想随便说几句应付了他然后歇上一口气,可比思绪先组织起来的,是猛疾的高潮。小腹急剧抽搐两下,谢姝妤虾米似的蜷起腰,蹬着腿,尖叫着,泄得一塌糊涂。 “呜……呜呜……” 小腿肚无意识地打着颤,谢姝妤精神崩溃地哭了出来,穴口还在停不住地往外喷水,甚至喷的是阴精还是失禁的尿液,她都分辨不清了。她窝在谢翎之肩头,啜泣得像个孩子,“讨厌你……讨厌你……说了不要了……烂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坏……” 谢翎之把手抽出来,拍着她汗津津的背安抚,同时嘴唇细密又缱绻地在她肩上啄吻,没有留痕,却吻得比以往每一次都缠绵。 “宝贝,”他轻轻地说,“哥哥爱你。” 谢姝妤仍然泪失禁似的哭着,只是泣声小了些,许久后身体不再颤得那么厉害,她也抬手,抱住谢翎之。 “我讨厌你。”她两只手抱得紧紧的,脸埋在他肩窝,“我最讨厌你了……哥。” 应对 再醒来已是晚上。 窗帘拉得严实,没有丝毫可供月辉穿梭的空隙,黑黢黢的卧室安宁如一砚墨潭,谢姝妤慢慢睁开眼,眼皮眨了眨,意识混沌地犯了会晕。待视野清醒些,她叹着气,艰难坐起身。 被子从胸前滑落,露出斑驳连片、但都已不太明显的淡淡红痕。 脑子还是懵。谢姝妤往周围环视一圈,没找到谢翎之的身影。 他不在卧室。 但客厅的灯亮着,浅白的光透过门板罅隙,朦胧照亮卧室一角。就着这点光,谢姝妤望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八点了。 肚子后知后觉地咕噜噜叫起来。午饭晚饭都没吃,现在胃里空得厉害。 先吃点东西吧…… 谢姝妤往床边挪了挪,腿根一下牵动还肿痛着的下身,疼得她好一顿呲牙。 ——她给谢翎之口出来一次后,谢翎之果然没守信,戴上套又把她肏上三次高潮两次潮喷,自己也射了一次,才算结束。 那个臭流氓。 谢姝妤在心里骂骂咧咧,缓慢又费劲地挪腾到床边,小心翼翼把脚放下去,穿上拖鞋。 出了卧室,只见谢翎之正站在厨房饭桌前,眼睫耷垂,睨着饭桌上一盆漂着血丝、化得彻底的冻牛肉。 好像在想些什么,连她出来了都没马上注意到。 谢姝妤扶着门框看了他一会,走过去,自背后抱住他,没骨头一样软绵绵靠着他的背。 “嗯?”谢翎之恍然回神,偏头朝她浅浅一笑,“睡醒了?” “嗯。”谢姝妤懒洋洋甩了甩尾巴,从桌子上拿了杯水,润润干哑的嗓子,喝完水又继续趴到他背上,“哥哥,发什么呆呢?” 每次她发过脾气之后,就会又想依赖哥哥,从哥哥那儿求安慰,尽管时常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发脾气的。今天也一样记忆模糊,但不妨碍她此时变乖。 谢翎之转过身,摸摸她的头,笑说:“没什么,想学校的一点儿事。你饿不饿,哥哥现在给你做饭吃?中午饭都没吃上,肚子饿扁了吧。”他坏笑着,揉搓两下谢姝妤饿得扁平却仍软乎乎的小肚子。 “呀!”谢姝妤惊叫一声弹跳蹦开,鼓着脸捂着肚子,连连拍打他的手,“讨厌!” 谢翎之笑眯眯搂住她,在她额头亲了口,“回去坐着吧,饭好了我叫你。” “不要,我就要在这。”谢姝妤梗直脖子,一脸无赖相地瞪他。 谢翎之失笑,掐掐她的脸,“行,随你。” 鲜生肉菜一把接一把下锅,水分被热油呼啦蒸腾成飘香白气,没等在灶台上散开,就被油烟机尽数吸走。 谢翎之握着锅铲娴熟翻炒,时不时往锅里倒点调料。 谢姝妤在旁边看着他,良久才做好心理建设,开口问:“哥……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还能什么。”谢姝妤噘嘴,小声嘟囔,“就,妈妈说的,让我搬去闫阿姨家。” 谢翎之翻炒肉菜的动作停顿一秒,锅铲一搁,从灶台边拿过盘子,把油亮喷香的菜倒进去。 “先去吧。”他说。 谢姝妤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接着一跺脚,气急又无助地揪住谢翎之衣摆晃,“我不想去,我不想去!你怎么能真让我去——” “听我说。” 谢翎之放开锅把,将她的手拉下来,包在掌心,眉目温和,“咱们午休那个房子,我已经联系房东退租了,明后天我去把东西收拾出来,这几天你暂时忍一忍,在教室午休,等我找到合适的新地方再带你搬进去,或者你上学问问和你玩得好的同学,温简,郑梓怡,还有你那个同桌江梨——你们现在好像关系挺好嘛,最近总是提起她。”他挤眉弄眼调侃谢姝妤,看到她别扭地移开眼,笑了笑,然后回归正题,“你问问她们中午在哪午休的,要是还有房间,我带你过去跟她们一起住。午休这块我目前是这么考虑的。” “现在梁一乔搬到咱们学校对面了,新的午休地方估计用不了太长时间也会被他发现,不过他手里那些照片够用了,可能不会再费精力跟踪咱们——这个说不准,但你不用担心,以后中午我跟你一起走,他没法拿你怎么样。” 谢姝妤稀里糊涂地听到这,犹豫地出声打断,“可是你马上就要走了……” 谢翎之静了下。 没回应这句,他握了握谢姝妤的手,兀自继续说:“然后是晚上这边,这两个月你暂时顺着老妈,去闫阿姨家住,每周三周四再跟哥哥回来,周末白天我们也可以约出来见面。等五月份,我离校了,就带你从这里搬出去,在别的班车点附近租个房子住,让爸妈找不着也管不着咱们。你可以趁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直接收拾行李跟我走,也可以骗她说要住宿舍,把她糊弄过去,然后再跟我搬出来。” “租房子住?”谢姝妤不安道,“我不想在外面租房子住,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会害怕。” 每年那么多租房独居遇害案呢。 “……”谢翎之这回静的时间更久。 仿佛下了什么决定般,他呼了口气,笑意轻松,“姝妤,哥哥今年……不去上大学了,留在这陪你好不好?等明年毕业,我们一起走。” 谢姝妤一整个儿愣住了。 她满脸错愕地望着谢翎之,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啊……?”谢姝妤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微微后退半步,生硬刻意地挤出一点笑,“你开什么玩笑……你疯了吧,瞎说什么?” 谢翎之语气淡淡,跟讨论中午吃什么一样平常,“不用太当回事,留一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姝妤强挤出来的那点笑也渐渐没了。 “谢翎之,你认真的?” 谢翎之眉头微皱,笑着刮了刮她脸蛋,“喊谁大名呢,没大没小——” 啪。 谢姝妤歪头把他的手拍开,表情差到极点,“你该走就走,不用留,我没那么需要你陪。” “……” 谢翎之嘴角有一瞬间低垂下去,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沉默了一会,背过身,接着炒菜,“这个不急,以后再说……我先做饭,你要是站累了就去饭桌那坐着吧,饭马上好。” 谢姝妤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慢慢走到厨房门口。 “谢翎之。”她不死心地回头喊。 谢翎之应了声:“嗯?” “你不许留级。”谢姝妤尽力让自己的音色听起来很认真凝重,“你要是敢留,我就——” 就怎么样,她憋了半天,废废地憋出一句,“……我就不理你了。” 谢翎之鼻音低闷地笑出声来。 谢姝妤有点挂不住脸,羞恼喊:“不许笑!你听到没有?” “听到啦。”谢翎之吊儿郎当地回,“大人还有什么指令?” 一点也不正经。 讨厌。 谢姝妤不跟他说了,哼一声转头跑到饭桌边坐着。 笑容 po1 8 l .c o m 那晚谢翎之说要留级的事,令谢姝妤着实惴惴不安了一段时间,不过她心思还没来得及在这上面停留太久,转眼就被搬出租屋、收拾行李、还有找新房子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杂活分散开来。 谢翎之没把谢姝妤的衣服全都收进行李箱,尽管她每周只有两天、还都是上学日才能回来住,谢翎之还是留了一部分她的日常衣服在衣柜里。谢姝妤自己也在教务处买了两套新校服,放进行李箱,备着等去了闫阿姨家换洗穿。 至于洗漱用品之类,顾岚发来消息说已经买了新的放在闫裕家,谢姝妤过去直接用就行,不用带。 谢尔盖那边,谢翎之给出的理由是姝妤马上高三,自己也很快就要毕业离校,老妈知道以后特别感慨,想在他们临走前弥补一下这些年对他们缺失的照顾,就暂时搬来滨江了,打算把姝妤接到她那边照看一段时间,不过姝妤每周三周四还会回来住。 谢尔盖表示无所谓,反正顾岚比他会带孩子。他问了句用不用帮忙搬行李,被谢翎之婉拒后,便摆摆手让他们随意。 周六这天下午,顾岚准时到达家门口。 “我送她一起去吧。”谢翎之握着行李箱拉杆,对顾岚说,“行李挺沉的,我帮她拎上去,顺便铺个床,把东西摆一摆。她自己总是乱放东西,用的时候又找不着。” 顾岚自然不肯,冷言冷语直接拒绝。然而谢翎之也只是通知她一下,并不需要同意与否,拎着箱子就往楼下走,气得顾岚在后面直翻白眼。 “你真是越长越出息。”顾岚跟在兄妹俩背后下楼,忿忿讥讽一句。要看好书请到:h un zir j.c o m 谢翎之报之以李,“这不多亏你和老爸的栽培么。” 顾岚抿着嘴不说话了。 闫裕家离青岗小区有段车程,从青岗小区出来后,坐车过了三个十字路口,沿人民广场绕了半圈,又上了两个坡,才终于到地方。 下了车,谢姝妤环顾着四周全然陌生的环境,站在马路牙子上,半步不想走。 她讨厌陌生的地方。 她不走,谢翎之便也陪着她,拎着行李一声不吭站在她身边。 “快走啊,姝妤。”顾岚夹着眉头不耐催促。她现在十分看不惯他俩共处。 谢姝妤垮着张脸,还是不愿挪步。 顾岚干脆过去抓起她一只手腕,生拉硬拽往前走。 “唔!”谢姝妤被拽了个踉跄,像被人贩子强行拖走的小孩儿一样,跌跌撞撞又满脸不情愿地跟着顾岚。 谢翎之立马追上去牵住谢姝妤另一只手,朝顾岚不满道:“妈,你至于吗?” “你闭嘴!”顾岚头也不回地吼,步伐更快。 谢姝妤扭头望着谢翎之,眼神无声地向他诉苦求救。 ——尽管一切都已成定局,没有半分转圜余地,她也早早做过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希望哥哥能把妈妈赶走,带她回去。 谢翎之凝眸与她对视,下颌微微咬紧,眼底翻卷涌动着无数浓深心绪。 再忍一忍。 他捏捏谢姝妤的手,暗示她。 也规诫自己。 再忍一忍。 他们现在,只差一点时间。 * 在闫阿姨家收拾妥帖,已经是傍晚,谢翎之最后帮谢姝妤整理了下书桌,然后才走向门口。 “有事就给哥哥发消息,知道吗?”站在玄关处,谢翎之不放心地再次叮嘱,“最近气温上来了,但晚上还凉,你别贪凉不盖被子,又把自己弄感冒。” 谢姝妤拉着他的手不放,眼眶泪盈盈的,声音有点哽噎:“知道了,哥哥……” 谢翎之心疼地为她擦擦眼角,继续说:“感冒发烧了也一定要跟哥哥说,别自己熬。我看闫阿姨家有空调,你要是觉得热或者冷就开空调,不过别开太——” “行了!”顾岚看不下去了,一个跨步上前把他俩的手分开,“演什么苦命鸳鸯,这些用你告诉?你当我能虐待她还是怎么的?我是她亲妈,又不是后妈,比你懂怎么照顾她!再说你俩以后又不是再也见不着面了,她每天就早晚在这儿睡,白天你俩在学校不是还能见着吗?搞这么悲情干什么,给谁砍?”顾岚既恼怒又无语。 谢翎之侧眼乜斜顾岚,眼神阴郁暗沉。 在顾岚的驱逐下,谢翎之没能再多说什么,跟谢姝妤道过别后,慢慢转身离去。 红木大门被顾岚倏地拉上,咔哒一声落了锁。 顾岚明显松了口气,态度也和蔼不少,她看了眼手机,快六点了,于是微笑着问仍伫在玄关的谢姝妤:“姝妤,晚上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做呀?” “……”谢姝妤缓缓回神,瞟顾岚一眼,埋着头走向自己房间,“不了……不想吃,不是很饿。” 顾岚眉心微皱,张口想教育她几句,可是看着她那比上次见面明显消瘦了几分的背影,踌躇了下,还是将话咽回去,保持微笑道:“行,那等你饿了再跟妈妈说,冰箱里有菜有肉,你想吃妈妈随时给你做……” 谢姝妤关上门,隔绝外面的声音。 背倚门板,谢姝妤茫然扫视一圈全新的卧室,目光掠过一件件熟悉的物品,以及陌生的陈设,最终落在书包口袋倒插的雨伞手柄上。 手柄挂绳还系着年前逛街时,谢翎之给她买的水晶小猫——赤红色的,喜庆又醒目。 十七个年头,这是她第几次搬家? 第五次,还是第六次? 谢姝妤记不清了。 她感觉自己像一支漂浮在海上的小舟,每每平稳祥和地漂游一段旅程,就会被不知从哪呼啸而来的海浪掀翻,再挂着一身海藻淤泥脏兮兮浮起来,一边狼狈地清理自己,一边被裹挟着继续往不知何处游荡。 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搬家。 日子一分一秒流逝,规整有序,不为任何人驻足。 谢姝妤向身边人问了一圈,最后决定选择江梨午休的公寓,挑了间双人间,跟谢翎之一起搬了进去。 公寓较学生宿舍租金会贵一点,学生宿舍因为是公共卫生间,所以alpha和omega的宿舍分楼层安排,谢翎之接受不了,于是选择了公寓,一个屋子五脏俱全,和之前住的出租屋差不了多少。 午休的房子安定下来还算容易,晚上的住处却没那么好找。 谢翎之看了一个多月,才确定下来两间比较合适的房子,谢姝妤去看过其中一个,觉得还不错,另一个地点有些远,还没来得及看——顾岚管她管得很严,周末也把控着她出门时长,还要求报备行程并拍照片视频。 谢姝妤烦得不得了,跟谢翎之抱怨自己周末出个门像监狱放风的犯人。 “那你是真惨。”谢翎之欠揍地笑,“原谅我没法跟你感同身受——我已经是完全出狱的自由身了。” 可恶!谢姝妤面目狰狞地砸他一拳。 谢翎之确实“出狱了”,出了监狱四中、地狱高三,并成功入围东亚地区最自由群体之一:高考结束的毕业生,且已经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信息。 “你什么时候能拿到录取通知书啊?”午休时,谢姝妤半躺在公寓的床上,歪靠着谢翎之的肩,无聊拨弄手指,“清华应该会发得早一点吧,你还是保送生。” 谢翎之静默一秒,松泛道:“早也早不了多少,大概也得等七月吧。” “那么晚?”谢姝妤鼓鼓嘴,“也行吧。不过你开学报道得早去几天,因为我要跟你一起去北京玩!”她半边身子压在谢翎之身上,揪着他的衣服撒娇,“提前个……三天吧,北京夏天也挺热的,我应该没心情玩太久,我们可以跟爸爸妈妈要点钱,去欢乐谷玩……不对,你去清华的话,爸妈应该会一起送你到学校报道,到时候直接让他们出钱供咱们玩好了!咱们好好敲他们一笔,谁让他们这么多年不管咱们死活,还处处给咱们找不自在,哼。” “……”谢翎之垂眼瞧着她,片刻,淡淡弯起个笑:“好,都听你的。” 谢姝妤满意地往他胸口一趴,脸蛋蹭来蹭去。 ——看来那天晚上他说要留级,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谢姝妤想。 她放松下来的同时,心里也不免划过一丝失落,但转而又迅速振作起来。 反正就一年时间,甚至都用不上一年,她也要去北京上大学了,那时候爸妈也管不着他俩了,天高任鸟飞,他们想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美好的未来时光等着他们呢! 幻想着自由恣意的未来,谢姝妤美滋滋闭上眼,陷入黑甜的睡梦。 眼皮闭阖后,视野一片幽暗。 暗得像不见星月的夜。 像周末这天晚上,乌云蔽月的夜。 跟着顾岚去澡堂洗澡的这一路上,顾岚十分安静,安静得令谢姝妤觉得有些异样。 顾岚不止安静,表情也很平静,仿佛沉思着什么,和她平时表现很不一样。 谢姝妤每周末晚上都会跟顾岚去澡堂洗澡,澡堂离家不算远,顾岚一般选择走路去,然后在路上找各种话题跟她聊,聊学校聊学习聊成绩聊人生,然后再暗戳戳打探她和谢翎之最近有没有什么接触。 可顾岚今天却什么话都没说,转了性似的。 整个洗澡过程中谢姝妤都神思不属,时不时瞄一眼身边同样在出神的顾岚,心脏不安地怦怦跳动,似乎在提示她某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从澡堂出来后,谢姝妤看到顾岚脸上展露出了笑容。 一种讨好中夹杂怜悯、即将要告诉她一些她非常不想听到的事情的,笑容。 懂点事 “昨天,你们学校一个姓姜的教导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回程的路上,顾岚徐徐说,“他让我去了趟学校,跟我说了件事。” 谢姝妤握紧澡篮提手,心律又开始紊乱。 “不问问我什么事吗?”顾岚故意道。 谢姝妤翻了翻眼,鼻腔烦躁呼气,“什么事?” “你哥要申请留级。” 谢姝妤蓦地驻足。 顾岚随她停下,依旧是那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眼神透着观察:“你怎么这个反应?你哥做决定的时候,难道没跟你商量过?” “……” 谢姝妤脑子像被撞钟“咚”的震了下,思绪糊里糊涂,乱成一摊。 商量过?……商量过。 ……对,谢翎之跟她商量过。 可她不是说不许留级吗?这是什么意思,先斩后奏? 谢翎之是不是笃定了她没法拿他怎么样,居然敢这么猖狂? “我到你们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你哥也在那。”许是她沉默太久,顾岚对她的回应失去了兴趣,自顾自说:“你哥看样子已经打定主意要留级了,一副准备跟我对擂的架势,呵。 “那位姜主任先跟我谈了半个多小时,问完咱们家里具体情况,又问我知不知道翎之要留级,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比他都惊讶呢。于是他就让我跟你哥谈谈,问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哥清华录取书都到手了,再读一年高叁完全没必要呀。” 无意识间,谢姝妤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小步又缓慢。 顾岚:“然后我就带你哥单独去了走廊谈,你哥跟我说,他留级是因为不放心你单独在这边上学,说梁一乔租下了你们学校对面的报刊亭,白天偶尔会在那卖书,你们的照片可能也是在那时候被他偷拍下来的——他说到这的时候我告诉他错了,你们的照片不是在他租报刊亭的时候拍的,至少不全部是。 “因为他租报刊亭的钱,是从我这勒索来的。” 春夏交接之际的晚风清暖而温柔,卷着夜市灯火拂面而过,谢姝妤眺望远方明亮喧嚷的烧烤小摊,视野忽然微微地昏花。 顾岚的话音仿佛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让她听不真切。 “梁一乔原先兜里就没几个子儿,还问我借过几次钱,这次坐牢出来,年纪也大了,又留了案底,没哪个工作单位愿意要他,只能待在家里靠爹妈养活。他说他出狱以后本来没想找你们的,只不过去前妻家看儿子的时候,被前妻羞辱了一顿,后来出门买东西又碰巧撞见了你哥,这才起了报复心。 “他拍了你们那些照片,拿来威胁我,要是我不给他钱他就把照片散播出去,散播到你们学校,还有你们住的地方。我问他要多少,他张口就要二十万,我没那么多,也不可能问魏鸣要,就拿过去的情分跟他讨价还价,好在他还不是全没良心,最后我给了他八万,算是把他打发了。 “他问我要钱那阵还跟他爹妈住在一起,应该就是用的这笔钱租的报刊亭。” 顾岚停顿了下,看向谢姝妤,“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我知道我亏欠你和你哥挺多的,可我也在尽量想办法弥补了,我不求你俩能完全原谅我,但起码咱们一家子别过得像仇人,行吗?” 谢姝妤喉间咽了咽,偏过头不看她,“……你继续说吧,妈妈……然后呢?” 顾岚收回视线,有些黯然,“……然后,你哥说这八万块钱以后也会还我,我拒绝他也不听。接着他告诉我,他已经想办法把梁一乔从报刊亭赶走了,但是梁一乔现在去了哪住在哪,他也不确定,所以他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边。 “我说他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中午放学可以跟同学一起走,晚上我也能去学校接你,怎么着都不会给那人渣接触你的机会。——我左劝右劝你哥也不听,铁了心就是要留级。 “其实我也明白,他说来说去,就是不舍得跟你分开。他从小就对你特上心,处处顾着你,我这个当妈的都赶不上。” 顾岚深吸一口气,又微抖着吐出来,“你和你哥……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说得够够的了。我知道我没法让你俩彻底断开,现在叫你搬到我这住,也只能让你们暂时分开一阵,明年你毕业了肯定又要和你哥在一起,到时候我更管不了了。 “但是我觉得,要是我现在答应你哥留级,就跟默许了你们在一起一样。这个不行,这我接受不了。我能管但管不了,跟不能管也管不着是两码事。你哥就是要留级,我想拦也难,可我毕竟还是他家长,他想留级怎么说都得经过我这关,我拗不过他,就跟他说留级可以,但我有条件: “他不是说会还我养你俩花的钱吗?那把考上清华后学校和政府给的奖金全部给我,我们之间债款情分一笔勾销,并且剩下这一年你还得一直住在我这儿,不能搬出去。” 谢姝妤兀地有些透不过气。 四周空气清爽依然,她滞闷喘息几回,胸腔却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堵得她头晕眼花。 顾岚还在回忆当时场景,想起谢翎之那为难的面色,和向她投来的仇视目光,不禁冷嗤一声:“他没马上答应,说要再考虑考虑。留级的事儿就暂时这么搁置了。——我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拿到奖金以后带你偷溜出去租房子住是吧?这点心思当谁猜不到似的。” “好了,你哥留级的事,我想跟你说的就这些。”顾岚转头问谢姝妤,“你跟妈妈说说,你怎么想的?” 谢姝妤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声音微哑:“什么怎么想的……” “你希望你哥留,还是不留?” “……” 问她?谢姝妤想笑,缓缓说:“问我这个干嘛,留不留不都是你和哥哥自己决定的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顾岚柔和地轻声说:“我和你们学校的主任,校长,都是盼着你哥好的,盼着他能和同届学生一起正常上大学。谁不希望自家孩子年少有为啊,都考上清华了,多耽误这一年干嘛,纯属浪费时间。但是我们谁劝他都没有用,现在能说动你哥别留级的,只有你一个。你的想法当然重要了。” 谢姝妤沉默着,不回答。 顾岚叹了口气,“我是真不希望你哥留级,又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多难听,而且高叁还那么遭罪。反正他留下来也没法带你出去住,还不如早点上大学,拿着奖金有钱有闲的干什么不行?你哥都为你放弃过多少次前途了,你多少也懂点事。” 谢姝妤脚步一停。 她扭头看向顾岚,像只被针扎了的猫,毛发直愣愣炸起来:“什么叫为我放弃过多少次前途了?他不是就放弃过一次金牌吗,那还是因为咱家里没钱供他——” “你以为就那一次呢。”顾岚凉声打断,“傻孩子,你哥为你放弃的多了去了,他从来没告诉过你吧?” 谢姝妤戛然而止,目光怔忡地跟顾岚对视。 顾岚蹙眉拢了拢外衫,转个身面对面朝向谢姝妤,说:“你哥四年级的时候,他们班老师本来要推荐他直接跳级上初中的,还找我商量来着,但是他不想跟你分开,拒绝了。这个你应该有印象吧,你那时还拉着他的手说不行,不许走呢; “他上初中第一年,参加了个什么全国数学竞赛,拿了金牌,被清华看中要录进少年班,当时学校招生办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我还特意赶到滨江这边把翎之约出来谈了一次,结果他说他要留在这照顾你,不去; “他初叁毕业之前,拿的竞赛奖牌应该多得都数不过来了吧,他又参加了个科学竞赛,然后收到了普林斯顿和斯坦福的邀请函。因为他年纪太小,学校也给我发了一份邮件,我就给他打电话问他去不去,他要是去的话我砸锅卖铁也肯定供。——可他又不去。” “还有你说的那次金牌,你是指过年跟我说的那个吧?”顾岚直视着谢姝妤的双眼,说:“我可以告诉你,你哥大概率,也是为了你故意放弃的。” “你以为他不去留学是真去不起吗?他那个成绩,竞赛履历,学校都抢着要,我老早就跟人家招生办咨询过,他如果申请入学,学费可以全免,奖学金助学金也完全可以覆盖生活费,都不需要我出太多钱!” 迎面吹来的风忽而变得寒冷刺骨,谢姝妤怔愣着,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那你过年那天……怎么跟我说……” “告诉你实话干嘛?”顾岚不留情面道,“你哥放弃都放弃了,我告诉你实话除了让你心里不好受以外还有什么用?” 她沉闷呼了口气,恹恹嘀咕,“早知道你和你哥是这种关系,我当时就该全告诉你,省得闹这么麻烦。” “你俩真是孽缘。” 走到闫裕家楼下,顾岚让谢姝妤先上去,自己要去银行取些现金留着平时用。 谢姝妤独自走进楼道,浑浑噩噩踏上楼梯。 分别前,顾岚最后留下的话宛如秃鹫般盘桓在她脑海里。 “我身上存款也不多,为了维护你的脸面,给了梁一乔八万,之后都得省吃俭用过日子。但我是你妈,我生了你,养你还有替你兜事儿是应该的。可你哥呢?你哥有什么责任?” “你哥满打满算也就比你大一岁,你是孩子,他也是,虽然你叫他一声哥,可实际上他没义务必须照顾你。就像我那几个亲姊妹也都是各过各的,谁有困难就出手帮一下。愿不愿意帮、帮到什么程度,都是看情分。” “你哥为了你什么都能不要,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呢?你为他做了什么?” “你也不小了,姝妤。” “懂点事吧。” 哒。 鞋尖抬起时一个不慎,撞到了上层台阶的边沿。谢姝妤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台阶上,闷哼一声,才洗得白白净净的胳膊倏然蹭上几道脏灰。 澡篮咣啷啷滑了下去,里面的洗护用品凌乱散落一地。 谢姝妤趴在台阶上,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力,索性就这样静静趴着。 直到声控灯蓦地暗淡,无际的黑暗仿如潮水将她淹没。 * 次日,上午。 谢姝妤刚醒,就听到手机嗡嗡的震动声。 她搓搓眼睛,从枕头底下捞出手机,划开一看。 【谢翎之】:上午来图书馆? “……” 谢姝妤静了两秒,输入: 好。 摁下发送。 谢姝妤下床进卫生间洗漱,用木梳仔仔细细将头发梳得又直又顺,扎了个蓬松的侧麻花,麻花辫里别进两只小雏菊发卡。 然后拉开衣柜,挑了条最新的连衣裙出来,换上。 背上书包临走前,她对着镜子涂上唇釉,抿抿唇,跟顾岚报备过行程,随即穿上绑带凉鞋,出门,打车赶往图书馆。 “去宾馆吧。” 到了图书馆,谢姝妤一下车,就看见谢翎之一身夏装倚着铁栅栏旁的石柱,肩头背了个电脑包,两指夹着手机边角悠悠转圈。 见到她,谢翎之手机一收,腿脚没动,站在原地朝她大大敞开怀抱,笑容灿烂又明媚。 一副要抱抱的模样。 谢姝妤过去给了他个拥抱。 “你今天好漂亮。”谢翎之在她额角亲了亲,捋着她的麻花辫,眼底划过惊艳,“是特意打扮过吗?” “是啊。” “真的?为什么?” 才问完,谢翎之立马紧张起来,大脑飞速运转,思考今天是个什么大日子,生怕自己因为这个蠢问题被斩立决。 可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今天有哪特殊的。 “不为什么啊,就是想打扮打扮。”谢姝妤浅笑,“好歹周日嘛。” 谢翎之茫然眨眨眼,略一挑眉,“好吧……那要不要一会再在附近逛一逛,让你的精心打扮大放光彩,靓倒半条街?”他一手揽过谢姝妤的肩,促狭调侃。 谢姝妤抬脚踢了他一下,却没拒绝,说:“行啊。” 谢翎之眸光微凝,倏地弯下腰盯着她,上下左右反复端详了两个来回。 “宝贝,你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谢姝妤歪头,好笑地注视他。 “好像脾气格外地好。”谢翎之神色认真,“一直在对我笑。” “……” 谢姝妤立马拉下了脸,挥起拳头阴森森瞪他:“你抖m是不是?给你点好脸还不乐意了,非得给你一拳才得劲儿啊?” 谢翎之连忙往后一仰,举起手赔笑:“没有没有!冷静宝贝,冷静——来,喝杯奶茶清清火。” 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拎出一杯奶茶,拉下谢姝妤的拳头,笑眯眯将奶茶塞过去。 是她喜欢的口味。谢姝妤哼哼一声,仰着下巴接过奶茶。 周末的图书馆自习室一如既往人满为患,不过他们来得早,有幸占到了张空闲的四人桌。 落座后,谢姝妤放下包,掏出书本开始自习。学校的课程已经全部讲授完毕,目前正式进入一轮复习,她在便签纸上简单做了个上午的学习计划,先归纳出要背的单词,然后快速浏览一遍这周时政新闻,用笔记本概括整理和分析,顺带复习了半本政治和历史笔记;接着是数学,虽然是她的弱项,但没有非常明显的缺陷板块,谢姝妤直接掐表做了张高考模拟卷,自批自改,将错题和解题思路细致记录在错题本。 这张卷子难度系数处于平均水平以上,难免有几道为难人的题,谢姝妤读了两遍答案解析,还是没太明白,干脆把题目圈了出来,连纸带笔推给对面的行走版理科知识点大全,然后继续复习地理。 谢翎之正锁着眉头敲电脑,见状,不慌不忙挪开电脑,将试卷拿到眼前,盯着卷子转了两圈笔,面不改色在题目下方挥毫泼墨,几分钟就把卷子推回给谢姝妤。 谢姝妤拿来一看,圈出的几道题各附了三四种不同解法,从简单到复杂,思路清晰明确,智商低于正常人的白痴都能看懂。 不愧是有丰富教书经验的资深家教老师。 谢姝妤给谢翎之比了个大拇指:大神棒棒的。谢翎之眉骨一扬谦逊点头,并撕了她一张便签纸,唰唰写了几笔,团成纸球扔给她,上面写着请用一场浪漫约会支付学费。 谢姝妤抬眸看一眼他趾高气昂的神情,也在纸上写了一句,重新扔给他。 【师生恋违法,麻烦洁身自好点】 两人就这样扔起纸球来。 【没事,我没教师资格证,我们这是自由恋爱】 【成年alpha男子和未成年omega女生的自由恋爱吗?有趣 =D】 【?好好的纯爱被你说得这么猥琐^^;我才成年三个月不到好伐,还是纯情花季少年一枚】 【已有四十老叔油腻之感靴靴,下午给你买个核桃手串盘吧】 【礼尚往来,那我也给你买包花王纸尿裤吧未成年少女,要不要奶嘴?】 唰啦。 谢姝妤将纸球捏成一团,青筋突突蹦跶,磨着牙瞪向谢翎之。 谢翎之两指并在唇前,媚眼一眨朝她抛来个飞吻。 讨人厌……! 谢姝妤忿忿撇开眼,脸上飞过一抹红。 转瞬消弭。 中午,出了自习室,俩人在图书馆附近一家商场顶楼吃了顿火锅。 吃饭时,谢姝妤的手机和往常一样,不断收到顾岚的来信,问她现在在哪儿,干什么,中午还回不回来吃饭。 谢姝妤朝店里放调料的台子拍了张照片,发给顾岚,说中午不回去了,在吃火锅,下午准备继续在图书馆自习。 发完没管顾岚怎么回复的,直接把手机开了免打扰,翻面扣在大理石餐桌上。 “下午不回去行吗?”谢翎之不太放心,“晚上回家老妈又得唠叨你吧。” “无所谓。”谢姝妤撩了下鬓角碎发,随意道,“反正她也就说说,当听不到得了。” 谢翎之凝眉瞧了她一会,眸底沉着思忖,问:“老妈是不是说你什么了?你今天看着一直兴致不高的样子。” 谢姝妤夹肉的手微顿。 “有吗……还好吧。”谢姝妤轻轻一笑,“她昨天确实说了我几句……还是关于咱俩的那些事儿,谁知道她突然犯的什么病。不过也没啥,我都听腻了。” “……” 谢翎之似是想说些什么,可迟疑几许,还是沉默着放弃。 他伸出手,握住谢姝妤那只搭在桌上的手,捏了捏。 谢姝妤睇着面前咕咚冒泡的奶白锅底,没有回应,视野被水汽氤氲得迷濛。 吃完火锅,两人也没什么要买的,于是离开了商场。 “下午想去哪?回图书馆还是逛街?”谢翎之松快道,“要不去中心广场吧,听说那边新开了家密室逃脱,咱俩难得能一起多待一会,一直在图书馆多没……” “去宾馆吧。” 谢姝妤低声说。 谢翎之一怔,转头看她。 谢姝妤垂着头,少顷,缓缓抱住他的胳膊,抬眸:“……我们去宾馆吧,哥哥。” 静静对视几息,谢翎之喉结滚了滚,呼吸渐促。 在便利店买了盒安全套,就近找到一家宾馆,将证件交给前台。 前台小姐注意到两张证件上相同的姓氏和住址,目光微妙地偏了偏,瞄了眼服务台前这对面容相似的年轻男女。 旋即迅速收回视线,端正态度办理入住。 “请问要几个房间?” “一个标间。” “住几天?” “不……一天。”谢翎之停顿一瞬,含蓄改口, “好的。”前台小姐配合道,从桌子下方拿出房卡,连同证件一并放到台面,“这是您的房卡,407,电梯直走左转。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请来前台退房。” 谢翎之接过房卡证件,道了声谢,牵着谢姝妤的手快步走向电梯。 短短几步路,他们都安静着,谁也没说话,只有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剧烈跳动的脉搏似乎能穿透掌心肌肤,扑通扑通,汗津津地交融厮磨。 电梯门刚关上,谢翎之便倏然转身,扶住谢姝妤腰侧,脚下步伐匆促错纵,他将她抵到墙壁情难自禁地吻了下去。 “唔……啾……” 谢姝妤努力昂起头迎承,眼睫紧紧闭阖,手指揪住谢翎之肩头衣服,还未来得及调整配合的鼻息细微颤抖,仓促混乱地喷洒在他侧脸肌肤。 “宝贝你嘴巴好甜……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样,”谢翎之喘息着,喑哑的声线从唇角含糊溢出,黏着丝丝水声,“你以前从来不这么主动,也是第一次化妆跟我出门。……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涂个唇釉,也算化妆吗。”谢姝妤同样喘得很急,眼神灼炽地望着谢翎之的脸,抬臂将他压得更低,“要亲就好好亲,再说有的没的我就走……唔。” 谢翎之不再废话,掌着她的后脑吻得更深更凶,另一手隔着纤薄的纱裙布料用力搓揉她臀瓣软肉,手背筋络蟠曲浮凸,揉得谢姝妤腿根都在打战。 “叮”一声,电梯门徐缓展开。 显露出的两人跟进电梯前别无二致,除了嘴唇更红一点。 沿走廊拐过两个转角,脚步飞快地走到407门前,谢翎之刷房卡开了门,动作是少见的急切,待谢姝妤也进来,他一脚踢上门,将她压在墙上又开始亲。 手探到她背后,呲啦一下拉开裙子拉链,勾住裙子肩带就要往下拽。 “等下,等一下……”谢姝妤拦住他急不可耐的行动,缓了两口气,“先去洗澡……” “一起洗。” 谢翎之抱起她往浴室走,半秒钟都等不及。 现如今他们每周就两天能做爱,还得克制着做,以免第二天起不来床又或者留了痕迹被顾岚发现,这种日子对谢翎之来说跟整天吃素差不多痛苦。由奢入俭难,以前过惯了夜夜笙歌的靡乱日子,突然一下落差这么大,他属实有些忍受不了,能逮着吃肉的机会当然分分秒秒都要珍惜。 谢姝妤却不肯,一手扒住卫生间门框,挣扎着要下来:“不要,我先洗,你再洗。” “为什么?以前又不是没一起洗过。”谢翎之费解。 “这个浴室太窄了,一起洗澡好挤……反正你快放我下来,我又不洗头,很快的。” 谢翎之拗不过她,只好松了手,让她先进去,自己走在窗户前远眺降火。 谢姝妤洗得确实快,没几分钟就拢着浴巾走了出来,长腿湿漉漉挂着水珠,乌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发丝卷着刚从麻花辫散开的微微波纹。 “好了,你去吧。”她坐到床边,一边用毛巾擦身,一边对谢翎之说。 因着欲火消退了些,谢翎之没像刚才那么急,嘴角噙笑走过来,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蛋,挑逗也似的,指腹顺着她湿润的耳朵、裸露的细滑皮肤摩挲爱抚,直到谢姝妤脸颊通红拍开他的手,才依依不舍踏进浴室。 趁他清洗的这片刻时间,谢姝妤往羞红的脸上扇了扇风,等那温度降下来,去包里拿出唇釉,往唇上补了补,接着从书包深处掏出一个包装袋。 谢翎之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正要习惯性甜言蜜语两句,嘴刚张开,就结结实实愣在原地。 洁白柔软的大床上,谢姝妤面朝着他,两手撑在背后,白色文胸堆聚的胸乳如山峦般高而饱满地挺立着,两只纤巧足跟交叉踩在大床边沿,长腿套着与内衣同色的长筒吊带袜,蕾丝花边,盈薄清透,细细的吊带因腿膝蜷起而微泛褶皱,却愈发性感。