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血刃》 第一章都是太帅惹的祸 新书上传,请多多支持一下,求收藏,求推荐。 “哎……”悠悠一声长叹,说不出的悲伤和无奈。陈应望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这是一个比普通女人还要俊俏的脸,细腻白皙的皮肤,会让无数女人嫉妒的发狂,他眼眸中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月了。”陈应又叹了口气,时间过得还真快。 眼前这个比美女还要俊俏的男子名叫陈应,万年县人。简单来说,就是陈应穿越时空附身了到大唐武德元年(公元六一八年),过程很莫名其妙,具体情况也不可考,总之是后世的陈应有了这个唐朝侍墨书童的身体。 也是巧合,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陈应。这个陈应原是唐朝万年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然而唐朝的时候,士族官员以效仿魏晋之风为荣。 魏晋之风,可不是单单指陶渊明那种“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高雅意境,还有放荡不羁和喜欢玩***。无比悲催的是陈应占据的这具身体,正是传说中的***。半个月前,万年县令苏护准备玷、污陈应。 别看陈应外表柔弱,可是却有一颗刚烈的心,他可不想成为卖屁股的兔儿爷。 陈应情急之下拿起砚台砸伤了苏护,逃出苏府。冷静下来的陈应这才感觉到后怕,身为贱击籍的侍墨书童,打伤主人就是死罪。陈应担心自己被抓后受辱,就逃出了万年县城。身无分文,又累又饿的陈应昏倒在路边,等再次醒来他已经成了一名唐军士兵。 “自己被抓壮丁了!”让陈应无比郁闷的是,这具配发下来的横刀还没有捂热乎,他就和无数唐军士兵上了战场。从来没有见过血的陈应,看到惨烈的战场,当时就吓傻了。 陈应所在的部队被西秦军打得溃败,原本是三百余人的勋卫团,残部不足五十人,编为一个队,驻泾阳休整。 尽管陈应活了下来,可是他却成了全队的笑柄。结果可想而知,军队中懦弱的人从来不会有地位。军中有什以脏活累活,都是陈应去干。 陈应简直欲哭无泪。 陈应看过很多穿越小说,这些穿越者过去,多少都会受到优待。反正一般的穿越在来到古代之后要么通过自己领先于时代的学术见解以及科技知识获得了宗师般的社会地位,要么凭借自己对历史的熟悉搭顺风车傍上了大款,最次的也凭借一些不起眼的小伎俩在落后的世界里做小买卖狠狠了一笔横财…… 陈应是不幸的,他穿越了,却穿越错了朝代。如果他重生在魏晋南北朝,就凭这张脸,依旧可以混得衣食无忧。然而大唐可不是以柔弱为美的时代,像他这样的反而最被人看不起。 如今是大唐武德元年,半年以前,李渊在长安称帝,建立了唐朝。九年后李世民就会发动玄武门之变,带着大唐走向繁荣昌盛。 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饿着肚子,陈应感觉越来越饿了。就在陈应感觉自己饿得出现幻觉的时,突然发现有人在背后推自己。 陈应回头,发现正是伙长张怀威。 张怀威没有说话,拿着两张如同巴掌大的高梁饼递到陈应手中。 张怀威将高梁饼塞到陈应手中。 陈应心中一暖,差点落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塞。 说实话,这个高梁饼子味道一点都不好,非常粗糙,甚至可以说难以下咽。然而饿得狠了的陈应,依旧狼吞虎咽,如同吃山珍海味。 就在陈应刚刚吃掉一块高梁饼,第二块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突然凄厉的战号声响起。 张怀威脸色一沉,蹭的一下跳出来,大吼道:“敌袭——集合!” 陈应也不敢怠慢,赶紧将那块没有来得及吃的高梁饼子塞里怀里,拿起横刀,跟在张怀威身后。陈应此时不敢怠慢,他已经有了一次不光彩的经历,如今已是戴罪立功之身,如果再犯怠军之罪,就够斩首了。 当陈应跟着张怀威从营中跑到城中的时候,泾阳县城已经陷入了火海之中。 西秦兵们手持武器装备砸开了各家各户的家门,抢夺他们的财物,淫辱他们的妻女,甚至剥夺他们的生命,纵火焚烧他们的房屋…… 区区一个队的唐军士兵,要防守一个县城,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了。 陈应看到这一幕,吓得哆嗦起来。 搂着长枪的邱胜得望着张怀威道:“张头,怎么办?” 张怀威大吼道:“贼他娘,跟他们拼了!” 唐军一伙十人,除了陈应之外,其他九个人都跟着张怀威冲了上去。 邱胜得回头看着仍在发呆的陈应,厌恶的道:“那个兔儿爷又怂了!” “呸!”张怀威吐了一口涂抹,道:“陈应要是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张怀威的大砍抡圆了一计横扫,一名西秦兵的脑袋就滚落了下来,斗大的脑袋无巧不巧,正滚向陈应,那颗呲牙咧嘴的人头,还带着诡异的狰狞…… 陈应顿时感觉尿意盈盈。 凄厉的惨叫,熊熊的火光刺激着陈应的视觉和听觉,当看到一名西秦兵手长矛挑起一名尚不足月的婴儿时。 陈应只觉得一阵热血涌上了头部,来自文明社会的道德良知让他对西秦兵的兽性忍无可忍…… 陈应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就死吧!” 陈应不会武功,身上的力气也不大,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在上学的时候,学过人体结构,知道心脏在什么位置,知道如何一刀致命。 当陈应拿着横刀当成剑,从第一个西秦兵的锁骨中间空隙刺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抖动如筛糠,然而剧烈的抖动,反而加速了这个西秦士兵的死亡。 这名西秦士兵的血喷溅出来,顷刻间染红了他的面孔。当他的横刀当胸从另一个西秦兵的两根肋骨中间刺入心脏的时候,陈应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四周围的惊呼和惨叫声了。 当第三个西秦士兵捂着被割断的颈动脉狂叫着倒下的时候,陈应的手已经不再抖动,他的目光已经冷冰冰转向了下一个猎物,对四周歪歪斜斜射来的几支箭杆视若无睹…… “噗嗤……” 斗大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鲜血喷射出来。在火光的照耀下,甚是瑰丽。 正在挥刀砍杀的张怀威,还以为回头会看到陈应的尸体。即使他自大业八年开始就吃行伍这碗饭,大战小战数十,可是同时孤身对阵六个敌人,也会无力回天。 然而陈应却干净利落的杀掉了五名西秦士兵,浑身上下如同血水里洗过澡一般的陈应,脸上露出狰狞凶光,拎着刀朝他缓缓走来。 此时的陈应,不再是那个懦弱的兔儿爷,反而如同天神下凡。 张怀威有点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倾刻间杀掉五名西秦兵,剩下那名西秦兵,望着陈应,露出近乎战栗的目光。 陈应裂开嘴一笑,大有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冲向最后一名拿着斩马剑的西秦兵。 “杀!” 第二章十六连杀扬威名 “嗬嗬……啊啊啊!”这名躺在地上打滚的西秦军士兵发出瘆人的惨叫。 陈应脸上没有恐惧,没有胆怯,更没有犹豫……再次举刀向这名在地上打滚的西秦军士兵脑袋上砍去。 趁他病,要他命。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勇敢和怯懦是每个男人内心里都藏着一对孪生兄弟。在现实中,这对孪生兄弟无时无刻不在交锋,当陈应看到西秦兵拿着长矛挑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并且肆无忌惮的狂笑,这让陈应内心里的勇敢瞬间战胜了怯懦。 一名西秦军弓箭手搭箭挽弓瞄准了陈应,陈应仿佛没有看到这名西秦军弓箭手手中的弓箭,用如饿狼一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这名西秦军弓箭手。 举着横刀朝这名弓箭手缓缓走去。 西秦军弓箭手被陈应的目光盯着,让这名西秦军弓箭手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此时陈应眼神,根本不像人类的眼神,他依稀的记得十几年前自己在麦积山中遇到一头饥饿狼,当时那匹饿狼就是这样的眼睛——这是饿狼一样眼神,随时准备的择人而噬。 想到这里,西秦军弓弩手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手中的箭居然意外脱弦而出,这只箭矢歪歪斜斜射上前方,居然从陈应头顶飞了过去。 “入你娘的王麻子,眼珠子装裤裆里了?” 一名脸上带上刀疤的西秦将领朝这名叫作王麻子的西秦军弓箭手吼道。 王麻子此时简直想哭,他是西秦军军中优秀的弓箭手,别说现在十步的距离,就算一百步开外,说是百步穿杨有点夸张,如果把目标设计为一个人,就算是闭着眼睛也是射中目标。 此时他再想搭箭,哪里还来得及。 陈应手中的横刀,化作一道流光,在他的喉咙处一闪而逝。让他感觉混身上下的力气快速的流失。 “噗嗤!”又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在程默的脸上,又一名西秦军士兵的脑袋就像劈开的西瓜,红的,白的,还有红白交绰的液体…… 陈应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放松。他不像张怀威每挥一刀都会大吼一声,脸上还带着狰狞的表情。陈应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在战场上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咻咻咻……”密集的破空声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街道出现了三十余名西秦军士兵,其中十数名弓箭手挽弓朝陈应身来。 十数只箭矢就要射中陈应,陈应根本来不及闪避,当然他就算想躲也没有地方,十数只箭矢封住了陈应几乎可以闪避的任何空间。 就在众人皆以为陈应一定会被射成刺猬,惨死当场的时候。 “噼里啪啦……”如同疾风骤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响起。 一面长形步战盾牌适时的挡在陈应身上,这只步兵盾牌挡住了大部分箭矢,不过却有一只箭矢射中了陈应的左肩膀。 “哎呦……”陈应疼得尖叫出声,陈应下意识的伸手拔掉箭矢,一个手指粗的小洞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血。 剧烈的疼痛让陈应也从癫狂中清醒了过来,陈应这才发现替他挡下这致命箭雨的居然是平时未少欺负自己的伍长“老油子”尤子英。 尤子英年过三旬,外表看上去像个小老头。这可是一个狠人,他参加过隋朝大业八年的一征高句丽,当时右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率领九军三十万五千人马渡过鸭绿江,在萨水(既大同江)遇到高句丽大对卢乙支文德水淹水军,宇文述九军溃败,三十万五千大军,退回辽东的仅仅两千七百余人,其中就包括尤子英。 要说尤子英的身手如何,还真非常一般,可是要说战场上保命的本事还真鲜有人能比得上他。尤子英没有理会疼得呲牙咧嘴的陈应,冲张怀威吼道:“张头,退吧。咱们人太少!” 张怀威抬头一看,他们五十人的部队已经阵亡超过三十余人,能有战斗力的不会超过十人,大部分还是轻重伤员。 越来越多的西秦军出现在街道上,从三十余人快速增加到了二三百人。 “嘶……”张怀威深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是霸王重生,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放箭!” 不待张怀威做出反应,西秦军将领陡然大吼道:“放箭!” “咻咻咻……”仅剩的四面步战盾牌护住七八名唐军士兵,其他没有盾牌保护的唐军士兵瞬间被射成了刺猬,狂乱的倒地而亡。 张怀威脸上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怎么办?” 残存的七名唐军士兵如丧考批。 突然,陈应看到右边十数步远是一家大门洞开的店铺。门前挂着一青色的幌子,上面写着“戴記糧鋪”四个斗大的隶书汉字。 陈应道:“退往那里!” 张怀威道:“他们只要放火,咱们都得被烧死。” 陈应道:“那是粮铺,粮食比人命贵!” 张怀威一想也是此理,大吼一声:“退!” 四面盾牌并在一起,七名幸存的唐军士兵缓缓退入这店粮铺内。西秦军士兵继续朝着张怀威等人放箭,四面盾牌密密麻麻射上了百近支箭矢。 一名西秦军将领道:“真是一帮蠢货,真以为躲起来没事,老子一把火把他们烧成烤猪。” “放你娘臭狗屁!”一名骑兵高头大马的西秦军将领怒骂道。 众西秦军士兵脑袋一缩,不敢说话。 这名骑在马上的西秦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宗罗睺。 宗罗睺原是凉州沙盗,拥众数千。后来金城府校尉薛举和儿子薛仁杲及其徒党劫持金城县令郝瑗起兵,自称西秦霸王,宗罗睺率领其众归附薛举,薛举封他为义兴公。不久,薛举大败隋将皇甫绾,乘势攻陷枹罕。岷山羌钟利俗率众二万人归降薛举,薛举兵势大振。进封薛仁杲为齐王,授职为东道行军元帅,进封宗罗睺为义兴王,以辅佐薛仁杲。 武德元年六月,唐朝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宗罗睺。薛举率全部兵力前往救援并进击泾州,屯驻于析墌(今甘肃泾川县东)城,派出游军劫掠岐州、豳州。唐朝以李世民为元帅率军予以抗击,进驻于高墌(陕西长武北)城,李世民认为薛举军粮少,急于速战速决,于是决定守城不战,以拖垮他们。时逢李世民生病,卧床不出,而薛举多次挑战。 李世民的部将行军长史刘文静与殷开山示兵于高墌,倚仗人多而未设防范,薛举诱使唐军出战时进行突然袭击,最后将唐军击败,唐军死者达十分之六,并俘唐朝大将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等。李世民见大势已去,领军逃回长安,薛举于是夺取高墌城。 宗罗睺则趁机进兵关中,意外发现泾阳县城居然虚不设防,随引兵攻克了泾阳县。 西秦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乏粮食,而每一粒粮食都是宝贵的。对于戴记粮铺里的上万石粮食,宗罗睺自然是志在必得。 面对要火烧戴记粮铺的西秦军将领,宗罗睺自然没有好气:“就几个毛人,用得着放火吗?杀进去,先入者官升一级,赏酒一壶!” 众西秦军士兵闻言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原本西秦军就是一群强盗土匪组成的军队,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至于生死,反而没有人在乎。 十数名西秦军士兵撞向紧闭的房门。 “嘭嘭……”仅仅几下功夫就将房门撞倒。 “咔嚓……”一名西秦军刚刚迈入门口,甚至没有看清屋内的情况,就被躲在门柱后的陈应一刀劈中脑袋。 “噗嗤……” 横刀砍入脑颅,灰白的脑浆崩了陈应一身。接着又一名西秦军冲了进来,陈应手起刀落, 一颗斗大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又一名西秦军刚刚踏入门口一步,陈应这时收刀不住,邱胜得挺起长枪上前,一枪将这名西秦兵捅了一个透心凉。 接连三名西秦军被杀,西秦军士兵刚刚提升起来的士气,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尤子英躲在盾牌后,瑟瑟发抖。嘴里却喃喃道:“十二、十三!” 张怀威道:“你鬼叫什么?” 尤子英脸上露出近乎战栗的目光:“陈应连杀十三个人了。” 门外的西秦军一阵骚动,宗罗睺挥起鞭子抽打着西秦士兵。 “上,都他娘的给老子上,就几个毛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 众西秦军士兵继续进攻。 五名西秦军士兵如同一窝蜂的冲了进来。陈应挥刀连砍带辟结果了三名西秦兵的性命,张怀威上前杀了一人,邱胜得又杀一人。 十数具尸体,几乎将戴记粮铺的大门堵死。西秦军的进攻势头这下终于停止了。 尤子英惊呼:“十六连斩!” 就在这时,西秦军也改变了策略,数百人在门外大吼:“放下兵刃投降,饶尔等狗命!” 陈应玩味的笑道:“强攻不成改成诱降吗?”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兵刃投降。”宗罗睺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否则老子将你们全部剁成肉酱……” 张怀威松了口气望着众人问道:“现在怎么办?” 第三章急智生擒贼首 张怀威望着众人问道:“现在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视,大眼瞪小眼,场面异常尴尬。 “里面的人听着,出来投降,饶你们不死!”数百名西秦军士兵纷纷大吼:“ 三息之内,出来投降!” “三!” 张怀威眼神飘忽不定,心思不定,纠结不已。 不过,众人最为意外的还是陈应的表现,此时无论张怀威也好,欺负过他的尤子英也罢,望向陈应的眼神,变得不同了。 谁也想不到,瘦骨嶙峋,看似弱不轻风,比美女还要俊秀三分的陈应居然还是一个杀人魔王,刚刚他亲手杀掉了至少十六个西秦兵。 特别是尤子英,望着陈应露出了近乎战栗的目光。 陈应沉默着,他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他知道从今以后众人再也不敢欺负他了。 不过,此时想这个问题还有点太早。 此时,泾阳县城的抵抗已经结束,完全占据泾阳县城的西秦军开始分成数十队,逐家逐户冲进泾阳县百姓家中。即使看不到具体情形,也可以想象,此起彼伏的惨叫,还有妇女的尖叫声,哭泣声,正诉说着西秦军士兵的暴行…… 尤子英怯怯的道:“要不咱们……降……降了吧,吃谁家的粮不是吃呢,关中原本姓杨,俺就吃杨家的粮,关中半年前开始姓李,俺又吃了李家的粮,现在眼看着关中就要姓薛了,吃薛家的粮也没啥啊!” 张怀威砸吧着嘴:“你们呢?” “你们想与禽兽为伍吗?”陈应恶狠狠的瞪着众人道:“你看看他们西秦兵都干的什么事……” “这……”众人一时语塞。 陈应的历史老师死得早,对于隋唐历史记得并不清楚。但是最基本的一点他却知道,那就是自武德元年开始,大唐陆续统打败了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收服了江南杜伏威和萧氏南梁。西秦小霸王薛举应该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投降西秦绝对没有好下场。 尤子英的脑袋一缩,不再说话。 张怀威挠头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众人一起望着陈应,不知不觉间陈应居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军队是一个最讲究丛林法则的地方,物竟天择强者为尊,适者生存。 张怀威原来还是伙长。在刚刚的战斗中他也杀了五个西秦兵,不过陈应更狠,连杀十六人,是张怀威的三倍。 “二!” 陈应扭头看着这座粮库,粮仓为了防盗,建筑的时候采取糯米汤混合煮熟的土夯实而成,坚固异常,就算西秦军士兵用撞木撞击,也能抵挡片刻。就在这时,陈应透过尸体的缝隙,看到门外的西秦军居然只剩百余人。 原来,西秦军见城内的抵抗消失,就分批去洗劫掠百姓。他们或是一伙,或是一伍为一组,随便撞开百姓的家门,将百姓家中值钱的东西一扫而光,稍有姿色的妇女也直接按在地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一个赤身luo体的女人从家中狂奔了出来。她并没有想到大街上还有这么多西秦兵,吓得在街上瑟瑟发抖。随后一名西秦军将领模样的人带着十数名西秦兵骂骂咧咧的追了过来。 这名西秦军将领从身边士兵中抢过一把长枪,朝着这个女人的后心挺枪刺入。 长枪毫不费力的刺入女人的身体,如同锋利的枪刃将女人的内脏彻底破坏,女人的生命正在飞快地离开她的身体。然而这个女人似乎丝毫没有知觉,她口中喷吐着血沫子…… 一个莫约四五岁的孩子边哭边冲向这个女人。 “娘……娘……” 孩子距离这个女人还有四五步远的时候,“咻”的一声破空声响起,锋利的箭矢穿透了孩子的身体。 这一刻,陈应被被这种只在梦魇中见到过的残酷场景惊呆了。在战斗中将敌人置于死地,和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及平民,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应感觉眼前这幕惨景,看着怎么这么熟悉?自己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种景象?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是一次在浅水塬参加斗? 不对,不是那天,那天的局面很混乱,虽然很危险,但是远没有目前这种场景如此具有视觉冲击力。 那是什么时候,是电影,是的,是电影,是录像。是奥斯维辛,是南京……那时候,老百姓也是被这样虐待,被这样疯狂地屠杀…… 陈应动了,他走到尤子英面前,伸手将尤子英盾牌的箭矢拔下一只。 羊头箭——就是一种从正面看像是羊头一样的箭矢,如果是后世之人,肯定会叫它另外一种名字三棱箭。 陈应将羊头箭从箭簇位置折断,此时这只羊头箭只剩莫约五寸长。陈应将五寸长的短箭塞进袖口内,然后从门口的尸体缝隙爬出去。 陈应假装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将手中的横刀举过对顶,然而他的眼睛里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戴记粮铺内,邱胜得望着陈应的背影,吐了一口涂抹:“这个没卵子的兔儿爷,还是怂了……” 张怀威眼睛一瞪,大吼道:“都闭嘴!” 陈应故意发出怯怯的声音:“别……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宗罗睺望着满身血污的陈应,特别是陈应每走一步,地上都会出现一个鲜血淋漓的血鞋印。 宗罗睺吼道:“放下兵刃!” 陈应突然抓紧手中的横刀,停在门口。 然而,仅仅是一个握刀的动作,却让西秦军整齐后退一步。 宗罗睺望着这一幕,目光一凝,脸上阴沉如水。 陈应望着宗罗睺道:“大王,我不小心杀了你们十几个人,我……我投降……你们不会秋后算帐吧?” 宗罗睺并没有看到陈应杀人,疑惑的望着身边的百余名部曲。 一名小校凑上去道:“就……就……就是他,王麻子,杨万年,陈永福,都被他杀了!” 这几名人宗罗睺多少都有一点印象,王麻子以擅长射箭闻名,近战功夫稀松,被陈应斩杀并不意外,最让他意外的还是杨万年可是西秦军有名的好手,一柄斩马剑舞动起来,水泼不进,冲锋陷阵无往不利,没有想到居然栽在这个小小的泾阳城中。 宗罗睺道:“怎么看都不像啊,杨万年怎么会折在他手中?” 杨万年身高八尺三寸,体重二百斤开外,斩刀剑重十八斤,绝对不可那区区九斤的横刀可以比的。 小校艰难的咽了一口涂抹:“他一脚一刀就杀了杨万年!” “哦!还是一个高手!”宗罗睺听到这话眼前不禁一亮,望着陈应看似弱不轻风的小身板,越看越喜欢。宗罗睺道:“杀了也就杀了,那几个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谢大王不杀之恩。”陈应朝前单膝一跪,双手将捧着横刀的刀刃,将刀柄对准宗罗睺,举过头顶。 陈应此时的内心也是紧张极了,他看过《三国》,见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在投降的时候,敌方将领都是一副礼贤下士,既往不咎。所以他在赌,赌宗罗睺会不会装逼要试图收服自己。 宗罗睺果然没让陈应失望,看到陈应跪倒在地,翻身下马,缓缓走到陈应面前。 宗罗睺左手按在腰刀的刀柄上,右手单手接过陈应的横刀,上下打量着这柄横刀,此时横刀刀刃上布满黄豆般大小的缺口,显然这柄横刀经过激烈的战斗。 宗罗睺将这柄横刀插入陈应的刀鞘,这才伸手扶起陈应。 就在陈应起身的瞬间,陈应眼睛的余光发现宗罗睺的五六个亲卫正呈扇形将他包围,只要他有任何异动,肯定会被乱刃分尸。 陈应暗道可惜,只能静观其变。 宗罗睺:“你叫什么?官居何职?” 陈应拱手抱拳道:“卑职长安陈应,目前只是白身!” “天下人都说李世民知兵!”宗罗睺冷哼道:“我看未必,至少知人善用却未必。从今后以后,就是我义兴王麾下亲卫校尉。” 校尉在汉代还是高级武官,然而到了魏晋南北朝以后,地位渐低,到了隋唐时期,彻底沦为基层军职。西秦与唐朝一样,都是承袭隋制,以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伙,设伙长人;五伙为一队,设队正,两队为一旅,设旅帅。两旅为一团,设校尉。校尉在这个时代就是二百人头头(也有的团有三旅,既三百人),连级军官。 “谢大王!”陈应再次单膝下跪。 宗罗睺非常喜欢被陈应这么一个身手高强,可以连杀十几人的悍将臣服。宗罗睺的亲卫也神色复杂的望着陈应,这些人马上都成了陈应的“手下”。 宗罗睺道:“陈校尉莫要动不动就跪,快快起来!” 说着再次伸手扶向陈应,就在这时,陈应陡然起身,趁宗罗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伸手搂住了宗罗睺的脖子,就在宗罗睺准备反制陈应的时候,宗罗睺赫然发现陈应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五六寸长的断箭,锋利的羊头箭锋正贴在他的喉咙上。 宗罗睺的亲卫大惊失色,可是宗罗睺在陈应手中他们根本不敢乱动。 第四章血染泾阳红遍 “你……你……你想干什么?”宗罗睺语气中有了慌乱之意。 “你猜!”陈应的脸上仍然带着极为温柔的微笑,语气平淡舒缓,半分着急上火的意思都没有,将周围士兵的惊呼以及数十杆长枪、数十只刀剑,还有数十弓箭视若无物。 一名西秦军将领一边挥舞道战刀,一阵大吼:“你他娘的吃了豹子量……” “人的脖颈上有一条动脉血管!只要这根动脉血管被割断,鲜血便会喷涌而出,只需要喘几口气的光景,全身的血液便将流尽,这死法痛快得很……”陈应手中的羊头箭往前一顶,冰冷的矢锋压迫着宗罗睺的颈动脉血管,一阵轻微的刺痛让宗罗睺瞬间醒悟过来。 “宗大王要不要试一试?” “老子终日打雁,没想到临了,还被雁啄了眼,老子认栽!”宗罗睺倒也光棍,也是一个人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缓了口气,宗罗睺道:“说吧,你怎么才能放了老子!” 陈应道:“张头,老邱,老油子,你们出来!” 张怀威第一个爬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走到宗罗睺向前,将横刀顶在宗罗睺的脖颈上,尤子英和其他三名唐军刀盾手将陈应和宗罗睺护在盾牌里侧。 陈应道:“我们还有七个人,给我们七匹马!” “好……好说,好说!”听到这话,宗罗睺松了口气。暗道:“原来只是想逃跑。” 陈应道:“我们要一人双骑,十四匹马,要是敢在马上做手脚,你知道下场!” 宗罗睺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冲西秦将领吼道:“郑彪,你他娘的耳朵里塞驴毛了,赶紧的把他给你们送来……” “啧啧啧……”陈缓缓摇着头咋着嘴,用及其悠闲的语气道:“义兴王……你手下这些兵蛋子可是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安危啊……明明看见了你脖子上有一把刀子架着,还敢冒冒失失拿着这些破铜烂铁往上瞎晃悠……他们是真不怕把你的这条金贵性命送到这里啊……” 宗罗睺道:“放下,都把手里的家伙扔了。” “噼里啪啦……”西秦军士兵手中的刀、枪、戈、矛、斧、钺、矟、槊扔了一地。 “很好,很好,不错!”陈应道:“把弓弦都摘了,想趁老子上马后放箭,门都没有,摘下弓弦,放在火烧了!” 众西秦军士兵愣在当场。 张怀威暗道:“还是陈应脑袋聪明,就算他们拥有马,一旦放箭,他们也绝对逃不掉。”张怀威一看众西秦弓箭手根本不为所动,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线。 宗罗睺急忙道:“好说……好说……你们……都他娘的都弓弦摘了,扔在火里烧了。你们想害死老子不成么?” 西秦士兵们对望了两眼,十分听话地将手中的弓弦摘下来。这个时候的弓弦不是牛筋就是鹿筋,是属于非常宝贵的战略物资。就算弓箭手拥有备用的弓弦,一时半会他们也无法装上去。没有弓弦的弓箭,就好比没有子弹的步枪,只是一堆没用的废铜烂铁。 看着远处还有一部分西秦军弓箭手不为所动。 陈应冲宗罗睺大吼道:“老子的话没听清楚,是全部,所有弓箭手的弓弦……老油子监督他们摘掉弓弦,看着他们全部烧掉!老子数十个数,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尤子英居然没有半点反驳,下意识的听从了陈应的命令。他怯怯的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刀,走到众西秦军弓弩手面前:“你们……你们摘下弓弦,烧掉!” 西秦军的弓箭手比例非常高,几乎近半人都是弓箭手。这也是唐军为何会在中了薛举埋伏之后,瞬间崩溃,面对箭如雨下的情景,很少人可以做到不动如山。 慢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让人恶心欲呕。 看着西秦军弓箭手非常配合,陈应点了点头:“很好,不错,这才是个聪明人嘛……义兴王,你听好了,下面我说的话,你要吩咐你的兄弟一字不改地去办,否则明年这个时候,不管您老人家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只能让你那个兄弟烧给你了……” 宗罗睺事到如今,也只能任由陈应摆布了。 在陈应的命令下,西秦兵的兵刃都被集中了起来,然后堆上干柴浇上火油,放火点烧。 随着将近两千件长短兵刃被堆在一起燃烧,宗罗睺也感觉不对劲了。他惶恐的道:“你……姓陈的……我……我告诉你,你不要胡来。” 陈应没有理会宗罗睺,而是直接冲张怀威问道:“张头,泾阳城里有宽大坚固的宅院吗?” 张怀威想了想道:“还真有……城南刘财主的院子不小,青砖高墙大院,有小二十亩吧!” 陈应施着宗罗睺道:“快,命令你的手下,全部自觉的入刘家大宅!” 宗罗睺顿时慌了,他感觉陈应似乎不像是为了逃跑那么简单。 陈应自然不是光想着逃跑,如果他想逃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折。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全歼灭宗罗睺全军。 用七个人,歼灭至少小两千西秦军,听上去好像是天方夜谭,然而随着陈应一步步瓦解宗罗睺的内心防线,最终陈应还是成功了。 如果陈应最先开始让西秦军进入刘家大宅,宗罗睺自知无法幸免,肯定宁死也会拉陈应他们垫背,可是现在不同了,西秦军士兵的弓弩手已经被摘掉了弓弦,而且最关键的是所有的兵刃都被烧了,当然像刀剑斧钺一类的重金属兵刃,也不易被烧毁,可是烧得红通的兵刃,一时半会谁也不敢拿着使用。 虽然赤手空拳的西秦士兵用人堆也可以把陈应等人堆死,不过西秦兵可是把泾阳县城的全城百姓全部都得罪光了。泾阳县是关中的中县,拥有人口超过四千户,两万余人。其中青壮年超过六千人。这要是群殴起来,西秦军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宗罗睺竭斯底里的吼道:“你想干什么?” 陈应微微一笑,甩手就给宗罗睺一个大嘴巴子:“干什么,轮得着你管老子?” 宗罗睺这个时候如果还再天真,那么他这几十年就白活了,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宗罗睺癫狂的吼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他想烧死咱们……” “鼓噪!”陈应毫不犹豫,手中的横刀缓缓用力。 “噗嗤……”横刀毫无迟滞的割官了宗罗睺的喉咙和颈脉血管,宗罗睺双手想把咕嘟咕嘟冒血的喉咙堵住,可是他的手哪里还堵得住。宗罗睺狂乱的倒在地上,抽搐片刻,就彻底歇菜了。 张怀威道:“你怎么把他杀了?” 陈应道:“有问题吗?” 一刀砍下宗罗睺的脑袋,陈应拎起宗罗睺的脑袋,冲众西秦兵道:“宗罗睺已经,赶紧投降。” 身为宗罗睺的亲卫将领郑彪勃然大怒:“你他娘杀了大王,给大王报仇!” 数十上百名宗罗睺心腹将士赤手空拳朝陈应等人围来,尽管手握兵刃,张怀威等人心中紧。 陈应不以为然,耍出一个刀花,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关中父老乡亲们,这帮畜生手中没家伙了,赶紧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名满身青紫,头发蓬乱,满脸血污的妇女第一个颤颤巍巍的走出家门,手里拿了一把剪刀。 “噗嗤……” 这名妇人的剪刀插入一名西秦军的后心。 一名年过半百的老翁,拎起一根扁担,拦腰朝一名西秦军士兵的腰上扫去。 尽管这一扁担扫得结实,可是由于力气太小的原故,这名被砸中的西秦士兵只是一个趔趄,伤而未死。 这名西秦兵目露凶光;“老不死的狗东西,你这是找死!” 可是这名西秦兵挥舞着拳头想要殴打老翁的时候, “扑通……”这名西秦兵缓缓倒在地上。 在这名西秦兵背后出现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手中还有一块染着鲜血的砖头。 正应了那句话,功夫再高一砖撂倒。 “拼了,拼了!”热血的关中男儿,果然没让陈应失望,当西秦士兵摘下弓弦扔下兵刃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下场就注定了——死亡是他们惟一的归宿。 陈应大吼道:“大唐陈应在此,谁敢跟我决以死战!” 西秦军此时官职最高郑彪一口老血喷出:“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陈应抡圆了横刀,杀入西秦军阵中,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西秦军士兵,陈应简直就像猛虎冲进羊群。 陈应如同一阵风连砍四人,见识过陈应厉害的西秦兵们这时望见,心魂震散…… “唐军来救我们了!”一名人高马大的壮汉举起一把铡刀,重达三十余斤的铡刀狠狠的劈在一名赤手空拳的西秦兵头上,从头颅开始,一直劈到小腹,直接一劈两断。 涌到大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百姓没有制式武器,可是手里多少都有点家伙,毕竟大唐并不禁止民间拥有武器,就算没有制式军用刀枪,也有柴刀和斧头。 泾阳城到处都是杀喊声,到处都是战斗,西秦兵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第五章巾帼不让须眉 几乎所有的泾阳县百姓,无论有没有被西秦兵祸害,他们都自发的拿着柴刀、菜刀、斧头、榔头、耙子、扁担、或是铡刀,实在没有趁手的家伙,就找一根棍子,或是拆下一根桌子腿拎在手中。 泾阳县百姓动手了,陈应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制定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西秦军也没有想到泾阳县百姓居然敢攻击他们,正是因为想不到,所以才会措手不及,短短一刻钟的大乱战,小两千西秦军几乎被放倒一小半。 “砰!” 郑彪扬手护住自己的脑袋,任凭一名手持百姓的榔头砸在他的胳膊上。剧烈的疼痛让郑彪的面部变成扭曲。 郑彪竭斯底里的吼道:“大秦无敌,大秦万胜……” 只是没等郑彪将西秦军聚集在一起反抗,他们就被众泾阳县百姓淹没了。这些发起狠的百姓,下手的动作一点也不比西秦兵弱。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不敢反抗,无非是缺乏一个领头羊,当陈应这个领头羊出现之后,这些原本如同绵羊一样懦弱的百姓,瞬间就变成了猛虎。 华夏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给他们农具,他们就是世界上最优势的农民。用百分七的耕地,养活世界百分之二十二的人口,就是华夏人创造的奇迹。给他们兵刃,他们就是世界上的最勇猛的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睥睨。给他们工具,他们又是最优秀的工匠,无论是京杭大运河,还是万里长城,再或者秦始皇陵兵马俑,无一不是震惊世界的传奇。 泾阳城的战斗自泾阳百姓开始反抗,结果就注定了。两千余被缴械的西秦军士兵一直没有形成有效的反击,在短短半个时辰后。陈应等人已经将两千西秦军士兵在泾阳城内分割成数十块,进行着最后的围剿。 “噗嗤……”随着陈应一刀砍下郑彪的脑袋,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一个时辰后,最后一名西秦军也被愤怒的泾阳百姓砸成肉泥。 “胜利了!我们居然真胜了!”直到此时张怀威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现的事情,两千余西秦军攻入泾阳县城,他们仅仅依靠七名士兵和数千百姓,不仅守住了泾阳县城,居然把这两千余西秦兵全歼,这个战绩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然而,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谢陈郎君活命之恩” “多谢陈郎君活命之恩!” 两万余泾阳百姓几乎人人欢呼着,跪向陈应,向陈应、张怀威表达感激之情。 “胜利了!”陈应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整个人瞬间就跨了下来。他感觉异常疲惫,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慢慢瘫倒在地上。 张怀威竭斯里底的大吼道:“有没有郎中,快过来救人!” 长安城秦王府承乾殿,秦王李世民脸色苍白的躺在主坐上,满脸凄苦的望着平阳公主李秀宁,喃喃的道:“败了,实在是败得太惨了!都是刘文静这个混账东西,害了我大唐近十万将士,” 李世民剑眉一挑,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我去找阿爹……办了他。”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李世民不解的问道:“三娘,难道那十万将士就白死了吗?” “关键是现在,应该如何善后!”李秀宁道:“我大唐初立,满打满算才十五万将士,太原有两万兵马,长安不足五千,陆续归队的残部不足两万,一旦薛举大举进攻关中。我们大唐拿什么抵抗!” 就在这时,秦王府右率卫雷永吉惶恐不安的冲进大殿。 看到心腹将领雷永吉如此失态,李世民怒从心起。 还没有等李世民发作,就听雷永吉结结巴巴的道:“秦王……殿下,泾阳……泾阳。” 李世民吃力的爬起紧张的问道:“泾阳怎么了?” 雷永吉脸色发苦:“狼烟急讯!” 李世民惊讶道:“薛举动作好快啊!” 李秀宁道:“几股!” 古代狼烟传讯,事实上仅能表示简单的信号。孤烟就是平安烟,双烟就是警讯,表示敌人出现在三千人以上,可以威胁城池。如果是最高级别则是城破人亡,那就是三股! “三股!” 一听这话,李世民脸色陡然巨变,他想起身,腿上一软又倒在床榻上。李世民急火上涌,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出。 李秀宁大惊失色。“二郎!” ”我没事,泾阳不能有失!“李世民道:”泾阳距离长安只有八十里,一旦泾阳丢失,整个长安就会动荡不安,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跳出来搞事!“ 看到李世民并无大碍李秀宁,这才松了口气,冲殿外道:“摆驾,进宫!” 长安城距离泾阳只有八十里路,也就是四十公里。对于神骏的战马来说,如果不惜马力,全程换骑,可以用八到六匹马在半个时辰内跑到长安。 就在李秀宁从秦王府赶向皇宫的时候,大唐皇帝李渊已经接到了详细的情报,西秦义兴王宗罗睺率领两三千兵马,攻破泾阳。 李渊接到消息,差点昏倒。当然,这个消息也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新生的大唐朝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朝廷里以中朝堂上却吵翻了天。以中书令萧瑀为首的众臣提出迁都,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什么太原是陛下起兵之地,经营多年,人心稳固…… 太子李建成非常反感萧瑀,无论口上说得如何冠冕堂皇,迁都就是逃跑,是要受天下人耻笑的。最关键的是现在在朝堂上势单力薄,唯一一个反对迁都之议的是秘书监封伦封德彝。 只是封德彝被萧瑀直接扣上了谄媚的大帽子,说欲置陛下于险地,居心叵测。这话让封德彝百口莫辩。 就在这个时候,李渊将目光望着他的好基友裴寂。还没等裴寂开口。 甘露殿中常侍便高声喝道:“平阳公主求见!” 李渊脸色一沉,不悦道:“什么时候了,平阳还跟着胡闹!不……” 李渊本想说出不见,只是见字尚未开口。平阳公主的声音就漂进大殿。 “儿臣,请旨挂帅救援泾阳!” 李渊能成为开国皇帝,无论政治手段,还是军事眼光都是相当过人。他怎么不知道泾阳城不得不救的道理,只是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大唐初立,人心不稳。早在宗罗睺攻破泾阳城的时候,他已经接到潼关守将李道宗的秘密消息,洛阳王世充已经派出王玄应率领三万人马抵近潼关。别看拥有潼关之险,如果没有援军,李道宗麾下三千老弱病残,根本守不住潼关。 可是长安城肯定需要足够的兵力守卫,他和太子李建成商议之后,悲哀的发现,他在稳定长安的情况下,仅能抽出三千兵力支援李道宗。 三千兵马支援潼关,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此时哪里还抽得出兵马救援泾阳? 气愤的李渊当既宣布退朝,仅仅留下太子李建成,和李秀宁他们父女三人。 当李秀宁得知李渊实在抽不出援军之后,并没有惊慌,而是向李建成问道:“大哥,东宫六率卫你可以抽出多少人!” “除去支援潼关的兵马,最多还可以抽出二百人!” “二百人!”听到这话,李渊一阵沮丧,喃喃的道:“难道大唐,真的山穷水尽了吗?” 李建成道:“赵王府还可以抽出一百人!” 李渊道:“这能有什么用!” “够了!” 李建成和李渊吃惊的望着李秀宁,疑惑的问道:“够了?” “不错!” “东宫抽二百人,赵王府抽一百人,秦王府也可以抽一百人,加是平阳公主府还能抽一百人。” 李秀宁朗声道:“有五百人就足够解泾阳之困!” 第六章输人不输阵 李建成紧张的道:“宗罗睺可不是小鱼小虾,他可是薛举麾下数得着的悍将,去年六月皇甫绾麾下一万精锐隋兵,严阵以待,被薛举两千兵马以少胜多,几乎全歼,这个宗罗睺亲自三百死士,冒着箭雨冲锋,临阵中箭数十,却死战不退,率先杀入袍罕城,三娘,你可要想清楚啊。五百兵能行吗?” 李秀宁望着李建成暗暗叹了口气:“要是二郎在,他绝对不会说这话!” 李建成哑然。 “输人不输阵,哪怕扬敌人气势,灭自家威风的道理!”李秀宁道:“大哥等我的好消息!” 李秀宁拿着李渊赐给她的鱼符(因避讳李虎的虎字,唐朝改虎符为鱼符。李世民登基之后,因避讳民字,改民部为户部),点齐兵将,轻装简从,只带三天干粮。 在半个时辰之后,李秀宁便率部朝着泾阳前进。 李秀宁所部的五百兵马,虽然装备精良,但绝对算不上精锐部队,平阳公主府和秦王府这两百侍卫还好,多少都是见过血的老兵,然而东宫六率卫也好,赵王府的侍卫都是仪仗队性质的军队,然而就是这么一只乌合之众的部队,李秀宁仍一无反顾的朝着泾阳进发。 经过郎中手忙脚乱的抢救,陈应在小半个时辰后还是清醒了过来,好在陈应也没有大碍,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体力耗尽。 “伤亡情况如何?”陈应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沙哑着嗓子向一旁着急上火的张怀威问道。 陈应可以想象,一群几乎没有训练的农民,哪怕手中有些武器,肯定也会伤亡惨重。 张怀威的眼睛瞬间红了,哽咽道:“六子没了,老邱也残了,除了老油子,其他人人带伤。” 陈应依稀记得六子郭栓,是原隋朝潼关守军,随屈突通投降唐朝以后,被改编为刘宏基部,在浅水塬大战中刘宏基全军溃败,郭栓逃了出来,在泾阳整编的时候编为张怀威伙,也是一个憨厚的人,也是整个伙里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欺负过自己的人。 陈应暗道:“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陈应道:“百姓伤亡如何?” 张怀威下意识的道:“不太清楚,应该没了四五百人,伤了过千!” 一次大战,唐军泾阳守军五十人的一个队,至今六人,其中还有一个残了。就算自己用计,还造成了将近一千五百人的百姓伤亡,虽然歼灭西秦军两千余人,但是这个惊人的伤亡数字,也让所有的幸存者都握紧了拳头,胜利带来的喜悦也冲淡了不少。 陈应隐约听到满城尽是苦泣声…… 这些阵亡的人大多都是泾阳人,死掉的人是他们的亲人、邻居和同伴,是他们朝夕相共的朋友…… 陈应双目微颤的将酸涩忍下,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情绪压制,声音低沉:“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这只是西秦军的先头部队,如果在援军未到之前,咱们一刻也不能放松。现在组成百姓,马上打扫战场,将西秦军尸体上的甲胄剥掉,能修就修,实在不能修的也勉强穿在身上,总之有总胜于无……” 张怀威只是一个伙长,顿时没了主意。 陈应看着张怀威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哀叹。 陈应冲张怀威道:“扶我起来!” “大郎你的伤!” “还死不了!”陈应道:“泾阳县令还活吗?如果还活着就让他出来主持大局,如果他已经逃了,或者死了,就通知泾阳县士绅,让他们推举一个能主事的人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张怀威让人找了一块门板,抬着陈应缓缓来到泾阳县县衙。 刚刚来到县衙,陈应就看到县衙的匾额上还有三四只未来得及拔下来的箭矢,墙上地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刀劈斧砍的痕迹。 不用说,西秦军在冲进泾阳时已经将县衙端了。 张怀威走到县衙内堂的时候,大厅上已经跪坐着十数名衣着讲究的士绅。看着陈应到来,众人整齐起身,见礼。 陈应没有费话,开门见山的道:“客套话咱们也不多说,诸位都是这泾阳城内有头人脸的人物,肯定见多识多,如今咱们商量一下,泾阳县应该怎么办?” 一名莫约五旬的老者道:“陈大郎,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是泾阳县大户,姓秦名固,字子坚。泾阳秦氏是天水秦氏的分支,在东汉时期还算豪门,号万石天水(累五世出现省部官员),不过随着魏晋南北朝逐渐没落。 众人七嘴八舌的起身附和。 现在他们泾阳县干掉了西秦的义兴王宗罗睺和其麾下两千余将士,以薛仁果那护犊子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泾阳城的任何人,事实上此时,泾阳士绅和全城百姓都被陈应绑在他的战车上,不得不跟着陈应一条道走到黑了。 陈应刚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义愤填膺,出于义愤愤而出手。可是随着一切都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他就不得不想着借助守泾阳这件大功,为自己谋一份晋身之资。 陈应虽然对于隋唐历史不太熟悉,但是天下大势还是非常清楚的,大唐必定统一天下,而西秦绝对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陈应道:“既然大家愿意以为为首,那么就请诸位不要三心二意,耍什么花招,齐心协力,共同守卫咱们共同的家园才是咱们唯一的出路!” 秦固道:“陈大郎但请吩咐,莫敢不从!” “那好!”陈应也不客气,直接道:“一旦城破,损失最惨的不是那些小民小户,而是在位的诸位,那些平民百姓家里几乎没有隔夜的粮,西秦军最先下手的还是各位富户。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现在我们要做三件事,首先咱们要组织青壮百姓成军护家。西秦军遗留在泾阳的甲胄差不多有两千余副,除去不能用的,咱们就先组成一千五百人。都也别藏私,把各家私藏的兵刃贡献出来,实在不足的部分,就削木为矛,成立泾阳乡勇营,全营分为三团,以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五什为一队,两队为一旅,五旅为一团,成立三个乡勇营,分别以我本人和张怀威、尤子英,分别暂时担任检校校尉。” 第七章集体荣誉感 众士绅对视一眼,也暗暗点头。陈应也说得在理,其实西秦兵也太不是东西了,当初泾阳是因为距离长安太近,没有准备,被西秦军一拥而入。按说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占据的城池,就算逼着各家纳捐钱粮,大家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谁能想到西秦军直接大开杀戒呢?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西秦军就在泾阳杀了数百人,如果不是陈应擒贼先擒王,恐怕泾阳城会被屠绝(历史泾阳被西秦屠城了,全城几乎没有幸免人员) 陈应望着众人道:“皇帝不差饿死兵,就算组建乡勇,这一千五百余人的粮饷,也给得由各家纳捐!” “这……”就连上来最支持陈应的秦固也不由得沉吟起来。 尽管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是让他们养着乡勇营也没有什么,然而如何养,怎么养却是一个大问题。 陈应虽然不太懂得政治和官场,却也看过官场小说。官场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只有双赢,才能如鱼得水。 要想让马儿跑,肯定要给马吃草。 陈应如今还是白身一个,他自然拿不出可以喂马的草,不过作为一个后世之人,画大饼的本事,陈应还是有的! “诸位其实也不必担心,咱们泾阳距离长安不足八十里,一天之内消息必定传至长安,大唐肯定不会坐视泾阳失守,说不定这个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就算是爬他们最多三天也该爬到泾阳城了。就以三天最长时间计算,每人每天三斤粮食,不过百来石粮食,对于你们十几家来说,每天不过十余石粮,你们不会连这点粮食都拿不出来吧?” 秦固道:“陈大郎有所不知,泾阳秦家虽然也是泾阳大户,可是秦家也是家大业大,跟着秦家吃饭的嘴也多,这个时间距离秋后还有一个多月,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这样啊”陈应道:“那就可惜了,如今大唐新败,军卒损失惨重,咱们在组建一个乡勇营,将来肯定会被朝廷收编,别看现在这个乡勇营的队正、旅帅、不值钱,可将来朝廷收编泾阳乡勇营的时候,就算裁撤老弱,降一级留用,那正七品校尉、从七品副校尉,正八品旅帅、从八品副旅帅,还有正九品队正,从九品副队正,可就值钱了啊!陈某还打算,谁家纳捐越多,让谁家子弟充任队正、旅帅、和副校尉级别军官……” 陈应说到这里,众士绅不由自主的眼前陡然一亮。唐朝以武立国,这武职可比文职值钱多了,况且这可不是明清一个七品县官敢指着二品总兵骂娘的时代。正如陈应所说,如今朝廷新败,正愁没有兵源呢,现在让泾阳百姓以保家护园的旗号下,组建一支乡勇营,朝廷肯定会来收编,一旦收编,就算裁撤三分之一的老弱,也会至少留下五个正七品,五个从七品,十个从八品,十个正八品官的官职。 要说世族门阀,对于这种低层武职自然看不上眼,可关键泾阳县可没有什么门阀,了不起就是一个乡下土财主,他们的子弟要想当官,还需要世族门阀的举荐,可是借着陈应的东风,岂不是可以让家中子弟多一个出路? 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这是陈应的处事原则,看着秦固,给他一个玩味的眼神。 秦固如果不明白陈应是什么意思,他这五十多年就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秦固道:“秦固不才,但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身为泾阳士绅,秦固岂会坐视乡亲临难?就算是破家,也要卫护泾阳城。区区百石粮食,秦家还是拿得出来的。秦固有五子,除子五尚幼,四子皆已成年,原为守土奉献一份力。” 听到这话,陈应暗道:“真是上道!” “陈某代泾阳父老谢秦先生大义!”陈应道:“半个时辰后,让令郎入军营报道,如今乡勇营初建,正需要令郎这样的义士,陈某以校检泾阳总管的名义委任,不知郎郎……” 秦固道:“大郎子智、二郎子明、三子子勇,四子仁。” 陈应咳嗽一声道:“陈某以校检泾阳总管的名义,委任秦子智为泾阳乡勇营甲团甲旅旅帅,秦子明为乙团丙旅旅帅,秦子勇为丙团丁旅旅帅,秦子仁为丙团甲旅旅帅!” 一听这话,众士绅顿时急了。 区区一百石粮食,换四个正八品的旅帅,这可是白菜价了,过了这个村就绝对没有这个店了。 一名年约三旬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起身道:“秦世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泾阳是秦氏的家,难道不是我们泾阳张氏的家吗?张家虽然不比秦氏富绰,但是张家也不落人后,我们张家出良一百石……” “我出一百五十石,钱十万!” …… 陈应在众泾阳士绅面前画了一个大饼,众士绅迫不及待的向陈应送钱送粮,甚至还有送女人的。当然在这个关口,陈应也没有得意忘形,这个新成立的泾阳乡勇营,将是他的晋身立世之本,所以陈应不顾失血过多的疲惫,很快就拿出了整编方案。 将泾阳乡勇营先填人数,然后让张怀威、尤子英开始连打扫战场,边进行训练。为了鼓舞士兵,陈应将骗来的超过一千二百石粮食除了留下二百石自用,其他则分发给在巷战中阵亡的或受伤的百姓。 对于在泾阳巷战中受伤的每人发五十斤粮食,阵亡的发一百斤。这样用掉五百余石,还有参加乡勇营的士兵每人分发一百斤粮食的安家费。 短短一个时辰内,陈应的名气在泾阳城就彻底传开了。成为万家升佛的泾阳陈大总管。 陈应一边拖着疲惫的伤员巡视泾阳城城防,鼓舞士气。 “我们是谁?” “泾阳乡勇营!” “我们的职责是?” “保家卫国!” “敌人来了怎么办?” “揍他娘的!” 时间太紧,训练部队根本来不及。陈应只能采取精神轰炸的方式,向众新兵蛋子灌入集体荣誉感,一边率领百姓救伤伤员。 第八章大唐泾阳总管 士气不可失,一旦失去士气,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陈应反复告诉泾阳乡勇营保家卫国的思想。 让他们明白,因何而战,为何而战。 陈应也没有浪费任何一个可以训练泾阳乡勇营士兵的机会,就连那些被泾阳百姓杀死的西秦军将士的尸体,也被他充分利用了起来,他亲自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泾阳乡勇营进行训练。 “噗嗤” 一名泾阳乡勇营士兵双手颤抖着握着一柄横刀,战战兢兢的将一颗西秦军士兵的脑袋被砍下来。 陈应在这名乡勇营新兵身后大吼道:“城内西秦兵尸体不要浪费,这都是钱,咱们先用生石灰腌制好,将来可以跟朝廷换钱!” 一名拿着木矛的泾阳乡勇士兵,颤颤巍巍,就是不敢刺向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你想清楚,你要是怂了,你的父母怎么办?你的姐妹怎么办?你家里的粮食怎么办?”陈应目光凶狠的盯着这名士兵大吼道:“你家里的粮食和钱财会被他们抢光,你的父亲的亲人都会被他们像杀鸡宰牛一样杀掉,你的姐妹妻女,也会被他们侮辱,生不如死!” “啊” 这名被陈应刺激到的乡勇士兵面部变得狰狞,大叫一声,端着木矛朝着这具尸体狠狠的刺去。 张怀威非常不满意这群乡勇营新兵,向陈应抱怨道:“陈大郎,这些新兵蛋子太差了,比咱们那些老兄弟,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也没有办法,有胜于无吧!”陈应道:“但愿老天站在咱们这边,让西秦军援军来的晚点,否则,接下来怎么办,还真不好说!” 张怀威道:“来的很多都没有见过血,上了战场都怕他们会尿裤子……” “尿裤子也不算啥!”陈应神色不自然的道:“尿尿也就习惯了。张头,我琢磨着,咱们先利用泾阳城的千斤闸,坑点西秦兵进来……” 所谓的千斤闸,是古代防守上的一种机关,用来在城门被攻破的时候,或是来不及关城门的时候,突然下放这个如同水闸门一样的东西,这其实也算是一道门,通常以铁皮包裹木头制成,重量也通常都在数千斤开外。 张怀威想了想道:“要不要给他们加点料,在内城门挖个陷井?” 陈应道:“当然好了!” 泾阳城百姓在陈应的指挥下,一边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一边在城内设置陷井,特别是城内在大街上,为了防止敌人骑兵突进,陈应让人鞣制绳索,打造拦马索。 …… “驾,驾,驾……” 平阳公主李秀宁不时的抽打着战马,尽管战马已经风驰电掣,可是李秀宁仍感觉速度不够快。跟在后面的唐军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叫苦连天。 出乎李秀宁的意料,几乎没有经过怎么训练的东宫六率卫和赵王府侍帐府的将士没有门腾起来,反而最不应该闹腾的秦王府亲卫率先炸刺。 “怒而兴兵乃兵家大忌!” “这样跑到泾阳,就算不被敌人杀死,也会被活活累死!” “就是,就是……一个娘们,懂什么军略!” “不跑了,不跑了!” 李秀宁听到后面军队闹腾开的时候,秦王府亲卫军丢盔卸甲,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叫苦连天。 李秀宁俏眉一挑,向心腹马三宝问道:“三宝看清楚了吗?是谁在挑事?” 马三宝低声道:“回禀公主殿下,已经看清了,是秦王府右率卫旅率刘嘉乐!” 李秀宁点点头:“二哥的人,怎么会是他。” 马三宝道:“他是刘文静的侄子!” “这就说得通了!”李秀宁皱起眉头道。 马三宝道:“秦王殿下在浅水塬吃了败仗,不过秦王殿下因病不能理事,这罪魁祸首就是他刘文静,若是让公主殿下五百兵马解了泾阳之围,他刘文静的老脸往隔,刘文静的私心,隔着十里都能闻得到!” 李秀宁脸色冰寒,冲马三宝道:“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马三宝如同一阵风冲到刘嘉乐身边,不等刘嘉乐反应过来,马三宝就扣住了刘嘉乐的胳膊,马三宝微微一用力,刘嘉乐便呲牙咧嘴的吼道:“马三宝,你他娘的好胆,知道我是谁吗?” 马三宝不由分说,拖着刘嘉乐来到李秀宁跟着。 李秀宁盯着目光桀骜不驯的刘嘉乐,干脆利索地开口道:“好舌利齿,妄为是非,此谓慢军;调用之际,结舌不应,此为狠军,斩!” 话音刚落,马三宝利索地抽出了刀来,手起刀落,咔嚓咔嚓一声,一颗人头滚落尘埃。 众将顿时悚然,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色惨白。 李秀宁的脸色如常:“整肃军伍,开拔!” 李秀宁干净利落的杀掉刘嘉乐,众将士就算有百般怨言也不敢发牢骚了。毕竟,刘嘉乐虽然有一个当朝宰相的叔叔,也免不了被杀,至于他们只要敢炸刺,肯定死得会很难看。” 当天晚上时分,疲惫的五百军卒终于抵达了泾阳东门外。望着城内漆黑一片,甚至连鸡鸣狗叫的声音都没有,完全像一座鬼城一般。 马三宝皱起眉头道:“公主殿下,是不是情报有误,西秦军没有攻下泾阳城!” 东宫右率卫薛万彻道:“怎么可能攻不下泾阳,五十名守卫,他们能坚持一个时辰都算他们有本事!” “闭嘴!”李秀宁大吼道:“就地扎营,全军休整!” 就在李秀宁率军缓缓撤退的时候,泾阳城头突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数百身穿西秦军甲胄的士兵手持刀枪,站在城墙上,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陈应见来人从长安方向来而,也拿不准是西秦军还是唐军,看到对方小翼翼准备撤退,就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马三宝策马上前,来到城下百步之外,高声回道:“我乃平阳公主帐下先锋马三宝!” 陈应好像记得马三宝是平阳公主四健将之首,想必西秦军知道马三宝也不是怪事。 就在陈应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平阳公主策马来到城下道:“不知阁下是谁?宗罗睺似乎没有这么年轻吧?” 陈应道:“我乃大唐泾阳总管陈应。” 第九章骇人的战绩 泾阳城灯火通明,恍若白昼。随处可见的斑驳血迹和劈斧砍的痕迹,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的血腥味,都显示着这里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平阳公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不光是平阳公主,就连马三宝、薛万彻也木瞪口呆。 泾阳城的情景,完全出乎李秀宁、马三宝、薛万彻等人的预料,这里已经没有一个西秦军,没有惨绝人寰的屠杀,只有一片安静和宁和。 陈应突然看着平阳公主以及麾下骑兵,居然都是平鞍,而不是后世的高桥马鞍。如果是高桥马鞍,在后世蒙古草原旅游区,一个不会骑马的汉人,都可以几分钟之内学会骑马,而平鞍,没有三五年习练,根本就不能算是骑兵? “难道唐朝还没有发明出来高桥马鞍?”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被李秀宁打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西秦军呢?”李秀宁望着这个莫名奇妙多出来的泾阳总管问道:“西秦军退了吗?” 陈应没有回答李秀宁的话,而是伸手在空中拍了拍。 “啪啪……” 随着陈应的掌声呼起,不一会儿,大地出现一阵轻微的震动,一辆辆鹿车(既独轮手推车)车轮滚滚向前。在火光的照耀下,一辆辆鹿车上摆满了西秦军狰狞的人头,放眼望去,足足有二三十辆鹿车。 平阳公主李秀宁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尽管没有详细去数这些被生石灰腌制的人头,但是这些人头至少有两千开外,如果堆成京城,也会是异常骇人的。 “你们……你们”薛万彻膛目结舌的问道:“西秦军呢,这些人头都是怎么回事?” 唐军驻守在泾阳县的守军只有五十人,五十人根本不可能解决泾阳的危机,就算是五百人也不见得可以轻易做到。 “你是谁?让泾阳管事的出来与本宫说话!”李秀宁望着陈应,眼睛陡然一亮。 “区区不才陈应,受泾阳父老抬爱,共推举为泾阳总管,率领泾阳百姓抵抗西秦军进攻!”陈应不吭不卑的朝李秀宁拱了拱手施礼道:“回禀平阳公主殿下,西秦军犯我泾阳,已经被我泾阳父老全歼,共得首级两千四百五十二人,缴获战马三百七十三匹,甲胄两千途副,长短兵刃若干!” “这不可能!”薛万彻指着陈应道:“你可知,谎报军情是何罪?” 陈应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畏惧的与薛万彻直视,目光幽冷:“不知,阁下是?” “某乃东宫右率卫薛万彻!” 陈应目光一凝,还没有想到遇到一个牛人。同时也是一个狠人,薛万彻投入太子李建成幕府,得到李建成的赏识。在玄武门之变时,在得知率东宫兵马力战,甚至反扑秦王府,直到李世民派人出示以太子首级,他才放下武器带领数十骑逃入南山。后来唐太宗赏识其武勇,屡次遣使招谕才复出拜将。在平突厥、薛延陀部、征高句丽时屡立大功。 “薛将军,我是这次泾阳之战的指挥,我没有官职,如今还是白身。”陈应道:“我带着我们幸存的七名唐军士兵和全城百姓,歼灭了自西秦义兴王以下共两千四百五十二人……” 静—— 李秀宁一时间愣住,没有想到这次指挥泾阳之战的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仅是陈应的态度让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震撼,同时他口中的几个关键词让他们一时间无所适从。 七名唐军士兵加上一群乌合之众,居然歼灭了宗罗睺以下两千五百人。 薛万彻双目瞪得都突了出来。 七个人歼灭两千五百人马,这个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 就算是让孙武复生,霸王在世,恐怕也做不到吧? 李秀宁虽然率领的援军不是精锐部队,却是地位最高的一部分人。比如说这个右率卫管辖三至五个团薛万彻,他的官职相当于与地方折冲都尉相当。而地方折冲都尉只是正六品或从六品武官,而薛万彻却是从五品武官。就连赵王府亲卫旅帅也是从六品品阶。别看李秀宁只有五百人,却率领了马三宝这个正五品的宁远将军,薛万彻这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就连普通的旅帅(百人长)也是从六品官,队正还是七品。 这些人别看打仗本事不怎么样,谱倒不小。 若非平阳公主亲自领军,恐怕让马三宝这个正五品的宁远将军都震不住他们。 “这个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 “拿首级谁拿不出来?当老子不会杀良冒功吗?” “肯定是西秦军退了,他们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要不然,就是其他地方的援军,莫不是秦王殿下率军把宗罗睺杀了?” “就凭他们七个人别说两千五百人,老子用二百人可以杀光他们十次!” “对上两千五百西秦军,咱们这五百精锐都不没有十成把握击退他们,还歼灭,真他娘的不要脸!” “区区五十人守军怎么可能挡得住西秦两千五百虎狼之兵,我还以为他们都死光了呢!” 肆无忌惮的对话在李秀宁率领的援军中响起,哪怕战争结束了,他们也只看到了一地首级,根本没有看到敌人的尸体。况且在他们看来,陈应他们七个人,就算是武功高强,也不过是十人敌。 百人敌,万人敌那绝对是吹牛皮。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白跑一趟的事实。大唐虽然以武立国,平时的军饷不高,要想升官发财必须依靠战争。所以有唐一代,是中国历史上战争最为频繁的朝代。 这些人的谈话没有刻意降低声音,乡勇营的士兵们都听的一清二楚,滔天的怒火在所有人的面容上浮现。 “吹牛皮?” “杀良冒功? “挡不住?他们应该死光? 李秀宁没有被七嘴八舌的议论干扰,作为中国历史上的奇女子,她有自己的观察和判断。 陈应为人处世的原则就是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他绝对没有垂面自干的脸怀, 陈应乍然出列,瞪着一双愤怒的眸子狠狠的大骂:“无知,谁告诉你人少就不能打败人多,如果打仗光拼人数,杨广还用三征高句丽吗?进犯泾阳的西秦军已经死光了,敌军已经被我们尽数歼灭,这是属于我们泾阳乡勇营的胜利,没有人帮忙!”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静的针落可闻,足足静了十数息功夫,紧接着,一股夸张无比的大笑声便是在援军的众人之中响起。 “哈哈哈!脑子被驴踢了吧?” “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 “先不说西秦兵如何凶悍,就光那两千五百人,别,就是两千五百头猪,你们七个人能杀得光吗?” 没有人会相信陈应的话,毕竟在正常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必败的结局,更何况泾阳才七个唐军士兵。 陈应眉头紧皱,在微微一沉吟之后便看向同样面露不信的李秀宁:“公主殿下,如果你们是过来捣乱的,那就请回吧,战争已经结束,我们泾阳城没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了。” 第十章连升十级 “添乱?”听到这话,东宫右率卫薛万彻顿时就受不了了,他勃然大怒,目露凶光,指着陈应道:“胆子挺肥啊,想死,老子成全你……” 说着就伸手去抓陈应,张怀威和众乡勇士兵就挺身而出护在陈应身前。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李秀宁暴喝道:“都退下……” 平阳公主可不是只会在深宫大内锈花的公主,她并没有被所部援军士兵的议论干扰,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无论是大唐还是西秦都没有自己的制式甲胄,所有的甲胄还大都是缴获隋军的。尽管不明白为何这泾阳乡勇营为何拥有如此多的甲胄? 李秀宁早已发现泾阳县这些乡勇营身上穿的甲胄,都破烂不堪,不少甲叶片子掉得七零八落,一看就知道经过激烈战斗,特别是护心镜上面都是清晰的凹痕,明显是钝器反复击打造成的。 不过光凭甲胄的痕迹,也很难确定到底有没有经过激烈的战斗。有经难的将领也会命人将甲胄胡乱劈砍,伪装成惨烈的战斗样子。 但是甲胄上面那浓郁的血腥之气是无论如何也制造不出来的。 李秀宁走到这些腌制的首级前,非常认真的端详起这些表情狰狞的脑袋。 从面部观察,这些首级大都是青壮男子,偶尔也有老弱,但是只占很小的比例。如果是杀良冒功,军队在屠杀百姓的时候,百姓会露出惶恐的神色,然而这些首级大都是狰狞暴戾的神色。 李秀宁对陈应的话已经信了一半。 等李秀宁将这两千多颗首级大致观察一番之后,就见马三宝回到李秀宁身边躬身施礼。 “公主殿下,末将已经找到了他们扔在城外的尸体!” “怎么样?” “应该是西秦军,几乎都是老手,看样子宗罗睺是真栽在这里了!”马三宝感叹道:“谁能想到宗罗睺聪明一世,居然在泾阳翻了船。” 听到这话,李秀宁忍不住心头一跳。七个人率领一群百姓,居然全歼了宗罗睺以下两千五百余西秦军,这样的战绩足以让陈应步入名将之列。 当马三宝的话传到薛万彻耳朵中,薛万彻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这居然是真的?” 作为一个将门虎子,薛万彻也打过不少以少胜多的仗,然而用五千胜一万人不难,只要谋划得当,会有七成的把握,然而七个人胜两千五百人,这也太吓人了。 而且怎么看瘦骨磷晌的陈应都不像很能打的样子,至少他自己的胳膊都快有他的腰粗了。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这仗,你是怎么打的?” 陈应向李秀宁等唐军士兵将当初的情景,娓娓道来…… 当听到陈应以诈降取信宗罗睺,趁其不备挟持宗罗睺,逼迫西秦军兵放下武器的时候,众唐军士兵望着陈应的目光变得不同了。 薛万彻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真的做到了?仅靠七个士兵就歼灭了两千五万西秦军,还是宗罗睺率领的西秦先锋军,这可是薛举的王牌部队,精锐中的精锐,就算唐军精锐部队,着甲率也不过六成,然而宗罗睺的部队却是百分之一百。 陈应的话居然没有任何夸张成分? 不会吧? 李秀宁率领的部队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一个个肆无忌惮的将陈应等人贬低的一文不值,数落的如同丧家之犬,甚至一群人还抱着一丝期待的想看看泾阳城被西秦军满城屠尽,他们也可浑水摸鱼,占点便宜,也有着幻想着自己等人救下泾阳城百姓,泾阳百姓会对自己等人感激淋涕。 可是结果呢? 他们人才刚刚到,就被告知战争已经结束!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还是陈应打破沉默,冲平阳公主李秀宁道:“公主殿下,马将军,薛将军,你们远来辛苦,陈应这就让人准备酒食,还请进城!” 李秀宁此时也是五味陈杂,麾下部曲对陈应等人冷嘲热讽,其实未免有她自己也有着不满的情绪在作祟。 在陈应的指挥下,众泾阳士绅可卖力了,他们拿出家中积攒的酒肉前来犒赏援军,毕竟平阳公主在大唐受宠爱是事实,没有人不想搭上李秀宁的关系,就算再济也可以在平阳公主面前混个脸熟。 五百人的饭食要做起来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好的,平阳公主未让泾阳县犒赏麾下部曲,而是让人将五十只羊,四头猪,还有上千斤粮食以及大量酒水送到城外,让部曲自行做饭。李秀宁则率领马三宝、薛万彻进入泾阳城。 就在李秀宁进入泾阳城的时候,她用露布向李渊告捷。 所谓的露布,就是不缄封的文书,如讨贼檄文和恩赏咸闻内外使之的圣旨,都属于这一类。举着露出的骑兵快马加鞭朝长安城进发。 …… 李渊自李秀宁出兵支援泾阳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李渊也不是没有经过大风大浪,只是泾阳失陷已经是必然的,李秀宁就算再如何知兵,也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更让李渊忧心的还是关中的世族门阀,作为门阀出身,李渊可是非常清楚这些世族门阀的尿性,这都是一帮墙头草,只要西秦薛举率领兵马抵抗长安城下,关中门阀肯定会将李渊满门作为晋身之资送给薛举。 李渊负着手,来回踱步。 李建成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中常侍一声高唱:平阳公主急报—— 李建成陡然起身,正式望见李渊将颤抖的手缩在袖子里。 李渊颓废的坐在软榻上,冲中常侍道:“说吧,朕还坚持的住,平阳是中了埋伏?还是打了败仗?” 中常侍举着手中的露布,向李渊满脸堆笑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李渊接过露布,展开一看,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怎么可能?” 李建成凑过去一看,也是膛目结舌:“七名唐军,阵亡一人,残疾一人,歼灭宗罗睺以下两千五百人?这怎么可能?” “真是天佑大唐!”李渊此时的心情简直比吃了蜂蜜还要甜:“薛举折了宗罗睺这么一个大将,恐怕要安生一阵子了!” 李建成道:“只是潼关那边……咦……这个陈应居然拉起了一千五百人的队伍,这可是送中送炭啊,哎……三娘太莽撞了,陈应不过是一介白身,官升三级,已经是对他的恩赐了,怎么能连升十级,这也太荒谬了吧?” 按照太子李建成的意思,陈应需要赏,但是也不能大赏,给他三转军功,将其提升为从七品旅帅就足够厚赏了。 可是李秀宁居然举荐他为正五品宁远将军。 李渊摇摇头道:“太子,朕知道你担心什么,物稀以为贵,滥赏军爵,于军心不利。然而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朕不仅要授其宁远将军的宅子,还让命陈应、张怀威等人来长安跨马游街!” 第十一章再战西秦小霸王 “呜呜……”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在泾阳县西城执守的泾阳乡勇营丙团丁旅帅秦子勇,突然听到大地上传来阵阵沉闷的马蹄声。秦子勇毫不犹豫,立既吹响了牛角号。 别看泾阳乡勇营装上甲胄也像精锐部队,可是遇到战号角,马上原形毕露。 有的士兵紧张得连裤子都穿不上,找不到自己的鞋子,找不到自己兵刃,到处都有乡勇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看到这一幕,陈应也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泾阳乡勇营只是一个刚刚放下锄头拿起兵刃的新兵蛋子,绝对不能期待他们像精兵一样表现。 当李秀宁带领粗手大脚的平阳公主府亲卫女兵,抵达西城的时候,陈应身边堪堪集结了一百多人,然而这一百多人却不仅包含了甲团的五个旅,还有丙团十几人,建制瞬间就全乱套了。可是陈应已经没有时间去整理军队了,带着这群衣冠不整的新兵,跑向西城。 看着平阳公主的亲卫甲胄齐全,陈应甭提有多尴尬了。 李秀宁看出了陈应的尴尬,淡淡的道:“陈总管不必介怀!” 看着泾阳城守军严阵以待,西秦军放弃了趁夜偷袭的计划。艰难的等到了天色放亮,等看清城外的西秦军,就连李秀宁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千人盈城,万人盈野,泾阳城外的西秦军大部队无边无沿,人数至少过万。 李秀宁暗暗叫苦,她率领的五百援军勉强还有一战之力,看着陈应弄出来的泾阳乡勇营,最多只能摇旗呐喊,起不到多大的用处。 出乎李秀宁的意料,陈应居然渡了初时的慌乱,并未见异常,这让李秀宁疑惑不解:“陈总管可有退敌之策?” 陈应对总管这个称呼,感觉非常别扭。怎么听着像公公的官称?不过他可不敢对李秀宁横挑眉毛竖挑眼。 陈应道:“哪有什么退敌之策,唯有热血未冷而已!” 看着躁动不安的乡勇营,用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这才缓缓整理好队形。陈应冲众乡勇营士兵吼道:“西秦兵又来了,城破之日,就是我们家破人亡之时,大家都是七尺高的汉子,你们愿意被西秦军兵像杀鸡宰羊一般杀掉吗?你们愿意自己辛苦半辈子积攒的钱财被敌人夺走吗?” “不愿意,不愿意!” “那好!拿好你们的武器,跟他们拼了!”陈应举起横刀,不屑的大吼道:“都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慢慢的泾阳乡勇营的士兵们终于将自己心中恐惧的情绪扔到九霄云外。 “拼了……” “杀光西秦兵!” 望着这神一样的转折,马三宝也是目瞪口呆:“军心可用啊!” 李秀宁微微一笑道:“你没有发觉陈应跟某个人有点像?” 马三宝笑道:“跟谁?” “二郎!” “秦王殿下?” 李秀宁点点头道:“不错,前朝大业十一年,炀帝杨广雁门关被围!” 马三宝自然知道这一仗,让李世民从此进入杨广的视野,当时突厥二十余万军队包围雁门关,众军皆不敢上前,唯有李世民率领千余人虚张声势,义成公主趁机编了一个谎言,说东突厥北部边疆有敌人来犯,请始毕可汗赶紧撤军回来主持大局。始毕可汗挺信任义成公主的,真的就撤了军。隋炀帝因此逃过一劫。 “勇气可佳吗?”马三宝并不这么认为。李世民当时恐怕要陈应一样,也是雄心勃勃,因为越是困难,功劳也就越大。 陈应望着薛仁果的军队,眉头皱起一团,向尤子英问道:“让你们在西门挖的陷井……” 尤子英道:“陈总管放心,都按您的按排挖的,还给他们放了佐料!” 陈应闻言大喜,拍着尤子英的肩膀道:“干得不错,先给小霸王长长记性!” 陈应走到李秀宁身前,向李秀宁道:“公主殿下,下官想……” 李秀宁越听越惊讶,望着陈应的目光又变了。 李秀宁看着陈应,怎么都看着他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大男孩,没有想到这货的损招一个接着一个。 陈应害怕李秀宁不答应,又劝道:“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李秀宁道:“放手出做吧,出了事本宫担着!” “咚咚……”西秦军阵中响起了雄壮的战鼓声。西秦小霸王薛仁果目露凶光,望着泾阳城。 当初宗罗睺奇袭泾阳,事实上并不是率领两千五百军队,而是率领三千余人马,当陈应智擒宗罗睺,逼迫西秦军放下武器的时候,有不少西秦军见势不妙,悄悄逃跑了。 几乎与李渊得到消息的同时,薛仁果也知道了宗罗睺在泾阳大败,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宗罗睺是薛仁果心腹大将,宗罗睺被杀,几乎等于薛仁果被砍掉了左膀右臂。这让薛仁果如何能甘心? 于是,薛仁果急忙调集一万两千余人的部曲,气势汹汹杀向泾阳城。 薛仁果大吼道:“进攻,攻破泾阳,三日之内,绝不封刀!” 事实上,西秦薛氏与隋末所谓的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一样,根本没有几个好东西,他们都是打着起义的旗号,到处烧伤抢掠,无恶不作。薛氏缺粮,就让各军自行筹粮,这几乎是给各军光明正大抢劫的圣旨。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众西秦军将士一听薛仁果三日不封刀的命令,眼睛里都露出了狼一样的凶光。 “杀!”薛仁果麾下先锋羌人姚大木怪叫着,率领麾下三千羌族狼兵朝着泾阳城,如同潮水一般冲去。 就在这时,泾阳城西门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刺耳声音,缓缓打开。 一个尖嘴猴腮的乡勇营士兵模样的人,打着白旗,战战兢兢的向城外走去。 “别打,我们投降。” 这货不是尤子英还能是谁? 一看这一幕,姚大木鼻子都要气坏了。 西秦军虽然军纪很差,但是他们对自己人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投降,怎么也不能做得太过分。看着到嘴边的肥肉飞了,姚大木甭提有多郁闷了。 “他娘的,居然还来!”薛仁果可是知道陈应就是使用诈降之计诱杀了宗罗睺,可是陈应居然又来这一套。真当自己是白痴不成? 薛仁果怒吼道:“不要理会,给本王屠了泾阳!” “杀……”姚大木举着独角铜人矟,一马当先朝着泾阳城冲去。 尤子英见到西秦军如疯如狂的进攻,赶紧将手中的白旗扔掉,扭头就朝城内跑去,边跑边大叫道:“快关城门,把城门关上。” 尤子英前脚迈入城门洞,姚大木后脚就追上来了。 尤子英再想关城门,此时哪里还来得及。然而姚大木却不天道,迎接他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钱粮,美女,而是肆无忌惮的杀戮。 第十二章泾阳如疯如狂 “给我开!” 二十余名泾阳乡勇吃力的推着笨重的包铁城门,缓缓关闭。就在城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姚大木举着独角铜人矟,重重的刺在城门上。 二十余名泾阳乡勇仿佛被犀牛撞到一般,呼啦一倒摔倒在城门洞里。不等这二十余名乡勇爬起来,姚大木挥舞着独角铜人矟在城门洞内大开杀戒。 姚大木天生神力,手中的独角铜人矟重约八十余斤,简直就是沾着就伤,碰到就死。短短十数息功夫,城门内洞二十余名泾阳乡勇就被姚大木屠戮一空。 举着独角铜人矟上的鲜血,姚大木朝着城内冲去。 泾阳县城是属于典型的中型县城,东西南北四门就是一道十字形长街。望着城内空无一人的街道,姚大木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抢钱抢女人。 姚大木率领大手一挥:“冲……” 三千余羌族狼兵如同一窝蜂朝城内冲,但是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城墙上陈应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 “关门落闸!” 城墙的泾阳乡勇吃力的将绞盘的机括搬下来。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城墙上的千斤闸就轰隆一下落在下面。 顺带着将刚刚冲进城门洞内的十数名西秦军砸成肉泥,这十数名西秦军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变成一团肉泥。 城外的看到薛仁果看到城墙上的千斤闸落下来,就大叫道:“不好,有埋伏……” 可是此时才发现有埋伏已经晚上, “轰隆……” 就在泾阳城城墙上的千斤闸门落下的同时,正在冲锋的姚大木突然感觉脚下一软,原来平整的街道上出现一道十数丈宽,近四十丈长的大深坑。 姚大木别看表情如同一只大猩猩,动作却非常敏捷,然而他虽然及时的跳出大坑,却没有想到后面的部曲根本收势不住,活生生的将他撞进这个大坑里。 姚大木眼着大坑里出现密密麻麻的木刺,他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独角铜人矟抡圆了一计横刀,噼里啪啦的砸倒十数根木刺。 虽然摔得灰头土脸,皮粗肉厚的姚大木并没有被摔伤。 “想暗算老子,门都没有!”姚大木冲着坑外大吼。 然而他的话音未一名羌族狼兵从坑上跳下来,正巧撞入他的怀中,姚大木不由自主的朝后一坐。 这一坐不要紧,他没有看到正在他背后的位置上,还有一根被他砸断的木刺,这根莫约三尺来长如同小孩子手臂粗的木刺,正对着他的菊花,而他却又恰恰坐下去。 “嗷……”姚大木发出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声,就像坐在一块烙铁上一样,马上如弹簧一般跳起来。 如同小孩子手臂粗的木刺,刺进他的**莫约一尺,那个酸爽,非是一般人想象。 “噗嗤……”姚大木的屁股上冒出一大股黑血。 突然的变故让众西秦军惶恐不已,他们虽然愣住了,可是陈应却没有。陈应从城墙上下来,朝着身后的泾阳乡勇大吼道:“揍他狗娘养的……” 说着,陈应拿起一个石灰包,朝着西秦军将士头上砸上。 其他泾阳乡勇将身边早已备好的生石灰包纷纷朝着西秦军头上砸去。 在腌制西秦军首级的时候,陈应意外发现城中的生药铺里居然有一千余斤生石灰,腌制首级还剩下五六百斤,陈应自然不会浪费。 随着纷纷扬扬的生石灰漂入西秦军头上,西秦军纷纷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啊……我的眼睛!” “啊……我看不见了!” “嘿嘿!”陈应举起横刀,朝着一名疼得在地上打滚的西秦兵脑袋上砍去。 马三宝可算是开了眼界,这些原本还怯懦不堪的泾阳乡勇们,马上如同打了鸡薛一样兴奋,拿着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朝西秦军头上招呼。 那真叫狠,他们依旧还不放心的狠砸,直到这名西秦军连抽搐的动作都没有了,他们才会换下一个目标。 三千羌族狼兵,放在任何战场上都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喜食肉食的羌人身材比汉人高大,力量也比汉人大,而且生性凶悍,可是此时他们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都泾阳乡勇打得找不到北! 为了消灭这些敌人,陈应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用千斤闸断掉这些西秦兵的后路,然后再用挖好的陷井,制造西秦军的恐慌,这才使用生石灰废掉这些人的眼睛,最终关起门来打狗。 此时西秦军士兵们根本没有组织起来像样的抵抗,他们你推我搡,乱成一团。 而泾阳乡勇却越打越兴奋,就连原来差点吓尿的丙团校尉尤子英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刀刀见血,一刀毙命。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姚大木麾下三千羌族狼兵被干掉了三分之一,而泾阳乡勇的伤亡,此时还是个位数。 接下来的情景,让李秀宁也目瞪口呆。 一名四五十岁的大妈,一手抓住一名倒在地上的西秦军,一手举起柴刀,像劈柴一样,足足劈了十几下这才把这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脑袋砍下来。大妈拿着鲜血淋漓的脑袋递到陈应面前。 “陈总管,这颗脑袋值几个钱?” “童叟无欺,明码标价,一斗米一个!” 除了大妈,就连十几岁的童子也拿绳套,将战场上的西秦军套住,四五个小孩子吃力的将西秦军拖地路边,然后拿着棍子没头盖脸的乱砸。 凄厉的惨叫声慢慢的低弱了起来,当最后一名西秦军惨叫着被泾阳乡勇乱刀分尸的时候,李秀宁也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惨烈的战斗李秀宁也不是没有参加过,只是她却没有想过,泾阳百姓会如此凶悍。 就在这个时候,让李秀宁和马三宝目瞪口呆的时候发生了。这些泾阳百姓纷纷拿着自己斩下来的脑袋,向泾阳乡勇兑换粮食。丝毫没有人在意,身边一脚下面,几乎要没掉半个脚面的血水…… 城外的薛仁果根本就没有打造攻城器械,他们也没有翅膀,根本无法攻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姚大木麾下三千羌族狼兵被一个个割下脑袋,成为泾阳乡勇手中的功勋。 “嘶……” 周围响起直抽冷声的声音,李秀宁在心中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陈应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手段,让整个泾阳都变得如疯如狂? 第十三章割脑袋换粮食 这场别看生面的战斗,开始的匆忙,结束的也突然。李秀宁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来神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马三宝膛目结舌,皱起眉头问道:“西秦军怎么这么不经打了?就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三千西秦精锐,如砍瓜切菜一样,轻松收拾了?” “不是西秦兵不经打了!”薛万彻的回答相对比较客观:“只是陈应陈大总管,实在是…实在是……” 连续说了三个实在,薛万彻也不没有说出他想说出来的“卑鄙”二字。 “末将特来复命” 只见陈应那俊俏得不像话的俏脸,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走到平阳公主面前,躬身施礼道:“公主殿下,三千西秦军尽数斩首,我军阵亡三十七人,轻重伤员六十一人,缴获……尚没有来得及清点……” “陈总管打得实在……实在是漂亮!”马三宝非常不喜欢陈应的阴狠。 他刚刚看着不西秦军都是被虐杀的,先逮着一顿胖揍,特别是有的西秦军士兵明明已经投降了,可是泾阳乡勇们根本不管不顾,挥舞着武器朝要害招呼,三千西秦军士兵,能保护人样的尸体,不足一半,大部分西秦军不是砸肉泥,就是被砍得面目全非。 马三宝沉吟道:“只是……陈总管这手段,可不怎么光彩啊!” 原本以为陈应会生气,谁知道陈应却不一以然的笑道:“甭管黑猫,还是白猫,能逮着耗子就是好猫,同理甭管阴谋还是阳谋,能歼灭敌人的计谋,都是好计谋!” “好一个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李秀宁道:“陈总管深得兵家真传……” “我哪会什么兵法啊,都是瞎蒙的!”陈应道:“我这是自小琢磨出来的道理,你们都看到了我自幼就很瘦弱,时常受人欺负。特别是我那个邻居……” 说到这里,陈应就想起后世那张胖胖的大饼脸。陈长庚是陈应的本家,还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可是这货贼坏。只要陈应有什么玩具,陈长庚总喜欢抢他的,可是打的时候,陈长庚可以打陈应三个。 陈应接着道:“我也不想,天天受他们欺负,所以我都是琢磨着怎么报复回来。” 马三宝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陈应这货的阴狠性子,是从小养成的,这简直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万万不能得罪他,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同样的话,落在不同的人耳中,效果却不一样。在李秀宁耳中,她听出了陈应的生长环境似乎不怎么如意。 望向陈应的目光,顿时柔和多了。 李秀宁知道,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就决定一个人的性格。陈应如此阴狠,肯定是遭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境遇。 …… 城下,西秦军中军大帐前,西秦小霸王薛仁果望着泾阳城,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宗罗睺折在这座小小的泾阳城,就连姚大木也折在这里。姚大木虽然只是一个羌奴出身,然而他却天身神力,凶悍如虎,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一直以来对他薛仁果却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可是现在,他的左膀右臂都折损在泾阳,这如何不让他愤怒? 就在这时西秦军将领庞雷上前道:“大王,我军先输一阵,士气受挫,不如暂时休兵罢战,待打造器械后,再行攻城!” 薛仁果一脸凶狠的道:“你说什么?” 庞雷顿时吓得尿意盈盈,怯怯的道:“末将……末将!” “你敢乱我军心?”薛仁果一脸厌恶的道:“来人,拖下去砍了!” 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上前摁住倒霉的庞雷,不向分说拉了下来。 庞雷挣扎着朝薛仁果求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砍了!” “噗嗤!” 庞雷这个倒霉蛋的脑袋被一刀砍下来。 众西秦军将领对视一眼,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是死,也绝对不向薛仁果提半个字休兵罢战的事情。 薛仁果慢慢冷静了下来,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攻城器械,别看小小的泾阳城,也成了拦路虎。 “咚咚……” 西秦军的战鼓越敲越响,泾阳城城墙上的泾阳乡勇和李秀宁所部皆紧张不已。 看着身边抖动如筛糠的士兵,陈应上前就是一脚。 “你他娘的怂货,紧张个屁!”陈应怒道:“西秦军又没长翅膀,他们飞不上来。等他们打造好攻城器械,少说也要两个时辰,伙头军抓紧时间造饭,今天咱们加餐,吃饱喝足之后,咱们再干他娘的!” “战场上刀枪不长眼,说不定就去了。”一个年轻的乡勇抱着长枪,说着还挺起胸脯,朝陈应道:“死俺不怕,就是俺长这么大,还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 “哈哈”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一名中年大黄牙乡勇道:“九巷的柳寡妇骚、劲足,包你过瘾。陈总管说了,还得两个时辰才能打起来,现在去,保证不耽误事。” 柳寡妇陈应早已听上过,却没有见过其人。柳寡妇是泾阳出了名的暗娼。 “滚你娘的!”陈应笑骂道:“别教坏小孩子,是你娘的想发、泄了吧?” “是又怎滴!”老乡勇道:“只要您陈总管点头,俺这就去城内曰她。” 可别说,在陈应连踢带打,泾阳乡勇和唐军士兵都放松了不少。 马三宝将一碗满满的小米饭,加上还带着两块肥肥的马肉。平阳公主自带兵以后,从来不搞特殊化,与士兵同食宿。 李秀宁看着陈应与众将士打成一片,特别是满嘴荤话,李秀宁有点茫然,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陈应。 马三宝惊讶的道:“这个陈总管,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跟他扯到一块去,没个正形!” “这不是没正形!”李秀宁道:“陈应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一个天生的将种!” “天生将种?” “对!”李秀宁道:“义不理财,慈不掌兵,陈应此人正是为战争而生,天生将种!” 张怀威凝重的望着城下,喃喃的道:“开始了!” 陈应望着西秦军阵中足足四五十具简易云梯,暗暗惊讶。他刚刚想数数西秦军有多少进攻部队。 张怀威道:“不用数了,两千人,只多不少。”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兄弟们,看好了,两千西秦兵,不用担心老子没有粮食,你们割下脑袋,尽管拿来跟老子换粮!” 第十四章血染战袍显峥嵘 “咚咚”浑厚的战鼓声响起,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天地之间。 西秦军将士振臂大吼:“大秦万胜,大秦万胜!” 薛仁果大手一挥,积射营一千余弩射手手持脚登弩,背负箭壶,排着整齐的队形,跑到泾阳城下。距离城墙还有五十余步,这一千余名弓弩手就整齐的平躺在地上,双手扣住弩弦,双脚登在弩臂上。 随着一阵让人听着牙齿发酸的声音响起,这一千西秦兵缓缓张开弩机。 “糟糕!”陈应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居然是脚登弩,尽管陈应对于古代军事并不熟悉,可是他在后世却看过电影《英雄》,在那个电影中,秦军弩机给他强烈的震撼。当时陈应还去百度了这种脚登弩的百科。 在后世复原出来的脚登弩,最远射程可达三百二十七米,有效杀伤在最远杀伤距离在二百八十米以内,八十米距离可以穿透五个毫米的钢板。 “趴下,快趴下!”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蝗虫过境一样,飞向泾阳城。虽然陈应及时喝令将领趴下防箭,只是还有不少泾阳乡勇被这一幕给吓呆了,他们愣在当场,根本不知道躲避。 特别是那名年轻的乡勇,他刚刚还向陈应说自己没碰过女人,死了太冤了。此时锋利箭锋,穿透了他的肺叶,他刚刚想张嘴,嘴里说不出话来,却吐口大口的鲜血。 陈应的眼睛红了,仅仅一波箭雨,就让泾阳乡勇阵亡数十人,伤者过百,差不多两个旅的兵力失去了战斗力,鲜血顺着城墙上的砖缝,慢慢流到陈应脚下。 “跟他们拼了!”就在陈应起身的同时,突然感觉一股巨力拉住他的甲裙。 “你疯了,想死嘛!”陈应这才发现李秀宁面无表情,躲在女墙后的泾阳乡勇和唐军士兵,李秀宁仿佛像没有看到一样。 陈应看到身边的部曲非死既伤,怒从心起,额头的青筋凸起。一拳狠狠的砸在城墙上墙垛上,整个拳头瞬间鲜血淋漓…… “慈不掌兵!”李秀宁脸上依旧带着不怒不喜的神色,淡淡的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 陈应慢慢冷静下来,他这才想起从西秦军缴获的武器中,弓弩都让自己毁了。现在泾阳乡勇营,连二十张猎弓都凑不出来,跟西秦军弓弩手对射,纯属找虐。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将敌人放入城墙,采取近身白刃战,这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的这里,陈应立即大吼道:“都他娘的藏严实点……” 战场是最好的老师,其实不用陈应提醒,这些泾阳乡勇们都学精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要害部位藏在盾牌后,或者女墙下。 听着城墙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众西秦军士兵士气大振奋,弓弩手飞快的射击着,将密集的箭雨向城墙上倾泄着。 不一会儿,城墙几乎像一块长满杂草的草原。 在西秦军弓弩手的压制下,西秦军轻步兵开始抬着云梯,快速逼近城墙。 陈应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压制法还手的感觉,他痛下决心,将来一旦有机会,一定让将士们装备上最好的弩机,最好是人手一把后世的蝎子弩。 第一个爬上城墙的西秦兵兴奋的手脚发抖,作为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士兵。在西秦军军中有一个光荣的荣誉称号“先登者”,只要战争过后不死,就会赏牛十头,女奴四人,这就好比后世突然中到千万大奖,瞬间成为有产阶级。 然而,就在这名西秦军士兵刚刚露头的瞬间,如同炸雷一般的吼叫声响起。 “给老子杀光他们!” 陈应话音刚刚落,寒光闪闪,数柄横刀上下翻飞,这名西秦军惨叫着跌落云梯。 随着陈应一马当先,加入战斗。原本怯懦不堪的泾阳乡勇,也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纷纷吼叫着与西秦军将士拼杀。 “我们身后是泾阳,是我们共同的家,我们只要后退一步,我们的亲人肯定遭殃!”陈应一边挥刀劈砍敌人,一边大吼道:“我能不能退?” “不能!” “不能!” “我们怎么办?” “杀光西秦兵!” 气势汹汹的西秦军仿佛被撞上了一块顽石,一下子阻止在城墙上。数十只云梯,瞬间涌上去数百西秦军士兵,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内,就被砍杀殆尽。 看到进攻受阻,薛仁果勃然大怒,他咆哮道:“给我放箭,放箭……射死这些杂种!” 一名西秦军怯怯的道;“大王,城上还有咱们的兄……” “噗嗤!”寒光一闪,这名说话的西秦将领突然发现自己居然飞了起来,眼睛的余光发现一具无头的尸体,脖颈上的血管里正向外喷射鲜血,他感觉这个尸体有点熟悉…… 薛仁果露出狼一样的凶光,望着众将士道:“违抗本王军令者斩!” 周围的西秦军将士吓得魂飞魄散,人人不敢正视薛仁果的凶光。 薛仁果道:“射声军(既弓弩手)听令,抬高一指,射!” 众弓弩手无奈,只得依旧吃力的向城墙上抛射箭雨。 一阵箭雨向城墙上笼罩而去,不论是泾阳乡勇还是西秦军士兵,皆被笼罩在箭雨之下。中箭的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 西秦军军中羌族狼兵占据了极大的比例,这些羌族士兵只要有粮食,要多少就能征召到多少,薛仁果对于他们的伤亡根本就不在乎。当然,这些凶悍的羌族狼兵也真是凶悍,居然举着盾牌顶着箭雨,继续冲锋。 关键时刻尤子英还是举着盾牌,替陈应挡了下致命的箭雨。 望着手持步战长形盾牌的尤子英,陈应非常无语。 尤子英还是一个奇葩,恐怕十数万唐军部队,手持步战盾牌的团校尉,他尤子英是独一份。陈应将乡勇营改为五旅一团,一个团的兵力就是五百人,团校尉事实上已经相当于后世营级军官了,然而尤子英仍旧不舍得丢弃他那面跟着他将近十年的步战盾牌。 陈应看着越来越多的西秦军冲上城墙,就连李秀宁也连杀三人,陈应突然看到城墙上的滚木擂石。 “快闪开,用滚木擂石招呼他们!” 第十五章神鬼莫测的手段 滚木擂石是古代守城武器之一,工作原理与说岳全传里的铁滑车相似。就是在城墙内侧修成一个斜坡,在斜坡的顶上,用绳索固定着如同水桶粗的实木圆木,圆木表面装满三棱铁刺,只要将固定滚木擂石的绳索砍断,滚木擂石就会向对方顺势滚下去,对方冲击的士兵在这种滚木擂石面前,就会被碾碎。 在冷兵器时代,一座小城可以守数月甚至数年,就是因为匈奴人在中国北方肆虐,让中国古代发明了守城器械和守城体系。 滚木擂石左右两端都用铁锁固定着,当滚木擂石的动能耗尽后,守城士兵就可以转动轮轱,将滚木擂石重新拉回斜坡的顶部,可以重复使用。 重非拥有投石机等重型武器,将这些滚木擂石全部摧毁,否则附蚁攻城,简直就是自杀。 要论守城,中国人可是世界上最擅长守城的民族。横扫世界的蒙古军队,在襄阳城下被阻击长达三十八年,哪怕用了上号称回回炮,也未能攻破襄阳城,襄阳城最终还是因为守将变节投降而失守。 要不是薛仁果急怒攻心,他根本不可能犯如此轻敌的错误。 不过,这个错误的后果是相当惨重的。直接葬送了上千余西秦军士兵。数十个重达千斤的滚木擂石被泾阳乡勇推了下去,随着滚木擂石咆哮着往下翻滚,蜂拥而来的西秦军被接二连三的撞倒,短短十数息的时间,涌上城墙多达五六百人的西秦兵,再也一个活人。 那些被滚木擂石撞倒的西秦军士兵或是意外被撞中的泾阳乡勇,几乎没有例外,全部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薛仁果望着这一幕并没有坚持,他也是精通兵法之人,尽管他不在意士兵的性命,可是士气已经跌落冰点,除了图增伤亡,再战无益。 战争停止了,双方都在舔舐着伤口,积攒实力,准备卷土重来。 就在打扫城墙上的战场,救治伤兵的时候,陈应几乎快哭了。 他费尽心思组建的三个乡勇团,如今伤亡近半。其中阵亡四百零三,伤者三百五十六人,连伤员都算上能保持战斗力的,不足一个半团。 泾阳城伤亡如此多的乡勇,顿时哀鸿遍野,哭声一片。 由于西秦军并没有投石机,伤兵就临时安置的城脚下。陈应来到这个临时的伤兵安置营,心非常沉重。 “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一名重伤的乡勇发出如同老鼠一般的低吟。 陈应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东西,让他感觉呼吸困难。 仔细查看了这名乡勇的伤势,陈应却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这名伤兵的伤兵只有一处,在大腿根部外侧,伤口虽然很长很深,但是却不致命。 “好好活下去!”陈应低声劝道:“你这种伤,要不了命,最多一个月,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止不住血,这种伤活不了!”伤兵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吃力的摸向陈应:“求……求你了,给我一痛快吧!” “陈总管,给我一个痛快吧,求求你了!” 救治伤兵的郎中将一大包黄色的药粉,倒在伤口上,鲜血不断的流出,使得药粉很快就被冲开,根本达不到止血的效果。 看到止血的药粉无效,这个中年郎中明显有些慌乱。再次换了几种药粉,甚至还让受伤的士兵生吃了几样草药,但依然无法止血,这下中年大夫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张怀威道:“这种伤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老天爷的意思。不用浪费时间,快去救其他人吧!” “慢,我有办法止血!” 陈应依稀记得中医技术其实并不落后,华佗已经发明中医外科手术,甚至还有提意给曹操开颅手术。当然华佗死后,大部分医术失传。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哀。 陈应其实也不会医术,不过看过电视,也看过小说,知道伤口缝合其实难度不大。反正这个士兵已经被郎中判了死刑,能救活是他的造化,不能救活也是天意如此。 陈应突然急道:“给我找针,缝制衣服的那种大针,还有线……快!” 此时陈应已经在泾阳城建立了绝对的威信,不一会儿一名汗流浃背的乡勇将针线包替给陈应。 看着这名伤兵涣散的眼神,陈应急道:“我有办法止血,你还死不了!” 伤兵听到这话,暗淡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神彩。 陈应将线放在开水里煮着,然后找来一个放着石灰水洗手。 手术前需要无菌的环境,从而避免伤口感染。陈应此时也没有那个条件,就连消毒用的酒精,他也没有办法紧急制造出来,此时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陈应拿着针在炭火上消了毒,同时又将针扭成弯钩,待针变凉以后,这才将丝线穿过针。做好这些准备后,陈应又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口,发现里面的筋脉并没有断,然后将里面的一些异物清理出来,最后这才拿起针开始缝合伤口。 看着陈应像缝合衣服一样缝合伤口,其他将士也吓得纷纷后退。随着陈应缝合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名士兵大腿近一尺长的伤口,缓缓止住了流血。当陈应最后收口时,特意留下一个小口,好让伤口里的淤血排出,他之所以懂这些,一方面是他曾经学过一些急救方面的知识,另外也受到一些书籍、影视之类的影响…… 陈应缝合完伤亡,突然发现这个郎中居然还在观看陈应缝合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老儿陈怀仁!”陈怀仁被陈应这缝合伤口的手段震惊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哦!”陈应微微一笑道:“没有想到,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这个伤口缝合之术你记住了吗?” “差不多了吧!”陈怀仁疑惑的道:“敢问陈总管,这……缝合术是总管独创?” “我哪里有这个本事!”陈应道:“这是我在一个残破的古本上看到的,似乎是华佗所创。 对了,现在城中有几个郎中?” 陈怀仁道:“算上小老儿和四个未出师的徒弟,总共十一人!” 陈应道:“现在本总管成立泾阳乡勇医护队,你陈怀仁就是检校医护队正,品阶暂定为七品!” “谢陈总管抬爱!”陈怀仁朝着陈应连连磕头:“小……卑职绝不辜负陈总管厚望!” “你把这缝合之术,教给其他人,就使用这个办法治疗那些难以止血的伤口!”陈应道:“缝合好伤口,再按原来的方子上药,另外再熬些补血化淤的药,现在天气不热,伤口不容易发炎,只要伤口不发炎,养上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第十六章你是我的人 李秀宁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西秦军大营,脸上一片漠然。 如今的大唐也是多事之秋,东有洛阳王世充兵大军压境,虎视眈眈。西有西秦薛举,攻城拔寨,摧枯拉朽。 难道大唐真的日落西山? 一瞬间,李秀宁有点失神。 “公主殿下!” “啊!”李秀宁回头,正见陈应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黑球,冲自己微微笑着。 李秀宁突然发现,陈应长得非常好看。正如男人喜欢看美女,身为女人的李秀宁也不排斥,长得好看的帅哥。特别是陈应那深邃的眼眸,仿佛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陈应道:“公主殿下,从早上到现在,你也滴水未进,该饿了吧?” 李秀宁惊讶的道:“这是吃的东西?” “当然!”陈应左手拖着这个黑球,右手握成拳头,重重的砸在这个黑球上,陡然间,香气四溢。 “这是……?” “这个叫叫花鸡!” 李秀宁疑惑的道:“叫花鸡?怎么会起如此怪异的名字?” “相传,很早以前,有一个叫花子,沿途讨饭流落到常熟县的一个村庄。一日,他偶然得来一只鸡,欲宰杀煮食,可既无炊具,又没调料。他来到虞山脚下,将鸡杀死后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的鸡肉。” 陈应信口胡诌道:“江南望江楼就去粗取精,创造了这一道名菜,为纪念那个发明此菜的叫花子,取名为叫花鸡。别看这个鸡卖相不好,味道却非常不错,公主殿下请品尝一下?” 陈应剥掉黑球上的黑泥块,露出里面白嫩的鸡肉,陈应随手撕下热气腾腾鸡腿,递到李秀宁手中。 “啊!”李秀宁伸手去接这个鸡腿,然而她并没有想到在陈应手中并没有异常的鸡腿,会如此的烫手,瞬间李秀宁惊叫出声。 “吹一下就不疼了!”陈应赶紧将手中的“叫花鸡”放在城墙的城垛上,陈应只是剥开一半黑泥,倒也不用担心不卫生。 陈应抓起李秀宁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起来,按说陈应此举不但唐突,而且更加无礼。 然而李秀宁却没有反对。 陈应这个人在李秀宁看来,混身上下都是谜团。李秀宁望着陈应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突然一个奇怪的景象涌入她的脑海中,如果驸马柴绍有他一半体贴,那该多好? 李秀宁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李秀宁的脸刷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马三宝看着羞红了脸的李秀宁,仿佛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陈应却没有发现李秀宁的异常,他连吹了十几下,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李秀宁点点头。 陈应又拿起叫花鸡,撕下一条鸡腿肉,轻柔的送到李秀宁的嘴边。 李秀宁神使鬼差般,轻启贝齿。 马三宝连拉带扯,将周围的平阳公主府护卫和泾阳乡勇士兵哄走。 走到李秀宁听不到的远处,马三宝压低声音威胁众人道:“老子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聪明的话,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谁要是长舌头,哼哼,马三爷的拳头就教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众士兵吓得脸色土色,连连点头。 …… 西秦军出其意外的没有发起新的攻势,每天都是派出百余名骑兵在城墙下耀武扬威的转一转。 直到第三天,陈应感觉不对劲了。 他让张怀威派出十几名机灵的泾阳乡勇悄悄摸向西秦军大营一探究竟,结果西秦军居然撤退得干干净净。 陈应感觉莫名奇妙,虽然西秦军进攻失利,远远没有撤退的必要,如果再增派一些援军,攻破泾阳也不是没有可能。 带着满腹的疑惑,陈应走到平阳公主下榻的小院。 然而当陈应刚刚来到这个小院外围,正遇到马三宝。 马三宝道:“陈总管来得正好,我要去找你!” “找我?有甚么事?” “长安的天使来了!”马三宝道:“陛下有诏令给陈总管?” 这个天使,不是西方神话故事里那种长着翅膀的鸟人,寓意就是天子之使,通常都是由小黄门或黄门侍郎又,再或者内侍充任。 陈应跟随马三宝进入平阳公主临时行辕,发现前院内已经摆好了香案,香案之站着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 香案下首,李秀宁、薛万彻等将领躬身而立,神色肃然。 天使看到陈应进来,高声喝道:“陛下有诏,陈应接旨!” 陈应闻言,赶紧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双膝跪地。 李秀宁和薛万彻等众人皆疑惑的望着陈应。 马三宝低声道:“陈总管,不用跪,躬身而立既可!” 陈应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暗骂:“影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天使清清嗓子道,展开明皇圣旨唱道:“大唐皇帝制曰:朕惟闻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时军帅戎将,泾阳告捷,以靖朝野。褒有德,赏至其材,布衣陈应,忠勇有佳,厘清贼氛,抚慰黎庶,乃国之干诚,可堪大用,兹擢尔为宁远将军,折冲都尉,以戍边戎,用诏露布,咸闻内外使之……钦此!” 陈应不悲不喜,双手恭恭敬敬接到圣旨。 陈应的表现落在李秀宁眼中,变成了沉稳谦恭,懂进退,识大体,实在是可造之材。 事实上呢,陈应此时已经懵逼了,他的古汉语文学功底实在有限,对于这个圣旨的意思,基本上都是一头雾水。 众泾阳乡勇纷纷向陈应道喜。 “恭喜陈总管高升!” “恭喜陈将军!” 好半天,陈应这才回过神了。李秀宁手中也拿着一个明黄的卷轴,看样子李渊同时也给李秀宁下达的圣旨。 李秀宁道:“你把泾阳防务跟薛万彻交接一下,交接完毕,跟我回长安!” “啊……回……回长安?”陈应突然道:“能不能不回去?” 陈应可没有忘记,当初因为苏护欲、玷、污他,他迫不得已打伤了苏护。尽管当时打苏护的是陈应那个死鬼,可这笔帐,肯定会落在他的头上。 李秀宁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陈应想了想,还是感觉不把与苏护交恶的细节告诉李秀宁,于是信口胡诌道:“不瞒公主殿下,我原是万年县令苏护的逃奴,如果回到长安,那苏护岂会善罢干休?” “苏护嘛?”李秀宁不以为然的道:“怕他做甚,你现在是我的人,他岂敢再放肆?” 第十七章歪打正着 “你是我的人!”陈应听到心里,顿时浮想联翩。 李秀宁从来不打妄语,如果是隋朝时期,陈应的事情还真不好办。毕竟苏护的父亲苏威是隋朝宰相,又是关中累世豪门,正所谓宰相门下七品官,别说李秀宁惹不起苏威,就算是李秀宁的父亲李渊也同样惹不起苏威。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有道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苏威随着年纪的增长,节操这个东西也被他丢得一干二净。当宇文化及弑杀杨广,任命苏威为光禄大夫。宇文化及兵败,苏威归降李密,李密兵败,又归顺王世充,任命苏威为太师。 现在的苏威好像是一个老大克星,他跟谁谁死。就连苏威已经是三姓家奴,更别提他儿子苏护了。如果苏护知趣便罢,如果他真想挑事,李秀宁不介意,让万年县县令换个人。 毕竟这点面子,李渊肯定会给的。 李秀宁道:“三天以来,手术治疗的伤兵,仅仅死了七人。”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居然死了七个人?如果有青霉素就好了!” “青霉素是什么?”李秀宁好奇的问道。 陈应道:“是一种神奇的药,治疗外伤感染非常有效。我是从一个古方上看到的,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制造这种药。” 李秀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好一会儿这才悠悠的道:“如果早发明这个手术,在全军中推广,不知道要少死多少人。” 陈应道:“现在为时也不算晚!” “父皇也是太小气了,怎么才赏一个正五品的武散官,实授一个六品都尉。”李秀宁皱起眉道:“怎么也给封个爵吧?” 陈应一听这话,欣喜若狂。 五品武散官,六品实职。要是放在后世,至少也算厅、级干部了。未满二十岁的六品官,在天下间也是少有的。 “不小了,不小了!”陈应道:“如今我还年轻,大丈夫三尺青锋觅封侯,总有一天,我也会封侯拜将,出将入相。” “口气还真不小啊!” “那是当然!” “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李秀宁道:“就是那个泾阳乡勇营,朝廷整编为泾州折冲府?” “整编就整编吧!”陈应不以为然的道:“能受朝廷招安,兄弟们也算混个出身,总好过没名没份。” 看着李秀宁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应道:“是不是泾州折冲府,所有将官都要换人?” 李秀宁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换,按照兵部的意思,泾州折冲府定为上州军府,下辖四个团又一队,每个团下辖三个旅,全府兵员满编一千二百五十人。” 陈应道:“那兵员也不够啊,泾州折冲府加上轻重伤员,还不满千人?” 李秀宁道:“东宫右率卫薛万彻麾下的二百人,加上从赵王府亲事府五十人,全部整编到泾州折冲府,以薛万彻为折冲都尉、东宫右率卫旅帅毕磊、沈延敬分别认左、右果毅副尉、别将以赵王府亲事府宇文宝升任,东宫骁骑张达、孟长泽、尚玉和李良恒分别担任团校尉!” 陈应道:“那张怀威、尤子英他们呢?” 李秀宁道:“这个……他们另有重任!” 陈应突然间明白了,李建成果然出手了。 李建成的也是一个擅长把握时机的人,泾阳距离八十里,一天之内急行军就可以抵达长安城下,东宫算是掌握了一支嫡系部队。关键是这支部队,就在长安眼皮子底下。 张怀威和尤子英他们和陈应一样,都属于泾阳乡勇营的创立者,在军中威望不低,如果不能拉拢,很难彻底掌握这个泾州折冲府,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将他们调出泾州折冲府,从折冲都尉到左右果毅副尉、别将、长史和各团校尉,都是东宫老班底,恐怕圣旨此时在泾州折冲府也没有李建成的命令好使了。 陈应反而很平静,无论如何李建成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至少保留了泾阳乡勇团的旅帅、队正级别军官的位置,陈应也算兑现了他的承诺。秦固的四个儿子,除了四子秦子勇阵亡以外,其他三个儿子,都封为从七品旅帅。 武德元年八月初三,陈应、张怀威、尤子英以及平阳公主李秀宁率领的秦王府和平阳公主亲卫共两百六十余人返回长安。 陈应望着不会骑马,斜躺在一辆敞篷马车上。马车上装着秦固等泾阳县士绅送的仪程,若不是因为陈应,说不定泾阳就像历史上那样,被宗罗睺屠得精光,两万余百姓,仅剩七百余人幸免于难。 尽管秦固死了一个儿子,但是他的还剩四个儿子,其中三个成了从七品武官,放在泾阳秦氏也成了望族。秦固对陈应相当慷慨,不仅送上一百匹蜀锦,还送上两百枚银判,莫约一千两。 在唐朝的时候,金银不是流通货币,不过作为贵重金属,银子可以进行大宗货物交易。这些银子是秦固送给陈应在长安购置宅院的,一千两银子,相当一千贯,可以在长安城买一套三进的小院。 陈应回头望着泾阳城,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之色。 “舍不得离开泾阳吗?”马三宝策马来到陈应的马车前,打趣道:“城里还有陈将军的相好?” 听到这话,李秀宁莞尔一笑,眉眼间露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担忧。 陈应笑道:“屁的相好,我是在想薛仁果为何突然撤军,这个问题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 马三宝道:“这有什么难测的,说不定是薛仁果的老婆跟人家跑了,他急着回……” 陈应突然坐起大叫道:“我明白了,西秦肯定出了大事,这让西秦太子不得不返回伪都坐阵!” “什么事情?” 陈应道:“除非,西秦国主薛举病了,或者死了,他薛仁果要回去即位……” “真是天佑大唐!”李秀宁道:“一定是薛举病重,薛仁果担心其弟薛仁越趁机夺位,迫不及待的返回金城(既今兰州!)反败西秦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快,回长安!” 李秀宁抽起马臀,如同一阵风一样向前飞驰,马三宝等骑兵则紧随其后,两百余步兵和陈应被扬起的尘烟,弄得灰头土脸。 陈应大叫道“等等我!“ 第十八章太子的招揽 长城城秦王府寝殿中,秦王李世民躺在软榻,眼睛微闭。一名年过半百须发灰白的太医,正小心翼翼的为李世民把脉。 太医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愁眉紧锁。 一旁的秦王妃长孙无垢一脸紧张的问道:“陈太医,秦王……他的病……怎么样了?” 太医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眉飞色舞的沉吟道:“秦王殿下,脉搏沉稳、有力,已无大碍!” 李世民突然睁开眼睛,厉声喝道:“胡说!” 尽管长孙无垢不懂医术,可是听着李世民说话中气实足,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李世民也感觉自己有点失态,装模作样的捂着脑袋:“为何孤王,感觉手脚酸软,四肢无力,多日没有胃口……失眠多梦。” 太医的眼睛余光打量着红不满面的李世民,根本不相信李世民没有胃口,更何况李世民床前的案几下,还掉落一根羊骨头。太医战战兢兢的道:“这……” 长孙无垢虽然不清楚李世民为何要装病,不过她知道像李世民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长孙后垢起身从床前的梳妆盒里拿起一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递到秦太医手中。 “听说过些日子就是你的嫡长孙百岁(既百天),本宫实在脱不开身,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怎么好意思?” 秦太医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是接下这只长命锁的手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看着秦太医收下金锁,长孙无垢道:“秦太医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知道……知道!”秦太医道:“秦王殿下邪风入侵,难以下地,需要静养些许时日……” 等秦太医走后,长孙无垢撅起小嘴,不悦道:“二哥,您为何要装病吓奴?你知不知道,奴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奴是吃不得饭,睡不得觉。” “观音婢,让人操心了!”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浅水塬大败总得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长孙无垢道:“父皇不是斥责刘文静了吗?听说还要罢其相位!这个责任,怎么也落不到你头上!” “观音婢有所不知!”李世民道:“朝廷里对浅水塬大败虽然有诸多微词,这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还是,朝野内外,都有声音,让朝廷出兵反击西秦薛举。” 长孙无垢是何等的聪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李世民装病的原因,李世民这是被薛举打出心里阴影了,根本不敢挂帅出征,再战西秦。 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传来雷永吉的声音:“卑职有要事密禀!” 李世民道:“快进来!” 长孙无垢正带着侍女要退下,李世民道:“都是自家人,听听无妨!” “是不是泾阳的消息来了?”李世民望着雷永吉,一脸急道:“是不是泾阳有消息了!” “回禀秦王殿下,泾阳传来消息!”雷永吉道:“跟平阳公主去泾阳的兄弟,传回来消息说,泾阳守住了。” “守住了?”李世民惊讶的道:“这怎么可能?凭泾阳那五十名残军败将,怎么可能守住泾阳,难道关应月有这么大本事?” 雷永吉道:“不是关应月,这个衰货见宗罗睺率领进攻,一箭未发就弃城逃跑,本宗罗睺一刀剁掉了脑袋。仅仅一个照面,五十名唐军就死了四十三人,最后有一个叫陈应的新丁,手中暗藏一枚断箭,以诈降接近了宗罗睺,趁其不备,擒下宗罗睺,逼西秦军放下兵刃,在西秦军放下兵刃之后,这个陈应就率领泾阳百姓,全歼了宗罗睺以下三千余军队,仅斩首就两千五百余级!” “真是天佑大唐!”长孙无垢暗暗惊心。 李世民道:“就算斩了宗罗睺,西秦还有十数万兵马,恐怕不会善罢干休吧?三娘仅用了五百士兵就守住了泾阳?” 雷永吉道:“一天之后,西秦太子薛仁果就率领一万三千余兵马抵达泾阳城下,陈应利用缴获的西秦军甲胄,组建了一个有一千五百余人泾阳乡勇营。陈应自称泾阳总管,率领泾阳乡勇与平阳公主与薛仁果血战泾阳。这个陈应实在阴毒,他故意派出信使假意诈降薛仁果,陈应的使者演技实在是拙劣,薛仁果当场识破了陈应的诡计,下令麾下大将姚大木进攻泾阳。谁曾想陈应诈降是假,引诱西秦军进城才是真。陈应在城中挖下陷进,又用生灰眯其眼,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全歼姚大木麾下三千余羌族狼兵……” 李世民道:“这个陈应还真是一个人才啊!” “谁说不是呢!”雷永吉道:“这个陈应不仅打仗厉害,智计也非常厉害,薛仁果在进攻泾阳损失小半兵马,意外撤退,陈应就推断出西秦出现了重大变故,薛举不是重病,就是已经死了……果然,刚刚得到消息,薛举得了马上疯死了,薛仁果已经即位西秦霸王!” “如此人才,岂能不为本王所用?”李世民道:“薛举死得太好了,薛举已死,西秦就不足为虑了。雷永吉,准备车驾,本王要进宫!” …… 陈应等人足足晚了平阳公主整整一天时间,等到长安城门快要关闭的时候,这才抵达长安西城的景耀门下。 还没有等到陈应乘坐马车进入守城士兵卒的关卡前,就见一名身穿青衣男子走上前来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陈应陈将军?” “正是区区不才!”陈应赶紧跳下马车拱手道:“不知阁下是?” 青衣男子道:“在下东宫韦挺,奉太子谕令,特此迎接陈将军一行!” 李世民看中了陈应的才能,李建成同样看中了陈应的才能。事实上让薛万彻从东宫右率卫都尉平调为泾州折冲都尉,正是韦挺的计策。 韦挺其实更看中了陈应的能力,这是一个奇才,居然可以把一群乌合之众带成猛虎,居然可以与西秦薛举打得不分伯仲。这不仅是一个人才,只要陈应成为东宫门下,就可以狠狠打秦王李世民一巴掌。 李世民率领大唐十五万精锐,损失十万将士,大败特败,而东宫门下却可以以少胜多,守住泾阳,谁优谁劣,定会一目了然。 陈应哪里知道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之间的龌龊事,他还愁没有地方落脚呢,平阳公主府侍卫、赵王府侍卫和秦王府侍卫,自然会回各府复命,可是他和张怀威、尤子英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 浑浑噩噩跟着韦挺朝城内走,陈应不解的问道:“韦先生,咱们这是去哪儿?” “回陈将军您的府邸啊。” 第十九章树欲止而风不静 “我的府邸?”陈应疑惑道:“我在长安城里没宅子啊?” “从前陈将军没有,现在有了!”韦挺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得知陈将军还没有下榻之处,就将昌仁坊东南隅的一处空闲宅子送给陈将军!” “无功不受禄!”陈应下意识的摇摇头道:“太子的心意,陈应心领了。陈应本是粗人,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对付一晚!” 韦挺的脸当既就冷了下来,不悦道:“陈将军还请考虑清楚,这可是拜在东宫门下的好机会。” “太子有命,陈应不敢不从!”陈应道:“这宅子还请韦先生替陈应谢过太子殿下!” 陈应哪怕历史知识再怎么不好,也知道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很快就会势在成水火,他若是投靠在李建成门下,肯定会受到来自秦王一系的打击,“房谋杜断”、长孙无忌狠辣,许敬宗阴毒,陈应可真不敢与那么多牛人作对。 对于太子和李世民的斗争,能不介入就不介入。一座府邸,虽然价值不菲,然而钱财虽好,那也需要有命去花。 韦挺实在没有想到陈应会如此不识抬举,他强忍着怒气,不耐烦的道:“陈将军莫要执迷不悟,太子殿下欣赏陈将军,若是我们作不成朋友,那就会成为敌人!” 泥土还有三分性,陈应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冷声喝道:“韦先生这是威胁陈某?” “当然,陈将军也可以这么认为!”韦挺微微有点怒意,暗道“你陈应算什么东西,阴差阳错立点微末之功,居然还矫情起来了!” 陈应虽然知道李建成虽然八年之后玩完,可是现在李建成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捏死自己给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但是陈应又不是一个喜欢被别人威胁的人,脑袋飞快的急转,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我是平阳公主的人,韦先生也要考虑清楚!” 韦挺满脸涨红,指着陈应良久无语。 “你……” 陈应硬梆梆的丢下这句话,径直朝着长安城内走去。 进入城中,分属赵王府、秦王府的侍卫们分别向陈应告辞,他们都要回各自的府邸复命,此时陈应身边只剩下张怀威、尤子英和四名扈从,泾阳乡勇营跟随陈应来长安的只有四个人。分别是在这次整编中被免职的医护队正陈怀仁,和陈怀仁的两个徒弟赵远桥、李初七,还有一名叫梁赞泾阳士兵。 要说起来,梁赞原本是泾阳城一个破落户,平时靠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为生,在泾阳声名狼藉,不得已这才跟着陈应来到长安。 “陈将军,太子赏赐的宅子怎么不要啊!”梁赞不解的道:“咱们今天晚上住哪?” “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陈应望着众人不解的目光道:“咱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我陈应也不会欺骗兄弟们,太子的东西没那么好拿的,有些东西,实在烫手!” 众人似懂非懂。 眼见时间已晚,陈应就随便找了一家名叫许记客栈的客栈,暂时住了下来。客栈是非常普通的客栈,临街是六间门脸房,门前有十几根栓马桩和料槽,供临时打尖的客人喂马。门脸房后面,则是几个分隔出来的小院。 陈应接着财物,为了安全期,租下一进小院,两主左右两厢共六间客房,正好每人一间,小院里还有一个马厩,正好用来养马。 将行礼安置好,陈应带着张怀威、尤子英等人来到前院大厅里吃饭。许记客栈的大厅也非常普通,十几张桌子零散的摆着,靠近厨房的东北角,有两间隔间,隔间并没有门,而是用青布帘遮住上半截断。 陈应等七人刚刚坐下,就在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一名莫约二十五六岁,年轻貌美,皮肤白皙,束着妇人发式的女掌柜款款而来。 “几位郎君,想吃点什么?” 女掌柜的声音软糯糯的很是好听。 “有什么拿手好菜,尽管端上来。”陈应道:“大爷我不差钱!” 女掌柜掩嘴而笑,却没有了下文。 陈应低头一看,顿时明白了女掌柜为何没了下文。 陈应一身青衣,虽然浆洗得干干净净,然而这身衣服在泾阳战斗的时候,被划了几道口子,还没有来得补,显得破破烂烂。至于张怀威一身洗得发白的玄色戎服,靴子还露出一个大母脚趾。至于尤子英和陈怀仁,也是寒酸落魄的样子。 陈应一行七个人没有一个像是有钱的样子。 “握草!”陈应唏嘘着,居然被小娘子鄙视了。 “你以为老子没钱?”陈应伸手往怀里一摸,脸刷一下红到脖子根。 陈应也不是没钱,泾阳士绅倒是送了不少仪程,特别是秦固,足足送上千两银子,可是谁也不是没事带着百八十斤银子到处乱逛。 陈应如一阵风跑到后院,返回客房内取出两个银判,再跑到前厅。 “砰!”陈应将一锭银子丢在女掌柜面前。 女掌柜眼睛陡然一亮。金银虽然不是流通货币,不过却是身份的象征。平民百姓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银子,就算给妻子打造几个银饰,也都是扣扣索索攒下的来杂色银子。能拥有银子或金子的人,非富既贵,至少也是殷实人家。 陈应道:“够了吗?” 女掌柜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卤水鸭是许记的招牌菜,冷切牛肉也是许记一绝,几位郎君要不要尝尝?” 陈应:“再来两坛好酒,今天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此间酒店内食客倒也不多,不一会儿,酒菜就上来了。看着小二端上来的菜,老汤炖鸭、白水煮羊排、白水炖肉。所有的菜肴,不是煮、就是炖、要么就是蒸,几乎没有其他烹饪方式。 如果不是陈应实在饿得狠了,这样的饭食,他也难以下咽。 不过,众人都是饿了一天,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至少五斤羊肉几乎刚刚上端上来,小半柱香的功夫,就一扫而光。 陈应以下七人,都是军中粗汉,吃相绝对算不上雅观,呼噜呼噜,简直就是饿狗抢食。 突然隔壁隔间内传来一阵讥笑声,陈应初时并没有在意。 “真是一群貉子!” 貉子就是土狗的意思,陈应脸色一沉。 火爆脾气的梁赞岂能咽下这口气,当即回骂道:“贼你娘的,你才是貉子,你们全家都是貉子!” 第二十章给我拿下 “够了”一个嚣张的声音从隔间里传出:“哪里冒出来的狂货,敢在俞爷面前嚣张,知不知道马王爷长几眼?” 就在这时,隔间内涌出四个人,四个人都是玄色劲装,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给大爷磕三个头,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只要大爷要是心情好,就放过你们这些狗才!”为首的那人年纪莫约四旬,脸上还有一首狰狞的伤疤,满脸戾气。 这名大刀疤大汉,身材甚是雄壮。特别是一双拳头,不仅大得出奇,而且关节居然都崎岖变形了。 陈应听人说过,练功的功法一般分为三类,既文练法、武练法和横练法。 文练法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内外兼修,修身养性,既练武、练心也练气,说来简单,可真正能练出门道却非常难。武练法是纯粹练拳脚功夫,不练气,入门快,练成也快,闭门苦练个十年八年,就能出门打一片。 按照文练法的说法是,武练法是速成,不是正道,也难成大器。武练法也感觉文练法太过云山雾绕,但是还有第三类,则横练法,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都属于这一范畴。 而这位满脸煞气的刀疤脸男子,就是横练法,看样子功夫也不弱。他练的应该是搓掌法,就是把手掌放在石头上搓,当然也不一定非得用石头,也可以选择大树等硬物,日复一日的磨,手掌先磨出茧子,再把茧子磨成坚皮,最后手掌可硬如铁石。 漂亮的女掌柜一看,眼看的刀疤脸,小脸吓得煞白。 女掌柜战战兢兢的冲刀疤脸,福了一福,带着哭腔冲陈应道:“几位郎君,你们怎么惹了俞爷?还不赶紧的跟俞爷道歉?” 陈应二人为人,非常清楚一个道理。越是嚣张的人,越是傻逼,越是真正的贵族子弟,越是低调。 陈应微微一笑,漂亮的女掌柜瞬间面色微红。陈应的长相,对于女人来说,简直是核武器级别的杀伤力,女掌柜看着陈应起身,赶紧将弱小的身板挡在陈应面前。冲俞爷求饶道:“俞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这几个外乡人吧!” “许寡妇,你算什么东西?给你脸了是不?”俞爷眼睛一瞪,脸上的那道疤痕,变得更加狰狞:“许寡妇,这个小白脸莫不是你的相好?” 女掌柜的脸顿时红得要滴出水来。 梁赞一股邪火蹭的一下子窜到了脑门子,正在暴起,陈应一把拉住梁赞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长安城身为大唐的帝都,本身就是一个奇葩的地方,正所谓水浅王八多,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一个惹不起的人。陈应自然知道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能一味的强硬,该软的时候就要软。陈应道:“没请教阁下是?” 俞爷道:“在下万年俞正阳,人送绰号,关中大侠。” 陈应原以为对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有想到居然是一个游侠。说得好听点就是游侠,说不好听的就是地痞流氓。就凭俞正阳这惹事生非的性子,肯定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 陈应淡淡的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俞大侠当面,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就既往不咎了!” “你说什么?”俞正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戾气:“我看你是找死。” 说着俞正阳挥舞着拳头朝陈应冲来,砂锅一般的拳头,直取陈应的脑门。 陈应不为所动,当俞正阳距离还不足两步时,他突然拔出横刀,抵在俞正阳的脖颈上。 冰凉的刀锋,贴在脖颈上,俞正阳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这时,梁赞一下跳出来,如同一阵风一般冲进俞正阳,伸手抓向他的衣领。 梁赞倒没有什么忌讳,他知道陈应如今是五品将军,比县令大得多了。而这四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昔日同行,他如今是陈应的扈从,身为正五品宁远将军的扈从,别说打了,就算是杀了这四个嘴贱的游侠,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梁赞动手快如闪电,一个过肩摔就将俞正阳摔在隔壁的桌子上,吓得周围的食客轰然而散。俞正阳身上撒满残炙冷羹,显得异常狼狈。 其他三个一见梁赞动手伤人,急忙掏出短刀向梁赞的胸口刺来,陈应刚刚想动手,张怀威呛啷一声抽出横刀,挡在陈应身前,吼道:“别逼老子杀人。” 尤子英上前一脚踹翻一名劲装游侠,将手中的横刀横在他的脖颈上。 这四名游侠顿时吓得脸如土色,身子抖动如同筛糠。 作为地痞流氓脑袋可是不太聪明,但是眼皮子必须活络,他们都非常有眼力劲,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否则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俞正阳一看陈应等人都有军中制式横刀,而且满脸杀气,就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敢在长安城中手持军中制式武器的只有两种人,不是行伍中人,就是门阀的私兵,无论是哪一种人,都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 “小人有眼无珠,冒犯诸位郎君,小人该人,小人该死!”说俞正阳噼里啪啦的就抽起自己的脸。要说这个俞正阳也是一个狠人,抽起自己的嘴巴,居然毫不手软,仅仅十几下,他的有就肿了一圈,嘴角都流出鲜血。 陈应并没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雏鸟,知道俞正阳这等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狠人,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是不成的。 陈应道:“让他们长点记性!” 张怀威、尤子英还刀入鞘,挥舞着老拳,按着几人就是一顿胖揍。 长安城作为天子脚下,治安状况不错。尤其是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就在陈应等亮出刀子的同时,早有食客跑出去报告给坊里的武侯了。万年县衙门距离许记客栈不远,武侯禀告有人许记客栈持械斗殴,万年县尉高万青害怕出现乱子,急忙率领十数名刀弓手,满头大汗的跑向许记客栈。 距离许记客栈还有一百多步,高万青就听到了许记客栈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高万青不由得大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许记客栈大吼道:“住手!” 高万青进入大堂,一眼就看见了端坐着的陈应。 “居然是你?” 当初苏护欲玷、污陈应,陈应情急之下拿起砚台砸伤了苏护,作为苏护的心腹,高万青可是追捕了陈应十数天。 “来人给我拿下!” 第二十一章绑票 “给我拿下!”随着高万青一声令下,十数名衙役拿着枷锁镣铐,就朝陈应等人身上套来。 陈怀仁一看衙役要动手拿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拱手道:“几位官爷,我们都是良家子,不是什么歹人!” “啪……”高万青甩手给陈怀仁就是狠狠的一耳光,愤恨的骂道:“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真他娘的嫌命长了!” 陈应勃然大怒,虽然陈怀仁胆子小点,但是人家本身就是江湖郎中,情有可原。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一巴掌虽然打在陈怀仁脸上,却拂了陈应的脸面。 陈应厉声喝道:“高万青,休得放肆!” “哼!”高万青骂道:“贼你娘的,一个兔儿爷,少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拿下!” 陈应脸色陡变,往日的羞辱再次涌上心头。 “给我打!” 梁赞早已迫不及待的一脚踹在高万青的胸口上,将高万青踹在倒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不等其他几个衙役动手,张怀威和尤子英如同虎入羊群,噼里啪啦一阵乱拳,好在张怀威等人分得轻重,只是把高万青等人揍得鼻青脸肿,并无大碍。 高万青道:“你们敢造反?” “啪……”张怀威上去就甩了高万青一个大嘴巴:“反你娘的,看清楚老子是谁。” 高万青盯着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张怀威手里举着一个铜制牙牌,正面镌刻着“翊麾校尉”背面则镌刻着张怀威的名字。 牙牌材质是这个时代甄别身份的重要特征之一,普通百姓都是木质。世族子弟最次是铁质、拥有七品以下官身,则是铜质,正四品以下从六品以上则是银质。从一品以下,从三品以上则是金质。王爵、公爵则是玉质。 陈应等人虽然没有身穿官服,此时却已经是都是官身。张怀威和尤子英亮出正七品翊麾校尉牙牌,梁赞亮出了他的正八品宣节校尉的牙牌,就连陈怀仁也也亮出了正九品的仁勇校尉牙牌。 高万青瞬间就懵了,陈应等七人居然有两名正七品武官,一名正八品一名正九品。陈应尽管没有亮出牙牌,看着张怀威、尤子英和梁赞拱卫着陈应,众人似乎以陈应为首,看样子似乎身份不低。 如果是明宋时期,就算陈应等人亮出正七品牙牌,高万青这个从七品的县尉说拿也不拿了。不过现在是大唐,大唐以武立国,文人的地位远没有武人高,别说是高万青惹不起张怀威,就连高万青的主子,正六品的万年县令苏护,也不敢轻易招惹一个正七品的武官。 当然,张怀威等人要是犯了大罪则另当别论。不过现在他们只是揍了几个游侠,连寻衅滋事的罪名都算不上。 “卑职有眼无珠!”高万青苦着脸向张怀威拱手道歉:“几位军爷今天所有的花费都算在卑职帐上……” “你算什么东西?当老子是吃不起饭的叫花子?” “是,是,卑职这就走!” 高万青带着众衙役离开许记客栈,在这个时候,陈应感觉事情有点棘手了。张怀威的牌子可以吓跑高万青,不代表可以吓退苏护。苏护被自己砸伤额头,早已成为长安城权贵圈子里的一个笑柄了,苏护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想到这里,陈应道:“梁赞!” “属下在!” “你去平阳公主府一趟,就说我请马三宝马爷喝酒。” “属下明白!”梁赞望着桌上的酒菜,不自觉的咽了口水。 梁赞起身就要走,陈应道:“等等! 将一块莫约两斤重的羊腿,递到梁赞手里“路上吃!” 梁赞毫不客气的拿起羊腿走出大厅。 …… 万年县县令苏护虽然在长安城有自己的府邸,不过他平时却住在万年县县衙门后堂。并不是因为苏护爱民如子,勤于政务,而是苏护的正妻出身窦氏。是武卫将军窦袭的三妹。不过窦袭不是太穆皇后之父窦毅的后人,而是窦毅的兄长窦炽的孙子。论起辈份,苏护的妻子苏窦袭还是李渊之妻窦皇后的族侄女,李世民和李建cd是苏窦氏的表弟。 自从苏护的父亲投靠名声早已烂大街的宇文化及,苏氏一门就已经正式没落了。不过窦氏却反而成了李唐后族皇亲,所以苏护夫妻的地位,瞬间调了个。加上原本苏窦氏也不是一个什么好鸟,年到中年,年老色衰,又异常泼辣,苏护早已对窦氏没了兴趣。 然而苏护的正妻窦氏却是一个非常善妒的女子,只要是苏护喜欢的妾室,不是被苏窦氏虐待,就是被卖给青楼,现在苏护跟本就惹不起苏窦氏,所以苏护平时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思,时常不回家,躲在官衙里胡天黑地。 自从苏护被陈应打伤之后,苏护倒真的安份了几天,不过十数天后,苏护就旧病复发,又让人买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少年,充当书童。不过这个新买的书童虽然姿色不及陈应,性情却非常温润,各式姿势任由苏护摆弄。 就在苏护正与侍墨书童玩“毒龙钻”,正在关键时刻,门外响起急骤的叩门声。 “府君,府君……” 听到心腹高万青的着急呼喊,苏护还以为窦氏找到衙门了,顿时吓得一泄如注。 这个细皮嫩肉的小书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 苏护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甚……甚……么事?” “卑职发现陈应那个逃奴了!” “什么?”苏护一听不是其妻窦氏寻到县衙,悬着的心顿时放进了肚子里。一下子推开门目露凶光:“怎么,那个狗东西还没死吗?” “没死,不仅没死,还好着呢!” “废物,你怎么不把他抓来?本府君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高万青满脸愤慨的道:“这个逃奴,不知怎的,居然抱上了两翊麾校尉,由翊麾校尉护着,卑职岂敢动手?” “那个小贱货正肯定上了翊麾校尉的床。蠢货,硬的不行,就不会动动你的猪脑子?”苏护指着高万青吼道:“你手底下也有不少亡命徒,绑着票应该不难吧?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给我盯着陈应,那贱货只要落单,就给我抓来。” 第二十二章诡异的女子 随着马三宝到来,众人依旧开怀畅饮。只是无人注意到陈应眉眼间隐约浮现一丝隐忧。有道是宁惹君子,莫得罪小人。作为苏护曾经的书童,陈应深知苏护的为人,这不仅仅是一个小人,还是一条毒蛇。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千防万防,总有防不住的时候,要一绝后患,还是搬到苏护。 陈应寻思着应该如何搬到苏护的时候,马三宝不惊意间发现了陈应的异常。 “陈兄弟似乎有心事?” 陈应的目光飘忽着,顾左右而言其他:“是,我们兄弟几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老住在客栈也不是个事,所以我寻思着,在长安买个宅子!” “买宅子啊!”马三宝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老哥哥这事还真帮不上什么大忙,你也知道我虽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平时俸禄也不少,可是当年那些老兄弟,死的死,残的残,我那点俸禄一分,根本就没剩下什么钱。” “马兄弟误会了!”陈应道“我还有点钱,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出手。” “俺老马在长安城还有几个熟人,明天给你打听一下!”马三宝打着饱嗝道:“这长安城的宅子,可不比泾阳,贵着呢!” “实在不瞒马兄!”陈应道:“我手里还有点钱,凑个七八百贯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漂亮的女掌柜端着一盆鸡汤送到陈应桌子上。软糯糯的道:“几位郎君请慢用!” “哎……我说,我……我没要鸡汤啊!”张怀威大着舌头道:“掌柜的,是不是弄错了?” “没……没……错!”女掌柜瞬间有点失神,脸上浮现红**色,垂首的道:“这是奴……送与诸位郎君分食!” 说着,女掌柜居然如同受惊的小免子一样,快速跑开了。 隔壁桌上一个尖嘴猴腮的食客,膛目结舌的看着女掌柜的背影,边推同伴,边嘟囔道:“王麻子你看,这许寡妇春心荡、漾,不会是与相好的刚刚欢好吧?” 满脸麻子的食客道:“呸,你小子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屙什么屎?你不是惦记人家许寡妇好久了吧?” “惦记又怎么了?这许寡妇脸俊屁股大,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好生养的。人道是屁股大肩,快活似神仙!” “你还是省省吧!许寡妇可不是一般人!” “怎么个不一般法?她下面有牙?” 众食客传来一阵哄笑。 梁赞正想撸起袖子揍人,陈应却一把拉住梁赞。 梁赞道:“这几个嘴欠的,我给他们长长记性!” “你啊!”陈应低声劝道:“这点荤话,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们人家女掌柜都不当一回事,你只要出手,这事情就砸了,以后你不在的时候,许掌柜肯定有麻烦……” 梁赞安稳了下来,却听那个满脸麻子的食客继续道:“这许寡妇,要说出来也算名门之女,她前朝礼部郎中许善心之的侄女,前朝虞部泽部曹事许善意之女,最初与前进散骑常侍高雅之子高承祖为妻,谁曾这个高承祖居然是一个短命鬼,新婚之夜,大醉跌落自家后花院的莲池中淹死了。” 尖嘴猴腮的食客道:“这不是巧合吗?能有什么?” “你听说我完!”满脸麻子的食客接着道:“这高承祖死后,高雅与牵扯到杨玄感之乱中,上了从贼的名单,许善心当时还是礼部侍郎,就从中打点,收回了高家的婚书。又过了一年,这许寡妇与又许给西市苏氏绸布庄的小儿子为妻。想当初苏氏绸布庄可是长安城少有的阔绰人家,家中店铺过百,门下仆役上千。可没曾想许寡妇刚刚过门,不知道怎滴,大兴城居然走水了,苏家的绸布庄和苏家大院都陷入大火,满门葬身火海……” 尖嘴猴腮的食客吓得冷汗直流:“这许寡妇还是一个白虎煞女?” “还不止呢!” “知道前朝长安留守吗?” “阴世师?” “那可是行伍中的狠人!” “当初阴世师见得许寡妇美貌,偏偏不相邪,想纳许寡妇为妾,还没有等许寡妇进门,平阳公主就杀进长安城,将阴世师满门杀得干干净净……” 听到这里,众人皆惊出一身冷汗。 陈应初时还没有在意,听到这里也不禁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这个许寡妇还真是克夫命,简直就是谁娶谁死。 就在这时,那个麻脸的食客接着道:“你们说,这许寡妇前后嫁过三次人,不是醉酒失足淹死,就是全家被火烧死,阴世师那个倒霉蛋,甚至连手都没有来得及碰一下……那许寡妇是不是至今还红丸未失?” 这人说话好像是刻意的挑逗店主许寡妇,交头接耳的声音能让半个厅堂里的食客都听见,其他人听了也只是不怀好意的猥笑。 许寡妇粉脸通红,那双明媚鉴人的秀眸里有些怨气,却不能将客人赶出去,也愈发的添些诱人的气质。 陈应、马三宝他们也在旁边听着笑,可没有什么多余的正义感站出来打抱不平,只是言语上调戏一下小寡妇,对市井民众来说,真不能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哎,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 “什么叫有道理!” 马三宝望着陈应打趣道:“陈兄是不是也看上了人家女掌柜?要不要撮合你们一下?” “这……”陈应看着女掌柜羞红了脸,顿时没了下文。 马三宝道:“这个女掌柜长相不错,关键是还有一大笔陪嫁嫁妆,娶了她正所谓人才两得,你,你不是怕了吧?” “我怎么会怕?”陈应要说不怕还真是骗人的鬼话,这可许寡妇还真是传说中的黑寡妇。这样的人,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哈哈……” 马三宝饶是酒量惊人,碰到张怀威和梁赞这两个喝酒如喝水一样的牛人,最后也喝大了。陈应让许记客栈多开了一间房,安置马三宝在客栈住下。 片刻之后,呼噜声就传了过来,张怀威、马三宝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即使中间隔了两扇门,也吵得陈应难以安睡。 陈应本来心思就重,初秋季节,说寒冷也没有多寒冷,窗户打开着睡觉,看着床前月光如霜,陈应心里琢磨着早先拒先太子招揽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提出拒绝,太子李建成肯定会很失望,甚至出手打压。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不想被李建成连累,可是想投靠秦王府,恐怕也不是什么美事,事实上武德年间,基本上都是李建成压制着李世民,要不是逼到绝境,李世民也绝不会自己给自己下毒,险些丧命。 自己虽然位卑言轻,阴差阳错进入朝廷三巨头的视野,恐怕难以置身置事事外了。 实在被隔壁的鼾声吵得焦虑不已,陈应披上衣服,推开房门。来到小院中的井栏边,突然陈应望见骇人的一幕,一袭白衣,白衣胜雪,长发飘逸的女子,居然向自己“漂来”。 第二十三章许敬宗的尴尬 “啊!” 陈应饶是胆量不小,也吓得差点惊叫出声。谁曾想那个白衣胜雪长发飘逸的女子,居然比陈应更先惊叫出声。 原来,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将洗脚水倒在地上,白衣女子冷不妨滑向陈应。 好在陈应发现女子惊叫出声,及时伸手拉了一把女子,女子这才稳住身子。 原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许记客栈的俏掌柜。 “多谢郎君援手之恩!” “不用客气!” 陈应突然发觉许掌柜居然一袭纱衣,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说不出来的香味,陈应红着脸道:“许掌柜以后小心点,摔伤了可不妙!” 许掌柜微微一笑,软糯糯的道:“奴奴省得!” 刹那间,陈应微微有点失神。通常会笑的女人都会让人感觉如浴春风,而许掌柜却是其中的极品。 陈应突然发觉,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在此间与其相见,颇为不妥当,就朝着许掌柜拱手道:“时候不早了,许掌柜早点歇息吧!晚安,做个好梦!” “晚…安!”许掌柜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道:“陈郎君,您……是不是想在长安买处宅子?” 陈应想来,肯定是喝酒的时候,他与马三宝商量买宅子的事情,让许掌柜听到了。 陈应点点头道:“正有此意,怎么,许掌柜有房子要出手?” 许掌柜道:“不是奴家的房子,是奴家的堂兄手里有一处宅子要出手!” 陈应道:“陈某手里的现钱不多,不知道够能不能买到合适的!” “奴家堂兄的那套宅子有三进四十七间房子,只是三年未及修缮!难免有些破败,不过要价不高,只需要千贯!” 原本陈应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没有什么概念,可是晚上那顿饭,足足二十几道菜,光牛羊肉就不下二十斤,加上酒水,不过花了七钱银子。折算下来,不过七百余文钱。哪怕长安此时风声鹤唳,物价也不甚高。 这顿饭如果放在后世恐怕没有三五千块打不住。 陈应感慨起来,如论现在还是后世,房子果然还是天价。 陈应露出迟疑之色道:“不好意思,千贯钱陈某着实拿不出来。” 许掌柜道:“陈郎君莫不如明早去看看宅子,兴许堂兄还能让些钱!” 