少许分开的腿间,清晰可见一小片遮蔽花源的隐秘布料。 那条棕黄相间的猫尾系着个小铃铛,在背后叮铃叮铃,慢慢摇晃,她弯弯眯起的猫眼里满含妩媚。 仿佛在无声的勾引。 不对。就是在勾引。 “怎么样,哥哥?”谢姝妤问出这一句,脸皮有些撑不住,赧然挪开眸光,“……好看吗?” 谢翎之不答。 凝望这风光半晌,他迈步过去,抬起手,手掌浮在她骨感的膝盖上方,似是面对一场盛宴前无从下手的感觉,许久没有落下。 急遽沉重的呼吸声暴露出内心的剧烈波动,他燎炙的目光描着那双腿线,紧密烧灼,围在腰间的浴巾明晃晃鼓起饱胀一团。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用着最后一丝还没被欲望烧干的心神,谢翎之眼眸迷醉,漾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我生日那天,你都没这么隆重。” “今天吗?”手指稍稍用力,谢姝妤支高上身,芙蓉似的面容贴近他,双瞳剪水,“今天是好日子……谈情说爱的好日子。” 她抬起一条小腿,足弓搭上谢翎之腰侧,沿浴巾与肌理的交接线徐徐轻蹭,脚尖停在浴巾缠起的结上,稍稍一勾。 浴巾掉落的瞬间,她握住谢翎之的手腕,朝后躺倒的同时将他拉向自己,几乎是在她使力的那一刻谢翎之便反客为主,一条结实手臂揽在她背后,腰身楔进她两腿之间,低头燥戾地堵住她的唇。 这已经不能算作吻。他将近是要把她软润的唇舌吞食下去般凶狠厮缠,单膝顶着她一只腿弯跪上床沿,五指握住大腿,指根悍猛收紧,将那白丝包裹的、嫩生生的腿肉当面团一样在掌中肆意掐捏。 蓄满血气的肉刃整根打在内裤正中心,抵着微凹的肉缝沉沉碾磨,不一会就磨出一缕潮暖湿意。 “哼嗯……!”谢姝妤秀眉微蹙,“哥唔……” 被压住的猫尾在床单上躁动甩摆,铃铛叮叮当当清脆欢叫,叫得谢姝妤莫名羞臊,一时有些后悔戴上这玩意了。 好像她多激动似的…… 卷着她的舌深吻良久,谢翎之鼻息不稳地放开她,掐着大腿的手攀沿腿骨而上,径直摸到细瘦的脚踝,一掌攥住。 “你的嘴又变甜了,好香,特地补过唇釉是吗?费心了宝宝。”指腹打着转抚摩那块伶仃凸起的内踝骨,他甜丝丝地笑着,语调仿佛他才是那个涂了唇釉后口齿蜜香的。 谢姝妤缓和了下酸痛的舌头,眼睛水润润地看向谢翎之,腿脚勾住他的腰,“别玩了哥哥,快进来吧……想要你……” 碾在内裤上的阴茎勃动两下,明显又重了几分,滚烫如烧红的烙铁,压得谢姝妤臀肉轻颤。 谢翎之盯着她,眼中闪烁着火热而兴奋的情欲光芒,气息灼热粗闷地扑在她脸上,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状态。 张口却说:“不急,难得你今天盛装打扮——” 他探手刮刮谢姝妤粉红的脸蛋,不疾不徐地笑:“咱们来玩点不一样的。” “……?” 谢姝妤不明所以地犯着懵,只见谢翎之两手抓住她一对脚腕,翻身坐到床上,连带她也转了半圈,张着腿跟谢翎之面对面。 “宝贝,足交听说吗?” 谢翎之眉眼弯弯瞧着她,没脸没皮的,将她两只裹在白丝里的脚拢到他直挺挺立着的鸡巴上,足弓内凹的脚心瞬间变成了飞机杯形状。他舔舔唇,兴致高昂:“我们来玩一把这个。” —— “幸福” 谢姝妤的脸一点点涨成熟透的番茄。 脚趾羞赧地蜷了起来,她咬着下唇,撇眼看向别处,忿忿咕哝:“变态……!” 这含羞带怯的反应,加上包拢住鸡巴的白丝纤足。 谢翎之呼吸一重,掌心摁紧那双曲线玲珑的脚背,马眼翕张几许,倏然溢出几缕前精。 爽死了。 他眸色靡乱地低喘,“动一动宝贝,动一动,怎么动都行,踩我也行——再继续随便说点什么。” 谢姝妤揪紧床单,心跳竟也隐隐加快。 她本来对这种玩法没什么太大兴趣。可看着谢翎之这模样,心底竟也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感,连内裤下的穴口都缩了缩。 “老哥你真的是……”才不肯承认自己也兴奋了,谢姝妤装出被迫无奈的表情,脚心故意刻薄地挤踩那根粗胀鸡巴,以及下面鼓囊囊垂坠的卵蛋,“死变态,被人踩也喜欢,是不是受虐狂啊你?每次一穿丝袜你就这样……你怎么会有这种性癖,怪死了,败类,臭流氓——” 她面红耳赤地骂着,猫尾竖在背后小幅快速地摆荡,甩得铃铛叮当作响宛如圣诞曲。 两弯足弓内勾又绷直,毫无技巧地蹂躏那根被她越骂越硬的阴茎,足底的丝袜渐渐濡湿,些许黏稠液体沁透薄丝,腻乎乎粘在她脚底。 谢翎之两手扶着她柔润的小腿肚,眼神迷醉沉沦,俊脸泛着一抹薄红,胸膛起伏弧度越来越大,整个一沉醉在快感中的痴迷样。 剑眉因夹杂痛楚的酥爽而微微蹙起,脊柱轻颤,滚动的喉结时而泄出一声低吟。 睨着那对不断耸动的细长小腿,他着魔般伸舌舔上去,像只叼到骨头的狗,舌头在丝袜上四处游走舔舐,口中炽烫喘息尽数喷洒而上。 丝袜上的水痕一瞬即逝,他不满,又用牙撕咬,呲啦,咬开一道口子,指节勾进去,将口子扯得更大,露出一片玉白滑嫩的肌肤。 丝袜紧贴着腿肉,他咬的同时尖牙不小心刮到了谢姝妤,谢姝妤疼得脚尖一卷,随即脚跟使劲将鸡巴踩向他的小腹,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你咬到我了!” 巴掌力度不重,调情也似的掠过脸庞,谢翎之闷沉呻吟一声,眸光散了散,鸡巴抖颤两下,险些射了出来。 “哦…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屏息缓过那股劲,他弯下腰,俯首啄吻谢姝妤的膝盖,嗓音粗噶,“哥哥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我轻一……嘶,宝宝别那么用力……!” 谢姝妤伸直小腿,趾骨踩着肉冠,使力踮在他坚硬紧实的小腹。 扶着她腿肚的十指瞬间掐拢,谢翎之倒吸一口凉气,腹部勒绷出一块块线条分明的肌理。 本就充血偾张的冠首跳了跳,顿时又膨胀一圈,表皮涨成狰狞的紫红色。 “喂,还要继续吗?”看着谢翎之痛爽交加到腰脊紧绷,流出的前精几近涂满了自己整根阴茎和她两只脚面,却还是抱着她的腿不肯松手的样子,谢姝妤踩踩他,嘀咕着抱怨,“我都累了。” 谢翎之阖着眸,深呼几息,哑着嗓音软哄:“再坚持下,乖乖,马上就好……再坚持一下。”他握住谢姝妤的脚腕,一边帮助她继续磨动,一边挺腰在她脚心间自足,呼吸声逐渐加重,背部隆起的肩胛隐隐迸出骨骼摩擦的咔嗒声,翅骨已经忍不住要先于精液一步释放出来。 瞧他这没完没了的样子,谢姝妤微微撇嘴,又踩了脚鸡巴。虽然老哥丢盔弃甲的窘相颇为赏心悦目,但她也是真的有点累了。 谢姝妤决定速战速决。 脚趾抵着柱身蹭开条缝,将丝袜抻出分外轻薄的一片,蒙住龟头,她绷直脚背压下去,用薄丝堵住不断往外流水的马眼,足趾夹着龟头,厮磨着向内挤并。 “哈……”谢翎之气息一紧,嗓间立时逸出一声极沙哑的长喘,手背筋骨分明,“宝贝你突然这样……玩,有点刺激啊。”他逞强似的勉力撑出一个笑,高挺的鼻梁不住泌出晶莹汗珠。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谢姝妤蓦地加大力度和动作幅度,变着角度折腾快硬到爆炸的肉茎,丝袜包裹的足趾同时卡着冠状沟、以及囊袋与柱身的交接缝隙,深入磨蹭。 丝滑的布料沁着液体后似乎变得无比粗糙,富含神经末梢的皮肉被磨得又热又痛,令谢翎之禁不住咬紧了腮,侧颈脉骨明晰隆凸。 “宝贝,宝贝慢点……”谢翎之难得在床上显出狼狈的姿态,酡红俊颜混杂着濒临高潮的激爽与脆弱,“你这么用力……呼……哥哥要被你玩坏了。” “那你坏给我看。”谢姝妤不紧不慢道,眼里有着恶作剧的狡黠,这时她又不嫌累了,劳动的双脚一秒不停,“平时叫你轻点你都不听,好几次把我弄成那样……这次让你也试试。” 说着她双脚拢住那马上要到极限的阴茎,狠狠一夹。 “嗯——”谢翎之猛然僵住,十指攥紧她的脚腕,铃口缩动几下,噗嗤喷射出数股腥白精液。 原本纯洁无瑕的丝袜登时染上厚重的膻腥味,浓稠白精径直射到谢姝妤的腿根和内裤上,连内衣还有脸蛋都溅到几滴,黏糊糊挂着,顺着雪肤蜿蜒滑淌。 谢姝妤抬手擦擦脸,感受着还在往大腿根汹涌喷射的热液,正要弯唇嘲笑谢翎之真不经玩,结果手刚放下,就被人迎面推倒,凶狠堵住唇瓣。 渡进嘴里的唇息已经乱得不成样子,混着鼻息一同热腾腾扑在她脸上,袜筒顶端的吊带被粗暴扯断,内裤也被一把扯下,半掉不掉地挂在一条腿弯,谢姝妤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根才射完精的鸡巴居然又硬了起来,抵着她的小穴直楞楞捅入。 “唔——唔唔——!”满胀的异物感霍然通上大脑,谢姝妤蹙眉拱起腰肢,紧绷的腿朝两边大大张开。 几乎是一下刚进去,龟头就挤开蜜径嫩肉捅到了最深处。 没有前戏,她都还没有很湿,可这些微干涩的磨痛,竟在阴茎不断深入的过程中异变为别样的快感,刺激得她腿筋抽搐。 龟头重重顶到子宫口的一瞬间,谢姝妤眼睛微翻,剧烈痉挛着到了高潮。 “哼嗯……嗯……咕呜……”躯体痉挛的同时嘴还被一直堵着不放,鼻腔急剧收缩,拼命汲取被另一股气息挤占得所剩无几的空气。 强烈的窒息感令快感无限扩大,激流般冲刷全身神经,谢姝妤抖得完全停不下来,穴肉疯狂绞咬整根插在里面的肉刃。 谢翎之嘶的吸了口气,眉头紧锁,腰身固定在她腿间,被夹得一时动不了。 要不是刚刚才射过一次,这会儿估计要直接缴械。 眯眸享受了会儿小穴全自动服务,他轻拍拍谢姝妤失魂崩坏的小脸,顺便揩去她眼角泪痕,戏谑地笑:“怎么了?刚才不是玩哥哥玩得挺自在吗,怎么才插进去就高潮了?” 高潮余韵太强,谢姝妤脑子木木的,什么都思考不了,她幽咽着抱紧谢翎之的肩,激烈抽动的腰臀一拱一拱,像是主动往鸡巴上套一样。 谢翎之笑不下去了,呼了口热气,也不管谢姝妤还没缓过劲,当即摆腰生猛操干起来。 “别哭了宝宝,干嘛哭得这么惨,不是自己一直在找肏吗?”他咬住谢姝妤的耳朵,尖齿磨了磨那片薄肉,直至她一边细声呜呜地哭一边扑扇耳朵扭头躲避,他松开那片湿漉漉的小耳朵,探手下去,摸到阴唇中间肿立的肉珠,毫不收力地按压掐弄,生生逼出更多的水儿,“头一回主动要跟哥哥来宾馆做爱,还偷偷带丝袜,还有铃铛——” 他抓住谢姝妤耷在边上弯来折去、尾尖簌簌抖战的尾巴,恶意晃了晃,晃出一阵清脆铃声,夹着鸡巴的阴道也随之羞耻地震颤缩搐,他喘息越发促急,肉冠仿佛要把逼心干烂般每一记都插得又深又狠,“骚得过头了宝贝,是不是又要发情了?这么欠干……哦……别咬那么紧……怎么又喷了,还没干几下呢。” 原还有些生涩的小穴现在彻底湿成一滩,伴着鸡巴出入乱七八糟地往外喷水,谢姝妤看起来不像是听明白他说了什么的样子,瞳孔失焦上翻,红润小嘴哆哆嗦嗦,不住发出模糊而又无意义的音节。 谢翎之停下动作,让她终于能喘上几口气,然而不等她眼神恢复清明,就又抱起她抖动不止的双腿,并拢抬高,压折到膝盖离她的脸仅有咫尺远的高度,再度挺腰深顶,将白花花的臀肉撞出一阵晃眼肉浪。 “啊啊——!”谢姝妤登时抱紧自己的大腿,反应极大地挣扎吟叫,“好深,啊,不要,哥、哥哥,求你,太深了,啊——” 他们以前也用过这个体位,可谢姝妤一直没能习惯,用这个体位进来的阴茎让她感觉分外粗长,几乎要捅穿子宫一样。 可在这种姿势的压制下,她又完全没法反抗,两只糊满浓精的小脚在空中拼命扑腾,她哑着嗓子又哭又叫,声音被顶得断断续续破碎不堪。 尾巴让人抓在手里挣不出来,铃铛如同开了震动般,干一下响一下,悦耳又淫靡。 抱着腿操干了会,谢翎之一臂圈住她两条腿,另一只手摸到袜筒的蕾丝边,伸出指爪勾扯两下,将蕾丝扯得破破烂烂。蕾丝没法再玩了,手掌又下滑到腿窝处,呲啦撕开一个破洞,裸露出嫩白的皮肉。 谢翎之低下头,埋进那一小块腿窝啧啧有声地吸舔。 谢姝妤脖颈一仰,尖叫声骤然拔高几度,腿抖得跟触电了般,“呀啊……哥……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呜呜……” 眼泪断了线地流着,她快要被逼疯了,叫喊怎么都停不下来,大脑因缺氧而阵阵发昏。 意识模糊间,她只觉谢翎之好像停了会,侧身拿了个什么东西,龟头顶着宫口歪斜蹭开,将她又送上一次高潮。 谢姝妤无意识地痉挛着,透过婆娑泪眼,辨认出那好像是安全套的盒子。 他们以这个体位用掉了第一只安全套。 谢翎之射完,谢姝妤浑身是汗地并上腿,大口喘着气想休息休息,然而没等闭眼多久就又被拉了起来,翻个面,被不知是仍然硬挺还是再次勃起的阴茎后入了进来。 谢姝妤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沙哑凄楚的呻吟,酸软疲累的小穴缩动几下,被迫动工接客。 她怀疑谢翎之洗澡的时候吃药了。 安全套只买了一盒四只装的,谢翎之怕买多了控制不住自己,耽误谢姝妤晚上回家,又被顾岚絮叨。 盒里还剩三只,在床上后入又骑乘地用完了第二只,他把筋疲力尽的谢姝妤拉起来,站到床尾,让她手扶床板,捞起她一条腿从侧后肏进,她哭着登上两次高潮后腿软得站不住脚,只能膝盖跪到床上继续挨操,直到第三个安全套也被射得满满当当。 这期间,书包里的手机响过无数次,谢翎之问谢姝妤要不要接一下,谢姝妤咽了口马上溢出的涎水,喘着粗气说不用,谢翎之于是掐着她的屁股耸腰继续操插。 等到戴上最后一只套子,谢姝妤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像条搁浅的鱼似的瘫软在床尾,时不时抽动一下。 没管她有气无力的讨饶,谢翎之把她抱到墙边,让她膝盖抵着踢脚线,正面朝墙跪在地上,扶着鸡巴从背后插了进去。 他两手捉住谢姝妤的手腕扣在墙上,双膝分开跪在她腿间,大腿顶着她一条腿,抬离地面少许,浮着一层薄汗的强劲腰胯威猛不减,迅疾依旧地啪啪捅操。 这个姿势更是磨人得厉害,谢姝妤哑声哀鸣阵阵,难以承受地扬高头颅,扭着肩直往前躲。 可她一躲谢翎之就追上来,压着她汗津津的背干得更深。 平坦小腹被一下下顶出形状,馒头似的小穴没了最初的粉白干净,被操得靡红熟烂,穴肉随着鸡巴抽插惨兮兮外翻,喷溅出的水液好似狗狗撒尿一样落到地上,积成一滩滩水洼。 地上没铺地毯,跪着操上一阵,谢翎之就捞着她站了起来,扳过肩膀压到墙上,抱着她被撞红的屁股接着干。 视野摇晃间,谢姝妤觉得她好像晕过去了一会,好像晕了还不止一次,意识混混沌沌记不清楚。 不过每次余光瞥到窗户时,阳光亮度都会更暗一点。 直到铺满红霞,夜星闪烁。 再睁眼,窗外已是天色半黑。 腿心清清爽爽,没了做爱时的粘腻。 “醒了?” 磁性低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带着几乎要肉眼可见的轻松惬意。 谢姝妤挪动红肿的眼看过去,只见谢翎之赤着上身半躺在她身侧,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卷着她的头发把玩。 见她清醒,谢翎之放下手机,俯身亲亲她,“六点了,饿不饿?我给你点个外卖?” 谢姝妤迟钝地反应两秒,说:“不……咳,不用。”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她费劲清了清。 谢翎之递给她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她接过,喝了几口,音色总算滑润了些,“我一会回家吃。” “回家吃啊?”谢翎之有些失望,原本还想跟谢姝妤共进晚餐来着,他不死心地劝:“要不还是在这附近吃完再回去吧,都这么晚了,回家老妈肯定又要唠叨你,到时候还哪有心情吃饭。” 话是这么说。 但谢姝妤想了想,还是拒绝:“算了,挺晚了,下次再一起吃吧。” 谢翎之无奈说了声好,跟她又温存了会,才扶着她坐起来,一块儿穿衣服,背上包,下楼退房。 出了宾馆,路上都是或悠闲或行色匆匆的行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谢翎之牵着谢姝妤的手,悠悠然带她散步到路边,等待空闲的出租车路过。 谢姝妤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划开看了眼,发现顾岚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有好声好气问她在哪里在干嘛的,也有猜忌她是不是又跟她哥在一起鬼混的,猜忌完后是一连串警告和逼问,也有发疯发癫的训斥辱骂。 她懒得理,摁灭手机看向马路。 一抬眼,就看见人行横道上手挽手走来两个脸熟的四中同学。 “诶?谢姝妤,谢翎之?”其中一个女生惊奇地喊,“你俩怎么在这儿?” 谢姝妤怔了下,认出那是隔壁九班的班长,于是笑着回应:“我们……在逛街啊。你们干嘛呢?” “我和晓彤刚看完电影回来,打算再去万达转转。” “哦哦,那你们快去吧。” 偶然邂逅,又不是很熟的朋友,两方随口客套几句便道别分开。 只是分开后,谢姝妤注意到那个班长似乎回头望了他们一眼,目光隐约含着些打量。 也许是因为刚在宾馆欢爱一场出来,有些做贼心虚,谢姝妤心头不安地跳了跳,她又回头偷瞄一眼,那个班长却已经挽着同伴走远了。 “怎么了?”谢翎之侧眼睨她,好笑道:“你又看她一下干嘛?” “不干嘛。”谢姝妤悻悻收回目光,反问他,“你刚才怎么不跟人打声招呼,以前遇到同学不是都会聊几句吗,今天怎么不搭理人?”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谢翎之自我管理十分严格道,“现在我有女朋友了,怎么能随便跟异性说话。” 谢姝妤:“……呵呵。” 打到一辆空车,两人坐上去,先回了闫裕阿姨家。 到了地方,谢姝妤下了车,转身对谢翎之说:“哥哥,你也下来呗?陪我走一走。” 闫阿姨家离马路边有段距离。 谢翎之微微挑眉,先是顾忌地往她背后瞅了一眼,见顾岚没埋伏在哪个角落守株待兔,才对司机道:“师傅,可以麻烦您等一下吗,我很快回来。” 司机点头说行。 谢翎之打开车门下车,陪在谢姝妤身边,一起往闫阿姨家方向走。 “你以前都不用我陪的,今天怎么突然想跟我一起走了?” 走在路上,谢翎之跟谢姝妤十指相握,好奇道。 谢姝妤口吻含嗔:“干嘛,不想陪我呀?” “那没有,怎么可能。”谢翎之笑眯眯捏捏她脸蛋,“我这明明是太受宠若惊了。” “切……就会说好听的。” 谢姝妤鼓起脸,眼神偏斜向一边。 谢翎之盯着她看了一会,目光才转向前方,笑容明快得几乎都有些亮眼,“今天真幸福啊——做梦都没这么幸福过,真希望天天都能像这样过。” 谢姝妤脚步微顿,失笑:“怎么幸福了,咱们之前放假不都是这么过的嘛。” 这个“之前”,指的是顾岚来到之前。 谢翎之自然也知晓,他说:“不一样,今天要更幸福一点。”他低头,鼻尖脸颊蹭蹭谢姝妤的脸,腻歪道:“今天你对我格外好。” 蹭着蹭着,他顺便在她唇角偷了个香,随即得意洋洋冲她笑。 谢姝妤驻足,转身朝向他,莞尔道:“你都第二次说这句话了,难道我以前对你很不好吗?” 谢翎之一哽,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个……你今天是好得过分,非常地好,好得前所未有——” 他讨好地又去亲谢姝妤,亲她的额头、眼皮、鼻子,又缠绵在她唇畔,黏糊糊说:“而且你还是头一次这么主动……我好开心。可以再预约一次今天的体验吗?”他眼里跳动着亮晶晶的期待。 谢姝妤弯着唇,专注地看着他。 少顷,淡淡说:“不可以。” 谢翎之眼睛瞬间黯淡,失落得显而易见,他软磨硬泡地缠她:“真的不可以吗?真的吗?可是我们这一下午多开心呀,是不是我让你累着了?那下回你来做主好不好,我帮你准备东西,玩什么花样都行。”说到最后,他又恢复了兴致勃勃。 谢姝妤仍是笑,说:“不好。” “宝贝……” “哥哥。”谢姝妤沉静地说,“我们分手吧。” 分手快乐 谢翎之嘴角的笑顿时凝固。 他的唇还停留在谢姝妤面颊前,凉丝丝的晚风从罅隙穿梭而过,夹着几线毛毛雨,砸在皮肤上,渗入微微凉意。 望着谢姝妤淡然的表情,谢翎之眼中浮出少许空茫,怔忡半晌,他十足勉强地笑了一声:“嗯?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太听清。” 谢姝妤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重复道:“我说,我们分手吧。” “……” 静默的时间更久。 谢翎之注视着她,唇线一点点滑落,耷平,甚至微许颤动。 “为什么?”他一把握住谢姝妤的肩,气息变得急促不稳,表情是想跟她玩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的混乱,“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分手还能因为什么。”谢姝妤耸耸肩想挣开他的手,奈何他握得太用力,只好就这样由他抓着,轻描淡写道:“我腻味了,不想继续和你在一起了呗。都谈快一年了,你还没够啊。” 几乎是在话音落地的瞬息,谢翎之眼眶就红了。 喉结无声滚动两下,他松开谢姝妤,眼神乱糟糟瞥向别处,抬手快速抹了把眼眉,自言自语似的低喃,“不对,不对,你骗我,你说谎,你昨天前天明明还好好的……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又在网上看了什么测试,故意说分手想看看我的反应?……哈,真是的,你跟我开什么玩笑都可以,但是不可以拿分手来——” “谁跟你开玩笑了。”谢姝妤打断他,语气凉淡,“我早就想和你分手的,正好你马上要走了,我们干脆趁现在断了好了。” 听到那句要走,谢翎之愣了下,随即抓到什么马脚一样,不假思索地急忙问:“妈是不是告诉你了?是不是她逼你和我分手?!” “告诉我什么?” 谢姝妤明知故问。 “……告诉你,我要留级的事。”谢翎之音量弱下去,但还是执拗地盯着她,“她是不是拿这个要挟你了?” 谢姝妤静静直视他,眼里布着潮红的血丝,神情却异常冰冷。 谢翎之蓦地没了半分底气。 他移开眼,紧张地吞咽了下,牵住谢姝妤一只手,有些无所适从道:“留、留级的事,瞒着你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你要我道歉多少次都可以……可是这个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读一年我该考到哪还会考到哪,还能多赚一笔奖金,到时候咱们一起离开这里,以后也不用再跟老妈要生活费,多好啊!”他着急忙慌地解释了一堆,而后在谢姝妤沉默的凝视中,手足无措片刻,委屈地低声:“宝贝,你不能……不能因为这个就跟我分手……老妈怎么跟你说的,她怎么威胁你的,你都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想办法……” 谢姝妤问:“你是不是特意叮嘱过妈妈,让她不要告诉我你留级的事?” 谢翎之微一抿唇,硬着头皮说:“是。” 渐密的雨丝中,漫开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谢翎之忽然明白谢姝妤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断头饭还真是丰盛。 ……但是为什么?他想不通,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就跟他分手? 谢翎之难得地慌了神。在他的预想中,即使谢姝妤提前知道了他要留级,也顶多就跟他闹一闹、冷战几天而已,他甚至都想好了几十种讨她欢心的办法。 可他怎么都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就在他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谢姝妤转开眼眸,望向边侧青苔斑驳的石墙,俄顷,忽而哂笑了声。 “有意思吗,谢翎之?”她轻声问,语调带着薄凉扎人的讽刺,“这次留级也好,上次竞赛也好,总做这种自我感动的事,有意思吗?” 谢翎之呼吸颤了颤,“我……” “你是不是还觉着为我做这么多牺牲,显得可伟大、可爱我了?做决定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感动哭了吧?”谢姝妤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觉得,你这样挺无聊的。” “又无聊,又可笑。” “你别老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把自己当什么了?救世主啊?还是你觉得我会稀罕你为我做这些?我不稀罕,谢翎之,我不稀罕,我烦,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谢翎之握着她的手已经在发抖,他眉眼间流露出浓烈的悲伤,无比抗拒道:“别说了……宝贝,不要说了……” “怎么,不爱听?可我说的这些都是心里话,而且我早就想跟你说了,”谢姝妤嘴唇微颤,猩红的双眼强忍住泪,“坦白跟你讲,就算没有留级这事儿,我也照样会跟你分手,因为我是真的不想继续跟你在一起了,天天这样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过得够够的了,尤其在妈妈发现咱俩的事儿以后,我真的一秒都不想跟你多待,我巴不得你赶紧走,快点走,趁早离我远点。 “再说你非要留下来干嘛?觉得我还和以前一样需要你?觉得我离开你就不行了,没法活了,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了?你想多了吧。”她轻飘飘地嗤笑,而后停顿一息,才稳住声线,“我都多大了,哥哥,我已经没那么需要你了,也不需要你再——” “你闭嘴你闭嘴——不许再说了!”谢翎之倏然捂住她的嘴,眼里满盛的水光在暮色下几近刺目,他失态地语无伦次着,甚至有些孩子气,“这才不是你心里话,你少来诓哥哥,哥哥不信……你明明是被迫的,是老妈威胁你来跟我说这些对不对!你……”他微不可闻地哽噎一下,泪水终于从眼角淌落,目光像是费解,又像含着悲恸到极致的恨,“你和哥哥才是一伙的啊,怎么能跟她站到一条线上……来对付哥哥?我们两个在一起,什么问题解决不了,你怎么能……怎么能放弃哥哥,说什么不需要哥哥……这种让哥哥难过的话……” 他好像从来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眼泪肆意地顺着脸庞流淌,他捂着谢姝妤的嘴,自己却连话都说不太清晰,肩胛剧烈颤抖。 谢姝妤一双眼睛露在他的手掌外,睫毛浸透水色,显得愈发漆黑。 意识到自己快要忍不住落下泪来,谢姝妤狠狠闭上眼,咽下喉间酸苦,随即一把推开谢翎之。 “别碰我!”她嘶哑又尖刻的喊声在两侧墙面上撞出阵阵回音,仿佛愤怒到了极点,“你难过?谁管你难不难过!谢翎之你能不能理智点,你当我多喜欢你?当初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可怜你,并且还得靠你赚钱养活给我临时标记而已,就算这一年来我对你动了点感情,现在也早就耗没了——谁会真的想和自己亲哥一直在一起啊!” 谢姝妤从来不知道语言有这么大威力,一字一句喊出去的同时,又像刀子一样顺着舌尖滑回内腔,绞烂她的心脏。 谢翎之被她推得后退两步,愣愣站定。 他脸上尽是第一次被她如此对待、以及恶言相向的茫然,甚至盖过了方才深重的悲伤,整个人像是反应不过来,木头似的呆怔住。 谢姝妤看了谢翎之一眼,便立马挪开眼睛,迈腿朝闫阿姨家方向走,背影仓皇匆促得像个逃兵。 ——她不能再跟他待在一起了,再多待哪怕半秒,她都会立即心软反悔,扑过去紧紧抱住谢翎之,叫刚才的一切瞬间作废。 “再过两个月你就走了吧……上北京去。”谢姝妤费了老大力气,才让声音不暴露出异样,脸颊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就已布满淅沥泪痕,“这两个月你就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就像别人家兄妹一样,正常相处,等你出发那天,我再跟妈妈一起去送你。……雨要下大了,你也快回老爸家吧,再见。” 谢姝妤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事到如今就算她跟谢翎之断了个彻底,连血缘关系都切断,谢翎之过去放弃的所有也都回不来了,没有一丁点后悔挽回的余地。 可正因如此,她才没办法继续和以前一样心安理得地跟谢翎之恋爱、相伴。顾岚说给她听的那些谢翎之为她做出的牺牲和付出,犹如一块块负罪感铸成的秤砣,沉甸甸压在她脊梁上,压得她直不起腰。 也许他们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姝妤吸了吸鼻子,心想。 分开了,大家就都轻松了。 手腕忽地被死死攥住,一股巨力拽着她大步倒退回去。 谢姝妤踉跄着转过身,懵圈的同时又被拽出了几分恼意:“你干嘛!你带我去哪!” 谢翎之却只是一声不吭,拽着她径直走到路边,“砰”的打开车门,把她推进车后座,随后自己也坐上去,叫司机去了青岗小区。 到了小区门口,谢翎之付了车费,拉着不情不愿的谢姝妤下车,沿他们最熟悉的这条路返回家。 “你到底想干嘛?”谢姝妤一边被迫上楼,一边气喘吁吁地骂,“你哑巴了啊?装不会说话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告你拐卖未成年omega少女——” 咔嗒一声,谢翎之扭钥匙开了门,拖着她进去,鞋子也不换,直奔他自己的卧室。 进卧室后他关上门,把谢姝妤带到床边让她坐,谢姝妤犟着不肯坐,他也不强求,自顾自转身翻箱倒柜起来。 谢姝妤问他想干嘛都问累了,索性抱着胳膊不再说话,冷眼看着谢翎之折腾。 只见谢翎之从柜子里掏出一个棕黄信封,打开,从里面取出两张卡。 银行卡,新的。 谢翎之快步回到她跟前,弯腰拉起她的手,把卡塞了进去,泛着红血丝的眼珠水雾未干,透出卑微和讨好。 “这是我考上清华以后收到的奖金,总共九十万,我分到了两张卡里,都给你。”他握紧谢姝妤那只手,弯腰又靠近她些,语速有些惶急的焦躁,“我们晚上住的房子我也找好了,我今天就联系房东搬进去,你的行李……你的行李不拿也行,你背个书包就好,其他的我帮你买新的。还有……还有留级的事,老妈不同意签字就不同意,我想其他办法让学校答应我留,要、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我留,那我就不留了,我不留了好不好?” “……什么啊?”谢姝妤握着卡,云里雾里的,“你在干什么啊?” 谢翎之垂首望着她,眼泪又一次蓄起,隐隐压弯了下睫毛,“宝贝,你还想要什么?”他低微地说,“你还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哥哥都能给你……不分手好不好?” 谢姝妤眼神愣怔,良久,扯开他的手,放下银行卡,默不作声转身往门口走。 “不要走!”谢翎之慌忙追上去,一把将她紧紧抱住,眼泪霎时打湿了她鬓边发丝,“不要走宝贝,求你了,求你了,别走……哥哥不能没有你……我不留级了,我听你的话我不留级了,我去上大学,你让你做什么我都做,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们不分手……” 他没有丝毫颜面地抽噎着,抱着谢姝妤的腰,一点点弯下膝盖,跪在了她脚边。泪水涟涟的面容埋在她腰间不断祈求,声音都被闷得颓唐。 谢姝妤静默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连衣裙裸露出的脊背肌肤凸起一节细瘦的椎骨。 “哥,别这样。”她嗓子干哑得厉害,“……别这么不值钱。” 不值钱。 是说他下贱的意思吗? 谢翎之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挺贱的。 ……可他又能怎么办。 谢翎之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存折,迅速塞给她,献宝似的,“这是哥哥这些年存的钱,也都给你。哥哥有的全给你,没有的我也能去挣,你不要不喜欢哥哥……” 谢姝妤看也不看存折一眼,将红本子撇到一边,拿起柜子上的台灯,劈手砸在谢翎之肩膀。 砰!砰!砰! 谢翎之疼得躬下了背,却还是不肯放开抱着她的手。 直到台灯断成两截,谢姝妤也喘着粗气,砸不动,亦或不忍再砸,才将台灯遗骸咣当丢开,颓然坐在床沿。 “谢翎之,”她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涸的喉咙,眼神睨着仍跪在地上的谢翎之,轻道:“你是不是因为还觉得我离不开你,所以才故意装成这样?” “……不是。”谢翎之音色像磨了砂,膝盖缓慢挪腾半步,不记疼一样,抱着她的腰,头颅埋在她温暖的小腹,微微哽咽:“是我……我离不开你。” “你少撒谎了。真打心底离不开我,那天晚上你在家楼下抽烟干什么?”谢姝妤垂头看他,凉薄道,“不是在祭奠自己刚刚牺牲的大好前途吗?” 她说的是去年十一月,他竞赛回来的那天。 静寂片刻,谢翎之说,“对,我是在祭奠。”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注视谢姝妤,“但是祭奠又怎样?不管什么东西,再好也没法跟你比——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拍打在碎了一角的玻璃窗上。 繁密的雨声中,谢姝妤垂睫,静静与谢翎之对望。 半晌,她终是泄了气,眼眸无神地望向窗外,强忍已久的眼泪也如同雨滴滂沱地落下。 妈妈说得对。 她和哥哥,根本就是孽缘。 淋漓 回到家,已是晚上快九点。 谢姝妤关上门,在玄关脱掉湿透的鞋袜,缓步走向自己卧室。 裙摆淋漓的雨珠在地板铺出一条水径,漫过客厅。 顾岚正坐在沙发上,披着件薄纱坎肩,脸色冻人,沉默如一尊塑像。听到响动,她没转头,依旧抱着手臂,目视前方屏幕幽黑的电视。 “怎么才回来?”她冷冷问。 谢姝妤脚步未停,不疾不徐,“去了哥哥家一趟。” “去他那干什么?” “谈情说爱,你侬我侬。” 顾岚眼角抽动了下,忍了一下午的脾气因为这轻飘飘八个字霍然爆发。她腾地站起身,几步冲到谢姝妤跟前,上手狠力拨过她的肩,“谢姝妤你胆儿肥了啊?我昨晚跟你说的你一点儿不进耳朵是吧!你还要不要点脸,又去跟你哥鬼混?这一下午给你发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你和我俩摆起谱来——” “我是去跟哥哥分手的。”谢姝妤乜斜眼,漠然看她,“我们分手了,你满意了吗?” 顾岚怔住。 “哥哥不留级了,他会去北京上学,所以你别要他奖金了,”谢姝妤接着往卧室走,淡淡道,“等八月末他走了,我就搬回爸爸家住,这里我住不习惯。” 顾岚愣神一会,语气顿时和缓下来,半信半疑中含着一丝藏不住的喜悦:“你们真分手了?真的?” 谢姝妤不答。 顾岚赶忙追上她,和风细雨地问:“这里怎么住不惯?哪里让你不适应了你跟妈妈说,妈妈帮你解决,就别回你爸家住了吧,你爸那人邋里邋遢的也不知道收拾家,哪能照顾了你,再说……你哥假期还得回去呢,你占了他房间,他睡哪呀。” 最后一句应该才是她想说的。 谢姝妤回头瞥顾岚一眼,眼底沉着浓浓的疲累,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放弃。 “那就不搬吧。”她云淡风轻地说,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以后周三周四,我也不回去了,医院我自己去。” “这哪行!”顾岚急道,“你哥哥不陪你去,那就妈妈陪你,你早上一般几点去看医生来着?八点还是九点——” 谢姝妤合上卧室门,把顾岚的面容和声音隔绝在外面,自顾自脱下湿淋淋的衣服。 下车的时候忘打伞了,浇得跟个落汤鸡一样…… 脱完衣服,从衣柜里翻出新的睡衣和内衣内裤,开门去卫生间洗澡。 顾岚还站在门外,视线黏在她身上,紧跟着她的步伐移动。 哗啦啦—— 热水劈头盖脸洒了下来,在密闭的浴室内蒸出一片温暖白汽。 暖得让人呼吸困难。 谢姝妤站在花洒下,仰着头,感受着水帘细密地铺洒在脸上,四溅开来,顺颈线和发丝徐徐滚落。 ——分手,当然没成功。 谢翎之不肯答应,死缠烂打抱着她,非要她收回分手的决定,不然今天别想出这个门儿。 缠着缠着还缠到了床上,拉着她强行又做了一回。精虫上脑的那片刻胡言乱语什么要直接射进去让她怀孕,谁管生下来的是不是怪胎畸形儿,反正她怀孕了就不用上学了,跟他一起到北京去,他想法子赚钱养她……乱糟糟说了一大通。 