陈应点点头道:“如此也可!” …… 次日大清早,陈应留下梁赞、陈怀仁、赵远桥和李初七四个看管财物,陈应、张怀威、尤子英马三宝则套着马车,跟随许掌柜去看宅子。 自许记客栈出发,穿街过巷走了莫约两刻钟时间,位于永昌坊内第二家,宅子坐北朝南,门楼正中悬挂着字体苍劲的蓝底鎏金字匾额,上书“许府”,朱红大门紧闭着,装饰着兽衔大铜环。 许掌柜走到门前,轻轻叩响铜环,莫约一柱香时间,紧闭的木门缓缓打门。 露出一个十六七岁梳着双鬓的丫鬟模样的人:“你们找……” 当小丫鬟还没有将“谁”字说出来,她便看到了门前的许掌柜。顿时惊喜的上来拉着许掌柜的手道:“二娘你来了,奴奴想你了!” 说着居然将脑袋靠在许掌柜胸前,撒起娇了。 许掌柜道:“兰儿,大郎在吗?” “在!”兰儿迟疑的望着陈应、马三宝、张怀威、尤子英道:“这几位是?” 兰儿仅仅略一扫张怀威、马三宝和尤子英,眼睛却落在陈应脸上,一脸花痴般的看着陈应,这个胆大的小丫鬟,反而把陈应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许掌柜道:“前些日子,大郎想将这处宅子出手,这不正巧几位郎君想买宅子,我就带着他们来看看宅子!” “你们稍等!”兰儿看有许二娘在场,并没有戒备陈应等人,打开大门,让众人进来。小丫鬟则如一阵风一般,跑向内宅。 许二娘引着陈应、马三宝等人进入大宅。 许二娘道:“这座宅子是奴伯父当年置办下来的,堂兄如今手头有点急,只能出手。” 陈应点点头。 许二娘接着道:“这座宅子宽约四十八步,宽约六十七步,分为三进,共有前、内、后三个院落,共四十七间房,有马厩、粮窖、还有一个后花园、亭榭。” 陈应看着这座宅子虽然不是非常大,然而却非常精致。只是些许年间未及修缮,显得有点破旧,柱子上的漆都掉了,斑驳一片,显得很不雅观。 就在这时,一名脸色苍白,身材消瘦高大的文士,在小丫鬟兰儿的带领下,来到陈应面前。 “堂兄!” “二娘!” 这名文士拱手朝着陈应道:“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郡望何处?” “在下陈应!” “在下高阳许敬宗。” “什么?”马三宝和张怀威等人倒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陈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许敬宗!”瞬间陈应心中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没有想到来到自己要买的宅子居然是许敬宗的。 他依稀的记得许敬宗是唐朝宰相,怎么此时落魄得要卖房了? 事实上陈应并不知道,许敬宗虽然也属于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不过他的命运却非常坎坷,文不及虞世南、蔡允恭、薛收、薛元敬、褚亮。如虞世南,与其兄虞世基受学于顾野王,文章婉缛,深得徐陵赏识,“名重当时,故议者方晋二陆”。褚亮“年十八,诣陈仆射徐陵,陵与语,异之。后主召见,使赋诗,江总诸词人在席,皆服其工”。薛元敬“与(薛)收及收族兄德音齐名,世称河东三凤”。 学术方面他又不及孔颖达、陆德明、盖文达、颜相时、姚思廉、李守素等人。如孔颖达,“炀帝召天下儒生集东都,诏国子秘书学士与议论,颖达为冠,而年最少,老师宿儒耻出其下,阴遣刺客刺之,匿杨玄感家得免。”其学高如此。 陆德明,据说王世充欲以“陆德明为汉王师,令玄恕就其家行束修礼,德明耻之,服巴豆散,卧称病,玄恕入跪床下,对之遗利,竞不与语”。盖文达“博涉前载,尤明《春秋》三家,与宗人文懿同以儒学称,时号‘二盖’。 姚思廉是陈吏部尚书姚察之子,精于《汉书》,以史学名家。李守素是姓氏学专家,世号“行谱”。颜相时是颜师古之弟,以儒学名世。 谋不及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李玄道、苏世长、于志宁、苏勖等人,房谋杜断是历史闻名。所以许敬宗的地位在秦王府十八学士中,地位是非常尴尬的。 第二十四章瓷娃娃姐妹花 事实上,许敬宗的尴尬远不止于此。就在宇文化及弑杀杨广之后,他的父亲隋朝礼部侍郎许善心,誓不从贼,被宇文化及杀掉。许敬宗九死一生逃出江都,投奔瓦岗李密,被李密委任为记室,结果不出月余,他这个记室参军位置还没有坐热,李密被王世充打得大败,如今拥有残兵败将不过两万余人。 许敬宗一看李密这艘破船要沉了,就从黎阳城逃到了长安,想投奔李唐。 然而,许敬宗来到长安后发现,无论是他父亲的门生故吏也好,以往他的亲戚朋友也罢,居然没有人理会他。 坐吃山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许敬宗这才决定卖掉当年隋朝文皇帝杨坚赏赐给他父亲的这幢老宅子。 许敬宗打算使钱贿赂许善心的故交,现大唐中书舍人封德彝。 陈应不知道的许敬宗的尴尬,却也知道许敬宗真正发迹还是李世民的中后期,在高宗李治时期,许敬宗最大的功绩就是助推武后,武则天能成为历史上唯一的女帝,可以说许敬宗功不可没。 陈应在脑袋中默默的给许敬宗打上了“奸臣”的标签?对许敬宗这样功利心极强的人,万万不可深交,否则被他卖了还会给他数钱。 许敬宗一直死死的盯着陈应的眼睛,然而看到陈应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居然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尽管陈应的掩饰极好,却还是被细心的许敬宗发现了。 许敬宗仔细在脑袋中回想一遍,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陈应这么一个人,他为何会厌恶自己?难道以往得罪过他? 许敬宗疑惑不已。 难道? 许敬宗心中升了一个大大疑惑。难道是自己当初在江都的丑态被人传至长安? 当初宇文化及杀虞世基,虞世南跪在宇文化及面前,代虞世基受死,世人一时间将虞世南的大义之名传扬天下。与此同时,在宇文化及杀许善心时,许敬宗居然手舞足蹈,附和宇文化及乞饶,让世人为之所憎。 陈应道:“不知许先生这幢宅子作价几何?” 许敬宗道:“这座宅子连同府中促使丫头四人、厨娘二人,杂役一人,车夫马奴各一人,共折价一千三百贯!” 陈应其实也真看上这么一幢宅子,在后世他就是一个穷屌丝,劳碌了十几年还是无产阶级。这么一幢宅子,随着大唐越来越兴盛,肯定价格会越来越高,这个时候买反而是最便宜的,也是最实惠的! 陈应道:“实不相瞒,在下手中实在没有这么多钱。” 许敬宗的这个价格其实非常公道,已经算是贱价大处理了。他已经遣人打听了,要打通封德彝的门路,需要一千贯钱,加上上下打点二百贯,需要一千二百贯钱就可以了。如果将这幢宅子挂在牙行寄买也有小半个月了,别说卖,就连问价的都没有一个。 当然这也跟许敬宗的运气太背有关,随着秦王李世民兵败浅水塬,洛阳王世充兵逼潼关,整个长安都是人心惶惶,拖家带口逃离长安的不知凡几,在这个关头,肯定无人去买房子。好不容易碰到陈应这么一个问价的人,许敬宗自然不愿意错过。 许敬宗道:“做生意嘛,讲究漫天叫价,落地还钱,若是这宅子,还能入陈郎君之眼,就请陈郎君给个底价!” 陈应沉吟道:“这宅子嘛,其实也就一般般,买卖不成情义在,一口价八百贯!” 许敬宗脸色一僵。 他需要一千二百贯去打点门路,手中尚有百八十贯的节余,如果便宜百八十贯,这个宅子也可以卖给陈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陈应给的价格实在超出了他的心里底线。 陈应一看许敬宗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还价还得太狠了。 果然,许敬宗道:“不瞒陈郎君,在下急需用钱,不得已这才变卖祖宅,不过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 “那太遗憾了!” 陈应引着马三宝和张怀威等朝门外走去。 走了十几步,陈应悄悄回头,发现许敬宗半点没有挽留的意思。 “握草!”陈应心中暗骂,这个许敬宗还真不按长理出牌啊。 但是这个宅子,陈应真的非常喜欢。特别是许敬宗附带的四个粗使丫头,清一色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姣好,虽然不是艳冠天下,至少还算小美女。能让这么几个小丫头天天伺候着,陈应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看着陈应依依不舍的神情,马三宝道:“若是陈兄实在拿不出钱,可以跟平阳公主暂借一些,等手头方便了再还便是,我想就凭陈兄跟平阳公主那过命的交情,这点脸面平阳公主还是给的!” 陈应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有道是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当许敬宗听到马三宝所说“陈应与平阳公主有过命交情时”,他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中书舍人封伦封德彝虽然在吏部还有些人脉,就算给他安排一个实职,也只是从四品以下的外官,可是真能搭上平阳公主的门路,岂不是比贿赂封伦强? “等等……” “许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许敬宗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满脸堆笑道:“陈郎君既然来了,不妨喝杯茶水再走也不迟!” “如此也好!” 陈应一听暗道有门,没有想到马三宝无意间所说的“平阳公主”四个字这么值钱。 许敬宗引着陈应等人沿着花圃的甬道,朝着会茶室走去。 进入茶室,陈应暗暗称奇。 这个茶室,面积莫约一百余坪,居中的案凡上摆一个古色古香铜炉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许敬宗冲兰儿道:“兰儿备茶!” “诺!” 兰儿微微一福,如同蝴蝶一般轻盈而出,时间不长,兰儿端着一个托盘,兰儿身后还有两名穿着碧绿罗裙的丫鬟,她们居然是一对孪生姐妹花,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孪生姐妹让陈应看得眼睛都直了。 看着陈应失态,许敬宗洋洋得意起来。 兰儿跪坐在案前,神态肃然。那对姐妹花,一人夹起木炭放进小铜炉的炉灶内,接着将一个铜壶放在铜炉上。另外一人十纤纤十指,缓缓拿起茶饼放进铜壶内。 一举一动,无一不是说不出的美感。 张怀威的眼睛瞪得浑圆,呼吸都急促起来。 第二十五章浓浓的酸醋味 陈应望着许敬宗道:“你的四个粗使丫鬟,就包括她们两个吗?” 许敬宗淡淡道:“当然不包括啊,她们啊,姐姐叫绿珠,妹妹叫红袖,都是敬宗准备送给封伦封舍人的!” 听到这话,绿珠和红袖二女小脸顿时吓得煞白,就连平时信心拈来的煮茶之法,也是连连出错,看得许敬宗直皱起眉头。 许敬宗看着陈应的心,似乎被绿珠、红袖姐妹吸引住了,顿了一顿道:“若是陈郎君,愿替敬宗举荐给平阳公主殿下,她们可以送给陈应郎君!”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张口,马三宝随即就按住了陈应的手,示意陈应不要答应。 陈应虽然知道平阳公主,其实不像太平公主一样热心政治,如果真要许敬宗举荐给平阳公主,平阳公主还真不一定愿意掺合这事。 可是绿珠、红袖这一对极品姐妹花,陈应却不舍让许敬宗送给封伦,陈应不知道封伦是谁,但是能做到中书舍人这样中枢官员,至少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一对好白菜,会被猪拱了。 想想将要发生的事情,陈应心中就一阵心塞。 “官迷,为了当官无所不用其极!”陈应默默在心里给许敬宗打了这么一个标签,突然陈应脑袋一转,一道灵光浮现在脑袋中,顿时陈应有了主意。 陈应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许先生要入仕大唐,正苦于没有晋身之资?” 许敬宗被陈应一语道破心事,却没有什么尴尬,反而淡然的点点头。 陈应道:“以许先生之见,将红袖、绿珠二位送与封伦封舍人,会封一个什么官?” 许敬宗道:“许某文不定安邦,武不能定国。愿为大唐一捉笔小吏便心愿足矣!” 要说许敬宗,其实他一生都是一个悲剧。 入幕秦王府,身为十八学士之一,地位非常尴尬。入幕李密,地位依旧尴尬,他谋不及魏征、徐世绩、武不及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罗士信,论起忠不及王伯当、邱瑞。 在这个时代,许敬宗要出身没有出身,要名气没有名气,要想投靠一个新老板,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业绩。偏偏此时许敬宗还真没有可以拿出手的成绩,这场跳槽的结果如何,他许敬宗也心中没有底。 陈应道:“陈某倒可以送给许先生一个晋身之资。不过嘛……” 陈应的潜台词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我萍水相逢,肯定要拿下相应的报酬。 许敬宗闻言眼前陡然一亮。 许敬宗如果再听不出程默的意思,就不是许敬宗了。许敬宗正苦恼着自己投奔李唐没有可以拿得出手晋身之资,靠贿赂封伦,毕竟不保险,山东七贵,关陇贵族,随便一家拿出百万钱财轻而易举,许敬宗就算竭尽所能,不过可以弄到一千余贯,这点钱听上去不少,可是在世族门阀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钱。 现在听到陈应愿送他一个晋身之资,岂不让许敬宗欣喜若狂? 当然,许敬宗早已看出陈应看上了自己的宅子,加上眼睛一直若既若离,依附在绿珠、红袖姐妹身上,许敬宗若是不知道陈应所想,许敬宗这些年都算白活了? 许敬宗起身,指着茶室转了一转,冲陈应微微笑道:“若是陈郎君解敬宗所急,此间房屋,连同兰儿在内,共十一人全部送给陈郎君!” 陈应微微一笑,冲马三宝道:“马将军,能否为陈应解疑?” “咱们兄弟,谁跟谁啊!”马三宝道:“陈兄,但说无妨?” 陈应道:“大唐骑兵,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与西秦骑兵正面对阵?胜负会如何?” “自然是胜多败少!”马三宝老脸一红,他岂有灭自己家威风,长敌人志气的道理。不过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论骑兵对战,西秦军还真是强过唐军不止半点。无论是西秦薛举、还是宗罗睺都是骑兵高手,除非李世民麾下的玄甲骑兵,还能与西秦骑兵打得不分伯仲,一旦是其他各府的普通骑兵,基本上十战九败,没有对方一倍的人数优势,根本不可能打败西秦军。 陈应道:“若是有我有办法,提升唐军骑兵三成的战斗力,你说陛下会赏我一个什么官?” “什么官不官的不好说!”马三宝道:“封个爵位都有可能!” 此时,许敬宗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陈应道:“这个晋身之资,许先生感觉如何?” 许敬宗迫不及待的将房契,和兰儿、绿珠、红袖等十一人的卖身契一股脑的塞到陈应手中。 陈应当初在泾阳的时候,发现平阳公主和其麾下骑兵都是平鞍和单边马镫,在这个时候,唐朝骑兵的马镫,只是上马的作用。(有资料说是十六国时期发明了双边马镫,本书根据情节需要,设定为没有!) 最早的马镫是单边的,随着时间的发展逐渐演化成双边,进一步解放骑乘者的双手,它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历史。 马镫最大功能是可以解放双手,骑兵始可以靠双脚控制平衡在马上冲、刺、劈、击,大大提升了骑兵战斗力,并可能依此击败欧洲人。 马镫是人类历史上一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确实,马镫发明以后,使战马更容易驾驭,使人与马连接为一体,使骑在马背上的人解放了双手,骑兵们可以在飞驰的战马上且骑且射,也可以在马背上左右大幅度摆动,完成左劈右砍的军事动作。使骑兵的战略地位大大提高,也使世界战争史大为改观。 而在此之前,骑兵骑在马背上飞驰射箭时,必须减速或者下马拉弓射箭,交战双方在马背上的格斗中,也不能竭尽全力大幅度摆动,否则会失去平衡而落马。马镫的发明,就使骑兵的双脚有了强劲的支撑之点。 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的配合,就是让骑兵入门降低了,普通没有接触过战马的汉人,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骑马,让汉人在骑兵方面可以大批量生产骑兵。 偏偏高桥马鞍也好,双边马镫也罢,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陈应倒是可以把这个技术供献出来,为自己谋一个官职,关键是他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 一个刚刚年过十六岁的少年,就算拥有再大的功劳,恐怕也不足以赏赐官爵,还不如将这个创意,送给许敬宗,为自己谋一个大福利。 当马三宝跟着许敬宗自万年县县衙将许敬宗的宅子和仆人全部过户之后,马三宝就回到了平阳公主府。 平阳公主看到马三宝回来,就问道:“你昨夜又出去鬼混了?那种地方以后少去,万一染了脏病,有你受的,哎,早该成个家了!” “公主殿下教训的是!”马三宝道:“末将昨夜彻夜未归,还真不是出去鬼混了,末将跟陈总管去喝酒了!” “哦!”李秀宁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陈应那俊俏的面容,特别是陈应那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眼眸,仿佛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马三宝没有发现李秀宁的异常,自故说道:“公主殿下,您不知道,陈应那贼小子,实在是太坏了,他用双个铁圈一块破木头,不仅换了一套大宅子,还换了一对如花似玉的孪生姐妹花……” “你说什么?他岂可如此放浪?”李秀宁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失态。 “你混蛋” “贱坯子,下流,卑鄙……陈应我要杀了你!“ 马三宝简直是目瞪口呆,他居然发现李秀宁此时居然暴发了,随手抽出配剑,将花圃中的花花草草,砍得七零八落。 马三宝不知道此时还没有发明吃醋这个词,否则他一定会听出李秀宁话语中还带着浓浓的醋味。 第二十六章居长安大不易 “恭喜陈将军喜迁新居!” “恭喜陈将军喜迁新居!” 梁赞、陈怀仁、赵远桥、李初七四人将陈应寄存在许记客栈的财物搬至昌仁坊的这座宅子。众人纷纷向陈应道贺。 此时,原来许府的匾额已经被陈应遣人换了下来,改了“陈府!” 陈应道:“你们错了!” “错了!” 众人疑惑不解。 陈应笑道:“这不是我喜迁新居,而是咱们兄弟喜迁新居。” 李初七结结巴巴的道:“陈……陈……将军,您……您是说……我们也可以住在这里?” “这是当然!”陈应道:“这个府里有大小四十七间房,你们每人一间。” 陈怀仁道:“这怎么好意思?” “这不好吧!”张怀威道:“这毕竟是陈将军买的宅子,我们住在这里算什么事!” “咱们兄弟当然要有苦有难一起挡,有福一起享!”陈应道:“除非是你们看不起我!” “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尤子英道:“我们门房就不错,我睡觉轻,要是有什么小毛贼,肯定逃不过我的耳朵!” 梁赞指着茶室隔壁的一幢五间的厢房道:“我看这间房就不错,我就住那里。” 陈应还没有说什么,丫鬟兰儿就羞怒道:“登徒子,下流!” 红袖怯怯的道:“那是奴的房子,奴这就搬到后院去住!” 梁赞这下闹了一个大红脸,陈应道:“兰儿,以前府里是你掌管,现在依旧是你掌管,原来你们例钱多少?” 厨娘何婶道:“在这年头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怎么敢要例钱?” 陈应道:“皇帝不差饿死兵,咱们陈府也不白使唤人。这样吧,兰儿是一等大丫鬟,月例一千钱,红袖、绿珠你们是二等丫鬟,月例八百钱,厨房何婶七百钱、粗役都是六百钱!大丫鬟,你看着将我这几个兄弟按排一下!” “奴婢明白!”刚刚升职成为小管家婆的兰儿,满脸欣喜,三下五除二将张怀威、尤子英等人分配好了房间。 “何婶,你去多让厨房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加餐!” “奴婢明白!” 等何婶等人走后,兰儿朝陈应嘟囔着小嘴,歪着脑袋望着陈应道:“阿郎手中还有多少钱?” 陈应道:“还有一千多贯吧?” 兰儿掰着手指道:“那奴婢给阿郎算一笔帐,咱们府中下人共有十一人,奴婢、红袖、绿珠和何婶,就是三贯三百钱,加他们七个,四贯二百钱,咱们府里,每个月仅例钱就要支出七贯五百钱。府里原有三匹马,加上张郎君、尤郎君、梁郎君他们四匹马,每匹马每天需要十斤草料,十斤细料,七匹马一天就需要七十斤粗料,折合三十钱,细料折合六十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六贯三百钱,,若是阿郎出访友,马匹还需要加料,这样下来,一个月七贯钱,不见得够用。” 兰儿可不管陈应脸色有多难看,继续掰着手指算道;“府里现在有十八个人吃饭,每个月就需要耗粮五石、折钱一贯,加上油盐酱醋和酒肉,每个月最低也要三贯……当然阿郎还要娶妻,光聘礼至少得上千贯。” 陈应一身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果然不愧为帝都,居长安大不易,每个月居然要花掉将近二十贯钱,他这一千多贯听上去不少,可还真经不住花。 必须尽快想个办法赚钱,否则他还真得去裤子去了。 学学穿越人士制造肥皂? 陈应虽然是理科生,可是他的那些知识早已还给老师了,让他去制造肥皂,他还真会抓瞎。 酿酒? 酿造香水? 发明火药? …… 好像每一个件都非常容易,让陈应说他说真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然而真让他去做,他还真做不出来。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绿珠一声好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阿郎,尝尝奴煮的茶!”绿珠端着一杯漂着油花的茶汤,递到陈应手中。陈应淡淡的望着娇羞可人的绿珠,脸上浮现莫名的兴奋。 绿珠和红袖姐妹尽管长相一模一样,然而性格却截然不同。姐姐绿珠热情如火,一说三笑。妹妹红袖却是冷若冰霜,不拘言笑。 仿佛红袖才应该是姐姐,而绿珠应该是妹妹。 陈应看看绿珠,又看着旁边如同塑像一般的经袖,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就这对姐妹花,在后世绝对可以混成超模一级,然而二人却低眉顺眼的伺候着陈应喝茶,红袖伸手纤纤玉手,轻轻在陈应肩膀上按摩起来。 对于绿珠和红袖二人而言,她们姐妹二人都是许敬宗的家生子,早在许敬宗的父亲为陈朝虞部侍郎的时候,她们的父亲便是许善心的贴身扈从,如果不是许善心买下她们的母亲,与父亲成婚,也没有她们姐妹的生命。 作为许氏家生仆役,她们姐妹自从出生之时算起,就是许氏的奴仆。就算许敬宗把真的送给中书舍人封伦,她们二人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如果不是陈应莫名奇妙的成了她们二人的主人,她们有可能就成了封伦的玩物。 尽管都是给人家当奴婢,可以跟着陈应这个年仅十六岁,风度翩翩的帅哥,总比跟着封伦这个可以当她们爷爷的人要强。 陈应不是神仙,自然猜测不透二女在想什么。 一口温度适中的茶汤喝进嘴里,瞬间陈应的眼睛瞪得浑圆。 “呕……!” 陈应实在没有想到绿珠居然给他喝的茶汤,简直就是一碗羊油汤,里面不仅有姜的辛辣味,还放着盐、八角、陈皮、桂圆等香料,最奇葩的是还放了羊油,既有茶的苦涩味,又咸又腥,最关键的是还膻气扑鼻,这个味道甭提有多酸爽了。 “扑通……” 绿珠、红袖二女吓得小脸煞白,赶紧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陈应赶紧连连漱口,这才感觉胃里不再那么翻江倒海。 “这就是你们煮的茶?” 绿珠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怯怯的接过省下的茶汤,像喝毒酒一样,缓缓喝进嘴里。 绿珠用手绢擦擦嘴:“这里面没毒啊!” “不是有毒,只是味道……” “味道也很好啊!” 陈应甚是无语,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个时代的茶,在后世陈应喝过绿茶,也喝过红茶,也喝过生茶,可是绝对没有喝过如此奇葩的茶汤。 ”炒茶?“顿时陈应有了主意。 第二十七章栽赃嫁祸 “呯”苏护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吓得县尉高万青一个哆嗦。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高万青大气都不敢喘,好半天这才怯怯的道:“那陈应是平阳公主的人,就连陈应宅子过个户,平阳公主都派出了马三爷……长安城里的游侠,没人敢接这个花红。” 当初平阳公主拿下大半个关中,依靠的中坚力量就是关中游侠。别看平阳公主是女儿身,在游侠心中的份量却不低,没有人敢为了钱去开罪平阳公主。 “难道平阳公主……”说到这里,苏护赶紧捂住嘴。 然而这个念头瞬间在苏护脑袋中升起,就再也挥之不去。可别说,还真有可能。苏护可非常清楚,陈应那副皮囊对女人拥有多大的吸引力,当初若非高万青的小妾帮助,陈应根本逃不出长安城。能让一个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不惜冒死相救,足可见陈应对女人们的吸引力。 难道这陈应是平阳公主私养在外宅的面首? 就在这时,苏护的幕僚皇甫敬文眼睛微微眯,贱嘻嘻的靠近苏护耳边轻声低语起来:“东翁,何不试一试!” “试一试?怎么试?如何试?” 皇甫敬文道:“广平侯府前几日有一个失窃案,广平侯爷的祖传金甲被盗,如今脏物已经追回,贼首也业已缉拿归案,但是外人并不知道。” 说到这里,皇甫敬远捻着灰白的胡须笑道:“将栽赃陈应,只要做实了这个罪名。哼哼…哼” “不错,不错!”苏护满脸浮现阴险的笑容:“缉拿盗贼,维持治下治安,责无旁贷,就算官司打到御前,本官依然占着理!” 皇甫敬远道:“更何况,这广平侯府可是关陇世代贵胄,就算平阳公主想护着陈应,那也要掂量掂量?为了一个面首,得罪广平侯府和关陇贵族到底值不值。” 苏护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苏护目光如电,缓缓的扫视着高万青:“你现在知道怎么做了吧?” “卑下明白!” “明白最好!若是这事再办砸了,你这个县尉也不用干了,滚回家吃老本吧。这些年你在任人,没少得罪人吧?要是没了你这身官皮,你感觉你能活几天?” “是,是……”高万青连连点点头,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县尉的官职虽然不高,然而却是一个油水很足的职位。长安城的王公贵族他高万青得罪不起,可是没有后台的平民百姓,却可以任由高万青拿捏。这些年靠着贪污受贿,强取豪夺,他高万青也积攒了数万贯家产,若是这个官职不保,不出一月,关中的那些游侠就可以让他家破人亡。 虽然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更骨感。 陈应看着已经变得光秃秃的花草,简直欲哭无泪。现在树叶已经掉光了,哪里去找新鲜的茶叶? 现在就算陈应想炒茶,至少也要等上大半年的时间。 要说陈应确实还有千贯钱财,这点钱财也不算少,如果可以放在银行里吃利息,也基本上可以保证他一家开销,只是非常可惜,在这个时候,放在钱庄里非但没有利息,反而要缴纳一笔储存费用。 要养活一大家子,要娶一个豪门贵女当老婆,要过上锦衣玉衣的生活,总得想方设法赚钱。 可是怎么去赚钱,陈应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张怀威、尤子英等根本没有陈应的烦恼,他们倒是无忧无虑,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人逢心事,就容易醉得快,不知不觉陈应居然喝高了。 他不仅感觉天旋地转,而且更加不妙的是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陈应也想跑出去呕吐,可是他的手脚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还没有等陈应挣扎着起来。 “哗啦……” 陈应居然吐了自己一身,看着满身呕吐物,陈应的胃就像是放开闸门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等陈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早已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房间内也没有任何难闻的气味。而兰儿则爬在床边睡觉。 看着这兰儿睡得深沉,担心兰儿着凉,陈应就轻轻将兰儿抱起来,慢慢放在床上,然后又将被褥给兰儿盖上。 陈应看着兰儿红润的小脸,忍不住的在她小脸的亲了一下。 陈应分不清此时是什么时辰,隐隐约约记得当初众人喝大了,醉倒得东倒西歪。陈应起身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突然看到尤子英居然拿着横刀,一手举着盾牌,在后院的花圃里寻找着什么。 陈应刚刚想问尤子英什么事情,却见尤子英给他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好半天,尤子英也没有发现异常。 陈应上前道:“大半夜你不睡觉……” “有人翻墙进来了!”尤子英疑惑的道:“我看到了墙角的鞋子,还听到了翻墙的声音,赶紧起来,就发现一个黑影朝后院来了,追到这里,居然失去了踪影……陈将军,快进去,看看财物少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偷鸡不成舍把米 “银子!”陈应瞬间想到了他那将近一千两银子。现在赚钱的门路还没有着落,一旦丢了这一千两银子,他们这些人可真得去喝西北风了。 许敬宗卖了宅子,尽管没有将宅子内的家具搬走,可是气钱的物件一件也没有留下,最可恶的是,并没有给陈应留下隔夜的粮食。 陈应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返回房中找到钥匙,提着灯笼来到储藏室前。 这个储藏室,其实就是许府原来的钱库。以青砖垒墙,用糯米汁混合生石灰搅拌熟土灌缝,拥有五间独立的大房间,面积超过三百坪,而且没有未留窗户……。 来到门前陈应发现原本的门锁居然开了。陈应大惊失色,急忙推开房门进去。 陈应提着灯笼直扑装着银子的银箱,然而银箱的锁并没有发现异常,陈应仍不放心,认真的清点银判,发现银子不多不少。 “这就奇怪了啊!”陈应不解的道:“这银子没少啊!” “难道只是虚惊一场!”尤子英道:“可能是贼人看到咱们警觉了,没有来得及得手……” 就在这时,陈应的目光落在黝黑的桌面上。 这是一张原本用来算帐的桌案,陈应明明记得当初将银子和布帛送进来的时候,兰儿将这个桌面擦拭得干干净净,可是此时桌面上居然出现些许浮灰。 短短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出现浮灰,更加不可能只出现这么大约巴掌大的浮灰。 尤子英突然望着桌案上面的房梁。 陈应提前灯笼凑近了一看,发现房梁上居然多了一个东西。 房梁是用直径一尺三寸的巨木打造而成,此时这个横梁上居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包裹。由于包裹太大,梁木并没有将这个包袱尽数遮蔽住,还露出了一角。 尤子英道:“我去搬个梯子……” 陈应提前灯笼刚刚走出储藏室的大门,就见远远的街道上出现一条火龙…… “抓贼……抓贼……”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传来。 “不好,肯定是栽赃嫁祸!”陈应道:“你去前院挡一阵,我去将这个包袱藏起来!” 陈应顾不得去寻找梯子,一把夺住尤子英手中的盾牌,朝着房梁上砸去。 只是非常可惜,陈应这一下砸在房梁上,震得储藏室灰尘如同下雨。 尤子英捡起盾牌,看也不看房梁,用力一甩,盾牌打着旋儿,朝房梁飞去。 “咚……”的一声闷响,这个黑色的大包袱应声而落。 陈应赶紧上前打开这个包裹,这是一件漆成金色的明光铠甲,在灯笼的照耀下,金光灿灿,文绣兽皮披膊(筒袖)和明黄金线云文短膝战裙,猛虎样式的兜鍪,还挂着熟铜打造护颈。 “好东西!”尤子英道:“这是大将军级别的战袍!”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要命!” 陈应不由分说,抱着这个包裹就朝卧室跑去。 许敬宗在卖给陈应宅子的时候,并没有将主卧室内的暗室机关告诉了陈应。只是兰儿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在陈应想来,恐怕许敬宗也或许不知道这个暗室。 陈应刚刚回到卧室,正见兰儿瞪着大眼睛望着他,他朝着没有理会兰儿,直接走到壁橱前,双手紧紧握住最中间的那个紫铜色的香炉,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响起。 壁橱从中间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六尺余高,莫约三尺来宽的小门。 这个暗室是许善心无意间发现的,不过许善心并没有使用过。陈应抱着铠甲进入这个充满着霉味的暗室。 将这个铠甲放进暗室内,陈应赶紧关上暗室。 陈应突然扑向兰儿,搂起兰儿便盖上被褥。 精心策划这么一个栽赃计划,肯定不会被尤子英和张怀威这两个还没有上任的校尉给拦住,正所谓不到长安不知道官小,别说他们两个正七品的校尉,别的不说,整个长安城拥有十六卫大将军十六人,卫将军三十二人,至于他这样五品的宁远将军也足足有一百多个。 果然正如陈应所料,不一会儿,手持火把的衙役便冲到陈应卧室之前,七嘴八舌头的吼道。 “出来,出来!” 兰儿吓住身子颤颤发抖,陈应轻轻拍拍兰儿的香肩,宽慰道:“不用担心,你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陈应刚刚出屋,就看见高万青目露凶光,不怀好意的看着陈应。 高万青道:“好你个兔儿爷,居然敢盗取广平侯的祖传宝甲,你的胆子不小嘛!” 陈应道:“捉奸捉双,捉贼拿脏,高县尉莫要信口雌黄!” 高万青道:“陆安喜!” “小人在!” “告诉他你看到了什么!” “小人看到有人背着一个大黑包裹,进了陈府!” 陈应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兄弟们谁不知道!”高万青嚣张的笑道:“你不就是那个卖屁股的兔儿爷!” 众衙役肆意的哄笑着。 高万青脸色一冷,大吼道:“给我搜!” 众衙役根本就没有在陈应的卧室内浪费时间,直扑陈应的储藏室。 此时,陈应不用脑袋想,就算是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高万青在搞鬼,高万青身后站的就是苏护。 “你不要欺人太甚!”陈应铁青着脸道:“莫欺少年穷!” “欺负你又怎样?你还能咬我啊!”高万青道嚣张的狂笑道。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班头悄悄来到高万青身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高万青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定格在脸上。 “怎么会……没有?”高万青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咆哮道:“给我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宝甲给我搜出来!” 说着,高万青推开卧室的房间之门,将门旁一个高大的花瓶推倒在地上。 “哗啦……” 高大的花瓶变成了碎片。 “你!”兰儿气得满脸涨红。 “没有,高县尉,您尽管砸!”陈应不以为然的道:“把他们砸坏的东西,全部记下来,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东西,总会有人赔的!” 高万青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高万青率领众衙役在陈应府上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大亮,依旧没有搜出那套铠甲。 高万青道:“来人,将陈应抓起来。老子就不信了,你这个兔儿爷的骨头到底有多硬,三木之下,还由得你不招!” “是吗?”陈应道:“还有半个时辰,我就要去平阳公主府,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胆子有没有大到可以无视平阳公主。” 一听这话,陈应就知道高万青准备屈打成招了。一旦进了监狱之内,高万青有一百种手段让他开口说话。到时候,他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陈应此时这才明白,在这个时代,要么努力上进,高高在上,要么就会被人活活玩死! 陈应无所畏惧的伸手双手,递到高万青面前。“来吧,把你的镣铐和锁链给我戴上!” 高万青反而为难了。 得罪平阳公主,他一个小小的县尉还真不敢。可是若是搜不到铠甲,他回去也没有办法跟苏护交待。 看着高万青进退不得,满脸纠结。 陈应若无其事的望着兰儿问道:“兰儿,他们毁了府里东西?” 兰儿会意的一笑,清清嗓子道:“小叶檀木案棋盘个,折价两百贯,六尺四花瓶一个,折价一百贯……桌、案、柜、漆盒、玉器全部加在一起,免免强强四百六十贯。” 陈应道:“兰儿,你肯定算错了。这个岁寒三友笔筒可是平阳公主送的,据说是陛下御赐之物,毁坏此物,乃大不敬之罪,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高万青听到这里,脸都吓绿了。 四五百贯钱财对于高万青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可是御赐之物,这可是真要了他的老命。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舍把米。 “咱们走!”高万青此时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吞。 “慢着!” 陈应冲着高万青的背影道:“高县尉,三天之内,把陈府损失的财物补齐,否则你就等着吧!” ”扑通……“ 高万青听到这话居然一下子吓晕了。 第二十九章如此军队打个屁仗 高万青虽然走了,然而如同实质的愁云却笼罩在陈府上空。 “欺人太甚!”梁赞的脖子上青筋凸起,可想而起,他心中的愤怒是何等强烈。 “我去杀了这个狗杂种!” “杀,倒是容易!”陈应淡淡的道:“可是杀了之后呢?” “杀了之后?” “杀官等于造反,我们就会面对无休无止的官府追杀!”陈应接着道:“每天都像老鼠一样见得不光,这样的日子你们想过吗?” “这……”众人一时语塞。 经此一事,陈应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原本他只想好好活下去,现在发现这个目标非常遥远,破家县令、灭门府尹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苏护作为万年县县令,就敢明目张胆的栽赃嫁祸,一计不成。他肯定还有后着,哪怕陈应这个从来没有当过官的人,都可以想出无数种办法。 他虽然可以借着平阳公主的虎皮扯大旗,吓唬高万青。然而以苏护瑕疵必报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旦松懈下来,肯定会被苏护害死。等到下一次的时候,他们还有这么幸运吗? 如果这一次不是尤子英意外发现有人进府,他就算混身是嘴也说不清,一旦被苏护坐实了这个盗窃的罪名,他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打铁还需要自身硬,并不是说他陈应是谁的人,这一句话就好使。如果现在陈应贵比公侯,手握重权,别说苏护,就算是皇帝也需要考虑考虑。 陈应满脸愁云,整个陈府也死气沉沉。 接近午时的时候,陈府门外传来哈哈的大笑声。 人还没有到,马三宝的大笑声已经传至内院。 陈应赶紧出门迎接,看到马三宝,陈应一扫心中的不快,平复情绪,躬身朝马三宝施礼。 “马兄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别搞那些虚的!”马三宝道:“给我整点好酒好菜,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也好!”陈应冲兰儿道:“吩咐何婶,快准备饭菜!” 陈应引着马三宝来到后院前厅,分列主客坐下。 马三宝神秘兮兮的将一个质地不错的麻纸,递到陈应手中。陈应莫名奇妙的展开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 上面写着非常简短的一句话。 兹授予万年县陈应东宫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尉、宁远将军秩正五品下,敕,大唐武德元年十月初四。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具署签名,从中书的房官直到兵部的郎中、员外郎,应有尽有,在麻纸的中下部盖着一枚鲜红的印章,陈应到这个时代只有一个月,虽然大多数通用的繁体字已经认得差不多了,但对印章上的大篆还是有些陌生,看了半晌才模模糊糊地看明白印章上刻的是“尚书兵部告身之印”八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陈应疑惑起来。 “原本陈兄弟将会被委派到太原为宁武将军,折冲都尉。”马三宝道:“公主殿下,将陈将军发明的创伤缝合术献给陛下,陛下就赏了陈兄弟一个轻车都尉的勋爵,平阳公主在陛下面前举荐你,你这才改任为东宫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尉!” 突然间,陈应恍然大悟。 他在泾阳组建了一个泾阳乡勇营,被太子李建成一口吞了,而且还罢免了自己所委任的所有校尉军官。李渊肯定以为自己为记恨太子,这才委任自己成为右率卫,从而在东宫内安插一根钉子。 马三宝道:“这个东宫右率卫其实并没有啥油水,也很难捞得着仗打,想立功也难。不过陈兄弟还年轻,立功的事还不急!” “对,不急,不急!”陈应附和着。 如果是没有经历高万青栽赃嫁祸这件事,他宁愿成为白身也不想踏上李建成这艘破船。一旦上了这艘破船,以后等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他肯定会坐上冷板凳,或者丢官去爵。 在与马三宝交谈中,陈应这才知道东宫按制有十率,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诸卫率各领军府三至五不等,东宫十率府中的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不统府兵。为太子直属的亲兵,由其直接掌握。 名义上太子拥有一个微型朝廷,分置文武属官百余人,当然也拥有兵权。如果太子十率全部满编,太子李建成可以拥有二十一折冲府共两万三千军队,事实上东宫只有一个空架子,有将无兵。 薛万彻这个正五品的宁远将军,愿意成为实职泾州折冲都尉,就是因为这个右率卫连将加在一起,只有两百人。 马三宝道:“除了陈兄弟,张兄弟和尤兄弟也有任命!” 说着,马三宝又拿出三份告身。 张怀威被委任为东宫太子左卫率正七品上,团校尉,尤子英则被任命为外城安化门城门从七吕下,副校尉。 除了陈怀仁和赵远桥、李初七并没有任命,其他人皆有任命,看着三人略有落寞的神情,陈应宽慰道:“放心吧,有陈应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你们!” 陈怀仁道:“当官我是不敢奢望了,反正咱也有手艺,明早出去转转,盘个店铺,开个医馆!” 陈应道:“不用,等我几天,我熟悉了右率卫的环境,就将你们安置的右率卫中! 武德元年十月初五,陈应拿着告身,带着梁赞这个扈从,前往东宫右率卫任职。 东宫太子右率,名义上是可以统率五府,拥有兵员六千人马。然而事实上,右率卫同样也是一个空架子。 右率卫还有一名付率,职掌太子东宫的兵仗和护卫事宜;左右长史各一人,正七品上,领判诸曹、府事;录事参军事一人,执掌印鉴;仓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胄曹参军事、骑曹参军事各一人,均从八品下,分掌文官簿、武官簿、器械、公廨。 陈应刚刚一到,东宫右率卫勋二府的果毅副尉魏文忠便带着陈应熟悉勋二府的环境。 魏文忠用三言两语就将勋二府的情景给陈应解释得差不多了,这个勋二府是上府建制,下辖四个团,每个团三百人。分别是勋一团、勋二团、越骑团和射声团。 以勋二府唯一的轻装骑兵团为例,整个越骑团,按制需要有三百名骑兵,六百匹战马。然而实际上却只有八十九匹战马,共计五十六人。 然而,这五十六人中,真正的士兵只有七个人,分别有一个副校尉、三个旅帅,三个副旅帅、六个队正和六个副队正之和三十个伙长率领。 “尼玛”陈应忍不住想暴粗口了。 怪不得武德九年的时候,李世民将李建成的部队打得七零八落,这样的部队打个屁仗?” 第三十章新官上任立威 魏文忠感觉很有必要让自己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上司,明白个中原由。 作为东宫太子直属的部队,当然不存在欠军饷的现象。也没有人敢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玩猫腻,吃空额。 真正的根子,其实还是因为大唐在浅水原的大败。当初唐朝与西秦薛举发生战争,李渊派出李世民率领八总管迎击薛举,其中将东宫六率卫之二十一府,抽出十八府。结果这十八折冲冲府兵共计小两万人马,不是折在浅不塬,就是残部被其他府兵兼并,整编,造成了东宫六率卫实际兵力不足满编兵力的两成。 其实勋二府还不算是最惨的,最惨的莫过于右司御率,右司御率原辖有五府,共计六千余兵马,然而如今却不足一百五十人,空编几乎达到了九成五。 浅水塬大败造成的兵员大早缺编陈应无力吐糟,陈应内心里忍不住猜测,李世民是不是在借刀杀人,反整东宫六率十八府小两万人马一个也没有回来。 浅水塬大败的恶果也突显出来,造成长安城内的军队,士气全无。 来到这个军营中,陈应几乎看不到半点军营的样子。有的士兵彻夜宿醉未醒,酒气冲天,有的则是聚集在一起赌钱,还有更过分的居然把窑姐带回军营胡天黑地。 在魏文忠的介绍中,现在全府只剩下总共剩下三百五十三人。其中射声团仅剩八十五人,勋一团稍好,还剩兵员一百零二人,勋二团人数最多,总共凑足两队又一伙,共一百一十人。 更加复杂的是整个勋二府倒也名副其实,校尉以上级别将官,几乎全部都是勋贵子弟。勋一团校尉是原李渊的书法书佐、现大唐郢州刺史段偃师的儿子段志感。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段偃师带着两个儿子段志感和段志玄随李渊起兵。 后来两个儿子倒也争气,分别晋升为东宫右率卫勋二府勋一团正七品校尉,次子段志玄为秦王府右二护军。 勋二团团校尉叫殷元。他的出身更加不简单,他的伯父叫殷峤,殷开山。现在更为秦王行军长史。关键是这个殷开山没有儿子,殷元现在已经过继给了殷开山为嗣子,将来殷开山若故去,他就可以继承殷开山的陈郡郡公的爵。 至于越骑团刘越也不出身不凡,他是刘弘基的儿子,刘宏基早李渊在太原自称大将军时,任左统军,现任大唐右军都督,官居三品。 勋二府四名校尉中,唯一一个没有背景的莫过于射声团校尉的张士贵了,这个张士贵在大业末年聚众造反,后投奔唐朝,成为右率卫勋二府的一名射声校尉。 陈应此时已经无力吐糟了,整个勋二府几乎在浅水塬全军覆没,然而团校尉居然一个不落,全部待在长安城享福。勋二府的四个团,其中无官职的士兵仅四十一人。平均每八名将官统率一名士兵,苦笑不得的陈应道:“魏副尉,整队吧!” “是!”魏文忠撇撇嘴,无奈的还是派人敲响了聚将鼓动。 陈应虽然没有当过兵却也知道部队集结需要多少时间,像他们这种集合最多也就五分钟的时间。然而咚咚的聚将鼓敲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校场上仍然一个士兵未见。 就在陈应脸色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时,突然一名袒露着上身,胸口长着浓黑的胸毛的大汉,破口大骂:“驴日的混球,你他娘的作死,搅了老子好梦,再他娘的敲鼓,老子把你的腿砸断……” 魏文忠连连朝着这名大汉使着眼色。 这个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勋一团团校尉段志感。陈应这是新官上任,肯定要烧三把火,正愁找不到杀鸡儆猴的对象呢,段志感撞到枪口上,还能落到好。 陈应一下子被气笑了。 段志感根本就没有看到魏文忠眼色,径直走到传令兵跟着,不由分说扬起拳头就砸。 “打啊,怎么不打?” 突然段志玄发现一柄寒光闪闪的横刀,抵在他的脖颈上。 段志感看着陈应眉清目秀,那张脸白得不像话,顿时裂开大嘴,大笑道:“哎呦,还挺俊啊,让段爷好好疼疼你……” 段志感根本没有想到陈应会是他们新上任的折冲都尉,还以为陈应是哪个公子的侍童呢。他仿佛像没有看到喉咙处的横刀,伸手朝着陈应脸上摸去。 龙有逆鳞,触之皆死。陈应的逆鳞就是把他当成兔儿爷,惦记着他的菊花。 “嗷……” 段志感的手还没有伸到陈应的脸上,他突然感觉下体传来一阵剧痛,这种疼痛让他瞬间充斥着他的大脑。 陈应收起横刀,挥起拳头没头盖脸的朝着段志感头上揍去。 无论多么强壮的男人,一旦下体受到致命攻击,就会瞬间失去抵抗能力。此时军营中的人陆续走出营房,来到校场上看热闹。 “魏副尉,这是谁啊?” “挺猛的,打得段大郎毫无还手之力?” “还真看不出这小白脸还有两下子!” 就在这时,勋一团的十数名将官看到段志感躺在地上被陈应往死里揍,顿时炸了窝,纷纷吼叫着要来殴打陈应。 魏文忠苦着脸拦住勋一团的将士道:“这是咱们新上任的折冲都尉,陈折冲都尉!以下犯上,你们想死吗?” “这……” 众勋一府的将士沉默了。 上级殴打下级,无论什么原由,都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可以参与的。 “砰!”陈应当然不敢因为这点小事杀掉段志感,无论他是什么出身,至少段志感罪不致死,但是陈应却不介意上段志感长长记性。 陈应一拳头砸在段志感的眉骨上,段志玄的眉骨,应声而裂,鲜血瞬着脸颊流到段志感嘴里。 段志感咬着牙齿想还击,陈应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尽管陈应不会功夫,可是经过泾阳一战之后,他的心变得强硬起来。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上,要想活下去,只有比别人更强,更狠。他眼疾手快,伸抓住段志感的食指,用力一掰。 “啊……”段志感瞬间感觉自己的手指要断了。 陈应没有顾忌段志感的求饶,继续用力。 “嘎嘣……”的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段志感凄厉的惨叫起来,有道是十指连心。段志感居然疼得昏迷过去。 陈应依旧没头没脸的朝着昏迷的段志感脸上打去。 打了足足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校尉上只剩下噗嗤噗嗤,拳拳到肉的声音。 整个勋二府四个团三百余名将士顿时在脑袋中打了一个惹不起的标签。 陈应终于打得累了,这才收手。 此时段志感估计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段志感的样子了。 陈应转身望着稀稀拉拉的勋二府将士,将鲜血淋漓的拳头凑到嘴边,张嘴将拳头上的鲜血和碎肉沫吸到嘴中。 陈应裂开鲜血淋漓的嘴,俊俏的脸上露出妖异的笑容:“诸位将士,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本将军乃陈应,你们新上任的折冲都尉!” “我等拜见陈将军!” 第三十一章铸造军魂 原本陈应俊俏的脸孔,对于这些丘八来说根本没有多大威慑力。然而,陈应如疯如狂的狠揍段志感这一幕,落在众将士眼中,那么威慑力就大得多了。 陈应面空虽然平和,却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们都给老子听着,老子不管你们从前怎么混日子,你们的好日子就结束了。每天早晚两操,谁要是敢迟到,老子让你们明白死字到底怎么写!” 众将士的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段志感身上,尽管已经秋冬交际之际,却忍不住冷汗直流。“听到没有?” “听到了!” “都他娘的没吃饭?” 这些将士还真的没吃饭,可是他们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天知道这个陈应会怎么玩他们。所以三百余名将士竭斯底里的吼道:“听到了,听到了!” 陈应道:“老子给你们立个规矩!全体都有!围着校场跑三圈!” 听到这话,勋二府的将士们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勋二府的校场面积可不小,整个一圈有两千四百余步,这要是跑三圈就是七千二百余步,唐代一步为六尺,差不多一米半,三圈下来就是将近三十里。让他们不披甲胄也会累得半死,可是现在他们大多都穿着甲胄,就算皮甲也有十三斤多,加上横刀九斤,匕首和头盔,每个人负重最少也有三十斤开外。至于将领则更加苦逼了。 唐军伙长以上全部披铁甲,即使是轻质铁甲重量也在十八斤开外,稍重一点就二三十斤,有的将官还披着两重重甲,全身负重在五十斤开外。别说跑三十里,就是走三十里都会让他们吐血。 然而,全府将士们看到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段志感,就顿时感觉尿意盈盈。 “跑步走!” 众将士开始围着校场跑步。 然而却有勋二府校尉殷元等十数名将领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陈应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陈应那淡淡的笑容,落在殷元眼中,简直比死神还要狰狞。殷元自认为自己是陈郡郡公的嗣子,未来的小公爷。不过想到陈应的那残忍的手段,他的身子颤抖起来。结结巴巴的道:“陈……陈……将军……末……末……末将……是陈郡……郡公世子。” “哦!”陈应大喝道:“魏副尉,抗令不不遵该当何罪?” 魏文忠硬着头皮道:“轻则十杖,重则枭首!” 陈应道:“念尔等初犯,本将军也不重罚尔等,关三天禁闭!” “关禁门?” 众人疑惑起来。 等他们真正明白关禁闭的真正恐怖之处时,恐怕宁愿挨军杖也绝对不愿意关禁闭了。 勋二府越骑团营房马厩附近有几个草料库,这种草料库有几个已经空了。陈应让人整理一下,用木板隔开,制成两米长一米宽,高不过五尺的隔间。仅仅在顶部留下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格子,充当换气孔。 陈应将殷元等十数名将士全部关在里面,周围又用黑布蒙上。 刚刚开始殷元还非常高兴,笑话那些宁愿跑步的傻子。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身为陈应的扈从,梁赞自然而然的成了陈应的亲卫队正。等众将士散去,梁赞满脸堆笑道:“陈将军这一招杀鸡儆猴,可算是在右率卫勋二府立了威,以后看谁敢阳奉阴违……” “立威了吗?”陈应淡淡的道:“其实这还不远远不够,你也太小看这些兵油子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他们还能弄出哗变不成?” “等着看就好了!” 在陈应看来这些士兵第一次进行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估计很多人坚持不下来。然而出乎意料,这个时代将士的身体素质超呼了他的想象,尽管费时近一个半时辰,然而三百余名士兵居然全副武装的跑完了。 等着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将士跑回来的时候。陈应还站在校场上如同一杆标枪。 陈应道:“此次操训,本将军很失望。区区三十里居然跑了一个半时辰,就算是猪也比你们跑得快。更何况没跑半圈,各团各旅各队,建制全乱,如果在战场上,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将是一盘散沙,任人宰割……这次就算了,下次操训,以队为单位,集中考核,全体跑散一个,队正关紧闭一天。四个团进行考核,前两名加餐,后两名伙食标准减半。” 在众将士叫苦连天中,勋二府结束了第一天训练。 回到折冲府节帐,陈应对副尉魏文忠道:“魏副尉,你整理一个册子。就是我们东宫右率卫勋二府,是何时组建,历任折冲校尉是谁,历任各团校尉是谁,都在哪里打过仗,立过什么功,每战折损多少,缴获多少?” 魏文忠不解的问道:“敢问都尉,整理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陈应道:“咱们现有的花名册,不过记录了将士的籍贯和年龄,我想知道他们背后的故事,比如说他们为什么参军,参军之前做什么,他们都做过些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你现在是我们勋二府二号当家人了,这册子上日后少不了有你重重一笔,这册子最终是要保存下来,给写书著史的人去翻看勘察的,说不定多少年以后,你魏老哥的事迹便会通过这样的册子被记录下来,被写进史书列传流芳千古呢!” 魏文忠更加惊讶了:“咱这样的小角色穷疙瘩,还能被写到书里边去??” 陈应笑着点了点头:“只要咱们记下来,总有一天会有人把这些写成书的。” “……可是,这东西不当饥不挡寒,又有啥用呢?”魏文忠对留名青史的兴趣似乎并不是很大。 陈应神色肃穆的道:“一支没有战史的军队,是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 勋二府如今是陈应生身立命的资本,陈应不仅要提高勋二府的战斗力,还要给这支军队注入新的灵魂。 尽管早已知道李建成最终会惨死玄武门,如今他成了李建成的人,自然不想随着李世民篡位,而坐上冷板凳。 所以他必须在这武德年间,让李世民看到自己的能力。 在一个企业内,优秀员工永远不会被淘汰,陈应也不想当被淘汰的那一个。 暂时勋二府的兵员严重缺编,可是陈应相信,只有时机一到,李建成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将东宫六率扩编至齐装满员。 就在陈应准备着,如何提高勋二府战斗力而煞费苦心时。万年县县令苏护此时正与心腹幕僚皇甫敬远商量着如何对付陈应。 第三十二章初会李建成(上) 苏护脸色木然,看不出喜怒。 如果他真的毫不城府,胸无点墨,也绝对坐不到如今这个位置上,要知道身为帝都县令,这个位置可是非常烫手。在万年县这个勋贵多如狗,公侯遍地走的地方,能坐稳万年县县令的位置,足以证明,苏护的脑袋不是白给的。 “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背主家奴啊,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不见,他居然混到了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品秩比我还高两级!” 皇甫敬远道:“难道陈应真成了那平阳公主入幕之宾……听说平阳公主为了举荐陈应为东宫右率卫勋二府的折冲都尉,差点跟太子殿下翻脸。府君,以学生之见,此事还要慎重考虑!” 苏护摇摇头道:“若是高密公主,还有可能,可是平阳公主嘛,绝无可能!” 苏护看着皇甫敬文露出疑惑的样子,就解释道:“你也不想想平阳公主那是什么人,她岂会看上陈应?样貌柴驸马也不比陈应差,论出身更强过万倍,才学武艺,都不是这个贱奴可比的,平阳公主能看上他什么?在长安城根本就藏不住什么事,满城尽是高密公主的风言风语,何时听过平阳公主的绯闻?” 皇甫敬远道:“既然他与平阳公主没有瓜葛,那就好办了!” “这恰恰是最难办的地方!”苏护皱起眉头道:“平阳公主不会无缘无故举荐一个人,只要是她举荐的人,无一例外,都有过人之处。老夫还真是看走眼了!” 皇甫敬远冷冷的说道:“难道任他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还能怎么样?真以为我还动得了一个正五品的宁武将军?”苏护苦笑着道,“敬远,你把这件事情看得太简单了。秦王殿下在浅水塬大败,而陈应那个背主家奴,阴差阳错守住了泾阳城,还意外斩杀了西秦义兴王宗罗睺的首级,占了一个大大的彩头,那个背主家奴宁远将军的职务,可是拿命换来的。现在吏部刚刚给其授职,若是对付他,不要说平阳公主那一关不好过,就是陛下那里,我们这一关都过不去。” “如今这大唐风雨飘摇,那个背主家奴,偏偏有一股子狠劲,五十人抵挡住三千余西秦军进攻,斩其将,灭其军,这样的人,对于大唐来说,可是一个宝贝,等着看吧,东宫和秦王府肯定会拉拢他。” “那难道便看着那奴才在那里坏规矩?”皇甫敬远皱起眉头问道。 说好听点陈应只是一个侍墨书童,说不好听的,他不是一个兔儿爷。一个卖屁股的龟相同,现在看着陈应当上了正五品的宁远将军。皇甫敬远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 事实上不仅皇甫敬远感觉恶心,就像苏护也非常不甘心。 “也不尽然!”苏护冷冷的笑道:“老夫虽然不方面出手,但是不代表别人不方便出手。” “府君这是准备借刀……杀人?” “这个背主家奴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苏护道:“他自己找死,也怨不得别人。” …… 大唐如今是多事之秋,风雨飘摇的大唐朝廷让东宫太子也感觉焦头烂额。浅水塬之败,需要一个足够份量的人承担战败的责任,刘文静原本不是罪魁祸首,谁能想到他居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故意蛊惑李世民重整旗鼓,反击西秦。 虽然时机把握得非常不错,薛举重病不能理事。西秦卫尉卿郝瑗与太子薛仁果有旧仇,担心太子薛仁果上位后会秋后算帐,蛊惑薛举改立次子薛仁越为太子。这个时候,薛仁果集结本部兵马,包围西秦国都兰州,西秦大有内战一触即发的态势。 然而大唐也不好过,东有王世充数万兵马,虎视潼关,内因浅水塬大败,元气近伤。 似乎是老天愿意站在李世民这边,就在李世民刚刚向李渊请旨出兵反击西秦时,前隋河池太守萧瑀投靠大唐,大唐猛然间得到萧瑀麾下近三万兵马,加上收拢的败兵三万余人,李世民得到六万兵马,反击西秦的条件已经成熟。 更让李建成忧心不已的还是刘文静,刘文静多次在公开场合,蛊惑李渊废李建成,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一旦这次李世民大败西秦,尽收西河五州之地,那么他的这个太子之位就危险了。 “必须立功!”李建成暗暗想着。 从西秦太子薛仁果敢兵围兰州城就可以看出,要么薛举已经病故,要么已经失去了统帅西秦军的能力,否则薛仁果也不敢包围兰州城。可以说失去薛举的西秦,就是一个无牙的老虎,有勇无谋的薛仁果就是一只肥羊。 可是此时,要想立功谈何容易? 东宫六率基本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别说战斗力,就是让他们维持治安都有点勉强。 心情不好的李建成,与韦挺坐着马车在长安城内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李建成来到右率卫勋一府的大营,右率卫勋一府的军军营内,士兵们有的喝酒、划拳,有的争吵得面红耳赤。也有的吹牛扯皮,整个军营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就是没有半点军营的样子。 李建成望着这一幕,气得脸色铁青。 韦挺怒骂道:“这帮混账……” 李建成此时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没有抱怨,浅水塬大败东宫六率卫损失最为惨重。他李建cd有点自暴自弃,更何况是这些普通的士兵。 “回吧!” 太子的马车缓缓调头,然而就在经过勋一府一墙之隔的时候,李建成惊讶出声。 原来,勋二府虽然仅剩三百余名将士,无论将校,还是士兵全部都在围着校场跑步。 全副武装的勋二府将士们,在陈应的带领下,汗流浃背的奔跑着。 陈应一边跑一边大骂:“都他娘的跑快点,连跑都不会,上了战场也是给人家送人头。” 尽管这些勋二府的将士累得步履踉跄,然而却没有人敢懈怠。 听着禁闭室里殷元等凄厉的惨叫,他们怕极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禁闭室。这些勋二府的士兵们,宁愿挨板子,绝对不愿意去蹲禁闭室。 李建成眼睛一亮,兴奋的问道:“这是谁?” 韦挺期期艾艾的道:“这是新上任的勋二府折冲都尉陈应……” 第三十三章初会李建成(下) “站住!” 李建成的马车刚刚抵达勋二府大营正门外,突然,营门的四名执守士兵将刀枪横刀李建成身前,哨塔上十数兵士兵将弓弩搭箭上弦,对着李建成。 韦挺勃然大怒,咆哮道:“瞎了你们狗眼,敢拿着刀枪对着太子殿下,难道不怕问罪吗?” “没有兵符、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入大营。”正在执守的士兵张硬着头皮道。 作为右率卫的老兵,他岂能不认识太子。只是陈应的命令就是如此,他要是敢违抗军令,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应也没有采取严酷的军法,不遵军令,只有一招,关禁闭,时间不等。原本殷元等人是第一批享受禁闭室待遇的人,等殷元享受过禁闭室待遇的之后,其他人再也不抗违抗陈应的命令了。就连被陈应狠揍一顿的段志感也聪明的选择了服从。 禁闭室,几乎等于了地狱的代名词。 “你放肆!”韦挺还想喝斥执守士兵。李建成拦住了韦挺,悠悠的笑道:“韦挺,莫过难为这些将士了,咱们这位陈都尉是将勋二府打造成细柳营!” “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李建成道:“本宫巡视勋二府,还请通传!” 士兵返回大营,时间不长,满身披挂的陈应带着副尉魏文忠、段志感、张士贵以及梁赞等将校来到大营门前。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请太子殿下恕罪!” 陈应右手握拳,拳心对准自己的胸口,身子略作前倾。 “陈将军、诸位将士免礼!” 李建成脸上表情依然淡然无波,声音也甚是轻柔好听。 陈应起身,转身大喝道:“梁赞!”、 “卑职在!” “全体集合,请太子殿下检阅部队!” “遵命!” “向右看齐!” 梁赞在下达口令的同时,伸出右臂。右臂向左挥摆,当“齐”字出口之后骤停至胸前平屈(右手成掌、掌心向内)。 原本正在跑步训练的勋二府将士,立即闻令而动。三百余将士迈着小碎步,开始带队。 短短半柱香功夫,居然排出了八个十乘四的方阵。最让李建成惊讶的还是,这八个方阵无论是从哪一个方向看,全部都是一条直线。 李建成虽然是太子,可是他却不是那种温室里的花朵,太平年间的太子。事实上李渊自太原起兵,自称大将军,开府建衙,他和李世民就分别率领左右两路唐军攻城掠地,强兵弱军见过不知凡几,可是像勋二府这种能在半柱香集合而成的部队,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在这个时代,三通鼓(约等于十六分钟)能集合而成的军队都是精锐部队,一般部队能花一个时辰把队形整好,都算是本事了。 梁赞继续下令道:“立正!” “稍息!” 梁赞这才转身,跑步到陈应跟着,立正敬礼。 “禀告陈将军,勋二府集合完毕。勋二府参训将士三百五十六人,实到三百二十人,其中禁闭十七人、执勤十六人,因伤请假三人,汇报完毕!” 陈应还礼道:“入例!” “遵命!” 梁赞跑步入列。陈应道:“请太子殿下检阅!” 李建成瞬间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陈应今天给他太多的震撼了。勋一府士气全无,然而勋二府却斗志昂然。强烈的反差,让李建成对这个陈应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事实上,当李秀宁向李建成推荐陈应的时候,李建成根本没有把陈应当回事。 在李建成看来,是不是人才取决一个人的出身。得知陈应是贱籍,李建成对了陈应就没有兴趣了。李建成有这种想法,其实也无可厚非。在魏晋南北朝时代,知识和文化几乎全部垄断在世族门阀手中。寒门要想出人才,除非有天大的机遇,否则连个识字读书的机会都没有,既没有学习的方式,也没有学习的机会,想要出人头地,机率几乎为零。 在南北朝时期不重视寒门人才,其实还有一种原因。就是成长的物资匮乏的环境中,穷人乍富,非常容易堕落。 然而此时,李建成却对陈应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勋二府这种练兵之法,他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过。很显然,乃是陈应的独门秘籍。 只是李建成并不知道,陈应其实也没有当过兵,所谓的练兵之法,不过是在高中、大学时代接受过两个月的训练。除了四面转法,三大步法、蹲下起立,其他军事动作,陈应也不会。 尽管如此,陈应这种半吊子训练之法,还是在李建成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建成在心中,不仅改变了对陈应的看法,还甚至怀疑陈应是有什么机遇,得到隐门兵家的秘传。 勋二府这三百余人能不能打,李建成不知道,但是绝对可以称得上强兵。 李建成走到勋第一个方阵前,陡然间,第一方阵四十人突然立定,吓了李建成一大跳。 “拜见太子殿下!” 这四十人居然扯着嗓子吼出来这句口号,声音之大,震得李建成耳朵发麻。 李建成道:“诸位将士免礼!” “为太子殿下效死!” 李建成陡然一愣,脸上浮现一丝傲然之色。 就在李建成检阅部队的时候,陈应也在偷偷的打量李建成。 李建成相貌清秀儒雅,特别是眉眼间与李秀宁有七八分相似。陈应没有见过李渊,却依稀知道历史记载中,李渊属于男生女相,李建成也有点女相。 “拜见太子殿下!” “诸位将士免礼!” “为太子殿下效死!” 听着众将士异口同声的大喊声,李建成脸上浮现古怪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诸军皆在休整,为何勋二府却加强训练?” 陈应郑重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有点意思。” 李建成败兴而来,乘兴而归,尽管没有与陈应多作详谈,但是陈应知道他赌对了,他在李建成心中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实陈应训练勋二府也非常不容易,这种简单的队形训练,在后世中学生中五天可以初见效果,然而他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些士兵大部分分不清左右,陈应还是将他们右脚鞋子上涂成黑色,这样训练了足足三天时间才分得清左右。 只是时间有限,陈应还来不及训练更多的内容,现在这些士兵还没有办法像后世一踢正步,否则给李建成的震撼更大。 就在陈应下令解散的时候,突然营门外传来士兵的禀告。 “有人求见!” 陈应来到营门口,发现居然是府里的赵远桥。 此时赵远桥脸上带着惶急之色。 “陈将军,大事不好!” 第三十四章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看着汗流浃背的赵远桥,陈应故作轻松的问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赵远桥急道:“禀告将军,兰儿姑娘失踪了!” “你说什么?兰儿失踪了?”陈应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午后!”赵远桥喘着粗气的道:“昨天午后,兰儿姑娘出府去西市采买布帛,说天气冷了,要给郎君做件新衣裳。”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这才一天,慌什么啊,也许她偷偷回了娘家呢。” 陈应将陈府交给兰儿打理,她现在就是陈府的管家。陈府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打理的,他和梁赞住在军营,张怀威、尤子英同样住在军营。府中就剩下陈怀仁、赵远桥、李初七等十四人。平时府中就是他们十四人吃喝。 赵远桥道:“昨天师傅发现兰娘子坊门关了还未回来,也以为她偷偷回娘家了。可是今早上何婶说兰儿其实并不是许家的家生子,兰儿是钱塘人,三年前逃难至江都,被许公子买下来的。听说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在长安城也没有什么亲人。” 陈应皱起眉头,尽管他与兰儿关系并不熟,可是想到万一被拐子拐走了,如果只是卖给其他富贵人家为奴为婢,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若是卖给青楼,麻烦就大了。 陈应心中一紧,于情于理,这件事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兰儿会不会去寻许大郎了?”突然,陈应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赵远桥道:“我也不知道许家大郎住在哪儿?” “这样啊,你去许记客栈,找一下许掌柜,问问她兰儿是不是在许先生那里!”陈应道:“若是兰儿想跟随许先生,陈某也不愿夺人所好,就把回去把兰儿的卖身契还给她!” 陈应起初还没有想太多,毕竟兰儿跟随许敬宗三年,产生了感情也情有可原。 然而没等陈应回营,却赵远桥与李初七狼狈返回。 陈应意识到不妙,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李初七道:“陈将军,快跑!” “快跑?”陈应反而疑惑了:“跑什么?” “具体的事情我不知道,半个时辰之前,广平侯李孝广带着数十人,冲进府里,说要将将军……” “要将我怎么样?” “要将将军……碎尸万段。”李初七道:“长广侯带着冲进府的时候,我正在上茅房,师傅给我使眼色,我翻墙跑出来的,郎君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了,他连长广侯是谁都没知道,根本没有交恶的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恨的。陈应决定弄清楚这个长广侯是谁。 陈应返回营中,找到魏文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魏老哥,向你打听个事!这长安城,长广侯是谁?是不是段志玄?” 陈应思来想去,唯一交恶的是就是段志感了。陈应逮着段志感狠揍了一顿,段志玄要为其兄报仇,或许会寻自己的晦气。 “绝无可能!”魏文忠信誓旦旦的道:“段氏父亲并未封爵。” “那会是谁呢?”陈应喃喃的道。 “我知道是谁了!”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魏文忠拍着大腿道:“今年六月,今上分封宗室,蜀公李孝基为永安郡王,柱国李道玄为淮阳王,长平公李叔良为长平王,郑公李神通为永康王,安吉公李神符为襄邑王,柱国李德良为新兴王,上柱国李博义为陇西王,上柱国李奉慈为渤海王。而偏远宗室则封为公侯。这个长广侯应是宗室吧!” 陈应顿时脸色大变。 事实上魏文忠猜测的不错,这个长广侯还真是宗室之后。长广侯李孝广是北周梁州刺史李璋之子,大唐永安君王李孝基的庶弟,也算是李渊的堂弟之一。因为他是庶出,所以在李渊分封李氏诸王时,只封了一个长广侯的侯爵。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应道:“魏副尉,本将军家中有些琐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军营诸事就摆脱魏副尉了!” 魏文忠道:“陈将军请放心。有俺老魏在,这军营乱不了!” 众勋二府军营出来,陈应带着亲卫梁赞、赵远桥、李安七一路朝着陈府疾奔而去。 等陈应返回陈府的时候,陈府的仆役全部都被驱赶到院中,被一群持刀护卫按在一边,很多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尽管心有不甘,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反抗,毕竟脑袋上就是寒光闪闪的刀剑。 李孝广非常舒服的躺在软榻上,绿珠和红袖怯怯的发抖,二女脸上挂着泪痕,一人为李孝广捏脚、一人为其按肩。 李孝广虽然是一个闲散侯爷,事实上他也不傻。虽然从陈应府上搜出了所谓祖传金甲,但是略作打听就知道,他的宝甲丢失的时候,陈应还在泾***本没有来到长安。这肯定是栽赃陷害。 不过,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李孝广也没有太过在意。特别是看到陈应居然还有绿珠、红袖这么一对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标志的侍女,李孝广顿时改主意了。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绿珠和红袖就是陈应的罪。 李孝广愤愤不平,陈应不过一介奴仆出身的人,就算是长广侯府随便拎出一条狗来,也比他高贵多了。他这个狗一般的人,凭什么拥有这么一对璧人? 李孝广感觉,无论如何也要坐实陈应的罪名,抄其家灭其族,红袖和绿珠二女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当陈应回到陈府的时候,李孝广根本不容陈应说话,下令道:“来人哪,将贼徒拿下!” 数十名长广侯侍卫一拥而上。 陈应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边反抗边大吼道:“长广侯莫误会,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莫中了歹人毒计,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放屁!”李孝广的吐了一口涂抹,狠狠的骂道:“你他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什么东西,我乃大唐宗室之后,谁跟你是亲者?敢盗本侯宝甲,真是好胆……” 第三十五章吓得尿了 陈应也不是傻子,略作思索就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高万青栽赃的那套宝甲,陈府知道的人只有三个,自己、尤子英和兰儿。尤子英在现在是城门校尉,如果出卖自己,对他也没有好处。 