谢姝妤当时真有点被吓到,生怕他就这么干了,立马抽了他两巴掌让他恢复清醒,然后摆着腰从他身底下挣脱出来。 最后还是她妥协了,带着点自己不愿承认的侥幸,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谢翎之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本来还不想放她走,可兴许是她表情太冷硬,仿佛他再纠缠不休就彻底没得谈了似的,谢翎之只得悻悻松手,让她离开。 身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清新、却馥郁的迷迭香味,混着一缕洗衣液的淡馨。 哥哥应该是穿的新衣服,今天这身她以前没见过……为了跟她约会特地穿的吗? 谢姝妤漫无边际地遐想。 她原本不想洗澡的。要不是淋了雨,腿间也黏着些体液。 洗完澡,他的味道就散了。 喀嗒。 卫生间门忽然打开。 顾岚抱着盆脏衣服进来,放到水槽里,接水清洗。 趁水龙头放水的间隙,她侧过余光,透过浴室透明的玻璃门,偷偷打量谢姝妤赤裸的身体。 几乎每一次谢姝妤从谢翎之那边回来,顾岚都会用各种方法窥探她的身体,查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淫秽的、可供她审判的异样。 “不用看了。”谢姝妤转身,拨开打湿后粘在胸前的发丝,露出谢翎之挽留她时发狂留下的大片吻痕指印,平静无波地看着顾岚,“我和哥哥做爱了,今天一共做了五次。” 顾岚的表情登时像吞了苍蝇一样。 死寂少顷,顾岚砰的摁下水龙头,抱起盆出了卫生间,去厨房水槽洗。摔摔打打的动静活似放炮仗一般,就怕谢姝妤听不出她有多愤怒和膈应。 谢姝妤没所谓地继续洗澡,心里有些可惜顾岚走得这么快。 不然还能看到她身上更多地方的痕迹呢,看看她和哥哥有多恩爱。 忽略顾岚故意弄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谢姝妤一边挤出洗发精往头发上涂,一边思考分手的事。 还要分吗? 要分的。 ……起码目前要分一阵。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真的信了她那套伤人的说辞,他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吧?……不过她最近因为心神不宁也确实对他稍显冷淡了些,也许他会因为这个,就信她对他没感情了也说不准。 不知道。 烦。 谢姝妤捂住脸,长长叹息。 半晌,轻不可闻地,低低抽泣一声。 她既希望谢翎之信了她的话,从此跟她分开,过好自己的生活;又希望他不要相信,最好就像今晚这样,一直疯狂地纠缠她,爱恋她。 谢翎之要是真相信了,谢姝妤想,那他就是个纯傻子,二货,二百五。因为这世上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比她还爱他的人——他该清楚这点才是。 “算你厉害” 顾岚知道谢翎之一定会来找她。 但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周一早上谢姝妤刚走没多久,大门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正如那天以为是哥哥买菜回来的谢姝妤一样,顾岚也以为是姝妤落了什么在家,也没问谁,径直去开了门。 “怎么了姝妤?怎么回……” 门一打开,就见一个一米九多松柏一样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 宽肩长腿,短T长裤,戴着黑色鸭舌帽,狭长眼眸隐晦在帽檐投落的阴影下,漆黑似墨潭。 比开门前预料的要高大太多的人影差点把顾岚吓得心脏骤停,还以为是什么不法分子突袭,激灵灵后退一步,然后才看清来人是谢翎之。 顾岚扶着门框,大喘一口气,腿都有点打战战,“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你妹妹已经上学去了,不在家。”她没好气地补上后面这句。 “我不找姝妤。”谢翎之嗓音沉沉,“我来找你,妈。” 顾岚默了一瞬,些许讽刺地笑:“找我?真稀奇,你都多长时间没主动找过我这个妈了。” 谢翎之找她什么目的,顾岚大致能猜到,她抱起手臂上下打量谢翎之,发现他眼下有微许青黑,脸色也有几分憔悴,显然昨晚没怎么睡好。 看着他这模样,顾岚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但语气仍是得胜般的挑衅,故意问:“找我什么事。” 谢翎之睨着她,信步踏进门槛,顺手带上防盗门。 “你都跟姝妤说什么了?”他开门见山地问,音色疏冷,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亲妈,只是哪个跟他有过隔阂的陌生人,“为什么姝妤突然要跟我分手?” 顾岚扬眉,“你俩真分啦?我还以为姝妤诓我的呢。” 谢翎之一字一句:“没分。我没答应。我和她也不可能分手。”他靠近顾岚,眉眼阴郁低压:“你是不是拿我留级的事威胁姝妤,逼她跟我分手?” 两厢对视一阵。 顾岚嗤一声,寥落地笑:“你看你说的这话,是真把咱们娘儿几个当仇人了啊,还我逼她……”在谢翎之近似仇视般的注视中,她慢慢敛起笑容,说:“没有。我实话跟你说——我没逼她。所有决定都是姝妤自己做的,我甚至都没想到她会跟你分手。” 谢翎之拧起眉。 顾岚让开路,“进来坐会?” “不了,就在这儿直说吧。” “也行,随你。”顾岚悠然道:“你非要知道我跟姝妤说了什么,我倒也可以告诉你,其实也没啥,我只不过是和她说了一些……你过去的光辉历史而已。” “呵呵。”谢翎之一下子笑了出来,“我的什么光辉历史,八岁被你丢到额尔古纳,十二岁被爹妈同时抛下,独自带着患有PTSD的妹妹含辛茹苦打工长大,好不容易谈成一段恋爱还被你硬生生拆散的光辉历史吗?那这历史还真是亮得我睁不开眼。” 顾岚被他说得脸上半青半白,偏过头难堪地沉默了好一会,叹了口气,低道:“我跟姝妤说这些干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说的是哪一部分,也分享给我听听。”谢翎之轻哂,“我也挺想知道知道,自己过去到底有哪里光辉的。” “怎么没有,忘了你初一那年放弃的清华少年班名额了?还有初三收到的普林斯顿邀请函?哦,还有姝妤去年过年跟我说的,你还为她放弃了个什么金牌,是吧?” 谢翎之蓦然没了声儿,唇线紧紧抿起。 重新占据上风,看见谢翎之吃瘪,顾岚却没法再勾笑讥讽。 ——终究还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当妈的,又怎么忍心看孩子这么自毁前途。 “我跟姝妤说的,就是这些。”顾岚语气略微缓和,隐隐透出点沉闷,“我本意是想让姝妤替我劝劝你,叫你别留级,高三那么苦,耽误的这一年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下次没能考上清华怎么办?……你妹妹主动跟你提分手,应该是因为愧疚自己以前耽误了你那么多。那孩子要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肯定不愿意拖累别人,你要是真想让她消气,就好好去读大学,让她多少放点心。” “……” 谢翎之依旧不作声,眼底多了些迟疑和思索。 “翎之,你记恨妈当初丢下你,妈认,但是你和你妹妹这件事,就算你再怎么恨我,我这个恶人也必须做到底。”顾岚低下头,指节一抹眼角,音腔微酸:“我到现在为止,跟你还有你妹妹说的这些做的这些,真没别的意思,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可能害你们,我甚至都想开了,要是你俩上了大学以后还能坚持在一起,不变心,那我就不干涉你们了,反正到时候我想管也管不到,随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就当咱家孽缘一场。但我现在不能这么放任你们啊,你们才多大,姝妤都还没成年,心智根本不成熟,妈也是怕你们两个会做让以后后悔的事情! “你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聪明,你说你可以爱姝妤一辈子,行,妈勉强信,可你怎么敢保证姝妤以后也能一直爱你?等姝妤以后见了更大的世面,见了更多更优秀的alpha,你还敢保证她还能整颗心都系在你身上,不会喜欢别人吗?等那个时候姝妤难道不会——” “不可能!她不会!她只喜欢我!姝妤只喜欢我!”谢翎之仿佛受到巨大刺激一般激烈地反驳。 顾岚没在意,略过这个话题:“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就说现在的,姝妤要跟你分手也是为了你好,你该体谅她的心情才对。正好她也马上高三了,正是要紧时候,你让她在感情方面先缓一缓吧,别害她分心,影响成绩。至于什么恋爱分手的,等姝妤高考结束了,你再跟她掰扯不行吗?” “……”谢翎之深吸两口气,片刻,凉凉地呵笑一声。 “行……算你厉害,妈。”他以一种充斥着拜服,以及不甘心的落败者口吻,哑涩弯唇,“——这把算你赢了。” 谢翎之转身开门,跨过门槛的一刹那,最后又望了顾岚一眼。 “不过也就这一次了。”他低沉道,“希望您能说话算话,等我和姝妤都上了大学,就不再干涉我们。” “答应还您的钱,我一分不会少,除了这部分往来之外,其余时候,你就当从来没生过我和姝妤吧。” 咣当——! 餐具回收处,忽然炸开一声碗盘打翻的震响,在人声鼎沸的食堂中分外突兀。 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晌饭时间,满食堂人霎时一多半都朝声源投去目光,谢姝妤恰好捧着可乐路过排队队伍,闻声,也和身旁的江梨一同望过去。 只见一个女生一边急急忙忙蹲下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餐盘碗筷,一边红着脸跟身前被溅上菜汤的同学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跑神了没注意到你!那、那个,我这里有纸巾!” 前面那个同学抖了抖外套上的汤汤水水,自己从裤兜里拿出纸巾擦了两下,好脾气说没事。 “哦、哦,好……实在不好意思。”女生端起餐盘,局促地又道了声歉。 谢姝妤吸了口冰可乐,没在意,转头走自己的路。 江梨却碰了碰她的胳膊。 “欸,”江梨轻喊她一声,眼角斜着回收处,“那女生好像在看你。” “嗯?” 谢姝妤再度回头,一下跟刚才不小心打翻餐盘的女生撞上视线——那明显带有注视感的眼神,一看就是在偷瞄她。 见她望过来,女生立即闪开眼睛看向别处,脸色略有些不自然。 谢姝妤:“……?” 什么鬼。 谢姝妤拧眉盯了那女生一会,狐疑地转回脑袋,心里莫名不太舒服。 “你认识她?”江梨问。 “不认识。” “那她看你干嘛?” “不知道,”谢姝妤说,“可能是被我的绝世容颜美呆了。” “……我服了。” 江梨下巴一耷,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谢姝妤毫不顾忌形象地哈哈大笑,笑了几声,音量便渐渐减弱。 ——最近貌似经常有人偷看她,包括上周末偶遇的九班班长。 他们还不是那种单纯观赏外表的目光,而是像把她当成什么八卦中心一样,审视地看着。 谢姝妤凝着眉头左思来右想去,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近期做过什么值得关注的事,索性不再耗费心神惦记。 或许只是多心了。 出了校门,谢姝妤脚步肉眼可见地慢下来,每走一步都踌躇万分。 江梨四下环视一圈,果然发现了正逆着人群、不紧不慢往这边走的谢翎之——自从谢翎之毕业离校,每天中午都会来校门口接谢姝妤放学。江梨十分自觉地对谢姝妤说了声“我先走了”,然后准备先行一步回公寓午休,不在这里当电灯泡。 “诶,等一下!”谢姝妤立马拉住她,觑了眼越走越近的谢翎之,嘴巴紧张嗫嚅几许,殷勤地对江梨掬起一个笑:“走、走那么急干嘛呀,跟我……们一起走呗?” 江梨:“?” 江梨看看神色如常的谢翎之,又看看笑得一脸苦相的谢姝妤,匪夷所思地问:“怎么突然要我跟你们一起走?” 往常这俩人不是黏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吗? 谢姝妤一张脸快笑僵了,手死拽着江梨不放,“怎么啦,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呀?人多一点更热闹嘛。” “走个路要什么热闹……” “你们干嘛呢?” 两人拉拉扯扯间,谢翎之笑眯眯走到了谢姝妤身边,一条胳膊亲昵搭上她的肩膀,低头问,“怎么抓着人同学不放啊,多没礼貌,人家还得午休呢。” 谢姝妤:“……” 江梨的视线在眼前这俩人身上逡巡一圈,眸光隐约多出几分微妙,她拉开谢姝妤的手,朝她粲然一笑——然后甩开腿,十足塑料姐妹花地抛弃她,掉头跑了。 只留下一句阳光灿烂而又幸灾乐祸的道别,悠悠飘远:“不打扰你和你哥相亲相爱啦,拜拜~” 谢姝妤:“…………” “真诚地沟通” 被半环着过了马路,刚踏上马路牙子,谢姝妤立马推开谢翎之,往边上横跨两步,离他远远的,闷头往前走。 谢翎之不急也不气,跟上去,重新牵住她的手。 “别碰我。”谢姝妤咕哝着,甩两下胳膊。 没能甩开。 谢翎之牵得死紧,俯身凑到她耳边,低道:“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啊?” “……” 谢姝妤步伐顿了顿,低着头,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被他牵着的那只手也不知该怎么办好。握紧又不愿,抽出又不肯。纠结来纠结去,最后摆烂一样,五指虚虚地松着,权当挣脱不开,任由他牵。 都吃过了饭,就没在附近的小吃摊多停留,径直回了午休公寓。 他们租住的房间在二楼。一路默然无声上了楼梯,走到房间门口,谢姝妤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刚扭到一半,谢翎之兀地开口:“今早我去找老妈了。” 门锁转动声陡然一停。 谢姝妤凝固一秒,而后像什么都没听到,故作泰然地继续开门,只是头埋得更低了些。 她接着开门,谢翎之便也接着说。 “我问清楚她前两天都跟你说什么了,也知道了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要跟我分手。” “分手就是因为我腻味你了,对你没感觉了,没别的原因。”谢姝妤焦躁飞快地说完这段话,拉开门,噌一下闪进去,随即迅速推上门,想把谢翎之关在外面。 砰。 谢翎之单手挡住门板,垂眼盯着谢姝妤躲闪的面容,迈开腿,较着劲儿,一步一步不容抗拒地将门复又推开,直到整个人踏进屋子。 随着他一点点靠近,谢姝妤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松开门把,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缓步后退。 门被关上。 “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重新、真诚地沟通一下。”他嗓音低沉,特地加重了“真诚”这俩字眼,“你说呢。” “……” 谢姝妤什么都不想说。 在门口沉默对峙片刻。 谢姝妤郁郁嘀咕一句“困了,我要午休”,然后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床那边走。 下一秒胳膊便被抓住,箍住上臂的五指铁钳一样用力,硬生生把她又拽了回去。 “总这么回避问题也不是个事儿啊亲爱的。”谢翎之一下将她圈进怀里,语调九曲十八弯的没个正经,眼神却专注而认真,低垂下去,凝在她蹙眉逃避的脸蛋上,“谢姝妤,你眼睛转过来,看着我。” 手指紧紧揪住谢翎之衣袖边角,谢姝妤微微咬腮,眼珠乜斜着墙角,倔着说,“不想看……你有什么好看的,早看腻了。” 谢翎之闻言,一手锁着她的腰,另一手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自下而上掐住那两侧脸颊肉,强迫她抬脸。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口吻少许冷肃,“你看着我,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 谢翎之平时极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谢姝妤禁不住有点怂了,却又不肯在这情况下露怯,是以怂了半秒,虚张声势地炸起毛来,狠狠推了谢翎之一把——当然没推动,但好歹架势有了。 她凶悍地瞪着他叫嚷:“我说我不想看你,早看腻歪了!我跟你分手的理由也只有这一个,你用不着听妈妈瞎说,听完又在这自作多情想东想西,给自己加那么多戏,我就是因为不……” 不喜欢你了,所以才要跟你分手。 谢姝妤很想硬气地说出这句话。 奈何一连大喘几口气,也没法对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说出来。 “……不想继续和你在一起了,才会跟你分手。”她咽下去喉间酸水,声线微颤地接续。 谢翎之看了她少顷,反手把基本没有隔音效果的门反锁上,拉着她进了房间深处,在床边站定。 “我跟你说要‘真诚地沟通’,你没听见‘真诚’俩字儿是吧?”谢翎之胸膛起伏,脸色气得贼难看,“那行,也不用你说别的了,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你欠我了,所以才要跟我分手?” “或许” 谢姝妤心口一突。 瞬息间心思千转百回,她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确实觉得欠了谢翎之,这种心态可以简要概括为死要面子活受罪,但老哥这模样,显然是已经从妈妈那儿打听清楚她们都聊过什么了,她现在就是想瞒也瞒不过去。 不行,得先想个说辞对付一下…… “想得真美啊你,我欠你?我欠你什么?”谢姝妤抻着脖子说,“好,我承认,我跟你分手的确不只是因为腻了你了——还因为你让我感觉很有压力。和我在一起之前你就因为我放弃过那么多,现在甚至还想留级,你觉得我知道这些以后心里能舒服吗?还能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地跟你在一起吗?” “……”谢翎之抿着嘴,一时说不出话。 “我前几年那段时间,就咱们刚到老爸家单独生活的时候,我是需要你,离不开你……”说到这儿,谢姝妤忍不住哽咽了下,眼圈微微泛红,她吸一口气,竭力稳住情绪,“但如果你那时候告诉我你有更好的前途更好的人生,我肯定不会赖着你,我自己就离开这里跟妈妈一起回潍市了。说白了你当时就该把我送回妈妈那儿,犯不着这些年辛苦成这样,我根本不需要你为我——” 卡在下巴的虎口猛然一抬,强行让她闭了麦。 谢姝妤牙关嘎嘣并到一起,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上下两排同样坚固的牙被磕得滋滋疼。她含泪怒视谢翎之,却见他绷着脸,恨恨道:“我只让你回答‘是’,还是‘不是’,没让你叭叭这么多,况且你说的这一大堆,说到底还不是觉得欠了我?” 谢姝妤伸手直推他,激动反驳:“什么东西!谁觉得欠你了,你才欠!你别歪曲我的意思!” “我用歪曲你的意思?你这傻猫!”谢翎之一手刀劈她脑壳上,压得她头都垂了下去,不管她的奋力挣扎,磨着后槽牙说:“你以为我做的那些舍弃还有这么多年的打拼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他妈的爱你爱得要死了!可你把我的感情当成什么?做买卖吗?还跟我讲究有借有贷的?!我愿意为你做出什么牺牲、付出多少努力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有我的考量打算,跟你有个毛关系,你思来想去那么多干什么?” 谢姝妤被逼问得节节后退,眼眸胡乱闪烁,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谢翎之挑衅扬眉:“怎么哑巴了?刚才不是叽叽喳喳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谢姝妤嘴巴开合一阵,强打精神:“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当你的感情有多重要,能当饭吃吗?根本什么都不是!我才不需要!” “真不需要?”谢翎之忽地平静下来,“既然这么不在乎我的感情,那你昨天跟我提分手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老妈跟你说的这些?”他紧盯着谢姝妤失措的神情,“……是不是因为心虚?” “?!” 被戳中的谢姝妤当即恼羞成怒了,泥鳅一样扭着身子从谢翎之怀里挣出来,顺带踹了他一脚。 “心虚你爸爸!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我又有什么必要跟你说那么多,我烦都要被你烦死了好不好!”谢姝妤粗喘两口气,感觉有点怼不过他了,于是嘟嘟囔囔着掉头要逃,“为了这点破事掰扯这么长时间,耽误我午休,我要困死了……下午还有课呢,我得抓紧时间休息……” 她迅速扑到床上,蹬掉鞋,拉上被子蒙住头,声音被捂得闷闷的,“我不跟你说了,说再多都没有意义,反正分手是分定了,你别拿这个再跟我吵。” 谢翎之安静一会,也脱掉鞋子,屈膝上床,隔着被子抱住她。 “先别睡,宝贝,哥哥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他下巴搭在谢姝妤肩头,在她耳边轻轻说。 谢姝妤装死不理他。 “你知道吗,其实……” “知道个屌。”谢姝妤悄悄爆粗。 啪。 谢翎之在她脑门位置拍了下,声音很是不好听,“再说脏话我打你屁股。” 谢姝妤不吱声了。 谢翎之缓和语气,接着说:“其实,我完全没想到你会反应这么激烈。我原以为就算你知道了那些事情,占大头的想法也应该是:‘我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类似这种理所当然的心情。可是你居然发这么大火,还要跟我分手。” 他往谢姝妤肩窝埋了埋,弯起嘴角,音色染上点点幸福,“所以,在听老妈说完这件事之后,我就明白了——你是真的打心底里爱上哥哥了吧?” 谢姝妤:“?” 明白的逻辑是? “就是因为爱我,你才会这么在意我的前途,还宁愿让我伤心难过也要为我好。我总算明白你的苦心了,宝宝。” 谢姝妤:“……” 她错了。 这才是真正的自我感动。 那些所谓的牺牲奉献跟这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谢姝妤拨开被子,露出脸,眼神古怪而复杂地看向谢翎之,十分费解:“你怎么那么会哄自己?” 谢翎之漾开一个甜笑,唇边陷出浅淡酒窝,“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生气不难过,因为我已经理解你了,就算你说再多难听的话,我也不会往心里去。”他倾身在谢姝妤眼睑下亲了一口,笑盈盈道,“爱你,宝贝。” “你理解个——”一句脏话呼之欲出,谢姝妤阖了阖眼,还是闭上嘴忍了回去,蒙被倒回枕头,“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没法跟你那脑回路抗衡。总之你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就行。” 谢翎之沉寂几秒,面上有一丝不情愿,但还是温驯地说:“可以,我可以答应你分手。” 谢姝妤僵了下,头颅转过去,眼里的不可思议快要穿透被子,直直扎向谢翎之的脸。 “但我有一个条件。”谢翎之嗓音倏然冷沉,结了霜一般:“我们分手的时候,你不能喜欢别人,复合之后更不能。” 谢姝妤皱皱眉,“分手的时候?” “嗯?你这是什么语气。”谢翎之轻笑一声,拉开被子,屈指刮刮她的脸,“难不成你还想一直分下去啊。等今年暑假结束,你就高三了,这段时间我不影响你,所以等你毕业了,咱们再复合。” 谢姝妤咬着牙,些微不爽:“你说复合就复合?我有同意吗?” 谢翎之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宝贝不同意也行,那我到时候重新追你一次,正好我们也都去北京上大学了,有的是时间,而且也没人再干扰我们了。” “……你怎么敢确定我一定会去北京。”谢姝妤故意气他,音色却闷闷沉沉,“我都不喜欢你了,干嘛跟你去一个地方上大学。” 谢翎之没马上答,乌黑的眼眸静静垂睨,映出她白皙的脸。 “你当然会和我一起到北京上学。”他轻道,“就在这张床上,就在上周,你跟我提分手的两天前,我们不还聊过未来吗?” “……” “你还没有忘吧,你那天跟我说,以后每天晚上吃完饭,都要跟我一起去清华的荷花池散步,看看朱自清写的荷塘月色实际到底什么样;还说要在秋天的时候逛胡同小巷,并且得是掉满金黄色白蜡树叶的那种;还说我们以后要挣大钱,在北京一二环买四合院住…… “你当时想了那么多我们的未来,现在跟我说你不喜欢我了,而且还老早就不想继续和我在一起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谢姝妤蒙在被子里,不言不语,只有指尖和呼吸在微微地颤抖。 谢翎之掀开被子一边,躺进去,从背后抱住谢姝妤,安然地闭上眼,唇息暖暖洒在她颈窝。 “过去的就过去了,宝贝,我早就没把那些放在心上了,所以你也不必在意,”他柔声说,“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有未来。……我们会有比过去更漫长、更值得在意的未来,不是吗。” 谢姝妤依旧什么都没说。 只悄悄抓过被子一角,堵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绵长而波动地,吐出一口气。 在花言巧语这方面,她果然还是比不过老哥。 原本都已经坚定下来的决心,居然有些动摇了。 谢姝妤蹙着眉,神思疲累地入眠。 如果说,这一天剩下的一半能够和以往绝大多数日子一样,在平静祥和中悠然度过,那么谢姝妤或许真的有可能会反悔,在高三结束前就结束分手时期,跟谢翎之重归于好。 奈何生活从来没有如果。 下午大课间,江梨被科任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帮忙,谢姝妤没人搭伴,于是独自去了卫生间。 刚从卫生间出来,迎面撞上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庞。 谢姝妤认出这是中午那个打翻餐盘的冒失女生,因着当时那女生偷瞄过来的一眼,谢姝妤也不由得多注意了她一下,随后才绕开对方,往边上走。 “啊……等下!同学!”那女生却突兀叫住了她。 谢姝妤回头:“怎么了?” “那个……”女生迟疑了一会,左顾右盼一圈,神秘地朝她招招手:“你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谢姝妤跟着那女生绕到了厕所后面。 厕所后方有一排洗手池,洗手池尽头那端是堆放班级垃圾袋的废品回收点。这会子正是学生活动高峰期,时不时就有人路过,洗手或者丢垃圾,不过因为地方比较偏,人倒也没有特别多。 谢姝妤停在洗手池前,还没等开口问来这里干嘛,那女生便丢下一句“你先在这里等会嗷,我马上回来”,然后嗖地跑了。 谢姝妤:“……”到底要干嘛。 她站在原地不耐烦地等了一会,那女生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个黑色塑料袋,装着一坨东西,随着她的跑动甩来甩去。 “这个,给你。”女生把塑料袋递给谢姝妤,脸色略有些怪异,吞吞吐吐地说:“上周五晚上放学的时候,我看到有个男的在栅栏墙那边丢这些……我和同学觉得这么放在地上不太好,就都捡起来了。” 谢姝妤心头忽而漫起一股极度不妙的预感。 她盯了那袋子片刻,缓缓抬手,接了过来,敞开提手。 里面是一堆照片。 “我们捡的也、也不一定全,有些可能被风刮走了,也有些可能被别人捡了,那男的有没有继续丢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们捡到的就这些。我是高一的,在学校里认人还认不全乎,也不好拿着照片问你在哪班,就……现在才交到你手上……” 那女生手足无措地解释一通,然后尴尬地挠了挠头,道了声别,跑了。 谢姝妤没管她,垂眼瞧着袋子里的一摞摞照片,好半晌,才伸出冰凉的手指,拿出其中一张。 上面确实是她。 以及她哥。 “耗干” p o18a i.c o m 有多少人看过这些照片? 周末的这两天,梁一乔有没有继续在学校散播? 给她照片的那个女生,没能捡到的那些,现在又在哪儿?在谁的手里,书包里,桌洞里,还有环卫工人的撮箕…… 她身后的这片垃圾回收点,会不会也堆集着大把,风一刮,就轻飘飘飞远……飞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到底已经有多少人看到了? 塑料袋的提手被系成死结,谢姝妤抓着袋子,慢慢地、失魂落魄地返回教学楼。 周围仍旧沸腾着人声,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她却觉得那些欢声笑语不再随意,似乎隐约夹杂着些窃窃私语。 指向的对象是她,和她哥哥。 上课铃响了。 慢悠悠四散在走廊和操场的学生立即加快脚步冲进班级,谢姝妤依然缓步走在人群中间,不疾也不徐的速度被衬得更慢了些。 好像不断有人回头看她。 在确认她是否就是照片上那个人吗? 他们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认识她的是不是在想,照片上那个跟人暧昧厮混的女生就是她吧?认识她的应该在想,谢姝妤居然跟自己亲哥哥乱伦——好奇葩,好恶心。 谢姝妤兀地止住了步伐。请记住网址不迷路jizai12.com 她忽然不想进教学楼了。 也不想去其他任何有人在的地方。 有人在,就可能有人看过照片。她不能和看过那些照片的人共处一室,她会崩溃、会疯掉的。 谢姝妤猛然掉头,迈开腿跑也似的快步离开,风声呼呼地略过耳畔,她腿软趔趄了一下,差点狼狈地摔倒下去。 “诶?谢姝妤,你去哪儿啊?要上课啦!”有人在后面喊。 谢姝妤身形一滞,脑袋“嗡”的空了半秒。 别……别叫她……别叫她的名字…… 不要让人注意到她啊!! 更多的目光登时扎了过来,谢姝妤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要疯了,她低下头逃亡般恐慌飞奔,撞到了谁也不管,有谁挡在她面前就用力推开。她不知道自己该跑到哪里,她只想找个封闭的地方,没有人也没有太阳照到她的地方。 她想藏起来。 无头苍蝇一样绕过了教学楼,看到一间老旧的用来涮洗拖布的水房,不顾那昏暗无光的环境和爬满青苔污垢的肮脏瓷砖,谢姝妤径直冲了进去,粗喘着扶住洗手池边缘。 “哈……呼……” 鼻翼不住泌出细细冷汗,随着呼吸急遽起伏,汗液凝汇成一颗豆大的水珠,啪嗒,溅落到早已干涸的水池。 谢姝妤视野昏花了一阵,清明后,眼前浮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排水孔。 黑得看不到底。 谢姝妤盯着那个孔洞,无焦的瞳仁虚无涣散。 被人知道她和她哥搞到一起了,又怎样。无非是像小学时,张婷婷在学校到处说她妈妈是破坏她家庭的小三那样,被人孤立,排斥,在背后指指点点罢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脸皮也已经厚多了,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忽地,喉咙剧烈痉挛几下。她拄着台子,俯身痛苦地吐了起来。 消化物混合着胃酸不停上涌,烧得胸腔食道阵阵作痛,却反而刺激她吐得越发厉害,胃部都传来空虚而灼痛的呻吟。 额头“砰”一声碰到水龙头开关,清凉的自来水霎时哗哗落下,冲走池子里的污秽,在空气中漫开丝丝淡凉。 这点细微的凉意,令谢姝妤过度烧热的头脑恢复了少许冷静。 吐出舌尖残留的一点流状物,谢姝妤抬起头,气喘吁吁望向台前镜子,只见镜子里倒映出一张苍白憔悴,而又惨淡无神的面庞。只有那双被体液润过的唇还艳着,艳得凄厉悲凉。 像个可怜虫。 真惨。 真惨,谢姝妤。 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可悲的气息。 上了中学以后,身边人都是怎么评价她的来着。 “真羡慕你啊谢姝妤,长得这么漂亮,成绩也好,还有个特疼你的哥哥。” “要是我能和你一样好看,我喜欢的那个人可能也会喜欢我了,哎。” “上次家长会为什么是你哥哥来开的呀,你爸妈都很忙吗?……他们在外地工作?那你回到家以后都不会被父母管?你这也太幸福了吧!” 漂亮,聪明,成绩优异,还有不被父母管束的自由。 这几年来,她就是在这样艳羡的称赞和吹捧中度过。 要是让他们知道她有着怎样的过去。 要是被人知道的话…… 谢姝妤两手并拢,放在水龙头下,接起一钵水,直到水流从掌边漫溢出去,才抬起手,将脸全部埋进去。 快十八年了。她活了快十八年了。这些个年头里,有几年是在快乐和幸福里度过的。 就连这最后一点来之不易的幸福——她和哥哥的相爱,也才延续了不到一年而已。 如今却也变成了破坏幸福的源头。 冷凉的自来水从指缝间徐徐溢出,伴着谢姝妤肩膀瑟瑟的振颤,仿佛眼泪般,一点一滴坠落,混进池中漫流的水洼。 “谢姝妤……谢姝妤,谢——你怎么在这儿?” 有呼唤声由远而近,接着变为略含惊诧的问询。 音色有些熟悉。 谢姝妤松开手,将自己从黑暗窒息中解放出来,碎发凌乱湿黏地粘在脸侧,她转头望向门外。 阳光铺洒在门口小片瓷砖上,折射渺远,为她木然无神的双眼添上点光采。 见到她这样子,周长琰愣了下,身形一倾,似是想过去,却又有点迟疑。犹豫片刻,他还是走了过去,眉头担忧蹙起:“刚才看你突然慌慌张张跑到这边,脸色还挺差的,我就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谢姝妤定定看着他,忽然感到好奇。 ——周长琰有看到照片吗?没看到的话,有同学朋友告诉他吗? 应该会觉得不齿吧。自己那么喜欢、甚至曾经还豁出命相救的女生,居然跟自己亲哥乱伦。 谢姝妤盯着门口踌躇的alpha,少顷,淡声问:“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周长琰不会撒谎,她知道。 她想看看周长琰所说的喜欢,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果不其然。周长琰拧着眉安静一会,慢吞吞地开口了:“我,大概能……猜到。……但不确定是不是……” “恶心吗?” “……” 如同心中什么不愿承认的事被认证了般,周长琰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度纠结又复杂的神情,他抓挠头发半晌,泄劲地叹一口气,“不……我不觉得恶心,我只是不理解,你们怎么、怎么能……” “就是这么发生了。”谢姝妤拨开粘在脸上的碎发,挽到耳后,轻轻地说,“我以前也没想到。” 周长琰眼神一清,咻地冲过来抓住她一条胳膊,凝肃问:“是你哥逼迫你的吗?” 谢姝妤微怔。 哦,对……她还可以把锅都推到谢翎之身上。反正谢翎之都毕业走人了,也不用在意名声问题。就说是他先对她起了心思,她不想跟他闹僵,才不得已接受了。——客观来说,这也不算说谎,不全算。 这样她就能洗白一点了,只是也更遭人同情了。 所以,不行。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她可以觉得自己可怜、不幸、悲惨,但别人不能这样觉得。 “你觉得呢?”谢姝妤轻一眨眼,眸光流转,上抬,望向周长琰,逗弄也似的,“你觉得是我哥逼我的吗?” 那双动起来的盈盈猫眼仿如在放电,周长琰一不小心被勾了魂,傻呆呆木楞两秒,才慌里慌张收拢神智,“我、我……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认为,你不、不会做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谢姝妤浅浅莞尔,眼睛弯起来:“你看照片上我的样子,像是不情愿吗?” “……”周长琰神色黯然下去。 他还真的看到了。 谢姝妤的心彻底凉下去。 她不敢想、也无法想,那些照片流传范围已经有多广。 谢姝妤垂下头,闭上眼,表情没有变化,却悄然漫开一股极浓的疲惫。 好累。 太累了。 从这段恋情开始,就一直在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到后来,妈妈发现了,逼她搬家、迫使他们分居,为了不让爸爸也知道,她和谢翎之不得不答应,以致她现在乃至接下来一年都得住在别人家里,再次感受那种寄人篱下、什么东西都不敢乱动的感觉; 再到这两天,她得知谢翎之曾经为她做的放弃,跟他闹了分手,闹到最后谁都没好过,今天中午谢翎之说的一番话还让她动摇了; 最后,到现在。 什么都没能遮掩住。 什么都没能守护住。 她一直以来死死捂住的秘密、只敢在暗处偷摸品尝的幸福,像病毒一样突兀肆蔓开来,爆发得猝不及防,把她吞吃得渣都不剩。 谢姝妤感觉自己要被耗干了。 她忽然找不到这段感情坚持下去的意义。 “……周长琰。”嗓音不知不觉变得干哑发涩,谢姝妤吞咽一下,抬眼看他,“你还喜欢我吗?” 周长琰一懵,抿唇沉吟片刻,坚定地点头:“嗯,喜欢。” “那你能帮我个忙吗?帮我把……那些照片,收集起来,给我。” “可以,但我不一定能收齐。”周长琰为难道,“我今天在学校里到处搜了些,装包里了,至于其他的……我会尽量找。” “没关系,找一张是一张。” 谢姝妤无所谓地说,然后靠近他一步,抬起睫羽,眼底沁出丝丝妩媚的诱色:“你帮我找照片,我也会报答你——周四上午,我要去七院看心理医生,大概十一点左右能出来,医院对面有个咖啡馆,到时候,你可以在那里等我吗?” 出了水房,谢姝妤在操场和食堂间的甬道漫无目的转了一会,而后走向小卖部。 买了把美工刀。 把美工刀揣进兜里,谢姝妤离开卖店,径直走到学校西侧攀满爬山虎的栅栏边,两手抓着栅栏,纵身一跳,翻到校外。 沼泽 隔着二叁十米宽的马路,谢姝妤两手插兜,静静注视对面那家窄小的报刊亭。 窗口没有贴“暂停营业”的纸条,这在最近还挺少见的。玻璃窗后隐约有个人影,看姿势应该是在坐着看报,又或者看什么杂志…… 估计是特地在等她。 谢姝妤盯着那个人影,宽松校服下的肢体难以自控地微微打战。 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天的阴影也依旧笼罩着她,午夜梦回之时,她依旧会因那段记忆的闪回而惊醒,低泣。 现在,她还得重新面对那个人。 握着美工刀的手将刀片微微推出一段,谢姝妤颤抖着踟蹰少许,还是放弃掉找个地方割喉了断的想法,缓慢穿过马路,到了对面。 太阳暖融融沐浴着身躯,她感知不到一点温暖,紧握的手冷得吓人。 玻璃窗后的人影动了下,似乎抬起了头。谢姝妤浑身一僵,立刻倒退两步,差点被背后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到。 窗口被拉开了,那张熟悉又令她作呕的脸探出来。 梁一乔笑呵呵道:“小心点啊,看车。” 谢姝妤眼睛通红地瞪着他,后槽牙死死咬紧,她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心跳,踏上人行道,一步一步走到报刊亭窗口前。 “你怎么出来了?下午请假呀?”梁一乔笑问,一如超市相遇那天和蔼。 谢姝妤胃里隐隐翻涌,那股想吐的感觉又升了上来。她咽了咽口水,哑声道:“……你想干嘛?” 梁一乔装傻:“什么干嘛?” “你在我学校里到处撒照片,想干嘛?” “哦,你说照片啊。”梁一乔咧着嘴,“叔叔是觉得你和你哥哥乱伦不对,又不好出面劝你们,所以就想告诉你同学,让你同学帮忙劝你们走正道。” “你少来这套!”本来就已经被逼到极限的心理防线,因对方还在不停的装模作样彻底崩溃,谢姝妤歇斯底里地喊叫出声,靠近窗口两步,眼神带着泪光和精神崩溃后的神经质,“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妈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你到为什么还要往我学校里撒照片?为什么??!” 梁一乔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他顾忌地望了一圈周围,打开报刊亭的门,转向谢姝妤的目光阴恻难辨,“你进来。” 谢姝妤后退,警惕道:“我不进,你想干什么?” 梁一乔“啧”了声,像是挺无奈,“用不着这么提防我啊,青天白日的我能对你怎么样?我刚从牢里出来,不想这么快就二进宫。” 谢姝妤仍不肯进,“那为什么要我进去?有什么话不能在这直接说?” 梁一乔黑沉沉看了她一会,说:“你不进来,我就到别的地方继续撒照片——这附近不止四中一所学校吧?” “……” 谢姝妤唇瓣翕动几许,迈开腿,缓缓踏进报刊亭。 进门后,她紧靠门槛站着,通身紧绷到极致,捏着美工刀的手失色发白,掌心不断渗出冷汗。 跟梁一乔共处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令她十分没有安全感,刚才在外面逼问的勇气也瞬息消磨殆尽,谢姝妤脸色惨白地闭紧嘴,一个字不敢说。 梁一乔倒也没逼她关门,任由门大开着,他坐在凳子上,凳子腿旁边倚着一个老旧蛇皮袋,不用打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全是照片。 谢姝妤睨着那蛇皮袋。 真想把那东西,包括这个报刊亭和梁一乔,一块儿烧了。 “你和你哥哥是从几岁开始的啊?”梁一乔斜眼打量着谢姝妤,眼里满是猥琐又让人不适的窥探,“你俩这个年纪,又天天住在一起,已经什么都做过了吧?”他倾身凑近,悄声:“上过床没啊?” “你有完没完!!”谢姝妤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胸口剧烈起伏,“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一乔无声笑了笑,偏过头沉吟片刻,问:“你哥看过那些照片了吗?” 谢姝妤本想诈他一下说看过了,然而没等她开口,梁一乔就自问自答:“应该没,不然也轮不到你来找我了。” “……”谢姝妤焦躁地问:“你总提我哥什么意思?” 梁一乔:“没什么意思,我本来是在等他来找我的,没想到来的是你。看你那天在超市的反应,我还以为你不敢呢。” 谢姝妤静默地凝视他。 有什么敢不敢的。 人这种生物,到了一定程度,什么都敢做,什么都做得出来。 美工刀的外壳已经被捏得发热,指腹微微挪动,移到壳芯里的刀面上,些微的凉意令谢姝妤忽而无比平静。 “你怎么拍到那些照片的?”她问,“有些角度,我和我哥不可能看不到你。” 梁一乔伸手点点自己的眼罩,自嘲一样笑了下,目光却冷:“我这张脸这么显眼,哪敢自己出面拍,不一下就被发现了吗?你俩每天活动范围就那么点儿:家,学校,午休的出租屋。在这附近按几个摄像头,想拍什么拍不到。” “那你怎么找到我住哪的?” “找人开户。”兴许是太久没跟人好好对话过,梁一乔饶有兴致地跟她对答,“然后呢?还想问什么?” 谢姝妤被他看得恶心了下,拧眉缓了好一会,最后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你在我学校里撒照片,到底是想干嘛?” 梁一乔这次没马上答。 他不疾不徐地拍着腿,说:“知道你们俩在四中上学以后,我关注了你们学校的公众号,就在……好像前两个月吧,我看到一条推送,是你们学校的喜报,恭贺今年保送上清北的毕业生,名单里有你哥。小子真出息啊,我家梁智那成绩,估计这辈子都跟清北挂不着边儿喽。” 他乜斜着满脸警觉的谢姝妤,语调透出算计,“我听说,政府还有你们学校,会给考上清北的学生发奖金吧?去年不是都有学生拿了五六十万吗——你哥拿到了多少?” 谢姝妤倏尔醒悟,心也瞬息沉落下去。 原来跟勒索妈妈一样,梁一乔还是要钱。 他盯上谢翎之的奖金了。 谢翎之拿到的奖金当然不止政府和学校给的,还有一直以来资助他们学习和生活的企业,还有慈善资金会,加起来一共九十万。谢翎之自己留了四十,另外五十存到了另一张银行卡里,中午想给她,她没要,谢翎之硬塞进了她兜里。 ……这些钱,都是哥哥靠自己的努力辛苦赚的。 谢姝妤一分都不想给出去。 “我妈不是给过你钱了吗。”谢姝妤冷淡道。 梁一乔嗤之以鼻:“那么几万来块钱够谁花的,要不是看在以前情份上,我根本不可能答应她就要这么点……顾岚那女人,自个儿现在倒是过上好日子了。”他恨恨地嘟囔。 “你从她那敲诈一次不够,现在又来敲诈我和我哥。”谢姝妤说出这句,弯起一个淡淡的讽笑,“你就这点本事,窝囊废。” 梁一乔抬头,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她,神色冰凉。 半晌,他也笑起来,笑容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戾色。 “你也是长能耐了啊,”梁一乔慢悠悠地说,“不再是以前那个……抽个巴掌就缩缩着不敢动,只会哇哇哭着喊妈妈哥哥的小毛孩子了。” 谢姝妤眼睑猛然蹦跳几下。那时的回忆霍然涌上心头,她一刹那间几乎没能喘上来气。 耳朵和脸颊又开始隐隐作痛,空气中那股熟悉又陌生的alpha信息素登时变得极具存在感,谢姝妤嘴唇颤抖地抿着,浑身肌肉绷紧僵凝。 他还记得那时的场景。 他还记得……还用这种语气,这种笑……讲给她听。 “……你要多少?”谢姝妤低低地问,嗓音干涩至极。 看她老实了,梁一乔满意哼笑一声,“你哥有多少?——算了,问你你大概也不会说实话。我也不是想逼你们,你就拿你哥奖金的……一半吧,一半给我,我就把照片全烧了,录像也删了,怎么样?” “要不到。”谢姝妤耷着眼皮,沉静道,“我哥不会给你那么多。” “不给?”梁一乔明显不信,从鼻子喷出一声,起身走近她,口吻鄙薄,“怎么事,你哥不在意你的名声了?你还得在这学校待一年呢,这一年你要怎么过?” 他弯下腰,眼神轻贱地看着谢姝妤,轻轻说:“你哥睡你这么长时间,这点钱都不愿意为你出啊?” 谢姝妤蓦地支起眼皮,直勾勾跟他对视。 梁一乔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他刚直起身要后退,谢姝妤猛得从兜里抽出美工刀,呲啦一下将刀片全部推出来,抓着他的胳膊把刀塞进他手里,刀尖直往自己脖颈比,她含着眼泪撕心裂肺地喊:“我说了不给!不给!!我他妈管个屁的名声!你有种你就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你早晚得下来给我陪葬!!” “楼梯” 梁一乔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眼看手里刀尖都快戳到谢姝妤脖颈动脉了,她还一副不要命的疯样,梁一乔简直要吓尿了裤裆,拼命挥胳膊想甩开她,“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草,别碰瓷儿我!你你你……你冷静,冷静点,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咱好好说,什么不能商量——” 都说人在极端情绪催动下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谢姝妤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心底磅礴喷涌的愤怒绝望彻底吞噬了理智,她红着眼死命抓住梁一乔的手和胳膊,都顾不得接触带来的恶心感,刀子直挺挺对着喉管扎,任凭梁一乔怎么用力拉她都拉不动。 此时此刻谢姝妤是真的不想活了,这种人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她巴不得梁一乔直接杀了她算了,这样他总该滚回牢里然后再也出不来,最好再被枪毙,让她总算能够解恨,也能让那些照片录像永远不见天日。 “你哪来的脸管我要钱,你哪来的脸!!”谢姝妤盯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让她彻夜难安的脸,含恨嘶喊,“你当初对我做了那种事,还想弄死我和我哥,你难道一点悔过都没有吗?你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人生,现在居然又来勒索我,想白拿我哥赚到的钱——那可是我们以后活命用的钱!你就是想逼死我……正好我也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我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牢里没能教会你反省思过,我哥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报刊亭内部总共就那么大点地儿,两人厮搏抗衡间刮到了一层层书架,包着塑料封皮的杂志顿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被踩上混乱的鞋印。 谢姝妤白皙光洁的脖子已经被刀锋割出几道红痕,有深有浅,细腻肌理渗出连串星点血珠,挂在伤痕边缘几欲坠落,看着十足骇人。 就算是四十多岁的alpha,面对这种被人逼着握刀往人脖子上捅的场景也难免被吓得手脚发软,梁一乔一时半会竟没能较过谢姝妤的劲,只一味踉踉跄跄地往后退。 “我不要一半了好不好,我不要那么多了!”梁一乔实在是被吓怕了,嗓音都变了调,屈服大喊,“我也只是想糊口而已!你哥那倒霉催的整天想坏招来搞我,非要我从这儿滚出去,我花了那么多钱才搞到这个营生,离开这儿我从哪弄钱过活!我、我不要那么多钱了好不好,你就给我二十万……不、不……十万,十万总行了吧?” 谢姝妤停滞一瞬,随后神色更狠,力道更凶。她咬牙切齿道:“去死吧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个黑暗的下午。 密闭的空间,锋利的锐器。 谢姝妤不知道她算不算是变得勇敢了,她又一次举起了刀锋,这一次不再怯懦得不敢将刀尖对准脖子。 尽管对准的是她自己的脖子。 她当然也敢对准梁一乔的。只是对准之后呢?她捅死了他,解恨了,报仇了,然后因为杀了这个人渣而锒铛入狱。这下不止过去,就连前途都陷入一片昏黑。 只能对准自己。 梁一乔被迫节节后退,退后过程中小腿碰倒了凳子,脚又踩到蛇皮袋,呲啦一声打了个滑,他一屁股跌坐了下去,“草!” 谢姝妤被他带得一晃,一下子也跪倒下去,膝盖被地板磕得钝痛。她闷闷倒吸一口凉气,一不留神松了手,手掌撑到地上稳住身形。 梁一乔见状,趁机捡起掉在一边的美工刀,迅速从窗口丢了出去! “呼……妈的……”梁一乔满脸冷汗,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差点把老子吓死……” 余光注意到门外已经有路人驻足,并投来惊恐探询的目光,甚至有两叁个人正在慢慢靠近,梁一乔顿时有些慌了,一把将刚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谢姝妤推了出去,“滚,离我远点!别想陷害我!” “啊……!”谢姝妤还没站稳,被这么一推,鞋跟绊到了门槛,整个人瓷瓷实实摔倒在了外面的地砖上。虽然及时翻过身没磕到后脑,但露在短袖校服外的手肘还是生生蹭出来个血口子,骨头痛到发麻。 “喂!你干什么!”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径直冲了过来,一边搀扶谢姝妤一边对梁一乔呵斥:“你干嘛对人孩子这样?她哪得罪你了?” 梁一乔哑口无言,站在报刊亭门口,紧张地瞪着谢姝妤,怕她胡说八道什么。 谢姝妤蹙眉微弱地呻吟几声,即便有人搀扶,也没能马上爬起来,她捂着手臂缓了一会,待疼懵的脑子清醒过来,低着嗓音说:“谢谢叔叔……我没事,我和这个老板认识,刚才只是……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了。” 扶着她的路人既怀疑又不放心:“你这脖子都被划伤了,真没事吗?” “真没事。”谢姝妤垂眸,“……这些是我自己划的。” 又瞎编解释了几句,那路人才忧心忡忡地放开她,离开了。 梁一乔松出一口气,手背抹了把鼻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气喘,“你……你至于跟我玩命吗,我他娘的就是想要点钱过活,你愿意给多少给多少就是了,草……” “不给。”谢姝妤膝盖疼得微微哆嗦,却还是努力站直,两条腿颤颤巍巍支着身体,“我说了不给,就是不给。” 梁一乔瞟一眼停在不远处审视情况的路人,不禁有些急了,声音极力压低地劝:“你干嘛这么倔,啊?你看看你……这么漂亮,学习也、也不错吧,将来想找个啥样的有钱老公找不到?你现在几万块钱打发了我,换后半辈子安生,多值?再说……你捅死你自己,你哥哥怎么办,他难道不伤心吗?”他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语速飞快,“你捅死自己,然后你哥哥再为了报复捅死我,那他的未来不全完了?你不是喜欢你哥吗,你为他考虑考虑啊。” “……” 谢姝妤撇眼盯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珠猩红可怖,透出彻骨的恨。 梁一乔被她瞧得一阵胆寒,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退缩着让了步:“这样,十万我也……也不要了,你就给我五万,五万可以吧?你把钱打我账上,我就把照片录像全给你,然后滚得远远的,行不行?” 谢姝妤依旧没说话。 不过这个时候,不说话已经代表了同意。 梁一乔一边注意着她的举动,一边后退两步,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张纸出来,连门也不敢出,扶着门框小心翼翼把纸递给她,“这是我的卡号,你、你打这里就行。……这周就打来啊,不然我还会继续撒照片,你报警也没用,这种事儿可没法把我送进局子,你要是报警了,我就去你哥哥学校撒。” “……” 门外静了约莫有五六秒,那张纸被接过。 梁一乔没敢耽搁,砰一声飞快关上门,生怕她再冲进来拼命。 谢姝妤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在报刊亭外寂静地站了一会。 夏风悠悠袭来,吹得纸片沙沙作响,也吹得她通身冷飕飕。 好半晌,谢姝妤挪动脚步,迷茫地踱了几圈,站定,转头走向午休公寓。 得把这事告诉哥哥,问问他该怎么办…… 哥哥肯定有办法,哥哥总比她有办法。 脚步越走越快,谢姝妤几近是趔趄着跑了起来,手肘伤口随着肢体活动辣辣地疼,她放任不管,任由血流一丛丛地顺小臂滑落。 那不间断被风灼烧的疼痛,刺得她眼泪不觉掉了下来,却反而渐渐带来一点异样的快感。 到了公寓门口,谢姝妤叁步并两步冲上楼梯,直奔租住房间的楼层,上楼时还没痊愈的膝盖忽而一软,没能抬到足够高度,脚尖一下被台阶绊到,扑摔在楼梯上。 “额嗯……” 膝盖和手掌又一次传来剧痛。 谢姝妤呜咽一声,小腿打着颤,彻底没了力气站起来。 疼死了。 她趴在楼梯上,低着头,马尾凌乱地从肩侧耷坠下来。 慢慢地,右手紧握成拳,抬起来,一下一下,泄愤一般,用力捶打楼梯。 怎么又被绊倒了。 怎么到处都是楼梯。 真没用……真没用!把自己弄成这样,也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谢姝妤深深埋下头,沾着沙土灰尘的双手抱住脑袋,手指陷进发丝,将梳理平整的头发揪扯得乱七八糟,马尾散开一大半,狼藉难看地垂下几绺。 楼梯铺面轻声溅开点点水渍,伴着逐渐响起的、溃败的啜泣。 “窝囊废。” 谢姝妤使劲将额头磕到楼梯上,闷重一声响。 “哭有什么用……哭有什么用……”谢姝妤颤声喃喃,突然特别恨自己,手指狠狠揪着头发,揪得头皮发痛,“废物,只知道哭……真没用……” 她已经不是挨了一巴掌就畏畏缩缩不敢反抗的懦夫了。 她已经长大了,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还哭,不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吗。 “不要哭……不许哭了……不许哭……” 一会要是有人路过,看到怎么办。 想到这,谢姝妤慌忙收敛哭声,深吸了几口气,把眼泪憋回去。 赶紧站起来,去找哥哥,和哥哥一起想办法……先站起来,先站起来……一会还得学校上课,离开太久老师同学会担心…… 谢姝妤囫囵抹掉泪痕,抓着扶手栏杆,一点点爬起来。 没等完全撑起身,膝盖一抖,又跪了下去。 谢姝妤静静地睨着楼梯,缓慢倾身,倚上栏杆,神色漫开浓浓的颓丧和疲累。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经历不幸,重复不幸,然后再经历新的不幸。 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定的幸福。 余波 午休租的房间在公寓三楼,谢姝妤扶着扶手,一瘸一拐上了楼,停在房门前。 毕竟是来通知一个十分不美好的坏消息,谢姝妤做了会心理准备,才抬手敲门。 笃笃。 “哥哥,是我。” “……” 没回应。 门后静悄悄的。 预想中的紧张关怀和温暖怀抱都没有出现。谢翎之并不在里面。 谢姝妤盯着门板,执着地又等了一会。 ——她哥如今差不多是住在了这边,但坦诚讲,谢姝妤也不太清楚他上午下午都会去哪儿干什么,从前没多心打听过。 这回出来得太突然,手机也没带,没法给他发个消息或者打电话问问…… 一直等了四五分钟,谢姝妤才终于放弃,灰心丧气地离去。 谢姝妤本想直接回学校上课,可刚踏出公寓大门,想起自己还一身伤。 虽然不是很重,但多少也得处理一下。 她摸摸裤兜,掏出上午买零食剩的十几块钱,调转方向,在附近找药店买了几包创可贴,拜托护士帮忙把身上的伤口包扎一通,才返回学校。 学校那边,常萍找谢姝妤都快找疯了。 班上莫名其妙少了个学生,还没人知道跑哪去了,换哪个班主任都得慌。 常萍让江梨帮忙看着班级纪律,自己出去满学校地找谢姝妤,路上还偶遇了姜主任。听说事情原委,姜主任立即去监控室查了监控,循着时间线一帧一帧翻找下来,终于在学校西侧发现了谢姝妤最后离开的身影。 只见谢姝妤拐进了楼墙转角,然后再也没出现过。当时还是上课时间,周围也没人路过看到她究竟去了哪儿。 不过谢姝妤这个样子,显而易见是翻墙出校了——这类事情教学多年经验丰富的姜主任早已司空见惯,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谢姝妤居然会这么做。 在他眼里,这孩子可是一直都挺文静懂事的,完全不用操心。今天怎么会突然翻墙逃课? 姜主任拧眉盯着监控,思忖少顷,对一脸担忧的常萍说:“常老师,你先回班吧,我出去找谢姝妤。” 常萍赶忙道:“诶,好,麻烦了主任!” 姜主任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拿上手机钥匙就要出门。 他一条腿刚迈开,就听调监控的工作人员出了声:“主任,校门口这个女生,是不是就是你们要找的谢姝妤?” 姜主任和常萍同时一愣,齐齐看向监控。 监控画面上,谢姝妤正站在校门旁侧的保安亭前,跟窗口后的门卫说着什么。 谢姝妤本来不想走正门的,奈何膝盖胳膊还疼着,不给力,翻不过栅栏,只得硬着头皮走正门。 这一趟出门也没给门卫假条,门卫问她上哪去了,怎么才来学校。 谢姝妤扫一眼门卫手机上的消消乐界面,心说我在马路对面闹那么大动静,你个负责安保的居然屁都没听见。随后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信口胡诌说,中午不小心睡过头了,这会儿才醒。 门卫听完乐了两声,开门放她进来。 进了校门,谢姝妤径直走向教学楼,打算先去水房洗个手,再清理清理衣服上的灰尘。 然而,没等走过甬道一半,就被急匆匆跑来的姜主任和常萍气喘吁吁拦住去路。 “……” “……” 看着两位师长满脸紧张严肃、仿佛火山爆发前的神情,谢姝妤嘴角微咧,感觉自己好像要完蛋。 被提溜到主任办公室好一顿教训。 谢姝妤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以“因为哥哥考上了清华,自己不想比不过他,所以近期给自己增加了很大的学习压力,导致今天突然想不开”为由,解释了逃课外加脖子受伤的缘由;至于衣服沾到的灰尘沙土,还有手肘蹭的血口子,那是翻墙时不小心摔出来的,毕竟她以前没翻过,业务能力不太熟练。 这样胡说八道一通,居然还真叫她蒙混过关了。 姜主任和常萍的脸色立时缓和下来,翻墙逃课的过错当即放到一边,就学业压力和攀比心理问题对她进行了一番漫长而深刻的思想教育。 谈话谈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才总算结束。 活罪可免死罪难逃,姜主任喝了口茶水,让谢姝妤今晚写一篇一千字检讨,明天上交,然后常萍带她离开了办公室,返回班级。 “就算压力大,也不能想不开啊。”回班的路上,常萍还在锁着眉絮叨,“你成绩一直都挺稳定的,保持这个状态到高三,未必考不上清北。老师明白你不想考不过你哥的心情,可你这么着急干嘛呢,你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让自己蓄力,要是因为这种事就想不开,没了,你让你哥怎么办?你哥知道以后不难受吗?” 刚才那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思想教育已经把谢姝妤教育麻了,这会儿不管常萍说什么,谢姝妤都一脸麻木嗯嗯啊啊的直点头。 听到最后一句时,她脚步略微一顿,神色微不可察地凝固些许,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一路走到教室门口,谢姝妤对常萍再三发誓不会再做这种傻事,并费尽口舌说服了常萍不把今天这件事告诉顾岚,才终于能够灰头土脸地跑去水房洗干净手和脸,顺便把校服打理一下,最后赶在下课铃打响前回到八班。 高二临近尾声,课程早已全部讲授完毕,下午倒数两节课基本都是自习。 谢姝妤进班时,安静的教室只有纸笔翻飞的沙沙声。 她尽量忽视周围同学投来的异样目光,轻手轻脚返回自己座位。 坐下后,两手放在桌面上,拿起笔,对着试卷发呆。 余光注意到江梨朝她瞟来一眼。 这一眼是什么意味?奇怪于她为什么突然逃课,还是惊异于她居然跟自己哥哥乱伦? 谢姝妤实在分辨不清。 逃跑前那股杯弓蛇影的恐慌感又一次浮上心头,她忽而有些喘不过气,也无心专注学习,干脆把头埋得低低的,从桌洞里偷偷掏出手机摆弄。 一摁开屏幕,发现谢翎之从半小时前到现在给她发了几十条微信消息,甚至还有五个未接电话——好在开了免打扰,不然她的手机估计已经躺进了某个老师的办公桌抽屉。 谢姝妤直觉,谢翎之是也知道了照片的事。 倒没什么可意外的,高三那批还没全部离校,谢翎之那人际关系,会有人把这事告知他也正常。 不过,透消息给谢翎之的人应该也是花了些时间,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使得谢翎之这个时候才给她发短信轰炸。 谢姝妤盯着屏幕看了会,往裤兜里摸了摸,掏出那张写有银行卡号的纸条。 默然片刻,像拿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把纸条怼进桌洞。 她划开锁屏回复消息。 【谢姝妤】:别发了,我看到了。 【谢翎之】:宝贝你怎么才回消息?刚才去哪了? 【谢姝妤】:去捡照片了。 手机那边沉默少许。 【谢翎之】:他还在往学校扔照片? 【谢姝妤】:现在没了,我去跟他干了一架,把他吓跑了。 那边沉默得更久。 谢姝妤也不急,趴在桌子上,将屏幕亮度调到最暗,发着呆等他回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谢翎之】:哇哦。 【谢翎之】:额……emmm…… 【谢翎之】:听起来真的十分英勇,哥哥就知道你是最勇敢的宝贝,你果然是最棒的! 【谢翎之】:对了,你有没有受伤? 【谢姝妤】:轻伤,不打紧。 【谢翎之】:噢噢,那就好……你现在在哪,回教室了吗? 【谢姝妤】:嗯,回教室了,在自习。 为防谢翎之不信,谢姝妤还拍了张书桌的照片发给他。 【谢翎之】:好,回教室了就行。哥哥也回公寓这边了,下午出去找沉博豪商量了些事,回来之后本来想翻进学校找你的,但是怕影响到你。 这句发来后,两人都安静了一阵。 【谢翎之】:晚饭出来吃吧,哥哥给你买好吃的,我们回公寓吃。 【谢翎之】:要不要哥哥去校门口接你? 【谢姝妤】: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谢翎之】:好,都听你的。 许是为了让她心情轻松点,谢翎之还给她发了个[爱你]的猫咪卖萌表情包。 谢姝妤微微勾唇,无声笑了笑。 笑过之后,心情却越发沉重。 她知道,谢翎之现下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下课铃打响,到了晚饭时间。 谢姝妤慢吞吞整理桌子,想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出去。 “欸。”身边也还没走的江梨轻声喊她。 谢姝妤看过去,跟江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心里头冒出无数个接下来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 然而江梨什么都没问,只从桌间缝隙的挂钩上取下一个帆布包——白色布料,边缘拼接棕色皮革翻盖,看着品质很好,拿去当礼物送人都可以。 包里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江梨将包递给谢姝妤,低道:“叫人帮忙收了些……那人知道照片的事,没告诉别人。不知道这些全不全,但他说是按监控一张一张找的。……给你。” “……” 谢姝妤缓缓伸手,接过帆布包,放到自己腿上,睫羽低垂,“谢谢,麻烦了。” “那个,不用太放在心上。”江梨没怎么安慰过人,说话时表情有些不自然,“学校里每天八卦多了去了,大家其实也就听听,听完就忘了,再说你这也……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属实有点违心,江梨停顿了下,清咳一声,壮了壮气:“反正,把别人当傻叉就好,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谢姝妤觉得自己应该做不到。 但她相信江梨应该可以,这或许还是江梨的经验之谈,因为她平常看绝大多数人的眼神都像在看傻叉。 经江梨这么一安慰,谢姝妤心里勉强好受了些,她朝江梨浅淡地笑了下,抱着帆布包和下午那女生给她的塑料袋,出了教室,去找谢翎之。 又一秋 被曝出照片那天,是什么样的心情,谢姝妤已经记不大清了。 只感觉自己好像一直都很混乱,很混乱,像经历了一场余波悠长的地震一样。 乱到根本没法冷静思考。 才会做出后面那些举动……那些决定。 “姝妤姝妤!老李留的语文卷都有哪些题不用做来着?我作业本上记得乱七八糟的我自己都看不清了——” 一点开语音,就传出温简那哭丧的声音。 谢姝妤放下小厨刀,将菜板上的胡萝卜丁推到一边,抽纸擦了擦手,回卧室拿出作业本拍了张照发给温简。 【温简】:[感谢老板.jpg] 谢姝妤懒得打字,也直接发了语音过去:“你在哪儿啊,在外面吗?”刚才她听到有店面开门带出的风铃声。 【温简】:“我在金茂一楼的咖啡馆学习呀,一会梓怡也来,姝妤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今天天气真的特——别好,咱们学完习还可以在附近吃个饭,逛逛街!” 【谢姝妤】:“今天就算了,我在家里做饭呢,下次再约吧。” 【温简】:“做饭?你自己?你妈妈不在家吗?” 【谢姝妤】:“她……出去旅游了,今早刚走的。” 顾岚确实出去旅游了,去了成都,今天一大清早出发的。 跟她的现任丈夫,还有魏薇。 四中每月月中有一天假,月末两天假,九月末的这两天,刚好跟国庆连着。顾岚计划旅游的时候问过谢姝妤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谢姝妤只讽笑一声,顾岚便满脸难堪地不再发问,随后又担心起谢姝妤独自在家的安全和饮食问题。 “我自己能做饭,再不济也可以出去吃。”彼时,谢姝妤摆弄着手机,淡淡说,“不过国庆我想回老爸家住,这里怎么说也是别人家厨房,我不好意思动。” 顾岚显见地有些犹豫,“那你哥假期……” “爸爸说他不回来,我问过了。” “……真的?” 谢姝妤静了两秒,偏过头,视线漠然乜斜向顾岚,“我和谢翎之现在的关系,你觉得我们还能有点什么?” 顾岚不说话了。 谢姝妤视线转回手机上,“闫阿姨国庆不是要回来吗,我和她也不是很熟,住一起也不自在,不如回爸爸家。等国庆结束了我会回来的。” 国庆回老爸家住的事情于是就这么敲定了。 潍市没有机场,乘机只能来滨江的机场,因此顾岚三十号晚上没回潍市,一号一大清早才出的门。顾岚出门没多久,谢姝妤也拎着行李背着包回了谢尔盖家,谢尔盖回额尔古纳去了,去看望奥列格和玛尔法,约莫国庆后回来,谢姝妤独自在家里住着,倒还感到些久违的自在。 【温简】:“那你国庆就自己在家住啊?你不害怕吗?” 谢姝妤失笑:“怕什么?” 【温简】:“万一有什么小偷歹徒半夜闯进门呢……” 【谢姝妤】:“那他们还挺有创业精神,国庆都不闲着。” 【温简】:“唉,好吧,那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哦,我本来还以为你假期会和你哥一起——” 戛然而止的语音刚发来,便被火速撤回。 谢姝妤静静盯着屏幕上方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良久,温简才发来一个“私密马赛”的哭哭表情包。 谢姝妤微许扯了扯嘴角,回了三个字:没什么。 真没什么。 都过去有段时间了。 从她和谢翎之彻底闹掰,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三个月了。 将胡萝卜丁,黄瓜丁,火腿,还有玉米粒一同倒进锅里,然后扣上米饭,谢姝妤一边加调料一边翻炒。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做饭。正儿八经地做饭,不是东西放进锅里再倒热水加热的那种。 以前要么是吃外边的,要么是谢翎之做…… 谢姝妤打住隐隐又想漫延的思绪,专注精神在炒饭上。 炒完饭,冻肉也化得差不多了,谢姝妤切下一部分肉块放在菜板上,打算再做个蒜薹炒肉。午饭吃得丰盛点,晚上就不用做了,做饭还洗碗刷锅,属实有些累挺。 楼道里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到近的上楼脚步声,接着,玄关传来门锁传动的声响。 谢姝妤惊了下,拿着厨刀急忙跑过去,边跑边寻思谁来了。 下一秒,就看到厚重的防盗门被一下拉开。 她站在玄关,跟门外的谢翎之面面相觑。 都是一脸的诧异。 “食欲” 相对无言片刻。 谢姝妤移开目光,拎厨刀的手不自然轻晃两下,微微往后藏了藏。 “……你怎么回来了?”她低低地问,“不是说国庆不回家吗?” 谢翎之没马上回答。 那双透着些许疲惫的丹凤眼盯着她,上下打量数个来回,最后凝聚在她手中躲躲藏藏的厨刀上。 她就穿了条短裤,厨刀银亮的刀刃晃荡在大腿旁边,刀尖差不多已经贴到了肉,看着令人心惊胆战。 “刀拿远点,别割到自己了。”谢翎之提醒道,他踏进门,将手里拖的行李箱放到门边,从鞋架里取出拖鞋,“宿舍卫生间水管前晚漏了,我们那一层楼地上全是水,没法住,只能回来。” “哦。”谢姝妤干巴巴应了声,把刀尖偏向外侧,没话找话般说:“真亏你能买到票。” “嗯。” “……” 趁谢翎之还在换鞋,谢姝妤逃跑也似的,碎步挪回厨房。 