肯定是高万青将宝甲的事情,告诉给李孝广,李孝广不知道怎么捉住了兰儿,从兰儿口得知了宝甲的下落,看李孝广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坐实他的盗贼的罪名。 只要落在李孝广手中,肯定落不到好。 既然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只要杀出去,还可以请平阳公主主持公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应低声道:“瞧准机会,趁机杀出去,能跑一个是一个!” “想跑门都没有!”李孝广脸上露出狰狞之色,瞪着眼嘶吼道:“贼徒胆敢反抗,格杀勿论!给本侯上,杀了贼徒赏钱十贯!” 众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广平侯府的侍卫们一拥而上。 这些长广侯府的侍卫功夫不弱,然而真正的本领嘛,也不见得多好。大唐以武立功,只要有真材实学,谁也不会跟着一个废物侯爷混饭吃,在沙场上就可以博一个富贵。别看陈应、梁赞、赵远桥、李初七只有四人,一时间混战中的长广侯府侍卫们还没有占到上风。 突然,正在拼杀的陈应突然一愣,他看到院中躺着一个血人。 好半天,他这才认出这个血人居然是兰儿。 原本娇小可人的兰儿,此时头发蓬乱,浑身上下都是斑驳的血迹,兰儿那原本纤纤玉指,此时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还扭成了一个诡异弧度。 十指连心,看到这一幕,陈应的心都碎了。可怜的兰儿,可想而知,受了到底多少罪。 兰儿看到陈应出现,原本浑浊的目光,露出一丝神彩。她用沙哑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道:”奴……奴,实在熬不住……出卖了郎君……” 陈应上前抱起兰儿,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肯定是兰儿落在李孝广手中,一个娇滴滴的美女,肯定是受不刑,将陈应藏匿宝甲的事情,供了出来。 陈应发现她不仅十指尽碎,而且下体也是一团狼藉,很显然这一夜半天的时间内,她遭受了非人的摧残。 陈应突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何罪之有? 兰儿何罪之有? 为何要受到如此遭遇? 陈应看着兰儿因为剧烈的疼痛,整个面部都疼得扭曲。 “这不怪兰儿,兰儿要好好的,我一定会请最好的郎中,把你的伤治好……”陈应的眼睛忍不住的往下流。 “郎君……对……对不……起!”兰儿满手血污的手,吃力的伸手陈应的脸,兰儿道:“能死在郎君怀里,真……好……下……辈子,兰儿再干干净净……服侍郎……。” 兰儿话未说完,居然疼得昏迷过去。 陈应轻轻将兰儿放在地上,缓缓起身,怒视李孝广,竭斯底里的吼道:“你他娘的傻逼啊,这摆明了就是栽赃陷害,你都看不出来啊!” “看出来又怎么样?看不出来又能怎样?”李孝广不以为然的道:“你能奈本侯如何?本侯弄死你,还不跟碾死一个蚂蚁一样。这天下是我们李家的,本侯说你是贼,你就是贼,不是也是!” 陈应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原本想在大唐好好混,混一场富贵。然而此时他明白了,哪怕是成为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在贵权眼中他还是一个蝼蚁,一个可以肆意蹂、躏的草芥。 李孝广突然发现陈应眉清目秀,甚是英俊。甚至不比他家中的美妾还要美上三分。渐渐的李孝广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要想活命其实不难!” “哦!”热血涌上陈应的大脑,眼中怒火大炽。死死的盯着李孝广。 李孝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应眼中的怒火,即使看到了他也不以为然。 “做到三个条件,本侯饶你不死!” 陈应怒极而笑:“说说看?” 李孝广伸手一指绿珠和红袖“把她们二人的卖身契双手奉上。” “第二呢?”陈应语气中,已经流露出浓浓的杀意。 李孝广道:“来伺候本侯,若让本侯高兴了,就饶你一条狗命!第三……” “去他妈的侯爷,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陈应双手反握横刀,一步一步走向李孝广。 陈应杀过人,而且杀的不止一个。他身上的杀气之浓,别说李孝广这种太平侯爷,就是百战沙场的悍卒也会胆战心惊。 李孝广吓得身子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上。 陈应仿佛又回到了泾阳战场上,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上。 “噗嗤,噗嗤,”陈应出刀如风,接连砍翻三名护卫,面对长广侯侯府的侍卫挥来的刀剑,陈应看也不看,避也不避,直接中宫直进,直取敌首级。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陈应如疯如狂拼起命来,这些长广侯侯府的侍卫们就怕了。 看着陈应动了杀气,梁赞大吼道:“远桥、关门,不要放跑一个砸碎!” 赵远桥还没有跑到大门前,就发现一大队万年县步弓手鱼贯而入。 十数名步弓手冲进小院,立即抢占有利位置,挽弓搭箭,引弦待发。 陈应仿佛没有看到这些步弓手一样,继续挥刀杀人。 “噗嗤,噗嗤……” 脑袋如同皮球一般不时的跌落在地上,将院内的青砖地面染红了。转眼之间,陈应也变成了一个血人,好像从血水里洗过澡一样,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殷红的血脚印。 “你……你……你……不要过……来!”李孝广发现身边的数十名侍卫居然在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内被杀掉十几余,其他的不是受伤,就是吓得退到一旁。 “现在知道怕了?”陈应大吼道:“你他娘的,早干嘛了。” 高万青刚刚进入陈应府邸上,正看见陈应一手揪住李孝广的鬓发,一手举着横刀抵在李孝广的脖颈上,顿时吓得高万青脸如土色。竭斯底里的吼道:“住手!” 一个开国侯当着他这个万年县县尉的面被杀,他这个县尉丢定了。自己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另外一回事。 突然陈应闻到一股骚臭味,低头一看,李孝广居然吓得尿了。 第三十六章时机成熟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快,快把刀放下。” 高万青的脸都吓得绿了。陈应要是真杀了长广侯李孝广,他固然再难一死。可是他这个县尉和万年县县令褫夺官位,那是轻的,搞不好还要被抄没家产,妻儿发配教坊司,流为其他男人跨下的玩物。 陈应红着眼睛望着高万青,缓缓拖动那柄滴血的横刀,横刀缓缓割在李孝广的脖颈上,一道殷红的血线,顺着刀面缓缓流下来。 “饶命啊……饶命,不要杀我!”李孝广发出瘆人的嚎叫,突然他看到了高万青,顿时急道:“不管我的事,都是这个狗货搞的鬼……” 不用李孝广说,其实陈应该也猜测得到。他与李孝广素未谋面,根本没有可能结怨恨,肯定是高万青受苏护的指使,在栽赃嫁祸他失败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引诱长广侯出手手,面对一个大宗室开国侯,这个亏陈应吃定了。 陈应自然不愿意这么便宜高万青与苏护,就停止手中的切割动作。陈应将横刀移开李孝广的脖颈,可是横刃的刀刃,仍距离他的脖颈不足三寸。 “想死,还是想活!”陈应将冰冷的横刀贴在李孝广的脸上。 “想活,我想活!” “想活的话,那就看看你这个开国侯爷在咱们高县尉心中有没有足够的份量!”陈应冷冷的道:“命令他给老子跪下……” 李孝广陡然一愣,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冰凉的刀刃还没有贴到李孝广的脖颈上,李孝广的带着哭腔道:“高……高……高县……高县尉,你……你快跪……跪下……” 高万青略作迟疑。 陈应道:“李侯爷,这可不怪我啊,这可是高大县尉想让你死,冤有头债有主,记住到下阎王殿,记住谁才是害你的人。” 说着,陈应作势拿着横刀欲砍他的脑袋。 李孝广竭斯底里的急道:“姓高的,你个王八蛋,快给本侯跪下!” “你卑鄙无耻!”高万青咬咬牙,气得要吐血。现在陈应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他,他要是让李孝广在他面前被杀,褫夺官职已经不可能了,弄不好会被夷诛三族。 向陈应下跪,他固然会丢了面子。 可是和面子相比,他感觉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重要。 “算你狠!”高万青最终还是决定妥协,缓缓朝陈应下跪。 不过,跪地上的高万青依旧用凶猛的目光看着陈应,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至少陈应已经被凌迟了。 陈应看着高万青那种纠结得如同得了便秘一样的郁闷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 “怎么,高大县尉不服气?” 高万青愤愤的道:“识相的,快快放了长广侯……”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陈应挥动横刀轻轻拍打着李孝广的脸:“看来你的这个小命在人家高大县尉眼中,也不金贵啊。他居然敢威胁老子,知不知道老子最讨厌被人威胁!” “姓陈的,你到底想怎么样?”高万青的眼睛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很简单!” 陈应笑道:“老子看你嘴贱,就是欠抽,自己抽息的嘴吧,抽得老子满意了,就放了长平侯,如若不然,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人一旦妥协,很容易就养成习惯。当高万青向陈应屈服下跪的时候,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一旦陈应杀掉了李孝广,陈应固然偿命,可是高万青同样落不到好。 看着高万青无动于衷,李孝广急时急眼了:“高万青你这个狗东西,还……还不快听陈爷的打,抽自己的嘴吧!” 高万青暗骂自己犯贱,干嘛要趟这趟混水,要是他不出面,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他除了低头,别无他法。 李孝广看到周围还有十数名长广侯侯府的侍卫,就下令道:“姓高的狗东西既然不动手,你们上。” 听到李孝广的命令,长广侯府的侍卫亲军绝对怠慢,他虽然被陈应、梁赞等人杀得吓破了胆,可是对付高万青这个县尉,心中没有半点负担。 十数名幸存的长广侯侯府的侍卫一拥而上,围着高万青就扬起了巴掌。 “啪啪……” 长广侯府那两名虎背熊腰的强壮护卫扬起蒲扇大的巴掌,没头盖脸的朝着高万青脸上抽出。 仅仅十几个耳光,就抽得高万青嘴角流出汗,凄厉的惨叫声,让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趁着长广侯府的侍卫殴打着高万青,陈应脑袋里飞快的运转着。 此时他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寻思着此事应该如何收场。 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马三宝已经兜不住了。陈应也摸不准平阳公主李秀宁的脉,万一她要是不帮自己,这一关都的就过不去了。 现在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陈应朝梁赞使一个眼色 梁赞会意,快步跑到陈应身边。陈应低语道:“趁空跑出去,找平阳公主过来。” 梁赞点点头,他不是事主,众人的注意力也没有在他身上,他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人群。 “啪啪……” 长广侯侯府侍卫抽打高万青耳光的声音不绝于耳,高万青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弱。 “啪啪……”一名侍卫连续抽打高万青几下,发现高万青居然没有了反应。他顿时后退一步。 “不会是死了吧!”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陈应道:“哪有这么容易死,把他浇醒……继续抽!” …… 长安皇宫甘露殿,大唐皇帝李渊接到来自西秦的消息,看着密信上的内容,李渊简直就是欣喜若狂。 “好,简直太好了,薛举终于死了!”李渊兴奋的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裴寂。 裴寂接过密信,粗略的扫视了几眼。躬身朝着李渊叩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天命所归,得皇天庇佑。” 李渊捻须悠然而笑。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的压力非常大,东有王世充大军进攻潼关,西有西秦攻城掠地。别说长安,就连整个关中都人心惶惶。作为成纪李氏门阀出身,李渊深知关中各大门阀的秉性,一旦王世充或薛举兵临长安城下,他们根本不打,这些门阀就会把他们父子擒下送给新主当晋身之资。 现在西秦霸王薛举死了,薛仁果成功登基,因恶其卫尉卿郝瑗曾他,薛仁果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褫夺郝瑗的官爵,将其贬为庶民。 薛仁果在西秦境内,排除异已,大兴牢狱,一时间西秦人心分崩离析,人人自危。特别是薛举麾下大将梁胡郎、翟长孙等十一员将校歃血为盟,投降李唐。反击西秦,以雪前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第三十七章闹够了没有 薛举死了,西秦第一谋士卫尉卿郝瑗,被薛仁果褫夺官职,贬为庶人。此时的西秦已经是一枚熟透了的果子,手到擒来。 李渊下旨封秦王李世民为元帅,领兵六万出征西秦。 就在这个时候,刘文静又祭出一刀杀手锏。 永乐王郭子和降唐。 要说永乐王郭子和,也是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一。他本身隋朝左翊卫武牙郎将。在大业八年,随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出征高句丽。因来护儿轻敌大意,中了高句丽王高元的诈降之计,率领四万隋军毫无防备的进入了平壤城。入夜后,被高句丽莫离支渊太祚分而歼之,来护儿仅率领不足三千残部逃出平壤城。 按说武牙郎将郭子和既没降敌,也奋力搏杀,战败的责任也不在他。可是杨广仍旧将郭子和发配到了榆林。 大业末年,郡中饥荒,郭子和与敢死士十八人捉住郡丞王才,列举他不抚恤百姓的罪行,斩杀了他,开仓赈济贫民。自称永乐王,建立年号为丑平,称他的父亲为太公,派弟弟郭子政为尚书令,郭子端、郭子升为左右仆射,拥有两千骑兵。南面联合梁师都,北面侍奉突厥,送弟弟郭子升去做人质。始毕可汗册封郭子和为平杨天子,不敢担当,于是改授为屋利设。 武德元年七月,郭子和见唐朝势大,遣使降唐。然而刘文静却压下了郭子和的降表,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这个亮出郭子和投降,意义却不一样了。首先是榆林位于大唐正北方西北强敌梁师都之北,有郭子和牵制,梁师都绝对无法进攻大唐。这样以来,大唐的战略形势就有了很大的空间。 至少在李世民率军出征的时候,士气振奋,一扫先前的颓废之势。 参加朝会回来,李建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旦李世民得胜归来,刘文静再朝廷中呼吁改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他就会更加被动。 “立功,必须立功!”李建成顿时急眼了。 可是如何立功,李建成却是两眼一抹黑。就在这个时候,李建成突然想到了与众不同的陈应。陈应在这个时候加强练兵,难道是他看出了什么立功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建成越想越感觉有这个可能。 李建成决定派出人请陈应来东宫详细商谈一下。 “来人!” 一名东宫侍卫推门而入,躬身而立:“请太子殿下吩咐!” “去请右率卫勋二府的陈将军来一趟!” “诺!” 侍卫转身离去。 “等等!” 李建成突然感觉不妥当,自己此时左右闲来无事,还不如亲自去请陈应,这样也好给陈应一种礼贤下士的印象,让他甘心辅佐自己。 “摆驾,去陈将军府邸上!” 侍卫一动不动愣在那里。 李建成一愣,心中隐隐不悦。 侍卫看到李建成脸色不善,急忙解释道:“太子殿下,卑职不知道陈将军府邸在何处。” “不知道还不去查?右率卫的名录上肯定有他的住址!” 侍卫急忙去查找陈应的住址,前后耽搁了两刻多钟,这才登上太子的车驾,朝着陈府缓缓而去。 …… 平阳公主公主府邸,寝室内。 李秀宁一身圆领碧绿罗裙,端坐在铜镜前,静静的凝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浮现一股深深的无奈。在天下人眼中,她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平阳公主,拥有一个年轻英雄的驸马柴绍,也拥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凄苦。 在别人眼中,她的驸马柴绍似乎是青年才俊的典范,样貌英俊,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知书达礼,出身高贵,年少多金。 正所谓,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自己的夫婿好不好,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得到。在大业十三年,李渊起兵在既。为了麻痹朝廷,李渊派出李秀宁与柴绍在长安完婚。 然而当李渊起兵反隋的消息传到长安,刚刚跟她拜过堂的驸马柴绍却丢下她一个人,独自跑了。还算有点人性,留下一封书信,告诉她“你的父亲将要起兵扫平乱世,我打算前去迎接他的义旗,咱们一起离开不可行,目标太大。你一介妇人,遇到危险容易躲藏起来。” 好吧,洞房花烛之夜,独守空闺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莫过于像她一样,被自己丈夫抛弃。 柴绍抛弃她独自逃生,这是李秀宁心中一根无论如何也拔不掉的刺。 她绝对不会原谅柴绍,一生一世,绝无可能。 突然。 李秀宁发现铜镜里居然出现了陈应,特别是陈应那张近乎完美无瑕的脸,还天在泾阳城墙上,他那细致入微的体贴和呵护。 或许陈应都不知道,他那不经意的举动,居然触动了平阳公主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刹那间的失神,李秀宁盯看一看,这才发现,镜子里的人,还是她自己,刚刚出现的不过是她的幻觉。 “哎” 悠悠一声叹息,道不尽的落寞与空虚。 李秀宁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莫名奇妙的想起陈应的那张脸。 想着陈应,她脸上浮现一丝红润。 “可惜了这副皮囊!”李秀宁喃喃的道,只是她自己都分不清,可惜的是她,还是陈应。 就在这时,贴身侍女急忙推门而入。 “公主,公主!” “翠儿,你要死啊,跟叫魂一样!”李秀宁瞪了一眼翠儿,威胁道:“下次你要是再敢这样,本宫就给你找一个最丑的夫婿,把你嫁了!” “啊!”翠儿带着哭腔道:“公主,不要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李秀宁伸手捏捏翠儿的小鼻子:“骗你的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翠儿恍然大悟道:“马将军有急事求见!” “让他进来!” 李秀宁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她是何等的妩媚,是何等的诱惑。 马三宝推门而下,扑通一下跪在李秀宁面前。 李秀宁瞬间愣住了。 马三宝是当初她起兵的时候,最早跟随她的元老。当初柴绍逃走,李渊起兵的消息传到长安,隋朝长安留守阴世师满城缉拿李渊的家眷,她就是排在第一名的罪首。身边的侍女和护卫不是逃散,就是被官兵杀死,李秀宁带着翠儿,主仆三人逃进了终南山南中。偏偏还遇到一群饿狼,若非马三宝割伤自己的手臂,用血腥味引开狼群,李秀宁和翠儿当时就会丧身狼口,尸骨无存。 在李秀宁起兵之后,马三宝更是身先士卒,攻城拔寨。无往不利。马三宝与李秀宁,名为主仆,实似亲人。李秀宁允许马三宝随意支取平阳公主的钱财,对其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李秀宁看着马三宝堂而皇之的跪下,心里颇为不悦:“三宝,你这是做什么?” 马三宝道:“请公主救救陈应,公主殿下若是不救他,三宝就宁愿跪死在这里不起来!” 好半天,李秀宁这才反应过来道:“什么,陈应他怎么了?” “他闯了大祸了,惹了不该惹的人。” 李秀宁道:“边走边说!” 马三宝跟随李秀宁骑上战马,一边向陈府飞驰,一边将陈应与李孝广交恶的事情向李秀宁娓娓道来。 听完这事,李秀宁反而沉默了。 陈应闯的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再怎么说,李孝广是皇亲,论起辈份,他是李渊的族弟,也是自己的祖叔。皇室有皇室不可冒犯的威严,一旦李孝广死揪住陈应不放,她也没有办法。 …… 陈府院中,万年县县尉高万青已经被长广侯侯府侍卫折磨得欲仙欲死。 陈应也在寻思着,如何收场。 请平阳公主解围,平阳公主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其实还真不好说,因为平阳公主只是公主,而不是皇帝。 李渊可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当年阴世师这个长安留守因为挖了李渊的祖坟,李渊不仅将阴世师满门男丁屠尽。要说阴世师与李渊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杀阴世师是因为阴世师自寻死路,可是窦建德他同样毫不手软的杀掉了。 因为窦建德在河北名声极佳,加上治理河北不错,拥有极强的人脉,李渊担心窦建德威胁自己的统治,连一个富家翁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自己现在惹上了李孝广,打了李孝广就等于打了李渊的脸,李渊能放过自己吗?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正主万年县县令苏护出现了。 苏护其实也不得不出现,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他现在想装怂也装不下去了。无奈之下,他只要请大舅哥武卫将军窦袭出马了。 窦袭虽然是武卫将军,然而身在长安,没有兵符私自调兵,他最多只能调动他的亲卫队。五十名精锐的武卫军将陈府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武卫军将士可不是高万青率领的乡勇性质的步弓手。 “陈应,放开长广侯,不要给乡亲坊里惹祸。”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果不是苏护,陈应何止为落到今天这份田地? 陈应红着眼睛道:“苏护狗贼,你还敢来!” “死就死吧!”陈应想来,只要杀掉李孝广,苏护肯定会被问责。 就在这时,一声长喝:“平阳公主殿下驾到!” 无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武卫军的士兵,都被平阳公主府侍卫简单粗暴的推开,众武卫军士兵一看是平阳公主府的护卫女兵,顿时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李秀宁推开众人,走到陈应面前,厉声斥责:“陈应你闹够了没有?” 第三十八章县令算个屁 “闹够了没有!”平阳公主李秀宁直接给陈应此次事件,定了一个性质。那就是闹。陈应自然清楚,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自己现在需要的就是扮演受欺负的弱者形象,而大奸大恶之徒。更不能给他人口实。 陈应随即收起横刀,松开李孝广。事实上梁赞还擒着刀,站在李孝广身后,只要他敢异动,少不得被血溅五步。不过那是最下策,当着平阳公主李秀宁的面杀人,那不是明智之举。 陈应将手中的横刀横在手上,刀柄递给李秀宁:“纵然长广侯有百般不是,陈应也难逃冲动之失。即使公主殿下不追究陈应,宁远将军、折冲都尉之职陈应也没脸做下去了,陈应现在就自贬为庶人,闲赋待家!” 李秀宁伸手接过横刀,拿着手绢,轻轻擦拭掉上面的血迹。“锋利的横刀,是御敌利器,不是用来你们让你们用来斗殴的。” 陈应的态度异常诚恳,连连点头:“平阳公主殿下教训的是,卑下知错了!” 李秀宁眉毛轻挑起,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孝广。 李孝广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在地上,哀嚎:“公主,您要为本侯做主啊!” 李秀宁俯下身子,突然闻到一股臊臭味,低头一看,李孝广下体一片湿润。 李秀宁皱起眉头,暗忖:真是废物。” 不过,她还是掩着鼻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道:“长广侯,身为大唐宗室,居然被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耍得团团转,你还敢说,脸丢得还不够吗??” 李孝广瞬间打了一个激灵,陈应以上犯上固然没错,可是此事传扬出去,只是说明他李孝广笨,被高万青耍了,自己给了高万青当枪,可真是成了皇室之耻。李孝广虽然纨绔子弟,也是在长安市面上混的人,一旦打了上蠢的标签,让他怎么好意思出门见人? 李孝广苦着脸道:“平阳,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李秀宁瞥了一眼,陈府横七竖八的长广侯侯府侍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李孝广沉吟起来。 李秀宁不悦道:“杀了陈应,坐实你的蠢货之名,就是你想要的?” 李孝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然而当他看到李秀宁眼中闪出的杀机,李孝广不禁嘀咕起来。 李秀宁挥挥手,陈应会意,赶紧走到李秀宁面前,与李秀宁错一个肩膀。 李孝广看看陈应,又看李秀宁,瞬间恍然大悟。 作为李唐皇室,平阳公主与柴驸马面和心不合,如今尚未洞房根本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难道这个陈应是平阳公主的面首? 李孝广越想越有可能,若非如此,平阳公主绝对不会出面。李秀宁在李唐所有公主里,最受宠爱,与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非常要好。但是李秀宁绝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看来陈应就算不是面首,也是禁忌。 李孝广还有浓浓的不甘不意,愤愤难平的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秀宁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陈应!” “在!” “还不给长广侯道歉!” “侯爷,陈应有眼无珠,冒犯您老人家,罪该万死!”陈应瞬间连想都没想,作势朝李孝广下跪。 李孝广吓了一跳,他要是坦然接受陈应的下跪,万一再跟李秀宁吹吹枕头风,他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李孝广赶扶起陈应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是不打不相识!” 李秀宁道:“陈应打伤长广侯府的人!” 陈应连连道:“我赔,我赔。” 李秀宁道:“就赔一千贯吧!” 陈应听到这话,郁闷得快要吐血了。 一千贯,说得轻松。可是却挖光了陈应的老本,他可是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了。 陈应面带凄苦之色。 李秀宁非常没有改口,反而威胁的目光,盯着陈应。 陈应拱手道:“长广侯,这钱稍后就送到府上!” 李秀宁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对姐妹花身上,然而万年县令苏护和武卫将军窦袭,李秀宁压根连正眼都没有看一眼。 更让苏护感觉很受伤。 李秀宁道:“就这么着吧,长广侯先回府歇着吧!” 李孝广如蒙大赦,赶紧命幸存的长广侯侍卫扶着自己,离开了陈应。临走的时候,李孝广露出如同鹰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苏护:“苏府君,本侯记住你了!” 苏护顿时感觉如同跌落冰窖。 事实上没有人是傻子,他利用李孝广的时候,李孝广其实也并非看不出苏护借刀杀人之计,只是他看到了陈应的那一对双胞胎侍女,所以才会将计就计,就意图栽赃陈应,强占绿珠与红袖姐妹二人。 只是没有想到陈应的性情会如此暴烈,弄得他灰头土脸。 苏护此时如坐针毡,脸上冒出冷汗。 武牙将军窦袭正欲渐渐离开,没想到李秀宁一眼就看到了他。 李秀宁道:“武牙将军,这大唐的军队是你的私兵吗?” 窦袭也暗骂苏护多事。只好硬着头皮道:“窦袭不敢!” “不敢就滚!” 听到李秀宁如此霸气的喝斥,陈应暗暗朝着李秀宁竖起大拇指。 窦袭率领亲卫部队离开。 陈应此时胆子也壮了,慢慢走到苏护身前。连连摇头道:“苏府君,你这是何必呢?你我说到底还是主仆一场,为何要苦苦相逼,这是让外看笑话。” 苏护此时恨不得将陈应碎尸万段,只是当着平阳公主的面,借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苏护城府极深,尽管心中恨不得将陈应剥皮抽筋,然而表面上还露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对陈应道:“恭喜陈郎君,攀上高枝。” 陈应暗忖肯定是苏护误会自己跟平阳公主有什么了,不过陈应并没有点破,他不介意借平阳公主的虎皮扯大旗。 陈应道:“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否则惹祸上身,你这个县令之职,在他们贵人眼中,不过是个屁!” “屁”字被陈应咬得极重。 第三十九章皇室最大丑闻 陈应还以为苏护会勃然大怒,然而事实上陈应是小看了苏护的城府。苏护一脸老脸,古波不惊,神色肃然。“陈郎君教训的是!” 苏护的表现,这让陈应有一种一拳砸在棉花的感觉。可是陈应却没有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苏护,毕竟平阳公主的虎皮,可没有那么容易扯的。 “苏府君,咱们还有一笔帐还没有算呢!” “陈郎君。”苏护期期艾艾的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岂敢岂敢!” “你害得老子损失千贯!”陈应淡淡的笑道:“苏府君也是聪明人,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的仇,向来不过夜,你知道怎么做吧!” 苏护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不送!” 陈应转过身子,却见李秀宁舒服的躺在屋中的软床榻上,红袖和绿珠二人则低眉顺眼的复式着李秀宁。陈应也分不清到底是绿珠还是红袖跪坐在案前,神态端庄的煮茶,另外一人则为李秀宁轻轻揉肩,李秀宁还露出非常舒服的神情。 陈应经过此时,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只要是无权无势,哪怕夹着尾巴做人,同样也会祸从天降。 狼要吃羊,从来不会顾忌羊的感觉,也可以找出无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陈应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吃羊的狼,而非任人宰割的狼。 陈应没有进屋,三步并作两作冲到院中,伸手探在躺在地上的兰儿鼻间,发现兰儿气弱游丝。陈应抱起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兰儿,冲陈怀仁大吼道:“怀仁,快来救人!” 赵远桥和李初七赶紧跑到前院的厢房,将陈怀仁的药箱和针囊取来。 陈应轻轻将兰儿放在床上,让开身子让陈怀仁为其诊治。 陈怀仁伸手搭在兰儿的脉搏上,闭目沉思,好半晌,陈怀仁悠悠叹了口气。 陈应心中一紧,急道:“怎么样?” 陈怀仁道:“兰儿姑娘性命无碍,不过此番折腾,也伤了本元。” 陈应最担心的还是兰儿的手原本那双纤纤玉指,已经扭出成诡异的弧度,就算陈应不懂医术,却也清楚兰儿的手指骨头全断了。对于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来说,双手残疾,日后的生活,肯定一片惨淡。 陈怀仁道:“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陈应知道他也不能强人所难,如果在后世像兰儿这种伤,手指应该没有大碍,就算手指断了,也能接上,关键是现在没有那个条件。 “你尽管治,需要用什么药材,不用考虑钱!” 说出这句话,陈应更如刀绞,心更如滴血。 “铛铛!”轻轻叩门声响起。 陈应回头,却见梁赞道:“太子殿下驾到,郎君快去迎驾!” 陈应带着梁赞快步来到中门,陈府中门大开。 陈府十数名仆役已经井然有序的跪着,陈应来到门前,开始纠结起来。 “跪呢,还是不跪?” 陈应在后世除了过年的时候,向父母长辈下跪之外,还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人。但是,太子是国之储君,一人之上,万万人之下,除了皇帝之外,包括亲王在内都必须向他下跪。 在右率卫勋二府的军营中,陈应还可以效仿周亚夫细柳营的故智,应付过去。 可是现在他还真没有办法。 陈应迟疑之中,太子的车驾已经来到视线之内。 只听东宫常侍高唱:“太子殿下驾到,宁远将军、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尉陈应接驾!” 陈应无奈之下,掀起袍子,单膝下跪。不过陈应心中学着阿q却默默想着:儿子跪老子。 “臣应恭迎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李建成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朝着陈应微微一笑,伸手虚抚:“陈爱卿免礼平身!” 陈应迫不及待的起身:“太子殿下驾临陋宅,鄙府蓬荜生辉。” 李建成上前轻轻拉起陈应的手。 陈应虽然清楚,牵手在这个时代算是礼遇,表示东宫太子李建成对他的重视,然而陈应心中却下意识的感觉一阵恶寒。如果是被一个美女牵扯手,陈应会感觉很幸福,可是被一个男人牵着手,哪怕李建成还算一个帅哥,陈应仍下意识的感觉菊花一紧。 李建成仿佛没有看到陈应的目光中露出的恶意和不满,而是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座宅子。李建成道:“这座宅子似乎前隋礼部侍郎的许善心的府邸吧?” 陈应道:“殿下真知灼见,明见万里!此宅原来正是为许礼郎所用。” 李建成不可置否的点点。陡然间,他发现了平阳公主的侍卫们,正在拱卫着府邸的后院。 李建成疑惑的问道:“平阳在府上?” 陈应期期艾艾的道:“回禀太子殿下,平阳公主半个时辰前来的。” 陈应赶紧将李建成带到正堂的前厅。 不过东宫右御率卫的侍卫们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将这座莫约小三百坪的客厅,从里到外搜查了一遍。 李建成缓缓坐在主座上,反而忘记了自己所来的初衷,满脑子里的都是平阳公主。平阳公主明明在陈应府上,却不来见驾,这于情与理都说不通。他虽然第一次来到陈府府上,不过在这个时代的院落格局,大致如此,平阳公主府侍卫拱卫的院落,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寝室、浴室。 哪怕他身为太子,也不会轻易去哪个大臣的后院。平阳公主却偏偏进入了陈应的后院,不得不让李建成误会平阳公主与陈应的关系。 李建成仔细的打量着陈应,陈应的皮肤白皙,闪烁着如同羊脂一般的温润光泽,高挺的鼻梁,深邃而犹豫的眼神,让李建cd有点失神。 陈应的外表,不仅对美女有着莫名的杀伤力,就连男人也会被其深深吸引。 李建成脑袋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荒诞的想法。 李建成突然回想起当初李秀宁不遗余力的推荐陈应,顿时李建成内心里掀起的惊天骇浪。 “难道是……” 现在只是初唐,大唐的社会风气还没有中唐那么开放。公主和贵妇养面首,或是偷情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 李建成望着陈应的目光有点不善了。 如果真如他猜测那样,这将是皇室里的最大丑闻。 ps:非常感谢,三千狼同学的打赏。还是熟人,终于破了本书打赏的处。 第四十章李建成的误会 陈应不是李建成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猜测不到他的想法,如果让陈应猜测到李建成的想法,他肯定会郁闷的吐血。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要说李建成还真是误会了。 李秀宁是真喜欢上了绿珠和红袖这么一对姐妹花,三个女人一台戏。 很快刚刚见面红袖与绿珠就与李秀宁变成亲密起来,绿珠向李秀宁显摆陈应的杰作。 陈应本是一个习惯了后世生活的人,来到大唐之后,哪怕是住进了许善心这种占地数亩的大宅子,他依旧非常不习惯。 比如说每天上厕所就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整个陈府居然没有一座厕所,这让陈应非常不习惯。 改,必须得改。 陈应随手画了几张后世淋浴和坐便系统的简易图纸,交给了兰儿去整改。起初陈应也没有在意,陈应这段时间留宿军营,甚至改成了什么样子,他都没有见过。 在聊天中,绿珠向李秀宁提到了陈府的厕所和淋浴。 李秀宁虽然在外人看来,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也是大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平阳公主,然而事实上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小姑娘。在后世如平阳公主一样大的女子,都还是被溺爱着的中学生。 李秀宁很自然参观了陈府的卫生间,并且喜欢上了这些稀奇的东西。 如果陈应看到的卫生间,估计会哭晕在厕所里。 兰儿将正房东厢房给直接简单粗暴的改成了卫生间。 在古代建筑中,高大的正房这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其次就是后院正房中的左右两厢的厢房,这是留给晚辈居住的地方。以陈府为例,事实上如果陈应有父母长辈的话,居住在正房里的应该是他的父亲长辈,他只能邻居在东厢房内。 陈应算是陈府的家主,他自然而然的住在正房,东西厢房都空出来了。陈府后院正房东厢的房是五间超过三百坪的大房间。三百坪的卫生间,估计也只有土豪才能做得出来。 东厢房原本就在建在拥有三层阶梯的青石地基上,所以对外排水异常方面。而且地面也用了青砖铺地,只是换成了瓷砖。孤零零一座蹲便器,让李秀宁感觉异常好玩。 当然这座卫生间也非常简单。用拓木雕刻成镂花的淋浴喷头,用竹掏空充当输水管道,最奇葩的还是储水箱,居然是直接用了一口五尺开口,深约四尺的大水缸,这个水缸直接固定在房梁上。热水还必须人工烧好,还没有调节水温的设施,每次加水都需要提着水桶爬上足一丈四尺有余梯子,甭提有多费劲了。 如果陈应看到这个所谓的卫生间,肯定会不屑一顾。 然而平阳公主李秀宁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如同小女孩一样,不时的将水管关上再开,看着热气将淋浴将整个卫生间充斥的白茫茫的一片,三个女人在卫生间里玩闹着,不知不觉平阳公主的衣服就全然湿透了。 李秀宁一看衣服居然湿了,还不如趁机享受一下这个淋浴。当太子李建成抵达陈府的时候,李秀宁刚刚脱掉衣服洗澡,她也不可能马上就迎接李建成。 于是,这个误会就大了。 陈应此时还感觉莫名奇妙,自己好像没有说错话啊! 怎么突然间李建成的脸色就变了? 李建成直勾勾的盯着陈应,把陈应看得心里发毛。 “太子殿下……下臣!”陈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建成脸色阴沉如水,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你做得好事!” 陈应更加疑惑:“臣不……不……不知,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太子殿下?” “还敢狡辩!”李建成已经处在了暴发的边缘。 就在这时,李秀宁穿了一身让陈应有点熟悉的浅绿色裙子,头发湿漉漉的走了进来。 “三娘见过皇兄!” 陈应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李秀宁穿的居然是兰儿的衣服。 看到李秀宁此时出现,李建成就如同火山爆发。他陡然起身嘶吼道:“都滚出去,敢进三十步之内夷三族。” 众东宫侍卫如同受惊的免子,瞬间退得远远的。 陈应自觉的随众人离开,李建成却伸手一指陈应:“你留下!” 看着众人已经离开,整个前厅也仅剩下李秀宁、李建成和陈应三人。就连李秀宁的心腹马三宝都退得远远的。 李建成的眼睛红了,瞪着李秀宁道:“三娘,你倒做得好事,你对得起母后吗?” 李秀宁此时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望着李建成道:“皇兄何出此言?” 李建成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咆哮道:“李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听到这话,陈应不由的撇撇嘴,李唐的脸是真丢光了,但是还真跟李秀宁没啥关系。纵观整个历史,银当(和谐万岁)的公主和命妇们,基本上都出在唐朝。其中最著名的还是自己偷情,丈夫守门放哨的高阳公主。将男宠献给母亲,母女共享“花和尚”的太平公主,自然还有想做太平公主第二,拥有男宠和面首无数,与其母承欢的安乐公主。 在陈应看来,在李唐当驸马基本上不是啥好事,一不小心就会被绿。不过,李秀宁却是其中的异类,是女人中的龙风,完全不能归结为李唐荒银公主一类。 李建成与李秀宁兄妹争吵,陈应不敢插嘴,他若是插嘴,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李秀宁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角色,她直视李建成愤愤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李建成伸手指着陈应,吼道:“你和他到底算怎么回事?” 陈应这才发现原来是李建成误会李秀宁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就在这时,陈应心中暗呼要糟糕。 李秀宁的性子刚烈,李建成反而容易把她逼到墙角。 然而出乎意料,李秀宁却淡淡的道:“这是我的事。” “你……”李建成听到这话,气得额头青筋凸起,指向李秀宁的手正不住的颤抖。 李建成指着李秀宁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李建成拂袖而去。 就在李建成走后,李秀宁突然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神色落寞,眼中呈现一片死灰。 第四十一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等太子李建成摔门而走,李秀宁反而更纠结。此时她若是立即离开陈府,反而会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想法,可是如此不走,难免又会给人留下口实。 所以,此时的李秀宁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应看着李秀宁心情低落,就默默转身。不一会儿,陈应端着一杯茶水递到李秀宁面前。 “公主殿下,喝点茶吧!” “不喝!” 陈应将端着的茶水,直接走向院中,只听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陈应不急不躁,再次端着碗碟和筷子走到平阳公主面前:“公主殿下,您也饿了这么久了,吃点东西吧!” “不吃!” 李秀宁气鼓鼓的吼道:“不吃,就是不吃!” 陈应端着碗筷走到院中,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啦一声碗碟摔碎的声音。 李秀宁俏眉一挑,走出前厅,来到院中,发现陈应正将一堆破碎的瓷器,捡起来摔在地上。 陈应仿佛像自言自语的说道:“人的负面情绪就像气球,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会被称破的!” 李秀宁道:“真是莫名奇妙!” 陈应道:“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如果是实在气不过,不如发泄一下,比如像现在一样,将这些瓷器全部打碎。” 陈应依稀记得在后世好像是在看过这样一段文字:“若她涉世未深,则带她看尽世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则带她去做旋转木马。” 陈应知道,别说旋转木马,就算是真的战马,同样无法打动李秀宁。可是也可以用一种既经济又实惠的方式,帮助李秀宁发泄心中的愤怒。 陈应将一柄小锤子递到李秀宁手中:“心里若是不痛快,就把这些瓷器砸碎,砸碎了,心里就会舒服多了。” 李秀宁下意识的接过锤子,突然发现这些碗碟都有裂痕? “这是?” “哦,瓷窑出的次品,二十钱买了一大车,不够还有!” “叮叮当当……” 随着李秀宁挥动锤子,狠狠砸向这些瓷器,慢慢的她的心境发生了不经意的变化。 …… 苏护返回万年县衙,就把自己关进书房,等到了掌灯时分,苏护一直没有出屋,也没有叫人传饭。 皇甫敬远小心翼翼的来到书房前,轻轻叩响房门。 “是敬远吗?进来吧。” 皇甫敬宗进入书房内,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书房。出乎他的意外,苏护居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气急败坏的摔打书房内的陈设,而是静心的挥毫泼墨。 看着桌边放着足足一叠写满字的宣纸,似乎苏护这大半天都在练字。皇甫敬远期期艾艾的道:“明府的书法越来越精湛了,学生望尘莫及……” “你啊,这张嘴,真会说话!”苏护不咸不淡的道:“你以为本府为方寸大乱?” 皇甫敬远诚惶诚恐的道:“学生不敢。” “你跟我多久了?” “自大业四年,至今有十年了!” “十年了,时间也不短了!”苏护笑眯眯的道:“你不会真以为本府就这点能耐吧?本府若只是这点本事,早就让人吃得渣都不剩,老夫也早已变成荒冢朽骨了!” 皇甫敬远低头倾耳倾听。 苏护淡淡的道:“这做官啊,最难的莫过于长安和万年两县的县令,身在天子脚下,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非富既贵,惹不起的人太多了。” “明府所言极是!” “可是本府自大业十二年任万年县令以来,历任三朝天子,本府却依然不动!”苏护道:“本府不动如山,靠的就三样,识大体,顾大局,知进退。这三样,说起来容易,要想做到,还真不容易……话题有点远了,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皇甫敬远迟满脸羞愧,疑了一下,怯怯的道:“只是……只是” “莫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不是外人!” “夫人大发雷霆,死捂着钱库,还说区区一个卖屁股的免儿爷,只要窦家出手,定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愚见!”苏护冷冷的道:“送钱给陈应小儿,还真以为本府怕了他不成?” 皇甫敬远道:“明府,还请慎重,平阳公主既然大张旗鼓的护住陈应,若与其为敌,颇为不智!” “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苏护道:“陈应小儿,不是要本府给他送一千贯吗?给他三千贯,先从府库调拨,再从我府上拉回来平帐,试目一待,且看陈应小儿张狂到几时。”、 皇甫敬远心中一惊道:“府君是想借柴驸马之手对付陈应?” “不是借,咱们什么也不用做!”苏护微微一笑道:“等着看好戏吧。柴驸马可不是李孝广那个废物,挑拨只会适得其反……” 皇甫敬远道:“那柴驸马岂会知道陈应与平阳公主……” “你啊,还是不懂这些世家门阀!”苏护叹了口气道:“这些门阀的能量大着呢,长安城里,无论哪个犄角旮旯发生的什么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柴驸马除非是假装不知道,否则此事,迟早会传到他的耳朵里。柴绍可不是李孝广那个空头侯爷,他可是拥有实权的光禄大夫。” 自太子李建成走后,平阳公主也随后离开。陈应甚至没跟平阳公主多说一句话,然而到了坊门快要关闭的时候,陈府门前出现十数辆装满大箱子的大车。来人没有说一句话,径直将这些大车停在陈应府门前,然而悄悄离开。 陈应听到消息,来到前门的时候,将这十数辆大车全部推入陈府。此时陈应将一千贯钱送给了长广侯李孝广,他的钱库已经彻底空了。 别说三两年,如果不发俸禄,恐怕陈应府上下个月都揭不开锅了。可是看着太子李建成那暴怒的模样,他这个刚刚到手还没有捂热呼的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尉的官职,就要飞走了。 陈应亲自上前,打开其中一个大拓木漆成红色的箱子,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铜钱。粗略估计,这一个箱子足足三百余斤。 别看满满当当三百多斤铜钱,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大唐立国之外,战争不止,现在还没有完全替换掉大业五铢钱。以大业五铢钱为例,一贯钱就是十四斤重,一个箱子装满了顶天也就二十余贯。 陈应暗暗数了数,每个大车上装三个箱子,这总共是十七辆大车,共五十一个大箱子。 陈怀仁、赵远桥、梁赞、李初七和其他仆人累得满头大汗,才把这些整整沉重的钱箱,共计一万五千余斤铜钱,抬进钱库。不出陈应的意料,这些箱子里装的基本上都是铜钱,三千贯只多不少。 看着堆得几乎要满的钱库,陈府上下人人兴高彩烈,简直跟过年一样兴奋。然而陈应脸上不仅不见任何笑容,他的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梁赞喘着粗气道:“这是谁送的钱?” “苏护,除了他没有别人。” “看来苏大县尊也认怂了!” “未必!”陈应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淡淡的道:“他是这么容易认怂,就不是苏护了。” “他一个县令,敢扫平阳公主的面子吗?”梁赞道:“他还敢驳了平阳公主的面子不成?” 陈应摇摇头道:“这可不见得,送这三十四箱钱,不是认错,而是麻痹我!正所谓上帝欲让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不会吧?” 梁赞顿时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太够用了。 陈应道:“苏护若是真的想与我化干戈为玉帛,就算不亲自登门,至少也要写一封言辞诚恳的信,这样如此大张旗鼓的让人送钱过来,表面上看是他苏护向我服软了,实际上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梁赞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曾是街面的混子,经历的这种类似的弯弯绕多了,苏护此举无疑是将陈应推到风口浪尖。 陈应正是看得明白,这才感觉苏护的用心歹毒。 自己现在是一个既无门阀背景,也无家世,偏偏不仅扫了大唐开国侯的面子,还逼迫堂堂万年县县令花破财免灾,就凭“以下犯上”这四个字,这个消息只要传扬出去,陈应瞬间身败名裂,就会成为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唐的公敌。 梁赞拱手道:“郎君,咱们现在怎么办?” 陈应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四十二章平阳公主的心事 “啥,咱还要给他回礼?”梁赞不悦道:“凭啥要给他回礼?” 陈应闻言哑然失笑。“来而不往,非礼也。”说得意思是别人对你表示友好,你如果不回报,就不合礼节。礼尚往来意思也是说,在礼节上,讲究有来有往。古意和后世的意思已经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陈应耐着着心解释道:“苏护老儿如此对我,我要是没有一点动作,就太对不起他了!”梁赞闻言这才愤愤平的道:“是该想个招对付他。” 陈应总算看明白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想躲就可以躲过去的。李孝广明明与自己无怨无仇,偏偏因为看中了自己府的上绿珠与红袖二女,就想着法子弄死自己。 三百多年前,同样也一个美丽的姑娘绿珠,同样也因为有一个权贵看上了这个美丽的绿珠,他的主人告诉绿珠,我是因为你才获罪。绿珠听到这话,为了不连累他的主人,纵身一跃坠楼而死。 原本陈应也只是当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传说,没有想到同样的故事,会在自己身上上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束手待毙,绝对不是陈应的性格。别说区区苏护,就算是李渊要想自己死,自己也会奋而反击。 “让自己快速强大!” 陈应脑袋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强大到需要让人仰视,那样才会不用担心,暗处的冷箭和阴谋。想到这里,陈应决定未雨绸缪,提前布局。 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世族门阀都圈养着大量身手高强,装备精良的死士,哪怕到了有一天纵然时运不济会家破人亡,也可以拉着仇人一起陪葬。 然而转念一想,要训练死士,就需要那些忠心耿耿的人手,也需要太多的时间和金钱,自己现在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别看陈应钱库里有三千贯钱,这听上去不少,看上去也很多,事实上还真不经花。 培养死士这种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机缘和巧合。经历此事,也让陈应感觉到自己在长安城就像是一个瞎子,一个聋子,什么风向不知道,长安城各大势力,他同样不清楚,这种感觉让陈应非常不舒服。 “不行,必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消息渠道!”想到这里,陈应背着手,在前厅里来回踱步,好半天,他脑袋中终于闪过一丝明悟。 既然没有时间去训练死士,也没有精力会做,自己何不学学大宋的宋江?事实上宋江这个人在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中,文和武都不算拔尖,然而他偏偏是梁山的大当家。就是因为宋江拥有了其他好汉所没有的江湖地位和名声。 宋江绰号叫及时雨,就是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提供帮助。积攒了雄厚的人脉基础。自己还真可以学学宋江,陈应就对梁赞道:“你去许记客栈一趟,请许掌柜来一趟!” “现在?”梁赞道:“可是坊门已经关了?长安现在宵禁,只要敢在宵禁后出现在街市上,武侯会格杀勿论。” “那就算了,明早我就去许记客栈一趟!”陈应点点头道:“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回去歇息吧!” …… 平阳公主府的寝室内,十数只如同小孩手臂粗的牛油蜡烛,燃烧着,发出霹波霹波的声音。,将整个寝室照耀得如同白昼。 李秀宁望着摇曳的烛火,心乱如麻。 回想起在陈府时的李建成愤怒,李秀宁只感觉莫名的心寒。当初李渊准备起兵反隋,对于整个李家而言,几乎都是公开的秘密,唯有她一个人被瞒着。甚至当作弃子一样,送到长安来完婚,以麻痹隋朝朝廷。就连柴绍这个女婿,都比她提前得知李渊起兵的消息。然而第一次被抛弃,李秀宁可以说是无怨无悔,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在战场上拼杀,数次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遥,最终占领大半个关中,攻下长安城,否则恐怕李唐还无法挺进关中。 然而李渊进入关中,当上皇帝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奖励她这个开唐第一大功臣,而是将她麾下七八万娘子军拆分得干干净净。 李秀宁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她也同样不说什么。 可是这一次,她是真伤心了。她与陈应并没有太多接触,要说爱,还真谈不上。只是陈应的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让她感觉莫名的亲近。此时最多对陈应喜欢那么一点点而已,然而李建成却咆哮如雷。 李秀宁也算是李建成看着长大的,李建成熟悉李秀宁的同时,她也同样熟悉节建成,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是最不会改变的。李建成或许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绝对不会放过陈应。 想到这里,李秀宁就感觉莫名的悲伤。 就在这个时候翠儿神情不安的望着李秀宁道:“公主,你别吓奴婢,这都大半夜了,你不吃不喝,想干嘛啊!” 李秀宁回头道:“谁说本宫不吃不喝,去传膳吧,记着,本宫要吃叫花鸡。” “啊……”翠儿眉毛已经笑成了月牙:“奴婢这就是去!” 随着翠儿离去,平阳公主府的厨房一阵手忙脚乱,莫约三刻钟时间,翠儿将热气腾腾的叫花鸡端到李秀宁面前。 李秀宁打开外层包裹的泥土,伸手撕下一条鸡肉,放进嘴里。 然而瞬间李秀宁的眉头就皱起来了,眉头拧得越紧。 翠儿道:“公主,怎么了?” “怎么会做得如此难吃?”李秀宁根本不知道人的味蕾,其实和心境有关。心情的好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吃山珍海味同样难以下咽。 李秀宁叫来厨子,平阳公主府的厨师也是御厨出身,精通各式菜肴的烹饪。 李秀宁仔细询问厨师的做法,发现与陈应教给她的方法一模一样。 李秀宁疑惑起来:“难道陈应还藏了一手?” 翠儿赶紧将厨师赶走,神秘兮兮的问道:“公主您似乎有心事?公主是担心太子殿下难为陈郎君?” 第四十三章打到床上去 李秀宁被翠儿一语道破心事,不禁脸色一红。“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李秀宁这知道翠儿是在诈自己。 李秀宁伸手一把揪住翠儿的脖子:“好啊,你个死丫头,居然敢算计我?” “公主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求饶了,哼哼,现在晚了!” 李秀宁伸手挠着翠儿的小肚子,翠儿怕痒,身子是一条软若无骨的蛇,在床榻上翻腾着。 等到二人闹了足足两柱香时间,二人香汗淋漓。 李秀宁与翠儿躺在床上喘息着。 “公主你是怕太子殿下免了陈郎君的官吗?” 李秀宁道:“不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太子虽然为东宫之尊,天下仅次于父皇的贵人,但是有些事情他也不能随心而欲。” 翠儿道:“公主你是说太子罢不了陈郎君的官?” “这是自然!”李秀宁道:“自秦王浅水塬之败后,西秦军气势如虹,攻城拔寨,所向睥睨。陈郎君他们一个队以四十三人阵亡为代价(百姓不算)不仅守住了泾阳城,还把宗罗睺以下三千军队歼灭在泾阳城下,让西秦太子薛仁果铩羽而归,是咱们大唐这段时间唯一出彩的地方。父皇明旨颁布,下旨奖励破格提升的将军,如今陈郎君刚刚上任不足一月,差职并无差错,太子若是罢免的陈郎君的官,父皇那里也不好看,会让天下人对我们大唐有何看法?别说陈郎君并不差错,就算有差错,也不是说罢就罢,这会让为大唐浴血奋战的将士感到心寒。” 翠儿道:“那……那……公主,还担心什么?” 李秀宁道:“如果真罢官了,反而是好事。他要是无官了,本宫就把他调到平阳公主府,当尚食令,天天给本宫做叫花鸡吃。为难又不是只有罢官这一条路,手段多着呢,说了你也不懂,睡觉吧!” “哦!” 翠儿起身将寝室内的烛火一一吹熄,整个寝陷入了一片昏暗。 躺在宽大的床前,李秀宁仍旧难以平静。 李秀宁已经清楚了陈应与李孝广冲突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两个侍女,虽然说绿珠和红袖长像清纯可人,但是远没有到艳冠天下的地步,只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让人感觉稀奇而已。而且李秀宁在浴室里让她们服侍的时候,分明看着她们二人还戴着守宫纱。 陈应居然会为了两个侍女,不惜开罪开国侯爷,就凭这份胆识、这个担当就超过柴驸马万倍。 李秀宁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她下意识的会把陈应与柴绍比较。这种比较结果就是,越比较柴绍越是差劲。 迷迷糊糊,李秀宁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陈应早上起来洗漱后,命赵远桥前往勋二府告假。在陈应正在吃早饭的时候,赵远桥回来,就向陈应禀告:“勋二府同意了陈应的告假!” “果然不出所料,李建成开始跟他使绊子了!”陈应默默的想道。不过他并没有把勋二府当作真正的升身立命之本,勋二府折冲都尉,不过是一个过渡性的官职,将来最好还是离开长安。 陈应淡淡的应了一声,道:“抓紧时间去吃饭吧!” 当陈应匆匆吃过饭,让车夫老周套上马车,他准备去许记客栈拜访许掌柜。就当时陈应踏上马车,准备离府时,李初七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道:“郎君,兰儿姑娘醒了!” 陈应急忙冲进西厢房内,看着兰儿的双手和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只是那张俏脸,毫无血色。 “兰儿,感觉好点了吗?” 兰儿目光空洞,毫无反应。 陈应上前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兰儿的额头体温略高正常,陈应知道伤口还不算感染。“还好,还好,兰儿,你安心养伤,这个仇,我一定会给你报的。到时候,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兰儿始终没有反应。 陈应暗叹,兰儿的伤势只是一方面,恐怕心灵的创伤没有那么容易好转。毕竟她的遭遇,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许府原四个粗使丫头,许敬宗图省事,直接以东南西北命名。陈应就让年龄最长的东东负责照顾兰儿。 安顿好兰儿,陈应赶到许记客栈的时候巳时六刻,这是相当于后世的十点半。然而这个时代,人们还是习惯于两餐。巳时三刻的时候,客栈的餐厅内陆续开始有客人用餐。许记客栈的伙计小厮正忙照顾客人。 看到陈应与梁赞进来,俊俏的许记客栈的女掌柜许二娘赶紧迎上来道:“我说今儿早上怎么喜鹊喳喳的叫呢,原来是陈郎君来了。陈郎君是要住店呢,还是要吃饭?” 陈应微微一笑道:“我找许掌柜有点要事!” 许二娘一愣,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陈郎君找奴家何事?” 陈应道:“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样吧,有没有一个清静可以谈事情的地方?” “请郎君随奴来!” 许二娘引着陈应穿过餐厅大堂,来到后院客房院内。最北边有两间小耳房。陈应此时也多少了解了这个时代的院落房布局,这应该是照看后门的仆人房。耳房的面积不大,相对更加低矮,而且窗口只有不足三尺见方,即使现在,进入房间内也感觉有点昏暗。 陈应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这个小屋。靠北墙是一排简单壁橱,里面放着层层叠叠的帐薄和书籍,临窗是一张莫约六尺长的长案,长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和算筹,不见其他杂物,案几桌面上也是一尘不染。一道粉红色的布幔,隐约可见后面是一张床。 陈应暗忖道:“这难道是许掌柜的闺房?” 许二娘局促不安的道:“此地地方虽然小,平时不见外客,倒也清静!” 陈应不可置否点头道:“不错!” 许二娘正欲开口让人送茶。 “不用客气。”陈应赶紧制止许二娘道:“陈应此次来是与许掌柜商量一桩买卖?” “哦?”许二娘微微一笑道:“郎君是想关照小店生意吗?如此多谢郎君美意……” 陈应沉吟片刻道:“许掌柜以为,许记客栈可作价多少?” 许二娘脸色一冷,不悦道:“你什么意思,无论你出多少钱,许记都不卖!” 陈应道:“许掌柜,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可好?” “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你走,你走!”许二娘自被婆家赶出来之后,这个小店就是她的家,就是她的命根子。许二娘起身去拉起陈应的衣袖,用力将陈应往外推。 陈应无奈只好起身道:“许掌柜,你听我说,你听说!” “偏不听,就不听!” “就一句,说完就走!” “你滚出去!”许二娘顿时撒起泼来。 眼见拉不动陈应,就冲着门外尖着嗓子大叫道:“六子、胖子,六子,胖子快过来,快过来把他打出去……” 陈应顿时来气了,双臂用力,将许二娘按在胡床(马扎子)上。 许二娘挣扎起来,别看陈应看似瘦骨嶙峋,弱不经风。然而力气却不小,陈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这次穿越重生身体发生了变异。别说许二娘这个女人,就是寻常壮汉,也没有陈应的力气大。 许二娘眼见挣脱不开,张嘴就朝陈应按在她肩膀上的右胳膊咬去。 “哎呦……”陈应吃痛,不由自主的松口了许二娘。 许二娘顿时也安静了下来。 陈应撸起袖子一看,一排清晰的牙印已经冒出殷红的血迹。 许二娘原本脸上露出了些许愧疚之色,可是当陈应看她的时候,她的脸马上就比翻书还要快,立即变得凶巴巴的:“你活该,就知道欺负奴家……。” “你的脾气也太爆了吧,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 “你想说什么,就算说破天,许记客栈也绝不卖!” “我也没说要买啊!”陈应哭笑不得的道:“我只是看你的小店太破旧,装修也不够上档次,只是招待普通百姓和脚夫,如果把店的门脸改一下,重新刷漆,将老旧的桌椅、床铺全部换掉,生意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许二娘的语气顿时一软:“那你也不说清楚……” “还怪我,你容我说了吗?”陈应道:“我手中正好有一笔闲钱,想入股你的许记客栈!” 许二娘这才自己知道误会了,上前拉着陈应的胳膊,关切的问道:“还疼吗?” 许记客栈里的红案胖大厨和小六子人手一棍顶门棍神色紧张的跑到耳房前,正欲冲进入,正好望着许二娘满脸羞愧的端量着陈应的胳膊。 在小六和胖子的眼中,许二娘此时与陈应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小六子正想大吼:“贼” 胖大厨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小六子的嘴,连拉带拽将小六子拉到一边。 “胖子,你拉我干嘛,没听到掌柜的叫打出去嘛?” 胖大厨一巴掌拍在小六的脑门上,一脸贱笑的道:“打个屁啊!再打就打到床上去了!” 第四十四章旁企地叛乱 “陈郎君你没事吧?”许二娘满脸的愧疚,略有些局促不安的说道。 “当然有事,都看都出血了!”陈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对人家负责!” “我负责,我负责,多少汤药费都出!”许二娘一脸郑重的说道:“砸锅卖铁我都出!” “好了,不吓唬你了!”陈应笑道:“我没有事!也不用你负责。我这次来是想投资入股你的客栈!” “投资?入股?”许二娘满脸疑惑。 陈应一看许二娘的样子,似乎不太明白,就仔细解释道:“我打个比方,你这个店值两千贯,我再出两千贯,这样以来,这个店就等于我和你,我们各占五成份,扩大经营之后,所得利润,咱们也就五五开!” 陈应这么一说,许二娘就明白了。不过,许二娘还是坚决摇摇头道:“这个……还真对不住,我没有这个打算!” “许掌柜,你不要先入为主的认为我想谋夺你的客栈!” “陈郎君,你也误会了!”许二娘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这家客栈就是我唯一的嫁妆。” 看着许二娘一脸坚决,陈应也不好太强人所难。毕竟许二娘若是将来嫁人,这个店铺就没有办法再合伙做下去了。陈应暗暗叹了口气,那也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许二娘很想说:“只要是娶我,这个店就是你的!”看着陈应一脸遗憾的离开,许二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任由陈应缓缓离去。 许二娘已经二嫁之夫,她极度自卑,感觉自己配不上陈应。望着陈应缓缓离开的背影,一股热泪脱眶而出,有一种恨不相适未嫁时的无奈。 “郎君,事情办完了吗?” 看着陈应从里面出来,梁赞迎上来问道。 “回去再说!”陈应登上马车,与梁赞对坐。 陈应回头望了一眼许记客栈,一脸遗憾的道:“原本我想与许记合作,利用许记的店铺,打造一桩只提供酒水服务的酒楼,招待八方来客。遇到游侠豪杰,半价酬宾。既可以勉强经营,也可以从中探听八方消息……” 在陈应的计划中,他打算与许二娘合作,将这个许记客栈,进行重新装修,改成酒楼。不再提供住宿服务。自己知道后世的吵菜方法,尽管不算出色的厨师,至少可以在大唐朝胜在新颖,抢占市场,发展壮大。 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树起良好的口碑,大赚物赚。只要有钱了,什么事都好办了。他就可以成为及时雨宋江式的人物,以接济游侠,获得美名,从而招募一帮出手的打手。 然而再完美的计划,实施起来也不是一帆风顺。陈应这个计划胎死腹中,只能寻思另外一个办法。突然陈应的目光定格的梁赞身上。 梁赞也被陈应看得莫名奇妙:“郎君,你是……” 陈应道:“你说你原来是泾阳的黑社会头头?” 梁赞满脑袋疑惑:“什么黑社会?” 陈应解释道:“不是游侠!” “也算吧!”梁赞一脸自豪的说道:“承蒙兄弟们抬爱,人送绰号拼命三郎!” “好,实在太好了!”陈应兴奋的道:“我给你一千贯,从今天开始,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花钱!” “花钱?” “对,大手大脚的花钱!专门结交游侠,请他们喝酒,请他们吃饭,也可以请他们去玩女人,但是记住你不能请他们去赌。要跟他们做朋友,我要你在短短一个月内,成为长安有名的小孟尝……” 梁赞摩拳擦掌的道:“这敢情好!” 陈应说到做到,回去之后就让梁赞拉着一箱子铜钱去长安城有名的消金窟曲江楼去当散财童子。 陈应在西厢房内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兰儿说话,突然接到门房禀告太子有请。 陈应来到前厅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是勋二府的兵曹李任昉。 兵曹,全称兵曹参军,为折冲府佐官之一,正七品上,掌管军令和参赞军务。也叫司兵参军,与后世参谋长属于一个性质,不过并没有参谋长的职权大。 “卑职拜见陈都尉!” 看到陈应到来,李任昉恭恭敬敬的朝着陈应施礼。 “李参军免礼!”陈应反礼后,猛然一愣,不解的道:“本将军不是今日告假了吗?今日家中有些琐事,难道军中还有急事?” 李任昉道:“回禀都尉,奉太子之命,请将军回营!” 陈应皱起眉头道:“又要打仗了吗?” “这……”李任昉吱吱唔唔起来。 陈应一看就知道这个李任昉是个实在人,不会说谎话。陈应招招手,侍女南南小跑过来。陈应伸手拉着南南的小手,在她手里慢慢写下银判一枚。然后对南南道:“还不去上茶!” 南南眼珠子一转,重重的点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时间不长,南南端着两杯茶进入。先双手捧着递给陈应一杯,然后又捧着另一杯替给李任昉。 李任昉根本没有在意,随即掀开茶盖。发现茶杯里根本没有一滴水,而是一枚莫约五两重的银判。 “怎么对陈府的茶水不甚满意?”陈应似笑非笑的望着李任昉道:“李参军对陈某的茶水不满意?” “满意,满意。”李任昉装作喝茶的样子,用袖子挡住茶杯,悄悄将这枚银盘收在袖子里。 陈应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笑眯眯的盯着李任昉道:“李参军,陈某初到勋二府,还有很多地方不甚熟悉,不知太子这次所谓何事?若是太子殿下等下问起来,陈应回答不上来,丢人丢的可不仅仅是陈应一个,还代表咱们勋二府!” 别看陈应只送给李任昉五两银子,事实上这个钱对于李任昉来说已经不低。唐朝物价非常低,在唐太宗贞观年间,一斗米仅需要五文钱,而到清朝相同重量的米则需要大约一百三十文至二百八十文不等,康熙四十七年黄河发大水,两京十三省的粮价涨到八百多文一斗。唐朝的府兵是没有俸禄的,但是像李任昉这等七品参军是有俸禄的,他的俸禄包括俸粮七十五石,职田三百五十亩。一年的合法收入约合四百五十余石,折算下来相当于二十二贯五百钱。陈应送的五两银子,约等于他一个季度的收入,折算成人民币差不多三万五千多块。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李任昉沉吟片刻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卑职也不太清楚!不过……羌族首领旁企地聚集数千部众反叛,直奔汉川,冲州撞府,过之处掠夺烧杀,无恶不作。始州告急,太子殿下这个时候招见陈将军,想来是商量平叛事宜。” 注:武德元年羌族首领旁企地叛乱发生在十一月下,十二月中旬旁企地被崇义夫人智除。因剧情需要,略作提前,本书不是正史,诸位不必较真。 第四十五章受命平叛 非常感谢三千狼1000币打赏,非常感谢盛唐刺客500币打赏、非常感谢月下怀古500币打赏。 …… “这个旁企地的实力如何?他为何会反?”陈应脑袋中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要说李靖、秦琼、程咬金、罗士信他还可以说出个一个三,可是旁企地这个人,实在是太陌生了。 李任昉拿着陈应的钱,心情非常舒畅,非常耐心的给陈应介绍起来。 “这个旁企地原来是羌族十三部之一的金山部(以甘肃山丹县南)首领,大业十三年六月,旁企地随岷山羌部首领羌钟利俗等共两万余人投靠薛举,羌钟利俗被薛举伪秦朝廷委任为高昌侯,护羌校尉。而旁企地则率封一个金山男爵,旁企地心中不忿,趁大唐讨伐薛举时,临阵倒戈,投降大唐。陛下封其为归义伯,谁曾想旁企地狼心狗肺,在一个半月前逃出长安城。逃出长安城后,正值秦王在浅水塬大败,旁企地一路收拢残兵败将和羌族匪徒共数百人,于半个月前旁企地潜入白不县城(今青川县),突然扯旗造反,并且吞并白水羌部,共得部曲五六千人,自称大凉天王,气焰嚣张。” 陈应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等背信弃义之徒,必尽诛之。” 军情如火,陈应也不敢怠慢,立即披上甲胄,带着梁赞乘马车奔向东宫。 当陈应抵达东宫的时候,被告知太子殿下不便见客,让他等着。在偏殿等待太子招见的人还有几个人,不过陈应却没有发现没有其他将领,他顿时感觉到了不妙。 昨天李建成在陈府摔门而去,陈应就意识到了不妙,这不会是李建成为了坑自己专门设置的坑吧? 勋二府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五十六人,其中士兵只有区区几十人,大部分都是有身家背景的军官,带着这帮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少爷们,恐怕人数再多十倍,也不见得可以打败生性凶悍的羌人。 陈应站在空荡荡的偏殿内,百无聊等待着太子的招见。就在陈应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发现地面上出现一双玄色的靴子,顺着靴子抬头一看,居然是李建成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 “下臣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建成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李建成重重坐在软榻上,随手抓起案几上那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凉茶。冰凉的凉茶下肚,李建成用手搓搓自己的脸,又变得稍精神一些。 “陈应!” “臣在!” “孤很想杀你!” “呃……”陈应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建成会直言不讳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建成起身走到陈应的跟前,呛啷一声抽出宝剑,将锋利的剑锋抵在陈应的喉咙前。 陈应内心里惊骇万分,他在见李建成的时候,身上的兵刃早下被东宫禁卫解下来,此时他手无寸铁。当然就算陈应有霸王之勇,他也无法一个人杀出东宫。 