厨刀又落在肉块上时,她想起什么,迅速放下两条撸起的长袖,将胳膊盖住。 ——十月初的滨江还算清爽,穿短袖也不会多冷,但谢姝妤现在习惯了穿长袖。 “怎么回这边住了?”谢翎之整理着行李,问。 “妈妈跟魏叔去成都旅游了,闫阿姨国庆也要回家住,我跟阿姨一起住不自在,就回来了。” “在这边住几天?” “住到国庆结束,等上学了就回去。” 谢翎之收拾着行李箱,没再问别的。直到放好行李,他也进了厨房,掠过谢姝妤背后,打开冰箱拿了罐冰可乐出来,开罐喝了口。 喝完,语气有些随意:“你在做饭?” “都十一点了,不做饭吃什么。”谢姝妤头也不抬,加快速度切肉丝。 她还是第一次切肉,手艺十分初学者,肉丝被她切得厚薄不一形状诡异。原本她还有闲心把过厚的肉丝重新切一半,现在管都不想管,任由肉丝被切成肉片还是肉块,一门心思只想赶紧切完。 哒哒哒的切肉声中,一股热源逐步逼近,停在她身边。 和她距离只有一指宽。 谢姝妤倏然紧绷起来,下落的刀刃微颤几许,忽然像变钝了,切肉很不利索。 谢翎之将可乐罐放在菜板旁边,一手撑在桌沿,比几个月前又高挑些微的身量稍稍倾斜,半围住沉默僵硬的谢姝妤。 嗓音在她头顶沉闷响起:“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谢姝妤略一吞咽,厨刀在殷红的肉块间磨磨蹭蹭,好一会才切到底,“……今天,刚学的……做的第一顿。” “怎么不出去吃?” “……总得自己学着做。” 谢翎之一时安静。 静得谢姝妤心头直跳,切肉的手都有点压不下去。 半晌,谢翎之又靠近她一点,胸膛近乎要贴到她的肩膀,垂首问:“都做的什么?” 谢姝妤埋头往边上错开半步。 “别离我这么近……热。”她小声嘀咕一句,说,“蛋炒饭,蒜薹炒肉。” 边说,边抬起厨刀,往后切肉,欲要下落的刀刃颤颤巍巍,险险擦过指腹。 握刀的手忽而被一只更大的手握住,帮她端端正正地稳住,对准位置。掌心温度烫得谢姝妤一阵心慌意乱。 “小心点,别切到手了。”谢翎之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 平静得跟三个月前判若两人。 谢姝妤脑中一瞬回想起那几场激烈的争执,覆在手背的温度霎时过分灼热,她眼角抽动了下,手腕使力要从他掌中挣脱出来,“我知道,你别……别离我这么近。” 握着她的手掌没放开,肤面淡青的筋络微微凸起。 谢姝妤挣两下没挣开,心里越发地乱,索性将刀一丢,赌气说:“不做了!” 她转身就要往卧室走,捉着她手背的指骨却猛然往后一拽,把她带了回去,脊背重重抵到冰箱,那具健壮的身躯也随之欺压上来,散发着蓬勃的热度。 “嗯……”熟悉的气息又一次灌满鼻腔肺腑,谢姝妤瞳孔散了散,而后咬牙更用力地推拒,“——谢翎之!” “现在连哥都不喊了。”谢翎之将她那只手扣到冰箱上,长臂揽过腰,低下头,敛眸埋进她清香的颈窝,深吸一口,沉醉而徐缓地叹息,“真怀念啊,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正在家里到处做爱呢……谁能想到我们如今居然分了手。” 说到最后一句,他音色变得轻而凉淡,下身某处却火热鼓胀,硬邦邦顶住谢姝妤的小腹。 谢姝妤脑子里某根弦倏地一颤。 靠,对了。 十月初是谢翎之的易感期。 谢姝妤感觉嗓子有点干,她快速眨几下眼,动也不敢动,声线发虚:“谢翎之……你别乱来。” “乱来?”谢翎之闷闷低笑,暖热气流拂过谢姝妤颈侧肌肤,撩起几根发丝。他挺起线条流畅的腰,跟谢姝妤的小腹更加恣肆而又紧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盯着谢姝妤羞恼闪躲的脸颊,问:“你觉得咱们之前,怎么才算乱来?嗯?” 那硬胀鼓囊的一团顶得谢姝妤有点上不来气,也有点缺氧,呼吸都少许加快。 她不觉间抓紧谢翎之结实的手臂,咬唇,“我们分手了。” “嗯,然后呢。” “……” 然后个屁。 素淡太久,谢姝妤现下连做爱俩字都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她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太适合讨论这种事——哪有分手了还做爱的,就算和他做爱确实很爽,也不是这么个道理。 但转瞬她就泄了气。 她和谢翎之到底算不算真的分手,她自己也算不清了。她自然是当真的,可谢翎之要是也如他表示地认同,那临走前些天的深夜,进入她的房间,伏在她背上一言不发强行完成终身标记的举动,又算什么。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破关系属实让谢姝妤有些心累。 肩头忽地一凉,谢翎之将她一侧衣领直接拉了下去,唇瓣陷进浅凹的锁骨上窝,黏腻厮磨。 谢姝妤腿脚立马有些软,然后花两秒钟思索了下究竟要不要和他做。 当初照片曝光带给她的情绪影响已经消退得所剩无几,她对于跟谢翎之亲密也没当时那么抗拒了;谢翎之现在这状况显然还是易感期上头,有终身标记在,她就算想推大概率也推不开…… 算了,都这样了,做就做吧,大不了做完再跑。 谢姝妤放松了身体,感受肩颈处被亲吻带来的酥麻逐渐漫延,穴口也慢慢浸出湿意。 觉察到她的纵容,谢翎之气息又促了几分,偏眸觑着她渐趋沉沦的神色。 如果今天谢姝妤不在这里,他本来可以自己忍住的。 可她就站在这儿,还衣着单薄,信息素都没有收敛。 那易感期带来的冲动就不是他能用理智控制的了。 谢翎之揽腰的手沿臀线下滑,摸上谢姝妤裸露的大腿,五指深掐进饱满丰腴的腿肉,在她微微疼痛的呻吟中肆意搓揉捏弄。 臂弯感受到一点抗拒的推阻,他不由得想到几个月前被她厌恶推开的场景。 一簇积压许久的暗火窜了上来,谢翎之咬一口她的颈,留下个猩红的齿印,随即对着嘶气不满看过来的谢姝妤轻哂,“这次怎么肯接受我了?——这几个月,你那个小男友没能把你喂饱吗?” “因为他爱我”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灭了谢姝妤刚升腾起来的热情。 小男友。 ……呵,她的小男友现在避她如蛇蝎呢,亏得谢翎之这么惦记他。 还觉得他们会上床。 “是啊。”谢姝妤弯唇一笑,分不清自嘲还是讥讽,眼角跟谢翎之目光交汇,“他没喂饱我,你打算接替他继续吗?” 谢翎之不言,眼神阴恻地凝视她。 谢姝妤这会儿忽然放开了,抬起一条细长的腿,在谢翎之腰侧亲昵而挑逗地磨蹭,“怎么了,哥哥?怎么不动了……嫌弃我?” 她偏头过去,手心柔软抚摸谢翎之的颈,眉眼妩媚,“别嫌弃我呀,我的小男友都不嫌弃我被你睡了那么多次,你也不能嫌弃我被他搞过啊。” 话音刚落,肩膀霍然被谢翎之扣住,猛力摁紧他怀里。 谢姝妤一声痛呼还没出来,就见谢翎之探到她后颈处,深嗅了两口。 “!”谢姝妤立马将后颈紧贴到冰箱上,实打实下了力气推他,凶巴巴喊:“滚开!” 身板却被箍得更紧。 谢翎之自上而下睇着挣扎不已的她,嘴角微牵,下颌凌厉地绷着:“撒谎也得有点能让人相信的证据吧,亲爱的,你这身上可是一点别人的味道都没有……也是,哪个alpha会碰已经被终身标记了的omega,姓周的要是靠近过你的腺体,估计得离你八尺远。” 看着他眼底对标记的信心,谢姝妤隐隐咬紧后槽牙,回怼:“你想多了,周长琰不仅闻过我的腺体,还知道了咱俩之间发生过的事,即使这样,他还是要坚持跟我在一起——”她漾开笑,歪头说:“因为他爱我,特别爱。” 谢翎之脸色倏然黑沉。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回到三个月前,他们在公寓房间里撕破脸皮、天崩地裂地争吵。因为都比熟悉自己还熟悉对方,所以字字句句直扎心窝子。 那一次直接导致决裂的争吵,不是因为前途,不是因为勒索,只是因为他们自己。 他们一开始也是准备好好谈的,至少在谢姝妤走出教室前是这样。 谈话乃至他们的关系走向破裂,甚至崩坏的导火索到底是哪一刻? 是谢翎之没听她的话,擅自来到了校门口接她;还是她走出校门前,不知是谁说出的那声:“猎奇”;又或者是在公寓里分别前,谢翎之想给她一个拥抱和亲吻,却被她冷硬而抗拒地推开的瞬间。 应该是所有的加在一起。 因为谢翎之的出现,别人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因为这些目光,她对跟谢翎之的关系一刹那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排斥,因为这份排斥……她推开了谢翎之。 当了这段关系中,退缩的那个人。 然后一切都开始变得无法挽回。 谢翎之质问她,责怨她,恼恨地说她根本不是真的爱他,不然为什么总是在逃避;她也愤怒过了头,说都是他的错!她明明都说了不要来接她,为什么要来接她,为什么要出现在学校附近,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他难堪吗? “我担心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去找了梁一乔以后我都快担心疯了!我还特意翻进学校去看你!你以为我不在意你的面子吗?可我能怎么办?!要是你没去找梁一乔的话,我就不会担心到出现在学校附近……让你觉得丢脸!”谢翎之咬牙切齿说出最后几个字。 谢姝妤当时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你能不能少操点心!我又不是残疾人什么都做不了,我只需要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谢翎之怒道:“你做得了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做成什么了?去找梁一乔然后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被勒索,你解决什么了!” 谢姝妤后来冷静下来时,再回忆这一段,觉得谢翎之当时应该也是气急了,也气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但那时候的她,本就刚经历过最消沉的情绪,思绪又混乱着,听到谢翎之这句话的那刻,她只感觉如坠冰窟,甚至于谢翎之生出了些近乎于恨的情感。 她眼圈通红,声音又轻又哑,快要听不见:“你什么意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人能够轻易放下自尊,和那颗争强好胜的心,或许很多困难和争执都可以轻松化解。 可惜在那短暂的十几分钟里,他们都没有做到。 谢翎之气谢姝妤不顾安危独自去找梁一乔,气她遇到这种事就自己扛,不先通知他,气她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气她在他们的感情里当逃兵。 谢姝妤气他明知照片已经在学校散播开了,还来校门口找她,气他居然说这种轻视她的话,居然觉得她没用——这么多年来她依靠他,依赖他,更依恋他,这不代表她就完全没有自己的尊严,没有自主。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没用,远比她自己的认知更令她心脏绞痛。 他们在公寓里吵了个翻天覆地,什么陈年旧账都翻了出来。谢姝妤毫不怀疑那一层楼都能听到他们的吵架声,也幸亏当时是晚饭时间,没什么人回公寓,才使得那段争吵没传出去。 明明初心都是关怀,都是爱,最后却也都气过了头,吵得只余狼藉。 不过,谢姝妤想,这个下场其实不能怪其他任何人,因为她自己早就做出了决定。 不然也不会在那天下午就约好周长琰,然后在周四中午,被周长琰回家时,在谢翎之眼皮底下,亲了周长琰。 并对谢翎之说,她变心了。 箍在腰间的手臂蓦然加重力道,谢翎之眼里的火气噌一下冒了上来,嘴角那点笑也维持不住,紧抿着压了下去。 “他爱你……哈。”谢翎之颈侧筋骨凸隆,从牙缝里挤出讥讽,“爱你爱到连你身上有亲哥的终身标记都不在乎,那确实蛮大度的,他是纯圣人还是绿帽癖?” 看着谢翎之这副明显妒是火中烧的样子,谢姝妤心中竟感到些许异常的爽快,她笑得越发开怀,推拒谢翎之的手也柔婉下来,欲迎还拒地搭在他臂膀上,一字一句都像是以激怒他为目的:“都不是,他心里当然也是有芥蒂的……不过我答应他了,等以后攒够了钱就把标记洗掉,让他来标记我。” 她仰头,凑近谢翎之的脸,水润润的猫眼望着他,“听说终身标记洗一次要好几千,你之前给我的钱我可都还你了,现在穷得很——你愿意出资赞助一下我们吗,哥哥?” 几乎是在尾音落地的霎那,谢姝妤视野忽地翻天覆地,在惊呼中被谢翎之一手扛上肩头,直奔卧室。 “你存心想气死我。”谢翎之嗓音冰冷,压抑着极致的怒意:“你想要钱,行,不过我现在可没以前那么惯着你了,想从我这儿要什么,就拿东西来换。” 标记(上) 被丢到床上的第一秒,不等谢翎之压上来,谢姝妤便借着床垫弹力一下蹦下了床。 “我饭还没吃,刚做的饭!”她忿忿地要往厨房跑。 怎么说也是她做的第一顿,好歹得先尝一口,不然等晚上凉了就没法吃了—— 腿才迈开,就被谢翎之抓住手臂又甩了回去,噗通摔坐在床。 “谢翎之——!”谢姝妤怒叫。 谢翎之一言不发脱掉上衣,数月来锻炼得愈发精干的肌肉线条霎时袒露,随呼吸鲜明起伏,他随手将衣服扔到椅子上,握住谢姝妤一侧肩膀重重摁下去,鼻息急促而紊乱,被气的,“你又想逃,你总是在逃避,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从来没有?” “你说什么屁话……我是真的要吃饭!”谢姝妤横着手臂,费力抵在谢翎之胸口。 皮肤传来些微粗砺的布料触感,谢翎之低眼睨向那条覆盖手臂的长袖,眸色变幻几许,抓住谢姝妤衣摆下沿,一把掀了上去,强行将衣服整件扒掉。 谢姝妤身上一凉,心里也一惊,惊完又怒,张口就骂:“才一个多月没做,你就饥渴成这样?你别碰我,我现在要为我的小男友守……” 话没说完,就见谢翎之高高拎起她两条胳膊,视线凝固在小臂内侧。 “……!” 谢姝妤顿时呼吸停滞,残余的话音刹在舌尖,咕咚,咽了回去。 彻底裸露出来的小臂肌肤依旧白皙如玉,甚至比以前还要白。 但却多出了数不清的、斑驳青红的针孔。 都已结了痂,满目疮痍。 谢翎之定定看了一会,视线转向谢姝妤那双僵凝闪烁的眼珠。 “刚才你故意放下袖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以往这个时候,你在家里都是穿短袖或者吊带背心的,今天又不冷,你也不出门,却穿了长袖。”谢翎之缓慢道,“这些针眼哪来的?打抑制剂打的吗?” 谢姝妤偏开眼,沉默半晌,才低说了声,嗯。 谢翎之攥紧她的胳膊,眉宇沉压,“为什么这么多?我已经给你终身标记了,发情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频繁严重,怎么还打这么多针?” 得到alpha终身标记以后,omega发情期症状会舒缓很多,频率也会渐趋稳定,一部分omega甚至不用抑制剂也可以安稳度过这段时期。 谢姝妤跟他对视片刻,气息逐渐有些不稳。 她一咬下唇,猛得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握着手腕挡在胸前,语调带着冷嘲热讽:“哦,原来你是为了帮我稳定发情期,才给我做终身标记的啊,我还以为你当时是在报复我呢……那么粗鲁。” 最后四个字仿如娇嗔。可谢姝妤下一秒就凉了脸色,下床往外走。 谢翎之捉住她的手,把她推至墙边,高挑的身影逆光坠下,瞳仁乌黑,“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打这么多针抑制剂?” “想打就打了呗,有什么可问的。”谢姝妤一脸无所谓地说。 寂静少顷,谢翎之呵笑了声,身躯压得更低,几近要与她鼻尖相蹭。 咫尺距离间,他眼里尽是促狭,声量轻轻:“不肯说理由,难不成是因为发情的时候太想哥哥了,才需要打这么多针?” 他又凑近些,望进谢姝妤倏然大睁的双眼,近乎气音:“你的小男友是真的满足不了你啊?” 谢姝妤猛然狠推了他一把,满面怒容:“滚!你给我滚远点!” 谢翎之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回床上,握腰翻了个面,脊背朝上,连她的短裤带内裤一块儿扯了下来。 不顾谢姝妤抗拒的挣扎喊叫,他两指在她还干涩着的阴部粗暴按揉几下,待稍微出了点水,就拉下裤腰,握着阴茎直挺挺插了进去。 谢姝妤登时疼得脸色都白了,身躯深深蜷缩,“啊啊……!啊……不要,疼,好疼……” 这潦草的三两下前戏根本称不上前戏,穴里的润滑完全不够,再加上一个多月来,她自己都没有碰过下面,突然被插入的疼痛快要赶上第一次。 赤裸光滑的雪背浮出一层薄薄冷汗,随着阴茎不断深入,直至到底,又缓速抽出,背上的汗光也渐渐明显。 谢姝妤最初难忍地叫了几声,而后便死死咬住唇,指甲抓着床单,脸埋进床褥,不再发出声音。 仅肢体在克制不住地颤抖抽动。 谢翎之垂眼睨着她那清晰凸立的肩胛骨,以及肩胛间凹陷的修美背沟,那对蝶翅状的骨头正濒死般轻耸着,猫尾也因疼痛勾蜷在腿边,她却愣是忍着一声不吭。 谢翎之忽然恼火更甚,腰胯霍地加重抽送力度,手掌掐揉几下她那饱满紧绷、被撞出迭迭肉波的臀,随即用力扇了下去,沉声道:“叫啊,刚才不是叫得挺欢吗,怎么一到跟我做的时候就不出声了?” 谢姝妤一哆嗦,抓进床单的指甲立时更加苍白几分,几近失色,可还是没发生一点声音。 巴掌接连响亮落下,臀肉被扇得红肿热烫,谢姝妤腮帮紧咬,深埋的脸颊下,床单被鼻尖润出点点汗渍。 真熟悉。 她暗想。 这个姿势,这股痛感。 和当初他强行给她做终身标记时,简直一模一样。 被标记的那天是周三。 谢翎之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周三。 谢姝妤记得很清楚,周一那天,魏薇感染了手足口病,顾岚连夜坐火车回了潍市,周四的心理咨询只能拜托谢翎之带她去。 于是,周三晚上,谢翎之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来老爸家这边住,明早一起走。 虽说因为之前种种,他们两个这时已经闹得很僵,但谢翎之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公事公办,谢姝妤也觉得没必要拒绝,毕竟早上堵车,闫阿姨家和谢尔盖家到医院又不顺路,她便答应了,然后周三晚上去了谢尔盖家。 那晚睡觉前,一切都风平浪静。谢翎之把卧室倒给了她睡,自己自觉拿了被子去客厅沙发。 态度生疏又自然,好像他们只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兄妹,从来没有过那些爱恨纠葛。 谢姝妤心中却禁不住感到难受,因此那晚早早就躺上了床睡觉,逼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而当她昏昏沉沉被弄醒时,谢翎之已经插进了她的穴里,正伏在她身上,耸着腰,快猛而又小幅度地抽插。 标记(下) 被肏醒的时候,谢姝妤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睡醒前,她就梦见有条体温过热的巨蛇紧紧盘缠在她身上,重得她都有些呼吸困难,衣服裤子莫名散了开来,湿漉漉的蛇信子卷住奶尖又吸又舔,蛇尾也伸进了她的内裤,在穴缝间磨蹭,蹭得她腿心水润。 她不由得感到害怕,动动腿想甩掉巨蛇,可手脚却灌了铅一般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接着,那根灵活的蛇尾忽而变得粗硬笨重,她睡觉习惯侧卧,那条蛇尾从臀后掰开她双腿,挤开两瓣蚌肉,强硬地捅进了小穴。 就这样在逐渐激烈的捅插中被顶醒。 一睁眼,就见谢翎之压在她身上耸腰挺操。昏暗的卧室内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一声声沉闷炽热的喘息。 谢姝妤吓了一跳,慌乱的声音夹带呻吟,“啊……嗯……?哥?哥你……你干嘛?!” 她眯着惺忪睡眼回头看谢翎之,眉心难受地蹙起,穴径还没湿透,肉棒将甬壁撑得满满胀胀,出入间嫩肉被剐得生疼。 见她醒了,谢翎之也不说话,单手摁住她的肩,放开了动作继续操干,肉刃每一次都大幅抽出又尽根没入,强有力的胯骨将臀瓣撞出闷重却清脆密促的啪声。 这个干法就算谢姝妤再困也该清醒了。 老爸还在隔壁屋睡觉,谢姝妤不敢发出声,只得一边咬唇忍着呻吟,一边驱动四肢挣扎,“嗯哼……啊……放开我,谢翎之你想死……哈啊好深!……不行……” 因为是从侧后方进入,阴茎捅操的角度很刁钻,龟头一下下直冲宫口深度而去,然后重击在宫口边缘。谢姝妤哆嗦着微微屈起腿,感觉小腹都被顶出了鼓包。 嫩生生的穴肉哪经得起这么猛凿狠锤,一边闷钝酸软地痛着,一边死绞着阴茎抽搐喷水。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又一次在火辣辣的痛感中小去一回后,谢姝妤喘了几口气,压低音量怒喊,“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想泄火能不能自己买个飞机杯?我有别的男友了,不想和你做——” 话音未落,谢翎之那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孔似乎扭曲了下。 随即一把掐住她的后颈,摁在枕头上,让她彻底背对他,挺腰在她被迫撅起的臀间疯狂操插。肉体碰撞声登时脆亮震耳如巴掌,谢姝妤腿根酥软地打着战,都担心他们这响动会惊醒谢尔盖。 被干得受不住,又吓得心惊胆颤,谢姝妤奋力扭起身子,试图从谢翎之身下摆脱出来,却反而被他掐得更紧,连呻吟都困难。 为什么突然上她…… 谢姝妤想不明白。 谢翎之不是自从她那天说自己变心了以后,就再没主动找过她吗?她还以为他以后都不会再跟她亲近了。 他这个态度,是不是为了报复……还是单纯只为了泄欲。 谢姝妤喉间忽地涌上一股酸意,手臂慢慢卸力,颓靡地放弃了反抗。 她小口吸着气,尽量放松小穴,使自己轻松些,不那么疼。 奇怪的是,她停止了挣扎后,谢翎之的动作竟也慢了下来。 龟头在穴腔深处捣出黏稠绵密的咕唧声,衬得室内愈加静谧。一片沉寂中,谢姝妤隐隐能听到谢翎之波动不稳的气息。 有些急,也有些重,却又和以往他们做爱时有些不同。 听起来很乱。 谢姝妤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转过头,想看看谢翎之的脸。 脖颈转动的瞬间,掐住后颈的五指立马收力,阻止她回望。下一刻,抵在臀后的耻骨再度摆动起来,甚至远比刚开始还强劲迅猛。 “啊!……呜……”抻颈吟叫一声,谢姝妤立即捂住嘴埋进枕头,手指揪紧枕角,小腿战战兢兢绷直翘起。 谢翎之骑压在她背上,急促滚烫的气息伴着粗喘喷洒而下,燎烧着她的肌肤。谢姝妤察觉到他伸展出了羽翼,厚重的翅膀自两侧倾覆而下,将他们包裹在更黑的黑暗里。迷迭香飘逸着渗入空气中每一个分子,浓郁得几能醉人。 谢姝妤不禁被这股极其熟悉的、总能够将她撩拨得情欲勃发的气味引诱到,却在沉溺进欲海的那一刻,感受到有大颗的液体滴在她背上。一颗一颗,温热,湿滑。不像是汗液,因为滴落的速度比汗液快上几分。 掉落下来时,水珠还热着,诅咒纹印似的,蜿蜒滚烫流淌在她的肩头,一点点变凉。 这场仿佛只以交配和发泄为目的的性事,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持续许久,可谢姝妤却觉得从没这么漫长、煎熬过,心脏也随着身体每次颤动而阵阵绞痛。 到了最后关头,谢翎之掐紧她的腰,快而急地狠操十来下,肉冠正中靶心破开宫口,一下捅插进子宫,倏地膨胀成结。 这一下着实给谢姝妤刺激得不轻,口水都从嘴角流了出来,眼珠微微翻白。她轻弱地哭吟着,抓着床单,流着泪要往前躲。 然而膝盖还没挪腾开半步,包住她的翅膀便舒开羽毛,释放出更加浓厚强烈、充斥着性欲气息的alpha信息素,谢翎之摁着她的背,俯下身,尖牙深深咬住了她后颈腺体。 “呜嗯……?!!”谢姝妤猛一激灵,小腿颤巍巍踢蹬了下。 大量的alpha信息素霎时如潮如水注进体内,顺着神经四处攀爬,谢姝妤脑子“嗡”的一懵,腰臀剧烈缩颤几下,意识蓦地坠入一片迷醉酥麻的云烟。 泪雾迷蒙的瞳孔凝缩成一点,转而又靡乱涣散开来,汩汩丰沛的汁水从穴肉和鸡巴的缝隙间噗嗤噗嗤喷溢而出,掺着失去控制的尿液,掠过omega抽搐不止的大腿,小瀑布般哗啦啦浇淋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谢姝妤飞出去的神智终于回魂少许时,信息素还在汹涌而又源源不断地灌入,量大得仿佛没有穷尽。 射进肚子里的热液也没停下。 嗯……? 射进来了? 谢翎之没戴套……??? 这个认知活像一道惊雷当头劈下,直接把谢姝妤从爽到顶点的快感中惊醒过来。只是刚才爽得实在太过头,这会儿脑袋还木着,没能马上做出反应。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精液和信息素的浇灌,一并丝丝缕缕蔓延开来,在她体内烙上某种印记。 谢姝妤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但就如同吃饭做爱一样,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教学,生物天生就在基因里自带某些认识—— 比如,此时此刻,谢姝妤就清晰地知道,她在被谢翎之终身标记。 伴随肉体的终身标记,omega精神上也会产生一种完全归属感,就好似在说:我马上要成为这个人的了。 这种感觉谢姝妤一刹那间本能性地感到极度恐慌,她当即要哭喊求救,可嘴巴刚张开,就被谢翎之严丝密合地捂住,她蹬着脚要逃,谢翎之又死死桎梏着她的身体,叫她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她只能被迫臣服在他身下,像只受精中的雌兽,四肢跪趴,雪臀高撅,紧紧吸夹住那根插在臀间的粗大阴茎。 被灌精,被注入信息素,被慢慢浸入他的气息、打上他的烙印。 直到标记完成。 眼见那软糯的臀瓣已经被抽出鲜红明晰的巴掌印,谢姝妤却还是不肯叫出声,谢翎之默然一阵,自嘲似的笑起来。 “还是不愿意叫啊?” 谢翎之上身压到谢姝妤背上,轻柔抚摸她散乱的秀发,在她止不住的抖战痉挛中,劲腰顶操得越发快疾。 “也是,你这么犟,被不喜欢的人上怎么可能愿意叫……尤其这个人还是你亲哥。”谢翎之凑在她向后折起的耳朵边,音色被欲望烧得喑哑,却又无端透出一股悲哀与消沉,“现在是什么感觉,宝贝?觉得很烦,很不舒服吧?……好不容易能离开妈妈,回家安稳过个长假,结果还被突然回来的哥哥给操了。” 他亲亲谢姝妤汗湿的鬓角,问:“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准备剩下这几天都跟我冷战,还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了?” “……” 谢姝妤将脸从床褥里抬起些,呼喘几口气,转头望向他,眼底蕴着平静的水雾。 “这样羞辱我,能让你好受点吗?” 谢姝妤发誓,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想问谢翎之有没有觉得好受点。毕竟当时先退缩背叛的是她,她心里多少是有点愧疚的。 不过,不知道是被操傻了还是操懵了,嘴巴一张,这句话就不过脑地出来了。 听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果不其然,只见谢翎之倏忽顿住,寂静怔愣了良久。 然后缓慢从她体内拔了出来。 阴茎跟肉穴分离时,“啵”的一声轻响,牵扯出几缕黏腻的银线,银线断裂后,又悠荡着粘到了大腿上,谢翎之没管,默不作声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紧接着,门后传来哗哗的淋浴声。 谢姝妤:“?” 谢姝妤有点懵圈。 这什么反应,突然性冷淡?还是良心发现? ……搞不懂。 alpha心,海底针。 谢姝妤呆了会,小心翼翼挪了挪腿,从地上捡起上衣,套上,盖住胳膊上的针孔。 她思索几秒,还是放弃了捡裤子。 万一他出来还要做呢,还得再脱,多尴尬。 谢姝妤抱着被子一角,坐在床上,安静又紧张地等谢翎之出来。 她有想过要不要溜。但是溜又能溜哪儿去,闫阿姨家的家门钥匙她也没有,只能待在这儿,还只能睡这个卧室,跑出去难不成要在客厅睡…… 心里叽里咕噜想了一堆理由,想到最后,谢姝妤还是不得不承认,其实就是她自己想留在这。 和谢翎之待在一起。 ——一定是因为标记的影响。她默默认定。 没等两分钟,卫生间门就开了。 淡白的水汽伴着脚步漫过门槛,谢翎之换了身睡衣,湿漉漉的头发上搭了条毛巾,他随手擦了两下,也不吹干,就坐上床。 毛巾一沿垂在他脸侧,挡住了大半张面容,他盘膝倚靠着墙,一身颓丧不振的气质。 谢姝妤拿不准他现在啥情况。 在原地迟疑再三,她挪腾着离谢翎之近了些,伸出拇指和食指,夹住他的袖子,拽了拽,“……喂。” 谢翎之没理。 谢姝妤别扭地咬了咬唇,又拽他一下,声量拔高了一点,“喂……你心情不好啊?”她也是没话说了。 谢翎之依旧不说话。 但有了些表示。 他略微抬头,侧目觑向谢姝妤。毛巾下露出的那双丹凤眼湿红一片,泛着莹润的泪光。 守旧 谢姝妤揪袖子的手陡然僵在半空,整个儿怔愣住。 说实话,谢翎之的脸是真不差。凤眼薄唇,眼窝深遂,鼻梁高挺,因为年轻加上皮肤过分白皙,面容总透着点微淡的、挥之不去的秀气,但英挺骨感的五官又令他不至于雌雄莫辨。 这样的脸,即使哭起来也是极具风情的。 不过,谢姝妤愣住并不全是因为他的脸。 ……谢翎之上次哭,是在那天,她说她变心了的时候。 上上次,是她说她要分手的时候。 在谢姝妤印象里,她老哥一直是个挺坚强的人,生活最苦最累的时段没抱怨过,生病受伤也不需要人陪伴照顾,从小到大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屈指可数的几次,貌似也大多是因为她。 谢姝妤心里忽然特别难受。 要是被曝出照片的那天下午,谢翎之给她开了门,那时的结局和如今的场面是不是会全然不同? 要是她走出校门的那个傍晚,谢翎之顺了她的意,没有出现在校门口,她会不会就不像那时那样抵触他,推开他? 要是…… 要是所有的“要是”都能成真就好了。 此时再回首,谢翎之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一直都太胆怯、太懦弱,一直在逃避。 逃避现实,逃避感情,包括他的和她的。 谢翎之湿着眸觑了她一眼,薄红的眼尾顿时水雾更浓。他立刻移开目光,抓住毛巾垂落的边沿在眼睛上囫囵擦了把,然后撂开,继续沉默地坐着。 谢姝妤动了,支起身子,从被褥上爬过去,前身倚在他肩头,伸手拉下毛巾,擦拭他发梢淌落的水珠。 “你干嘛啊……”她小声嘀咕,“怎么还掉眼泪了。” 谢翎之估计是抹不开面子,把脸偏到一边,不让她看,抿着嘴不说话。 谢姝妤有点没法子了,她想了想,把毛巾搭在谢翎之肩上,抬起一条光裸的腿,压到他大腿内侧,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她一只手从谢翎之衣服下沿摸进去,五指暧昧摩挲那结实成块的腹肌,另一手圈着他的颈,粉唇翘起一点,贴在他耳边,气音轻软:“要做爱吗?没弄出来很难受吧,我这回不会拒绝你哦。” 下面这会儿还细微地疼着,腿一分,牵扯到肌肉,阴唇和穴肉直抽抽。谢姝妤暗自叹了口气,被日明明的是她,现在却还要她去安慰日人的那个,这叫什么事儿。 不过谁叫谢翎之哭了……这种时候就是谁先哭谁有理。 谢翎之眼角看她,低哑地问:“你又在可怜我吗?” 谢姝妤一愣,指尖蓦地揪紧睡衣布料,表情有着被伤到后的不开心:“什么啊,我才没有。……一句话你能记一辈子。我当时又不是真心的。”她嗔怨地嘟囔。 “什么不是真心的?”谢翎之问,“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还是跟我分手不是真心的?” “……”谢姝妤静寂少许,下颌微绷,故作挑衅地扬扬唇:“问这个干嘛呀,难不成想跟我旧情复燃?” 谢姝妤紧紧盯着谢翎之。 谢翎之将视线转回来,与她交汇,眼底仿佛沉积着什么将欲喷薄的东西,翻涌良久,却只是沉静地问:“你和他在交往吗?” 谢姝妤唇线颤了颤,轻声反问:“你觉得呢?” “……你现在还爱我吗?” “……” 那双蒙着水色的乌黑双眸,如墨潭般倒映出她的面容,谢姝妤凝视着谢翎之眼里的她。 像一池死水。 越看越生厌。 问题应该在合适的时候问。话也应该在合适的时候说。他们现在这个时候,就非常不适合谈情说爱。 至于什么时候适合,或许要等到她真正这里的时刻。 谢姝妤没再多说一个字,圈着谢翎之脖颈的手臂一使力,把他拉了过来,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深深缠绵。 感知到他没有拒绝她的意思,谢姝妤又推着他宽厚的肩,将他压倒在床,拽下裤腰,掰开小穴对准鸡巴骑了上去。 “唔嗯……呃……” 这次连前戏都没有,只借着先前没干掉的汁水便再度插入,穴肉酸胀胀地疼,谢姝妤眉心稍蹙,鼻尖冒出了点汗,却恍若未觉般撑着腿在肉棒上起伏,每一下都深坐到底。 这样干插对两个人都不好受。谢翎之把她拉下来在他身上趴着,一边调整角度挺腰抽插,一边释放出含有情欲信号的信息素,刺激她溺进性欲,流出更多的水儿。 “哈啊……啊……哥……谢翎之……”谢姝妤眼神迷离,两手抱着哥哥的肩背,两团棉花似的乳肉隔着内衣棉垫紧密贴在他的胸膛上,失神沉醉地轻喊。 谢翎之喘息一声比一声重,臂弯箍紧谢姝妤微颤的腰,眼底积着越渐浓重的欲色,神情却相反地,异常落寞。他哑声问:“宝贝,舒服吗?” “啊……嗯呃……舒服……唔……不要那里……” 肉冠蹭过某块极度敏感的凸起,谢姝妤腿根一抖,腰臀躲闪一样扭摆起来,阴道却夹得更紧,穴口溅出的细小水珠丰沛到打湿了鸡巴下丛密的耻毛。她仰起的脸上明显是爽到销魂的表情,眼睛闭了起来,小嘴却翕张着吐出淫媚叫声和香津涎液,马尾散开大半,碎发垂在鬓边随插弄一晃一晃,晃得越来越乱。 谢翎之注视着她潮红娇艳的脸蛋,又问,“我和他比,谁让你更舒服?” 谢姝妤的媚叫停息一瞬,眼中焦距微拢。 她垂下眼睑,睨着谢翎之,柔柔地弯起笑,笑里没多少真意:“你还是觉得我和周长琰上过床了?” 不等谢翎之回答,她撩了下散发,边靡靡吟叫,边自顾自说:“你都知道我身上有你的味道,周长琰怎么可能会愿意跟我上床……哼嗯……不过,不管和他睡没睡过,我都可以给你答案——”说到这,她忽而阖眸,轻微抽搐了几下,小穴夹着鸡巴喷出一小股水。 尖锐剧烈的高潮顶端过后,陷入余韵中、阵阵发木的脑子恍惚闪过些许光怪陆离的画面,声音。 教学楼中被光影扭曲的走廊,时明时暗的操场和甬道,那些细碎的、毫不避讳的私语,那些新奇、探究、又或轻藐鄙夷的目光…… 等从酥麻的高潮中缓过劲来,谢姝妤舔舔唇,望向谢翎之,浅笑:“和你做更舒服。” 谢姝妤俯下身子,衣服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内衣吊带,她一根细指点点谢翎之的唇,从他幽深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妖精般靡乱魅人的笑靥:“因为我是喜欢和亲哥哥上床的婊子。” “所以,当然跟你做更舒——啊……咳!”剩下半段话还没说完,她被谢翎之猛然翻身压了下去,一声惊叫刚出来,就被大掌冷硬掐灭在喉中。 “谁让你说这种话的。”谢翎之冰冷道,手掌又收紧几分,仿佛要掐断掌中细白的脖颈,“你可以骂我,因为我知道你并不真是那么想的,你骂自己是什么意思?……觉得和我上床是在犯贱?” 谢姝妤没法回答,她腿脚直蹬,面色痛苦地扒着谢翎之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那铁爪一样的五指掐得她上不来气,也说不了话,阴道将肉棒绞得死紧。 苦闷的窒息了几秒,颈上的手掌才总算挪开。谢姝妤捂着脖子大口喘气,连咳了好几声,眼泪都咳了出来。 谢翎之扛起她一条腿,就着这个传统的女下姿势,臀肌凹绷,极块地耸胯在她腿间抽送捣干,重喘灼热喷在她耳廓,“谢姝妤,我说了,我现在没以前那么惯着你,你也别总想招儿来惹我,你再敢说一次刚才的话……” 谢姝妤被干得喘气都费劲,一边断断续续地咳嗽,一边惴惴不安望向谢翎之。 再说一次就怎么?揍她? 那谢姝妤是真有点怕。 谢翎之一手伸向她后腰,寻到那节脆弱的尾椎用力揉捏,捏得谢姝妤尖叫着挺腰喷水,他恨恨低声:“……再说一次,我干死你。” - 谢姝妤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做完的。 她中午没吃饭,又高潮了太多次,耗神又耗力的,最后到底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醒来时窗外已是日落黄昏。 谢姝妤眨眨酸肿的眼皮,只觉浑身上下都倦得厉害。启唇懒懒呼了口气,她翻个身,却发现谢翎之正穿着睡衣,衣冠整齐坐在床沿,狭长的眼眸敛睫低垂,静静地凝望着她。 谢姝妤呼吸一滞,心底某个地方忽而像被石子击中,泛起圈圈涟漪。 ……多久没见过了,这幅场景。 以往,他们每周的周末都要在家里纵情欢爱,一疯就是大半天。做完以后,如果还有力气,谢翎之就会抱着她去洗澡,如果都累得动不了,就干脆汗津津地抱在一起,相拥入眠,直到醒来,谢翎之也许还躺在床上,笑眼弯弯地等她醒了给她一个吻,也许不在床上,在四处收拾他们糜烂后的痕迹。 也有时候是像这样,什么也不做,只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 只不过从前的他看到她睁眼后,会立即漾开甜蜜又宠溺的笑,然后倾身过来,奉上伴着温言软语的慰问和环抱。 现在的他却只是坐在那里,望着她,一言不发。 他身上的睡衣还是从前的那一身,有些旧了,但他一直也没换新的。谢翎之其实是个蛮守旧的人,东西旧了经常舍不得扔,即使买了新的,也会把旧物件保存好;家里的日用品总是他注意着及时采买储备,他总爱买相同的牌子,相同的款式,除非这个牌子爆出问题才会选别的。 谢姝妤一时恍了神,瞳仁聚散间,谢翎之移开了目光,问:“想吃点什么,给你做。” 谢姝妤意识回笼,起身想自己来,“不用了,我自己做就……” 腿一动,就感觉有什么黏乎乎的液体从体内流了出来。 她猛得并上腿,脸色青蓝白绿变了一通,微微咬牙:“你又射在我里面了?” “嗯。”谢翎之坦然得很不要脸。 “不是都跟你说了不要……算了。” 谢姝妤现在身心俱疲,没心力跟他吵,她抓了抓披散的头发,往床边挪,想下床穿衣服。 “往你支付宝里转了两千块钱。”谢翎之说,“老妈平时也不给你生活费,这些你拿着,吃的用的别亏着,不够再跟我说。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你转钱。” 谢姝妤呆愣两秒,软媚一笑,身子歪靠过去,胸脯贴到他的背后,两只小手勾在他身上,歪头问:“这算什么,嫖资?” 谢翎之冷然扫她一眼,“再说一遍?” 谢姝妤不说了。 她悄声嘀咕一句:“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差了。”然后老老实实下地穿衣服。 一边穿,谢姝妤一边说:“避孕药帮我拿一下,我一会吃。” “不用吃。”谢翎之淡道。 谢姝妤动作顿住,少顷,回过头,朝他轻嗤:“怎么,想让我给你生孩子?你有那闲心养个智障儿吗?” 谢翎之撇眼觑她,说:“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结扎了,你不会怀,所以不用吃药。” “……” 谢姝妤拿着裤子的手缓缓垂落。 她睁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谢翎之重复:“我说,我结扎了,你不用吃药。” 谢姝妤依旧瞪着双眼,像是还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眼珠茫然又错愕地呆僵着,甚至忘了眨眼。 她无法形容这一刻的震惊。谢翎之结扎是为了谁,为什么,她自然明白。但她没想到,他会为她做这种事情。 他对她居然还这么坚定……在经历了那些以后。 她原以为,横架在他们之间的感情桥梁早已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沉寂得太久,谢翎之朝她看了过来。谢姝妤忙低下头,借长发遮掩住酸热的眼眶,仓皇套上短裤,“什么时候做的……这个?” 谢翎之淡道:“去北京的第一周周末。本来想暑假就做的,但是结扎以后没法终身标记,所以只能等到把你标记了以后再做。” 谢姝妤低低“哦”了声,心底纷繁情感宛如浪潮般汹涌澎湃,她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去问“为什么要给她终身标记”这个问题——现在还不能问,问了,她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情愫。 现在并不是个和好的好时机,再等等,再等等…… 谢姝妤克制又克制,离开卧室前,还是没忍住,回首问了句:“你……为什么要结扎啊?” 她试图藏住眼底的期盼,期盼能听到让她心暖的回答,什么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总吃药对身体不好,反正我也不想生孩子不想找别人,干脆就结扎了方便…… 谢翎之已经坐到了书桌前,正在给电脑开机,打算开了电脑再去做饭,闻言,他一条胳膊搭上椅背,转头给她对视,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为了能不戴套内射你。” 谢姝妤:“……………………” “再见。”谢姝妤丢下这俩字,砰的关上卧室门。 “交往” huan ha or.c om 因为不知道谢翎之会回来,谢姝妤中午买菜买得不多,只够她一人的量,结果到了晚饭时就尴尬了。 谢翎之把凉透的蛋炒饭重新热上,然后在厨房里四处翻箱倒柜,扒拉半天也没扒拉出什么能吃的东西,蔬菜、水果、甚至零食都没有多少。谢尔盖平常不是下馆子就是点外卖,如今家里的厨房物资贫瘠堪比荒漠。 谢翎之半蹲在空空如也的冰箱跟前,郁卒地叹了口气,转头跟谢姝妤面面相觑。 没菜。 怎么办? 谢姝妤忖度了会,还是放弃了点外卖,决定下楼买些口粮,留着这假期在家里吃。毕竟不好顿顿都吃外卖,谢翎之正值易感期,娇弱的食人花一朵,不适合出门,家里有菜还能让他做,没菜只能她下去买,她并不打算假期还那么勤快。 ——另外,这个时候出趟门也好,和谢翎之分开点距离,她也能喘口气。 谢姝妤进浴室冲了个澡,拿上钥匙手机、以及谢翎之列的购物单子,下楼买菜。 下楼时,两条腿还在打战。谢姝妤五官皱在一起,心想自己过得什么苦逼日子,没吃饭就被强行日了,被日了反倒得去安慰日她的,挨完日还要下楼买菜,而且这些还都是她自愿做的。 这戏码发网上都得被网友喷个几十楼。她暗自感慨。 这会儿不到六点,天没黑,菜市场也还热闹着,谢姝妤在市场里溜达半圈,菜和肉差不多都买齐活了,便走向另一个区域,准备再买盒鸡蛋。 走向卖鸡蛋的摊位时,视野里意外出现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周长琰站在摆满调味品的货架前,手里拿着一瓶酱油,正专注地查看配料表。 谢姝妤脚步顿住。 检查完配料表,周长琰拎着酱油要去收银台结账,一转身,正正好好跟谢姝妤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 “……” 谢姝妤眯起眼,朝他微微一笑。 周长琰脸色陡然一僵,跟见了鬼似的,低下头就快步往前走,那匆忙慌张的姿态像偷酱油的一样,引得收银员都投来怀疑的目光。 “周长琰。”请记住网址不迷路 yeses huwu.c om 谢姝妤直接喊他。 周长琰步伐凝固,神色立时复杂至极,似是在高强度纠结该离开还是该回应。 谢姝妤徐徐走到他身边。她出门前在后颈贴了阻隔贴,不用担心被周长琰闻到谢翎之的标记信息素……闻到了也无所谓,周长琰又不是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提着袋子的双手负到背后,谢姝妤仰起脸,问:“周长琰,你怎么不理我呀?” “……没有。”周长琰头往她那边偏了点,眼神依旧躲躲闪闪,小麦色的面颊皮肤泛出一抹红。 谢姝妤撇撇嘴,又踏近一步。 将距离拉得暧昧。 周长琰浑身上下瞬间透露出一股不自在的气息,谢姝妤没管,凝神端详他的侧脸,只见皮肤光滑又平整,看样子那天被谢翎之揍出来的伤已经好全了。 就是不知道嘴里飞出去的那颗牙,有没有重新镶颗新的。 谢姝妤口吻带着点嗔:“那我刚才跟你打招呼,你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在学校里也是,开学这一个多月,每回见了我就跑。” 说到这,谢姝妤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周长琰在四中的人缘虽然改善了些,但在大多数老实巴交的好学生眼里还是个一言不合就摔酒瓶子的校霸形象,见了面恨不得躲三尺远。就这么个“名声远扬”的人物,见了她却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跑得比看见教导主任时都快,搞得别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周长琰表情有些愧疚:“我刚才……” 谢姝妤没给他狡辩的机会,瘪起嘴:“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家都说,你是知道了我和我哥的事,觉得我恶心,不待见我了,所以才会见了我就跑。” 她翻眼瞪着周长琰,“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会告诉别人我们交往了的,现在是怎样,要反悔?” 周长琰一急:“没有,我没有要反悔,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谢姝妤问:“你难道是在怪我,怪我那天突然亲你,害你被我哥揍了?” 问出这句话时,谢姝妤是实打实地有点自责,毕竟那天谢翎之下手真的狠,周长琰一嘴血沫子趴在地上,差点没能站起来。 他要是会因此而怪她,她也确实无话可说。 周长琰眼皮跳了跳,依稀间脸上身上又开始幻痛起来。 他略微扳了扳肩,清清嗓子,低声说:“也不是因为那个,不是因为你哥揍我。” 这下谢姝妤是真不明白了,疑惑地蹙起眉心:“那你到底为什么躲着我?” “……”周长琰憋红了一张脸,一米八几的高个儿石雕一样直僵僵杵了半天,支吾着道:“我们出去说吧,出去再说。” 谢姝妤倒也不急,跟他一起结了账,出了市场。 找了个被货车挡住的角落。 周长琰今天说话似乎格外不利索:“我这些天躲着你,不是因为你哥揍我,也不是因为想反悔,是……是因为你、你前半句。” “?”谢姝妤没明白:“什么前半句?” “就,你说的……突然亲我。” “啊?” 见谢姝妤满眼费解,周长琰一张脸活像烤熟的虾:“你突然亲我,我……我不好意思。”他音量贼低地说。 谢姝妤眼睑一抽。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跟谢翎之厮混多了,也变得没脸没皮了,一时间竟有点理解不了周长琰这份纯情。 ——再说他当初告白的时候不是挺主动挺直球吗?在走廊里那老大嗓门,那时候也没见他知道害臊,怎么一动真格的就成鹌鹑了。 谢姝妤心情复杂地消化良久,问:“你最近躲我,就是因为这个?” 周长琰:“……嗯。” 谢姝妤安静少许,“扑哧”一声,轻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放肆,眼泪都掉出来几滴。 周长琰顿时臊得更厉害,他躁动地挪了几下脚步,鞭尾来回甩荡,仿佛想立马逃离现场。 谢姝妤见状,很是体贴地止住了笑声,咳嗽两下转为正色,弯着唇,向周长琰靠得极近,悠悠问:“所以,你那天也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躲开我的吗?” 周长琰局促地晃着视线,不敢看她,“……对。” 那个下午,谢姝妤本是想亲在周长琰嘴上的,可就在唇瓣贴近的一瞬间,被他慌忙躲了开来,最后吻只印在了接近嘴角的侧脸上。 谢姝妤说不上是遗憾还是侥幸,不过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就没再多管。 原来周长琰当时是因为臊的。 谢姝妤浅笑盈盈望着他,“那现在呢?你还不好意思吗?” 周长琰挠挠头,红着脸,说:“有一丁点吧。” “那要不要再来一次?” “……啊?” 周长琰一懵。 谢姝妤站在他跟前,几近已经与他相贴,上衣随着风依依挨蹭,她柔软的音色染满诱惑:“你不是喜欢我吗?我那天也……答应了跟你交往,虽然你没有遵守诺言,但我们应该也算是男女朋友了吧……你难道不想亲我吗?” 她轻轻地说着,一只手搭上周长琰肩头,微微踮脚,水眸凝着他的双眼,浅笑妩媚:“——会很舒服的。” 周长琰慌得手都不知该往哪放:“我我……不是……我……” 谢姝妤静静看着他惊惶的样子,余光斜觑自己那五根细瘦的手指。她感觉自己像个即将攀井而出的女鬼,一心只想拖人进泥潭。 她的这具身体,被梁一乔猥亵过,和谢翎之缠绵过。 就在出门之前,还跟亲生哥哥欢好了一整个下午,现在身体里还残留着浓浊的精液。 亲吻,拥抱,做爱,对她来说,都已经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要周长琰能兑现交往前的承诺,让别人知道他们在恋爱,那即使和他上床也无所谓。虽然谢翎之可能会难过,但是不告诉他就好了,反正她和周长琰,未来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交集,谢翎之不会知道他们有过什么——滨江发生的事,就让它留在滨江。 ……说起来,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她和周长琰交往的消息传出去了,别人是会觉得周长琰捡了便宜,还是她已经不挑食了? 谢姝妤分神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一阵清凉的晚风吹过,拉回神思。 她有些没耐性了,正要问周长琰到底亲不亲,不亲她要回家吃饭了,却见周长琰直直盯着她脖颈某处,然后一把将她的头发和领口拨了开来——出门前刚冲过澡,她是披着头发出门的。 “喂……!”谢姝妤眼睛一睁,被这突兀又冒昧的举动惊了下。 “你这里的伤哪来的?”周长琰肃穆道,“有人掐你脖子了?” 谢姝妤愣住,摸了摸脖子,回忆起这块好像是有片红痕来着。 是中午那次说错了话,被谢翎之那厮没轻没重掐出来的。后入的时候貌似也被他掐了几回…… 谢姝妤并不准备分享这段私密经历,含糊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我家里有毒蚊子,这是我自己挠的蚊子包。” “这根本不是挠的。”周长琰说,“你别想糊弄我,我从小看各种伤痕鉴定长大的,你这明显是被人掐出来的痕迹。” 谢姝妤嘴角微抽,心想他要是把这股劲头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次次考试都在最后一个垃圾考场。 周长琰盯着她的眼睛,沉默几许,问:“……是不是你哥干的?” 谢姝妤挑眉:“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谢翎之现在在周长琰心目中已经是这等形象了吗?——算了,也不能怪周长琰偏见他。 “我只能想到他。”周长琰嗓音愈沉,“他为什么这么对你?还是因为你和我交往的事吗?” 不。是因为她说自己是婊子。 这个原因没法说出口,谢姝妤把衣领从周长琰手里拽出来,拢好,不慌不忙继续糊弄,“算是吧。” 周长琰登时锁紧了眉,想说什么,谢姝妤却抬手打断了他:“我和我哥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就行,你不用管。” 这话说得实在疏冷,像一面墙,把周长琰和“他们”,彻底隔绝开来。 谢姝妤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这情况其实不适合对周长琰用这种态度,但她也并不打算修正。 她拨过头发,挡住伤痕,转身往回走。 “谢姝妤。” 周长琰在背后喊她。 谢姝妤驻足,半回过头,视线却没落到他身上,“干嘛?” “你答应跟我交往,是真心的吗?”周长琰声音有点干哑,“……你是不是还是更在意你哥?” 谢姝妤静寂少许,慢慢后退两步,然后转过身。 眨眼间,面上又是那副温软的淡笑。 她走近周长琰,空闲的那只手探出去,顺着他的腰,游蛇般滑到背后,前身与他相贴。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水润双眸柔柔注视着骤然紧绷的周长琰,谢姝妤软声说,“我当初和你说的那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同类” 那天说的话。 是的。 那些,帮她又一次认清自己的话。 叮铃—— 风铃轻摇,咖啡馆的玻璃门再度被推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踏进店内,在角落靠近落地窗的一张空桌坐了下来。 谢姝妤点了杯冰柠茶,饮品上来后,捏住吸管的螺旋弯角,在杯中悠悠搅动几圈,让冰块跟杯壁碰撞出清脆的乒乓响动。 “真的不喝点什么吗?”谢姝妤浅扬起笑,问对面的周长琰,“你应该等了我挺久吧,你点一杯,我请你。” “不用,我不渴。”周长琰两手迭在桌面上,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低声说,“刚才那个跟你一起从医院出来的人,是你妈妈吗?” 谢姝妤笑容淡了淡,轻飘飘回了句“嗯”。 “看来你遗传了你妈妈。” “是啊,我和她都是猫科omega。” “我不是说这个。”周长琰诚恳道,“你和你妈妈长得一样漂亮。” “……” 谢姝妤翻搅饮料的手停住。 她捏着吸管,低头慢慢喝了口。边喝,边从鼻腔笑了声。 这对她来说可算不上赞美。 知道她约了同学,还是alpha同学吃饭以后,顾岚兴致高昂地放了手,让她玩得开心些。 也许在老妈的世界里,恋情无缝衔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谢姝妤想。 周长琰两手拢在一起,反复瞥向对面医院,迟疑着问:“那个,七院好像是……心理医院吧,你来这里是看什么的?” 他小心地问,“那些照片,对你影响这么……到这种程度了?” 谢姝妤抬睫瞄他,抿着吸管的唇齿吸咬片刻,忽而笑开了。 “你想什么呢,我来这里可不是因为照片。”她明然地说,像是从没经历过阴影,“我老早就来这里治病了呀,治——ptsd。” 周长琰一怔。 “你不是知道吗,我小时候那件事。”谢姝妤淡然道,“就是那次留下的后遗症,过年的时候突然复发,我就过来治了。……和照片没关系,我不至于因为那个就精神不正常。” 她眸光直视着周长琰,带着迫力,想让他相信。 她的确也没骗人。 周长琰将信将疑地挪开了眼神,显然还记挂着周一那天她在水房里颓废的模样,不过还是配合点头:“哦,那就好。” 谢姝妤牵着嘴角,笑意未达眼底,“嗯?就这样?你没什么其他想问我的吗?” “……”周长琰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我……当然有想问你的,不过你应该不会喜欢听。”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谢姝妤笑,“我约你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感谢你帮我找照片,然后把话说清楚的。” 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十分平定温和,周长琰终于放下了犹豫,深吸了口气,开口问:“你和你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如果我说不是,照片都是p的,你信吗?” 周长琰摇头,明显不信。那堆照片的拍摄角度光看着就不像是伪造的。 “那不就得了。”谢姝妤耸肩,“我们确实谈过,不过已经分了,因为照片闹了点矛盾。” 周长琰不理解:“为什么?……也不是为什么,就,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吗,怎么能谈恋爱?” 谢姝妤望着他,眼中映出他那张乱糟糟困惑着的脸,眸色渐深。 “原因,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一半了啊。” 谢姝妤不疾不徐地说。 “因为小时候那件事,这些年我一直对异性敬而远之,直到上高中以后,我分化成omega,有了发情期。 “我当然不可能出去找alpha帮我解决,所以刚开始那段时间,一直都是像别的omega那样用抑制剂熬过去。 “不过,可能是受心理问题影响……我的发情期频率很不稳定,症状也比较严重,结果用药过量,身体对抑制剂产生了抗药性。 “那时候我也走投无路了,只好拜托我哥帮我解决——别多想,只是叫他给我做个临时标记。” 说到这里时,周长琰神色里已经多了些明悟,但仍是无法接受地拧着眉。 谢姝妤搅动两下柠檬茶,低眸睇着水面沉浮的冰块,冰块的边角已些许融化,挟着青柠片,姿态柔和地漂浮着。 她掀起眼帘,支着下巴,朝周长琰笑,“你和omega谈过恋爱吗?” 周长琰微愣,说:“没有。” “那你也没标记过omega?” “没有。” “……” 谢姝妤高高挑眉,满眼促狭的惊讶。 周长琰挠挠后脑勺,赧然道:“以前倒也有omega跟我表白过,但我觉得不太合适,就没答应……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 谢姝妤捏吸管的手微滞。 ……真罪恶,她居然要祸害一颗少男初恋心。 谢姝妤突然有些踌躇。 可没等她想放弃,就听周长琰说:“我听说,临时标记会让alpha和omega对彼此的吸引更强烈,你和你哥也是受这个影响,才在一起的吗?” “……”谢姝妤敛起心绪,垂睫,眼底重归昏黑。她正要开口,就听嗡嗡两声,手机震了下。 拿起来一看,是谢翎之的消息。 【谢翎之】:出医院了吗? 【谢翎之】:中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别回来太晚哦。 谢姝妤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确实到谢翎之平常做午饭的时间了——昨天谢翎之得知她让顾岚陪她去医院以后,约莫是后悔跟她吵架了,想和好,于是特地发来消息,求她今天回去吃饭。她答应了。 本来她也是准备约谢翎之回趟家的。 谢姝妤收起手机,站起身,微笑着对周长琰说:“快到饭点了,我妈催我回去,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周长琰应下,跟她一起出了咖啡馆,打车往回走。 一路无话。 到了青岗附近,谢姝妤让师傅停在离家有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车,跟周长琰边走边聊。 “对,就是因为标记。”谢姝妤悠悠说,“标记是怎么做的,你应该也知道吧,有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擦枪走火。——我和我哥就是,一不小心玩过了火,干脆就这样在一起了。” 周长琰眉间蹙了蹙,犹疑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喜欢对方,才在一起的。” “哼嗯?”谢姝妤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一样,鼻音翁笑,语调上扬:“喜欢?你觉得我俩是真心相爱才处上的?” 周长琰一时不语。 好半天,他低说,“我觉得你是,你哥不一定。” “为什么?” “你不是那种在感情上随随便便的人,我看得出来,但谢翎之——”周长琰瞟谢姝妤一眼,迟疑了下,还是直白道,“谢翎之那么花,到处勾三搭四,一点也不正经,完全不像是能真心喜欢别人的人。” 说到这,他表情更加地不理解,“你到底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就算是因为标记擦枪走火了,你也不能选他那样不靠谱的花花公子吧?” “……” 谢姝妤站定,眼角微抬,望向居民楼上方某一格窗户。 阳光反射的玻璃面上,倒映出谢翎之模糊的身形,以及放在厨房岛台边角的电饭煲。 谢翎之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做饭。 只要他抬头眺向窗外,稍微偏偏视线,就能看到他们。 谢姝妤收回目光,又往前走了几步路,到了楼下那棵合欢花树冠延展的边缘,觉得位置差不多可以了,然后驻足,转头望向周长琰。 只见男生那双眼里尽是真切的关怀和担忧,以及不加掩饰的喜欢。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大抵因为马上要做一个十分出格的决定,心神难以集中,这情景落在谢姝妤眼里,竟让她无端联想到了某块遥远的记忆。 相伴着往家走的场景,直白而真诚的眼神,对他们之间扭曲关系的质疑,还有,窗台上的目光。 在哪里见到过呢? 在哪里…… 哦。对了。 初一的那个晚上,她请假在家,在窗台边瞧见应莺儿跟谢翎之一起回家的时候,貌似就是这样。 谢姝妤精神陡然一振,思绪恍如风卷落叶,那一夜谢翎之跟她倾诉的衷肠,那些天应莺儿叽叽喳喳跟在谢翎之身边时热烈爱慕的模样,那段时日在学校经受的流言蜚语—— 原来,她也有了她的“应莺儿”。 那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正和谢翎之曾经一样吗? 谢姝妤心脏猝然钝重地痛了一瞬,而后又难以名状地急遽兴奋起来。 她要做的事和谢翎之曾经所作所为是一样的——她在学谢翎之的做法,因为她爱他!谢翎之看到以后也一定会理解她的吧?他会明白她的举动是在模仿他,然后对她更加地深爱。 虽然她来一趟的目的是跟他断开关系,但一想到谢翎之会更爱她,谢姝妤却反而无法控制地心潮澎湃,甚至远盖过在此刻之前的所有情绪,都有些冲昏了头脑。 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谢姝妤看向茫然疑惑的周长琰,笑着跟他拉近距离。 “你真的不太了解我。”谢姝妤唇瓣启张,轻轻地说,“为什么我会跟我哥在一起?——当然是因为,我跟他是一类人啊。” 一样的出身,血脉。 一样的虚伪,自私,薄情寡义。 而她和谢翎之在一起,也不是因为真心相爱,是因为他们对待感情的态度都一样随便,所以根本无所谓对方是不是自己的亲生手足。他是人渣,她也滥情——大家应该这样看待他们才对。 谢姝妤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亲兄妹相爱是不对的,那么把他们行为里的感情因素剔除掉的话,他们身处外界时就正确了。 至于他们之间的爱,他们彼此内心知晓就好,也只需要他们自己知晓。 她依然爱着谢翎之,浓烈地爱着,懦弱地爱着,见不得光地爱着。 如无底之井般,深黑地爱着。 “什么一类人?”周长琰没懂,“你跟他可不一样。” 谢姝妤笑笑,没解释,只仰起脸,问:“你之前说喜欢我,那现在还想和我一起吗?” 周长琰点头,认真道:“想。” “那我答应你了。”谢姝妤眼波弯弯,“恭喜你,你的真诚打动了我。” 跟他们家搭上关系的人,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让他们倒霉的,另一种,是被他们传染霉运的——周长琰显然即将属于后者。 不过也无所谓了,周长琰在想什么,心情又如何,都已经无关紧要。他那肉眼难见的大脑里运转着什么想法,什么喜怒哀乐,她不在乎,在她眼里,周长琰从原本那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刻着“应莺儿”三个字的“符号”,至于符号的组成内容是他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也不重要。 他只需要尽到这个符号承载的义务,当一个忠实的“伴侣”,一个忠诚的挡箭牌。在她需要时随叫随到,并无怨无悔地替她挡开流言蜚语。做到这些就够了。而她自然也会相应地提供些情绪价值。 “不过,我有一个条……请求,”谢姝妤放低了姿态,“我们在一起之后,你可要告诉别人,我们正在交往。” 周长琰愣怔住:“为什么?” 谢姝妤噘唇,“什么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让人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不是,”周长琰不知所措地说,麦色的皮肤隐隐显出点红,“这……对你不太好吧,我这个名声。” “我名声好?” “……这不一样。” 谢姝妤倾身,离他愈近,声音低低地说:“你难不成是嫌弃我,嫌我会让你丢脸?” 周长琰急道:“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 兜里的手机又震了震。 谢姝妤一顿,退后些,掏出手机瞧了眼。 【谢翎之】:你在哪。 哟。这个语气。 看来已经发现楼下的她和周长琰了。 谢姝妤揣回手机,没回头看窗户,神态自如地对周长琰说:“先不多说了,我妈催我回家吃饭呢。” 周长琰还羞得有点晕乎,木愣道:“好,那你先回去吧。” 谢姝妤微微眯眼,漾开的笑容多了一丝狡黠,指尖再次轻颤。 “走之前,我给你留个纪念吧。” “?”周长琰:“什么纪……” 谢姝妤踮起脚尖,飞快地亲向他。周长琰当即一呆,从小培养的自卫意识令他迅速转过了头,使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落在了侧脸上。 那一吻如蜻蜓点水,一瞬即逝。 周长琰却跟石像一样杵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待心神略微回窍时,只来得及听到谢姝妤一声惊叫,以及一道破空而来的拳风。 蛋炒饭 “我和我哥,只是谈着玩玩而已。” “不是真心的。” “不要想太多。我不喜欢别人总是说我和他的关系。” 谢姝妤一句一句,耐心地说。 周长琰看着她,脱离最初被答应表白的错愕后,现在再仔细观察谢姝妤。 她眼神里承装的喜欢,似乎那么浮于表面,包裹着疲倦,疏离,以及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排斥。 周长琰不确定自己观察得对不对,毕竟谢姝妤最近状态也不是很好,他们又才闹过不愉快。 他选择相信谢姝妤:“好,我不说了。” 谢姝妤一笑,拇指蹭蹭他的脸,也不再多说。 她有些累了,想回家待着,没心情跟周长琰继续兜圈子。 不过转身离开时,还是掏出手机,跟他加了微信。 “加个好友吧,男女朋友怎么能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嗯。” “但是放假这几天不可以给我发消息哦,我哥在家呢,他看到了会生气的。” “好。” 这么听话。 谢姝妤心情舒畅了些,又摸了摸周长琰的脸,然后道过别,回超市把清单剩下的东西都买全了,回家。 走到家楼下,她停住脚步,抖搂两下衣服,又揪起衣领袖子闻了闻,确定衣服上没有丝毫周长琰的味道了,才上楼。 处于易感期的alpha,对同类的气味可是很敏感的。 回到家,家里的灯基本都开了,室内温暖地亮堂着。 谢姝妤走进厨房放东西,发现谢翎之正坐在饭桌旁边敲打电脑键盘,桌上还摆着一个空碗。 她盛蛋炒饭的碗。 干净如新,一粒米都没剩。 谢姝妤登时怒了,袋子砰一下扔到桌上,叉腰质问:“你把我的蛋炒饭吃了??” 谢翎之扫她一眼,合上电脑放到一边,两手交叉搭在大腿上,整个人浑身上下写着坦坦荡荡:“是啊。你动作太慢,买个菜都要买这么长时间,我都快饿死了,只能吃蛋炒饭填填肚子。” “买个菜?”谢姝妤瞪大眼睛,“chua!”地抻开那张购物单子,怼到谢翎之脸前,“你让我买八样菜、三种肉、一盒鸡蛋、两板酸奶!我能把这些东西全都拿上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居然说我慢!” 谢翎之点点那大包小卷的菜,很是不服:“别说得那么夸张好不好,鸡蛋肉不说,加起来不到三块钱的香菜大葱难道能沉死个人?明明就是你在楼下磨蹭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蛋炒饭又变凉吧,那还怎么吃?”他把碗一推,神色竟还有些不满,“还有,你这蛋炒饭也太淡了,加盐了没有啊,我还以为我在吃大米干饭呢,米粒儿也没熟透,嚼起来都硌牙。” 谢姝妤脸色越听越阴,拳头捏得嘎嘣直响。 听到最后,这贱鸟居然还敢指责她的蛋炒饭,她实在忍不了了。 谢姝妤一把抓起空饭碗,在谢翎之惊骇的面目中遽然扣向他的脸! “少特么放屁!嫌不好吃你还狗舔盆似的吃这么干净?!这可是我第一次做的饭,我都还没吃,你饿死鬼投胎啊一口都不给我留!” 谢翎之紧急抬手挡住碗沿,险之又险保下自己的俊脸,“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自己做的太少,就这么一碗哪够人吃的!” “我够吃!” “我不够!” “谁管你够不够!你自己说不回来的!” “我不回来你就不做我的那份?你怎么这么自私!” 谢姝妤没忍住日了声,“邦”的放下碗,换成巴掌扇在谢翎之脸上,“神经病,吃个屁你吃,去厕所自个儿对付两口得了。” 扇完她气冲冲就要回卧室。 “喂,你吃什么菜?”谢翎之抻脖在后面问。 “不吃了,气都被你气饱了!”谢姝妤头也不回地吼。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谢翎之似乎笑了声。 随即那人就跟了上来,抓住她的手腕,语调低柔滑软地打着弯儿,跟以前哄她时一样,“别气了,晚上做大餐补偿你好不好?嗯?想吃点什么?” “……真的不吃。”谢姝妤静默片刻,音量低下来,“有点没胃口。” 身体已经饿得发虚,但刚才在楼下跟周长琰的那一套虚与委蛇,让她完全没有进食的心情。 ……也有点没脸和谢翎之坐一起吃饭。 她想拽出自己的手,回卧室,谢翎之却反而抓得更紧。 谢翎之开口,声音多出一丝自作主张、但又不容拒绝的强硬:“一会做好饭了我叫你,不出来的话,明早你也别想吃饭了。” 谢姝妤匪夷所思:“菜是我下去买的。” “那你明早自己做。” “……” 谢姝妤鼓鼓嘴,不情不愿地嘀咕:“知道了,我吃还不行吗。” 被抓住的手这才得以自由。 谢姝妤走进卧室,关上门换衣服。 背对着门板,谢姝妤一边换睡衣,一边侧耳注意门后的动静。听到谢翎之在外面站了好一会,才缓步离去。 她扣上睡衣扣子,默默伫立少顷,从兜里掏出手机。 周长琰的那条好友通过消息,使得他处在了微信第一排,谢姝妤想了想,还是改掉了备注。 虽然周长琰应该会很守信地不给她发消息,但万一被谢翎之看到了呢。 她现在不想再跟谢翎之闹矛盾。 瞎编了个【四班方玲玲】,谢姝妤改好备注,把手机放一边,坐到桌前开始学习。 ———— 五万元的处理 谢姝妤发现了一个亲兄妹交往的潜在风险——目前已经成为明面弊端。 那就是,分手以后会很尴尬。 比如,要坐同一桌吃饭,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睡觉。 其他情侣分手以后多少还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可以独自缩在家里,对着前任的照片默默掉小珍珠,或者喝着酒大骂前任明天走路掉粪坑。 她和谢翎之分了手,却还得坐在一张饭桌旁边吃饭,还是吃他做的饭。 “最近过得怎么样?” 谢翎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问。 谢姝妤埋头吃饭:“还行。” “学习呢?” “也还行。” “上个月月考了吧,成绩怎么样?有考过江梨吗?” “……”谢姝妤低着睫,只回答了后半句,“没有。” “哪科拖了后腿?” 谢姝妤嚼着饭菜,没再答了。 ——哪科都拖了后腿。 最近,她的注意力总是难以集中,成绩很动荡。 学科老师包括常萍还找她谈过几次。 “怎么不说话?没考好吗?”察觉她的沉默,谢翎之问。 “没有……就那样。” 她不愿多说,谢翎之便不多问了。安静吃了会饭,谢翎之低缓地说:“梁一乔还去过学校吗?” 