陈应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后世一句非常著名谚语“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同理,李建成此时如此说,反而没有杀他的意思。想到这里,陈应心里一松。低头道:“太子是君,在下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哼,放屁!”李建成气急败坏的道:“你刚刚双手紧握,身体前倾,明显就是准备殊死一搏,当孤是瞎子吗?若非孤身上没有杀气,恐怕倒在地上的人是孤了吧!” 陈应暗暗松了口气道:“臣不敢!” “不敢最好!”李建成收起宝剑,还剑入剑鞘。缓缓走到案几前,将宝剑扔在案几上。“孤不是舍不得杀你,也不是不敢杀你,怕只怕,三娘伤心。我们李家亏欠她太多了!” 当初李建成发现李秀宁似乎与陈应关系非比寻常,李建成出自对李家门风的考虑,当时就对陈应起了杀心。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一母同胞四子一女,除了李秀宁,包括他自己,哪个不是妻妾如云,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自己凭什么要苛刻平阳? 陈应本想解释,他与平阳公主没有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就凭你这个胆识,倒勉强称得上豪杰!”李建成道:“这次旁企地始州之乱,孤力排众议,举荐你去平叛,你懂孤的意思吗?” 陈应低头道:“臣愚钝……” “我大唐以武立国,非军功不得封侯!”李建成道:“只要你这一仗打得漂亮,孤绝对会给你请封爵!” “谢太子殿下栽培,臣一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绝不辜负殿下一片苦心!”陈应知道李建成宽厚,却没有想到会宽厚的如此地步。看来应该是自己把他想得太过阴暗了。想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陈应脸上不仅火辣辣的。 李建成似乎并没有看到陈应的异常,而是郑重的问道:“对于此次平叛,你有没有打算?” 陈应想了想道:“臣以为不能从长安调兵。第一长安如今空虚,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威慑宵小不臣。其次是若从长安调兵,准备兵甲、粮草最快也需要数日之久,若一路赶赴始州,最快也需要一个半月,若留给旁企地一个半月时间,不仅梁、始、汉、益四州糜烂,弄不好,整个巴蜀亦会遭兵祸荼毒。为今之计,兵贵神速,最好是节制梁州、始州二州府兵,就地组织平叛。” “这想法倒与韦长史不谋而合!”李建成道:“最迟不过明日,兵部就就会任命你为行军总管,主持平叛事宜!先回去安顿一下家里,与平阳告个别!” “臣遵命!”陈应抬起头道:“臣一个人就算去了梁州恐怕也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能不能让臣将勋二府带过去?” 看着李建成迟疑,陈应赶紧解释道:“勋二府虽然空编太多,然而大部分将校皆在,他们与臣多少有些接触,总好过外人!” 人敬我一丈,我让人一尺。这是陈应的处事原则,现在太子主动将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送给他,他没有理由不顺便帮一下李建成。只要自己带着东宫右率卫勋二府前往始州平叛,那么将来立下战功,大头还是李建成的。 第四十六章组团上青楼 李建成略为一想,就明白了陈应的用意。李建成郑重的问道:“右率卫勋二府不过三百余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对于这次率军平叛,陈应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不仅不了解旁企地的脾气和习性,对于现在旁企地到底拥有多少叛军,实力如何,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陈应也知道,这是一个改善他目前生存环境的机会,有机会必须要抓住。 “太子殿下放心!”陈应道:“兵不在多,贵在精。更何况东宫右率卫勋二府将士,家眷皆在长安,忠心方面比较可靠。” “如此也好。”李建成想想陈应感觉陈应说得也有道理,他沉吟一下道:“这样吧,孤再把左率卫的校尉张怀威部调给你,你带着四个团的将校前往梁州!” 事实上,陈应也并不是一个擅长玩阴谋诡计的人。对于能不能轻松平定叛乱,心中也没有底。就在这时,陈应脑袋闪过一丝灵光。他想到了一个人——许敬宗。 要说许敬宗,那可是一辈玩阴谋诡计的行家。然而无论其名声如何,不可否认,他才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中人生最大的赢家。以特进(正一品散官)光荣退休,死后享受极高哀荣。此时许敬宗远远没有发迹,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呢? 陈应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殿下,陈应年少轻狂,难免会得意忘形,耽误国事,能否为下臣择一良谋?” 李建成望着陈应笑眯眯的问道:“你心中是否已有人选?” 陈应不禁脸色一红,他在李建成面前耍小聪明,似乎还太嫩了些。 “臣的宅子是从前隋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许敬宗手中购买而得,在与许敬宗交谈过程,臣发现许敬宗此人,谈吐不俗,举止高雅,腹中大有乾坤,乃难得人才。若能得许敬宗之助,此去始州平叛,定会事半而功倍!” 李建成道:“许敬宗此人孤倒有所耳闻,他如今已经领了东宫的赤牒补为灵州参军。” 所谓的赤牒,就是唐代武德初年临时授官的一种文书,多为州府自行委派,报备朝廷,会予以承认。在武德初年,大唐的官制事实上非常混乱,不仅朝廷有委派官员的权利,尚书令秦王李世民、以及各王、公都有魏派从四品以下官员的权力。这种混乱局面直到贞观四年之后,才逐渐减少。 陈应急道:“他有没有去上任?” “这……孤还真不清楚!”李建成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回头孤命人查看一下!” 陈应从东宫离开之后,立即返回了右率卫勋二府军营。当陈应来到军营的时候,勋二府三百五十六名将士正在认真的按照陈应的训练方法进行训练,整个校场都跑得尘烟飞扬。 陈应径直朝着校场中央的点将台走去,当陈应走到点将台上,就冲身边的传令兵道:“擂鼓聚将!” “咚咚……” 雄壮威武的战鼓声突然响起,正在训练的勋二府各团将士立即朝着点将台前跑步前进。 在部队过程中,陈应剽窃后世的简单战术手语,得到了充分运用,在集结过程中,各团、旅、队都是按照手语指挥,没有人高声喧哗。校场上都是“砰砰……”整齐而又有节奏的脚步声,没有半点杂音,仅仅用了一柱香稍多的时间,全体成员已经集结完毕。对于这支仅仅训练不足半个月的勋二府来说,实在难能可贵了。 依旧是八个五乘八的方阵,秩序井然。布满尘土的甲胄,反而显得更加壮观。明亮的横刀组成一堵堵寒光闪闪的刀墙,锋利的戈矛,组成密集的枪林。陈应看着眼看这支几乎脱胎换骨的军队,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我等拜见将军!” “诸位免礼!”陈应朝着众将士回礼,然后大吼道:“知道为何要敲点将鼓吗?” 三百五十六名将士无一应答。 陈应接着大吼道:“因为狗娘养羌奴造反了,正在始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众将士依旧面无表情。 陈应伸手指着众将士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思的狗娘养的杂种在打我们的脸。打脸,知道吗?我们身为大唐将士,护卫黎庶是我们的责任,剿灭叛匪,责无旁贷。” “杀光叛匪,责无旁贷!” 陈应露出如同鹰隼一样的目光,缓缓的扫视众人。如同实质的目光扫在众将士的脸上,众将士不自觉露出了神色各异。 忐忑不安,兴奋莫名,或是胆怯颤栗,也有茫然无措。 陈应继续道:“太子殿下已经点了本将军的将,命我们勋二府全军上下赶赴始州平叛。本将军给你们一个可以退出的机会,谁他娘的自认怂包,可以退出,本将军绝不带孬种上阵。” 众将士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不少人脸色涨红。气得热血涌上脑门。 “有没有怂包?” “没有!” “有没有孬种?” “没有,没有!” “很好!”陈应道:“我们勋二府都是好汉,没有孬种。今天训练就此取消,给你们一夜时间返回家中交待一下。” “对了,没有结婚,还是雏的留下!” 众将士愕然,根本不知道陈应什么意思。 陈应解释道:“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不是阎王爷的外甥,这要是连女人都没碰过,战死的岂不可惜?本将军手中还有点钱,谁要是没碰过女人,本将军请他去嫖……” 就在这时,勋一团校尉段志感道:“将军,我还是雏,我没碰过女人。” 陈应笑骂道:““滚你娘的蛋,你儿子都俩还说没碰过女人!” 段志感道:“这不公平,陈将军要请客就得大伙全请,咱们一起包场子。兄弟们,俺老段说得对不对!” “对!” 众将士纷纷大吼。 “好!”陈应道:“咱们一起去!” 殷元凑到陈应面前道:“我知道怀远坊的红袖招姑娘最多,个顶个的水灵。” “好就去红袖招!”陈应道:“咱们这就去红袖招!” 第四十七章此情可待成追忆 勋二府现有三百五十六人,除了几个妻管严,其他人几乎全部出动。好在陈应还注意点影响,下令全府所有人员不着装戎服和甲胄,便装出行。 然而三百多号壮汉的大汉刚刚进入怀远坊正街,怀远坊的武侯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当陈应率先进入红袖招时,却不见满堂莺莺燕燕,而是三四十名忐忐不安,手持棍棒和刀斧的打手。 为首的一名莫约四十余岁的雄壮大汉硬着头皮上来问道:“几位,有什么指教?” 陈应看也不看这些打手,径直走到壮汉面前,拉了一张胡床,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 “你们这不是青楼吗?来嫖姑娘还不欢迎啊!” “当然欢迎!”这个时候浓妆艳抹的老鸨迎来,距离陈应三尺,陈应都差点被她身上的脂粉味呛到。然而老鸨还伸着兰花指抑扬顿挫的道:“不过,我们的姑娘可是非常贵的……” 陈应嘿嘿一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穷得只剩下钱了……” 老鸨丝毫不为所动:“小店本小利薄,可概不赊欠。” “老子也从来没有欠债的习惯。”陈应霸气的道:“兄弟们不用客气,看对眼就上……” “多谢陈郎君!” “多谢陈郎君!” 老鸨一看众人一涌而上,顿时脸色大变。 陈应上前一把拉住老鸨道:“让你们帐房算好帐,老子不差钱,但是你要是敢多算一文钱,老子就拆了你的鸟店。” 就在陈应说话的空档,陈府马夫老周,赶着马车缓缓而来。陈应嘴巴一扬,指着马车上的三个大箱子道:“去几个人,把箱子抬进来!” 老鸨一挥手,红袖招的龟公、大茶壶还有小厮都一拥而上,他们四个人合力的抬着一个大箱子。等第一个大箱子抬进大堂,老鸨便迫不及待的去打开箱子。 “哗啦……” 堆积得满满当当的铜钱,居然流到了地方。 陈应道:“够吗?” “够了,够了!”老鸨脸上的皱纹都笑出来了,连连朝着陈应鞠躬,恨不得扑在陈应身上。陈应道:“好好招待我的这个兄弟们,有好酒好菜,尽管上。” “陈郎君,您就放心吧,来到咱们红袖袖,比回到家还舒坦!”老鸨喜滋滋的拉住了陈应,还满脸暧昧的朝一帮姑娘示意了一下。 陈应立马哈哈一笑:“老子饿了,快给老子弄点好酒好菜。” 就在这时,楼上下来一名香汗淋漓的女子,似乎是刚刚进行过上番酣畅淋漓的大战。散着的头发有几缕还贴在脑门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肚兜,下身是条白色的小亵裤。陈应仅仅扫一眼,就差点把持不住。 他娘的,太勾人了。 老鸨发现陈应的慌乱,搭着陈应的肩膀,色眯眯的打量着陈应道:“小郎君莫不是雏?” “你才雏,你们全家都是雏!”陈应气急败坏的道:“老子十一岁就**了。” 这牛吹得连陈应心里都发虚,可怜他两世为人,理论经验相当丰富,可以说是阅片无数,非常可惜,一直没捞到实战机会。 勋二府全体将士,此时已经全然放开,整个红袖招开始响起阵阵粗重的喘息之音。 大堂里只剩下陈应自斟自饮,就在陈应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出现年轻的俊俏公子,陈应大双眼瞬间就瞪的老大,失口叫道:“我靠!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应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年轻俊俏的公子拉过来一只胡床,缓缓坐了下来。马三宝马上让酒保拿来一套新餐具。 这位年轻俊俏的公子不是别是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李秀宁。 此时李秀宁身穿一袭白色圆领深裾儒衫,束起了高鬓发冠,腰间还挂着一柄镶着蓝宝石剑柄的宝剑。 陈应震惊无比的望着李秀宁,难以置信的望着李秀宁道:“这里是青楼啊,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李秀宁莞尔一笑道:“你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我是男人,我自然可以来!”陈应压低声音道:“若是让熟人看见,你会有大麻烦的。” 李秀宁的两只眼睛微微一眯,似笑非笑的望着陈应道:“能有什么麻烦?谁敢找我的麻烦?” 陈应蹭的一下起身,不由分说拉着李秀宁的胳膊就朝外面走。 远远的看着老周将铜钱卸下来,空马车停在门口。陈应一指马车,道:“上车说话!” 李秀宁本来听到府里的丫鬟无意说陈应带着一帮士兵去青楼嫖妓,李秀宁当时瞬间就感觉心里非常不舒服,脑袋中不时的浮现陈应与那些**赤身交合的场景。 李秀宁越想越气,就马上换了一件男装,带着马三宝与翠儿一主二仆来到红袖招。 只是没有想到,想象中行脏的场景并没有让她看见,而是看到陈应一个人喝闷酒。 李秀宁道:“你还没有说你呢,你为何如此胡闹,你知道不知道,明天弹劾你的奏折会多达数十本。” 陈应摇摇头道:“你就放心吧,只要我没有离开长安,这些奏折绝对不会出现在御前!” “你……什么意思?”李秀宁突然脸色一沉:“你听到了什么?” “没……没有!”陈应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他们来青楼吗?” 李秀宁道:“不用说,我不想知道!” “好吧,如你所愿!” “哎呦!” “你拧疼我了!” “活该!” “你到底说不说?” “不是你不愿意听吗?” “废什么话!” 陈应道:“正是因为他们都是一帮雏,上了战场不仅会害怕,还会非常紧张,你也是知兵的人,肯定也知道,带着这么一帮没有见过血的战场新丁上战场其实是最致命的。我只有带他们来到青楼,彻底放纵一下,消除心中的恐惧,只要他们心中没有了恐惧,在战场上,十成的战斗力,最少也可以发挥子出七八成,会少死很多人!” 李秀宁突然道:“一定要活着回来!” “不用你说,我也会活着回来。”陈应突然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想托付马兄弟给你一封信,并且嘱咐他,如果我回不来了,再把这封信给你。我害怕后悔,所以这封亲自交给你!” 说着,陈应从怀里掏出一封带着温热的信,颤颤的递到李秀宁手中。 “明天我会离开长安,你不用送我!”陈应丢下这句话,鼾声已经响起。 李秀宁拿着这封连信封都没有的信,返回平阳公主府。 虽然陈应再三嘱咐他,要等他回不来的时候再打开,然而李秀宁也非常纠结。到底打开还是不打开。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李秀宁让翠儿掌着灯,李秀宁将这一封信打开。陈应曾是苏护的侍墨书童,一手书法写得非常漂亮。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字体,李秀宁从来没有见过,感觉非常好看。 事实上李秀宁自然不可能看到,这是陈应用宋体字写出来的。而宋体字的发明人秦桧恐怕连祖宗十八代还没有出生呢。 这信非常短短,只有区区四行,二十八个字。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秀宁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第四十八章杀光叛贼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翠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的望着李秀宁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李秀宁自然不知道这首诗其实是陈应抄袭的晚唐著名诗人的经典。然而好诗确实是好诗,李秀宁想到的却是,陈应其实也是喜欢她,只是他们二人的地位相差悬殊实在是太大,只能等到他死的那天,这份情才能惘然。 李秀宁没有回答翠儿的话,她突然想到一个迫切的问题。当时她在平阳公主府修补甲胄,无意间听到陈应去红袖招嫖姑娘,这才急怒攻心,一路杀向红袖招。 这似乎顺理成章,然而李秀宁仔细冷静下来,顿时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是有人故意引诱她去红袖招。想到这里,李秀宁瞬间就明白了,肯定是某人故意想让她知道陈应去嫖妓,这样以来,她肯定会厌恶陈应,从而与其老死不相往来。 “手伸得真长!”李秀宁勃然大怒道:“今天在永新苑当值的人都是谁?” 翠儿被李秀宁吓得一哆嗦,怯怯的道:“奴婢也没有太在意,奴婢这就去问问!” “把府里的宫娥和宦官全部叫过来!” 翠儿意识到其中的非比寻常,急忙去召集府中的宫娥宦官,李渊非常宠爱平阳公主,所以平阳公主是按照亲王待遇。 所以平阳公主府与其他王府一样,拥有三司三总管,共六个属官。平阳公主府的三司分别是奉承司,审理司、和内库司。奉承司下设左右奉承郎,均是六品宦官担任。主要负责照顾李秀宁的饮食起居。审理司下设审理,为公主府打理财物,均为正七品文职官员担任。而内库司则主要保管财物。还有三大总管(掌管庶务)、典宝(掌管库房)、典厨(掌管膳厨)、仪宾(属官)和教授(教官)。 在平阳公主府马三宝的正式官职,其实是总管,但是他身上又有五品的宁远将军军职。 整个公主府加上属官和宫娥宦官共三百六十余人。三百余人黑压压的跪在地上,吓得头也不敢抬。 “把今天谁在永新苑议论陈将军在红袖招嫖妓?”李秀宁望着下面大气都不敢喘的下人冷冷的道:“自觉站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然而,众宫娥宦官皆吓得瑟瑟发抖,却无人应答。 李秀宁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好,很好,非常好,不敢承认是吧,拉出去全部卖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一名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娥瘫倒在地上。 李秀宁道:“春儿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这话谁让你说的?”翠儿上前揪住春儿的头上,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 春儿被打得狼狈不堪,然而春儿却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说。 不过,翠儿也非常泼辣,眼见春儿闭口不言,就对旁边一名壮得如同黑熊一般,长得凶神恶煞似的侍卫道:“胡三刀,你还没有老婆吧,本姑娘就做主,把春儿赏给你,择日完婚吧!” 翠儿此时也算明白了,无论春儿是什么原因,肯定是受人指使,此时她已经不适合在平阳公主府待着了。让娇小可人的春儿嫁给五大三粗,粗鄙不堪,样貌丑陋的胡三刀,也算是翠儿,小小的报复了一下春儿。 春儿一看胡三刀脸上挂着的,吓得脸都绿了。如果真跟这样丑陋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她肯定会天天做噩梦。 “公主,公主,奴婢说,奴婢说,求你别把我嫁出去!” 李秀宁最终还是女人,她自己有一个不幸的婚姻,更不想为难一个女人跟她受同样的罪。 “说吧,是谁指使你说这番话的!” “是九……” “咻!”暗处射出一道寒,锋利的箭矢毫无迟滞的穿了春儿的后背,撕裂了她的内脏。当她再张嘴时,嘴里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马三宝陡然大叫道:“保护公主殿下!” 十数名身披重甲的侍卫立即将李秀宁围成一圈,充当人墙肉盾。 马三宝拔出横刀,朝着释放弩箭的方向奔去,时间不长马三宝拎着一张弩机递到李秀宁手中。 “左武卫制式军弩?”李秀宁此刻脸上已经布满了寒霜:“竖子真是好胆!” “卑职无能,让刺客跑了!” “跑了又能如何!”李秀宁气愤的道:“跑了本宫也知道是谁指使的了!这事没完!” …… 武德元年九月二十七日,李渊下旨,命东宫太子李建成为右武大将军,主管平定旁企地之乱。李建成命东宫右率卫折冲都尉陈应为行军总管,兼始州总管,负责平叛。 陈应接到命令之后,立即率领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都尉,轻装前进。陈应虽然不会骑马,不过为了快速行军,他还是边学习骑马,边朝着始州进发。 虽然不知道,许敬宗有没有将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献上去,然而陈应却自己出资打造了一百余副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拥有了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陈应这个连马都没有摸过的门外汉,居然在一天之内可以骑着一匹性格相对温顺的大青马小幅度慢跑。 骑三十里时,陈应兴致勃勃,骑五十里时,陈应就感觉痛苦不堪。骑上一百里了,陈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快要被颠出来了。然而陈应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的痛苦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 “哎呦,哎呦,你他娘的轻点!”陈应痛得呲牙咧嘴,梁赞不容分手,用力扯下贴在肉上的衣服。 “啊……握草!”鲜血瞬间如同泉涌。陈应忍不住暴出了粗口。 梁赞道:“郎君这何苦呢,你这细皮嫩肉的,可轻不起这么折腾,有马车不坐,偏偏骑马,怪谁来……” “滚!” “嘶!”当梁赞将创伤药撒在陈应鲜血淋漓的屁股上,陈应疼得差点跳起来。 好半天,陈应这才平静下来。穿着衣裤,望着梁赞道:“本将军受命平叛,岂可舒服的躺在马车上,这会让将士们如何想?” 陈应尽管痛苦不堪,可是他却咬牙坚持着。 全军快速急行军的方式,到了第八天武德元年十月初四,陈应率军抵达了梁州境内的西县。然而在西县,陈应却看到了最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密密麻麻的百姓围在城门口,然而西县的城门却紧闭着。数百名手持粗劣兵刃或棍棒的流寇肆无忌惮的在城外,围着这些百姓砍杀。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城墙上的唐军士兵此时已经变成了聋子、瞎子,对于眼前这一幕,却视而不见。 陈应大吼道:“众将士听令,跟本将杀光叛贼!” 第四十九章下辈子做个好人 非常感谢、*征程*2000点、熊猫o公爵600点、sunny丶烟醉100点、书中蹉跎n岁月100点打常,非常感谢道君书友友情捧场,道君军团,火力非凡。 …… 时间稍稍回转几刻钟,当这些百姓被贼寇驱赶着,慌不择路的跑到西县城下,原本他们还以为可以躲到城内获生机。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干。 西县县城,根本就没有驻扎府兵,唯一的武装保卫力量就是县尉沈如松麾下的十六名乡勇,以及三班水火衙役三十六人。这区区五十二个人,倒是愿意开城放众乡亲入城逃命。 只是非常可惜,县尉沈如松并不是西县的一把手,他只是一个县尉,真正的大权掌握在县令郭开贞手中。郭开贞拿出县太爷的架势,不仅逼迫沈如松关门城门,还命其将城门洞内用沙石堵起来。 沈如松无奈,只好按照郭县令的命令办事,西城县暂时是安全了。可是城外的这一千余百姓,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或许是看出了西县县城的虚实,这些贼寇肆无忌惮的砍杀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一位母亲想保护自己的幼子,她用赢弱的身躯,把小孩护在身下,但她的背上有一个酒杯大的血洞,那是一枝锋利的长枪,把她和孩子一起钉到地上,断绝了母亲的全部希望。 一位雄壮的汉子,挺起胸膛,想充满父母妻儿,最后的希望。然而一柄锋利的砍刀,劈开了他的胸部,露出白森森骇的骨茬,那颗跳动的心脏,也像一个没有油的发动机,渐渐的没有了声音。 一位卑鄙的小人,将同伙推向贼寇的屠刀,妄图用同伙的性命,为自己赢得生机,只是同样可惜,穷凶极恶的贼寇,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犹豫,斩下了他的双臂膀,就在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一只利箭,穿过了他的咽喉,结束了他的痛苦…… 血,浓重的血,汇聚成溪流,染红了西县县城前的每一寸土地,越是靠近城墙,越是粘稠,鲜血汇聚成了小溪,渐渐流淌到了护城河里,护城河里的河水,闪耀着一抹诡异的赤色。 这里早已是人间地狱,不,地狱都无法形容这里的恐怖、血腥和让人窒息的气氛。 尸体,无数平民百姓的尸体,从城郭接官亭到城门,一条笔直的官道,被涂上了一层黏稠血色。大片大片散落的残肢断臂、零零碎碎的人体器官,从它们主人的身上剥离。 空气中那股子浓烈得让人想吐的血腥味道,尸体伤口处翻卷的皮肤、淡黄色的皮下脂肪层、暗红色的肌肉组织、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和肢体断裂处一滴一滴流淌的黏稠液体,都在用真真切切的死亡,冲击着沈如松并不算坚强的神经。 沈如松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再看城下那些百姓的凄惨情景。 尽管闭上了眼睛,可是那一幕一幕惨绝人寰的惨剧,却不时的冲击着他的脑海,一股自责、彷徨、迷茫等负面情绪涌上心头。 “身死县尉,不能护卫黎庶,眼见贼寇屠戮良善,而无动于衷,上愧对苍天陛下,下愧父老乡亲,活着有何用!”沈如松突然拔出横刀,横在脖颈上,正欲挥刀自刎。 突然一股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扣住了沈如松横在脖颈上的横刀。 “沈县尉你看” 沈如松定眼一看,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一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黑越来越粗,越来越大。 终于三面上书“行军总管陈”、“始州总管陈”“宁远将军陈”三面黑底白字隶书大字迎风猎猎作响。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朝廷援军来了!” “谢天谢地,陛下万岁!” “大唐万胜!” 各种欢呼声不绝于耳,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只见,陈应一马当先,率先冲向正在肆虐的贼寇。 张士贵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这小白脸胆子挺肥啊!” 此时陈应好想骂娘,他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跨下这匹性格原本温顺的大青马,居然在这个时候发起疯来,驮着陈应,不顾一切的冲进敌人阵中。 什么兵法战阵,什么战略战术,统统用不上了。 陈应被弄得措手不及,无奈只下,只好顺势大吼一声:“杀光贼寇!” 众将士一愣神的功夫,陈应已经窜出去百步之遥远。 梁赞不由得大急,跟着大吼道:“不怕死的跟我上!” 原本那些正在兴高采烈的屠杀着百姓,从百姓的尸体上搜刮钱财,就连尸体上的金牙也用刀斧砸下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众匪徒一愣。发现视线内出现一人独骑,直朝自己这里冲来。 陈应从最初的慌乱中开始冷静了下来,事已至此,懊恼也是无用。 陈应举起手中的横刀,瞄准一个贼寇头目模样的人,横刀借刀战马的冲刺力量,轻轻一割,一颗斗大的脑袋便滚落的地上,鲜血喷溅了陈应一身。 被温热的鲜血一淋,陈应瞬间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中,手中的横刀轻盈的上下翻飞,连续砍翻了五名贼寇。 看着陈应如此神勇,众贼寇惶恐不已。 就在这时,张士贵策马冲进战场。只见张士贵手中的马槊抡圆了,槊柄与槊刃逞现一个诡异的弧度,三四名贼寇,就像被奔腾的犀牛撞到了一般,倒着往后飞出三四步远,只见这三四名贼寇,胸部凹下去一大块,眼见他们出气多入气少,活不成了。 “快跑!” “风紧扯呼!” “俺滴娘啊!” 众贼寇顿时大乱,勋二府将士们已经渡过了最初的慌乱,如同虎入羊群,冲进贼寇阵中,挥舞着刀枪,左突右冲,将数百名贼寇,杀得七零八落。 看到陈应到来,这些原本准备垂首认命的百姓,顿时也有了主心骨,胆气也壮了起来,他们或是捡起贼寇掉落的兵刃,或是挥舞着拳头,再不济就张嘴朝着这些贼寇身上咬去。 陈应原本还想大吼放下武器投降,饶尔等不死。可是看到这一帮贼寇的畜生行径,陈应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光他们!” “别杀我,我投降!”一名贼寇眼看势头不妙,顿时放下手中的还在滴血的兵刃,跑在地上,举起双手。 然而,陈应看也不看这名贼寇,直接扬起横刀,一计横劈,一颗斗大的脑袋冲天而起。 “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陈应淡淡的说了一句。 等勋一团、勋二团以及射声团步兵抵达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陈应的大青马终于不再发疯,累成一团软泥的战马,渐渐的停止了狂躁,陈应大吼道:“留几个活口,本将军要问话!” 第五十章感觉不对劲 “大唐万岁!” 劫后余生的西县城内的百姓们都欢呼了起来。然而城外那些幸存百姓,他们的神情已不是活人,面部肌肉像水泥铸成,根本不能活动,眼睛直勾勾的望向正前方无限远的虚空,对面前的唐军将们视而不见,呼喊的声音再大,他们也毫无反应。 麻木,恐惧到极点悲哀到极点,被命运所抛弃后的麻木。 陈应望着城官道上到处散落的残肢断臂和那些零零散散的人体器官,这一幕,应该怎么去形容呢? 是毕加索的《格尔尼卡》? 还是冯法祀先生画笔下的《南京大屠杀》? 山川凝滞,海潮呜咽,浮云低沉,日光晦暗。连视万物为刍狗的不仁天地,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继续观看这幕惨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这个时间地点,似乎任何语言都是一种亵渎。 陈应心中非常压抑。 甚至不需要命令,手持利刃的唐军士兵们自觉在泥泞的血泊,寻找幸存者。此时一名年轻女子裸露着半片胸脯,面无表情的举起自己的拳头,连续击打着一名早已昏迷不醒的贼寇。这名女子的痛觉仿佛已经失去了,她那拳头上已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可是她仍狠狠的击打着这名给她无言伤害的贼寇。 倒在地上的贼寇,昏迷中还不时的抽搐着。陈应拿着自己的横刀,走到这名女子的身前,不同分说,将横刀递到她的手中。 “用刀!” 等陈应连续说了三四遍的时候,这名神情麻木的女子,终于回过神来,用仿佛不是人类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陈应。 突然她接过横刀,双手紧握,高高扬起。 “噗嗤!” 横刀毫无迟滞的劈入贼寇的下体,鲜血飞溅,溅了这个女子一脸。女子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的鲜血,再次挥舞着横刀。 周围的唐军将士,包括陈应在内,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下体一寒。 “噗嗤,噗嗤”沉闷的声音接连响起,很快这名贼寇已经变成一团模糊的碎肉。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羌奴……” “汉奸,老子最恨的就是汉奸!” 陈应不知道怎么的,内心中突然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暴虐,红着眼睛朝周围的士兵吼道:“不能这么便宜他,把他的皮给老子剥了!” “剥皮?” 陈应的命令下达,周围的唐军将士感觉浑身一哆嗦。 “这……这也太狠了吧!” 陈应望着迟疑的将士,嘶吼道:“还让老子教你们怎么剥皮吗?” 还真是,这些将士们让他们杀人,他们没有什么困难,然而让他们剥皮,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 就在这时,西县县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了,从中奔出一名数十名步弓乡勇,为首的绿色官服的中年人。 “敢问是哪位将军当面?”郭开贞看着来援的唐军士兵只有三百余人,猜测来的官职应不高,或许只是一个加强团校尉。 郭开贞直接跃过了陈应,朝着段志感恭敬的施礼:“没请教将军高姓大名,郡望何处?” 这其实也不能怪郭开贞有眼无珠,只是陈应这张如同美女一样俊俏的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根本不可能想到陈应才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而且还是一个正五品的宁远将军。 反而一脸络腮胡子,显得威风凛凛的段志感非常像一名悍将。 段志感看着陈应脸色不善,吓得不敢应答。 他可是有幸尝试到禁闭室待遇的人之一,而且还是最早的人,所以他对陈应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是何人?” “本官乃西县县令郭开贞!”郭开贞目光在陈应脸上扫了一下,突然就离不开了。他贱贱的打看着陈应道:“小郎君,你是谁……” 郭开贞正想说你是谁家的小厮,然而话未出口,不听见段志感大吼道:“始州总管陈将军当面,岂容你放肆!” “什么?” 郭开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是始州总管陈将军?” “郭县尊你坐视治下黎庶,被贼寇屠戮,无动于衷,可知该当何罪?”陈应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杀气。 看到惨死在官道上的百姓,陈应心中郁结着一股难以释怀的义愤。 尽管西县没有驻军,可是如果郭开贞愿意组织百姓抵抗,还是有办法的。面对二十四万满清铁军,携带二百余门大炮进攻,时任江阴典史(相当于正科级公安局长)的阎应远,率领江阴百姓浴血奋战,苦守孤城八十一日,使满清折损三王十八将共七万五千余军队阵亡。如果郭开贞真的有心抵抗,区区几百名甲胄不全的贼寇,完全有能力抵抗到底,最次也可以支撑到援军到来。 然而,郭开贞非但没有组织百姓抵抗,反而下令紧闭城门,拒绝放百姓入城,这才造成城外的大屠杀。 郭开贞不以为然的道:“本官自会上朝廷请罪,此事不劳陈总管操心了!” 郭开贞混迹仕途十数年,一看陈应细皮嫩肉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对于这样的人,只会色厉内茬,绝对不会不假颜色。 “哈哈!”陈应仰天大笑,好一会儿,这才沉着脸色,大喝道:“李参军!” 李任昉出列拱手道:“下官在!” “将郭开贞剥掉官服,杀之以平民愤。” “你敢!” 郭开贞竭斯底里的吼道:“我乃朝廷命官,本官有罪,也需要吏部除置,还轮不到你来处置本官。” “本将军当然没有权力处置你这个堂堂县尊!” 陈应突然走到将那名瘫倒在地上痛哭涕零的贼寇,陈应一句剥皮,可把他吓坏尿了。 陈应低声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那名贼寇连连磕头道:“求将军开恩,求将军开恩!” “是死是活,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着陈应用阴森森的目光盯着郭开贞道:“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那名贼寇纠结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郭开贞也不是傻子,能当官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是笨蛋。顿时他就想到了陈应的真正用意。 “姓陈的,你真卑鄙!” “哼,彼此彼此!” 郭开贞急忙往后退,然而他刚刚退了两步,就发现身后有一人死死的抵住了他的背。 郭开贞扭头一看,站在他身后,阻挡他后退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县县尉沈如松。 “快,保护本官!” 就在这时,那名贼寇捡起一柄落在地上的短刀,如同一只疯虎不顾一切的冲向郭开贞。 “噗嗤!” 短刀刺进了郭开贞的胸膛,郭开贞如同一只泄气的皮球,瞬间瘫倒在地上。 陈应大喝道:“武德元年十月初四,贼寇旁企地部流窜至西县,西县县令郭开贞被重创,伤重不治而亡,请朝廷酌情抚恤!” 看着这个自私自利的县令郭开贞惨死,众西县军民欢声如雷动。 陈应所部正式接管西县防务,副尉魏文忠疑惑的道:“陈总管,其实没有必要杀那个郭开贞,这个郭开贞似乎是京兆韦氏门客,为了区区一个郭开贞,开罪京兆韦氏,太不值当啊!” 陈应摇摇头道:“贼寇肆虐,军情如火,本将军奉命平叛,固然不怕贼寇凶悍,怕只怕那些官员推诿扯皮,贻误战机。” “陈总管这是想立威!” 陈应点点头,其实陈应知道他真正的用意并不是立威,而是单纯的泄愤,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报仇。若说那些百姓是死在贼寇手中,郭开贞就是帮凶。 陈应突然转身对魏文忠道:“以本将军的名义,在西县县城发布布告,本将军欲征兵平叛,望西县热血男儿,涌跃参与……” 突然,梁赞惊讶的望着陈应的大青马,嘴里咦的惊叫出声。 陈应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梁赞脸色凝重的道:“将军,不对劲!” 第五十一章收还是不收 月上中天,长安城里右光禄大夫柴绍上府邸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个身穿绯色锦袍的青年公子,疲沓沓的躺在软榻上,眼睛微微闭着。 厅内悠扬的丝竹声响起,身披轻纱歌姬翩翩起舞,低声吟唱:“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 柴绍的心情此时非常不好,他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过他的妻子平阳公主李秀宁了。近来他得到消息,李秀宁与陈应关系似乎非比寻常。柴绍私下里打探了关于陈应的情况,得知陈应是原万年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 对于一个书童出身的陈应,起初柴绍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当李秀宁为了维护陈应,不惜与宗室长广侯李孝广反目,并且威胁李孝广,只为保下陈应,这时柴绍心中警惕起来。 特别是找人暗中临摹了陈应的画像,在柴绍亲眼看到陈应画像的时候,柴绍的脸变得异常难看。 这个陈应长得非常儒雅,风度翩翩,别说女子,就算是自己也差点心神失守。不过正是因为陈应长得太好看了,所以他才不得不痛下杀心。 倾耳听着歌姬咿咿呀呀的唱着词,柴绍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 “滚,全部都滚!” 众乐师、歌姬神色大变,赶紧离开。就在最后一名怀抱琵琶的歌女最后一个消失在视线内的时候,一名身穿青衣,近尺长的长须飞扬的中年文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柴绍面前。眉飞色舞的道:“公子,姓陈的小白脸死,这次死定了!” “哦!”柴绍的眼睛陡然睁开,目光炯炯的望着青衫文士,沉声道:“确定?” “卑职敢拿脑袋担保!” 柴绍起身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兴致勃勃的道:“快说说,你是怎么安排的?” “公子,为了致姓陈的小白脸于死地,卑下按排了三重齐下!” 青衫文士满脸奸笑道:“第一重,卑下收买了旁企地麾下一名叛将,名叫莫大可,如今他是旁企地麾下三猛之一,麾下有三四千凶悍的羌蛮,莫大可将会倾力攻打姓陈的所部。” 柴绍有点不以为然的道:“听说这姓陈的武功不弱啊,在泾阳的时候,连宗罗睺都被他干掉了!” “公子放心,就算这姓陈的混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只要他敢进入始州境内,就是他埋骨之处!”青衫文士阴森森的笑道:“卑下还在姓陈的身边埋了几颗钉子,姓陈的有任何举动,旁企地身边的人会在第一时间内知道,姓陈的此时是又瞎又聋,岂有不败之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卑职还花千金,请动罗松罗大侠伺机暗杀陈应,如此三管齐下,姓陈的绝无幸免之理。” “罗松?”柴绍惊讶的道:“莫非是天下人称破军枪罗松?” “正是此人!”青衫文士道:“罗松乃无上王卢明月麾下第一大将。” “他不是死了吗?” “没有,在大业十三年王世充打败卢明月那一战,破军枪罗松趁乱突围,几次三番欲寻王世充复仇,只不过却被身边人出卖,受了重伤,如今他已经成为摘星门主麾下金牌刺客。” “好,不除陈应,本公子寝食难安!”柴绍杀气腾腾的道。 …… “怎么回事?” 陈应走到梁赞身边。 梁赞指着陈应的大青马的粪门处道:“将军你看!” 大青马的粪门处,出现一个明显的小孔,正潺潺流血,红肿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飞针或是吹箭造成的伤口。”梁赞解释道:“这马的粪门是最柔弱之处,也是战马最疼痛之处,一旦受创,战马肯定会发疯。不过现在由于战马的颠簸,暗器已经掉了,卑职这就去找……” 说着梁赞朝着陈应发起进攻原路,仔细的搜索起来。 “我原以为是怎么回事!”陈应突然回想起来原本他并没有想身先士卒,率军直接冲锋,然而大青马却瞬间失控,论骑术只有二把手的陈应,只能顺着战马的意思,发动突然袭击。 好在这些贼寇都是乌合之众,战斗意志不强,若是碰上顽强凶悍的旁企地精锐部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动了手脚?” 陈应在脑袋中暗暗思量着,能趁陈应不备,在他的战马上动了手脚的人,肯定是属于他亲卫队的人。想到这里,陈应惊出一身冷汗。 “是谁想致自己于死地?” “苏护?” “高万青?” “李孝广?” 这三个人物,陆续从陈应脑海中排除掉。苏护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至于高万青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 李孝广似乎也不可能,如果是李孝广的哥哥,李孝基或许还有点可能。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听到梁赞从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找到了!” 梁赞捏着一根细小的物件,飞奔到陈应面前。 这是一根泛着湛蓝光芒的针,与普通的绣花针不同,这根针似乎是军中最为常见的缝衣针。 梁赞叹了口气道:“本想从暗器上着手,谁曾想这个内奸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是缝衣针,咱们军中的兄弟,十个有得有九个人有这种针!” “你不要声张,暗中留意一下到底是谁在捣鬼!” “明白!” “干什么?” 陈应抬头一看,发现亲卫在十数步外拦住了一个女人,陈应认出就是在城外将贼寇砍成肉泥的女人。她的手上还在潺潺流血。 然而此时,她眼中却流露着狼一样凶悍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亲卫。仿佛要择人而噬。 陈应摆摆手,示意亲卫士兵不用紧张。 陈应走上前问道:“你是不是找本将军有事?” “我要跟着将军,报仇……” “这……”陈应沉吟起来。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大唐军队中不是没有女人,但是只有一种女人,那就是军妓。 “请将军收留!”那女子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陈应此时反而为难起来。 在冷兵器时代可不比后世,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在后世热兵器时代,女人可以承担很多军中职位,比如通讯、战场救护、后勤运输保障、信息工程技术,甚至战斗指挥岗位,然而在这个时代,光一身甲胄,一般女人都披不动。 收还是不收?陈应开始纠结起来。 第五十二章胆大妄为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的陈应脸上的时候,陈应悠悠醒来。陈应起床匆忙洗漱完毕,抬头望外屋外,意外的发现那个倔强的身影,依旧跪在那里。 “她昨天一直跪在这里吗?” “回禀将军,此人整整跪了一夜!” 陈应心中也在暗暗惊讶,作为一个女人有如此坚韧不拔的性格。 就在陈应转过身子的瞬间,汤六娘十分泄气。 汤六娘是始州梓潼县人,她排行老六,上面有五个哥哥,尽管是生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由于她们家情况特殊,汤六娘自从出生以来,就受尽疼爱。她其中三个哥哥都已经成家立业,守着几十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尽管日子过得非常清苦,然而汤六娘却感觉非常幸福。 然而却这安静而宁和的生活,随着旁企地叛军的到来,而遭到彻底的毁灭。旁企地叛军洗劫了她所在的村落,将整个村子屠戮一空。为了掩护她逃跑,最疼爱她的爹,被叛军砍下脑袋,她永远无法忘记,爹爹在临死时留下最后一句遗言“六丫快跑!” 她的五个哥哥,先后被叛军杀害,就连平时三岁的小侄子也没有放过。短短几天时间一家十几口人,天人两隔,汤六娘遭遇了有生以来最残忍的折磨,她要活下去,要为惨死的爹娘报仇,要为无辜枉死的哥哥们报仇。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小,叛军不仅人多势众,而且凶悍,她要想报仇,唯一的办法就是投靠大唐军队。 “那个白脸将军实在是太可恶了,连人家这点要求都不同意!”汤六娘愤愤的想着。 突然,她发现她的面前出来一双黑色的靴子,抬头一看,正是那个长得很好看,却无非常惹人讨厌的白面将军。 “跪够了没有?” 陈应面无表情的道:“跪够了就起来吧!” 汤六娘闻言大喜,急忙起身。 “哎呀……” 汤六娘刚刚准备起身,只是她忘记了她已经跪了整整一夜,双腿和膝盖早已酸软无力。 陈应眼疾手快,伸手拦住汤六娘的腰肢,将其托起。 汤六娘两眼冒出凶光,凶巴巴瞪着陈应,双手捂在胸前。 “放心,我对麻杆没有兴趣!” 好半天,汤六娘才反应过来,陈应居然是在嫌弃她的胸小。 汤六娘低头看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部,小脸气得涨红。 “我咬死你!” 汤六娘扑到陈应的胳膊上,张嘴就咬。 只是非常可惜,陈应此时身上披着甲胄,而且还是将军级重达二十三斤的明光铠甲,别说是牙齿,就连骑兵用的轻弓在三十步开外都可以无视。 尽管嘴巴被甲叶片咯得满嘴流血,汤六娘依旧不依不挠。 看着陈应被汤六娘上去嘶咬,周围的亲卫将士顿时便举起刀枪。 “都退下!” 众亲卫闻言悻悻而退。 陈应暗叹了一口气道:“再不松口,本将军就不收你为兵!” “哦!” 汤六娘这才松开了嘴,朝着陈应吐吐舌头。 陈应吩咐亲卫带汤六娘去吃饭。 汤六娘一脸担心,倔强的道:“我不饿!” “不吃饭就不收你当兵!” “哦!”汤六娘便依依不舍的跟着亲卫去伙房打饭。 “将军,您真收下她?” “不然呢,怎么办?” “可是……他来路不明!”梁赞一脸担忧的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叛军的探子?” “有这样的探子吗?是人还是鬼,本将军这双眼还分得出来!”陈应不以为然道:“走去看看招兵招得怎么样了!” 走到陈应的临行营大帐,正遇到红着眼睛,如同兔子的魏文忠。 “招兵招得怎么样了?” “比想象的要好!”魏文忠揉揉脸,抖擞起精神道:“都是精兵的苗子,有一千两百余人了。” 所谓的精兵,在这个时代专指战兵精锐,意思是十六岁至四十五岁以下的青壮男子。陈应暗暗惊讶不已,整个西县只是中下县。所谓的中下县意思是户数在二千户以下,一千户以上。西县区区一个中下县就能募集到一千两百余名士兵,几乎把整个县的男丁都抽调空了。 从这一方面也可以看出盛唐可以称霸世界的苗头,全民尚武,朝廷一呼百应,从者云集,怪不得可以鲸吞四方。 陈应道:“把这些新兵马上分配下去,先把勋一团、勋二团、射声团和勋卫团这四个团的编制补齐。至于越骑团,咱们没有这么多马,只是暂时先空着吧!” 魏文忠拿着帐本道:“陈将军,现在越骑团也可以齐装满员了,西县仕绅名流捐了五十七匹马,还有一百余人是携马参军,越骑团满编也够了!” 陈应大喜道:“那就赶紧分配下去,以老代新,边行军边训练,等到咱们抵达始州,这些新兵也可以上阵了!” 魏文忠吞吞吐吐的道:“只是……” “只是什么?” 陈应好奇的打量着魏文忠道:“老魏,咱们都是一个马勺里讨食的生死兄弟,有什么话还需要藏着掖着?” 魏文忠道:“只是咱们的兵刃不够啊,西县府库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武备,只有皮甲二十副,戈矛五十杆,而且都被虫蛀得不成样子,根本就没有办法用!” 陈应不假思索道:“没有兵刃甲胄,咱们就自己造,把全城的铁匠集中起来,收集铁器和生铁,打造甲胄和兵刃!” “可是收购铁要钱啊!”魏文忠哭丧着脸道:“勋二府帐面上还有不到三十吊油盐钱,总不能拿兄弟们的这些油盐钱去买铁吧!” “西县府库里有没有钱!”陈应疑惑的道:“西县就算是再穷,也不至于连一文钱都没有吧?” 魏文忠期期艾艾的道:“有倒是有,而且还不少,有两千余贯呢!” “有钱就好办了,两千贯,够咱们买铁打造兵刃和甲胄的了!” “不过,那可都是秋税,要解往长安的,私自挪用国税,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哼!”陈应道:“如果没有兵刃和甲胄,指望咱们拿着木棍上战场去平叛吗?那是送死还差不多,出了事本将军顶着,把西县府库里的钱先拿出来用,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收购附近的铁器和生铁,打造兵刃!” “可是朝廷要是问罪?” “那也得等本将军有命回来!” 第五十三章血色战旗 陈应原本以为挪用西县的府库里的税赋,就可以完美的解决甲胄和兵刃不足的问题,然而搜刮遍全城,就差把铁锅砸了,总共也就得到三千余斤铁。 这三千余斤铁,还包括在战场上缴获的叛军贼寇的兵刃和甲胄,否则缺口会更大。但是这只是铁,而不是钢,如果打造兵刃,需要耗损四成铁料,也就是能实际用上的不足两千斤。以打造明光铠甲,最多不过百副,如果打造横刀也不过两百余柄。 其实,陈应想得有点太理想了。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唐朝即使在国力最为鼎盛时期开元初,全国的钢铁产量也不过千万斤,千万斤听上去不少,不过是五千吨而已,就算是一个后世小型的钢铁黑作坊,一个月的产量也绝对不止这个数。 按照唐军制式编制,戈矛、刀盾、弓弩和轻骑四种主要兵种,以陈应目前的五个团满编,就需要补充近四百柄横刀、六百套甲胄,还有六百只戈矛和长枪,至于盾牌也至少需要四百面。然而事实上这三千斤铁无论如何调配,都远远无法满足需要。 就在陈应一筹莫展之际,他突然看到一名年过半百,皮肤黝黑的铁匠,在两个徒弟的帮助下,抡起大铁锤朝着钢坯上锻打着,砰砰的一阵乱敲,这个钢坯渐渐成形,瞬间陈应愣住了。 只见这个铁匠打出来的钢坯为长方形,中间拱,两边弯,前端平,后端圆, 陈应看得莫名奇妙,这是什么东西? 陈应虽然不是古代兵器方面专家,要说十八般兵器的名字他叫不上来,但是可以肯定,这个钢坯绝对不是十八般兵器的任何一种。 黑铁匠大巴掌一拍脑门,懊恼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平时打顺手了,居然一不小心又打成锄头了!” “等等!” 陈应瞬间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明朝末年,石柱土司马千乘、秦良玉夫妇募集石柱家乡子弟,组建了一支战功赫赫的兵马,名曰“白杆兵”,白杆兵血战浑河,收复关外四城,让八旗兵损失惨重,名扬天下。事实上当初马千乘组建白杆兵的时候,也是因为手中没钱,无法打造一只甲胄精良的部队,只能图便宜,就地取材。 普通的长枪,只需要四两铁作为枪刃,虽然廉价,但是长枪的威力并不高,遇到装备精良的甲胄或重装部队,只能干瞪眼。装备杀伤力较弱的戈矛,代价又太过昂贵,然而居中的则是白杆兵的钩镰枪。 相传白杆兵以坚硬的白木为杆,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于山地作战。 自己马上就要进入始州平定叛乱,始州就是后世的剑门关,蜀地多山,使用白杆钩镰枪作为制式武器,反而是最佳装备。 原本魏文忠还在头疼,怎么弄到钢铁打造甲胄和兵刃,这个蠢货铁匠居然打了一把锄头出来,魏文忠正欲大发雷霆。 陈应突然拉住了魏文忠的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铁匠虽然是一个低贱的铁匠,可是他却很有眼力劲,虽然不知道陈应是什么官职,但是看着众人对陈应的态度,就知道陈应身份不凡。 铁匠朝陈应连连作辑道:“小老儿名叫胡狗棍!” “胡狗棍!”陈应听到这个名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想笑又怕这个胡狗棍尴尬,这才自忍住笑意,好一会儿,这才平复情绪,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取这么一个名字?” 胡狗棍估计也是习惯了,反而非常淡定的道:“俺爹爹带着俺娘逃荒要饭,俺娘当时生俺时,手里就一根打狗棍,俺爹爹就给俺取了一个名子狗棍。” 陈应道:“本将军给你改个名字吧,棍者梃也,孟子曰: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统楚之坚甲利兵矣。棍者穷人之兵,狗既犬,职同卫,你以后就叫胡卫兵吧!” 胡狗棍当既跪在地上大喜道:“胡卫兵谢将军赐名!” “起来吧!” “是!” “你的手艺怎么样?” “不是小老儿自夸,这十里八乡,没有比俺老胡……”新鲜出炉的胡卫兵尴尬的闭上了嘴巴。 “钩镰枪会不会打造?” “这……”胡卫兵尴尬起来。 其实也不怪胡卫兵没有听过钩镰枪,事实上钩镰枪是古代戟发展衍生出来的一种兵器,在宋代开始大成。 陈应回想着钩镰枪的样子,从木炭中找到一个细长条,充着铅笔,然后找来一张纸,将钩镰枪的样式画出来。当然陈应并不是职业画家,画出来的钩镰枪也惨不忍睹,不过总算还是看出大致的轮廓。 胡卫兵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可是脑袋却非常聪明,仅仅琢磨了小半天时间就打造出来了陈应想要的钩镰枪,这种打造出来的钩镰枪并不太废铁料,一只枪头仅需要二十六两铁,依靠现有的铁料,足足可以打造一千余只,勉强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勉强解决装备问题,陈应开始集结军队进行训话。 已经满员的勋二府,老兵异常欣喜,他们丝毫没有大战来临前的那种紧张。现在终于不用当空头军官了。陈应将这些新兵分配到各团,原本勋二府只有四个团的空架子,现在却组成了勋一、勋二、勋三、射声和越骑五个团,每个团下辖三个旅三百人,加上亲兵队,全军已经一千五百七十三人。 陈应清清嗓子道:“诸位将士,你们也看到了叛军贼寇,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狗杂种,他们连刚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没啥好说的,遇到贼寇,砍他娘的!” “砍他娘的!” 众将士整齐大吼着。 特别是这些新兵,他们都是本乡本土的土著居民,因为这场叛乱,毁坏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对于叛军,他们有着刻骨的仇恨。 “但是……” 陈应拉长的声调,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咱们是去平叛,不是去送死,都他娘的跟老子长点心,好好训练。别他娘的上阵就拉稀……” 西县城外,一千五百余名将士手柄白杆,展开了紧张的训练。陈应甚至都不知道,他无意的一个举动,居然打造了大唐朝唯一支山地战铁血雄师,十二年后,吐蕃入侵大唐,这支白杆军三个昼夜急驰五百里,创下这个时代急行军的记录,然后在未经休整,直接投入战斗,十二战全胜,连败吐蕃军十二阵,从此以后让吐蕃军看到血色战旗,便望风而逃。 七天之后,大唐武德元年十月十二日,一千余柄钩镰枪打造完毕,陈应将这批钩镰枪下放到将士手中。西县城外,一千五百余名携带七天的行军干粮将士们整装待发。 陈应站在军前,梁赞将牛羊带到陈应面前,让陈应斩三牲祭旗。 就在这时,城门洞里缓缓走出一辆牛车。牛车上拉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陈应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赶车的妇女穿着孝服,一脸悲伤。 梁赞走到陈应面前道:”将军,吉时快过了,错过了吉时,苍天为怪罪的!“ 陈应推开梁赞。 孝服妇女哽咽道:”夫君他没挺过去!“ 陈应一把掀起尸体上的白布,孝服妇人眼中闪过滔天的恨意。 中国人讲究人死为大,惊扰死者的行为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若非陈应是一名堂堂的将军,恐怕这个妇人也会上来跟陈应拼命,在众人一片不解的目光中。 陈应缓缓拔出横刀,将手心划出一刀口子,鲜血滴到了白布上,逞现一片殷红之色。 陈应大吼:”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偿还!“ 梁赞见状,拔出匕首,划过手掌心跟着大吼:”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偿还!” 勋一团校尉段志感也跟着大吼:“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偿还” “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偿还” 一千五百余名将士吼过这一句口号,白色的盖尸布已经变成一面血色战旗。 这面没有一个字体的血色战旗,迎风猎猎作响, 陈应率领一千五百余名将士,迈着坚毅的步伐,朝着始州城扑去。 第五十四章救兵来了 始州城下,三箭之地之外,身材魁梧的旁企地舒服在躺在一名神色惶恐的女子腿上,伸出毛茸茸的胳膊,向前轻轻一挥,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也没有虚头巴脑的封官许愿,露出如同狼一样凶残的叛军们,便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始州城。 这些叛军的成份非常复杂,既有羌族狼兵,也有各地占山为王的土匪强盗,也有啸傲西北的沙盗胡马,也有趁火打劫的吐蕃人。经过近一个月的发展,旁企地前后得到数十支大小叛军的投靠,如今已经拥有人马超过五万人。 尽管这些叛军的装备非常粗劣,甚至有一部分连铁质兵刃都没有,更别说甲胄了,然而他们随着一路从攻城破寨,抢劫强女干的诱惑中,早已变成如疯如狂。 又一波三四千人的叛军冲向城墙,他们此时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共同的念头,抢钱、抢粮,抢女人…… 始州即今广元市剑阁县,位于四川盆地北部边缘,守剑门关险,是连接四川与陕西、甘肃的通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同时,始州也是入川的北部门户,一旦让旁企地叛军攻入川地,整个空不设妨的巴蜀,就会快速糜烂,恐怕造成的损失就会难以估量。 大唐建立之初,为了增加地方统治,仅改郡为州,同时也对地方行政区域进行了改制,而始州则属于利州总管府(都督府)管辖,此时武卫大将军利州总管庞玉坐阵始州,亲自指挥利州兵马,竭力抵抗叛军的进攻。 “放箭!”庞玉用沙哑的嗓子吼道:“为什么不放箭?” “没……没箭了!” “昨天不是还有两万只箭吗?” “今天天亮到现在,他们已经发动了十三次进攻,现在一只箭都没有了!” 虽然始州城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峻,然而最让庞玉深感无力的是,城下的叛多达数万人,密密麻麻的杀不胜杀,杀掉一个,马上冲上来三四个,最为无奈还是,偏偏在关键时刻箭矢居然告馨。 “没箭了那就用擂石滚木砸!” “遵命!” “嘭嘭……” 擂石滚木滚落的声音响起,原本拥有镶嵌着近尺长的利刃的擂石滚木,此刻已经尖刃全断,只是一根粗大的石滚而已,擂石滚木咆哮着,撞向那些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 冲上城墙的士兵惨叫着,如同下饺子一样掉落在城墙下。然而这些惨叫着摔倒在地上的士兵,发现掉在地上不仅没有摔死,甚至没有摔伤…… 原来城墙下堆积着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尸体已经堆了足足三丈高,距离城墙不过六尺,这样的高度是摔不死人的,更何况下面还是无数的人肉垫子。这些撞下城墙的叛军士兵发现自己没有,胆子反而更大,红着眼睛继续进攻。 旁企地不会什么兵法,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城手段,然而他有的却是人,几乎每天都有高原上的吐蕃人整部落整部落的前来投奔,尽管在始州城下阵亡了两万余人,可是旁企地身边的叛军,不仅不见减少,反而增加了一万余人。 在不计伤亡的情况下,旁企地居然用人命生生堆出一道靠着城墙的斜坡。 庞玉望着这面用尸体堆起来的斜坡,心中充满了无奈,如今庞玉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五十人了,若非旁企地实在太过残暴了,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始州百姓担心旁企地破城后,屠戮始州,便随妻子送丈夫,父母送儿子上战场,支援庞玉抵抗,恐怕始州早已被叛军攻破。 “现在该怎么办?” 庞玉不禁为自己的将来和始州全城百姓的未来担忧起来。 不过庞玉却从来没有想到投降给旁企地这个羌奴,庞玉原为隋朝监门直阁,所谓的监门直阁,就是隋唐时期的十六卫之一的左右监门卫,掌宫殿门禁及守卫事;直阁就是指次将军,论起军衔,可以视同后世的大校,次将军。大业十三年庞玉随王世充与李密作战洛口,见李世民攻下洛阳,随率领万余部曲投降李唐,被李渊封武卫将军,利州总管。 城墙已经变成黑紫色,始州折冲府四个团一千二百余名将士阵亡接近一千人,带轻重伤兵都算上,能保持战斗力的,只剩下不足五十人。临时匆忙组织起来的三千余名未经训练的民壮战死过半。 始州城依然坚持着。庞玉唯一坚持下的动力,就是不想当三姓家奴,同时也为报李渊知遇之恩。李渊并没有在意其隋将的身份,见其身材魁伟,英武有力,明晓军法,由于久守宫禁,熟知朝廷典章礼制,便其为领军大将军。 从一个前朝正四品下的旧臣,居然在新朝获得正三品上的十六卫大将军之职,这份殊荣,除了他之外,无人获得。所以对于李渊的知遇之恩,庞玉也投之以命。不过这个忠诚的代价有点大了,他的两个儿子已经阵亡的始州城下了。 如今他已经是不惑之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让庞玉心如刀绞。 忠诚,是要付出代价的。庞玉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天下人诠释了他的忠诚。 “嘎嘣” 系着擂石滚木的铁锁链早已不堪重负,断成两截,失去城墙上的滚木擂石,也就等于始州城失去最后一道防线,始州城此时如同一个被人撕掉最后一层衣服小姑娘,任人蹂躏。 庞玉看着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城墙的叛军,陡然握紧了手中的横刀。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待城破,唯有一腔热血,以报君恩!” 带着最后的五十名士兵,庞玉如同飞蛾投火一般,扑了上去。 眼见着胜利遥遥在望的叛军士兵,士气陡然一涨再涨。尽管庞玉率领的始州军民拼命抵抗,可是他们仍被这些如疯如狂的叛军打得节节败退。 “铛啷……”一声金鸣,火星四射,庞玉手中的横刀被一柄粗大的狼牙棒砸断,手握半尺长的横刀刀柄,庞玉深深无力哀叹一声,手腕一抖,将半尺断刃对着自己的喉咙,正欲割下…… “将军,你快看,咱们有救了,朝廷的援军来了!” 庞玉定盯一看,始州北方的的山谷中出现一只军队,正狠狠的扑向旁企地的后阵。 庞玉大吼道:“咱们有救了,救兵来了!” 第五十五章这不可能 “咱们有救了,杀光贼寇!” 幸存的始州军民,无论男女老幼小齐声大吼:“大唐万胜!” 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垂死挣扎,庞玉率领始州军民与旁企地叛军一点一点挤下城。 回头望着远处看着岿然不动的东宫军阵,旁企地再看着已经被始州军民挤下来的叛军,亲眼看着自己就要到手的女人、财帛就像煮熟的鸭子般要飞了,旁企地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来援的唐军人数不多,最多不过两千人马,然而就是这不足两千人马,却鸦雀无声,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身经百战的旁企地暗暗惊心。 “好强的兵!” 陈应手中捏着一把汗,看着岿然不动的东宫右率卫勋二府军阵,事实上只是一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只有第一排三百余人还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后面的全部都是从西县以来沿途征集的新兵,人数虽然有小两千人,可是这些刚刚拿上兵刃的新兵,已有不少人的手在抖了! 看似是不动如山的造型,完全是严令所有人不准乱说乱动,再加上统一盔甲武器的视觉效果,连续三天每天百里急行军,体力差不多到了极限,抵达到始州城下,还没有来得及休整。 陈应原本等到旁企地在师老兵疲之后,再发动突然袭击,可是谁曾想偏偏始州城已经坚持不住了,大量叛军踩着尸体堆成的斜坡,不用攻城云梯和任何攻城器械,就可以徒步登上城墙,城墙上的守军已经被叛军淹没了,最多一刻钟,始州北城墙就会全面失守。 可是,等叛军全面占领城墙,杀入城内,至少整个始州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无论之下,陈应只要硬着头皮发动了攻击。 “陈……陈将军,这……这……怎么打?” 就连与陈应同在泾阳尸山上睡过觉,血水里洗过澡的张怀威也深深的生出一股无力感,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失声道:“这贼寇实在是太多了!”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千人盈城,万人盈野,人数只要过万,就会无边无沿。看着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魏文忠看着大呼小叫,叽里呱啦冲上来的旁企地叛军,脸色刷一下子变得煞白。 “老魏,你怎么了,不会是怂了吧!”陈应心里揪成一团,但是他也明白,他是军中主帅,众人的主心骨,谁都可以害怕,谁都可以慌乱,唯有他不能乱。陈应故作轻松的笑道:“人多不好吗?咱们可以拿五转军功。” 在唐军中,凡破城、阵,以少击多为”上阵”,数略相当为”中阵”,以多击少为”下阵”,转倍以上为“多少”,第一酬功,为以少胜多,杀获四分已上为”上获”,二分已上为”中获”,一分已上为”下获”,凡上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五转,上阵中获、中阵上获第一等酬勋四转,上阵下获、中阵中获、下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三转。 可获一酬勋五转,就是可以获爵或文武散官、卫官和勋官。 “不大妙。”魏文忠站在陈应身后,摇着头低声道:“看情形,贼军寇起码有四万人。大部是裹胁的流民,被夹在营盘中间,精锐士兵立于营盘四周。贼人主力战兵至少有八千到一万两千,还有数千吐蕃骑兵虎视眈眈,这是块硬骨头,可不好啃。” 魏文忠继续叹息:“陈将军不畏强敌,末将心中佩服。可惜,我军一连走了三天,又累又饿,且只有一千来人马。现在拉上战场,未必是人家对手。四万人,那可是四万人,就算用人来堆,也能将咱们这一千余人马给淹死了。” 说完,魏文忠一脸都是颓丧。 魏文忠此人,出身将门世家,带兵、练兵是一把好手,至少勋二府这些天,都是陈应提出一个粗略的意见,由魏文忠进行完善,在训练场上,和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可以说,魏文忠做得都非常好,简直无可挑剔,可这人最大的毛病是没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质。 说好听点是老成稳妥,说难听点就是没有勇气。 “打仗不是拼人数,若是人就一定赢,根本不用打了,直接拉出来比人数好了!” 陈应虽然不是出身将门,但是也清楚,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绩实在太多,就楚霸一人就打了数起以少胜多的大仗,如巨鹿之战中,项羽以两万兵马,歼灭秦军名将章邯与王离率领的四十万秦军,又在彭城之战以三万兵马,大胜汉王刘邦麾下五十六万大军,还有谢玄依靠八万五千北府军,在淝水之战中大胜氐秦苻坚麾下百万大军,最夸张的莫过于完颜阿骨打以两万女真兵,在护步达岗之战中歼灭辽军七十余万人。 尽管旁企地麾下有四万余人马,真正可以可堪称劲敌的不过一万五千人马,其他都是炮灰。 陈应陡然抬高声音大吼道:“魏副尉说贼寇可以用人把咱们淹死,这话你们认不认?” 众将士闻言,羞愧的低下头,无人应答。 魏文忠大急,陈应怎么能把这话说出来呢,这不是自损士气吗? 魏文忠拼命给陈应使眼色,可是陈应看也不看,继续道:“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张怀威咧开大嘴笑道:“当初陈将军带着俺,就凭七个,干翻了宗罗睺麾下三千余人!” “对,张校尉这话正对本将军胃口!”陈应道:“知道本将军一个多月前是什么人吗?你们绝对想不到,本将军当初和你们大多数人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头兵,在泾阳的时刻,本将军敢拼命,一战过后,连升十级。你们想不想当上将军?” “想!” “想不想连升十级?封妻荫子,光大门楣?” “想,想。” “好!”陈应道“想就好,那就听从本将军的命令……所有人都听着,按照平日训练的那样,双手握紧手中的钩镰枪,排起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一二一!” “一二一!” 一千五百余人的军阵,如同一人缓缓推进,锋利的钩镰枪,枪锋锋利平举,如墙推进。 叛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头撞上了陈应所部组成的钩镰枪阵。 就在陈应部大部分士兵认为自己是必死无疑时,噗嗤,噗嗤枪锋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凄厉的惨叫声,枪锋入肉的声音,痛苦的呻吟声与恐惧胆怯牙齿抖动的碰撞声,交绰在一起。 然而,让无数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贼寇,就像飞蛾投火一般,接连撞向锋利的枪锋,不一会儿勋二府阵前,出现层层叠叠的尸体。 原本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旁企地露出一副见鬼的神情。 “这不可能!” 第五十六章那一枪的风情 一千余柄钩镰枪如林,可是这座移动的钩镰枪林,却如同一只来自远古的巨兽张开巨嘴,吞噬着它面前的一切生命。 一个羌族千人队冲上去了,然而这一个羌族千人队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下来,就被锋利的钩镰枪,刺中心脏、钩掉脑袋或是割开喉咙…… 两千余叛军队毫无迟疑,紧接着蜂拥而上,结果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这座平常无奇的钩镰枪阵,像一个饕餮一样,没有因为叛军的增加而出现任何不适。 震撼。 实在是太震撼了。 短短一刻钟内,三千余叛军士兵倒在勋二府的阵前。 这是什么概念? 如此高效的杀伤,恐怕也只有在热武器战争中才能出现,其惨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凡尔登绞肉机。 此刻,别说旁企地被吓倒了,就连陈应此时也震惊得膛目结舌。 陈应也没有想到这个钩镰枪阵的如此会如此巨大。 陈应带着一支拥有七八成新兵组成的部队匆忙上阵,这些新兵,陈应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训练,在三天的急行军过程中,他就教会了新兵们一招,挺枪直刺,反手回钩。 尽管此时新兵们已经掌握了这一招,然而陈应却还非常担心这些新兵见了血就吓得惶恐而逃。为此,陈应在排兵布阵的时候,他将有勋二府骨干将校组成的横刀队,排到钩镰枪阵前,名义上是一寸长一寸强,让钩镰枪兵挡在最前面,实际上,陈应是他是用老兵监督新兵。 最初他将老兵排在前面上,本来就想赌一把,赌赌旁企地的胆量,谁曾想旁企地根本连想都没有想,直接下令进攻。这时,如果不改变战术,只要是前排的老兵被叛乱杀掉,他剩余的一千余名新兵,肯定会崩溃。 多亏了魏文忠提醒,否则陈应还真想不到这一点。这些老兵充当督战队,只要是谁敢无令后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战场纪律。 当那第一个羌族狼兵千人队冲上来的时候,不少新兵都是带着哭腔,双腿颤抖着拧成麻花,闭着眼睛刺出一枪,只是当他们发现这些如同凶神恶煞般的羌族狼兵根本没有冲到他们面前,直到这些羌族狼兵或是捂着往外喷血的喉咙,或是狰狞的捂着心口,狂乱的倒在地上,垂死时候发出瘆人的嚎叫,他们这才发现,原本杀死敌人这么容易。 勋二府的新兵们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如此厉害,顿时士气大振,手中握着的钩镰枪端得更稳,刺出或收回时,力度更加迅猛。 旁企地的眼睛红了,如同野兽一般发出阵阵嘶吼:“昆仑神保佑,杀光唐奴!” “昆仑神保佑,杀光唐奴。” 狭窄的山道,对勋二府是非常有利的,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来自左右两翼的敌人进攻,只需要专心的对付眼前的敌人就可以了。更为关键的是,旁企地空有四万余人马,却偏偏在这个狭窄的地形中,无法发挥出人多势众的优势。 看到这一幕,魏文忠的嘴巴居然咧到了耳朵根。 “陈将军真乃神人也,如此阵法足以傲视天下!” 陈应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事实上他这个时候,悬着的心才总算放进肚子里。其实这套阵法,并非陈应独创,而是效仿了八百多年后波兰翼骑兵。陈应从后世的军事论坛中,偶然间发现了波兰翼骑兵的光辉战绩,这支光荣的骑兵部队,创造了无数军事史上的神话,他们打败过哥萨克骑兵,条顿骑兵和名扬世界的蒙古骑兵。 陈应发现军事发烧友们将翼骑兵致胜法宝总结了三点纪律、装备和战术,波兰的翼骑兵是世界上第一支提出骑兵密集阵战略思想的部队。这让陈应看到了可以学习的机会。当然此时陈应并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唯一一支二百余骑的越骑团,其作用在狭窄的始州根本腾挪不开。陈应这个军事外行,却脑洞大开,将翼骑兵的骑兵密集阵战术,移植到了步兵战术上。 他将一千余名钩镰枪手排成密集的阵形,人挨着着,不分彼此,肩并着肩,难以动弹。这种阵法中的钩镰枪手们,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只能拥簇着持续向前。 这种密集阵中的钩镰枪手,平均一个单位面积内可以布置寻常长枪阵的三四倍兵力,从而也意味着一个敌人需要同时面对三四只钩镰枪,如果他如何闪避,都会被其中一支钩镰枪或几只同时命中。 战场上,慢慢的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嘶!” 旁企地恐惧得直抽冷声的声音响起,直接感染了其他叛乱士兵,这些叛军士兵不约而同的缓缓后退。 旁企地身边的莫大可神色不安的望着位于唐军中军阵中的陈应,脸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陈应抽出横刀,向前轻轻一挥。 众勋二府全体将士此时初战告捷,兴奋异常,特别是军中的新兵们发现这些叛军好像很呆,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不动,任由他们宰割。 幸亏这样想法叛军士兵根本不知道,否则他们肯定会哭死的这里。 