谢姝妤手一僵。 “……没。”谢姝妤说,“没再见到他。” “好。” 谢姝妤夹了根菠菜放进嘴里,嚼碎,咽下,又咬了好一会筷子,踌躇地问:“你之前……怎么处理的啊,那五万块钱。” 当时他们闹得那么僵,她一直也没好意思问,只知道周末过后,梁一乔再也没出现过。 “当然是给他了。”谢翎之淡淡说。 谢姝妤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你真给了?” “嗯。不止给了五万,之后他又朝我要,我又给了十万,二十万,一直到奖金都给完,他也知道我没钱了,才停手。” “……” 谢姝妤眼珠子快掉进碗里。 他奶奶的,这就都给了? 那她当初不是白拼命了? 草! 谢姝妤一摔筷子拍桌而起,揪起谢翎之的衣领怒嚷:“你把钱都给他了?你特么脑门穿刺了吧你给他钱?!钱没有了我们……”她忽而顿住,眼神恍惚瞬息,闪烁着躲了下,“……你以后怎么办?你疯了吧?” 那段突兀截断的改口刺了谢翎之一下,谢翎之也倏地扔了筷子,抬头跟她对视,语气特冲:“我怎么办?我以后饿死!反正也没人在乎,爹不在乎妈不在乎,你也不在乎!!” 谢姝妤又怒又莫名其妙:“我怎么不在乎?我不在乎的话当初还用得着跟他拼成那样,弄得自己浑身伤吗?” “你就在乎钱,你不在乎我!你都没想过咱俩的以后!” 谢姝妤怔了怔,音量一下子弱下来:“……什么啊,我怎么没想过……咱俩的以后,可……” 看着谢翎之愤怒而又难过至极的眼神,她微一抿唇,止了争辩。 不想再跟他吵架。 好不容易能待在一起…… 谢姝妤让自己冷静了下,轻轻松开谢翎之的衣领,坐回椅子。 “你逗我的对不对?”谢姝妤掀起眼帘,模样有些可怜地望着谢翎之,小声说,“你不会把钱都给他的。” 她一软,谢翎之的脸色便也蓦地松泛。 谢翎之看了她一会,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情绪渐趋稳定。 “我确实把钱都给他了。”谢翎之说道,不等谢姝妤急眼,他又说:“不过我也差不多全拿回来了。” “……啊?”谢姝妤没懂。 “我没直接把钱打那老小子账上。”谢翎之说,“你告诉我他用照片勒索你之后,我在报刊亭周围守了两天,守到他露面,面对面把现金给了他。我跟他说以后要钱别来威胁你,找我要就行。就这么拿到了他的手机号,顺带扒到了他的住处。 “然后我搞了个……程序链接,类似刷单和中奖那种,又雇了几个人在他每天路过的地方吹耳旁风,等洗脑洗得差不多了就用新手机号把链接发给他。当时时间紧,那个链接做得挺糙的,但他缺钱,只要能拿钱什么都不挑。等他尝到甜头陷进去之后,我小诈了他一笔。 “因为数目不多,他没反应过来,趁他还陷着,我找沉博豪一起给那老小子下了个套,把他引到了沉博豪二叔家的场子里,让他跟人打牌赌钱。他赌赢的钱会抽一些继续往链接里砸,他赌输的钱沉二叔也会分五成给我。我给出去的钱慢慢也回了点本。 “反正梁一乔没工作,拿了钱之后也不怎么管报刊亭了,每天除了刷刷手机再没别的事儿干,所以沾上打牌之后很快就上了瘾,天天约人来场子里玩。跟他打牌的那几个牌友是沉二叔找来的,都是场子里的老手,玩他跟玩智障似的,一开始让他赢点,赚点,等他赢舒坦了再带他去洗个脚,然后……” “洗脚?”谢姝妤困惑道,“为什么打完牌要去洗脚?” 谢翎之眼神微妙地变了变,思索两秒,还是直白地说:“就是去嫖。” “……哦。”谢姝妤鼻梁微皱。 谢翎之续道:“梁一乔上头之后,越赌越大,手里的钱一点点不够花了,就又来问我要钱。我先前跟他交过底,我告诉他我当年拿到的奖金只有九十万,他也去查证过。但是等要到九十万的时候,他果然还嫌不够,想继续从我身上捞金,就给我看了他之前藏起来没给我的照片视频,让我想办法给他钱,不然就接着散播这些东西,还要把你当年……那件事,说出去。” 谢翎之眉心厌恶地皱起来,低低咂了下舌。 谢姝妤眼神一呆。 当年那件事?……被他侵犯的事情?说出去? 谢姝妤忽然有点头晕目眩,呼吸微微紊乱起来,搭在桌边的指尖冰凉地颤抖。 下一秒,手背就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裹住。 谢翎之平和的声线仿如大提琴般,音色低沉而舒缓,令她略略安定。 “我就猜到他手里还有东西,才陪他耗了这么久。被他要挟之后,我干脆也不装了,我跟他说到现在为止他勒索我的手段、次数和金额,已经够他判个十年往上了。他要是再敢散播照片,我就报警,反正你在四中待不下去还可以转学去别的地方继续念,他被抓了只能进去蹲牢子,看谁怕谁。 “很明显是梁一乔更怕进牢子。所以他之后没敢再来骚扰我。 “他不骚扰我,我就到时间骚扰他了。我借他那几个牌友的嘴,给他推荐了一家十分宽松实惠的贷款公司——利息低,还款期数长,不需要提供收入证明,只需提供身份证明就可以借到大额贷款——就是我自己搞的一个网页。然后让一个牌友当场把网址分享给了他。” 谢姝妤错愕:“你自己搞的贷款网页?你有那么多钱贷给他吗?” “毕业之后我每天都会摆弄点基金股票,倒是攒了些钱,不过肯定是不够喂赌狗的。”谢翎之不疾不徐,“但我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放贷,我现在拿到了他几乎全部的个人信息,又有他的银行卡账号密码,想干什么随随便便。” “哦……”谢姝妤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那你准备干什么?” 谢翎之没马上回答,他迟疑地看了谢姝妤一眼,说:“我还没想好。……你还在这边,我怕把他逼急了,又对你打什么主意。” 谢姝妤眼神晃了晃,默然低下头,拿筷子戳弄米饭。 她其实想跟谢翎之说,不用担心她的。 要是梁一乔又想对她做点什么,那大不了就像那天一样,再拼一把。梁一乔弄死了她,他就得去坐牢,她要是弄死了梁一乔,那她也马上去死。她也不想坐牢。 她现在没那么爱惜自己,身体和命都是。 “同桌” 吃完饭,谢姝妤回房间继续学习。 她和谢翎之现在共用的这间卧室,原本只有一张书桌,自从谢尔盖搬回来住后,她就把自己屋子里的书桌也挪了过来,在谢翎之桌子对面摆着。 假期作业写到一半,谢姝妤收起英语卷,想换换脑子学历史。 从书包里拿作业的时候,门板忽然被推开,谢翎之走了进来。 谢翎之瞥一眼她桌子上摊开的一堆试卷和练习册,没多言,安静走到她背后,在自己那张桌子坐下,打开电脑,接着捣鼓。 “……”谢姝妤悄悄回头看他。 只见那颀长的背影高着椅背一截,肩宽挡住了电脑屏幕,稀微蓝光滑过臂膀两侧,描摹出挺阔的身形。短袖随着手臂动作轻轻振荡,看得出他很专注。 估计到今晚睡觉之前,谢翎之都不会出声——怕打扰她学习。 谢姝妤忽然有些心痒。 笔头抵在嘴唇下边,迟疑地碾了几下,谢姝妤小心推开文科作业,蹑手蹑脚从包里拿出高二物理书、笔记本和一套物理会考模拟卷合集,然后翻开崭新、空白的第一页。 “哥哥。” 她轻软的语调带着踌躇,唤道。 等谢翎之回头看过来,谢姝妤眨巴着睫毛,脸颊依稀有一丝淡红,“……你过来下呗。” 谢翎之身形微顿,眸色幽深地凝视她两秒,也不问干什么,站起身,拖着椅子过来,坐到她旁边。 两张椅子距离还不到半寸,几近是边靠着边。 沾染着浓热体温的气息倏忽从旁侧传来,存在感烈得难以忽视,谢姝妤指节微屈,心跳悄然加快。 信息素也不收敛下……烦人。 易感期也不是这么浪的。 谢姝妤握紧笔杆,并起膝盖,平踩在拖鞋上的脚跟不自觉稍稍踮起,绷住了小腿肚。穴肉酥痒缩动两下,从缝隙泌出一缕细流。 谢翎之一条长腿踏着桌下横杠,身子微许倾向谢姝妤,姿态泛着股散漫劲儿。他扫一眼桌上的物理课本,明知故问:“干嘛?” 谢姝妤调整呼吸,嗓腔细细:“马上会考了……你教教我理科,我想都拿A。” 她噘着唇,掌根撑着椅沿,往谢翎之那边靠了点。 这一刻,谢姝妤觉得自己挺装。 不久前在外面对周长琰撒娇,还落落大方的,现在到了哥哥面前,却又莫名忸怩起来。 也许是假意与真心的区别。 谢姝妤心觉对不起周长琰,偏过头,垂睫掩住眼底浮起的内疚。 毕业分手前给他点什么补偿吧…… 谢姝妤此时千转百回的心思,谢翎之自然是不知道的。谢翎之拿起她的课本,擎在手里快速翻了一遍,看到从前到后基本每页都有笔记。 “必修三都讲完了?” 谢姝妤:“嗯。” “哪里不懂?” “关于电的不太懂。” “……”谢翎之闻言,静了下,不确定地翻过书皮又看了眼,“这整本书不都是讲电的吗?” “嗯呢。”谢姝妤些许羞涩,“所以整本书都不太懂。” “……” 谢翎之搓搓眉骨,支颐沉思,片刻后,朝谢姝妤伸手,“纸笔。” 谢姝妤双手奉上。只见谢翎之挥笔便在纸上龙飞凤舞,不出几分钟,那张纸就又回到了她手里,带着满篇的物理公式。 谢翎之扣上笔帽:“必修三考试能用到的公式差不多就这些,背会了,做题也会了。” “公式我都背过了,可我做题不会用。”谢姝妤委屈又不满地拽拽他衣服,“你教教我做题呗。” 谢翎之叹口气,下巴一点那套模拟会考卷合集,说:“行,那你做吧,我看着你做。” 谢姝妤鼓鼓脸,还是不满意,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伏案做题。 会考作为一个合格性考试,题目当然不会难到哪去,不过学校九月开始的会考复习,谢姝妤理科本来就一般,从捡起物理到现在也才学了一个月不到,内容都没怎么吃透,模拟卷对她来说多少有点难度在。 磕磕绊绊做到大题部分,谢姝妤实在不会了,回头求助地看向谢翎之。 谢翎之立时意会,夹在指间的笔杆轻微晃了两晃,俯身过去,给她分析题目。 耳边娓娓回响起低沉磁性的音色。 听着这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谢姝妤的思绪不觉间越飘越远。 盯在题目上的目光,也逐渐涣散。 上次谢翎之给她讲题,还是几个月前……她提出分手那天。 好像也没过多久。时间嗖一下就飞走了,带着那么多往事。 他们此刻依旧坐在一起,中间却隔着满目疮疤。 谢姝妤眼神飘忽,挪到那条横亘在他们之间、正随笔尖摇转而微微晃动的手臂。 之前恋爱时,谢翎之都是抱着她讲题的。 “……我们这样,好像同桌一样。”趁谢翎之在纸上写画,谢姝妤轻轻地说。 谢翎之笔杆一滞。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但从没坐过同桌。 “我们要是同桌就好了,”仿如神游般,谢姝妤声线浅淡,“你就可以天天给我讲题了。” 握着笔杆的指腹少许松懈,谢翎之侧眸望她,说:“我现在也可以天天给你讲题。” “不一样。”谢姝妤低下睫羽,“……不一样。” 如果他们不是亲兄妹,只是普通同桌,就也能够像其他情侣一样,每天手牵着手,在学校甬道间踩着银杏叶漫步;等毕业工作了,再买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小家,每晚下了班去市场购物,她会光明正大地挽着他的胳膊,手上戴着和他同款的婚戒,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见了面含笑打过招呼,再在擦肩而过后,或艳羡、或嫉妒地谈论他们的恩爱和幸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放大镜窥探他们过往的言行举止,将他们一切纯洁也好、暧昧也罢的行为,尽数蒙上一层污秽的幕布,然后再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句:难怪呢。 谢姝妤闭了闭眼,压下眼底酸热,抬目看向谢翎之,“哥,如果我们不是兄妹,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谢翎之静静跟她对视。 “我不爱想象一些虚无缥缈的假设,也不会给已经不可能发生的设想下结论。”谢翎之开口,声音一如寻常平和,沉稳,眸光却深邃而浓挚地注视着她,仿佛再也装不下别的,“我只知道,我爱你。以前爱,现在爱,以后也爱,而且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上其他任何人。我也感谢我们之间的血缘,因为它让我能够在你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时,就见到了你的第一面——比未来所有可能会爱上你的人,都早。” 谢姝妤愣怔住,睁着眼睛,唇瓣微微张开。 怎么被他说……她都觉得他们有血缘关系还挺好。 谢姝妤懵懵地看着谢翎之,忽而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有点近了。 近得,他一低头,她一昂首,就能接吻。 温热气流拂过面颊,谢姝妤喉间微咽,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珠,一点点迷离了瞳仁。 她稍仰起颈,眼睫半阖,等待那柔软灼热的温度落至嘴唇。 哒。 笔尖一点卷纸。 谢翎之盯着她,一字一顿:“这道题你到底懂没懂?” 谢姝妤:“……” “不做就去床上趴着挨操” 辛辛苦苦做完一套模拟卷,照着答案一批,才82分。 谢姝妤不想学了。 她把卷一推,瘫着说,“算了,以后再说吧,我要睡觉了。” “再做一套。”谢翎之把卷子又拖回来,“第一套手生,第二套就熟练了。” 谢姝妤撇着嘴,实在不想做,拖着腔跟他耍赖:“我才刚复习一个月,都没学明白呢,没法做卷……”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揪住谢翎之的衣服,“诶,你把你的物理笔记给我看看呗,我学习学习。” 谢翎之眼神一定,似笑非笑地瞥她,“你要看我的笔记?” “怎么,不给啊?”谢姝妤瘪起嘴,抖掉一只拖鞋,白皙微凉的脚尖踢踢谢翎之的小腿,“你没把笔记送人吧?” “当然没。……不过差点当废纸按斤卖了。”谢翎之回到自己桌子那边,在书架上扒拉一阵,拿了一个颇有些陈旧的笔记本出来,扔到谢姝妤面前,跟下封赏的皇帝似的,“拿去逐字品读吧,这可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去你的吧。” 谢姝妤白他一眼,翻开笔记本看了看。 然后沉默。 “怎么没有汉字。”她疑问。 谢翎之:“物理要什么汉字。” “物理怎么就不需要汉字了?”谢姝妤一边辩论,一边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笔记。 然后又沉默。 她把本一扔,“不行,看不懂。我是中国人,没有汉字我看不明白在讲什么。”她站起来往床那边走,“今天先这样吧,我困了,睡觉。” 谢翎之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捞了回来,噗通一下坐回椅子上。 “你给我再做一套。做不完不许睡。” 谢姝妤反骨发作:“我就不做,怎么地?” “不做就去床上趴着挨操。” “……?” 谢姝妤被冲击得呆住。 谢翎之淡道:“做不到90分也去趴着挨操。” “???” 见谢姝妤还呆着不动,谢翎之什么都没说,单手提起她的后领,把她放桌上趴着,指节勾住裤腰往下拽。 啪!冲半边被内裤包裹的臀瓣扇了一掌,他冷道:“屁股撅高点。” “呀啊!”谢姝妤猛然一颤,屁股即将要被干开花的恐惧促使她慌忙抓住裤子往上提,“别,不要,不要……我做,我马上做!” 谢翎之松了手,谢姝妤飞快提上裤子坐回去,心有余悸地把裤腰提得高高的,又把衣摆朝下拉了拉,才哆嗦着手握住笔。 半开卷半闭卷、十分艰难地做完了第二套。 谢翎之拿过去看了眼,在谢姝妤惴惴不安的注视中,缓缓打了分。 91。 擦线飞过。 “居然一下提升了快十分……”谢翎之若有所思地说,语气听不出是讶异,还是遗憾。 谢姝妤倒是大松了一口气,她扣上笔帽,泰然地走向床,挥挥手道:“我先睡啦,你自便。” “等会儿。” “?” 谢姝妤疑惑回头,一句干嘛还没出口,就见谢翎之拽着衣摆脱掉了上衣,精壮的胸膛和肩背霎时袒露,在灯光下泛着原始野蛮的气息。 谢姝妤无端有种不妙的预感,退后半步,警觉道:“你脱衣服干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家里不许裸睡。” 谢翎之一言不发,短袖随手扔到地上,信步朝谢姝妤走了过去。神态坦荡正经,仿佛要做什么正事。 谢姝妤一时被迷惑住,停在原地没动,睁着眼睛看他准备干嘛。 然后就傻愣愣看着他走到她跟前,抬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虎口顶着下颌,迫使她仰起头跟他接吻。 力道带着股压抑已久的劲儿。 “唔……嗯咳……!” 谢姝妤脸色迅速涨红,呼吸困难地拉扯他的手,挣扎间脚步错乱后退,直到脚跟抵上冰凉墙壁。 “哈啊……哥……”密切交缠的唇舌间混沌吐出字音,谢姝妤眼里含着点泪花,感受着系扣睡衣被一颗一颗解开扣子扒了下来,目光委屈又不理解。 直到衣服被扒了个精光,她整个人也被粗鲁甩上床。 谢姝妤在床上弹了几下,哼唧一声,手肘挡住压到身上来的谢翎之,幽怨喊道:“我都做卷子了,也考到九十分了,为什么还……还要这样?” 谢翎之凉淡道:“没说考到了就不操。” 谢姝妤:“?” “腿张开。” 谢姝妤当然不乐意,两只膝盖并得死紧,但谢翎之也就一说,没管她答不答应,直接掰开了她的腿。 腿心深处的小屄还红着,颤巍巍地一缩一张。白天操了一下午,就算晚上缓了几个小时,原本白白嫩嫩的穴也还是没回复过来,两瓣花唇透出一抹被欺负过后的殷红,阴户肿嘟嘟的,有些可怜。 谢翎之一手压着她的腿,两指在肉缝间上下磨蹭,些微粗粝的指腹剐得小穴阵阵抽搐。 “额呜……啊……哥哥……我不要……”谢姝妤哑着嗓子哭起来,不安分地扭动身子。哥哥的表情看着好冷漠,盯着她下面看的眼神也没什么感情,她不喜欢这样。 以前他们着急要做的时候,谢翎之经常是给她舔湿的,因为怕直接用手指扩张会把她弄疼,也总会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荤话哄她。 可今天做的这几次谢翎之都是用手。 比旁人长出少许的指骨捅开穴肉一路深入,寻到她浅浅的敏感点,按着那块微鼓的小嫩肉来回碾磨。 手指从一根,加到两根,捅插速度越来越快,随指根溅出的水液一点点增多,谢姝妤的叫声也越来越尖细柔媚。 谢姝妤揪紧了床单,手背遮着小半张脸,泪眼朦胧地望着谢翎之,泣腔带着乞求:“关灯好不好……哥……求你了……我想关灯……” 这个样子有些太狼狈了。 不想被看到。 谢翎之依旧不言,只是捅穴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弄得她叫声都变了调。 谢姝妤隐隐能感觉到,谢翎之似乎有点不开心,但又不晓得他的情绪从何而来。 他们今晚不是相处得蛮和谐吗? 谢姝妤想不通,纷乱的思绪也很快被快感盖过,她缩紧穴道,痉挛着箍夹插在穴里的手指,在濒临巅峰的前端,小腹绷紧,张着唇,眼眸迷醉地等待高潮。 手指却忽地退了出去,许久也没再进来,默然晾着她。 “嗯……?”潮汐稍褪,谢姝妤夹了夹空虚敏感的小穴,迷茫看向谢翎之。 却在睁开眼,跟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骤然被肉棒贯穿穴径。 谢姝妤腰肢一浮,眉尖几乎要蹙到一起,“啊啊——哈……嗯……慢、慢一点……哥哥……” “今晚你下楼的时候,”谢翎之蓦地开了口,音色低凉,“遇到周长琰了是不是?” “和我们一样的人” “……?!”谢姝妤心头一惊,过分饱涨的插入感立马被惊愕和紧张覆盖大半。 她眼神微微闪烁两下,梗起脖子:“什么周长琰……我没见到啊,你干嘛又提他?” 声线不自觉地发虚。 谢翎之略一眯眼,挺腰小幅耸动,“小逼都夹紧了,还不承认。” 谢姝妤一哽。 难怪插进来才问,把逼当测谎仪用? 谢姝妤轻轻呼气,努力让自己放松,穴肉却一缩一缩,抽抽着夹得更厉害。 这爱没法做了。 她伸手推谢翎之的肩,扭着腰要跑,“夹是因为你强奸我……出去,我不和你做了,烦人。” 推拒的手腕被灼热掌心一把攥紧,扣到床上,皮铐一样牢牢固定住。 谢翎之不疾不徐地在她腿间律动,神情淡定如许,隐隐掺着一丝阴凉:“你们都聊什么了,说那么久。” “……没……嗯……真没聊……”谢姝妤被弄得目光微散,脚尖内扣着蜷起,但还想嘴硬,“你别污蔑我好不好……你从哪看出我和他见过面的?” “我感觉出来的。” “你神经病。”谢姝妤忿忿蹬了一下他的小腿,“你怎么不说你有能看到过去未来的水晶球,然后在水晶球里看着的?” “差不多。” 谢翎之轻飘飘地说。然后捞起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倾身从枕边拿了什么。动作间,完全充血勃起的鸡巴整根没入狭小穴眼,在软穴内陷得更深,少许上翘的圆胀龟头碾过花心,硬生生卡进穴腔尽端,将娇嫩的子宫口都顶进去些。 谢姝妤眉心高高蹙了起来,指甲掐进谢翎之宽挺的肩,哑声难耐吟哦,“额嗯……呜……好深……” 她两腿分在窄腰两侧,脚尖颤颤着踮起,试图将小穴从鸡巴上脱离些。腰肢却被长臂箍得牢实,被当成人形飞机杯一样钳在对方掌心,屁股密贴劲瘦大腿,细窄穴径严丝合缝裹套住粗长的肉柱。 花唇红肿绵软地压在下方丛生的耻毛和两颗卵蛋上,因为毛发稀疏到近乎没有,两瓣嫩蚌更能清晰感受到黑硬耻毛扎上来的刺痒感,以及两颗蓄满精液的卵蛋表层,强劲有力的脉管震跳。 谢姝妤两手攀着谢翎之的肩膀,闭着眼,屄肉紧紧绞咬阴茎,甚至他都没动,她就轻微哆嗦着小去了一回,细细呵气的嘴角无意识溢出点津液。 “哥哥……”她迷着瞳,溺在欢愉中,情动而战栗地轻喊了句。 颈侧落下个吻。黏糊磨缠几许,舌尖与瓷白肌理拉出一条银丝。 随后传来谢翎之古井无波的音色: “‘我刚才在市场看见姝妤和长琰了。’” 谢姝妤神智忽清。 “‘他们两个现在关系挺不错啊,有说有笑的,我都有段时间没见姝妤笑得那么开心了。’” “‘她是不是和长琰在谈对象啊?’” “……”谢姝妤彻底清醒了,循着声音转头过去,发现谢翎之正举着手机,手机界面是他跟张姨的聊天记录。 傍晚那会……张姨看到了?? 心跳陡然停了一瞬,谢姝妤连忙伸手想扣掉手机,却在探出胳膊的一刹那紧急收手。她飞快握住赤裸的左小臂,盖掉上面斑驳遍布的针孔。 像在遮掩什么见不得光的耻辱。 谢翎之冷眼凝望她的举动,以及那一脸焦灼而又不知所措的表情,良久,淡嗤: “哦,现在都不当着我的面儿了,改成背着我了。” 他靠近抿唇不语的谢姝妤,勾着笑,声线却低冷:“怎么了,是上次哥哥的反应吓着你了吗?——所以才不敢告诉我,你下楼那么久,是去跟你的小男友私会了?” 他越说,音量越轻。也离谢姝妤越近。 尾音落下时,唇息已经呼在了谢姝妤的鼻尖。 谢姝妤咬着腮,默然垂头。 被吓到了……是有那么一点吧。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谢翎之第一次用那种态度对她。 ——就在她拦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继续对周长琰动粗的一瞬间,谢翎之转过了身,一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怼到了墙边。那低睨下来的猩红目光,凶戾仇怨得就跟要杀了她一样。 她当时也真的以为,谢翎之准备就这么掐死她了,吓得浑身冰凉。 看来他是没有理解她了。也没有因为那个举动更爱她,反而恨她恨得要死。 这样也挺好。 反正他是一样地忘不掉她。 “……没有。”谢姝妤低着头,声若蚊呐,“不是不敢告诉你……是不想你心情不好。” 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今晚本该和谐地躺在一起,也许也会做爱,但是做爱也该是循序渐进的、比白天更平和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谢翎之微偏着头,含笑注视她,笑意不达眼底,“为什么不想我心情不好?因为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操你操得不舒服?” 谢姝妤抵触地皱起眉,“不……呜嗯!” 一个音节才发出,她猝不及防被谢翎之抓着后脑又压了下去,身子霎时翻转,被按着从背后猛操了进来。 “啊啊、啊……哥哥……轻、轻一点!” 肉刃一插进来便开始狂风暴雨地操干,硕重的蘑菇头宛如重锤一记一记狠厉蛮横地撞击幼弱宫口,在穴孔周围捣出汩汩稠腻的白沫。 两片臀瓣被布满汗光的健壮胯骨撞得啪啪作响,棒身出入间,弧度柔润的骨盆被撞击到烫痛震颤,仿佛凿开泉眼的温泉池,一个劲从屄口往外喷出潮热水液。 钝麻的痛感几乎要超过爽意,谢姝妤锁起了眉,纤瘦胴体被推顶得前后颤晃,垂坠在床褥上的两团绵白乳肉也荡漾不止,深阖的睫羽不断泌出泪花,“哥嗯……求你……求你了……啊啊——” 她实在受不住这么粗暴的干法,手臂无力弯折,趴伏到床上,指甲无意识地抓挠床单,只有臀被钳着高高撅起,臀间沾满沫子的殷红阴唇肿胀外翻,随着肉棒疾速捣操,白沫也越渐浓稠绵密,奶油似的糊住了整个屄口。 虚撑在床上的左臂被攥住,捞了起来,高举在半空。谢姝妤抽搐几下,想拽出手,筋却酥软抖战着,使不上力。 “这些都是扎抑制剂留下的吧?”谢翎之喘息浓重,音调却悠然卷着弯儿,“居然打了这么多针……你的小男友是有多满足不了你。” 他握紧那只瘦削的腕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那截骨头捏断,俯身凑到失神哭吟的谢姝妤耳边,恶劣漾唇,“怎么回事,信息素不契合?还是他鸡巴太小,连帮你缓解发情都做不到——没法像哥哥这样,把你干到骚水流得满床都是?”他霍地耸腰,肉冠蛮横冲开宫口,顶得胞宫微微变形。 谢姝妤闭着眼,绷直小腹,又一次剧烈痉挛。 身体却不再愉悦,抽动收缩的心脏仿如被带刺的藤蔓缠绕着,尖刺扎进肉里,和快感纠葛着沿血管蔓延。 “哥……”她含着泪,沙哑低唤。 谢翎之笑回:“怎么了?不爱听?” “你……以后……”谢姝妤咽下快溢出的津液,努力平稳虚浮颤抖的声线,“……上大学以后,有……遇到……感兴趣的人吗……?” 谢翎之动作停住一霎。 他开口,音色仍淡,透着点凉,“你希望我有吗?” 不等谢姝妤回答,又讽刺一笑,“你希望吧,要是我喜欢上别人,就不用再折腾你了……你就解放了。” 谢翎之悠悠地继续挺腰,一手摸到缄默的谢姝妤胸前,握了一只雪乳在掌心把玩,“不过真可惜,我既没有感兴趣的人,也不希望自己有——”他离谢姝妤耷垂的耳朵更贴近些,气息倏沉:“要是我能够有这种念头,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恨你。” 谢姝妤抓着床单的手指微微一缩。 “哥哥……”谢姝妤闷哑地喊,夹带泣腔,“我们做回普通兄妹,好不好……像以前那样。” 谢翎之睫羽轻抖,无声眯了眯眼, “可是,哥哥忘了我们以前是怎么做普通兄妹的呢。”他拖着调,捏着她樱红的乳尖,真的在回想似的,徐徐说,“要不你帮哥哥回忆一下?我们做普通兄妹的时候,我会像这样玩你的奶子吗?会像这样操你的逼吗?会把你干得满地乱爬,一边喊哥哥一边喷骚水尿失禁吗?” 谢姝妤埋下头,耳朵因羞耻而烫成烙铁。 她极力忽略那些轻佻而又不堪入耳的荤话,轻哑的嗓声透着祈求:“我不找alpha,你也不找omega……往后家里就我们两个,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谢翎之仍是不正经地笑:“那我们还要做爱吗?——哥哥有需要的时候,你可以敞开腿给哥哥干吗?” “……”谢姝妤咬住下唇,眼眸泪雾愈浓。 谢翎之忽然把她拉了起来,屈膝后坐,也让她套在鸡巴上坐着。 体位的突然转变使得谢姝妤抻颈哭叫一声,两腿酸软地内并几下,宫口好似皮套一般圈箍住菇头的冠状沟,边沿无比相契地锁在一起,阵阵缩绞。 “你能说出这话,说明你心里还有哥哥、还是更想和哥哥在一起的,是吧?”谢翎之搂着她搐动不已的细腰,两条横在她腰前的手臂肌腱分明,筋骨隆凸,配合着腰胯顶肏的促密频率,钳着她小幅却遒劲地上提又下压。 谢姝妤回答不了,她呜咽着,感觉喉咙都要被顶穿了。 “你真这么想的话,哥哥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跟周长琰在一起。” 话音在耳边落下,迷散的瞳孔中忽然出现手机明亮的界面。 谢姝妤眨了眨眼,挤掉几滴泪珠,勉强看清了界面上的内容。 然后见到了自己嫣红泪湿的脸,赤裸又布满吻痕的锁骨和肩膀,还有谢翎之嘴角那抹满溢恶意的笑。 是相机录像的画面。 “……?!” 谢姝妤赧然地挡住脸,试图推开手机,却被谢翎之抓住手,耻骨颠弄的速率更快。 “不如这样吧,”谢翎之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声音都轻快了些,“你挑个好日子,带周长琰来咱们家,然后把这些——” 他点开相册,在谢姝妤呆愣的双眼前,翻开他们过往的一段段性爱录像,唇瓣缠绵厮磨她薄薄的耳廓,“——这些,都放给他看。如果他乐意接受,那我就允许他加入我们……到床上,和我一起操你。” 他伸舌,挑逗地舔了下她的耳尖。 谢姝妤呼吸都停滞了一秒,瞪大眼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怎么不说话?”谢翎之的声音又回响在耳畔,噙着假惺惺的笑,“我好久之前可就答应过你啊,要是你以后找了别人,我就把这些,当面放给妹夫看。 “不管是周长琰,还是别的谁,等你将来和你的……‘爱人’,”谢翎之着重咬出这两个字,随即音线又归于轻悠,“踏入婚姻殿堂,这些也要在婚礼上放。——别紧张,当然不是在大家面前放。” 他沉嗓:“私底下放,就我,你,还有你的丈夫,我们三个一起看,然后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他接受不了的话,那你们也不用在一起了。” “想加入我们家,就得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 “一样,不正常的人。” 谢姝妤扒在谢翎之小臂上的手微微抖瑟,指尖森凉如冰。她盯着手机播放的秽乱录像,瞳仁收缩又扩张,脑袋闷钝地眩晕起来。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你开什么玩笑……神经病……”谢姝妤缓缓驱动像是冻僵一样的肢体,企图推开谢翎之禁锢她的臂弯,“放开我……我要走……我不和你做……” 后颈猝然被五指掐住,一把摁向床头。 谢姝妤吓了一跳,急忙抬手撑住墙,免得额头撞到墙上。插在穴道里的肉棒却就势捅得更深。 “唔……”她蹙眉幽咽的刹那,一道风声掠过耳畔,手机顶端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咚!”一声顶上墙壁,直挺挺横在她眼前,大剌剌地外放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拄在手机底部的五根长指指节半曲,骨线凌厉,关节处清晰可见浮凸的筋。 “不高兴了?为什么。”谢翎之掐紧她的颈,冷然道,“中午不是还说,只喜欢被哥哥操吗?反正你的小男友满足不了你,我帮他代劳一下,他该感谢我才是。” 谢姝妤被掐得又疼又窒息,两手还得撑着墙,没法拉开他,话语卡在喉底,根本说不出半个字,只能被迫听着他羞辱的话,以及手机麦克风里传出的,自己的一声声浪叫。 那是他们还在恋爱时录的,她叫得放浪而淫媚,婉转魅惑的娇喘令她自己都面红耳赤。 谢翎之逼近她耳后,声线压抑,似是蕴着升腾到极致的愠怒,“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最宝贝的宝贝,把你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疼着,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结果你把自己当婊子。”他边说边重喘着猛劲耸腰,在软热湿透的穴径里抽送得愈发狠疾,坚硬耻骨将那两片臀肉撞成烂熟的番茄,仿佛要捣烂这口幼嫩逼穴似的凶戾。 就在谢姝妤不知第几次崩溃高潮的时刻,谢翎之一臂横在她脖颈间,勒着正急促喘息的她抬起头,另一手将手机举在她眼前。 “知道什么是婊子吗,宝贝儿。”他阴恶道,“视频里的你也好,现在的你也好,可都不太够格——不够骚,也不够贱。你要是真想当婊子,那等一会我在你逼里射出来之后,你立马跪下去把我的鸡巴舔干净,逼里边的精液也都给我夹紧了,敢流出来一滴,也趴着用舌头舔掉。等明天再自己拿着录像去给那姓周的看,邀请他来咱家一起玩儿。我可以让出你身上的一个洞给他,毕竟婊子最爱被鸡巴插满的感觉。之后几天也不用穿衣服了,天天露着屄在家里走,等我硬了就过来撅着屁股求我干,说你是哥哥的专属精盆母狗——” 谢姝妤一只手虚脱无力地挂在他小臂上,蒙满水色的眼珠望着手机屏幕里,自己潮红娇媚、满含恋慕的神态,目光渐渐失焦,混沌。 沉进灰暗的无望。 “医生……我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不清楚,应该是更严重了……这一周我每天都要打抑制剂,身体很难受,总是想吐,犯困,但是我又忍不住,不打会更难受……我觉得我可能有点上瘾了……” “他们……他们总是在看我,总是在说我……那些话……议论我和我哥过去怎么相处的,我们私底下会做什么,我们家里怎么样,父母怎么样……还有那个丢照片的人,和我们到底什么关系……在我背后,甚至当着我的面……” “把我当病毒一样,离我远远的……还用那些恶心的话,讲我和我哥以前的言行举止……我好想他们去死,我好想他们去死……” “不,不是……我和我哥是真心喜欢彼此才会在一起的,不是因为我有精神病!也不是他引导我!不是!不是!!” 雪白的墙壁,柔软的沙发,馨暖的香薰,大理石茶几上青翠欲滴的绿萝。 还有坐在对面的,面庞永远沉静似水的医生。 “放松,放松,不要太紧张。”医生的嗓音如淙淙溪流,就跟她递过来的温水一样,清淡,柔和,“姝妤,这是你第一次告诉我,你和你哥哥的关系,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已经对你的日常生活造成了严重干扰,所以你才肯对我倾诉。 “你心里肯定也清楚,这样的感情不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放不下对你哥哥的爱,却也承受不住同学的流言,妈妈的压迫,还有对哥哥的愧疚感等等,同时又因为这份感情充满不确定性,所以畏惧未来,畏惧自己勇敢以后,换来的却是背叛或失去,是吗?” ……是的…… “你现在很迷茫,需要指引和帮助。” 是的。 “过来,亲爱的,来这边。”医生挽着她的肩,走到了催眠用的沙发旁边,“躺下吧。” “你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自己。” 一张假条和求助 请两天假宝贝们,今天本来是想更新的,但是家里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可能也需要大家帮我出出主意。 前天中午我回家午休的时候,在家楼下偶遇了一只流浪咪,这只小流浪我之前见到过几次,每次没等我靠近它就会快步跑远,但是前天中午它从我跟前路过,我弯腰撸了它两把,它却没躲,等我摸完了进楼道,它突然就喵喵咪咪的跟了上来,还和我一起进电梯上了楼。 然后我就这么收养了它,给它取名叫豆丁。 (小豆丁的豆丁,因为它长得超大只,且猫躯十分矫健:P) 豆丁真的特别不像流浪猫,皮毛很干净,在家里也超级懂事,不乱拉不乱尿,也不破坏东西,还会在我上厕所的时候在门口守护我,乖得像梦中情猫。 就连我开门出去上班,豆丁也会目送我离开。 这个时候我还没想到豆丁可能是被遗弃的,只当是它天生性格就比较文静乖巧。 今天下午我就跟我妈说了收养豆丁的事,我妈一向是不太赞成我养宠物的,但是养都养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就告诉我说流浪猫心都野,不好摆活,我要是实在想养的话,她同学家有母猫刚下了一窝崽,可以给我抱一只从小养起,然后给我发了小猫的视频,问我要不要。 那个视频里有只小三花(也可能是狸花,太小了还分辨不出来)特别好看,而且和豆丁的花色也特别像,我当时就心动了,觉得反正都养一只了,再养一只也没啥,我平时上班也不在家,正好豆丁可以和它做个伴,也不会太孤单。 我就让我妈把那只小崽子抱到我出租屋了。 没想到就是这一下闹出了矛盾。 这只小猫崽子,应该才一个月大小,还没我手掌大,和豆丁一比就像矮人族和巨人族站在一起一样。我给它取名叫墩墩(石墩子的墩,因为它太小了,我希望它以后长得像石墩子一样结实) 墩墩性子很活泼,也亲人,刚到我屋子里就到处转悠,也会跟在豆丁屁股后面闻,跟它碰鼻子啥的。豆丁则比较逃避,总是往平常不会去的角落躲。我和我妈那时候都没多想,以为是它们刚见面还不熟悉,以后熟了就好了。 结果晚上快睡觉时,豆丁忽然跑去了阳台,不跟我们一起睡。 我妈说豆丁应该是不高兴了,让我去阳台把它抱回来。 可我把豆丁抱回来以后,它好像更不开心了,鼻子忿忿喷了口气,然后跳到了柜子下面的空当里趴着。 它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我不能再强行把它抱出来。 于是就慢慢等,想等它气消了,自己出来。 这期间墩墩就在我和我妈周围转悠,在我身上背后爬来爬去地玩,我看它可爱,也会摸摸它,逗逗它。 摸它的时候,我发现豆丁从空当下面探出了头,悄悄地朝这边望。 豆丁一直都很安静。 这个时候也很安静。 但是我看着它望过来的眼神,我心里突然就好难受,好难过,甚至差点掉了眼泪。 我看人的眼神的时候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现在看一只猫的眼神,居然难过得想哭。 我同事昨天跟我说,豆丁看起来不像是流浪猫,像是别人家养的宠物猫然后遗弃了。 我当时还半信半疑,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是打心底信了。 我想豆丁之所以这么乖,可能是有些弃猫效应。它连我给它洗澡的时候都只是喵喵叫着转着圈躲,不挠我也不咬我,甚至在洗完澡之后我才发现它腿上有个带血的伤口,骨头都突出来了一点。 它却忍着疼没反抗我。 傍晚墩墩没来的时候,豆丁还跳到床上转来转去蹭我的脸,靠着我的胳膊眯觉,等墩墩来了之后,豆丁却连摸都不让我摸,我摸它一下它就往后躲,直到躲到最边上。 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墩墩埋在被子里靠着我睡觉(我妈睡在我旁边,每次我把它拿到我妈那边它都会又跑回来,好像比较亲我)豆丁在床的最边缘,背对我趴着。 我就跟那种二胎家庭的妈妈一样,原本是想给老大找个伴的,结果没想到老大根本不需要伴,只想要父母全心的关注,可老二来了还法送回去。 我真的后悔了让我妈把猫崽抱给我,我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豆丁最后是会和墩墩成为朋友,还是心理问题持续加重。 我目前更偏心豆丁一点,毕竟我收养它就是想让它过得幸福,但又不知道该不该把墩墩送人,我怕把墩墩送人又会给墩墩造成伤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能给我点建议(╥﹏╥) “她的梦” 叮铃。 叮铃。 睁开眼,听到银饰沙沙晃动的碎响。谢姝妤站了起来。 从哪里站起来的?她低头看去,见到一片广袤荒凉的草原,还有自己有些褴褛的衣裙。衣服样式很奇特,像是祭祀穿的,深紫色的中袖交领,一根细绳束着腰,连着下身裙子,裙摆不及膝,边缘破成了陈旧卷边的布条,布条往下是两条光裸的小腿。 动一动,就能听到银片碰撞的声音。谢姝妤抬起头,霎时细响更盛,近在耳边。 她没在意,眺望向周遭,只见天空黑蒙蒙一片,仅有月辉还清朗着,遥照远方连绵铅灰的山峦。已是夜半时分。 “走吧?”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女孩和她衣着相同,面容陌生,笑容却分外亲善可爱。身形娇小纤瘦,看着十二三岁的模样,伸来的那只手在月夜下看不太清肤色,依稀有些黝黑。 谢姝妤握了上去。被女孩牵着往前走。 “我们去哪儿?”谢姝妤后知后觉地问。 女孩步伐轻快地小跑着,闻言,回眸一笑:“去找她们呀。” 她们?……谁? 谢姝妤仍是一头雾水,却没再问,因为她们很快就到了“她们”所在的地方。 一个短浅却宽阔的山洞。 山洞里,有好几个和她同样打扮的女孩,正围在一簇高大的篝火旁欢声笑语,眉眼间里洋溢着稚嫩而纯粹的欢乐。她们看起来差不多岁数,又好像每个都和身边人差一点年纪。相貌各异,却同样年轻。 都是十来岁的样子。 “她来啦,她来啦,我们开始吧!” 牵着她的女孩欢快道。 谢姝妤被带进山洞,站定在明亮温暖的篝火旁,看到那群女孩突然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从背后拿出什么东西,一把一把地往篝火里扔。 是些乌漆嘛黑的东西……似乎是枯叶? 丢完叶子,谢姝妤两侧的女孩便牵起她的手,和其他女孩一起,一边嬉笑着唱着什么歌谣,一边围着篝火转起圈来,笑声比她们身上那叮铃不止的银饰碎响还要清灵悦耳。 谢姝妤被她们带动着,虽不会唱,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沙沙,沙沙。 洞外响起草叶摩挲声。山洞里的歌声瞬息听了下来,一道道视线不安地望向山洞外。只见沉寂幽晦的夜色下,悄然亮起一双双血红的三角眼。 “呀啊啊——!!” 随着第一声恐慌的惊喊响起,山洞内所有的女孩当即迈腿飞奔,脸上的欢笑瞬间被极度的惧怕替代。 谢姝妤惊慌失措地左右张望,直到带领她过来的女孩也拉着她奔逃出山洞。“快跑!它们来了!”女孩焦灼喊道。 谢姝妤慌张地跟着她跑,“谁……那是什么?” “快点!它们要追上来了!”女孩神色更急,“——会被吃掉的!” 吃掉?谢姝妤心跳陡然加剧,后方随风传来一声声独属于兽类的粗重呼吸,她禁不住回头望去一眼,却见月光下有数道正急速追赶在她们背后的狼形黑影。 狼……? 会被吃掉的……会被吃掉的……谢姝妤恐惧得手脚都在打颤,她想加快速度逃跑,双腿却莫名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又重又发软,让她怎么都无法提速,甚至腿脚还越来越虚软。 “快跑!快!”女孩催促道。 谢姝妤心急火燎地迈腿,却被一块石子绊住,扑通摔跪在地。 “呃……!”谢姝妤低低痛吟,想立马站起来,腿却使不上力。背后追赶的纷乱脚步声迅速逼近,谢姝妤连忙看向不远处驻了足的女孩,眼神恳切地求她拉自己一把。 女孩踌焦急地瞥她一眼,踌躇半秒,面色忽而冷漠下来,背过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别……别走,不要走!”谢姝妤手肘撑在地面,艰难拖着自己往前爬,呜咽着喊,“求你了……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救救我……” 背后杂乱粗野的呼吸越来越重,几近已在耳边。狼群呼出的热气仿佛已经喷到了她的皮肤上。 谢姝妤闭着眼,瑟缩着等待被利齿撕咬—— 下一秒,山峦月色尽数消失,沉重的呼吸和脚步也蓦然沉寂。 谢姝妤茫然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熟悉,却又早已陌生的地方。 是顾岚早些年租下的那家特百惠。 谢姝妤站在距离门口近十步远的地方,望向身后四周,见街道马路遍地都是全副武装、但死气沉沉的活死人;面前则是特百惠那两扇大开的透明玻璃门。门后是她再眼熟不过的亲人,从姥姥姨妈,到妈妈和表姐, 还有哥哥。 就在她出现那刻,四周的活死人齐刷刷看了过来,而后迈着缓慢一致的步调面无表情走向她。 面前的店门也即将关上,谢翎之和顾岚在门后冲她招手:“姝妤,快进来,快。” 谢姝妤下意识朝他们跑去,踏上门槛,躲进自己在这个地方唯一的“安全区”。 却还没等喘上一口气,就听后面的人呼喊:“这里没地方了,门关不上,让多余的人出去!” 多余的人?什么…… 迷茫伴着疑惧浮出心头的一刹那,谢姝妤就见屋内所有人齐齐望向了她。冰冷,排斥,毫无感情。包括谢翎之。 ——她背后登时冒出一层冷汗。 下一秒,不知是谁猛得将她推了出去,霍然关上大门! “啊!不要!不要!!”谢姝妤趔趄着在门口站定,尖锐惊恐地叫喊,“里面还有位置!里面还有位置的!我不会占太多地方求你们让我进去!求你们了!”她的声音逐渐带上哭腔,流泪的双眼无助地看向谢翎之,“哥哥,哥哥……哥哥你让我进去好不好……让我进去……” 谢翎之却只是漠然看着她。 和那些亲人以及双臂环抱的顾岚一道,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围观一场事不关己的热闹,表情冷漠,疏离,毫不关心。 谢姝妤停下了求助,木木后退两步。 她看着谢翎之的眼神,忽然感觉身前多出了一面看不见的透明墙壁,挡在她脚尖前,让她无法再前进半步。 她往后望了一眼,那些面容青紫僵硬的活死人已经围成了一个半环,缓缓包围向她。 要被吃掉了。 将死的恐惧和被背叛抛弃的哀伤杂糅成无底的黑洞,谢姝妤两手撑在那面看不见的墙壁上,满目绝望,哑声嘶泣:“哥哥……求你了……让我进去吧……呜……求你……我好害怕……” 她听到身后有起火的声音,听到有活死人逼近她后背的声音,听到一切一切会夺走她的命的声音。 唯独没有人声。 只有凉薄的注视。 “你太焦虑了,姝妤。”听完她的梦,医生替她擦了擦眼泪,柔缓地说,“也许离开这个环境会更好些……为什么不拜托你妈妈带你转学呢?她知道你和你哥哥,还有学校里这些事吗?” 拜托妈妈,带她转学? “她知道我和我哥在一起过,我俩分手也有她的原因在,但她不知道学校里的事,我也不准备告诉她。”谢姝妤木然低语,“我不想再跟她说我的事,我怕她又擅自做什么决定。 “而且,她知道我和我哥的事情在学校里传播开以后,说不定会直接带我离开滨江,去潍市住。回那里正好还能离她现在的丈夫孩子更近点,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来回跑。……我不想再搬家了。” “姝妤……” “你又夹紧了,宝贝。”谢翎之黏糊地咬着她的耳朵,唇瓣微挑,腰身颠弄的幅度因穴肉紧窒夹咬而略微减慢,“你里面在吸我呢,这么兴奋吗?” 谢姝妤说不了话。她的眼睛被黑色眼罩覆盖着,双手被手铐绑在背后,嘴也被红彤彤的口球堵着,盛装不下的口液已经从嘴角流得到处都是,小溪一样,滴滴哒哒淌满吻痕遍布的胸口,嘴唇都被润得潋滟。 “呜……呜嗯……” 十一假期过半,滨江的气温愈渐降了下来,屋里空气微微透着一丝凉,开着窗的厨房尤是,谢姝妤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地坐在谢翎之腿上,尽管高潮数次已经出了一身汗,却也还是冷得微微打战。 谢姝妤蜷着身体,忍不住往谢翎之温热的怀抱靠了靠,双腿瑟瑟发抖并在一起,将穴里粗壮的阴茎夹得更紧。 谢翎之捋着她披散的发,掌心盖在她冰凉的肩头,神色有些促狭,也有些消沉。出口时,混合成怨责般的羞辱:“非得等冷了才会往我身上靠……你要是早这么乖,不就不用受冻了吗。” 说着说着,他又不禁恼闷起来,遒健手臂箍着谢姝妤的腰,不顾她嘶哑的哭吟,胯骨死命上顶,在她烂熟的臀间顶出片片激烈飞溅的水花。 “你总是这样,不吃点亏就不知道找我,没有事儿的时候就离我离得远远的——”十指嵌在谢姝妤腰间几乎要消不掉的斑驳掐痕间,谢翎之咬着后槽牙,狠声粗喘,“好好对你的时候教不乖你,非要我对你粗暴点儿才能安分听话是吧?” 谢姝妤抖得更加厉害,却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疼。 被用力掐住的腰肉疼,被拷住的手腕疼,被强摁着干了一上午的小穴疼,被捏得满是青红指印、摇来荡去的奶乳也疼。 假期的这几天,她没再出过门,谢翎之倒是从网上买了不少小东西到家里。 乳夹,跳蛋,拉珠,各种类型的按摩棒,吮吸器,炮机,甚至是一整套捆绑道具。 全都用在了谢姝妤身上。 这几天谢姝妤就没有多少意识清醒的时候,谢翎之要么自己提枪上阵,要么拿小玩具玩她。 潮吹,失禁,都已是家常便饭,更过分的是,他有时还会把她拴在床上下不了地,然后端饭过来,往她的饭上射满精液喂给她吃,不吃就得挨饿。 谢翎之恶劣的时候,她难受又煎熬;谢翎之真情或假意温柔的片刻,她却又禁不住沉溺其中,哪怕下一秒他就会变脸,再度想出什么新招来折腾她。 至于在性爱上。 从假期见面第一天,到现在,貌似没有一次能称得上温柔的。 她多多少少都得疼。就像现在。 不喜欢这样…… 纯黑的眼罩渐渐晕开两片深色。 没一会,眼罩就被扒了下来。 刺目的光骤然从窗台照向眼睛,谢姝妤眯起了眼,好半晌也没能睁开。 “怎么哭了?”谢翎之的嗓音萦绕在耳畔,这时又变得温柔含笑,指腹轻轻擦抹她湿透的眼角,“不舒服吗?” “呜……呜呜……”谢姝妤眼睛睁不开,嗓子也哑得快发不出声。 “哦,对,你还戴着这个呢,没法说话。”谢翎之像是才看到她嘴里的口球一样,假惺惺反应一句,解开口球绑带,笑说,“这下好了吧?” 口球从谢姝妤嘴里脱离时,牵带出几缕细细的银线,连着殷红的舌尖,看着艳情又色气。 谢姝妤张着嘴,小口哈气,一时半会竟没能合上。 谢翎之盯着她红润水亮的嘴唇,眸光幽深,沾着泪水的手指从她眼角移到唇上,徐缓而狎昵地摩挲,“嘴巴好像有点干了,要喝水吗?” “你有真心实意地喜欢过我吗?” 要喝点水吗? 谢姝妤喘着气点点头,又赶忙摇头。 谢翎之却不管不顾,从桌上拿了水杯,对着她的嘴便往里灌。 “喝点吧,看你流的这一地水,不补一补可不行。”他轻柔地说,手上动作却强硬不容拒绝。 口角不断往外漏出水流,谢姝妤蹬着两条寒凉失温的小腿,些许痛苦地蹙眉挣扎,“唔咳……咳……咳咳……!” 半杯水很快下了肚。谢翎之拿开水杯,谢姝妤立马咳红了脸,他却趁机挺腰戳刺,不顾她还呼吸不畅,健胯猛力撞顶她的臀,颠得谢姝妤又呛出一口水。 “啊……呀啊!哥……哥哥,不要……我好难受……” 谢姝妤皱着眉尖,感觉胃袋里的水都在晃荡。晃来晃去,最后沉了下去。尿意来得尖锐而酸涩,又被捅在穴里的肉柱硬邦邦挤压着尿道,谢姝妤并紧腿,小脸上的五官团皱到一起,然而这些天来习惯了失禁的尿孔却还是控制不住,在她磨蹭夹紧的腿根间,淅淅沥沥泄了出来。 “又尿了。”谢翎之说得柔和,手指却沿路探下,火上浇油地揉搓那细小脆弱的尿孔,逼出更多清透的水液。 感受着腿上哆哆嗦嗦的软肉,和小河般的温热湿滑,谢翎之染满欲色的眼眸恍惚几许,隐隐浮出点深远的怀念。 “……你小时候就这样,”他轻轻地说,“总爱坐在我腿上,或者趴在我身上睡觉,都六岁了,也还会尿床,尿了还不肯承认,眼圈红红的说是我干的,然后还要我替你收拾。” 谢姝妤听得面色臊红,“你别在这时候说……这种事啊!” 谢翎之一挑眉:“行,那我不说了。” 他站起身,也扶起谢姝妤的臀,将她背朝上放到桌面,解开了手铐,掌心顺势在她挺巧艳红的臀尖拍了下,啪的一响。 肉棒从她臀间拔出一小截,正要顶回去,就听谢姝妤虚着气恳求:“哥,我好饿,我想吃饭……吃完饭再做好不好?” 香气扑鼻的饭菜就摆在眼前,谢翎之自己吃了半饱,她还一口没吃上,肚子都瘪瘪地叫了起来。 “嗯?可以啊。” 谢翎之松开握着她腰胯的两只手,却没给她起来的机会,掌根又摁住她的背,笑说,“你自己掰开屁股,来操我,把我操射了,我就让你好好吃饭,怎么样?” 谢姝妤呼吸一顿,瞪大眼睛往后望,厨房大开的门正对着玄关,只要有人开门进来,一眼就能看见他们在干嘛。 要是在卧室里也就算了……这种随时有可能暴露的情况,她现在委实主动不了。 酸软的双手撑在桌边,谢姝妤竭力支起身子,想逃回卧室,“我不要在这里……爸爸万一回来怎么办,他会看到……” “那就让他看,”谢翎之无所谓道,“反正也不差他一个知道了。” “……” 他总是这样。 什么都不在乎。 谢姝妤撑着的双臂缓缓卸力,发丝凌乱地坠在脸颊两侧。 她没再反抗,上身趴下去,柔顺地抬起臀,两手掰开臀肉,往后吞咽肉棒。呻吟强忍在喉间,只细微泄出点难耐的闷喘。 “不够爽啊宝贝儿。”谢翎之悠悠搓捏她细嫩的脊背,“重一点啊,像我刚才操你的时候一样。” 谢姝妤抿紧唇瓣,使力踮脚后顶。雪乳压扁在桌面上,止不住地作痛,她却自虐般不肯伸手撑一下身体,只想等结束之后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淫液混着尿水滑过笔直而颤栗的腿根,落在她大大分开的双足中间,渐渐积成几滩碎乱的水洼。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声低哑的喟叹过后,两只纤瘦脚跟抖战着踮得更高,几团浓稠的白浊拉着丝,掠过踝骨,啪嗒,啪嗒,跌进水洼间。 又是从白天靡乱到夜晚的一天。 “我不想要这个……哥,肚子好涨。” 晚上睡觉时,小穴一如既往被塞了根粗大的按摩棒,堵住里面满当当的腥黏精液。谢姝妤捂着鼓出弧度的小腹,尾巴甩来甩去,不舒服地在床上扭动。 乱动的腰肢被手臂钳住。 谢翎之侧躺在她身边,抱着她,眉眼带笑,“等会儿就不涨了,你的身体会把这里的东西都吸收掉。” 他揉了揉谢姝妤的小腹,听着她难受的哼哼,笑意似乎更愉悦了。 他忽然起了兴致,睁开眼,对着小脸紧皱的谢姝妤说:“宝贝,你知道吗,其实结扎并不能百分百避孕。” 谢姝妤倏然一僵,掀睫看他,瞳孔都惊骇得扩张开来。 见状,谢翎之唇边漾出个酒窝。他越发来劲,一边按揉她微涨的小腹,一边低头贴近她,徐徐道:“网上有很多例子啊,老公明明结扎了,有些甚至是刚结扎,妻子也还是怀了孕。我现在正是易感期,内射的话怀孕几率更大——你看你,肚子都被我射得鼓起来了,说不定真能怀上呢。” “……”谢姝妤一瞬间怕得话都说不出来,呼出的气都仿佛透着冷意,她木楞半天,声线哆嗦着:“你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谢翎之面色自若,“怀了就生下来吧。有孩子以后,你那个小男友应该也不会再坚持跟你在一起了,你俩正好分开。至于高考,考成什么样无所谓,不考也行,反正不管你考多少分,报哪个学校,我都会带你去北京。 “另外,咱俩的孩子生下来大概率是个畸形儿,你不想要就丢去孤儿院,想要就留下。不过,你把这么个东西带在身边的话,以后估计没有alpha愿意跟你在一起了,你只能跟着我过。” 说到这,他嗤的一笑,“但也说不准,那个姓周的对你那么一往情深,可能还真会愿意帮咱们养孩子。他要是愿意去北京给孩子当干爹也行,你又不能承认孩子是咱俩生的,对外就说是你俩的孩子吧。” 谢姝妤呼吸乱了套,指尖都在发抖。 别说了……别说了…… 眼眶一点点蓄起热烫的泪水,她颤着手,想把按摩棒拔出来,却被谢翎之死死抓住手腕。 被那五指再次桎梏住的刹那,谢姝妤一下子崩溃地哭出声来:“你放开我!你把它拿出来,你把它拿出来!”腿脚在床单上胡乱踢蹬,蹭得床单乱糟糟起了褶,她越哭越大声,近乎声嘶力竭,“求你了哥,我不要怀孕,我不要!你把它拿出来……你把它拿出来好不好?……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放过我吧,不要再逼我了……” “放过你?不要再逼你?”缓慢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谢翎之攥紧她瘦削的腕子,脸色蓦然冷戾,“你说这两句话的时机不太对吧?你要是真这么想,早在去年,我跟你坦白的时候,你就该这样跟我说。” 话音甫落,攥着手腕的指骨霍地又加重了力道,使得皮肤都失色。谢翎之咬着字音:“啊,对,我差点忘了——你当时是因为可怜我才答应我的,你怕如果不接受我肮脏、恶心的心意的话,我就不养活你了,是吧?” 他打开台灯,照亮床头一隅,随后迫近谢姝妤那张灰暗而又泪痕错纵的脸蛋,声色低沉:“谢姝妤,过去的这一年里,你有真心实意地喜欢过我吗?” 谢姝妤望着他,视野逐渐朦胧,她又拽了两下手腕,谢翎之松了力。 她把手盖在脸上,挡住斑驳流淌的眼泪,抽噎着说:“哥哥……我们只当家人可不可以?只当家人,我们也能一直在一起……求你了,求你了,求你……” “你就是没爱过我。”谢翎之冷然道,“不然怎么每次都随随便便把我推开。” 谢姝妤捂着脸,泯了声。 谢翎之关了台灯,重新躺下去,把她下面那根按摩棒拔了出来,随手丢到地上。“你想当什么无所谓,反正我还会继续上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答应了我吧。” 谢姝妤缩了缩身子,依然沉默。覆在脸上的手掌微微抖动。 “不过你也很快就解脱了,”谢翎之圈住她的腰,声线轻快放柔,宛如要告知她一个喜讯,虚伪的笑容似与她同乐,“——明天我就要走了,回北京去。” 像是在等待什么,他停顿少许。 室内却仅有一片岑寂。 谢翎之于是自己开口,问:“不留留我?” “……” 回应他的仍旧是无边静默。 谢翎之自讨了个没趣,索性直接闭眼睡了。 满室黑寂中,谢姝妤盖着眼,久久无法入眠。 半夜,寒风骤起,下了场浓雨。 闪电伴着雷鸣划过雨滴斑斑的窗户,惊醒了浅眠的谢姝妤,她睁眼那刻,窗外又疾速闪过几道刺眼白光。 谢姝妤瑟缩了下,顿时蜷成一只虾米,下意识钻进身边温暖的怀抱。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那双来自怀抱的手臂也紧跟着拥住了她。坚实,有力,散发着蓬勃的热度。 “没事……别怕,别怕……” 谢翎之还没睁眼,但已习惯性地抱住了她,含混的声音带着困倦却熟稔的抚慰。 谢姝妤在他怀中趴了一会,眼睛忽然热起来,猝不及防地掉出几滴泪。 待耳边的呼吸复又绵长,谢姝妤轻手轻脚下了床,出了卧室,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倚着冰凉的墙面,她跪坐在地上,撕下一张张纸,擦抹脸上的泪水。 手纸撕了一张又一张,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 她背过身,极力放轻响动,一下又一下,额头撞向墙壁。 谢翎之原订的是五号上午十点的飞机,五号那天却没能走成。 谢姝妤生病了。 发了高烧。 “你说你爱我。” 哗哗—— 水线停在离杯沿一指节的位置,暖热蒸汽升腾上飘,在杯壁氲出一圈白雾。谢翎之放下水壶,拿着水杯和药板,返回卧室。 坐在床边,他掰出几粒药,放在手心,另一手扶起被窝里昏昏欲睡的谢姝妤。 “来,张嘴。”把药递到她嘴边,谢翎之轻声说,“吃点药。” 谢姝妤微眯开眼,干涩的眼皮眨了两下,脑袋慢吞吞偏到一边。 不肯吃。 “怎么不吃?”谢翎之耐心道,“怕苦吗?没事的,一口就咽下去了,我还给你买了糖,是你爱吃的那种酸砂水果……” 谢姝妤从他臂弯里磨蹭出来,趴回床上,重新缩进被窝。 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 “……”谢翎之脸上仍然挂着笑,只是嘴角弯起的弧度,仅浮在了皮上。 他倾过去,伏在谢姝妤身上,掌心包住她瘦削的肩头,呼出的气流暖暖吹进下方深凹的颈窝:“别在这时候跟哥哥闹脾气呀,乖乖吃药,吃完药再吃糖,吃完糖我带你去诊所打——” “别管我了。” 被子里传出闷沉的哑音,比呼吸还轻。 被子外寂静片刻。 “就这么生我的气,嗯?” 谢翎之的嗓音还是温温柔柔,温柔到,虚伪都不加掩饰。“还在气我昨晚上说的那些话?我说的也都是气话啊,不会真那么做的,原谅我吧……姝妤。” 尾音拖拽半晌,坠下这个称呼。 谢翎之兀自默然一阵。嘴角落平,靠到谢姝妤压下的耳朵边,“我是真的有点气过头了,毕竟,开开心心谈了大半年的恋爱,结果居然一直都是我自己在自娱自乐——我很难不生气啊。” “……那你别管我了。”谢姝妤音色更哑,隐约发颤,“你不是今天的飞机吗?走吧,回北京吧……别再管我了。” 谢翎之耐性得像在哄孩子,“你在发高烧呢,哥哥怎么能走。” “烧死不是更好?”谢姝妤终于抑制不住,带上了哭腔,“你不是恨我吗?我死了正好,你以后就轻快了,就高兴了。” 无声良久。 包住她肩头的五指渐渐用力,掐得她骨骼发痛。 “谢姝妤,你说你爱我。” 谢翎之低沉地说。 “你说一句你爱我,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你打我骂我也好,背叛我辜负我也好,我都可以不计较。” “你说你爱我。” 就和昨夜一样,回应他的依然只有一片沉默,谢翎之却没法像昨晚那样平静到还能冷嘲热讽。 他握着谢姝妤蜷缩的肩,使力摇晃,逼迫她转头跟他对视,“你说啊……快说啊!你说一句你爱我,我就还像以前那样摇着尾巴讨好你、朝你献殷勤,你快说啊!你说你还爱我,跟周长琰接吻交往只是为了应付学校里的流言,不是真心和他在一起的……等毕业以后你就会和他分手,跟我复合,然后……然后一直在一起……” 他斥责般疾言厉色着,自己却不争气地红了眼,声声透出哀求,“你说……你跟我说这些好不好?姝妤,姝妤,宝贝……求你了,别不理我……别总推开我……” 谢姝妤抖得愈渐厉害。 “我告诉过你……”她到底是没忍住,轻不可闻地开口,话音夹着滴落的酸涩泪水,“我告诉过你……我是怎么想的啊,你那时候应该也听出来了。” 就那么一次。 从他们的恋情曝光以后,她最勇敢的那一次。 “盛大的情书” 每年高叁毕业离校前,四中都会办一场晚会——用以送行的,毕业晚会。 晚会流程没什么特别的。待月落繁星满天,主持人先登台演讲一番,然后各类节目依次上场。全校师生拿着小零食小板凳在台下观看,等演出结束,再带着自己的垃圾和板凳各回各家。 节目报名在晚会开始前一个月。 那时候,照片还没在学校里散播开。 上次的运动会令谢姝妤些许敞开了心扉,于是今年的晚会,她也报了名。 ——谢翎之毕竟要走了,回想相恋这一年,在感情上似乎一直是他在主动,即使面对她消极的回避,热情也不曾减灭半分。 谢姝妤准备大胆一次,在这象征离别的时刻,当着所有人的面,回馈他一场含蓄、热忱、而又隆重盛大的告白。 她报的节目是小提琴独奏。曲目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自从六年前发生那件事,她已经许久没碰过小提琴。但是,这一封“情书”,她想亲手奏给谢翎之听。 六年没拉小提琴,难免有些手生,谢姝妤把小提琴取去了闫阿姨家,每晚都练上半个小时,放假时也会带回老爸家,让谢翎之陪着她练。 那些个暖阳明媚的午后,她就坐在窗边,擦琴,调弦,涂香,摆谱,然后对着书满乐律的琴谱,徐徐地拉动琴弓。偏一偏眸,就能看见半卧在床上的谢翎之,他单手支颐,笑盈盈望着她。 在他那儿练琴的时候,效率格外低下。 谢姝妤总是忍不住偷瞄谢翎之,谢翎之也一直歪头盯着她看。视线交汇,他就翘唇一笑,什么都不说,上挑的眼尾却饱含旖旎风情,胜却千百句甜言蜜语。 这种时候总有一种心照不宣的认知,谁先移开眼,谁就输了。 谢姝妤于是也盯他,不肯服,哪怕旋律已经不知不觉地断开,心跳也乱了套。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勾缠的视线间暗潮涌动,被他流转的眸光挑拨着,犹如她调节弦音般,拨弄出缱绻暧昧、而又悄无声息的情调。 静悄悄的,让她能够清晰听到胸腔深处的怦怦跳响。 最后往往还是谢姝妤落败。她装傻充愣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续上旋律,借着乐声掩盖心跳,在琴弦飘起的松香中,低下微微羞红的脸颊。 那段时间,谢姝妤无比期盼登场演奏的那一天。 她觉得,这或许是她这十七年来做过的最大胆、也最勇敢的决定。 然而这首小夜曲,最终也没能陪她一同登台。 她和谢翎之的恋情……乱伦的秘密,在校园里曝光时,距离晚会还有半个月。 谢姝妤每天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不敢抬头,不敢露面,不敢站在阳光下。她无数次犹豫要不要放弃晚会的表演,后来还是选择了上台。 做决定的那天,也是她骗谢翎之,自己变心了的那天。 次日,她就联系班委,修改了演出节目。 从小提琴独奏,变为个人独唱。 演唱的歌曲是《Kamin》。 定下这个曲目时,谢姝妤心想,人果然不能把话说得太绝。 明明还有更大胆的决定接踵而来。 “我听懂了那首歌的歌词。”谢翎之低哑地说,“那还是你第一次上台唱歌,很好听……你是唱给我听的,对吧?你想告诉我你坚持不下去了,不想和我继续了——” “你没懂。”谢姝妤打断他,音量幽微得如同自言自语,眼眶蓄满潮热,“……你没懂。” 当她站在台上时,台下皆寂,一双双望向她的眼睛中,审视掺着好奇。 谢姝妤开始庆幸自己放弃了小提琴演奏,不然这会儿,拿麦克风都发软发抖的手根本没法端稳琴弓。 她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丑。 谢姝妤收拢五指,握着麦克风,抵到唇边,随伴奏乐响而启唇低唱: “В камине в шесть утра” (凌晨六点在壁炉里) “Фотография твоя” (残余你的照片) “Горят воспоминания” (燃烧着关于你) “О тебе” (的回忆) “У камина в шесть утра” (凌晨六点在壁炉旁) “Разбитая душа” (破碎不堪的灵魂) “И все твои обещания” (还有你所有的承诺) “Пустота” (消失殆尽) “В камине в шесть утра” (凌晨六点在壁炉里) “Твой маяк подарил мне боль” (你的光芒使我感到伤痛) “Устал я жить все обиды тая” (我已经厌倦了掩饰自己的伤疤) “Уходи, за собой закрой” (离开吧,不要回首) “Сколько бы я ни просил,Ну ты же знала” (无论怎么苦苦哀求,你也一定深知) “Что меня теряла” (你已经失去了我) “Я босиком по стеклам,Бегал так упрямо” (我赤脚在玻璃上,固执地奔跑着) “Если бы не твой милый голосок” (如果不是因为你甜蜜的呼唤) “Я бы упал сделав последний вздох” (我会奔跑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И звезды мирно падали Как будто для меня” (——所有的星星都温柔地坠落在我身边) “Я каждый раз загадывал” (每次我都向上天祈祷) “Тебя не потерять” (永远不会失去你) “Но больше не могу” (但我已经无力坚持下去) “Я просто мучаю себя” (我只是在折磨自己) “Теперь ты больше не моя” (现在你已不再属于我) “В камине в шесть утра” (凌晨六点在壁炉里) “Фотография твоя” (烧掉你的照片) “Горят воспоминания” (把曾经的回忆付之一炬) “О тебе” (关于你的回忆) 谢姝妤轻轻地唱着,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站在台上的那天。 四中懂俄语的人不多,但几乎人人都有手机,有人在音乐软件上搜了她的歌,看过歌词后,目光流露出一抹微妙的了然。 谢姝妤伫立于高台之上,睨着下方逐渐增多的交头接耳,和那些变幻的目光,眼底只余荒漠般的冷寂。 不是好奇她和她哥的事吗? 好了,现在你们知道了。 他们相爱过,分手了,就这么简单。 谢姝妤又眺向座位的最后方,望进谢翎之那双正深深凝视着她的乌黑眼眸。她分辨不出那里此刻裹含着什么样的情愫,那双眼睛被夜色染得太黑,连舞台上的霓虹灯都照不清明。但她觉得应该是憎恨。 将近一年的甜蜜相守,离别之际,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可这仍是她给他的一封情书。 一封盛大的,不顾一切的,分手式情书。 “我在跟所有人说,我爱你。” “我在跟所有人说,我们分手了,因为我好累,坚持不下去了。” “我把……”喉间哽噎了下,谢姝妤吸了吸鼻子,眨掉眼里盛满的泪。也许是因为身体在高烧,连带着心理也脆弱了许多,她啜泣着说出真心话:“我把所有的难过都自己背了,什么都没跟你说。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也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我很害怕,我一直都很害怕。我不想别人发现咱们的事情,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只有我们知道就好了,我只想和你安安稳稳地过完以后——” 喉头又是一哽。 谢姝妤眼睫微微地动了动,声线细弱:“……可我应该没有以后了。” “什么意思?”谢翎之恍然醒神,警觉地问:“什么叫没有以后?” 谢姝妤静了良久,轻轻道:“晚会那天,我下场之后,去了教学楼的天台。……打算跳楼。” 拢在肩头的手掌霎时收紧几分。 “当时,我在上面站了很久,差一点就把腿迈出去了,可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我看到有一对情侣从学校后面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停在树林边,在那接吻。我就想到了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以前也在那里约会过,接吻过。然后我想,如果我这个时候跳楼了,你可能还对我有点感情,说不定会难过……自责什么的,至少等你去了北京以后,再跳吧。我就下来了。 “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跳。”谢姝妤喉咙闷塞地呜咽着,哭得睁不开眼,“因为你走了以后,我很想你,我特别想你……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打电话发消息什么都行,我怕我错过了,就一直没跳,可你一次也没有——” “我有和你的同桌朋友联系。”谢翎之生硬打断她,“我拜托她们告诉我你的近况,拜托她们平常多关照你,拜托她们……多看着点你和周长琰,不要让你们走得太近。——你说我该怎么直接联系你?每次我打开和你的对话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说错了话惹你烦,被你更讨厌。” ……居然都这样了。 他们之间,居然都变成这样了。 谢姝妤捂住泪痕斑斑的脸,将头颅埋得更低,无心再争论任何。 她绝望道:“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哥哥,我好痛苦,我活着……我活着好痛苦。你走吧,不要管我了……真的,别再管我了。” 留她自己在这里吧。看这头晕目眩的感觉,她应该烧得不轻,就这样放着不治,很快就会加重,慢慢地她就死掉了。要是太难受,她就自己去厨房拿刀割腕放血,那样会更快些。 谢翎之沉寂许久。 再开口时,音色肃重而深长:“姝妤,最近有好好去看医生吗?” “……没有。”谢姝妤说,“没有再看医生了。” 从照片曝光那周,看完心理医生过后,她就没再去了。 因为,那天晚上到家后,她发现了自己最严重的一块心病。 那天晚上,谢姝妤是自己打车回的家。顾岚下午去了趟潍市,回来得比较晚,没来得及接她,不过等她到家时,顾岚已经在家里了。 “今天那个小男生是谁呀?” 她在门口换鞋的间隙,顾岚凑过来问她。 “五班一个同学。” “你俩怎么突然约着一起吃饭?” “他之前帮过我,还他一个人情。” “哦,还人情啊。”顾岚看上去有些失望,“还以为你是和你哥分开之后,物色上了别人呢。……不是就不是吧,反正如果有合眼缘的alpha就试着处处看,只要不影响成绩,妈妈不会干扰你的。” 谢姝妤蓦地步伐一顿。 她停在卧室门口,没再前行,往后转过头,望向顾岚。 顾岚不明所以:“怎么了?” 谢姝妤盯着她,默然不语,眼神却直愣愣的,令人心里发慌。 ——她忽然醒觉,她今天中午,包括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和当初的顾岚其实没什么两样。 遇到难以解决又不想面对的问题,就远远地逃避开来。哪怕知道逃避一无所用,甚至会让事情更糟,哪怕逃避的过程会伤害到别人,也依然怯懦地逃避着。 她和顾岚是一样的人。 意识到这点的霎那,谢姝妤心头忽而涌起一股极度的悲哀和憎厌。 她缓慢收回视线,转过身,开门进了卧室。 “……没怎么。”她说,“我只是想说,我以后不用再去看医生了。” “啊?”顾岚一怔,“为什么?” “不为什么。”谢姝妤一边关门,一边淡然地说:“我就是觉得,不用再去了。” 这块刚刚发觉的心病,她耻于对任何人倾诉出口,对医生也是。 所以,没必要再去看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