他们并不傻,也不呆,更不是不想躲,三四只钩镰枪同时刺过来,几乎封堵了他们所有可以闪避的空间,他们根本就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杀!” 勋二府一千余名钩镰枪手整齐的迈出一步。 然而拥有四万余人马的叛乱却仓皇后退。 包括旁企地在内的所有叛军士兵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无力的绝望。 是的,就是绝望。 如果是战场搏杀,这些敢在刀口上舔血的叛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他们却连敌人的边都没有看到。哪怕是唐军最精锐的部队,他们纵然不敌,也会有可能造成敌人的伤亡,总次十条命换一条命也可以把陈应所部耗光。 可是,陈应所部简直如同神助,恶战一刻多钟,居然伤亡仍停留在个位数。 光挨打不能还手,这是最丧气的。 旁企地此时也发了狠,抽出战刀,抡圆了砍在一名吐蕃部落首领的脖子上,这颗脸上泛着高原红的脑袋,就像是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 旁企地将刀插在地上,刀身沿入路面近小半尺。 “过此刀者——死!” 莫大可身边数千名羌族狼兵,此时跟着大吼起来:“过此刀者死!” 众吐蕃部落军、土匪、强盗、沙盗、地痞顿时人人低头,如丧考妣。 “拼了,跟汉狗拼了!” “杀光汉狗,昆仑神保佑!” “横竖都是死,拼啊!” 陈应见状不慌不忙,大吼道:“兄弟们,你们累不累?” “还死不了!” 张怀威吐了一口带着血星的痰道:“还死不了!” 陈应又吼道:“你们怕不怕?” “老子把他们会躲到裤裆里!” 陈应大吼道:“杀光叛军!” “杀光叛军!” 就在陈应率领部队准备冲锋的时候,突然陈应前面的一名钩镰枪手那柄正在滴血的钩镰枪,突然刺向陈应,等陈应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第五十七章恶心到了 破军枪罗松是一名高手,无上王卢明月在大业十三年被隋将张须陀打败,若非罗松拼死挡住张须陀麾下大将罗士信与秦叔宝,恐怕卢明月当时就会死在祝阿。能在罗士信与秦叔宝联手之下逃出升天,可见罗枪的功夫是何等的强悍。 要论身手,他虽然不比秦叔宝高明,但是差距也有限。就算天下高手如云,罗松也可以勉强挤身超一流高手之列,然而却没有转投其他反王,混得一个晋身之阶,就算是声名狼藉的食人魔王朱粲也不耻其为人。 罗松非常好色,在这个时代其实也不算什么过错,反而是男儿本色。然而罗松却非常下流,他最好人妻,属于典型的人妻控。这也其实也可以忍受,关键是他是一个兔子专吃窝边草的人,非是熟人之妻不下手,就连他的主子卢明月的侍妾也不放过,恐怕也只有卢明月可以忍受罗松为其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卢明月战败身亡之后,罗松成了孤魂野鬼,无奈之下投靠在摘星门下充当刺客。刺杀陈应是罗松投靠在摘星门门下的第一个任务,事实上当陈应还没有抵达西县的时候,罗松已经追上了陈应。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下手,而是暗中寻找机会。 当陈应在西县招募士兵的时候,他就直接应征,成了勋二府勋三团张怀威麾下的一名队正。当罗松发现陈应毫无防备的时候,挺枪刺向陈应。 罗松非常有自信,这一枪刺得突然,别说是陈应,就算是秦叔宝在这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情况下,也断然没有避开的可能。 然而,就当罗枪的枪刃距离陈应身前不足半尺的时候,罗松突然发现陈应脸上不仅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古波不惊。 “不好,这是一个陷井!” 罗枪看着陈应样子,就知道不对劲了。因为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保持镇静,除非是早已猜测到他可能出手刺杀,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否则陈应绝无可能这么淡定。 “铛啷”一声金鸣声响起,火星四射。 陈应此时的脸刷一下变得煞白,他感觉自己像被呼啸而来的火车撞到一样,五脏六腑就像着火一样疼痛。 “握草!” 陈应揉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心脏,愤愤的骂道:“他娘的,力气好大!” 罗松也很惊讶,他手中的钩镰枪就像刺中一块钢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居然从陈应胸前的甲胄上滑开,与此同时,五点寒芒,陡然飞向他。 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袖箭。所谓的袖箭,其实是一种缩小版的弩机发射的弩箭。这种弩箭箭矢极短,只有区区九寸,尚不足一尺,弩箭短当然也就意味着弩臂张力不足,这种弩箭的最远射程只有五十步,有效杀伤范围只有十至二十步远。 这五点寒芒,呈梅花一般封堵了罗松几乎所有可以闪避的空档,罗松并不想与陈应同归与尽,他急忙就地一滚,避开了要害。 然而,罗松的胳膊却陡然一麻,暗道不好。 就在这时,梁赞伸手一甩,一股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卑鄙无耻!” 陡然出现的粉末,让罗松赶紧闭上了眼睛,生石灰非常厉害,一旦进入眼睛里半点,他就算不会失明,也会瞬间看不清东西。就在罗松闭上眼睛的同时,五名陈应的亲卫扯着一张大网,将罗松罩住。 罗松挣扎着,然而这张网却越挣扎越紧。 好半天,罗松停止了挣扎。他发现这张网居然是用上好的牛筋与鬃毛编织而成,如同小手指粗细,根本不是可以用蛮力就可以崩断的。 战斗依然继续,弥漫在空中的生石灰终于缓缓散尽。 陈应看着眼睛里露出戾气的罗松,啧啧感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要杀要刮,尽管来吧,爷爷要是眨一下眼,就是你生出来的!” “哼!”陈应摇摇头,哭笑不得的道:“打住,我可没这个能奈,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陈应冲梁赞道:“战事要紧,交给你了,打完这一仗,咱们再慢慢玩!” 梁赞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横啊,再跟老子横啊!”梁赞从腿上抽一把牛耳尖刀:“老子先把你的手筋脚筋都挑了,看你怎么横!” “我要杀了你……” 罗松发出阵阵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 这也多亏是梁赞发现了有人在陈应的战马上动了手脚,准备致陈应与死地,他与陈应商议一番,就暗暗做好了准备。陈应为了自己的小命,不仅明天都穿上重达三十六斤的精钢明光铠甲,还让汤六娘背着袖箭。 这个别看瘦小的汤六娘,体质非常不错,关键是负重能力极强,她这个小身板居然可以背着重达三十八斤的袖箭,再披着二十二斤重的甲胄,而且行动如常。 梁赞只是吓唬罗松,没有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而是让人给他套上了一副重达六十斤的枷锁,如果罗松还能跑掉,他也无话可说了。 …… 战场上此时陷入了沉静,旁企地的叛军缓缓后退,与勋二府阵锋脱离了接触。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沉静而已。 站在城墙上的庞玉与幸存的始州军中,无一例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上战场上的这诡异的一幕。 刚刚那如同神助的战斗,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就像叛军士兵被一股莫名的神力,控制住了手脚,站在那里不动,任由唐军士兵杀戮。 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精锐的唐军? 何时见过凶悍的羌族狼兵被打得如此狼狈? 但是战场上,特别是地上那成堆的尸体,还有捂着流血的伤口,痛苦的呻吟的叛军伤兵,却真实的告诉他们,这不是在做梦,这是切切实实发生…… 尽管没有人去统计叛军的伤亡数字,庞玉却可以看出,刚刚在那一刻钟的杀戮中,至少三四千名叛兵或死或伤。 他加入唐朝的时期尚短,看着这支来援唐军的服饰和旗号,应该是东宫六率卫的军队,难道大唐最精锐的部队在东宫? 此时更加的疑惑的,反而不是庞玉,而是旁企地。损失三四千人,他并不心疼,他在始州城下已经损失了两万余人,不过这两万余人的伤亡,大部分都是他的炮灰,死得再多他也不会心疼。 非我族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事实上并不是汉人独创的,在旁企地看来,无论是吐蕃人也好,獠人也罢,甚至是投靠他的汉人土匪强盗,全部都是其心必异的异类,而最核心的,恰恰是羌人。 这支高达四万余众的叛军,羌人只占了不足三成,除去老弱病残,能战之兵绝对不会超过六千人马。然而就是这六千人马,却在短短一刻钟内损失了一千余人。 旁企地本来就没有想到要割地称王,他只是想着捞一把就走。失败是必然的,如果败给屈突通、殷开山、李建成、李世民,他也无话可说,可是他居然败给一个名不见传的折冲都尉陈应,这让旁企地感觉受到奇耻大辱。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只街边的小混混,一顿王八拳乱揍,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 要说陈应在唐朝还真不算什么大官,他虽然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折冲都尉,现在大唐还有没达到最鼎盛时期,全国开府六百六十三府,然而此时唐朝已经拥有一百六十余府,而陈应不过是其中一之一而已。 旁企地愤怒极了,他发誓一定要将陈应碎尸万段,就在旁企地休兵整军的时候,陈应该也在迅速整理队形,等待着更加惨烈的战斗到来。 第五十八章失败的暗杀 层层叠叠的尸体,让人欲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顶在最前面的段志感一脸兴奋,原本他还有些忐忑不安,可是交手以来,接连三次击退叛军的进攻,越打他的信心越足。 段志感非常不服气他那个平时不务正业的弟弟段志玄,去岁段志玄跟着李世民捞到不少军功,混到了秦王府右护军,不过这个官职却是从六品下的振威副尉,比段志感的这个致果校尉高了足足一级。就是这一级之差,却让段志感这个哥哥在弟弟段志玄面前,抬不起头,而且段志玄也不是什么会低调的人,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下巴翘到了天上去。 只要回到家中,段志感肯定会被母亲唠叨,父亲抱怨。 然而这一切的唠叨和抱怨,肯定会随着这一战而终结。以一千五百余名将士,对抗数十倍人数优势的叛军,以少胜多,肯定可以混到五转军功。虽然说他是校尉,不能像普通士兵一样连升五级,却可以让他升到振威校尉的级别,只要把段志玄比下去,怎么都值了。 “将军,末将请战!”段志感看着沉默的对峙,还真怕叛军一哄而散,自己到手的军功飞了。 “不急!”陈应淡淡的道:“仗有你的打的,跑不了!” “我乃西羌王麾下先锋将军莫大可,请唐将出来答话!” 就在这时,旁企地阵中走出一名如同黑狗熊一样壮硕的汉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旁企地的心腹大将莫大可。莫大可是羌族白马部出身,少年时代因顶撞了部落首领,被卖给河湟莫氏为马奴。因聪明伶俐,被莫氏认为大有可为,故名莫大可。莫大可的汉话说得非常流利,如果不是莫大可的长相与汉人有异,根本就不能把他当作异族人。 “将军,羌奴让你出来说话呢!”段志感听得清楚,急忙提醒陈应道。 “本将军还不聋!”陈应淡淡的道:“你们谁的箭术高明?” 众将军领一愣,非常不解。 陈应道:“等会,本将军上前与旁企地说话,你们瞧准机会给他来一箭,只要旁企地死了,叛军就会不战自溃……” “陈将军,您真是……” “懂什么,这叫兵不厌诈!”陈应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将军是官,旁企地是贼,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这时,越骑校尉张士贵道:“陈将军,末将的箭术还凑合……” “那好,你躲在我身后,瞅准机会就动手!” 张士贵一脸纠结的点点头。 勋二府排在最前面的将士自觉给陈应让出一条道路,梁赞、张士贵,还有四名盾牌手跟着陈应走到阵前一百余步,距离叛军二百余步的距离停止。 “老子陈应,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 旁企地定盯一看,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半大孩子,陈应的脸本来就白,显得更加年轻。旁企地感觉不可思议,居然让一支毛孩子领军,而且还率领这么一支虎狼之师。 “陈将军,幸会幸会!” “幸会个屁,我说姓旁的,你是不是活腻了,居然敢造反,聪明的话束手就擒,否则老子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无知小儿,本王姓旁企,名地,不是姓庞!” 战场上出现诡异的一幕,明明陈应长得斯斯文文,却脏话连篇。而旁企地就像是一个进化失败的黑猩猩,偏偏说话斯斯文文。 旁企地气得一把推开身边的护卫,大吼道:“本王有四万雄兵猛士,就是站着不动让你们杀,累也累死你们,投降也应是你向本王投降,否则追悔莫及!” “哈哈!姓旁的,你今天没有刷牙吧?” 旁企地愕然。 陈应道:“好大的口气,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 旁企地这才恍然大悟,明白陈应这是在讽刺他不自量力。旁企地额头青筋凸起。 陈应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姓旁的,你要是带把的爷们,就过来跟老子单挑,就要是娘们,就缩在裤裆里吧!” 旁企地伸伸手,从身边的侍手中夺过一柄粗大的狼牙棒,这柄狼牙棒逞现黑紫色,一看就知道这是干枯的血迹,显然企旁地用这柄狼牙棒杀了不少人。 陈应双手举起横刀向前旁企地冲去。 “来得好!”旁企地大吼一声,举起狼牙棒毫不示弱的朝着陈应冲来。 然而就在这时,陈应却一下的扑倒在地上。 “放箭啊,笨蛋!” 张士贵抄铁胎弓,他的这张弓拥有三石张力,也就是说需要三百六十斤的力量才能拉开。也多亏张士贵天生神力,否则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能奈。 张力越大,弓箭的威力自然也越大。张士贵抄起三只粗大的羊头箭看也不看,随手射出。 “咻,咻,咻!” 张士贵使用连珠箭术,第一次射出三只箭,接着再射三只,短短十息之内,居然射出去九只箭。 这九只几乎不分先后朝着旁企地直扑而去。 “卑鄙无耻!”旁企地气得差点吐血,说好的单挑呢?居然是暗箭伤人。 可是,旁企地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将张士贵射来的箭矢磕飞,箭虽然被磕飞了,然而巨大的力道,震得旁企地双手发麻。 陈应望着张士贵也暗暗惊讶。 他没有想到张士贵的箭术会如此高明。 一人一弓,居然射出了密集的箭雨。 若非旁企地将手中的狼牙棒舞得风泼不进,恐怕早已被射成了刺猬。 一壶箭被张士贵射空,接着第二壶箭也同样快速的消耗着。 四名盾牌手赶紧将陈应护在盾牌后,就在这时,叛兵的盾牌手也将旁企地护在盾牌后。 张士贵回头一看,两壶箭已经告馨。张士贵暗道可惜,然而就当陈应也暗暗可惜时,突然旁企地哇哇大叫起来。 原来,一箭羊头箭居然透过了盾牌的缝隙,射中了旁企地的肩部,如果箭矢再下移三寸,旁企地就会去找阎王报道了。 皮燥肉厚的旁企地咬咬牙,一把拔出羊箭,一股血箭从创口处喷射而去。 “我杀了你!”旁企地咆哮道:“进攻,进攻!” 陈应退回本阵,密集的钩镰枪阵朝着叛军缓缓压迫而上。 旁企地的愤怒,除了又留下一地尸体之外,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 人的体力有时而穷,站在城墙上的庞玉暗暗可惜,陈应未能射杀旁企地,可是旁企地的兵马太多,就算是耗也可以把陈应所部的体力耗光。 鲜血飞溅,惨叫、哀嚎连连。 面对这座不起眼的钩镰枪阵,众叛军渐渐的感觉到了惧意。 这仿佛就像来自远古的巨兽,每时每刻都会吞噬着无数生命。 莫大可道:“大王,冷静冷静!” 旁企地渐渐冷静的下来,他固然可以不计伤亡的消耗着陈应所部的体力,然而这种如同自杀式的进攻,丝毫看不出胜利希望的战斗,让众叛军感觉到了绝望。 此时已经不少叛军连招呼都不打就悄悄脱离了战场。 “大王,仗不能这么打了!” “你有什么计策?” 莫大可道:“咱们可以这样……” 第五十九章与众不同的女子 看着如同潮水一般再一次撤退的叛军,陈应也终于松了口气。表面上古波不惊的陈应,实际上心中揪成一团,他的手心里捏的全是汗。 陈应非常清楚连续三天强行军,将士们的体力差不多也到了油尽灯枯地境地。能坚持到现在,全凭心中的那一口气支撑着。 将士们实际早已是强弩之末,不少将士连握枪的力气都没有了,再打下去,别说太久,恐怕再有一刻钟,他们就会累死在这里。 好在,叛军已经撤退了。 众勋二府的将士们,纷纷喘着粗气,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有好几处的将士,都是用钩镰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陈应知道绝对不能让旁企地的叛军,看到自己一方虚弱的一面。尽管顶在最前面的钩镰枪兵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想追击也没有力气了。可是陈应手中还有三百余名充当督战队的老兵一直在观战,他们的体力非常充沛。 “勋二府尖兵出击!” 陈应提着横刀,大步上前,几只箭矢歪歪斜斜的朝他飞来。陈应没有闪避,他早已非战场上的雏鸟,战场也是最好的老师,让陈应一看就看出这几只箭矢才是真正的强弩之末,别说他身上穿着精良的甲胄,就算没穿甲胄,同样没有致命威胁。 “钉钉……” 陈应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擂了几拳,四五只箭矢便掉在自己脚下。陈应看也不看,心中一股暴戾之气,蓬勃而出。 “全军将士随本将上,杀光贼寇!” “杀光贼寇!” 众老兵挥舞着横刀,跟随陈应朝着叛军杀去。 “噗嗤……” 陈应的横刀一刀劈在一名叛军士兵的脖子上,大股鲜血喷射而出,温热的鲜血让陈应那张近乎完美无瑕的俏脸,变成狰狞恐怖。 这名叛军士兵嚎叫叫,狂乱的倒在地上,抽搐着就渐渐没有声息。 一名叛军脸上带着吐蕃人才独有的高原红,如同野兽一样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砍刀,朝陈应扑来。 陈应上前一脚,将这名雄壮的叛军踢进层层叠叠的尸体堆上,还不能这名叛军爬起来,陈应一刀砍在他的脑袋上,他的半边脑袋被砍了下来,流出红白相间的脑浆…顺便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杀!” 陈应一名跑得稍慢的叛军的脑袋砍下来。 后面的勋二府老兵们一看陈应如此勇猛,也同时发出一声喊,不要命地朝前扑来。咬牙切齿,血红双眼,横刀雪亮地朝前不间断劈砍。 此时的勋二府在陈应的带领下,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烙在牛油上一样,毫无阻力。这柄“烙铁”,所经之处,血肉翻飞,血流成河,顷刻就被切削出一片甬道。 一片接一片叛军士兵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将死未死的叛军在地上抽搐着、狂乱的惨叫着…… 陈应率领勋二府尖兵向前推进不到一百步,叛军士兵心中仅存的一点勇气已经被闪亮的横刀粉碎干干净净。几乎是不约而同,前方的敌人同时转身往后奔逃。 陈应突然看到旁企地正望着自己,陈应将手中的横刀递到自己的左手里,伸出右手,右手握拳只留下大拇指,从脖子的右侧滑下左侧,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旁企地望着这一幕,脸色陡然巨变,他还想率领部曲进行拼杀,然而当旁企地向前冲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一股巨力拉着他。 旁企地回头,发现正是莫大可。 “王上,怒不兴兵啊!”莫大可神色凝重的望着周围面露惧意的部曲,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陈应小儿使了什么魔法,咱们的人只要冲上去,就像被捆住了手脚,再逼着他们上去,那可就……” 旁企地打仗并没有什么章法,他自发动叛乱以来所有的胜利,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但凡攻破的城镇,无一例外,都是血流成河,尸骨堆积如山。 问题的关键是,他这一招在遇到陈应的时候,偏偏不灵了。 “你说该怎么打?” 莫大可拿着马鞭指着勋二府的军阵道:“陈应小儿是一块硬骨头,不太好啃。不过,这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咱们犯不着在这里跟他较劲!” “咱们往哪里退?” 莫大可沉吟起来,他背着手来回踱步,好半晌,蹲下来,拿着在地上划出一个歪歪斜斜的线。 “咱们去西北马盘县?” “马盘县?” 此时的旁企地丝毫没有西羌王的气势,反而像莫大可的跟班小弟。旁企地疑惑道:“我们为何要去马盘县?” “这马盘县是西北的要道,只要咱们在马盘县站稳了脚跟,进可攻仇池,退可去西海,天下之大,海阔天空!” “这……本王再考虑考虑。”旁企地流露出了浓浓的不舍。 从始州城下要去马盘县,唯一的通道是过金牛古道,然而这个道路如今被陈应率领军队把守着,根本不用想陈应会放他们过去。要硬冲,他们连半成的机会都没有。 不走金牛古道,还剩下一条路,那就是由三国时期魏国名将邓艾开辟出来的阴平古道,不过这条路空身走,对于习惯跋山涉水的羌人来说,虽然困难,却不是没有机会。然而要走这条路,代价却非常大,那需要经最为险要的摩天岭,走这条路会九死一生,最为关键的是,如果走这条路,也就意味着旁企地自发动叛乱以来,劫掠而来的财物,根本带不走。 正如司马光所说的那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从发动叛乱以来,旁企地自立为西羌王,虽然他只是一个自封的草头王,可是排场却不小,至少后宫非常充实,他劫掠了上百余姿色不俗的女子,夜夜承欢。不仅如此,吃穿用度,也处处与王侯看齐,现在在让他钻山沟,吃草根。 旁企地根本受不了那个苦。 旁企地回到自己的“王帐”,所谓的王帐也不过是一顶面积稍大的帐篷,里面堆积着他一路抢劫而来的金银财宝,上好七彩蜀锦充当地毯铺地,洁白而柔滑的丝绸挂得到处都是有,简直就像灵堂的招魂幡。 特别是那张“王案”上,不仅摆着用珍珠串成的假花,还摆了四株珊瑚树,不伦不类。 如果陈应看到旁企地的王帐,肯定会给他一个评价,土包子! 旁企地坐在王帐里的胡床上,脸上愁眉紧锁。 他此时无心吃饭,就连平时感觉的美味也如同嚼蜡。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杏黄襦裙的女子款款而入。女子身上襦裙却薄如蝉翼,一具饱满而妙曼的女人身子在这一片淡淡的黄色中若隐若现,却是无比地诱人。黑色秀发飘动中,一张美貌得让人无法呼吸的面孔上,两点漆般的黑色眸子却是异常的灵动。 第六十章旁企地要跑了 旁企地一路劫掠了无数女子,他从中挑选出百余名模样娇好的收留在自己身边,而其他则当成奖品赏赐给麾下的将士。这百余名女子中,最受旁企地宠爱的,就是王秀姑。 王秀姑本是始州南安县人,她出生在一个屠户家庭,王秀姑的父亲是一个屠夫,她的祖父也是屠夫,三代人都依靠杀猪宰羊为生。 王秀姑排行为长女,时常帮助父亲打打下手,别看她长得文文静静,面红齿白,却是一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眼睛都不眨的女中豪杰。 王秀姑面色肃然,缓缓来到旁企地身边。旁企地的叛军屠灭了王秀姑全家,见她生得花容花貌,便强留的身边,面对如狼似虎的旁企地,王秀姑自然而然的无法保证她的清白之躯。王秀姑与其他女子或是哭哭滴滴,或是自暴自弃不同,她却表面上假意顺从旁企地,而暗中却时常谋划着报仇。 看着旁企地失神落魄的样子,王秀姑一言不发,缓缓的将一个酒坛子递到旁企地手中。旁企地吃了败仗的事情,她早已听说了,但是她却没有露出任何一丝幸灾乐祸的样子。 “还美人你最懂本王的心思!”旁企地端着一大碗酒虎吞而尽,酒意上涌,旁企地摇头晃脑的吊起了书袋“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王秀姑望着渐渐露出癫狂之色的旁企地,顿时喜上心头。 旁企地心中装着一脑门的心事,喝酒的时候醉得很快。 旁企地将王秀姑拦腰搂在怀里,臭气熏天的大嘴就是一阵乱拱。 王秀姑悄悄摸出早已藏在小腿上的一柄牛耳尖刀,正欲趁旁企地不备,将旁企地杀掉。然而不等王秀姑将尖刀拔出来,却见旁企地轻轻将王秀姑推开。 王秀姑一愣,暗忖这个旁企地今天怎么转性了? 平时他哪次不是将他整得死去活来? 旁企地大着舌头道:“美人,快,快,把咱们的金银财宝都包裹起来,咱们今夜就走!” “走?去哪里?” 王秀姑根本不懂军事,损失几千人马都是旁企地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旁企地道:“咱们去马盘县,过马盘县去仇池山!” …… 勋二府全体将士兴奋的欢呼起来,兴奋的将士将头盔摘下上,抛向空中。原本感觉精疲力尽,几乎油尽灯枯的将士们,反而在战斗结束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陈应按排好将士扎好战营,陈应连饭都顾不上吃,立即召开旅帅以上军官参加会议。当陈应进入军帐的时候,众将校皆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议论着。 “这仗打得太轻松了!” “人头就像捡的一样!” “也不知道陈将军施了什么魔法,连凶悍的羌奴都变得根傻子一样!” …… 看着陈应进来,众将校立即闭上嘴巴,神色严肃起来。 “本将军没有什么魔法,本将军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奈!”陈应指着帐外阵阵震耳欲聋欢呼声道:“你们听到没有?没有天生不怕死,也没有人天生就是悍卒,只要给他们建立起足够的信心,就算是烂泥也可以糊上墙。” 魏文忠感叹道:“陈将军所言极是,要是多打几仗,咱们勋二府就可以成为天下间有名的虎狼之师。” 陈应道:“现在咱们最关键的还是要铸造军魂。” 勋二府的一个副都尉、五个校尉加上记室参军,哪是前来参加会议的任何一个旅率,他们都比陈应的从军时间长,其中军龄最长的莫过于魏文忠了,魏文忠是开皇十八年正式从军,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小二十年军龄了,从一个普通小兵升到如今从五品下的果毅副尉,魏文忠也打过不少仗,却一下子被难住了。 军魂是什么,他还真说不上来。 段志感、殷元、包括张士贵、张怀威他们产都不知道什么是军魂。 看着一脸迷茫的众将领,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 “你们难道都不知道什么军魂吗?军队和人一样,只有拥有灵魂,才能战无不胜,所向睥睨!一个有军魂的军队,是千千万万有军魂的将士组成的。每一个战士,都要让自己的思想绝对服从于整体纪律、服从于国家利益、民族利益,只有千千万万的小我,齐心协力,共举一帜,才能变成一个强大到坚不可摧的大我,才能形成无坚不摧的力量!故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攥紧的拳头才有力,这就是军队的灵魂!” 众将士都若懂非懂的点点头。 “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经数代君主乱政,国力势微,而魏国则依靠李悝变法,渐渐强大起来。魏文候派大将吴起征伐秦国,秦国接连失败,丢失河西二十九城。” 陈应道:“到秦穆公时期,他痛定思痛,决定变法图强,他重用商鞅,全面变法,商鞅为秦军注入了灵魂,“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依靠这股复我河山的必死之气,秦国从垂死之身,重新焕发生机,从夺河西再到横扫六合统一天下。“共赴国难,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这十六个字就是秦军的军魂。” “共赴国难,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众将领认真的思索的这十六个字,陈应所说的非常有道理,这可能就是秦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制胜关键。 此时众将领望着陈应的目光,发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如果最开始陈应给他们的感觉是威严,而现在则是尊敬。 陈应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各级将校一定要让将士们明白咱们是什么军队,为什么而战,咱们的理想是什么?咱们是大唐的军队,为大唐社稷而战,为天下苍生而战……” 陈应是一个后世之人,他并没有这个时代普遍拥有的效忠皇帝的那种迂腐忠诚。在向将士传达军魂精神时,陈应非常狡猾的玩了一个文字游戏,然而就是这个一个“大漏洞”,反而成了陈应阴为不臣,其罪当诛的十二大罪之一。 “我们是大唐的军队,为大唐社稷而战,为天下苍生,亿兆黎民而战!” …… 兴奋莫名的勋二府全体将士嘶吼着,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等陈应忙完这一切,返回自己的小帐准备吃东西休息时,他这边刚刚端起来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饭菜,却见男扮女装的汤六娘带来一个脸上蒙上黑纱,身材曼妙的女子。 陈应没有在意,一边吃饭,一边指着汤六娘道:“有甚事赶紧说,本将军快饿死了。” 蒙着黑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王秀姑。 王秀姑发现旁企地居然想抛弃大量依附他的叛军,仅带着数千心腹羌族狼兵沿阴平古道逃亡马盘县。王秀姑本来想趁机杀掉旁企地。作为一个弱质女流,王秀姑根本不是旁企地的对手。 毫不夸张的说,旁企地就算是赤手空拳也可以打十个拿着短刀的王秀姑。 作为女子要想暗杀一个男子最好的办法莫于在上床**的时候,然而旁企地此时神色惶恐,连连与心腹骨干成员密谋撤退的行动路线。王秀姑根本找不到机会。 王秀姑无奈之下,只好改头换面。利用自己最受旁企地宠爱的便利,悄悄离开叛军大营。要说平时,就算王秀姑深受旁企地“宠爱”,也根本没有机会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叛军大营。只是旁企地大军新败,这次勋二府表现出来的强悍,让他们感觉到无比的绝望。 特别是依附在旁企地周围,不是旁企地嫡系人马的叛军大小头目,担心自己成为炮灰,被旁企地用来消耗唐军的体力,可以说到了晚上,整个叛军大营人心惶惶,溜号逃跑的不知凡几。 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没有人注意王秀姑了。王秀姑一路有惊无险,平安抵达勋二府临时大营,正遇到汤六娘。汤六娘就带着王秀姑前来面见陈应。 王秀姑朝着陈应福了一福,语调略为惶急的道:“旁企地要跑了?” “什么?旁企地要跑?”陈应差点被嘴里的饭呛到:“消息属实?” 第六十一章计中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的,乌云堆积起来,子时刚过,乌云就将原本皎洁的月亮,遮蔽得严严实实,夜色漆黑如墨,视线极差。 旁企地叛军大营西羌王旁企地的王帐内,旁企地和心腹莫大可围坐在一起,快活的喝着马奶酒吃着烤羊肉。 就在这时,一名额头包裹着殷红血迹的高大汉子迈步而入。 看日渥不基进来,旁企地急忙道:“日渥不基,那贱奴去找陈应小儿了吗?” 日渥不基这个名字听上去非常怪异,反而有点像吐蕃人名,事实上他却是一个纯种血统的羌人。日渥不在羌语里的意思是大山,基则是孩子的意思。他的名字的意思就是大山的孩子。 当然羌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字,他们都是羌语发音,直接用汉语进行音译。 日渥不基满脸狰狞的笑道:“那个贱奴半个时辰前去了唐军大营,至今未见出来!” 旁企地沉着脸道:“严密监视唐营,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如实禀报。” “遵命,我的大王!” 原来看出旁企地不舍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事实上别说旁企地,就是他莫大可也不舍这么灰溜溜的逃跑。莫大可非常清楚,大唐太大,他们太弱,长期对抗下去必然是会吃亏的。 然而大唐里的高官贵人想让陈应死,已经承诺了只要他杀掉陈应,就会可以向皇帝陛下求情,允许他投诚招安。当然旁企地最终肯定少不了要杀了平息众怒。 莫大可表面上是旁企地的左膀右臂,事实上他们却根本不是一路人。莫大可最大的目标就是在长安城里当一个富家翁,娶上几个妻妾。 看出旁企地心中不舍得这些钱财,莫大可就向旁企地建议,利用他的旗号,假装脱离大队逃跑,引陈应去追击。 从始州要去马盘县唯一一条道路就是白龙谷,这条长达三十余里的谭龙谷,原本是白龙河的河道,由于地震后,山川移位,从山破上滚落下来的石头和泥沙,不仅迫使白龙河改道,在上游形成一个堰塞湖名叫清水湖。而这条干枯的河道,就成了白龙谷。 白龙谷虽然是一条山谷,可是只是挖开上游的清水湖堤,湖水就会顺着白龙谷滚滚而下。只要陈应敢进入白龙谷,他绝无可能获得生机。 莫大可笑道:“鱼饵已经撒下去了,现在只要等陈应小儿会不会中计。” “陈应小儿今天侥幸小胜一阵,肯定会得意忘形,他怎么也想不到,白龙谷就是本王给他准备的埋骨之地!” 旁企地仰天哈哈大笑道。 莫大可顺势拜倒在地上,躬身喝道:“大王英明。” 旁企地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去准备了!” “遵命!”莫大可走到大帐的角落里,拽出一个缩成一团的男子,这名男子身子抖动如同筛糠,凄厉的嚎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在灯光的照耀下,这名男子居然与旁企地有七八分相似,同样如同刀劈斧砍一般的面孔,同样黄须深目,只是在气势上弱了太多。 旁企地趾高气昂的望着这名男子道:“只要你听话,就能好好活下去!” 这个男子叫日谷得子,是白马羌部的一名奴隶。他的名字如果翻译成汉语,意思是大石包子。 日谷得子磕头如同捣蒜:“小底已经听大王的话!” “听话就好!” 旁企地冲着大帐内的几名女子吼道:“还不快给他,给大王更衣!” 几名被旁企地抢来的女子,早已被旁企地折磨得毫无脾气。听到这话,赶紧上前给日谷得子换起衣服。 不一会儿,日谷得子穿上了旁企地绣有雄狮的战袍,上浅下深的淡紫色铠甲,鲡蛟文饰兜鍪,佩带着镀金的腰刀,背后插着一排白色鹰羽箭,斜挂硬弓,端是威风凛凛。 望着这个与日谷得子,旁企地刹那间有点失神。穿上自己的衣服和甲胄,让旁企地有种照镜子的感觉。旁企地喃喃的道:“本王真是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我爹的种……” 莫大可推了这个日谷得子一把。 “大王该移驾了!” 日谷得子战战兢兢的哆嗦着,根本迈不开步子。 莫大可赶紧在一旁拖起日谷得子,走到帐外的一区高大的战马前,扶着“旁企地”朝着大营外走去。 早已准备好的两千余名羌族狼兵,人人着甲带刀,整装待发。 日谷得子倒是想装出很有气势的样子:“大军出……” “发”字音还没有开口,日谷得子的目光与旁企地相遇,吓得他赶紧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 “这是奴亲耳听到的!”王秀姑带着哭腔道:“旁企地老贼,如今正在收拾细软,整个大营也人心惶惶,将军派人一探便知!” “哦!”陈应漠不关心端起了饭碗,连连朝嘴里扒饭。 一看陈应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里,汤六娘急得直跺脚。 “陈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吃饭啊!”陈应白了一眼汤六娘:“连吃个饭都不安生!” 汤六娘撅起小嘴不悦道:“现在还吃什么饭啊,赶紧点齐兵马把叛军全部杀掉!” “没大没小,本将军如何做事不用你教!”陈应把碗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冷冷的道:“现在给本将军出去,不要打扰本将军用餐!” “你……” 汤六娘刚刚想要去扯陈应的衣角,却见脸前寒光一闪,一名陈应的亲卫将横刀抵到她的面前。 “咱们走!” 汤六娘气急败坏的拉着王秀姑就朝帐外走去。 陈应像是没有看到汤六娘一样,自固的默默的吃着饭。 事实上,陈应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他也非常无奈,现在将士们刚刚躺下休息,连续强行军榨干了将士们的体力,在这个时候,如果冒然把将士们折腾起来,他们有怨言不说,会还耽误将士们休息,恢复体力。 魏文忠一脸担忧的道:“陈将军,这旁企地要是跑了?那可就……” “你说的问题本将军都明白,可是……” 陈应放下碗筷,望着魏文忠道:“现在不用着急,去吩咐张士贵所部,立即严密监视旁企地大营,每隔一刻钟的时间,将发现的问题,一五一十的禀报回来。” “遵命! 魏文忠离开大帐,去传达陈应的命令,派张士贵去侦察敌情! 第六十二章这么审问是不对的 莫约小半个时辰后,张士贵来到陈应的中军大帐中禀报道:“启禀陈将军,叛乱大营现在乱成一团,最乱的就是中军,有人在大声喝骂,约束建制,根本不管用,旁企地的大纛已经降下,看不见任何人的旗号,连寨墙上的巡卒都看不到了,斥候都贴到了寨门跟前,也不见有人理会…… 陈应仰起头,闭目沉思着。 魏文忠不禁大急,他张了张嘴,却怕打断了陈应的思路。 陈应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仔细想着旁企地的真正用意。要说他摆出来的这个钩镰枪阵,其实只是算是长枪阵的加强版,并不是无懈可击。事实上这种密集的钩镰枪阵,看似威力惊人,实则不然。 钩镰枪阵排得队形非常密集,也意味着调动不会灵活,而陈应所部极度缺乏重甲,所以只要旁企地脑袋里转过这个弯,就可以想到对付钩镰枪阵的办法。 其实这个办法也非常简单,只需要将叛军中的弓弩手调集起来,集中优势弓箭手,人数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上来两三千弓弩手,最多三五个攒射,就可以把陈应的这个钩镰枪阵生生射得崩溃。 虽然说旁企地的羌人叛军中并不像汉人军队一样,装备着大量的强弓硬弩,可是羌族同样擅长骑射,哪怕不用强弓硬弩,只需要非常普通的骑兵弓,就算是最粗劣的猎弓,也可以射得陈应所部狼狈不堪。 旁企地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从人性的角度考虑,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大好的局面。现在唐军精锐军队都被西秦薛仁果牵制在西北秦州地区,巴蜀异常空虚,只要打破自己区区不到一千五百余援军,始州守军必定军心丧尽,献城投降。 占领着始州坚城,只要封锁剑门关,至少可以阻止唐军入蜀数个月甚至半年,有这半年时间,足够旁企地在巴蜀称王称霸。 可是偏偏居然想着丢弃部众逃跑,这让陈应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然而,就在这时,急性子火爆脾气的段志感道:“时不可失,失不再来,陈将军,出兵吧,要是跑了旁企地,咱们这个上获可就失色不少!” 陈应猛地睁开了眼睛,露出如同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缓缓的扫在魏文忠、段志感和张士贵的脸上。 “魏副尉。” “末将在!” “传本将命令,各自回营,约束部曲,不得号令,不许出战,违令者斩!” 陈应接着道:“一刻钟一报,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众将领皆大吃一惊,疑惑不解的望着陈应道:“陈将军,这是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记住,为将者有五忌!”陈应朗声道:“《孙子兵法?九变篇》有云:“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张怀威道:“这文邹邹的啥意思啊?” 陈应解释道:“有勇无谋,只知死拼,就有可能被敌诱杀;临阵畏怯、贪生怕死,就容易被俘虏;若性格急躁易怒,暴跳如雷,就容易被激将法、凌侮而妄动;品性方正清廉并注重名节、洁身自好,往往也会被利用这一点,陷入敌人侮辱的圈套;仁慈爱民,惟恐杀伤士众,就会被敌出奇扰得不得安宁。以上五种情况是将帅易犯的过错,是用兵的灾害。军队覆灭,将士被杀,一定是由这五种危险造成的,为将帅的人不可不充分注意。换言之,将帅有这五种致命的毛病,可能导致自身难保、军队灭亡……”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这跟旁企地为啥关系?” 段志感还想冲陈应发牢骚,陈应眼睛一瞪,吓得段志感赶紧闭上嘴巴。 陈应指着段志感道:“你记住一件事,天上不会掉馅饼!” “啥?” “当明显是致命诱惑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清楚这是不是一个陷井!”陈应摆摆手道:“大家都散了吧!” 段志感实在是太想立这个大功了,他拼命想压制住自己的弟弟段志玄。段志感不死的道:“陈将军……” 陈应转过身子,望着众人道:“你们相信我吗?” “啊……” 魏文忠等都感觉莫名奇妙。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陈应接着道:“魏副尉、段校尉、张校尉,希望你们以来再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对本将军的态度不是质疑,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众将领散去,陈应疲沓沓的躺在行军床上。 这一天下来,他也非常累。还没有等陈应睡着,突然汤六娘如同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亲卫连刀都拔出来了,汤六娘却视而不见。 “你在怀疑我通敌?”汤六娘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整个小脸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 “本将军有权利质疑任何人!”陈应冷冷的道:“你也不用这么激动,本将军不是一个人,一个决定出现任何闪失,那就有可能影响全军一千五百余人的性命,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等你哪一天做到将军的位置上,就会理解我的苦衷。” “呜呜……” 汤六娘的嘴巴一撅,眼睛顿时红了:“我全家都被旁企地的手下杀光了,我怎么可能通敌!” “你或许不会通敌,却不代表你不会被敌人利用!” “利用!” 汤六娘道:“这怎么可能?” “旁企地是你的仇人,他有数万兵马,你会放弃报仇吗?” “不会!” “那我再问你,旁企地拥有数万兵马,窃一方土地,称王称霸,他会放弃眼前拥有的一切,当一条丧家之犬吗?” “这……” 陈应睡意被汤六娘搞得全无,起身道:“你跟我来!” 汤六娘擦干眼泪,跟着陈应朝着大营走去。 …… “啪啪……”两名士兵不时的挥着鞭子,抽打着捆成粽子的罗松。尽管罗松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然而罗松却咬着牙齿,一声不吭。 “怎么样,开口了没有?” 陈应推开地牢的门,望着两名负责审讯的士兵问道。 其实所谓的地牢,也就是临时挖掘出来的一个地窖,面积不是很大,莫约三四十坪。 正在昏昏欲睡的梁赞立即清醒了过来,朝陈应拱手抱拳道:“将军,这贼子骨头很硬,就是不愿意开口!” “你们就是这么审问的?” 第六十三章请君入瓮 陈应摇摇头,露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的道:“你们也太笨了,他的骨头就算再硬,但有一个地方却肯定是软的……把他的裤子脱了!” 梁赞闻言只觉得菊花一紧。 而跟在陈应身后的汤六娘,脸上一红。 两名士兵也望着陈应露出膛目结舌的神情。 “你……你……你要做甚么!”意识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罗松陡然清醒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恐惧。 “不干嘛啊!”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告诉我,你是受谁指使前来刺杀本将军,你说出来,对你,对我,对咱们大家都好,不要让我难做,我这个人可是见不得血的。” “你杀了我吧!” “啧啧,你真是有种,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陈应回头冲着两名发愣的士兵道:“还愣着干嘛,把他跨下的那二两肉割了喂狗!” 两名士兵闻领,依陈应所言,上前就去扯罗松的裤子。 “你好毒!”罗松差点气得吐血。要说打骂砍杀,作为七尺高的汉子,他还真不怕这些。哪怕罗松刚刚加入摘星门,却也知道摘星门门主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甚至连长得什么样子,是男还是女,都没有人知道。但是有一点却是天下摘数百上千名摘星门徒众知的事情。 那就是绝对不能出卖摘星门的秘密,一旦泄露摘星门的秘密,哪怕只是泄露一个字,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罗松不怕死,也有失手被擒后承受严刑拷打的准备。可是他却没有准备在跨下挨一刀。 只要是被阉割了,那还算是男人吗? 那就会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这对于好色如命的罗松来说,这可比在他身上炮烙之刑更加难以承受。 ——刺啦 随着裤子被扯破的声音响起,跨下一阵冰凉。 特别是拿着刀子的唐军士兵,脸上露出狰狞的戾气。 “别……别……别!”罗松吓得大汗淋漓,竭斯底里的吼道:“我说,我说!” “这才对嘛!” 藏在队伍中的内奸,一直没有查出来,这就像一根刺插在陈应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罗松虽然是刺客,但是却不可能在他的大青马上动手脚,因为那个时候罗松还没有机会接触他。 到底是谁想致自己于死地? 如果不弄清这个问题,陈应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罗松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尖刀,结结巴巴的道:“陈……陈……陈将军……你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陈应冷冷的道:“希望你认清一个问题!” “呃……” 陈应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罗松的下体道:“你没资格跟本将军谈条件!” 罗松的目光软了下来,紧张的道:“我其实知道的东西不多,我们摘星门有摘星门的规矩,拿钱办事,替人消灾。半个月前,有长安的贵人出钱两百贯买陈将军的脑袋。” “这个贵人姓谁名谁?” 罗松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就是他来自长安,还是我推测的,在我们总堂,接案子的是长安分舵……” “这么说你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意味着你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请陈将军给个痛快!”罗松似乎准备认命的,神色渐渐坦然了。 陈应皱起眉头,看着罗松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说谎,他应该是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陈应慢慢的走出地牢,望着乌云堆积的夜空,心中莫名的烦燥。 他不想惹事,然而事情总会莫名奇妙的找上他。 梁赞走到陈应身边问道:“要不要先杀……” “先等等!”陈应冷冰冰扔下这句话,就在陈应苦苦思索怎么揪出内奸时,突然发现刚刚跟他进入地牢的汤六娘居然不知去向。 就在陈应东张西望,寻找汤六娘时,却见汤六娘气鼓鼓的来到陈应面前。 “怎么回事?” 汤六娘满脸愤忿的道:“还不是赵虎那个下流胚子,他居然要……要。” 陈应玩味的笑道:“要什么?” “他要我陪他睡觉!”汤六娘阴沉着脸,凶巴巴的道:“幸亏他跑得快,看我不撕烂他那张臭嘴。” 听到这话,陈应初时还不以为然,军中都是大老爷们,有道是当兵三年,母猪塞貂蝉,汤六娘尽管年龄不大,脾气也爆,不可否认,她却是一个拥有着潜力股的小美女,只要再过几年身体长开了,肯定会是一个诱惑人的小妖精。 这个赵虎正是他的亲兵之一,平时看上去有些木讷,憨厚老实。如果说军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调戏汤六娘,唯有这个赵虎不像是这等人。现在陈应的脸色慢慢浮现一股凝重之色,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恐怕赵虎调戏汤六娘是假,引开她让赵虎的同伙偷听罗松招供才是真的。 想到这里,陈应顿时有了主意。 陈应叫来梁赞,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一阵。 梁赞表示明白。 陈应回到大帐中,冲帐外站班的亲卫杨顺道:“杨顺,你去伙房一趟,让他们赶紧的炖只鸡!” 杨顺哭丧着脸道:“将军,咱们伙房中别说鸡了,连肉干都没有。” “你以为本将军就这么馋啊,还不是罗松那个混蛋,要非要吃鸡,如果不给他弄只鸡吃,就算打不死他也不招供。” 杨顺道:“可,这个时间去哪弄鸡?” “本将军不管这事,你去通知伙房,他们偷也好,抢也罢,马上给炖一只鸡!” 杨顺无奈的离去。 走出大帐出伙房的路上,赵虎碰到杨顺道:“杨三郎,你这是去做什么?” “做什么?”杨顺没好气的道:“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刺客,非要吃鸡,说不给他鸡吃,就死也不招,这不是难为人吗?” 赵虎微微一笑道:“杨三郎,这事你甭管了,交给我了!” 不明真相的杨顺,满脸欣喜道:“多谢虎哥了,回头等回到了长安,我带你去找鲁寡妇?” “鲁寡妇?” “对,鲁寡妇骚劲足,比红袖招的头牌还带劲,只要你尝到她的滋味,包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 地牢门前两名执守的士兵已经酣睡着,发出阵阵鼾声。 突然有人压低着脚步,缓缓而来。乌云掩住了月光,天空黑漆漆的看什么东西都只有个轮廓,乌云被风吹走,月光撒向静谧的大地,只见一道黑影,蒙着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佝偻着腰,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黑衣人悄悄接近了这个地牢,所谓的地牢只是临时性的,根本就没有门。黑暗蹑手蹑脚越过这两个酣睡的士兵,潜入地牢。 地牢内的烛火摇曳着,飘忽不定的烛光,让这个地牢显得阴森而恐怖。 黑衣人这时却陡然站直身子,拔出匕首,快速扑向罗松,就在这时,罗松突然抬头,望着黑衣人道。 “你不该来!” “可是我还是来了!” “来了,那就留下吧!”一个唐突的声音在黑衣人的背后响起,黑衣人扭头一看,地牢内已经出现十数名士兵,为首的正是梁赞。 梁赞阴森森的道:“刘三,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遮遮掩掩了。” 说罢梁赞上前一把抓向黑衣人的面巾,露出刘三错愕的脸。 第六十四章初见庞玉 自从梁赞发现陈应的坐驾那匹大青马被人动了手脚,而陈应也因而差点出了意外。陈应和梁赞就猜测在勋二府内肯定隐藏着内奸。 当出意外的时候,勋二府才三百五十六人,而且能够有机会接触到陈应战马的人,不足三分之一,其中重点集中在陈应的亲卫队中,这个排查范围无疑就小了很多。 梁赞针对有机会接触陈应战马的亲卫,进行了暗中排查。很快刘三、白狗子和赵虎渐渐进入了梁赞的视线之内。 这三人虽然没有露出马脚,却表现非常异常。 首先是在这个时代的大唐府兵,是轮番执兵役,他们没有军饷,只有十五亩至二十亩不等的免税田。要想在军中长官发财,只有打仗。 但是刘三、白狗子和赵虎却不同,他们不是自耕农,而是属于属于没有田产的破落户。他们成为府兵不算执兵役,而是混口饭吃。勋二府留守人员,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这几个平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头兵,偏偏在半个月前,突然变得阔绰起来,花钱大手大脚不说,还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事实上梁赞在摸清楚这些情况的时候,基本上可以断定内奸就是白狗子、赵虎和刘三他们三人是内奸。然而,他们三人虽然有嫌隙,却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内奸。陈应如果光凭怀疑就对他们下手,很容易在军中形成不良的风气,对于整个部队而言,影响是致命的。 无奈之下只能暗中观察他们,等他们露出马脚。 意外发现当时赵虎居然故意调戏站门外的汤六娘,其实目的是引开汤六娘,方便偷听陈应审问罗松。 陈应当既就意识到这个内奸是害怕罗松供什么,随即就将计就计,设了这么一个局。 引赵虎、刘三和白狗子三人露出马脚,刘三没有让陈应失望,不明真相的刘三果然中计,在意图暗杀罗松灭口的时候,一下子抓个正着。 甚至不用严刑拷打,刘三直接就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能钱买通的人,当然,骨头都不会有多硬。 刘三、赵虎和白狗子是一伙的兵,其实刘三还是伍长,这三人情同莫逆,只是白狗子好赌如命,欠下了长安城万贵坊的十一贯赌债。这十一贯钱对于白狗子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当白狗子被万贵坊的打手捉住,据说要砍掉双手双腿。刘三就与赵虎商议如何筹钱救下白狗子的命,关键时刻,有人找上了他们。不仅替他们免掉了赌债,还送他们五十贯钱,于是他们就想法设法充当内奸,伺机除掉陈应。 “求将军放俺回家吧,俺再也不敢了!”刘三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喊叫着。 陈应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就见刘三也抬起头,满脸期待的问道:“将军,俺知道的全说了,现在能走了不?” “贼你娘的,你还想回家!”梁赞一脚踢在刘三的肩头,将刘三踢得躺在地上。“你他娘的想得真美,勾结贼徒,谋害堂堂宁远将军,死路一条,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刘三的身子瘫软,眼泪鼻涕横流,“梁爷,俺就插了一下那马的粪门,就再没敢做坏事咧。梁爷明鉴、明鉴呐!” “你他娘的,还敢狡辩,知不知道,你插了那一下,陈将军差点死在西县,要是陈将军出了意外,咱们这一千五百多名兄弟,都要死在叛军刀下!”梁赞的声音越来越大,扯着嗓子嘶吼道:“你这条命死一万次都不能赎你的罪。” 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赌博是害人的东西。只要沾染上了赌博,肯定会没有好下场。陈应暗暗猜测,这个白狗子当初赌博,也有可能中了对方的仙人跳。 就在梁赞拔刀欲杀掉白狗子的时候。 突然,白狗子冲陈应大叫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俺要立功,俺要举报!” “哦!”陈应闻言一愣:“你还有多少同党?” 白狗子摇摇头道:“没有同党!” “没有同党,那就死吧!”梁赞说着再次举起横刀, 刘三道:“当初在长安城,乔爷让俺们在把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告诉……” 陈应上前一把扯住刘三的衣领道:“都告诉谁?” “都告诉莫大可!”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非常愤怒。 他自己得罪的人其实也不少,想致他于死地的人,陈应还没有对上号。 然而,让陈应无比心凉的却是,这个想致他于死地的人,不仅派人在他的马上动手脚,而且准备借叛军的手,杀掉陈应。 无论私仇也好,家恨也罢,最让陈应无法接受的还是他们居然会与叛军联合。一旦自己失败,叛军肯定会血洗附近,不知道会造成多少百姓的伤亡。 他们暗中对付自己,无所不用其极,陈应反倒可以理解,然而此时陈应反而愤怒了。 国家社稷,天下苍生,在他们眼中简直都是狗屁。 陈应本想将三人碎尸万段,然而就在梁赞准备动手的时候,陈应突然脑袋中灵机一动。 “这倒是一个机会,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陈应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赵虎、刘三、白狗子三个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连连磕头如捣蒜道:“我们想活!” “你们以下犯上,罪大恶极,处以极刑都是轻的!”陈应沉吟道:“如若想活,也不是没有可能,必须争取立功。” 刘三、白狗子和赵虎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才学,却不是笨人,当既就明白了陈应的意思。就直接道:“陈将军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很好,很好!”陈应的声音渐渐低了起来。 就在这时,却见魏文忠带着十数人从远处缓缓而来。 “陈将军,我来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当朝右武卫庞大将军!” 陈应这才醒悟过来,发现这十数名来人,居然大部分都是生面孔。 庞玉为正三品大将军,比陈应官职高了足足两品六级,千万不要小看这两品六级的差距,事实上从大校到少将虽然只有一级之差,却会卡住大部分人的晋升之道。如果对应后世的军衔,陈应此时的军衔相当于上校团长,而庞玉则相当大军区中将司令员。 面对庞玉这么一个高官,陈应的态度很是恭敬,姿态也放得很低。 “末将拜见庞大将军!” 第六十五章在劫难逃 “陈将军不必客套,若非陈将军不远千里挥师来援,始州城数万军民恐怕早已遭到叛军屠戮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若非关键时刻陈应率领部队赶到,恐怕真是庞玉所说的一样,以旁企地的习惯,他都是攻破一城,除了愿意从贼的青壮男子,和年轻貌美的女子留下之外,老弱妇孺一率杀光。哪怕是女子,只要稍有不从,也是斩尽杀绝。 “份内之事,不敢居功!”陈应一脸从容,古波从惊。 庞玉仔细打量着陈应,却见陈应实在年轻得不像话。顿时有点感慨,他像陈应这么大年龄的时候,还只是一名大头兵。然而陈应却已经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了,如果陈应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位极人臣也指日可待。 不过,这个想法仅仅在庞玉脑袋中稍作停顿就被抛出脑外。作为利州总管庞玉最担心的还是始州的安危。总州总管府府兵损失惨重,几乎没有能战之兵,庞玉肯定要被朝廷问责。如果可以将旁企地叛军尽数歼灭,他倒也可以功过相底。 想到这里,庞玉关切的问道:“陈将军,你部现在有多少兵马?” “实不相瞒,我们右率卫勋二府原本精锐大都折在浅水塬!”陈应苦笑道:“末将只率领三百余名将士前来平叛,这一千五百余人马,大都是在西县招募的新兵。” “新兵……新兵?”庞玉是一个最传统的将军,他对战争的理解和军制的熟悉,恐怕是唐朝诸将之首,对于新兵与老兵的差异,非常清楚。陡然间听到陈应所部居然只是一群新兵组成的军队,顿时也被惊到了。不知不觉间,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不甘和无奈:“朝廷下一批援军何时能到?” “这……”陈应苦笑道:“庞将军恐怕还不清楚,朝廷如今分别在潼关、河东、陇西和灵州三个方向用兵,此时长安的兵马,勉强可以威慑不臣,哪里还调得出援军。” “这如何是好?”庞玉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安。 在棋语中有一个术语叫做金角银边草肚皮。这是说一个子下在棋盘上价值是不等的,下在角上最高,边上其次,腹中最低。这是我国古来的俗谚。下在角上象金子一样可贵,因为角上不仅得空多,而且易守难攻,先占据的一方可以以逸待劳;边上便次一等,如银子一般;中腹更次了,简直象茅草一样不值钱。 同理,天下大势也是如此。陇右、甘凉,地处西北;关中、巴蜀,连横西南,是为两金角;河东之地,坐北朝南,是为一银边;河北的窦建德、河南的王世充,占据洺州和洛阳,北有罗艺、南有杜伏威、东有宇文化及、西有你家大唐,四面受敌,是为草肚皮。 从天下大势上看,李渊得到关中巴蜀,得天独厚,占据着天下绝对有利地位,只要大唐皇帝不昏招连出,统一天下的人肯定会是李唐。基于这种考虑,庞玉在得知李渊占领中关,攻下长安之后,毫不犹豫的率领万余部曲投降李唐。 “难道,老夫要失策了?”庞玉心中顿时升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陈应自然是不知道庞玉所想,他是想着如何利用“内奸”引莫大可上当,一举将旁企地聚而歼之。 “陈将军胸有成竹,似乎有了应对之策?” 陈应道:“确实是有些想法,不过还需要仰仗庞大将军支援!” “非常可惜啊,庞某纵然有心,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庞玉露出一个苦笑道:“始州城如今全部男子加在一起不足三千,能拿刀上阵的不足千人!” “有一千人,其实也够了!”陈应道:“只要谋划得,不出三天,便可手刃旁企地此贼。” 庞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有信心是好事,但是不要过了头!” 旁企地不是小虾米,而是一个拥有四万余众的叛王,尽管这四万余众大部分都是凑数的乌合之众,可拥有一万之力的足足还有陈应所部的十数倍。 对于陈应的表现,让庞玉多少有点失望。 不过,庞玉也知道陈应年少轻狂,恐怕是听不得人劝。话到嘴边,庞玉也没有说出来。毕竟他的级别虽然比陈应高,然而陈应却是李建成的人。这样的人,能不惹就不惹。 庞玉和陈应各怀心思,好一阵说着不痛不痒没有营养的话,最终庞玉率领亲卫告辞而去。 双方商议,庞玉借兵一千,暂时归陈应统帅。 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还没有等陈应的计划开始实施,新的意外就出现了。 ……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王秀姑见陈应不为所动,异常失望。 她失神落魄的离开陈应大营,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一个村庄以后。等王秀姑醒悟过来,她发现这个村落居然没有半点人烟的痕迹,反而一股浓浓的尸臭味扑鼻而来。 整个村落,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遍地,放眼望去,只有渺渺几处尚且没有完全坍塌的泥土坯房子,不过茅草做的屋顶早已烧成灰烬,只剩下四面尚未坍塌的土坯墙…… 天色慢慢大亮,王秀姑发现她进入了一个修罗地狱,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这原本是一座拥有二三百人的村落,此时却变成了一座废墟。 王秀姑这时感觉心里非常压抑,她发现,一个木床上有一具逞现大字的女性尸体,尸首的手掌都被钉在了床上,四肢骨骼变成诡异的弧度…… 作为女人,王秀姑很自然的想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旁企地叛军不仅将这里的人全部杀绝,而且所有女子都在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王秀姑非常愤怒,因为她在床底下看了一个逞现黑紫色的头颅,整个头颅仅比拳头大一点,显然是一个很小的婴儿。 王秀姑联想到自己身上的灭门血海深仇,她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一定要杀掉旁企地。 事实上王秀姑根本不知道旁企地已经发现了她去唐军大营告密,她刚刚回到叛军大营,旁企地就一把扯住王秀姑的头发,边在地上拖着王秀姑,边愤忿的骂道:“贱人,你还敢回来……” 王秀姑吓得脸色煞白,看来今天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 第六十六章乌龙胜利 “砰砰……”一阵狂乱的拳打脚踢,打得王秀姑意识渐渐模糊。 “贱人,贱人……”旁企地咆哮道:“本王对你不好吗?让人天天锦衣玉食,让你享受荣华富贵,让你受尽宠爱,你还不知足,居然敢背叛本王。” 如果单单抛开血海深仇,单纯的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旁企地确实是对王秀姑算不错,当然仅仅是不错而已。 旁企地将抢来的财物与王秀姑分享,将她当成自己的禁忌,除了他自己,他从来不允许其他叛军染指王秀姑。 旁企地非常愤怒,他认为自己对王秀姑可以称得上是推心置腹,然而王秀姑毫不迟疑的背叛了他。这让旁企地非常发起狠来,殴打王秀姑根本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王秀姑此时别说想杀掉旁企地了,就连想痛快的死去,也是一种奢望。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若无其事的走到旁企地身边,软糯糯的道:“王上,您消消气,为这贱人不值得!” 王秀姑露出吃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何邱氏,如果目光能杀人,何邱氏早已变得了筛子。 对于这个何邱氏,王秀姑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因为何邱氏的为人让王秀姑非常不屑。虽然她们都是旁企地劫掠而来的玩物,但是最少最起码的廉耻她还是有的。而这个何邱氏却像一样窑姐一样yindang,百般讨好旁企地和他麾下的将领,什么下流羞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旁企地一把推开何邱氏,咆哮道:“本王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王秀姑此时反而平静了,与其这样屈辱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只是可惜了,不能手刃旁企地。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然而,让王秀姑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她自认为自己将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突然何邱氏突然像疯了一般扑向旁企地,手中的簪子狠狠的刺中旁企地的后心。 王秀姑实在想不到何邱氏会如何大胆,就在这时,王秀姑的手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扭头一看居然是一块破碎的瓷片,王秀姑抓起这块瓷片。 就在这时,旁企地疼得面部扭曲起来,转身抡起大拳头,就朝何邱氏脸上砸去。 “扑通!” 何邱氏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桩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王秀姑挣扎的起身,踉跄着扑向旁企地。 “噗嗤!” 锋利的瓷片划破了旁企地的喉咙,旁企地伸手捂向自己的喉咙,他想捂住潺潺冒血的伤口,可惜,注定是图劳的。 旁企地眼睛瞪得老大,感觉到浑身上下的力气快速被抽空。就在这时,王秀姑又拔出旁企地的腰刀,在旁企地身边的亲卫一阵惊呼的目光中,狠狠的砍下旁企的脑袋。 旁企地也是一代枭雄,然而这个枭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死在一个看似娇滴滴的女人手中。 王秀姑像面无表情,一手拿着滴血的刀,一手提着旁企地的脑袋,如同一个杀神。 此时,王秀姑的眼睛里流露着不似人类的凶光。 众旁企地的亲卫也没有人上前为旁企地报仇,随着旁企地的死亡,整个大营的叛军顿时作鸟兽而散。 …… “看来陈应小儿不会来了!” 天色已经大亮,白龙谷内,倚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的莫大可叹了口气。 作为敌对双方,莫大可还是非常佩服陈应的。 戒急勿躁,对于陈应这等少年将军来说,尤为难得。 陈应刚刚大胜一场,非但没有得意忘形,反而小心翼翼,这已经不能用难得来形容了,如此沉着冷静的头脑,已经称不得难得了,而是异常可怕。 如果莫大可得知陈应并不是不想追击,而是麾下将士们体力耗尽,无力追击,恐怕会惊掉下巴。 “撤吧!”莫大可直到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陈应不会再来了。在这里等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遵命——” 两千余名精锐羌族狼兵立即从隐匿的灌木丛陆续爬出来,垂头丧气的跟着莫大可返回大营。 当莫大可带着两千余叛军返回大营时,突然发现大营有些不对劲,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整个大营空落落的,财物和兵刃丢得到处都是,还看不到一个人影。莫大可意识到不妙,急忙朝着旁企地的王帐跑去。 当莫大可跑旁企地的王帐中,顿时发现整个王帐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一具尸残缺不全的尸体,莫大可的脑袋顿时就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容不得莫大可考虑,营外已经传来阵阵杀喊声。 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旁企地的叛乱会是这种几乎等于乌龙般结束,旁企地已经死了,而其麾下的数万部众也在短短半个时辰得跑得满山遍野,如同一盘散沙的叛军,全部都被吓破了胆,陈应将勋二府五个团以旅为单位,分成十数股,分别率领一群百姓,到处搜捕旁企地叛军余孽。 尽管略有遗憾,陈应还是勉强算“完美”的平定了旁企地叛乱。 不过旁企地叛乱,给大唐造成的损失也是相当巨大的,近两万户百姓流离失所,死难者多达接受四万人,都是无辜的百姓。 武德元年十月二十一日,陈应率领出征一个月有余的勋二府全体将士开始踏上归程,返回长安复命。 这次返回长安,陈应并轻装急行,而是每天四十里,缓缓朝着长安进发。如同蜗牛般一直走了二十多天,直到十一月十三日才走到长安。 当陈应率领兵马抵达长安城外时,陈应发现官道上人山人海,一眼望处,尽是黑压压的人群。 张怀威道:“陈将军,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来迎接咱们得胜还朝啊!” 陈应虽然不熟悉官场里的门道,但是却也知道,平定旁企地之战,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拿得出彩的战绩,论起斩首数字,恐怕庞玉比他的还多。庞玉仅在始州城下就捡了小两万人头,追剿旁企地余部的时候,又搜刮了八九千颗首级,事实上庞玉献上去的首级没有三万也差不了多少,而他只有不足一万首级。 对于这种平定内部叛乱的战斗,在大唐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陈应道:“应该不是,难道是秦王大胜了西秦薛仁果?” 第六十七章躺着中枪 事实上陈应猜测的不错,秦王李世民率领唐军反攻薛仁果,战事进行得非常顺利。薛仁果军中缺粮,为了搞到粮食和财物,薛仁果命士兵将秦州的富户士绅倒吊起来,用醋灌鼻,向他们索要财物。 而且薛仁果只会残暴的苛刻迫害士兵,根本不善长抚慰士兵,李世民率领唐军抵达浅原,李世民从叛逃到唐营的薛仁果部曲了解到,解到薛仁果手下的将领士卒都有离异之心,便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引诱薛仁果部下投降。 面对食物和高官厚禄的诱惑,痛失人心的西秦军很快就形成连锁反应,原本薛仁果的大将宗罗睺在泾阳被陈应杀死,此时薛仁果身边唯一信任的大将是浑干,然而这个羌族出身的将领脑袋里可不是只长着一根筋,他一看薛仁果军心涣散,每天逃跑的士兵数百上千,此时薛仁果身边的士兵不足一万余人,皆毫无战意。 他向薛仁果领命出征,结果刚刚抵达李世民阵前,扑通一跪,直接乞降。李世民率领唐军一箭未发抵达高墌城下,到了当日半夜守城的人纷纷下城投降。薛仁果无计可施,于十月二十六日,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投降。李世民等西秦三万余降兵,十数万民众。 十一月十三日,李世民率领唐军押解着薛仁果一行人班师回朝,抵达长安城下。李渊派出刘文静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李世民。 此时,陈应得知事情始末,后悔的肠子都悔青了,如今李世民大胜还朝,简直如同彗星撞地球,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旁企地叛乱牵动朝廷文武百官的心,可是现在恐怕谁也不会正眼看一眼旁企地叛乱了。没有了西秦这个西北的大威胁,大唐不必担心两线作战,局势上的被动一下子就扭转了过来。 “咱们绕道吧!”陈应想了想道:“最好是不要与秦王大军碰面,否则那乐子就来了!”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还没有等张怀威把命令传达下去。 陈应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骚乱。 “瞎了你狗眼,也不看清楚,这路是你走的吗?”一名身穿右御卫旅率服饰的年轻将领嚣张的吼道:“滚开,滚开!” 段志感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虽然明明看到了对方穿的是右御卫旅率甲胄(左御卫,是杨广在大业三年新置的一军,唐初沿置,武德五年后改为领军卫。属于禁卫统领机构。)段志感可没有惯着这名右御卫将领,段志感上前推搡着那名年轻的右御卫将领。 “老子偏要走,怎么滴吧。就是告到御前,老子也有理说,难道老子不算大唐的功臣吗?为了平定叛乱,老子也是抡刀子上阵杀敌,刀都砍断三把,老子都没有下阵。你算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开。” “你……找死!”年轻将领吼道:“将这狂徒拿下!” 十几名右御卫将士一拥而上。 勋二府将士经过陈应二十多天的边行军边训练,早已非当初的那帮菜鸟可比。只见勋二府一千五百余名勋二府将士,整齐的一个踏步,刀出鞘,钩镰枪平举,引箭待发,特别是一千五百余名将士,身上的杀气蓬勃而出。 勋二府尽管是平定叛乱,然而全军将士人人都是见过血的,手上染过血的士兵,气势陡然不同。 这些右御卫将士连长安城都没有出过,打过仗的早已调往前线,剩下的士兵不是有关系,就是没有上过战场。被勋二府的气势一逼,这名旅率的态度顿时就吓得软了。 “你们……想造反吗?” 陈应上前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志感上前搂着那名右御卫旅率的肩膀道:“没什么,这是末将一个坊里的邻居,这不好久不见,亲热亲热。” 能成为禁军,甭管身手如何,至少眼力劲还是有的。看着众人对陈应的态度,他就猜测到陈应的身份应该位列段志感之上,然而陈应年龄是一个最大的问题,以他如此年轻,位居高位,肯定是出身非富既贵。 这样的人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旅率可以得罪的。 “是不是?”段志感看着对方愣在当场,不由得胳膊上陡然加力。 右御卫旅率顿时感觉呼吸困难:“是……是……” “赶紧进城,少他娘的惹是生非!” 陈应道:“进城!” 勋二府一千五百余城将士,排成五列队形,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如同一人,一千五百余人整齐的抬腿落脚,踏出的步子不大不小,简直跟尺子量过一样,而且踏步的节奏,整齐而震撼。 后世的三大步伐甭管对于战斗力有没有提高,可是视觉效果却非常强烈。 进城的百姓被勋二府的将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真相的长安百姓议论纷纷。 “这是谁带的兵,军纪真严,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秦王殿下麾下最精锐的玄甲铁骑!” “嗤嗤。” 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就喷了, “你不懂不要瞎说,还玄甲铁骑,他们的马呢?” 就在这时,前面四个团的步兵缓缓走过,压在最后的却是张士贵率领的越骑团。 “你们看,玄甲铁骑这不是来了吗?” “嘿,还真是。” “真是奇了,你看这人走得齐也就罢了,连畜生也可以步调一致!” “怪不得秦王殿下可以有旬月之内扫平西秦,有如此虎狼之师天下间,谁可匹敌?” 人群中一名身材微微发福的年轻青衫文士听着人群中的议论,脸上越来越阴沉起来。这个身材微微发福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李世民的小舅子,秦王妃长孙无垢的哥哥长孙无忌。 原本心眼就不太大的长孙无忌,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冲身边的秦王府护军统领雷永吉道:“刚刚过去的那帮人是谁?” 雷永吉道:“应该是东宫右率卫的勋二府,其折冲都尉就是在泾阳城立下大功的陈应!” “哼,陈应!”长孙无忌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陈应年纪轻轻,拥有如此能奈练兵,假以时日,那还了得?秦王与太子李建成面和心不和,这几乎是长安城公开的秘密。 秦王与李建成双方各有优势,李建成是李渊的嫡长子,从儒家立法的角度来说,李建成是李唐合法第一继承人,太子顺位是众望所归,几乎所有的关陇贵族集团与山东世族门阀,全部都站在李建成那一边。 而李世民在军中拥有无上的威望,特别是出身贫寒的武将非常拥有李世民。如果让李建成拥有这么一号擅长练兵的人,李建成在军事方面的短板,马上就可以弥补上。长孙无忌暗暗嘀咕着:“陈应此人,必须尽早除去,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陈应恐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此时他莫名奇妙的被长孙无忌嫉恨上了。 陈应如果知道长孙无忌的想法,肯定感觉比窦娥冤还要冤,这简直就是躺着中枪。 第六十八章消除心魔 等陈应将部队带回大营,安顿好部曲,再去兵部交接鱼符,返回陈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郎君回府,赶紧出来迎接!”赵远桥尖着嗓子大叫:“郎君回府,赶紧出来迎接!” 望着赵远桥与李初七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陈应微微而笑:“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府里没啥意外吧?” “没有……没有!” 李初七目光有点躲闪。 陈应郑重的望着李初七道:“初七啊,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话的时候,就会脸红?摸摸你的脸,看看红了没有!” 李初七不明所以,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等李初七开口回答。 陈应发现红袖和绿珠姐妹二人简直就像从非洲转了一圈,原本两个娇滴滴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姐妹花,现在居然变成了黑不溜秋的。绿珠和红袖哭哭滴滴的跑到他身边,一人拉着陈应的一条胳膊。 姐妹二人简直如同立体声左右声道互换。 “郎君,绿珠好苦!” “红袖也苦!” 红袖随即伸手胳膊,原本细腻如同羊脂一般的肌肤,此时青一块紫一把,布满纵横交织的伤痕。 “郎君,你可怜可怜奴,奴实在熬不住了。” 绿珠卷起裤腿,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紫色伤痕,如同盘旋的蛇一样狰狞。 陈应心中一沉,脸上越来越阴。 “奴差点就见不到郎君了!” “能见到郎君,红袖就算死也瞑目了!” “等等!”陈应急忙推开二女,郑重的问道:“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 “平阳公主!” 听到这话,陈应顿时被噎住了。“这……” 陈应此时反而莫名奇妙起来:“平阳公主为何会为难你们两姐妹?” “奴家也不知道啊!” 绿袖与绿珠姐妹异口同声的声泪俱下的向陈应控诉着李秀宁的暴行。 原来在陈应出兵平定旁企地叛乱的这段时间内,平阳公主让人通过绿珠与红袖姐妹去平阳公主府。 姐妹二人初时还以为会攀上平阳公主的高枝,哪里知道进入平阳公主府,她们二人算是进了十八层地狱。每天早上天刚刚蒙蒙亮,她们二人就必须马上赶到平阳公主府,与李秀宁的上百名亲卫女兵一起训练。 不仅需要训练跑步,还需要训练搏击术。 红袖和绿珠姐妹二人哪里是练搏击的料,与平阳公主府的亲卫女兵对打,完全是当沙包的份。一个多月下来,绿珠和红袖不仅黑了一圈,而且身上布满了累累纵横交错的伤痕。 听完这些话,陈应费尽了唇舌,好一番安慰,总算让绿珠与红袖平静了下来。 陈应此时也非常为难,他闹不清李秀宁这么做的本意是什么? 难道想把红袖和绿珠训练成武功高强的侍卫? 转念一想这似乎又有点不可能,平阳公主本身身手如何,陈应不得而知,但是却也知道,李秀宁绝对不会缺乏贴身侍卫,至少李渊对于李秀宁的要求,基本上都无条件满足。 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 “郎君回来了?” 陈应回头,望着正是兰儿。 此时的兰儿大伤初愈,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脸上布满病态的颜容。 陈应看着兰儿包扎着的双手,关切的问道:“兰儿,你的伤好点了吗?” 兰儿脸上面无表情,淡淡的道:“有劳郎君挂念,兰儿无碍。” 陈应不是木头,他从兰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明显感觉到了兰儿的变化,原本兰儿是一个开朗、活泼、天真阳光的女孩,而此时,她似乎变得像一座冰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应上前想抚摸一下兰儿的脑袋,然而兰儿却像受惊的小免子一样,一下子退到三步之外。 “郎君,饭食已备好,还请用餐!” “不对劲!”陈应歪着脑袋,打量着渐渐远去的兰儿。 梁赞道:“是谁都会不对劲!” “什么意思?” “郎君难道忘记了?” “忘了什么?” “兰儿可是被李孝广折磨得九死一生,这个坎,别说是他,就算是放在我身上,我也没有那么轻易的迈过去!” 陈应点点头,他知道肯定是李孝广对兰儿的暴行,在她的心里形成了阴影。 心理阴影虽然是心理学的一个专业词语(程志在这里不多表述,详见百度)然而,心灵创伤,如果不能及时治愈,对人的影响是相当大的。特别日后就会使的心理状态突发性或者长久性的处于一个不良影响之中,对当事人的社交,生活,工作,家庭等人际活动交往带来不便,使当事人备受折磨。 陈应心里怀着心事,默默的吃着饭,兰儿也一言不发,像一樽塑像。 虽然明白兰儿是因为心理阴影,而造成了心理上的扭曲,然而陈应却不是万能的,他虽然知道这样下去,兰儿的性格会越来越偏激,甚至会走上极端,不过陈应还真不知道,如何去开解兰儿。 因此,陈应对李孝广的愤恨也越强烈。 躺在床上,陈应辗转难眠。 如果不报此仇,不过兰儿心里不好受,就连自己也过不去,良心上的那道坎。 陈应不是圣人,也不是唾面自干的君子,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陈应虽然不知道如何排解兰儿心灵上的创伤,但是却也明白,兰儿的心魔就是李孝广,只要李孝广死了,兰儿的心结,自然而然的就解开了。 想到这里,陈应轻轻的道:“兰儿,兰儿!” “奴在!” “把梁赞叫来!” “是!” 陈应暗暗想着,长广侯李孝广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然而陈应却不是不敢惹,事实上他从来不想惹事,然而事情偏偏一件接着一件找到他的头上。 他总算明白了,弱者从来没有人权。 没过一刻钟,房门再次被打开。 “将军!”梁赞也非常疲惫,眼睛里流露着倦意道:“将军请吩咐!” 陈应淡淡的道:“兰儿,你先出去一下!” “是!”兰儿乖巧的转身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坐下慢慢说!” 陈应突然道:“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帮我去寻找一些东西。” “将军,您是要?”梁赞联想到陈应的反常,隐隐约约猜测了陈应的用意。 第六十九章未必会输 “其他的事,你不知道,也不用管!”陈应郑重的道:“我需要芒硝、硫磺还有上好的柳木炭。” “是!”梁赞听到这话,反而疑惑起来,陈应要报复李孝广他已经猜测到了,然而他实在弄不明白陈应要做什么。 要报复李孝广可以收买刺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孝广虽然是李唐宗室,当朝侯爷,然而还是有人会铤而走险。当然也可以投毒,只要收买一两个李孝广身边的人,就可以毒杀李孝广,事后只要把尾巴清理干净了,也可以保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芒硝和硫磺都是寻常物资,梁赞反而摸不着头脑了。硫磺可以充当引火助燃之物,芒硝可以治疗风疾,但是梁赞却不知道,硫磺、木炭和硝石,三种原本并不算罕见的物质,聚合在一起,就可以制造成威力惊人的黑火药。 无论是杀人也好,报仇也罢,绝对是理想的选择。 梁赞不解的道:“郎君,硫磺用来引来虽然效果不错,可是要是跟猛火油比起来,效果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李孝广平时身边带着那么狗腿子,就算想放火,恐怕也不易烧到他。” 陈应道:“别管那么多,只需要按我说的要求去,给我找到这些东西。” 梁赞叹了口气道:“将军,如果你是要报仇,还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陈应没好气的道:“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等不了,看到兰儿这个样子,就是把李孝广碎尸万段,老子都不解恨!” 站在房门之外的兰儿听到陈应这话,原本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润。 梁赞道:“可是他是一个开国侯爷!” “开国侯爷又能如何,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一样照杀不误!”陈应愤愤的道:“不用再劝了,我的心意已决,不杀李孝广,实在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兰儿此时已经感动得无以复加,她泪眼婆娑,推开门哽咽道:“郎君,莫要冲动,为了奴……不值!” 陈应最受不了的还是女人的眼泪,面对痛器涕零的兰儿,这个刀架在脖子上面不改色的陈应,反而瞬间不知所措了。 “兰儿,莫哭,莫哭!” 兰儿的哭声更大了。 梁赞迟疑了一下,喃喃的说道:“郎君……郎君,您……要……要……三思啊!” 陈应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梁赞苦着脸道:“郎君,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情败露,那会如何?” “大不了一心而已,有何惧之?”陈应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望着梁赞道:“怎么,你怕了?” “我怎么会怕,我梁赞也是七尺高的汉子。”梁赞涨红了脸,急忙解释道:“若非郎君,梁赞就是街上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破落户,自从跟随将军,总算活得还像个人样,旬月来,生死相依,梁赞也无法置身事外了,要什么地方需要梁赞尽微薄之力,郎君尽管吩咐,只要是梁赞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站着尿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是郎君想得太简单了!”梁赞看着陈应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就耐心的解释道:“赞与郎君纵然不怕死,可是万一事情败露,兰儿、红袖、绿珠和全府上下,他们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陈应这才恍然大悟。 此时,不是后世。 在封建时代的法律,可不是一人做事一人挡,还有诛连,尽管兰儿、绿珠和红袖他们与陈应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一旦事情败露,他们也会连坐,纵然罪不致使,可是却会被官府卖入教坊。 教坊,一入教坊,除非遇到大赦,否则就会终身沦为贱籍,而且子子孙孙不会被脱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才是生不如死。 “可是,不报此仇,陈应寝食难安!”陈应的语气不知不觉间软了下来。 梁赞道:“郎君,其实要报仇,咱们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陈应脑袋灵光一闪,顿时想起来应该怎么做。在唐朝政治斗争也相当残酷,特别是武德二年以后,李建成与李世民就会势成水火,何不借李建成的手除去李孝广? 要知道李孝广的哥哥李孝吉就是武将,只要是武将,基本上都倾向于李世民,如果让李建成以除去李孝吉为目的,断李世民的外援,那么李孝广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只要扒掉李孝广身上的侯爵,那么到时候,想让李孝广是圆的,他就是圆的。如果想让他扁,他就是扁的。 陈应轻轻拍了拍兰儿的肩膀,认真的对兰儿道:“兰儿,你相信我吗?” 兰儿点点头。 陈应道:“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让李孝广生不如死,在你面前跪着唱征服!” 兰儿愕然。 陈应解释道:“征服是一首歌。” “我也没听过!”梁赞道。 “算了吧!”陈应白了一眼梁赞道:“你懂音律吗?你才听过几首歌!” 兰儿道:“奴家也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征服。” “那我给你唱一唱!”陈应想了想歌词,然后放开喉咙唱起来:“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输蠃的代价是彼此粉身碎骨,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数,顽强的我是这场战役的俘虏……就这样被你征服……我的心情是坚固。” 此时十六岁的陈应的声带还没有完全变成浑厚,以男声唱征服,反而有了几分那英的味道。 歌,是人情感宣泄的一种方式,渐渐的陈应唱着唱着,就进入了角色。 慢慢的,兰儿望着陈应,居然听得痴了。 梁赞突然发现,自己在屋中是多余的。他悄悄退出来,关上门,把空间留给了陈应和兰儿。 陈应不知不觉唱完了这首歌,突然意外的发现,兰儿脸上居然浮现一抹春意。 陈应轻轻搂起兰儿,轻声呢喃着:“兰儿别怕,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兰儿眼睛像断了线的珍珠,哽咽道:“奴……奴……相信!” 陈应道:“打铁还需要自身硬,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咱们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有些事情,既然避不开,那就像暴风雨一样,来得更猛烈些吧!” 原本,陈应根本不想与李建成有过多的交集,他想避免与李世民的直接交恶,然而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安排。 陈应此刻反而想通了,有自己这个后世之人,自己与李建成,未必会输给李世民。 第七十章羽绒被和羽绒服 不知不觉,依偎着陈应的兰儿居然睡着了。陈应抱着兰儿轻轻放在床上,他也随后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夜空阴云密布。天空阴云堆积着,寒风呼啸着,刺骨的寒冷将沉睡的陈应冻醒。陈应抬头一看,发现兰儿已经缩成一团。 在这个时代,被子的价格非常高。被子是古人重要的“家当”,也是财富象征之一。据《梁书·裴之横传》,裴之横少年时不学好,其兄裴之高为了激励他,有意做了一床窄小的被子给他盖,且只给他吃蔬食。裴之横发誓:“大丈夫富贵,必作百幅被!”后来,裴之横果然发达了,真的做了一床百幅宽的被子。 古代两尺二为一幅,约等于五一公分为一幅,百幅就是这床大被可谓“古代第一被”,放在今天可以上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只是不知道这么大的被子怎么盖。 陈应被冻成睡意全无,将被子盖在兰儿身上,然而兰儿身上依旧蜷缩着。在唐代棉花还没有推广开来,被褥里的填充物是絮,像芦花、杨柳絮、敝绵(真丝下脚料)、茅草都可以做絮,陈应的被褥里填充的就是柳絮,虽然价值很高,然而保暖性与棉花差得太多。 陈应轻轻起身,披上狼皮披风,来到屋外。不知何时,地上居然覆盖了一层雪。 尽管披着披风,可是这个披风似乎像纸糊的一样,丝毫挡不住凛冽如刀的寒风。 望着天空纷纷扬扬的落雪,陈应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这个夜晚会被冻死,天亮之后,不知道长安城会有多少人家传来哭声。 陈应虽然知道棉花是御寒极佳的物资,然而这个棉花如今在大唐还是观赏花一类的稀罕物,至少陈应从来还没有见过棉花,就算是棉花推广开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推广开的。 不过,陈应却知道御寒并不是棉被和棉衣这一种手段,暖气炉,羽绒服。 突然,陈应一拍脑袋,暗道自己蠢笨。 陈应所在的城市,号称中国八大羽绒市场之一每当夏季,整个镇子一百六十余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都臭气熏天,空气污浊,虽然人类生存环境很差,然而却让陈应免费见识了一整套羽绒加工生产工艺。 虽然羽绒服在后世非常普遍,然而真正了解加工工艺的人并不算太多,而且这个羽绒加工工艺,其实并不复杂,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手工做到。 这不仅可以御寒,同时也可以为陈应开辟一个财源。 天刚刚蒙蒙亮,整个陈府就被陈应叫起来了。十八个下人都冻得瑟瑟发抖,特别是李初七嘴唇都冻得乌紫。 陈应道:“现在交给大家一件事,赶紧去西市收购鸭子毛!” “郎君你要那东西干嘛,既不能吃,也不挡寒。”作为陈应年轻最大的周满仓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告诉小郎君持家要勤俭。 “这个你们别管,全部出去买鸭子毛!”陈应道:“只要是市面上的鸭子毛,有多少要多少,每斤给五文钱。” 陈应感觉这个价格应该非常公道,在后世羽绒每斤在百元以上。算起来原料的鸭子毛也在给五文折算下来才三十多一斤,应该够便宜了。 六男人一哄而散,每个人背数十斤钱前往市场上去买鸭子毛。 莫约小半个时辰,车夫老周第一个回来,他是驾着马车出去,回来的时候,居然装了整整一马车,足足二百余斤鸭子毛。 然而最让陈应意外的还是老周带的钱,居然花了不足五十钱。 老周看着陈应吃惊的目光,顿时洋洋得意起来。 老周道:“俺就没买鸭子毛,这个东西又脏又不容易清理,俺买了十壶酒,去几家熟肉店一转,每家就把他们没用的鸭子毛都送给俺了!” 陈应道:“兰儿,记下,老周办事得利,赏百钱,卸下货,继续去买,多多亦善!” 老周一听有赏钱,顿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东家您瞧好吧,俺把长安城的鸭子毛全拉来!” 何刘氏道:“郎君,咱们要这干什么?” “按我说的做,干净把这些鸭子毛洗净,放在锅里蒸汽半个时辰!” 何刘氏和红袖、绿珠等几个女仆赶紧上下齐手。 羽绒加工工艺流程其实非常简单,基本上就可以分成三步,第一步是清洗异物,第二步高温杀毒,第三步膨化。 因为鸭子其实身上不仅有寄生虫,还有大量的病菌,若无这一套环节,很容易造成穿戴时产生皮肤病或其他不良影响。现在陈应并没有膨化技术,也是最关键的高科技含量的东西,事实上这并不影响羽绒服和羽绒被的制造,最多只是未经膨化的羽绒,多少影响美观而已。 陈府的四个大锅整齐装满了洗净的鸭子毛,盖上锅盖,烧火进行高温消毒。 等这些鸭子毛消毒完毕,陈应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现在下着雪,想要自然晒干也不容易。可是天气太冷,时间不等人。陈应又让梁赞去请几个泥瓦匠,按照陈应的设计,将三间杂物改造成烘房。 等三百多斤经过高温消毒的鸭子毛在烘干房内烘干水份后,陈应让兰儿、绿珠、红袖等女仆开始缝制羽绒被。 被冻得死去活来的陈应早已受够了天天盖着柳絮被子睡觉,他最想的还是盖着轻便的羽绒被睡觉。 好在这些女子的女红相当熟练,很快就完成了毫无技术含量的被子缝制工作。 …… 平阳公主府,尽管平阳公主拥有不俗的体制,可是遇到这种呵气成冰的天气,李秀宁也只能等在府中,寸步难出。 依旧坚持锻炼的李秀宁在雪地上练剑,直到额头微微冒汗了,这才还剑入鞘。 就在这时,看着丫鬟翠儿捧着一个若大的大红包裹,眉飞色舞的走来。 “兰儿,这是什么东西?” “回禀公主殿下,这是陈将军派人送来的!” 一听是陈应送的礼物,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温色。李秀宁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你什么?” “陈将军说的是,是什么羽绒被。” “羽绒被?” 李秀宁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足足有四幅宽,近一丈长的羽绒被:“本宫会缺这种东西吗?” 翠儿道:“陈将军,还专门吩咐,一定要让公主殿下试试如何?” 第七十一章无心插柳 “试试?”李秀宁微微笑道:“现在才是大清早,你不会让本宫躺在床上睡一觉吧?” 翠儿道:“除了这床被褥,陈将军还送来了一件羽绒服!” 说着,翠儿将被褥下面的一套羽绒服递给李秀宁。 李秀宁伸手接过包裹,发现是居然是一件亵衣。 古代的穿衣,有很多讲究。穿法分别是内衣,外层穿上亵衣,亵衣之外裼衣、裼衣之外则是袭衣。内衣和亵衣都属于我们现在理解的内衣范畴,不轻易视人。别说是异性之间,就算是同性穿着亵衣相见,也属于失礼的行为。 外面的裼衣、袭衣的材质,也随地位财富的高低多少,而有优劣之分。 发现陈应居然送了一件亵衣,李秀宁的脸刷一下子就红了。 虽然唐朝性观念相当放,不过基本的含蓄还是有的,特别是异性之间,送内衣,除非是情侣或爱人,否则都是唐突了。 翠儿气得小脸涨红道:“陈将军也忒下流了,怎么……怎么能送公主……裘衣!” 李秀宁回头,凶巴巴的盯着翠儿。 吓得翠儿脑袋一缩,赶紧闭上嘴巴。 李秀宁虽然有点害羞,却没有想得太多。李秀宁的生母太穆皇后窦氏去世的时候,李秀宁才九岁。太穆皇后还没有来得及教导太多夫妻之礼。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李秀宁并没有太多在意。 她端着这件粉红色的裘衣,反而心中一暖。自从太穆皇后去世之后,李渊只会送给她布帛,让她自己缝制,可是说有生之年,李秀宁算是收到唯一一件别人送的裘衣。 尽管她是皇室,有的是被褥和衣物。有的是钱财和物资,但是李秀宁却没有偿到这种被关爱的感觉。哪怕她被许配给柴绍,柴绍送给她的也只是布帛和各种财物,这些东西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或许是稀罕物,然而李秀宁根本不在乎。 此时她身上穿的裘衣是用上好的狐白裘缝制而成的,御寒效果极佳,哪在在冰天雪地的户外,依然感觉不到多少寒意。 李秀宁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仔细打量着这件粉红色的裘衣,衣服的面料是用上好的蜀锦,虽然材质不错,当然仅仅是不错而已,比起专供皇室的彩虹锦,差了不止一点。 慢慢的,李秀宁的俏眉皱起。 这件裘衣和被褥,针角都非常疏,针脚与针脚之间几乎是二寸一针,从女红专业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称得上败笔。上好的女红针织,那都是一分一针,几乎是针脚挨着针脚,这样缝制出来的衣服和被褥,才会看不到针缝隙。 李秀宁转念一想,陈应府邸里不过是绿珠和红袖、兰儿几个丫鬟,这几个小丫鬟女红实在太差了。有时间得教教她们如何女红,否则将来拿这种粗质的东西,肯定会笑死个人。 “这个被褥,公主您不喜欢?”翠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翠儿的被褥是两幅宽,不过一米零二左右,虽然也是用上好的白羊羔皮缝制而成,然而睡觉并不老实的翠儿,时常也会蹬掉被褥被冻醒。这个被褥不仅宽大,而且厚实,比自己的被褥强得太多了。 翠儿看着李秀宁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赶紧一脸期待的道:“那……不如就送给奴婢吧!” 李秀宁与翠儿名为主仆,却情如姐妹,翠儿在平阳公主府的吃穿用度,除非是礼法不合,否则都是一般无二。李秀宁正想习惯性的满足翠儿的要求,却突然想起这是陈应所送。 “想得美!”李秀宁轻轻一点翠儿额头,笑骂道:“可以找你夫君给你置办一套?” 然而话刚刚脱口而出,李秀宁感觉自己失言了。 好在,翠儿并不是外人。 虽然李秀宁对于陈应所送的亵衣被褥并不是特别满意,然而就冲陈应这份心意,她也不好辜负。 “这……先放在那里吧,你去把库房里破旧的甲胄找来,本宫趁着闭着无事,就修补一下甲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秀宁心跳陡然加速。 翠儿赶紧跑出去,将几套破旧的皮甲搬到李秀宁寝室之内,然而又让人增加了几个火盆,她和李秀宁围坐着火盆修补甲胄。 甲胄在战场上的折损率相当惊人,无论是箭矢射击,还是刀剑劈砍,破损的部位,必须尽快修补,否则一旦疏忽大意,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李秀宁和翠儿连一幅铠甲还没有修补好,马三宝兴奋跑过来道:“公主,陈兄弟送的羽绒服太暖和了,感觉像什么都没有穿,却异常暖和,风吹不进,都要冒汗了。” 陈应将做出来的羽绒服和羽绒被,送到平阳公主府里的是两套,一套粉红色被褥和粉红色的羽绒服送给了李秀宁,而一套青色被褥和黑色羽绒服则送给了陈应最熟悉的马三宝。 李秀宁诧异万分,陈应送的亵衣重不过两斤,入手的时候,也感觉不到厚重。 李秀宁微微一愣“会有如此暖和?” “公主你看,俺头上都冒汗了!”马三宝道:“这羽绒服太保暖了,而且有了这个羽绒服,提刀上马,如行云流水。” 李秀宁突然心中一动,感觉应该试试陈应送的这件羽绒服。 在马三宝离开后,李秀宁轻轻脱下白色的袭衣和浅色的裼衣,随着袭衣和裼衣脱去,李秀宁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李秀宁没有心情欣赏铜镜中自己那近乎完美无暇的身材,快速穿上这件亵衣。 一股暖流由内而来瞬间而来,李秀宁原地转了一圈,顿时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件亵衣,不宽一分,不瘦一分,大小长短,全部合适,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告诉陈应自己穿衣的尺寸,就算是最好的裁缝师,恐怕也不能凭借观看外表,裁剪出合体的亵衣。 因为宽大的袭衣和裼衣,会将身材包裹起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除非是特别胖又或者特别瘦。 李秀宁刹那间有点失神。 陈应真是有心。 事实上李秀宁真的误会了,陈应根本不知道李秀宁的身材尺寸,这一切都是来源于红袖与绿珠姐妹,她们二人伺候李秀宁沐浴不知道多少次了,自然可以得到李秀宁的身材尺寸。 等李秀宁穿着羽绒亵衣,外面罩着裼衣走到屋外的雪里,果然正如马三宝所言,不仅不会觉得半分寒冷,反而不影响身体做出复杂的动作。 “非常不错。” 第七十二章柳成荫 对于羽绒服的御寒效果,李秀宁非常满意。她愉快的在雪地里舞起了剑。 马三宝在一旁说道:“无论是纵马奔弛,还是挽弓射箭,都不受影响!要是在冬天再打起仗,穿着羽绒服也没啥影响!” 李秀宁道:“三宝,你倒是提醒了本宫!” “什么?”马三宝愕然。 李秀宁道:“没有想到啊,北方胡祸祸乱中原千年的问题,居然被陈将军无意给解决了。” “呃……” 马三宝刚刚开始的时候,倒没有想这么远。经过李秀宁提醒,他也明白了过来。 自秦末开始,匈奴族就不时的侵略中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匈奴慢慢成了华夏一族的心腹大患。虽然汉武帝时,以倾国之力两征漠北,几乎把匈奴族打得快要亡族灭种了,然而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后来汉宣帝把匈奴打得分裂南北两部,随着南匈奴投降,在五胡乱华期间,冉闵率领中原汉人反抗胡人暴政,将匈奴族和羯族灭亡之后,鲜卑族却在北方草原上再次崛起。鲜卑族建立的北魏、北周等政权,统治着北方三百多年。随着鲜卑族自相残杀,渐渐沿落之后,接着突厥族又开始兴起。 当然,李秀宁还不知道,在突厥被大唐灭亡之后,在草原上会接着有契丹、女真、蒙古等部族先后崛起。 这个问题,千百年来不是没有人看不到。然而就算看到了也无法解决,只是北方边塞实在苦寒,只要越过长城,越往北越是寒冷,纵然在中原王朝强盛的时侯,可以在军事上压倒诸胡,也可以打得他们远遁千里,可是却因为恶劣的天气,汉人没有办法在漠北生存扎下根。 如果汉人可以在漠北扎根,依靠着漠北为数不多的水源地,开垦土地,形成聚集居,慢慢会同化当地的胡族,形成华夏一家亲。 主要还是天气实在太恶劣了,汉人没有办法抵御这里冷下三十年的严寒。 然而,陈应弄出来的这个羽绒服,虽然只有不足两斤重的羽绒,却可以完美的解决御寒问题。这样以来,只要将羽绒服全部推广开来,就可以让汉人百姓,扎根漠北,适合当地的恶劣气候。 想到这里,李秀宁不敢大意。 “三宝,马上配车,本宫要进宫!” …… 陈应还不知道李秀宁已经拿着他捣鼓出来的羽绒服和羽绒被进宫了,而且李秀宁将这个陈应“发明”出来的东西,提升到了国家战略高度。 事实上陈应的羽绒服,并不能算羽绒服,因为没有膨化,所以并没有后世的那种美观,不过御寒效果却非常不错。 陈应本着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的原则,几乎以白送的价格,将整个长安城的鸭子毛和鹅毛一扫而光。 陈应搜刮满长安城,共得各种羽绒共六千余斤,虽然数量听上去不少,可是由于没有办法膨化,要做成羽绒被和羽绒服,也做不了多少件。 此时,陈应府府邸上俨然成了一个繁忙的工厂。陈应临时从街道以每天十文钱的工钱招募了三四十名帮闲,这些帮闲忙着着从事将羽绒清洗工作。原本厨房里的四口大锅早已不够用了,陈应不得不临时在院子里垒了十二口四尺直径的大砸,用来不停的为羽绒高温蒸煮。同样的,烘干房里的火也是日夜不息。 府中的下人和三四十名帮闲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当然,为了刺激这些人的积极性,陈应除了给他们开工钱之外,又给他们加餐,不仅小米饭可劲吃,而且每人每顿饭都可以吃到一块莫约半斤重的大肥肉。 “郎君,咱们不能这样下去了!”兰儿对于陈应的慷慨大方非常不满,撅起小嘴不悦道:“咱们一天要吃二百多斤粮,还有三十多斤肉,就是有一座金山银山,迟早也会被郎君败光!” “不妨事!”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等咱们这批羽绒服加工好,咱们就发财了!” 兰儿道:“上好的柳絮被两幅宽八尺长可以卖一千二百钱,咱们的羽绒被要卖多少钱?” 最先赶紧制出来的羽绒被和羽绒服并没有被陈应销售出去,除了送给平阳公主和马三宝的两床被褥和两套羽绒服之外,剩下的都被陈应免费分发给府里的下人。 陈应道:“柳絮被只是一般富裕人家用的,听说贵族都是盖狐白亵,四幅一丈的狐白亵至少要卖二十八贯,咱们四幅宽一丈长的羽绒被就卖五十贯,每套羽绒被用羽绒六斤,加上丝帛和人工成本,每床羽绒被就卖一百贯!” “什么?一百贯?” 兰儿膛目结舌的望着陈应,她非常想说陈应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陈应道:“别以为一百贯非常多,这长安有钱的人多着呢,咱们的羽绒被比狐白亵轻便,御寒效果更好,若不是考虑到容易仿制,我还想卖一千贯一床呢!” 就在这时李初七气喘吁吁的道:“郎君,门外来了一个没有胡子的老翁!” 陈应来到门外,看着一个满脸折子的白脸青袍团衫的男子。 在这名男子身后是一队左御卫士兵。 看着陈应出来,白脸男子清清嗓子,用老公鸭般的嗓子道:“宁远将军陈应接旨!” 陈应听到这话,心里非常纠结,居然是一个宦官。 自己是跪呢,还是不跪? 然而没等陈应下跪,那名宦官道:“陈将军,咱家传的是口谕,不跪行大礼!” 陈应赶紧躬身而立,垂首听命。 宦官道:“奉陛下口谕,传宁远将军陈应,即刻到甘露殿见驾,不得延误。” “臣遵旨!” 陈应冲宦官拱手道:“未请教公公如何称呼?” “咱家可当起公公这个称呼!”白脸宦官低眉浅笑道:“咱家姓陈名齐,添为甘露殿常侍。” “原来是陈常侍当面,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陈应伸手作出请进的架势,笑道:“陈某这也身实在是太邋遢,如此前去见驾,实在是太失体统,陈某沐浴更衣再陈常侍入宫见驾!还请陈常侍稍待!” 陈应根本弄不清李渊要见自己的用意,如果不弄清李渊的用意,他是不敢进宫的。哪怕是流亡江湖,陈应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陈齐微微一笑,跟随陈应进入陈府前厅,不一会儿,一名丫鬟端着茶水缓缓进入厅中。 陈齐此时也正好感觉口渴,端着茶杯陡然间眼睛都直眼了。 茶杯里居然一滴水都没有,也没有茶叶,而是放着一锭莫约十两左右的银判。 陈齐左顾右盼,发现无人注意自己,用袖子一盖,将这一锭银子不动声色的收入袖子中。 刚刚开始,陈应还以为电视剧宦官都爱财,这是骗人的。从陈齐这收钱如此熟练的动作,陈应就知道这个陈齐平时没少收黑钱。 陈应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陈常侍,陈某这茶水味道如何?” 陈齐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将军府上可是煮得一手好茶,陈齐喝了这一次,日后少不得要来府上叨扰!” “随时欢迎陈常侍大驾!”陈应又拿出一代铜钱,莫约两百枚,递到陈齐手中道:“兄弟们踏着风雪而来,实在辛苦,拿去买酒,暖暖身子。” “这如何使得!” 虽然嘴里说着如何使得,可是陈齐将嗖一下将钱袋收了起来。 陈应边随陈齐走出前厅,边低声问道:“陈常侍,不知陛下因何事召见陈某?” 陈齐低声道:“不是咱家多嘴,陈将军只需要明白,是好事就行!” 听到这话,陈应这才心安,跟随陈齐朝着甘露殿走去。 第七十三章重臣待遇 武德元年是新生的李唐王朝,极不平静的一年。新生的大唐李氏王朝,正酝酿着新的裂变。外有突厥、吐蕃蠢蠢欲动,如今突厥人正磨刀霍霍,这让年过五旬的李渊操碎了心。 对于来去如风的突厥骑兵,李渊也没有好的办法。尽管李世民生擒薛仁果,灭掉了西秦,让大唐西北暂时稳固。然而梁国梁都师却贼心不死,在七月初四,趁着大唐与西秦薛举交战,梁师都亲自率领步骑六千余人进犯灵州,被骠骑将军蔺兴粲打败。九月上旬,梁师都又进犯延州。延州总管段德操按甲不战,待梁师都士气懈怠时,派兵出击,两军酣战时,段德操便亲自率领轻骑从其阵旁掩击过来,梁师都大败而逃,段德操跟踪追击二百里路,俘获甚多。 然而梁师都却贼心不死,又于十一月上旬进犯灵州,这次突厥人派出了五千余于驻扎在野猪岭。梁师都不足为虑,无论是蔺兴粲还是杨则,都是知兵之人,然而最为让李渊担心的还是突厥的五千余骑兵。 一旦突厥人亲自上阵,灵州肯定抵挡不住。然而时直今日,天寒地冻,想要增兵灵州却异常困难。如果没有援军,恐怕延州、灵州将不复大唐所有。 为此李渊不仅没有睡好,就连李世民大胜薛举灭掉西秦喜悦之情也冲淡了不少。昨天在梦中,李渊甚至梦到了突厥兵将灵州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再次看着天空漂着雪花,李渊的心情就非常糟糕。 就在李渊即将绝望的时候,李秀宁拿着一床被褥进宫。 看到李秀宁进来,李渊莫名烦躁的心情顿时好了。 “三娘知道爹爹气闷,送了一床新褥子过来?” 李秀宁笑道:“爹爹,你不知道这可是好东西!” 作为大唐皇帝,就算大唐再如何窘迫,也不会亏待李渊。事实上李渊绝对不会像陈应一样冻醒,他盖的是上好的熊皮褥子,保暖效果极佳。皇帝做拥天下,最看重的不是财物,而是儿女们的孝心。 李渊道:“三娘,你想要什么?除了与柴绍解除婚姻之外,爹爹都答应你!” 李秀宁听到这话,莫名的郁闷。事实上她确实是有意与柴绍解除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李渊就把话堵死了。 李秀宁的脸上慢慢沉了下来。 李渊不得不耐心的解释道:“三娘,暂切忍耐一下,爹爹也是有苦衷的。咱们大唐虽然说外表风光无限,可是实际上却也是多事之秋啊,这个社稷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李秀宁反驳道:“那难道就要葬送女儿一生的幸福吗?” “也不是要用一辈子!”李渊叹了口气道:“柴绍背后是柴阀,柴阀与关陇集团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柴绍的这个柴氏,事实上并不是汉人。他们祖上是鲜卑族吐谷浑部的阿柴部(史称阿虏),在隋文帝时期,全国鲜卑族姓氏集体汉化,阿柴虏就更名为柴氏。虽然李秀宁身上同样也有鲜卑血统,可是她却看不上柴绍。 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没有勇气保护的男人,可以说是男人之耻。当然,李秀宁根本没有换位思考,事实上游牧民族,对于女人对于爱情,完全不像是后世影视剧里这么忠贞,什么你是风儿要是沙,这根本就是在扯淡。铁木真在落魄的时候,连自己老婆都扔了,脱脱部长用铁木真的老婆为自己还生了一个儿子,铁木真并不以为然,还视若亲子。 事实上柴绍也是如此,民族习性的不同,对于妻子的反应自然也是不同的。在游牧民族中,女人只是一个可以生儿育女的工具,任何时候,任何女人都可以承担这个责任,根本不在在乎。 这是李秀宁的心结,李秀宁绝对不会原谅柴绍,然而柴绍自认为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错。 李渊伸手接过这个柔软的羽绒服,顿时感觉到了不同。 其实不用李秀宁解释,李渊一眼就看出了羽绒服与羽绒被的军事价值,如果用羽绒做成睡袋,这种密不透风的羽绒睡袋,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因为寒冷而出现冻伤或减员。这简直是正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当从李秀宁口中得知这个发明羽绒被服的陈应才十六岁时,李渊对他的兴趣就大增。 …… 陈应跟着陈齐一路来到皇宫朱雀门,进入朱雀门就算是正入了皇城。梁赞和随扈则被留在门外,经过禁卫军的检查,好在陈应知道李渊召见,并没有携带自己的兵刃,自己一人跟着陈齐路沿着甬路向北穿过了太常寺、宗正寺、太仆寺、尚书省,然后进入十六卫帅府,率先进入的是左右武卫府,然后是左右千牛卫,中书省。 在承天门外,陈应又被搜了一次身,这一次搜身特别仔细,甚至连靴子都脱下来摸了一遍。陈齐看出陈应脸上有点不自然,顿时上来解释道:“陈将军,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并非刻意为难将军!” 陈应这才脸色稍缓一点。好在这一次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一进承天门,地势开阔起来,周围地殿宇楼台也渐渐显出了些气势,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终于来到了承天门外的天街之上,这里三三两两聚集站立地大臣已经有百人之多,大多服绯,紫袍不过十人,因此陈应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一番小小的骚动,周围的文武大臣私下都在揣度猜测这个新贵的身份。 陈齐担心李渊久等,对于上来打探陈应身份的官员,也是不假颜色。 陈齐突然指着偏殿道:“陈将军暂时在这里歇息片刻,咱家要去禀告!” 陈应点点头。 陈齐迈着小碎步,朝着太极殿跑去。 宫城内的偏殿,只有一些元老重臣才享受的待遇,皇帝一时间半儿没有时间召见他们,他们就在这里歇息用茶。这是天子的恩典,不过大多臣子是没有资格享受这一荣誉的。 很快,陈应就知道自己很荣幸在有资格享受这一恩典的行列之内。 “宣宁远将军陈应觐见!” “宣宁远将军陈应觐见!” 就当陈应连一杯茶水还没有喝完,就听到禁卫将士高呼的声音,由远而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陈应赶紧放在茶杯,朝着甘露殿走去。 第七十四章一个都不会放过 “臣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应学着电视剧里大臣拜见皇帝的样子,朝着李渊施礼。 可别说,李渊还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除非是大朝会,否则大臣根本不用向皇帝下跪,既使是大朝会,文武百官见礼,也只是轻飘飘一句“陛下万安!” 不过,陈应的年龄实在太有欺骗性了。尽管陈应只有十六岁,然而他的皮肤白皙,而且非常瘦弱看上去更加显小。听到陈应如此别开生面的见礼方式,李渊不由的一乐,笑道:“你这孩子,休得胡言乱语,朕是天子,不是万岁。” 陈应此刻便体会到了年龄小的好处,说错话,做错事,只是不是原则性的错误,总能找到原谅的理由。没有人会跟珍上孩子一般见识。 李渊也没有在陈应面前,刻意拿捏着皇帝的威严,还命陈齐给陈应搬了一个锦墩,让陈应做起来回话。 李渊道:“陈应,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想到制作这羽绒被服?” 陈应道:“陛下,你也看到了,臣这副骨架就是知道臣出生贫寒,以往在冬天,臣没有钱买羊皮褥子,实在的冻得受不了了,就抱着家里唯一的鸭子取暖,臣慢慢就发现这鸭子毛非常保暖,只要将鸭子的乱垫在草鞋里,就不会冻伤脚,臣就寻思,即然可以垫脚,岂不是可以像柳絮一样,装在被套里,后来臣慢慢琢磨着,就制出了这羽绒被服,无论再冷的冬天,都不会冻伤。” 李渊目光如电,缓缓的盯着陈应,让陈应感觉非常不自在。 李渊道:“汝浴血奋战,苦守泾阳城,杀西秦宗罗睺此为一,率勋二府不远千里,平定旁企地之乱,厘清贼氛,保黎庶,功在社稷,其为二,献羽绒被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朕治治以文,戡乱以武,褒有德,赏有才,你来说说,有何要求,朕会满足你!” 陈应一听这话,气得暗骂不已。李渊太坑人了,你要是想赏,就算给老子一个开国公爵,哪怕一字亲王,老子也敢接,如果李渊真想赏,痛痛快快就赏了,让自己说,自己哪里知道该怎么说? 陈应脑袋快速运转着,仔细想着应对之策。他虽然没有混过官场,却也知道任何企业内的老板,都不喜欢跟自己讨价还价的员工,作为企业内的一员,干得好了,那是你的本份,做得不好,就是你的失职。 “臣身为大唐将士,杀敌报国乃份内之事,责无旁贷,不敢居功!” 陈应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一退为进,你啥也不要,看你怎么着,反正你也嘚瑟不了几年,李二会收拾你。 李渊突然看向李秀宁,悠悠叹了口气道:“三娘,你也看到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李秀宁的脸此时红得快要滴出水来,看着膛目结舌的陈应,扭头负气而走。 陈应根本就不知道,刚刚李渊与李秀宁父女二人做了一个退让,李秀宁不给陈应任何提醒要暗示,陈应若是向他求亲,李渊就同意,下旨让李秀宁与柴婚合离。 事实上李渊这个老狐狸,看问题极准。李秀宁是天之娇女,而且还是有夫妇,除非陈应有天大的胆子,否则根本不敢向他提这个要求。 看着负气而去的李秀宁,李渊悠悠叹了口气。 此时,陈应仍旧是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突然,李渊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褚遂良” “臣在!” 陈应扭头,这才发现屏风之后,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拟旨!”李渊道:“良家子陈应,浴血泾阳,苦守孤城,阵斩宗罗睺大功一,平定始州旁企地之乱,大功二,献出羽绒被服,大功三,三功并赏,赐爵开国伯。” “臣遵旨!” “臣谢主隆恩!” 直到返回府中,陈应还恍然若梦。居然一下子成了伯爵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封号,但是至少他已经成为大唐勋贵一族了。 十六岁的开国伯爵,前程似乎一片光明。 最开心的莫过于兰儿了,此时兰儿仿佛忘记了心中那段惨痛的记忆,她的手指尽管还没有恢复,不过却依旧凶巴巴的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和刚刚招募的工人忙碌着。 然而陈应却从兰儿的眼中,看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痛苦。 陈应突然变得沉默起来,李孝广不仅仅是兰儿的心里阴影,同样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别说他即将成为开国伯爵,就算将来混成侯爵或公爵,他依旧难以释怀。 梁赞虽然不知道陈应到底怎么了,却感觉到了陈应的心情突然不好了。 “郎君怎么了?” “我想杀人!” “郎君,千万要慎重啊!”梁赞不由得大急道:“现在郎君前程远大,可切莫因小失大啊!” 这年头一旦成为勋爵一族,就意味着迈入上等人之列,至少梁赞认为,他在可跟着陈应飞黄腾达,弄不好将来可以锦衣还乡。 万一陈应脑袋发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可就连哭都没有地方哭了。 “不,我考虑得很清楚了!”陈应道:“还记得在西县本将军的马突然受惊吗?” “这事我怎么能忘。”梁赞突然大悟:“你是要……” “这事,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定没有人可以查到我们头上!”陈应道:“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去办一件事,摸清李孝广的日常习惯,本将军自会定计!” 陈应自然不会傻傻的自己出手,他手中此刻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破军枪罗松。 因为罗松的变节,他出卖了摘星门的秘密,作为一个以暗杀为主要经营方式的刺客组织,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卖摘星门秘密的人。罗松尽管此时还活着,只要他敢露面,必定会被摘星门无休无止的追杀。 陈应将罗松改头换脸,安置在右率卫勋二府军中,并且他名罗成。或许是陈应搞怪吧,他知道罗成是《隋唐演义》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号人。 以罗松的身手,要杀李孝广其实都不难,要利用刺激李孝广的马匹,让他出现意外,则更加不会让人怀疑,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让李孝广死得无声无息。 事实上不仅是李孝广,就连苏护、高万青,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分类强推感言 如今网文泛滥,作为一名网络作者,真的不容易。当然能在众多网文中获得分类强推,对于新手作者来说,则更不容易。非常感谢徐徐大大,强推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展示我内心世界的机会。我会全力抒写出精彩的故事,给大家带来些许欢乐。 老程也写过无数的文字,盛唐血刃算是一种全新的尝试,新的网站,新的读者群体,也是新的风格。原本最擅长的还是热血争霸流,与大神交流的过程,他们指点我说,打打杀杀支撑不起一本书,所以痛定思痛,老程开始新的尝试。 在发这本书的时候,其实也很担心,会不会签约,能不能上架,会不会扑街,观看本书的读者,一定会发现,老程的更新时间不稳固。老程不是职业写手,老程的职业是影视公司高助,如果诸位有投资影视、影视剧宣发、道具租赁、或者需要视频剪辑、特效处理等方面的需求,都可以直接进扣扣群里有老程的联系方式。 因为工作关系,老程作息时间并不稳定,也就是说,写完一章后,基本上就会立即上传,最多就是看个几遍,检查一下。对于不是职业者的我们来说,我们不仅有自己的工作,有些则是学习任务,还有自己的生活。每天下班,托着疲惫的身躯,还要熬夜码字,身心俱累!真的不容易! 非常感谢帮老程指出错别字的朋友,发现错别字老程会认真去改,弱弱的说一句,以后能不能在指出错别字的时候,帮老程提一下章节。 最后,唠叨一句,强希望《盛唐血刃》能够成为您生活中的好友,在你开心的时候,能和你分享,在你不开心的时候,能为你排忧。 最后弱弱的求一句,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求点击,求火力助攻。 第七十五章亏大了 长安城驸马都尉柴绍府邸上,餐桌上摆满了清蒸肥鸡、糯米鸭子、油煎鹿肉和烤羊排,柴绍望着眼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脸色阴沉如水,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强颜欢笑,只涂着脂粉的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泪痕。 柴绍的心情越发烦闷,见不得他人欢笑,这个小丫鬟只不过因为同伙差点在雪地里滑倒,抿着嘴偷笑,被柴绍看到之后,命人脱下裤子,就是一蹲板子。 与柴绍对坐的是他的二姐夫窦诞,名义上窦诞是柴绍的二姐夫,事实上窦诞比柴绍小了足足十三岁。此时年近刚刚满十五岁的窦诞神情如柴绍一样郁闷。而且他的脸上还有一些抓挠的痕迹,血迹斑驳。 在大唐,当驸马其实可不算是太美好的差事,因为大唐有一个非常强势的太穆皇后,李渊的子女们多少有点太穆皇后的强势。 于是乎,窦诞这个十五岁的小驸马就悲剧了。他尚的是襄阳公主李秀安(本人杜撰,真实查不到名字。)李秀安是李秀宁的二姐,与李秀宁比起来,李秀安的脾气更加暴虐,而且野蛮不讲理。 窦诞只不过跟驸马府的一个小丫鬟多说了两句话,被襄阳公主撞见,襄阳公主二话没有,直接命麾下的仆妇,将这个可怜的小丫鬟扒掉衣服,捆在雪地,直到半夜这个可怜的小丫鬟渐渐没有声息,天亮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冻得僵硬了。 窦诞只不过抱怨了两句,就惹火了襄阳公主,襄阳公主大发雌威,连抓带挠,将窦诞的脸抓成大花脸。窦诞虽然也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其实真要动手,两个襄阳公主也占不到便宜,只不过窦诞不敢。 面对堂堂金枝玉叶,除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似乎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就连郭子仪的儿子郭暖打金枝,那也是借着酒疯打的。 实在气愤不过,窦诞摔门离开驸马府,前往望江楼买醉,正巧遇到柴绍。这对难兄难弟,同病相怜,就回到柴绍府邸上,相互寻找安慰。 柴绍其实还有点羡慕窦诞呢,至少襄阳公主虽然霸道野蛮,至少夫妻还可以相聚,而他连平阳公主李秀宁的面都很少碰见,现在就连柴绍自己都快忘记李秀宁长得是什么样了。 “光大兄,还是忍了吧!”柴绍口不对心的劝慰着小驸马窦诞窦光大。“若是因为些许小事,惊动今天,咱们吃不好,弄不好还会牵连家族!” 窦诞虽然非常不满,可是他敢向李渊提出合离吗?暂切不论他的父亲会如何收拾他,至少襄阳公主可不会放过他的。一旦襄阳公主冲进窦家不顾一切的大吵大闹,这窦家颜面何存? 不忍?可不忍也没有办法,这个好银(为了和谐)成性的女人,一夜要五次还嫌不够,看到襄阳自己都会腿软。反正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但愿大哥窦衍、二哥窦静可以仕途一帆风顺。 “不忍能有什么办法!”窦诞哽咽起来:“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柴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尽管他也与李秀宁夫妻不睦,至少李秀宁不会干涉他的私生活,别说他与丫鬟眉来眼去没有什么,就算真有点什么,李秀宁也不会像襄阳公主这样一点余地都不留。 席面上的菜肴虽然没有怎么消失,然而酒水却下降的非常快,渐渐的窦诞的舌头开始大了起来。话题不由得扯到了眼下朝廷最热门的话题上。 “嗣昌,眼下薛氏已灭,李轨请降,听说就连李密也派魏征请求内附!”窦诞叹了口气,苦着脸道:“这大唐的江山越来越稳,这日后,岂还有我们兄弟的好日子过?一旦一不小心,惹怒了家里的那位祖宗,开刀问斩,家产抄没,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是啊是啊。咱们今后行事还是小心些。莫要撞到了刀口上。”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窦诞的话倒提醒了柴绍,光一个空头驸马都尉连屁都不算,刚刚立国不到半年,皇帝皇宫接连传出喜讯,十数名嫔妃相继怀孕,到时一大波皇子公主出生,驸马都尉就会更加不值钱了。 就在这时,柴绍的青衣幕僚快步而来,俯身在柴绍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什么?此事当真?” 柴绍脸色突然红成一块红布,也不知道他是喝酒喝得大了,还是因为愤怒。 “回禀公子,圣旨已下,下旬邸报肯定会刊录出来。陈应封爵开国修武县伯,食邑七百户。” “扑通!”柴绍气得一脚踹在案几上,倒案几上的菜肴摔得七零八落,当然随即柴绍又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啊!” …… 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卷轴,直到此时陈应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甘露殿常侍陈齐满脸堆笑道:“恭喜伯爷,恭喜伯爷,十六岁封伯,他日封侯列公,指日可待!” 陈应看着陈齐一个劲的往他向前凑,就知道他喝陈府的茶喝得上瘾了。 “陈常侍,来回奔波,甚是辛苦,还请里间用茶!” “这怎么好意思,劳烦伯爷!”陈齐抬腿就朝屋内走去。 陈应要说看不上这个伯爵,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当然唐朝时候的伯爵,与春秋战国时期的伯爵不能同时而语。在春秋时代,诸侯都是自己治理国家,每逢春秋两季向周天子朝贡既可。在唐朝时代,伯爵也罢,侯爵也罢,只有名义上的封地,朝廷会派遣官员治理地方,食邑内的税上交国家,而赋则交给封爵个人。 也就是说,陈应从此以后可以获得七百户人的税。 在古代税和赋其实是分开的,税是国家行为,税收用来赈济灾荒、修桥铺路,支出军饷、发放官员俸禄和修缮城池。但是赋则是专供皇室开支。康熙一诏“永不加赋”被无耻的文人传诵成千古圣君,事实上不过是康熙在玩一个文字游戏,他不加赋,却可以无休止的加税,而且国库里的钱他可以随意支取。 陈应虽然得到了一个伯爵爵位,事实上不过是一年之内收入七百户每户二百钱,约等于一百四十贯。然而李渊却拿走了陈应这只会下蛋的金鸡,如果让陈应继续垄断经营羽绒服,陈应一年之内至少可以赚一百个一百四十贯,甚至一千个一百四十贯。 仔细算算,陈应还是吃亏的。 捧着圣旨,陈应满脸苦笑道:“亏了,这下亏大了!” 第七十六章欠揍 尽管陈应心中不爽,可是陈府上下却喜气洋洋,就连街坊邻居得到消息,也纷纷前来祝贺。 “恭喜陈伯爷,贺喜陈伯爷,前程远大,仕途似锦!” “恭喜陈郎君,封公列侯,指日可待。” “恭喜陈郎君,公侯万代!” 面对纷纷前来祝贺的街坊邻居,陈应笑道:“远桥,初七快去望月楼,请来大厨,咱们陈府今天开流水席,无论来多少人,都可以敞开了吃,本爵不差钱!” 赵远桥吞吞吐吐的道:“郎君,流水席要花很多钱,不如随便拿几百文出来撒撒,意思意思就行了!” 陈应一扫心中的不快,朗声笑道:“钱财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不挡饥饿也不挡寒,留着何用?再说本爵岂会缺这点小钱!” 赵远桥无奈,只好去望月楼请厨师,而李初七和车夫老周则去西市,置办酒水和菜食。望着楼的服务态度非常好,听说陈应要置办流水席,在一个掌柜的带领下,不仅来了十多位厨师,还有七八名跑堂小二。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临时简易的灶台在陈府前院支好,陈府左右的街坊邻居也非常热情,从家里取出盆、桶、桌、席等物品供陈府使用。就在老周和李初七拉着一车肉食和蔬菜返回时,梁赞突然跑来低声道:“郎君,已经得到消息,李孝广马上要去红袖招?” “哦,消息可否属实?” “卑职派出人连续盯了李孝广三天,他差不多每天晚上都会去红袖招快活!” 看着前来祝贺的街坊邻居,陈应的大脑快速急转,今天倒是一个好日子,他被封爵,大摆流水席,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他的头上。 “先去通知罗松,看准机会,误必一击必中!” 梁赞点点头道:“卑下省得!” “告诉罗松,如果他干得好,本爵赏他一个前程!”陈应又对梁赞道:“等会通知完罗松,你在门前露露面!” 梁赞点点头。 …… 华灯初上,凌冽的寒风呼啸。因为天气寒冷,纵然是红袖招也门可罗雀,直到现在来了十几人,为首的一人,让老鸨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广侯李孝广和他的扈从。按说长广侯李孝广出手阔绰,红袖招不应拒之门外才是,然而事实上李孝广虽然不会霸王嫖,但是他会折腾人,只要是招待过他的姑娘,绝对不会尝试招待他第二次。 李孝广突然进入红袖招的大厅,原本衣着暴露,准备吸引客人上门的姑娘们,顿时作鸟兽而散。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名姑娘吸引了李孝广的注意,只见这个姑娘穿着一袭白色紧身劲装,把身体曲线显现得一览无余。 李孝广顿时抚掌而笑:“好美的小娘子!”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锦袍男子,上前搂住了这名女子的香肩。李孝广望着这名男子,只见他身材极为魁梧,身材魁梧,一脸横肉,目光冷酷,令人心生惧意。 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罗松。破军枪罗松名气虽然不小,然而真正认识他的人却不多,不过罗松受陈应的指使前来,自然精心的改头换面,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整容术,不过却有易容术,哪怕是熟悉罗松的人,恐怕也认不出他。 “把你身边的姑娘让给我,我给你五十贯!”李孝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只是样子怎么看,怎么有点欠揍。 “五十贯嘛虽然不少,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罗松的话音刚刚落,整个红袖招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罗松,暗暗竖起大拇指。 “好小子真是有种!” 长广侯李孝广虽然是一个废物侯爷,可是架不住人家出身好,乃是当朝皇族。论起辈份,李渊是他堂哥,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是他的堂侄,他还有一个嫡亲哥哥安陆郡王。李孝广能在长安城肆无忌惮,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孝广虽然为人嚣张跋扈,张扬目空一切。但是他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眼皮子极活络,他能看出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只要遇到能得罪起的人,就朝死里得罪,如果是得罪不起的人,那就夹着尾巴逃。 李孝广从来不是好脸面的人。 李孝广怒极反笑道:“趁本侯心情不坏,一百贯,拿钱走人!否则本侯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老鸨虽然不喜李孝广的为人,还真不敢明面顶撞李孝广,别说老鸨,就是她背后的主子,也不敢开罪李孝广。 老鸨还真怕在红袖招内出了人命,李孝广万一真火了,将客人打出一个好歹来,她的这个招牌可就完了。老鸨悄悄走到罗松面前,低声道:“罗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是长安城里的一霸,当朝皇族之后,欺男霸女,鱼肉民众,可谓无恶不作,被邺城人痛恨到极点。但是,若真是招惹了他,恐怕还真无法善了!” 罗松却不以为然的道:“若是老子不识抬举呢?” 李孝广不屑的道:“在本侯面前,是龙你得给本侯盘着,是虎得给本侯卧着!” 罗松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李孝广道:“以前或许没有关系,不过,马上就要有关系了,给我拿下!” 老鸨不知道罗松的底细,以为只是寻常的豪强,可是在长安城,谁惹得起皇族啊。 不等李孝广的扈从上前,罗松先发制人,率先阵手,一旦拳打脚踢,李孝广的扈从倒下一地。 “你是什么人……”看到罗松如此勇猛,李孝广顿时慌了,“吾乃大唐长广候,堂堂候爷,临幸一个婊子,那是给他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李孝广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第七十七章惊涛骇浪 此时红袖招内已经渐渐来了客人,一群脑满肠肥的富家公子或阔少们,聚集在各自的小圈子里窃窃私语。然而无数个小圈子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罗松身上。李孝广是红袖招的熟客,当然也是恶名远播。 众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罗松,心中既是期盼着李孝广撞到铁板,吃一个闷亏,同时也为罗松的下场担忧不已。别看罗松非常能打,可是能打又能如何,在这长安城里,可都是他们李家的人,只要李孝广嚎一嗓子,马上会冲进来一大帮武侯和十六卫的兵马,替李孝广出头。 “你,你,你,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李孝广强自镇定的咆哮道:“识象的话给本侯磕头认错,否则……” “否则怎么样?”罗松跪在李孝广身前,轻轻拍打着李孝广的脸道:“你知道我是谁?” 听到这话,李孝广反而心中一惊。 别看他是堂堂开国侯,事实上在长安城中他惹不起的人有很多。比如山东贵族的七宗五望,随便拎出一家来,他都惹不起,别说他惹不起,就是他当皇帝的堂兄,也不得不礼让他们三分。如果罗松真是哪个门阀的嫡子嫡孙,这个亏他今天算是吃定了。 李渊绝对不会因为他,去开罪一个门阀。其实也不是说李渊会怕门阀,只是门阀或许不能帮助李渊统一天下,可是要坏他们的事,绝对非常容易。 “你是谁?”李孝广也在暗暗恼怒,暗忖今天真是晦气,不会是遇到哪家门阀的嫡子嫡孙吧? 罗松趾高气昂的道:“说出来……吓死你。” 李孝广脑门上顿时冒出汗了。他可以横行无忌,最关键的是他从来不去得罪惹不起的人,一旦惹了不该惹的人,别说是他,就连李孝基也会跟他划清界线。 “你到底是谁?” “我乃万年县令高万青的外甥,高万青知道不?他是万年县尉,甭管哪个武侯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 “噗嗤……” 整个红袖招瞬间沸腾了,还以为来了一个过江龙,谁曾想居然是一个脑袋缺根筋的傻子。长广侯和武侯虽然都是侯,可是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武侯类似于后世的地方武警,而县尉则相当于公安局长,武侯只是小小的武警官兵,武警官兵虽然不属于县尉管辖,但是一个小兵绝对不敢去冒然得罪一个公安局长。 一听这话,李孝广气得脸都绿了。 高万青在李孝广眼中算个屁,李孝广就要睡他老婆,他绝对都不敢有半句怨言,还会乖乖的把他老婆洗白了送到床上。可是今天居然被高万青这个缺根弦的外甥打了,以后他就更没脸见人了。 李孝广看着罗松的巴掌还在他脸前晃悠着,李孝广压抑着愤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滚,别让本侯再看见你!” “嘿嘿,小子,还敢跟小爷横!”罗松抡起大巴掌,对着李孝广就是一顿狂抽。 “啪啪……” 响亮的耳光不绝于耳,其中加杂着李孝广的惨叫声,众嫖客脸都吓得绿了,这是多傻的人才干的蠢事,高万青有这么一个外甥,也算是出门没烧香。 罗松一阵狂抽,直到把李孝广打得昏迷不醒,这才尽兴结帐离去。 …… 陈府的流水席持续进行,陆陆续续摆了一百多桌,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是大碗大碗肉水和酒水,花出去的钱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老天爷,这才一个多时辰,已经花掉了三百多贯钱!”陈怀仁几乎快哭了他累死累活,开医馆开了一个多月,赚了不到十贯。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啥大惊小怪的,其实天气骤变,不知道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能帮就帮点吧,反正钱没了再挣,存在库里,又不能下崽。” 陈应其实也不是邀买人心,而是感觉名声其实在这个时代非常重要,一旦被打上为富不仁的标签,以后无论是仕途,还是做事,都会受到影响。 再者说,陈应看到天气变寒,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事实上陈应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比这个时代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混成家财万贯。 “陈爵爷年纪不大,倒有一颗质朴之心!” 陈应顺着声音望去,发现门口站着一名年过三旬的高瘦男子,一袭青衫已经洗得发白了。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也很窘迫。然而这名高瘦男子却站得笔直,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宝剑。 陈应朝男子拱拱手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高瘦男子还礼道:“区区钜鹿魏征,草字玄成。” “啥?”陈应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是千古名相魏征。 “哎呀,原来是魏先生,快里面请!” 陈应的过分热情,反而把魏征弄得莫名奇妙。 陈应却仿佛没有发现魏征眼中闪烁着的警惕,上前伸手挽起魏征的胳膊,径直朝着内厅走去。 魏征挣扎了两下,发现陈应别看瘦弱,力气却不小,他感觉他的胳膊像被一把钳子夹住一样,动弹不得,只得跟随陈应前往内厅。 陈应的二院内厅,显得非常空旷,丝毫没有任何奢侈的装饰,白色的布幔,厚重的桌案,既没有刷上金漆,也没有雕刻花纹,倒也显得朴素大方。 魏征与其随从落坐,陈应大刺刺的朝着魏征的白衣随从拱手道:“不知阁下是瓦岗哪位英雄当面?” 此时不仅魏征,就连白衣扈从也大吃一惊。 白衣扈从,陡然起身,虎视眈眈的看着陈应。 陈应自故的说道:“我来猜猜看,瓦岗五虎,秦琼、单雄信年龄太大,对不上。程咬金又太壮,你不是白衣神箭王伯当,就应该是罗士信吧?” 白衣扈从膛目结舌的望着陈应道:“你知道我?” “这是当然!”陈应倒好是罗士信多年的朋友,将他的履历如数家珍。 “罗士信,十三岁随河南十二郡讨捕大使张须陀在潍水击败王薄扬名,勇冠三军,大业十三年,征讨卢明月,临阵中数矢不退,与秦琼秦叔宝,一举击溃卢明月,只是运气不佳被卢明月逃了,否则一战可成全功!” 原本,魏征反而没有看重陈应,还真以为陈应是依靠着平阳公主的关系,封为宁远将军和修武伯。就凭陈应这份见识,陈应就不是酒囊饭袋。 魏征自然不知道,不是陈应见识过人,而是因为一部《隋唐演义》这部小说,陈应当初可以废寝忘食的读了无数遍,小说都翻烂了。 罗士信到底还是少年英雄,被陈应一番吹捧,顿时感觉陈应莫名的亲切,拉着陈应连干掉了三大碗酒。 好在陈应在后世,也是酒精考验的战士,对于罗士信的拼酒,那是来者不拒。 魏征看着罗士信似乎有失控的架势,罗士信甚至红着脸要与陈应拜把子。魏征就咳嗽一声,提醒罗士信:“士信,咱们还有正事!” “玄成放心,今天咱们不醉不归!”陈应也有点喝大了,直接道:“玄成公此行必定马到功成!” 魏征一愣,不解道:“你知道玄成此来长安所为何事?” “当然知道啊!”陈应大着舌头道:“不就是魏公李密在邙山吃了败仗,欲请附大唐吗?” 魏征此时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瓦岗军与王世充大战邙山,由于李密刚刚大胜宇文化及,得意满满,没有认清现实。结果瓦岗军精锐老兵,大都死在与宇文化及的战斗中,新纳的士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王世充亲率子侄强渡洛河,猛打猛冲,顿时瓦岗军溃不成军,损兵折将的李密,悲哀的发现,裴仁基、祖君彦、程咬金等被王世充所擒,邴元真、单雄信等人久不满李密,相继投降王世充,连带着秦琼和程咬金也跟着投降了王世充。 瓦岗军遭到重创,李密心灰意冷,随即放弃了逐鹿天下的念头,准备投降李唐,混一个富贵。 为了在大唐得到较高的谈判筹码,李密命王伯当扼守河阳,李世绩、张亮(既徐懋功)抢占黎阳,封索消息。派出魏征潜入关中,商谈入降大唐的事宜。 魏征还以为李密将战败的消息隔绝关中了,长安毫不知情,然而此番与陈应交谈,居然发现连陈应这个中层将领都知道李密战败准备请降。岂不是说,他们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瞎子点灯? 此时,就连一向老持成重的魏征也感觉心神失守,方寸失据。 然而,陈应却不知道,他无意间冒出来的话,居然让魏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第七十八章吹牛逼的下场 “此事,陈郎君如何得知?”魏征望着陈应迟疑了片刻,郑重的问道。 魏征寻思着,如果真是整个大唐朝廷全部得知此事,肯定要更改行动计划了,原本魏公想要在李唐这里得到国公的爵位,手里掌握实权。一旦李渊得知李密的虚实,恐怕此行注定会是镜中花,水中月。 突然,看到魏征凝重的神色。陈应这时也反应过来,淡淡的道:“这只是陈应猜的!” 魏征目光囧囧,盯着陈应。 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人的心可以骗人,但是人的眼睛不会。可是陈应的眼睛一片清澈,却不像是在说谎,魏征此时反而疑惑不已。 罗士信喝到兴奋之处,手舞足蹈的向陈应道:“陈兄你也是领兵打仗之人,在战场上也很奇怪,越是不怕死,越是死不了,当年在潍水岸边,卢明月麾下三千硬弓箭手箭如雨下,俺当时吓得腿都哆嗦了,可是看到秦叔宝,顶着箭雨就朝前冲,俺就寻思着,死就死吧,黄泉路上也有个伴,谁曾想,卢明月麾下的那些弓弩手,被俺一只铁枪扫倒五六个,其他人就一哄而散了。” 陈应也吹嘘他的战绩:“论起从军时间长,陈某确实不如你,可是要说战绩啊,俺姓陈的也不是孬种,西秦霸王薛举知道吧?” “当然,薛举使得一手好槊,寻常人十个八人近不了身!”罗士信突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道:“听说薛举死了,难道就是陈兄弟你弄死他的?” “呸……”陈应吐了一口涂抹道:“这贼小子跑得太快,老子追都追不上,也算宗罗睺倒霉,撞到老子手,当了薛举的替死鬼。” 其实陈应根本就是在吹牛,他连薛举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虽然知道薛举是男的,可是薛举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陈应都不知道。虽然宗罗睺确实是死的陈应手中,然而宗罗睺却是被陈应坑死的,手段并不光彩。 然而陈应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硬是吹成了薛举是他打跑的,宗罗睺是正面对决过程中,被他一刀秒杀的。 听到这话,罗士信眼睛更加兴奋:“没想到陈兄弟还是一个高手?” “那是当然,别看我长得瘦,浑身都是肌肉!”陈应拍拍自己的腰,显摆起来:“看到没有,这都是力量!” “那……咱们出去切磋切磋?” 陈应脑袋如果是清醒的时候,打死他他都不会跟罗士信切磋?要知道罗士信功夫多高不知道,但是在隋唐演义罗士信是可以跟李元霸拼力气的猛人。陈应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绝对不会跟罗士信比武艺,然而陈应此时喝大了,准确的说是酒壮怂人敢。 陈应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大吼道:“比就比!” 于是乎,悲剧发生了。 …… 等陈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陈应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一脸梨花带雨的俏脸。 “莫哭,兰儿莫哭!”陈应伸手摸向兰儿的脸,突然陈应的脸色大变,他发现自己的胳膊,动一下就钻心似的疼痛,陈应刚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混身上下无处不疼痛,低头一看自己胸前,腹下,大腿、胳膊都要是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几个大汉**了一样。 兰儿瞬间停止住哭声,惊讶的望着陈应道:“郎君,你还认得我啊!” “废话,剥了你的皮,我也认得你的骨头!” “郎君你认得兰儿了,认得兰儿了,真是太好了!”兰儿赶紧双手合掌,嘀咕起来:“谢天谢地,郎君总算是清醒了!” 陈应惊诧的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郎君,昨天可是真威风!”梁赞在门外道:“您非要跟罗士信那个夯货比武,谁敢拦着你就要杀人!” “跟罗士信比武?”听到这话,陈应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除非得了失心疯,我怎么会跟他比武,这不是找虐吗?” “谁说不是呢!”梁赞叹了口气道:“罗士信就出一拳,就把郎君打倒了,卑下听着都感觉肉疼,可是郎君非说自己踩滑了,不算数。” “不是,有那么夸张吗?” “比这更夸张的还有呢!”梁赞道:“郎君被罗士信打倒三十七八次,还是三十八次的时候,跟罗士信说,比武功不是算男人,要比谁尿得更远?” 陈应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满脸尴尬的望着兰儿:“那你们就看着我被人狂揍,不知道劝劝啊?” 兰儿羞红了脸道:“那也得敢啊!” 陈应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 “郎君虽然打不过罗士信,可是打我们还是挺厉害的!”兰儿白了一眼陈应道:“初七和远桥今天都不能下地了,你那一刀差一寸就把初七的子孙根给砍了!” “哎,这酒以后还真是不能再喝了!”陈应郁闷无比的拍着脑门,真心没有想到自己喝多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跟罗士信拼酒也就罢了,跟着脑袋犯抽,跟他比武,没被罗士信揍死,都算他命大了。 陈应郁闷无比的躺在床上,冲兰儿道:“去给我弄点吃的,饿死了!”兰儿乖巧的道:“郎君想吃点什么?” “随便就好,最好清淡点!” 兰儿转身离去,只见梁赞推门而入,看着陈应鼻青脸肿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 “想笑你就笑吧,别憋着!” “卑下不敢!” “对了,昨天罗松那事办得怎么样?” 梁赞一听这话,眼睛露出精光:“罗松干得不错,冒充高万青的外甥狂揍了李孝广一顿,此时弄不好高万青已经被整得欲仙欲死了!” “没那么复杂,李孝广只要打听一下,就会发现高万青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外甥!”陈应道:“我才不会是用这么简单的办法报仇,这只不过是借着李孝广的手,恶心一下高万青!要对付李孝广杀了他并不解气,我想李孝广像一条狗一样卑微的活着!” “这恐怕不好办!” “其实也不难,只要李孝广开革宗籍,他就只能沿街讨饭了,恐怕以李孝广的为人,他就算是讨饭,也没有人会可怜他!” 第七十九章绝不便宜秦王 李世民铲除了薛仁果,让大唐不铲除了来自西方的威胁,尽管因突厥上和梁师都横插一杠子,惹得李渊不快,总体来说,大唐的局势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兴奋之余,李渊论功行赏,封秦王李世民为尚书令。在北宋五代时代,尚书令只是虚衔,然而在唐朝,实权可就大了,尚书省统领六部,实权相当于国家总理。 随着李渊圣旨的宣布,李建成的心当时就乱了。特别是刘文静居然趁势提出改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虽然最终被尚书右仆射裴寂和秘书监封封伦封德彝等大臣以国事不宁,替换太子,于社稷不利,并且太子无错等理由给否决了。 然而此事,却仍让李建成如同吃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 散朝之后,李建成与李世民联袂而出甘露殿,不过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都围上了李世民。 “恭喜秦王殿下高升!” “贺喜秦王殿下高升!” “恭喜秦王殿下!”的声音传进李建成的耳中,李建成感觉尤为刺耳。 韦挺望着蜂拥而上的众臣,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都是一群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小人!” “小人吗?”李建成露出苦笑道:“难道本宫真的大势已去?” “太子殿下多虑了!” 韦挺这话说出,底气全无。 …… 太子妃郑观音看着李建成自皇宫归来,就坐在窗前发呆,不时的长吁短叹,皱眉不展。 郑观音出身于山东望族七宗五望之一荥阳郑氏,其高祖郑道玉,是后魏太常卿、徐州刺史。祖父郑谌,后魏司徒府长史、谏议大夫、颖川郡太守、吴山郡公。父郑继伯,是北齐本州大中正、吴山公、隋开府仪同三司、金紫光禄大夫、括州刺史。可是说生长在这种环境中的郑观音,绝对不是什么没有政治权谋的小家碧玉。 略作思索,郑观音最终还是忍不住的上前观道:“太子殿下,何时如此烦恼?” “唉……” 突然,李建成有所顿悟,脸色一冷,眼睛中露出精光,直视郑观音冷声喝道:“后宫不得过问国事!” “话虽是如此,可你我夫妻一场,休戚与共。难道在殿下眼中,观音就是吕雉、贾南风之流?” 面对李建成咄咄逼人的目光,郑观音毫不退让。 李建成听到郑观音所言,顿时有点泄气。吕雉鼎鼎大名的吕后,险些篡夺了汉室刘氏的江山,而贾南风则是西晋惠帝的皇后,这个贾南风是西晋时期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充的女儿。貌丑而性妒,因惠帝懦弱而一度专权,是西晋时期“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也就是五胡乱华的始作俑者之一。 李建成语气一软,叹了口气道:“本宫也是……无可奈何!” 接着李建成将李渊封赏李世民大功于社稷,封其为大唐尚书令,以及尚书左仆射刘文静提议废太子,改立秦王云云。 李建成愤忿的道:“父皇也是太偏心,若是二郎再领兵出征立功,岂不是真要将本宫的太子之位赏给他?” “殿下真是当局者迷啊!” 郑观音听完李建成的倾诉,不仅未露急色,反而一脸轻松。 “哦!”李建成闻言眼前不禁一亮:“观音你怎么会这么说?” 郑观音道:“父皇若是有意更换太子,岂不会先要断殿下羽翼?” 李建成点点头。 郑观音道:“韦挺、李安严、段纶、卢赤松可被罢官去爵?” 李建成摇摇头道:“没有!” 郑观音接着道:“河东郡司法贺德仁、河东县曹任瓌与殿下相交颇深,有没有被牵连?” 李建成又摇摇头。 突然,李建成恍然大悟,李纲、窦轨、郑善果、庾抱、陈子良、萧德言、赵弘智、徐师谟、欧阳询、唐临、唐宪、窦干、冯立、谢叔方等人都与自己有旧,在朝堂上出言反驳刘文静。 这么说自己在朝廷上的话语权,其实更重。 难道说自己是因为这段时间因官制政体、改革税法、颁布律令出力颇多,犯了父皇的忌讳? 李建成道:“父皇无意废掉本宫?” “当然,一国储君,哪有说废就废的!”郑观音道:“历数以往帝王,威望盖过汉武帝的能有几人?当年汉武帝执意废刘据,面对天下谴责,不得不轮台罪已。” 李建成突然起身,上前亲昵的抱起郑观音,用头抵着郑观音的头道:“观音你太聪明了,简直就是本宫的女诸生(意为女诸葛)” 郑观音挣脱李建成的怀抱,面带温怒:“大白天的,让人看见!” 李建成道:“东宫之内,谁敢多嘴!” 郑观音道:“怕你了还不成,若是让御史言官谏上一本,白日宣淫那可就……” 李建成神色一暗,激情消退。 “观音所言极是!”李建成点点头。 郑观音左顾右盼,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殿内宫娥和宦官,低着头赶紧离开。等众人全部离开后,郑观音道:“殿下,但此事也不得不防?” “如何防?” 李建成疑惑的望着郑观音。 郑观音道:“大唐以武立国,要天下要打仗的地方多着呢,殿下为何要让秦王擅专?” “本宫坐阵长安,岂会轻离?” “就算殿下不能亲自领兵打仗,这领兵出征的机会也不可便宜秦王!”郑观音道:“虽然朝中武将与殿下交往甚密的不多,不过,殿下何不用自己人?” “自己人?”李建成瞬间就想到了薛万彻。 “可薛万彻在泾州做都督,他不动反而更好!” 郑观音道:“东宫六率,可不止一个薛万彻!” “着啊!”李建成道:“右率卫勋二府还有一个陈应,也是一个少年英雄,这次领着三百余士兵出征,不仅顺利的平定旁企地之乱,还带回了一千五百余精兵!只是可惜,这次平定旁企地之乱的风头,被二郎盖过了!” 郑观音道:“下次再有领军出战的机会,那就让这个陈应出战!” “可别说,现在还真有这么一个机会!”李建成道:“梁师都进犯灵州,原本灵州倒有击退梁师都的实力,可是如今突厥有五千精轻,屯兵狼猪岭,灵州唯恐独木难支,朝廷商量出兵支援灵州的事情,还没有眉目!” 郑观音道:“无论谁去灵州,绝对不能让秦王去!” 李建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不错!” 第八十章招揽罗士信 “陈兄弟,您好点了吗?” 罗士信露出憨厚的笑容,拎一坛跌打药酒,来到陈应府邸上。罗士信挠着头皮,颇为局促的道:“实在对不住,前天喝多了,手底下也控制不住,出手太重了点!还望陈兄弟勿怪。” “罗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话!”听到这话,陈应的脸不禁一红:“我怎么说也是七尺高的汉子,技不如人,岂能怨天尤人,兰儿,快去准备酒菜,今天跟罗兄弟不醉不归!” 罗士信其实不是跟陈应喝酒喝上瘾了,而是魏征让他来探探陈应的底。 魏征奉李密之命,来到长安,找到了李密的儿女亲家,大唐尚书左仆射刘文静。因为陈应一语道破了李密兵败王世充,请求李唐内附的事宜。 这个时候,魏征心中就多了一个心眼,顾左右而言其他,向刘文旁敲侧击打听,李唐对李密的看法,刘文静大包大揽的拍胸脯向魏征表示,只要李密有意降唐,他保证李密官居三品以上,封爵国公。李密麾下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王伯当等人都是至少正四品下忠武将军。 听到刘文静的话,魏征大感惊讶。 难道刘文静不知道李密兵败?不知道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等都已经被王世充生擒,转而投降王世充了? 要说爵位,陈应不过是正四品下的开国伯爵,而刘文静则是从一品上的开国公爵,爵位差了五级。要论官职,陈应不过是一个正五品宁远将军,折冲都尉。而刘文静则是从二品的尚书左仆射。 按说没有道理陈应已经得知的事情,而刘文静不知道。 这于情与理,全部说不通。心中存着这个疑惑,魏征就让罗士信借着拼酒的机会,探探陈应的底。 陈应的热情,让罗士信感觉有点不知所措,不过,罗士信终究不是脑袋里存着弯弯绕的魏征,随着一坛酒灌入肚子里,突然罗士信望着陈应,眼睛闪烁着精光。 陈应望着罗士信的眼睛,感觉非常陌生,这似乎不是人类的眼神,仿佛就是一只来自荒原的孤狼。 不,应该说是饿狼。 孤狼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莫过于荒原上的孤狼。 “陈兄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罗士信一脸郑重,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陈应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道:“罗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罗士信功夫虽然不错,非常能打,也是万军之中夺敌上将首级的最佳人选。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好的间谍,罗士信就如他的罗家枪一样,中宫直进,直捣黄龙:“陈兄弟,你是如何得知魏公兵败?” “这……”陈应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反问道:“你是说,魏公兵败的消息,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不错,至少目前在关中无人知晓这个消息!” 陈应脑袋中快速运转着,李密投降李唐这是演义里写的故事,最终李渊还是忌惮李密,借机将他杀了。 事实上陈应还是不了解李密的为人,李密城府极深,智谋过人,哪怕如今山穷水尽,仍想着为自己算计好处。当初李密身边部曲几乎丢光,还忠于李密的瓦岗军旧部,只剩下张亮、王伯当和李懋功三部,三部人马加一起不足两万人。 但是李密仍快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命张亮率部打着他的旗号,向关中撤退,当张亮部走到潼关之后,张亮按照李密的命令,虚晃一枪,夜渡黄河,逃至河东,汇合李懋功,占领黎阳城。 这个时候,不明所以的王玄应率领数万兵马,逼近了潼关让李渊一日三惊。 可以说是李密虽然有意降唐,却借助了王玄应的兵马,巧妙的隔绝了关中与关东的消息往来。 从罗士信口中,陈应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虽然罗士信用狼一样的目光瞪着陈应,大有一言不合,就将陈应生吞活剥一样。 然而,陈应也不是被吓大的,他淡淡的对罗士信道:“想知道这个秘密,让魏征来吧!” “夫子没空理你!” “他会有时间的,因为魏公李密没有这个时间在长安城中耗着。” “你……” 罗士信根本就不是逞口舌之利的人,他争辩不过陈应,负气离去。 罗士信刚刚出了陈府的大门,就见人群中魏征冲罗士信招手。 魏征道:“他怎么说?” 罗士信道:“他说要跟你谈!” 魏征脸色一僵,愣在那里。 陈应在得知李密封锁了消息,意图奇货可居,利用瓦岗军的残破壳子,在李渊这里卖一个好价钱。陈应随既就想到了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尽管李密此时没有什么可以占的油水,不过他却看中了罗士信。 相对其他瓦岗军而言,罗士信根本就不是李密的旧部,也不是李密的心腹,罗士信是在张须陀兵败身亡后,罗士信与秦琼投靠了李密。其次是罗士信不像程咬金和秦琼那么多心眼,属于脑袋中只有一根筋的人。 但是不可否认,罗士信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打手,而且是打手中的战斗机,超级打手。 对于李密和李渊最终会怎么样,陈应没有兴趣知道,也不想关心,但是他想利用李密的计划,将罗士信收为已用。 如果有罗士信这么一个金牌打手在身面,陈应至少不用担心来自暗处的明刀暗箭。 陈应在府里等了不到一刻钟,魏征带着罗士信再次来到陈府。 不过,罗士信却没有进入大厅,而是魏征只身而入。 “魏先生请坐!”陈应礼貌的朝着魏征打着招呼。 魏征淡淡的抚须而笑道:“不知道陈爵爷要与玄成谈什么?” “很简单!”陈应道:“与魏先生做一个交易!” “哦!”魏征道:“原来陈爵也会做生意啊!” 陈应点点头道:“魏先生来长安想做什么,陈应清楚,魏先生也明白!” 魏征点点头。 陈应道:“魏公欲降大唐,陈应可以出一分力,至少让魏公渡过眼前之危。” “然后呢!” “然后就是让罗士信跟我!”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佳!”魏征淡淡的望着陈应笑道:“陈爵爷何德何能,得士信如此勇猛的将领领效忠?” 第八十一章滚刀肉 陈应顿时沉默了,魏征所说的话虽然不客气,但是却说出了实情。 论级别,罗士信是李密麾下马军总管,也就是骑兵司令一职,统领万余骑兵。而且罗士信治军极严,赏罚分明,每战必身先士兵,故而深受其部爱戴。投降李唐,罗士信至少会被封一个正四品忠武将军。 然而,陈应此时不过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 陈应看了看罗士信,又回头望了望魏征,叹了口气道:“魏先生明鉴,陈某与士信一见如故,实在不想看到他步入火坑。” 魏征非常聪明,瞬间魏征就感觉陈应话里的意思是另有所指。 陈应接着道:“这是一个操蛋的世道!” 魏征愕然的望着陈应道:“陈将军的意思是!”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陈应指着罗士信道:“相较魏先生而言,罗士信实在是太单纯了。” “我们不会?”魏征道:“我们瓦岗兄弟,情比金坚,义薄云天!” “哈哈!这话也就是在我这里说说!”陈应道:“单雄信,秦叔宝、程咬金也都是天纵奇才,为何要投降王世充?难道是为一场富贵?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魏征这时心中已经可以确定,陈应非常了解瓦岗军的情况,就连瓦岗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可以如数家珍。 魏征心中瞬间有些慌乱,尽管魏征的掩饰极好,但是他眼睛里一丝不经意间的闪烁,让陈应看出了端倪。 陈应道:“魏先生,咱们打开天空窗说亮话,若是皇帝陛下得知魏公如今,兵不满万,将不过十,恐怕对于魏公的安排会有一番思考吧!” 尽管魏征不愿意承认,可是陈应此番话同样也是事实。 魏征道:“陈爵爷不妨换个条件,罗士信是人,不是货物,不是用来交易的筹码!” “这不是交易!” “呃!” “这是挽救!”陈应一脸郑重的缓缓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士信被你们坑死,纵然罗士信看不上陈某,也不可以让其出仕大唐!” “这……”魏征眼睛一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若是魏征不同意呢?” “那就魏先生肯定会失望而归了!” 陈应不紧不慢的道:“魏先生若是离开长安,如何回去面对魏公?” 正如陈应所言,魏征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不过仅仅过了片刻,魏征里中闪过一丝精光,目光如电盯着陈应。 “这么说,魏征别无选择?” “魏先生要是这么认为,其实也无可厚非!” “陈爵爷,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苦要苦苦相逼?” “非是陈应苦苦相逼,实在是不想看着罗士信掉入火坑!”陈应道:“一个罗士信,魏先生可以出色的完成魏公所托,而且陈应还可以送给魏先生一场富贵,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这……”魏征顿时陷入了深思之中。 李密出身高贵,他曾祖父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司徒李弼,赐姓徒何氏,北周时为太师、魏国公。祖父李曜,为北周的太保、邢国公。父亲李宽为隋朝的上柱国,封蒲山郡公。就算李密如今落魄,他投降李唐的心理底线还是最次封爵国公,实职正三品以上。 如果李密在拥有盛兵四十万时,投降李渊,李渊肯定不会吝啬一个国公之爵,也不会在乎一个三品要职。 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李密并不是李渊的从龙元老,而且李密久居上位,不肯屈居人下,一旦李渊知道李密的虚实,最多封李密一个虚职,奉养起来。这对于李密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陈爵爷,你未免把你看得太重了吧!”魏征故意刺激陈应道:“以爵爷的身份,恐怕还影响不了大唐的国策吧?” “这就要考一下魏先生的胆量了!”陈应道:“你可以赌一下,也可以分道扬镳。” “其实!”魏征突然上前,欺身到陈应向前。魏征的动作非常迅速,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等陈应反应过来时,魏征已经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的软剑,横在陈应脖颈上。 “握草!”陈应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隋唐演义》里可没说魏征会武功啊,谁曾想魏征的功夫居然如此之高,就算跟陈应正面对决,陈应也不一定是魏征的对手。 魏征看着陈应杀气腾腾的道:“其实……杀了你一样可以完成魏公所托付!” 厅内的变故让守在门外的梁赞惊呆了,梁赞反应过来,握着拳头正往里冲。 罗士信虽然不明白魏征跟陈应谈得好好的,为何突然翻脸。不过看着魏征用剑架着陈应的脖子,罗士信出手也不含糊。一个侧踹腿,踢在梁赞胸前。 梁赞的身手虽然不弱,当然仅仅是不弱而已,那要分跟谁比,如果是对阵没有什么武艺的寻常大汉,梁赞算是高手。可是跟罗士信比起来,那就是小孩子跟壮汉的差距。 “扑通!”梁赞倒飞两三丈远,他刚刚想张嘴,只感觉嘴里一咸,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仅仅一招,梁赞就被罗士信打倒了。 罗士信冲着陈应府上的几名下人大吼道:“不要逼我杀人!” 看到这一幕,陈应更加嘉定要收罗士信为已用。有这么一个出色的打手,自己在长安除碰上尉迟恭和秦琼之流,否则都可以横着走。 “杀了我你会后悔的!”陈应淡淡的道:“魏先生若是不信,大可动手试试,长安城可不是瓦岗寨。” “陈爵爷不怕死?” “怕有用吗?” “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知道魏公兵败的事情?”魏征冷冷的道:“说出来,给你留具全尸!” “哼!”陈应针锋相对,毫不退让的道:“你当我陈应是傻子吗?说出来我还有命吗?总之,要杀就尽管动手,否则你们可出不了陈府!” 罗士信道:“打架我还没怕过,陈兄弟,就你府里的这几个虾兵蟹将,还真不够俺打的!” 陈应道:“这我相信,罗兄弟可以杀掉多少人,一百个还是一千个?长安城内现在有小四十万人,罗兄弟自信可以杀出长安城吗?” 罗士信倒是非常实诚的点点头道:“不能一百人可以困住俺,三百人可以生擒俺!” 突然,魏征叹了口气道:“陈爵爷你也是聪明人,要是英年早逝,岂不可惜?” “能与诸位共赴黄泉!”陈应道:“陈应虽死犹荣!” 此时,魏征反而为难了。 陈应就是一个滚刀肉,不怕恐吓不怕威胁,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八十二章乱套了 红袖和绿珠其实是最害怕去平阳公主府的,除非万不得已,她们两个是不愿意去平阳公主府。在陈应出征始州的那一个多月,她们姐妹在这里遭遇了炼狱般的折磨。 可是眼下,平阳公主府,她们却不得不来。和满长安的勋贵相比,陈应就是一个奇葩,也是一个异类。与长安城里的勋贵们别说来往,恐怕大部分连姓什么他都不知道。 现在,陈应被人挟持,报官的话,又怕那两个强人伤了陈应,方寸大乱的绿珠和红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高手如云的平阳公主府。 尽管在平阳公主府有了惨痛的经历,可是她们仍旧像易水岸边与燕国太子丹绝别的荆轲一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绿珠和红袖一跑疾奔,终于跑到了平阳公主府。 “奴婢红袖(绿珠)拜见平阳公主殿下!”经过门房通传,红袖和绿珠很自然的见到了平阳公主。看到平阳公主的瞬间,绿珠和红袖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李秀宁看到绿珠和红袖,脸色一沉,俏眉皱起,声音中带着温怒:“你们两个好大个的胆子,居然敢无故缺勤,该当何罪?” 绿珠一听这话,吓得小脸顿时煞白,毫无血色,身子都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看着二女居然胆子,李秀宁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别以为陈应回来了,你们两个就有了靠山,前两天本宫不得闲,本宫想调教两个丫头,还轮不到他来管……” “公主,救命啊!” 李秀宁一怔,感觉异常荒谬:“救什么命?” 红袖的表现比绿珠强多了,她带着哭腔道:“救救我家郎君!” “陈应怎么了?”听到这话,李秀宁的心中不由得一紧。 “我……我家郎君被人挟持了!” “什么?” 李秀宁身上陡然散发出浓浓的杀气,眼睛里露出骇人的精光。李秀宁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长安城天子脚下,挟持大唐开国伯爵?” “奴…奴也不知道!”红袖急得哭出声音:“那个又高又壮的黑大个子,前几天就把我们家君打昏了,今天他又过来!” “马三宝!” “卑下在!” “亲卫队披甲跟本宫走!” 马三宝抱拳道:“诺!” 雄壮而浑厚的牛角号声陡然在平阳公主府里响起,原本或是休息或是三五成群在一起吹牛扯蛋,或是锻炼的平阳公主亲卫将士一听号角声音,脸色巨变,像一阵风似的冲进营房,相互帮助披上战甲,拿着自己的戈、矛、钺、横刀、戟、弩机、硬弓等兵刃,向校场上奔跑而去。 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平阳公主亲卫旅一百余人便集结完毕。平阳公主李秀宁跨上骏马,如一阵风一样,朝着陈府府邸方向疾奔而去。 马三宝率领平阳公主府亲卫旅紧随着李秀宁之后,朝着陈府府邸急奔。 然而李秀宁情急之下,吹响起聚军号,却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距离平阳公主府不过两坊之地的秦王府,雷永吉初时听李秀宁的聚军号脸色大变。自秦王李世民封为尚书令,成为百官新的首脑,前来拜见、送礼的高官勋贵流水般滔滔不绝。 此时李世民正与驸马都尉柴绍,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举杯畅饮。李世民由于宴会厅又是丝竹之乐,又是歌姬助兴,声音噪杂,李世民并没有听到外面传来的聚军号。可是长孙无忌却隐隐约约听到李秀宁独有的聚军号,悄然皱起眉头。 长孙无忌掌握着秦王府的玄甲铁骑的踏白队。所谓的“踏白”,古汉语“踏”,即检踏,是勘察、搜查的意思。白,是薄的假借字,白与薄声音相近可通假。而薄的意思是“草木丛生,交织,不可进入”。因草木茂密,敌人容易埋伏,就逐步成为“敌人设伏”的代称。所以“踏白”二字合起来,就是“查察敌人隐伏”之意。 长孙无忌掌握的这个队,明面上虽然是玄甲铁军的侦察兵,事实上却是一个庞大的细作组织,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后,将这个踏白队改为百骑,后来又扩充到千骑。事实上这是一个类似于汉武学的金吾卫,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锦衣卫。 长孙无忌也是非常奇怪,尽管踏白队组建不久,然而却将大唐的要害部门都安插的了细作和暗桩,如果真有什么敌情,没有理由他一点头绪都没有。长孙无忌正欲提醒李世民有情况,然而雷永吉却进来禀告道:“秦王殿下,平阳公主突然响起了聚军号,末将已经派人去打探情况了!” 李世民酒意上涌,红着脸道:“不用去打探了,肯定是有哪个不看眼的冒犯了三娘,雷永吉!” “末将在!” “秦王府护卫集合!”李世民道:“无论是他谁,咱们秦王府一定要站在平阳公主府!” “遵命!” 长安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就在秦王府开始集结亲卫护军的时候,东宫太子李建成同样也接到了消息。李建成作为大哥,平阳对兄弟姐妹都非常照顾,平阳公主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她轻易不会动怒,可是一旦有人可以逼得她不惜吹响聚军号,肯定对方来头不小。 李建成也随即聚集左右内率府,李建成毕竟是大唐太子,他直接掌握的军队尽管一直缺编,可是左右内率府仍有一千五百余人。短短一柱香的功夫,李建成带着三百余右内率的将士冲出东宫。 就在绿珠和红袖向平阳公主李秀宁求救时,李初七灵机一动,翻墙跑向东宫右率卫的勋二府驻营,向勋二府救援。要说折冲都尉,特别是东宫右率卫的军队,没有圣旨根本不能轻动。然而陈应毕竟不同于其他折冲都尉,这些士兵超过三分之二都是陈应的西县招募的,他们这些将士只认陈应,而且这次平叛,虽然李渊并没有给陈应太多的荣誉,然而物质赏赐还是不错的。 更何况陈应根本就没有打算喝兵血,兵部发下来多少赏赐,陈应分文没有截留,全部下发到各个小兵手中。正是因为如此,陈应在勋二府的威望非常高。 此时这些勋二府士兵一听陈应被人劫持了,有生命危险。张怀威急了,朝魏文忠道:“魏副尉,末将要告假!” 第八十三章闹大了 魏文忠知道张怀威与陈应关系莫逆,如果不同意张怀威请假,肯定是要得罪陈应和张怀威,思来想去,就同意了张怀威。 似乎张怀威以个人身份请假离营给众人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榜样。勋二府勋一团校尉段志感道:“魏将军,末将也告假,回头请你喝酒!” 说完段士感也不管魏文忠同意或是不同意,径直背着弩机,扛着步槊,提着横刀,朝陈应府上跑去。 “魏将军,俺肚子不舒服,俺要请假!” “魏将军,俺娘病了,俺要回天侍奉老娘!” “魏将军,俺旧养复发,俺要请假休养!” …… 魏文忠瞬间傻眼了,他就算不用脑袋想就膝盖想也知道这多达上千份告假的理由都是瞎编的,最奇葩的请假理由,居然家里母猪下崽,需要回家照顾。 可是他看着群情激愤的将士,魏文忠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现在群情激愤危急,勋二府的将士,渐渐有失控的危险。魏文忠搞“团结”是一把手好,左右逢源,不得罪人是他的强项。可是要说威慑军中,就不是他的长处了。要是陈应遇到这种局面,抡起鞭子,抽几个不开眼的,保准没有人上来鼓噪。 可是魏文忠却缺乏这种魄力和断敢,他寻思着,一旦敢拒绝批假,这些愤怒到极点的将士,能不好会把他撕了,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他越想越怕,家居长安的军官和老兵怎么样他不好说,可是这批自西县招募的新兵,肯定敢哗变。 一旦军队哗变,魏文忠这个从五品的果毅副尉也当到头了。于是乎,勋二府满员一千五百余人,此时一千余人请假带着兵刃和甲胄,朝着陈府府邸跑去。 …… 尽管平阳公主李秀宁、秦王李世民和东宫太子李建cd率领亲卫奔向陈应,然而最先抵达陈府的却不是李秀宁,也不李世民,也不是勋二府的将士们。而是万年县县尉高万青。 不过高万青的模样有点凄惨,右眼乌紫,脸上也是左一道又一道的抓挠伤痕,不用问,肯定是家里的母老虎发威了。高万青被陈应一道借刀杀人,折磨得非常惨,梁赞非常缺德,在给罗松化妆的时候,照的就是高万青的外甥沈齐深的样子,等李孝广气势汹汹的找到高万青的时候,根本就不听高万青的解释,捉走沈齐深就是一顿狠揍。 这一顿狂揍,沈齐深当时就哭爹喊娘将七岁时偷看寡妇邻居洗澡事情都招出来了。事实上李孝广看到沈齐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虽然那天他并没有看清罗松的样子,依稀记得罗松与沈齐深有几人相像。 然而沈齐深一张嘴,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李孝广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明知错了,也将沈齐深折磨的欲仙欲死,沈齐深的两条腿被打断了,就算将来医好了也是残废一个。高万青最倒霉的莫过于,李孝广把气都撒在了他头上,不过狠揍了高万青一顿,还带着将高万青的家里里外外砸了一遍,最后高万青不得不拿出万贯用来给李孝广息怒。 尽管高万青选择了息事宁人,可是他老婆却不干,自己半辈子积攒的钱财,一夜之间几乎全部丢光,她把气撒到了高万青头上。对着高万青就是一顿泼妇七式,掐、拧、拽、扯、挖、抓、挠,把高万青折腾得有家也不敢回。 当李初七刚刚匆匆忙忙跑出府的时候,正撞见了高万青,高万青看到李初七失神落魄的样子,就知道陈府应该有事。高万青带着两个班头和一队步弓的赶到陈府。陈府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陈应被魏征挟持,府里顿时就方寸大乱,兰儿就会哭,老周只会在一旁长吁短叹。 高万青带着步弓手走到前厅,看到陈应被挟持,像没有看到陈应脖颈上的剑一样,指挥步弓手上前。 万年县的步弓手纷纷搭箭上弦,引弦待发。高万青冲魏征吼道:“大胆贼徒,汝可知谋杀大唐开国伯爵是何等罪名?” 魏征淡淡的笑道:“能有什么罪名?” 高万青道:“以下犯上,行刺开国伯爵,夷三族,家产充公,妻女发配教坊。吠,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官要留汝一具全尸!” 如果是一般的凶手,听到高万青的话,肯定会挺而走险,拉陈应垫背,但是魏征并不是一般人,他非常聪明,如果连高万青借刀杀人的话都听不出来,他这三十多年就全都活到狗身上了。 魏征望着陈应摇摇头道:“陈爵爷,你这人缘可不怎么好啊,有些人可以巴不得你死啊!” “是啊,不遭人嫉恨的是庸才!”陈应笑道:“像我这么年轻有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仁义无双,重情讲义,威武不凡的人,如果没有人嫉恨,那才不正常。” 魏征道:“嫉恨你的人,也许是因为你这张欠抽的嘴!” “杀了我,等于给别人当枪使,这肯定可以成为魏玄成你一生的污点。”陈应笑道:“恐怕不旬月间,天下间便会盛传,魏征被一粗鄙县尉利用……可是要是放了我,你又不甘心,魏玄成,你何苦呢?” 此时的魏征本想是杀人灭口,此时杀不杀陈应反而无关紧要,因为他杀或不杀,已经影响不了大局了。现在数十步弓手和高万青等人,只要跑了一个人“瓦岗的人杀了大唐开国侯爷”的消息马上就会人尽皆知。 “哎!”魏征悠然一叹,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无奈。一脸落寞的魏征,陡然间居然老了十几岁,一点小事都没有办好,让他如何有面目去见李密?想到这里,魏征提起软剑就朝自己脖子上抹。 就在魏征想一下了割破自己的喉咙,了却残生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的胳膊无论如何用力,却割不下来,魏征扭头一看,只见陈应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应的力气虽然跟罗士信比起来差得有点远,可是跟魏征比起来强得太多了。魏征挣扎了半晌,涨红了脸道:“你要怎么样!” “魏先生,你这是何苦呢?”陈应道:“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啊!” 魏征一怔。 “我可以帮你完成任务。”陈应道:“条件还是!” “让罗士信规降爵爷?”魏征道:“这不是为难人吗?” “其他的我不管,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陈应扭扭脖子,看了一眼罗士信,然而对魏征露出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微笑:“你最好可以在我的人来之前,做好决定,否则咱们之前所有的一切交易,全部取消!” “陈爵爷能不能换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实在是强人所难!”魏征道:“陈爵爷不如要钱吧,十万以下的数目,不用请示魏公,魏征自可有权做主!” “记得以后不要跟我提钱!”陈应此时虽然不算是最富裕的人但是,如果要讲怎么赚钱,陈应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怎么劝罗士信是你的事,让罗士信跟我!”陈应淡淡的道:“我保证你可以完成任务顺利降唐,魏公及瓦岗众英雄,各有封赏。” 魏征一脸纠结,如同便秘,缓缓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暴喝:“包围起来,一个不要放过!” 陈应望着来人,目瞪口呆。 第八十四章还有谁 “公……公……公主殿下!”陈应实在想到李秀宁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驾临陈府。似乎,应该不是驾临,好像是在打仗。 全副武装的平阳公主府亲卫旅一百余名甲士排成战斗队形,盾牌在前,弓弩居次。长戈铁矛,陌刀长槊,如鱼鳞梯次配置,寒光闪闪的兵刃,让人头皮发麻。 拦在门外的罗士信,顿时脸都绿了。 他的武功非常高,可以挤身一流武将之列,在秦琼和尉迟恭未归附的这个时候,放眼整个大唐,几乎无可匹敌。或许也只有东宫薛万彻、齐王李元吉可与其对阵。然而罗士信此时没有他最擅长的铁枪在手,更没有披甲带铠,面对至少五十具制式军弩的瞄准,罗士信相信,他断无生还的可能。 魏征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陈应背对魏征以他和魏征二个人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现在给你三息功夫考虑,答应不答应,给我一句痛快话!” 说着,陈应朝着门外走去。 “公主殿下,陈应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魏征悠悠一叹,几乎从牙齿缝隙里蹦出三个字:“我答应!” 李秀宁脸似寒霜,一脸严肃的望着:“罗士信,陈应是你打的?” 李秀宁的眼光极准,陈应的武功虽然不高,可是他的暴发力非常强,而且敢于拼命,魏征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将陈应揍得遍地鳞伤的人。而罗士信无论是眼神中闪烁的凶悍,还是体型,都凶徒非常相像。 罗士信道:“是我……” 罗士信本想说:“我是跟陈应切磋功夫!” 可是李秀宁不等罗士信说完,便扭头对马三宝道:“三宝!” 马三宝将手中的横刀缓缓举起:“亮出你的兵刃!” 罗士信一看马三宝,就知道这是一个高手。虽然马三宝披着重达三十余斤重的重甲,可是看他的样子,却像没有着甲一样,步伐轻盈。虽然出刀姿势非常平常,使出了常用刀法的下劈式。不过看着马三宝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气势,罗士信便知道此人就是一个劲敌。 既然要投靠李唐,那就看看李唐有英雄是什么成色。 “公主殿下,此乃误会!”陈应还想向李秀宁解释,却未曾想罗士信一时技痒难耐,根本没有在意至少五十余具强弩瞄准他。 罗士信挥舞着一双铁拳,拧身冲上马三宝。马三宝当仁不让,出刀如刀,刀刀直逼罗士信的要害。 罗士信的功夫,都是从沙场上练出来的。他就是一力降十会,根本不管马三宝如何出招,完全是一拼搏命的打法,马三宝刀刀落空,连续十余招抢攻,非但没能逼退罗士信,反而被罗士信弄得险象环生。 “贼子好胆,段爷来会会你!” 就在这时,一声如同炸雷的声音响起,陈应扭头一看,脸都快拧出水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勋二府勋一团团校尉段志感,段志感早就认识马三宝,当然也知道平阳公主就是陈应的靠山。看到马三宝对阵罗士信,不用问,罗士信就是挟持陈应的贼人。 随着段士感挥刀加入战团,罗士信依旧战意昂然不落下风。 “铮”的一声金鸣声响起,只见罗士信一拳击在段志感的横刀刀面上,将段志感带向一边。 此时陈应的脸快要拧出水了,勋二府的将士也全副武装,一窝蜂的冲进陈府,不大的陈府前院,此时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隋唐时期,采取的是府兵制。兵刃和甲胄都归私人所有。勋二府的特色是就大部分将士装备的都是钩镰枪,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钩镰枪,数百名组成钩镰枪阵的勋二府士兵,缓缓推进,将整个陈府塞得满满当当。 “这是你的兵?” 李秀宁望着杀气腾腾,举手投足之间浑然天成的钩镰枪阵,一脸惊讶的望着陈应道:“你倒是练的好兵!” “这只是瞎练的!” 陈应心中暗暗叫苦,此时他还不知道如何收场。李渊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现在勋二府没有兵符和调兵圣旨,居然私自集结,说轻了这是无组织无纪律,说重了谋反也不为过。 这件事弄得如此大,肯定会惊动李渊,这最后怎么收场,就连陈应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罗士信出拳丝毫不见迟缓,以一敌二反而游刃有余。 “瞎练居然有此番成色!”李秀宁莞尔一笑道:“那你要是好好练,会让将门世家情何以堪?” 陈应正欲答话,望向战场,心中却陡然一紧。 “啊啊……”连番抢攻无果,段志感勃然大怒,他故意卖一个破绽,露出前胸的空档,吸引罗士信抢攻。 如果罗士信抢攻,他挥刀就可以斩断罗士信的胳膊。 理想虽然是很丰满,然而现实太骨干了。 段志感的计划虽然不错,可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却出了意外。罗士信的拳头实在太快,就在段志感手中的刀并没有落下时,罗士信一拳击在段志感的胸口。 段志感感觉就像被一头愤怒的公牛撞倒了一样,倒退五六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就在这时,场外传一道黑影却突然闯了进去。 一柄长达一丈八尺有余的马槊狠狠的刺向罗士信。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府右护军玄甲铁军统领段志玄。 段志玄跟随秦王李世民抵达陈府时,秦王府的护军根本挤不进陈府。李世民和雷永吉、柴绍、段志玄等人挤到了前院。 刚刚进入前院,段志玄就看到罗士信一拳将段志感击倒在地。看样子段志感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虽然说段志感与段志玄关系不平时并不和睦,兄弟二人经常是彼此不服对方,横挑眉毛竖挑眼,可是关键时刻,他们倒没有芥蒂,一致对外,看到段志感吃了亏,段志玄挥舞着马槊就刺向罗士信。 罗士信在与段志感和马三宝对战中,早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段志玄偷袭,也不慌不忙,待马槊距离他胸前不足一尺时,罗士信身子一拧,让开段志玄的一槊。 就在段志玄准备抽槊回去的时候,罗士信却陡然抓住了段志玄手中的马槊。 “给我撒手!”罗士信手腕一拧,大吼一声。 段志玄突然感觉手中一轻,他的马槊居然到了罗士信手中。马槊与长枪,都是属于长柄刺杀式兵器,枪和矛、槊的区别就是制作方式不同,枪是白蜡木为杆、矛用拓木、而槊则用硬木(以铁心木和山桑木为主),其实是重量不同,槊重枪轻,戈矛居次。 罗士信一把夺过段志玄的马槊,抢圆了一计横刀,将马三宝扫倒在地上。若非马三宝身披重甲,这下就会让他非死既伤,可是此时,马三宝也不好受,躺在地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罗士信虎目圆瞪,大吼一声道:“还有谁!” 第八十五章两个活宝凑一对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罗士信吼出“还有谁”这句话时,就等于一巴掌抽在众将领的脸上。这一计响亮的耳光,不仅抽段志感和段志玄兄弟,就连勋二府的将领脸上也挂不住了。 张怀威听着罗士信的话入耳,有些按捺不住,正欲挥刀而上,陈应赶紧上前拉住了张怀威。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要说身手,张怀武勉强可以算得上敏捷,距离超一流高手的距离,还有非常大的差距。只要上去拼斗,罗士信可以分分钟教张怀威怎么做人。 陈应眉头微蹙的看了一眼李秀宁,不晓得她有没有看出异常。 寻常歹徒绝对不会有这么高强的身手。就在这时,李建成悠然叹息一声:“若薛万彻在此,岂容此獠猖狂?” 薛万彻是东宫武将第一高手。陈应记得非常清楚,历史上记载当玄武门之变时,薛万彻率领东宫右率卫兵马力战,直扑秦王众将,直到,秦王李世民拿到太子李建成的首级,薛万彻这才率领十几骑逃出长安。 论武勇,薛万彻可以比肩秦琼、尉迟恭。纵然不能打败罗士信,也不至于落败。 听到这话,李世民身边典军侯君集也按奈不住了,正欲出战罗士信,同样也被李世民拦住了。此时李世民似乎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了罗士信的来历,轻声向侯君集低语:“瓦岗!” 侯君集大吃一惊,瓦岗众将成名较早,天下间也流传出不弱的名声,像单雄信、秦叔宝、程咬金、王伯当等几乎可以说是人所众知。 罗士信大有一槊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还有谁?还有谁?” “够了,也不知道谁他娘的裤裆烂了,把你这狂货露出来了!”人群散开,一名身材雄伟,样貌同样也雄伟的汉子,拎一个根类似于扁担的长形黑布袋。 有人或许会问,身材雄伟,大家都会理解,可是长相怎么会雄伟?这哥们长得实在是太有特点了,眼睛大,嘴巴大,鼻子也在,凑在一张脸上,也显得非常大。 罗士信虽然擅长使枪,可是对于马槊也不陌生。他随手耍出一个枪花,挺槊朝着这名雄伟的汉子一指:“罗某不杀无名之辈!” 那名雄伟的汉子,慢慢解下黑布袋,黑布袋里居然露出一柄陌刀。所谓的陌刀,其实就是西汉时期发名的斩马剑,陌刀与斩马剑的区别就是,斩马剑是三尖两刃的剑,只要是剑,通常都是脊厚刃薄,在劈砍过程中,非常容易折断。陌刀是从斩马剑衍化出来的,故而为了避免折断,就把两刃改成单刃。 等这名雄伟的汉子缓缓亮出陌刀,众人一下子惊住了。要知道陌刀不仅打造不易,而且非常难使,特别是单挑过程中,像《隋唐演义》中李元霸使用的金锤,在实战过程中,非常不利于两人单挑。 “这是一个高手!”李秀宁望着陈应道。 “高手也不见得会是罗士信的对手!” “罗士信?” 李秀宁这才知道夺下段志玄手中的马槊的黑脸汉子居然是罗士信。李秀宁眉头微蹙:“你怎么会惹上瓦岗的人?” 陈应此时也是哭笑不得:“我怎么会惹上他们,是他们惹上门的好不好?”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 陈应解释道:“我被封爵修武伯,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夸下海口,要摆三天流水席,谁都可以入席,他们前来吃席,我哪里知道他们是瓦岗的人?” 就在这时,雄伟的汉子单手拎着陌刀,昂首阔步而入,他将手中的陌刀,重重的砸在地上,地上一块青砖顿时碎裂。 雄伟汉子大喝道:“齐州临济阚棱!” “齐州历城罗士信!” 罗士信挺起马槊攻向阚棱,阚棱也是一个识货的人,功夫有没有,行家一出手。看着罗士信用槊的出招,阚棱就知道罗士信是一个高手。他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双手紧握陌刀,大喝一声:“来得好!” 二人的武功都是走得刚猛的路子,大开大合,陌刀与马槊碰撞,发起刺耳的金鸣声,让众人感觉一阵牙齿发酸。 “齐州临济阚棱” 陈应虽然没有见过阚棱,知道这位是杜伏威的养子,也是唐初猛将之一。阚棱擅使拍刃,名曰陌刀,人称陌刀将。 这个时候,陈应却在心中暗暗担心起来。 罗士信对上阚棱,谁能赢陈应还真不知道,不过二人都是直爽的真汉子,同样也是猛将,有道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伤到谁都不好。 况且,魏征已经同意让罗士信跟随自己,也等于罗士信就是自己的跟班小弟了,万一这个跟班小弟,被人废了,岂不可惜? 然而,陈应的担心事实上是多余的。 罗士信用槊与阚棱打了足足上百回合,此时二人的力气都耗费不小,特别是罗士信额头已经出现了汗迹。 罗士信的喘息也越来越重,不过阚棱同样不轻松。 就在这时,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气沉丹田,对争斗的二人道:“二位英雄,在下李世民,可否听我一句劝?” 罗士信与阚棱二人都是直肠子,但是他们却不傻,二人争斗一百余回合,谁也奈何不了谁。现在二人拼的就是体力,万一体力不济,不幸惨败,肯定面子上挂不住,关键现在都不是决斗的最佳时机,一旦体力耗尽,他们两人都无法抽身后退。 罗士信眼睛的余光看着魏征,魏征其实眼睛快挤歪了,一直朝罗士信使眼色,可是刚刚兴奋起来的罗士信根本就没有看到。 魏征忙活了半天,完全是给瞎子抛媚眼。 好在罗士信总算看到了,罗士信将马槊横在胸前,连退三步,脱离战斗。“不打了,俺饿了,吃饱了再打!” “某家也有此意,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阚棱喘着粗气,此时他对罗士信反而有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 罗士信道:“这里是我陈兄弟府上,有好酒,还有好菜,一起吃!” “这!” “别矫情了!” “如此却之不恭了!” 二人旁若无人,将李世民好意招揽当作空气,李世民甭提有多郁闷了。不过对于李世民来说,只是一时不快而已。 李世民望着罗士信和阚棱的目光,变成更加炽热,好像二人就是脱光极品大美女。 阚棱收起陌刀,捡起扔在地上的黑布袋子,慢慢将陌刀装起来。 “这才对嘛!”罗士信将手中的马槊递向段志玄:“槊是好槊,以后要捏紧了!” 听到这话,段志玄的脸黑成锅底。 第八十六章尴尬 罗士信理也没理李世民,径直走向陈应,张怀威横刀挡在陈应面前。罗士信也是艺高人胆大,看也没看张怀威的横刀,对魏征道:“夫子,您跟陈兄弟谈妥了?” “妥了!”魏征迟疑了一下。 陈应双手一摊,对李秀宁道:“你看吧,我就说是误会!” 李秀宁目光如电,缓缓望向魏征:“这是怎么回事?” “等会我给你慢慢解释!” 陈应此时也是头大如斗,现在该怎么收场他还真没有头绪,现在不仅是李秀宁带着亲卫来了,就连李建成和李世民也带着亲卫来了。关键是阚棱,他也意外出现在这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末将拜见太子殿下,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李建成此时的心情相当好,现在发现只是虚惊一场。而且最重要的是罗士信对于李世民的招揽,完全无视。这让李建成比吃了蜜还要甜。 看着罗士信这样的猛将与陈应关系,似乎不错。如果将罗士信招揽东宫,他日后岂不是如虎添翼? 陈应朝着李世民见礼,李世民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其实李世民此时满脑子都是刚刚罗士信与阚棱对战的画面,罗士信和阚棱都是高手,他在脑子中过虑了一遍,秦王府众将,雷永吉估计连罗士信三招都接不住,段志玄不过十招被人抢了马槊,至于侯君集他的身手与段志玄相当,估计强也有限。 似乎,整个秦王府麾下众将,还没有一个人可以比罗士信或阚棱比肩,一定要将二人拉拢到麾下。 陈应看李世民态度冷淡,他也不解其意,不过陈应绝不是一个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未来的天可汗李世民。 陈应望着勋二府的众士兵,一脸严肃:“尔等可知罪!” 段志感却满不在乎的道:“末将请假了!” “卑职也请假了!” “我也请假了” “我们都是告假了!” ……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私兵调兵事情总有缓和的余地。突然,陈应发现人群中的张士贵悄悄摘下弓弦,正准备悄悄溜走。陈应突然板着脸大吼道:“张士贵!” 虽然在演义小说中把张士贵塑造成了一个大反派,事实上张士贵其实挺阴的。刚刚罗士信在与阚棱对战过程中,张士贵几次都想射箭,以张士贵的箭术,罗士信还真不易躲得开。 “你也是告假了?” “卑职也告假了!” 陈应道:“我看你们精力都很旺盛,全体都有,向后转。” 勋二府的官兵听到军令,下意识的立正,然后整齐划一的转身。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特别是这种千人如一的整齐抬退,转身给众将领非常大的震撼。 魏征望着这一幕,顿时惊骇异常。怪不得大唐有今天的成就,就凭这样的军队,就算前隋杨广最精锐的骁果军也未必能做到。 李世民这时回过神,望着府中的勋二府将士,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这样的军队,才可以称得上是精锐!” 这种可以如臂指使,如影随行的军队,一旦投入到战场上,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无论是东宫亲卫还是秦王府将领,他们不得不承认,至少他们的部曲,无法做到像勋卫府一样整齐。能做到如此整齐的军队,战斗力绝对不会太差。 陈应可没有管众人的反应,而是大吼道:“目标军营驻地,跑步走!” 段志感、张怀威、张士贵等立即跑到带着队伍开始缓缓抬腿跑步。整队可以做到整齐划一,在这个时代虽然罕见,却不绝对,精锐如左右御卫、左右武卫军队整队的时候,都可以做到横竖一条直线。 然而像跑步过程中,却会放羊。事实上在战场上经常会看到这么一幕,军队在进攻过程,每走三五百步,队形还能看,可以再继续走下去,马上就会乱。所以在这个时候就要停下来整理队形。 可是勋二府的军队,压根就没有停止的意思。五人一排,同时抬腿,同时落脚,整齐划一,如同一人一般跑步前进,着实让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 特别是李建成,此时满脑子都回想起了郑观音的话:“绝对不能便宜秦王!” 作为大唐太子,他其实更担心社稷安全。担心万一突厥突然发难,年纪轻轻的陈应无法应对突发状况。可是现在他看到勋二府的表现,李建成心中有底了。 在不影响社稷安全的情况下,李建成是不会介意给秦王上点眼药的。 李建成是英雄,可他老爹李渊是奸雄,而他弟弟李世民则是枭雄。这也是李建成的悲哀,首先他有一个不要脸的老爹,还有一个更加不要脸的弟弟。 英雄要脸的,而奸雄则是开始不要脸了,而枭雄则是最不要脸的。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陈将军可谓是深得军心啊,能让全军将士置军纪于不顾,如此威望,恐怕孙武莫不如是。” 陈应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李世民身边站着一个微胖的青年,能站在李世民身边如此之近的青年,能对得上号的只有一人。李世民的小舅子长孙无忌。 陈应虽然猜测得不错,可是他想破脑袋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怎么得罪长孙无忌了。 这个帽子可够大,为人臣者忌。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惨死在这么一条莫须有的罪名之下。 陈应刚刚想反驳,却见李建成道:“为将者深得军心,于为臣者善得民意,不过是份内之事,若大唐的将领上不能上阵杀敌,下不能抚慰军心,如此将领要之何用?二郎你是知兵的,你说是不是?” 李世民也不知道长孙无忌如何会如此失态,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中,说这句太过得罪人了。陈应不仅仅是东宫的将领,而且还与李秀宁关系不错。李世民非常了解李秀宁,李秀宁此时正用凶巴巴的目光望着长孙无忌。 不对,似乎不是长孙无忌,而是长孙无忌身后的柴绍。 长孙无忌突然挑衅陈应,似乎找到了原凶。此时,李秀宁对于柴绍的为人更加不耻。甚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此时前厅的气氛有点尴尬了。 如此柴绍知道李秀宁误会他搬弄事非,他估计会哭死,虽然柴绍非常不爽陈应,特别是陈应的那张俊俏得让人嫉妒的脸。然而他真的没有来得及向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诋毁陈应。事实上陈应虽然是一个宁远将军,但是和他从三品光禄大夫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就相当于一个副省级高官对上一个上校团长。 在柴绍眼中,陈应根本不够级别。要对付陈应柴绍,绝对不会借助他人之手。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第八十七章风波再起 “魏公帐下记事参军魏征,参见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平阳公主殿下!”魏征朝着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不亢不卑的施礼。 总算是魏征出来,打破了眼前的尴尬局面。 “瓦岗魏征?”李建成眼睛陡然一亮,热情的回应道:“不知魏先生此行长安是私谊还是公干?” 魏征道:“算是公干。” 李建成眼睛陡然一亮。 魏征道:“征奉我主密公之命,前来觐见唐主。” 李建成眉飞色舞的道:“密公欲联唐攻郑?” 李密是非常聪明的人,哪怕他在兵败之际,仍想到了借助王世充的力量,封锁了关中。在李渊摸不清他虚实的情况下,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李密成功的将他战败的消息隔绝在潼关外。又派出魏征潜入关中,商量入附事宜。事实上不仅是李建成没有想到李密会投降李唐,就连李世民也同样没有想到。 李密成名比李渊更早,早在前隋大业初间,李密早年勤奋学习,骑牛赶路,依旧挂着一卷书边走边读。被杨素看到后,大力称赞。这就是牛角挂书的由来。后来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李密向杨玄感献出上中下三策,在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被平定后,李密东躲西藏,加入瓦岗后,以奇计壮大瓦岗,东征西战,在极盛时期拥有盛兵四十余万。事实上在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中,李密的声威甚重。 可以说,一旦李密与李唐结成攻守同盟,潼关之围将不战自解。大唐上下都可以过一个好年。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李唐的战略地位,将会非常有利,进可攻河东,将太原上党、联成一片,退亦可苦心经营关中、巴蜀,安心发展,积蓄实力,一图可以像当年秦始皇或汉高祖刘邦一样,出兵关中,横扫天下。 魏征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是也是不!” “哦!”李建成道:“愿闻其详!” 陈应上前一步,朝着李建成拱手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 话未说完,魏征的手捏住陈应的胳膊,连连向陈应眨眼。 陈应故意不理会魏征,自故道:“魏先生前来长安,是……” “哼!”陈应用挑衅的目光望着魏征。 魏征无奈的压低的声音道:“魏征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陈将军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建成偶然听到这话,好奇的问道。 魏征脸色一僵,不知道怎么答话。 陈应道:“太子殿下,魏先生初时承诺,要送末将一匹千里驹……” 魏征有点苦笑不得的望着陈应,暗忖,陈应真是厚颜无耻。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变着法子占便宜,现在倒好,陈应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匹价值千金的千里马又成了他碗里的肉。 可是魏征根本不敢反驳陈应,只好顺着陈应的话茬道:“确实是如此,陈将军还不了解魏征,魏征不是吝啬之人!” “此地非是说话之地!”说完这话,魏征一脸纠结,如同得到便秘一样难看。 李建成左右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尽管勋二府全体将士都已经被张怀威、段志感等带回军营了。高万青也趁机带着万年县步弓手溜走,然而此时陈府仍有平阳公主府护卫亲军、秦王府护军和东宫护卫,共三四百人马。 人多眼杂,自然不是理想的商谈机要的理想之地。李建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诚然如是!” 李建成也望着陈应道:“陈将军,你府上可有清幽之地?” “有……有!”陈应赶紧道:“后院清幽,无人打扰!” 说着,陈应吩咐躲在人群边缘的绿珠和红袖,赶紧去收拾后院大厅。 李建成上前亲切的握住魏征的右手,一手搭在魏征的肩膀,朝后院走去,红袖和绿珠引着李建成和魏征朝后院走去。 陈应回头,突然发现,李世民目光炯炯的望着罗士信。此时的李世民,似乎像是一个憋了三十年的光棍汉,看到了一个极品美女,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罗士信身上,再也挪不开了,恨不得马上一下子扑上去。 陈应暗呼要遭。难道,这是罗士信的宿命? 罗士信还要像历史上投靠在李世民麾下? 在历史上罗士信就是投靠了李世民,随秦王攻伐王世充,屡战屡胜,名震一时。因功授绛州总管,封郯国公。平定王世充之后,罗士信再从秦王镇压刘黑闼。在征讨刘黑闼时,以弱师因守孤城,城破被俘虏,因拒降被刘黑闼杀死。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位想必就是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总管帐下先锋大将罗士信罗将军吧?”李世民莞尔一笑,朝着罗士信拱手抱拳道:“罗将军来到长安,世民未能尽到地主之宜,太过失礼,还请罗将军赏脸,下榻秦王府!” 陈应刚刚想跟随李建成和魏征进入后院,现在也顾不得了。陈应自然不想自己费尽心思,平白为李世民做嫁衣。 “秦王殿下,罗将军瓦岗的人!”陈应脸上堆着笑,话里有话的说道:“殿下,似乎不太仗义啊!” 李世民似乎没有露出不快之色,淡淡的道:“陈将军是多虑了,本王无意挖密公心腹大将,只是单纯的仰慕罗将军!” 陈应看着罗士信正欲前往跟着李建成和魏征前往后院,迈步就朝后院走去。陈应上前拉住罗士信的胳膊道:“你还是别去添乱了!” 罗士信一想也是,论智谋,却是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罗士信突然望向了阚棱,笑道:“陈兄弟,俺饿了。咱们喝酒!” “好。秦王殿下,若是无事,不妨一起!”事实上陈应只是客套一番,就像问一个关系不怎么紧密的人“你吃饭了吗?” 可是李世民却打蛇顺棍上:“如此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陈府又开始忙碌起来,无论是李建成还是李世民带人来陈府,都是出于好意。陈府也不乎这么一点酒水钱。反正摆流水宴,陈府有的是菜肴和酒水。随着时间不长,三四百人的饭食就做好了。 军中粗汉,对于食物并没有太高的需求,哪怕只有咸味的卤水白肉,也可以一吃一大碗。陈应在张罗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他勋二府的兄弟们。无论如何,在危难之际,勋二府冒着被处分的危险,前来陈府帮场子,这个情,陈应自然会领。 就在为秦王府,东宫、平阳公主府护卫张罗饭食的时候,陈应悄悄命李初七带着三百贯钱拉向勋二府驻地,尽管府兵没有军饷可拿,可是他们却有每天三斤的伙食,不过油水欠缺而已。 三百贯钱可以买三千多斤牛肉,猪肉的话就可以买上一万斤。三百贯足够勋二府改善伙食小半个月了。 陈府内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李世民果然是带兵将领出身,无论是东宫护卫还是公主护军,他都面面俱到,与众人开怀畅饮。 李秀宁望着陈应,目光凶巴巴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应道:“若不是公主殿下来的及时,说不定就真的去见阎王了。这次真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李秀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关切的问道:“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全身都疼,没死已经是命大了!”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简直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接着陈应就将他如何因置办流水席,如何与魏征、罗士信相识,魏征如何翻脸的事情。当然陈应却故意隐瞒了李密兵败王世充,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的真相。 李秀宁道:“你以后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的是你!” 陈应回头,却见柴绍已经红着脸,竭斯底里的咆哮道:“我才是驸马,凭什么……” 就在这时,柴绍后面的话被人捂住了。长孙无忌看着李秀宁脸色阴沉如水,赶紧连扯带拽的将柴绍拉下去。 “二郎,你什么时候,跟他混一起了?”李秀宁望着李世民,语气非常不客气:“不要让我再看到他,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三姐,你听我解释!” 李秀宁娇喝道:“三宝,我们走!” 李秀宁负气而走,平阳公主府的侍卫也跟着离去。 然而,此时柴绍却挣脱了长孙无忌的拉扯,拔出长剑,指着陈应道:“是男人就跟我决斗!” 第八十八章支援灵州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等陈应反应,赶紧朝侯君集使一个眼色。他看中了罗士信与阚棱,正想拉拢二人加入自己麾下,绝对不允许柴绍在这个时候搅局。 长孙无忌拉不住柴绍,不代表侯君集拉不住柴绍。侯君集如今是秦王府少数高手之一。这个小插曲过后,李世民与罗士信推杯换盏,连番畅饮。 陈应自然不甘心自己给李世民做嫁衣,每当李世民提意招揽罗士信,都被陈应故意把话题扯开。 “阚兄弟,你怎么来了长安?” 对于陈应的提问,事实上也是李世民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阚棱是杜伏威的养子,在李渊登基称帝之时,留守洛阳的元文都等人也拥立越王杨侗即位,也是皇泰帝。杜伏威向杨侗称臣,被杨侗封为楚王,东道大总管。李世民心中暗忖,难道说王世充不容杜伏威,与杜伏威交恶,杜伏威也有意联唐攻郑?事实上李世民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阚棱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父帅让我来长安……” 杨侗就是王世充手中的一个傀儡。就在王世充战胜宿敌李密之后,势力膨胀,他的野心同样膨胀,这个时候,他想统一隋朝所有的山头,于是这个控制着江淮八郡七十二县,拥兵十余万的杜伏威,就成了王世充的眼中钉肉中刺。杨侗身为傀儡,为了活命,只得按照王世充的意思,下旨让杜伏威入洛阳觐见。 当杜伏威接到杨侗的圣旨后,立即感觉到了这封圣旨中暗藏的杀机。只要他去了洛阳王世充的地盘,肯定会成为人质,江淮军从此以后也会姓王不再姓杜。杜伏威与辅公佑商议,决定做出两手准备。 既一边与打着杨侗旗号发号施令的王世充虚伪与蛇,一边派阚棱和王雄诞入使长安,准备联唐攻郑。阚棱来到长安后,偶遇陈应摆流水席,本着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的原则,带着使团成员,前来混吃混喝。 当看到罗士信出言挑衅时,忍不住出手。 李世民听到这话,内心忍不住狂喜。有东有瓦岗李密合作,东南有江淮杜伏威,三家联手攻打王世充,事情就成了一半,一旦占领洛阳,大唐的战略安全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改变。 李世民看得出来,魏征对他不假颜色。以李世民的脑袋,很容易想得出来。对于魏征这样的人来说,贵不可言的秦王,事实上反而没有半点吸引力。 作为一个一品亲王,秦王可以给魏征的东西,实在有限。他只有五品以下官员委任的权力,然而一旦打上秦王府的标签,对于日后的仕途而言,不仅不是助力,反而是致命的阻碍。 在唐初不比唐末,开府建衙的权力,目前还只有太子一人拥有。大唐以武立国,只要拥有足够的功勋,就可以得到赏赐,现在他已经贵为尚书令,官职已经升无可升。他已经是一品亲王,爵位同样也升无可升。那么有功却不能不赏,唯有奖励他开府建衙的权力,只要拥有开府建衙的权力,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招募文武属臣。到时候就可以慢慢积攒起与李建成一较长短的本钱。 想到这里,李世民反而坐不住了。 招募到十个八个罗士信,对于秦王府而言,只不过多了一个能打的将领。一人匹夫之勇,私下切磋还有点用处,在两军对垒过程中,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哪怕把武功练到极致,面对玄甲铁骑的冲锋,也只有狼狈而逃这唯一的下场。 现在最关键的是反而是争到攻打王世充的统兵大权。一旦打败王世充,他就可以建立自己的班底。 “陈将军,本王还有些许小事,就不在贵府唠扰!” 李世民向陈应告辞,陈应正巴不得李世民赶紧离开了。不过面子上陈应也做得实足,再三真诚的挽留。 秦王李世民和秦王府一众人员走后,陈应与罗士信、阚棱的心情倒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开怀畅饮。 李建成在后院跟魏征如何商谈的什么,陈应并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不过看着魏征在跟随李建成离开的时候,眉眼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喜悦,陈应很自然的猜测到,魏征的任务应该完成的不错。 罗士信阚棱先后与陈应告辞之后,李建成倒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拉着陈应顾左右而言其他,闲扯了一大通,直到陈应的耐心几乎耗尽之后,李建成这才遮遮掩掩的向陈应问道:“陈将军,对于突厥人怎么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话已出口,陈应立即就后悔了。这才想起,李唐李氏其实也有鲜卑人血统,根据《新唐书宗室世系表》记载,李渊的祖父李虎,有兄名叫起头,有弟名叫乞豆,李起头之子名叫达摩,而李唐先祖在北魏时叫李初古拔,事实上鲜卑血统。而且李世民的生母窦氏,李世民的正妻长孙无垢,都是鲜卑贵族。 然而陈应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李建成并没有在意陈应的话是不是有失偏颇。李建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是啊,突厥狼子野心,自我大唐立国之初,已经三次犯境,若无突厥支持,梁师都,何足道哉。陈将军,若尔部支援灵州几日有无困难?” “灵州?”陈应虽然不清楚灵州具体在哪儿,却知道大体灵州就是在后世宁夏境内,宁夏到西安少说也有两千里,而且山路崎岖,即使是火车,足足要十几个小时,在秦岭之中,火车都无法提速。 “这个……臣也不知道!”陈应硬着头皮道:“天有不测风云,这一路两千余人,不可测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是啊!”李建成叹了口气道:“灵州遥远,道路不便,可是灵州如今局势危急,若无支援,灵州则会生灵涂炭?可是要想支援灵州,如今大雪封路,谈何容易啊。” “太子殿下,要支援灵州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若物资充沛,臣有把握在一个月内率部抵达灵州!” “哦!”李建成兴奋的道:“有什么办法?” 第八十九章端酒赔罪 “要想在如此恶劣天气下,寻常军队支援灵州肯定不易做到!” 陈应知道李建成的心思,支援灵州,现在最大的困难不是无兵可调,而是物资运输跟不上。无论是利用士兵自身运输,还是征调民夫,在这种天气下,都会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援军部队士气肯定受损。 没有士气的军队,无论多少军队支援上去,除了消耗灵州的储备物资之外,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臣倒是知晓练兵之法,相信殿下已经看到勋二府在臣的训练之下,无论是士气还是体能,都增强了不少!”陈应现在想扩大统领军队的名额。 尽管折冲都尉已经是五品官了,以陈应的年纪想要升官暂时来说,困难重重。首先他的年龄就是硬伤,尽管甘罗十二岁为相,毕竟那只是传说,在现实中这样的特例,几乎不可复制。 在长安城,陈应如果要按部就班的熬资历,至少他要在折冲都尉的官职上熬上两年,甚至更久。窝在长安城,当着李渊这个老狐狸和李世民这个妖孽,反而让陈应无法大展拳脚。只要支援灵州,这一去一回,少数也会是小半年。再立一些功勋,到时候攻打王世充,陈应又可以混上一份功勋。 “你先说说,你的练兵之法?” 李建成倒没有想到陈应心中这些小九九,他认为陈应是他的人,不会有任何异心。 “诸葛武侯《将苑》集先人军事之大成,”陈应道:“臣得幸读几篇残章,对卒伍之法略有所悟……” 事实上陈应根本就是在胡诌,别说《将苑》,他连《孙子兵法》也没有看过,不过部队的训练之法,他只是将后世在上学时期军训的内部照搬了过来。 自古文人都有纸上谈兵的嗜好,也有提缰纵马平天下的幻想,李建成也不例外。例外的是他这个太子,不是深宫大内里长大的太子,而是从李渊从太原起兵,一路领军杀到长安城的。 事实上在李建成未封太子之时,他打的仗不比李世民少。李建成比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对卒伍治兵之法有着更深刻的理解与更深入的认识,这也是他引以为自豪的地方。 他原先以为陈应对兵法在大略处有些了解跟感悟,却没有想到陈应真正精通的还是小规模营伍的治兵、练兵之术,这些细处认知恰恰是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最缺乏的。 陈应说来头头是道,令在李建成闻之动容。 陈应向李建成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其实总结起来也没有多少新意的内容,无非是军纪严明,赏罚分明。 治军说穿了也没有太过复杂的事情,无非是这八个字。然而古往今来,将门子弟不知凡几,可是真正却做的,却没有几人。 李建成感叹:“以陈将军之才,做一个折冲都尉实在是太区才了。” “臣愿意辅佐太子殿下!” “区区折冲都尉,你不觉得委屈?” “臣其实也有些私心!” “哦!”李建成惊讶的望着陈应。 陈应解释道:“臣偶遇一高人,指点陈应打造雪地之舟,可以冰天雪地之中,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陈应自然是有私心的,雪爬犁在后世并不是什么高明的玩意,随便找一些工匠,短短几天就可以打造出来,这个雪爬犁一旦在大唐推广开来,同样也是一条财源,至少在商货运输方面,不必担心大雪封路,往来阻断。 李建成道:“这个雪地之舟造价很高昂?” 陈应摇摇头道:“非常便宜,与一般大车相较无异!” 李建成突然明白了陈应的想法,这是想弄钱。李建成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虽说文臣均以大公无私为典范,但是真正大公无私者只是戏文里所唱,生平未有见,你只是要记住莫要因私废公就行。” “陈应谨记殿下的教诲。”林缚说道。 “嗯,支援灵州之事刻不容缓,如无意外,这行军总管,便由你来担任。你这两天便处理一下琐碎之事,且等本宫消息。”李建成也自然满满的说道,“此去灵州,诸多事情也需抽丝剥茧缓缓图之。你有满腹才华,又一心为朝廷效力,不用担心前程。” “谢太子殿下!” 李建成在陈应府上吃过饭,便启程离去。 在李建成走后,陈应这才明白。支援灵州,已经是李建成在军权方面向李世民打出的第一枪,如果说让薛万彻担任泾州都督,折冲都尉只是李建成防备长安一旦有变的应急措施,那么让陈应支援灵州,无非是避免让秦王再立战功。 陈应突然发现梁赞一脸死气的颓废在坐在地上,目光无神。 “梁赞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陈应还以为梁赞被罗士信一脚踢在胸口,还以为他受了重伤。陈应急道:“初七,快把怀仁叫来,给梁赞治伤!” “郎君……”梁赞摇摇头道:“卑职没事,罗将军这是脚下留情了,要不是在关键时候收了七分力,此时卑职已经是一个死人。” “郎君,卑职好没用啊!”梁赞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挥拳擂地咆哮起来:“我身为郎君亲卫扈从,居然被人一脚踢飞,我他娘的活着有啥意思啊,我没用啊,我就是一个废物……” 两行热泪,滚滚而来。 梁赞双手捂住了脸,刚刚开始只是哽咽,后来居然嚎嚎大哭起来。 陈应这才明白,原来罗士信给梁赞心里上造成了阴影。陈应上前拍拍梁赞的肩膀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由谁敢说是天下无敌呢?罗士信你感觉他非常厉害?” 梁赞点点头。 陈应道:“其实罗士信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功夫在全天下都可以排到前二十,但是他还不是无敌的,阚棱你也看到了吧,他就可以一罗士信打得半斤八两。事实上不止是一个阚棱,像齐州历城秦琼秦叔宝,还有宋金刚、尉迟恭,都可以与罗士信一较高下,再说再厉害的功夫,在千军万马面前,也只有跑路的份。以后,我给你报仇。” 梁赞道:“果真?” “等过几天,我让罗士信给你端酒赔罪!” 第九十章长安新贵 翌日清晨,天空阴霾,寒风呼啸。随着魏征代表李密、王雄诞代表杜伏威抵达长安,一下子吸引了朝廷的主要注意力。自大早上开始,前来拜访的人就滔滔不绝,虽然没有份量重的大人物,倒是一些七八九品小官或者小吏。 像万年县六房书办,再有就是泾州籍官员。古代不比后世,同乡之谊甚重。甚至一名国子监博士也让人拎着一车财货,前来拜访。像陈应那点破事,反而无人关注。虽然这事在朝堂上没有掀起多大的动静,不过陈应却成了长安城的名人。陈应也成了人前茶前饭后的谈论的焦点。 迎来送往的陈应颇为不适应,就带着梁赞躲到一处酒肆中,就有几人在议论陈应。 “这位陈爵爷真真好运气了啊,从一介奴仆,转瞬成为四品伯爵,十六岁没有家世的伯爵,在长安城里可是独一份!” “真以为陈爵爷的爵位是靠运气吗?” “难道不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然不是了,这位陈爵爷可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这不可能吧?陈爵爷我曾远远的看过一眼,样貌倒无可挑剔,玉树临风,也算是人中龙凤。可是要说杀人,他细胳膊细腿的。怎么也能杀人的主?”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陈爵爷不仅能杀人,而且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周众的酒客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青衣酒客显摆道:“知道宗罗睺吗?” 众人连连摇头。 青衣酒客道:“宗罗睺啊,可是西秦大将,没有宗罗睺也可以说没有西秦霸王薛举什么事,这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主,不过碰到陈爵爷,仅仅一刀,一刀就把宗罗睺就剁了脑袋,始州庞企地叛乱,陈爵爷可是足足杀了上万叛军。可以说,陈爵爷的爵位可是用血染红的……” 陈应一脸古波不惊,看不出喜怒。不过作为扈从,梁赞却非常高兴。陈应压低声音:“梁赞,结帐,走人!” 陈应推开门帘,只见一股寒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就在陈应转身欲走的时候,突然胡同里跑出一人,差点撞了陈应一个趔趄。梁赞刚刚想喝斥此人不长眼,然而这名快速奔跑的人却扭头返回。 梁赞还以为此人是向陈应道歉,可没曾想一群十数名手持哨棒,一看就不知道是善类的地痞流氓围上了青衣青年。 “贼你娘,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一人大喝:“好你个张延玉,欠你俞三爷的钱债何时来还?再不还就拿你婆娘典卖出去折钱,你那婆娘相貌可以,只是没什么肉,不过爷已经替你找好买家,只要你点头应允,我们就两清了。” 听到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陈应顿时停下来驻足观看。 十数名地痞流氓围着这名青年就是一顿老拳。 青衣青年被打得在地上翻滚,连连求饶。 陈应来到这个时空已经有些时日,多少了解这个时代与后世的不同。人的名字,几乎可以看出出身,寻常平民百姓,都是一些常见的名字,什么狗子啊,三郎,四郎、五郎之类。而张延玉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应该不是普通人,至少是父辈是属于识字的人。在这个时代,能识字的人,至少家世不会太差。 不一会儿,陈应看到一名为首的那人的脸上狰狞的疤痕时,陈应这才想起这个俞三爷到底是谁? 居然是当初在许记客栈,自称关中大位的俞正阳。 就在这时,俞正阳像拎小鸡子一样拎着张延玉的衣领:“跟俞爷回家,今天就把你家娘子接走。” “不要,不要啊……” 俞正阳一个巴掌甩在张延玉的脸上,大声喝斥道:“两条路,要么还钱,要么拿人抵债。” “俞三爷,求求您再宽限点时日……” “放你娘的狗屁,真当俞三爷是开善堂的啊!没钱就肉偿!” 陈应听到这里,心中有点颇为不满。他生平最恨三件事,一则***女,二是逼良为娼。陈应也知道这些所谓的游侠,其实就是黑社会,不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陈应实在不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坐视这事而无动于衷。 如今,陈应手上实在找不到能用的人,这个张延玉如果真有点才能,不妨在这个时候,结个善缘,收为已用。锦上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 想到这里,陈应突然转身道:“切慢” “谁他……”俞正阳正欲暴粗口,等看清陈应的脸,顿时大变。赶紧收回自己的话,改口道:“原来是陈爵爷,陈爵爷唤俞三什么,俞三马上给你办妥!” 俞正阳虽然是长安地头蛇,终究是见不得光的黑社会,见官怕三分。陈应虽然不管刑狱,但是俞正阳却知道,在长安城里,任何一个权贵都可以随便捏死他。如今陈应官职虽然不大,可是却是新晋的开国伯爵。俞正阳如今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强,什么时候该软。 陈应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夯货欠了俞三的钱,拿不出钱还,还敢躲起来,俞三就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俞正阳小心翼翼的问道:“陈爵爷认识此人?” “倒是不认识,他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了!”陈应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没有用权势压人。“本爵府上缺一下使唤的人,看这小子还算顺眼,就想买回去使唤!” 俞正阳也当真是光棍一个,从怀里掏出债契,摊手给陈应看过,就当场撕了粉碎,说道:“俞三哪里敢让陈爵爷还债,俞三与张延玉这债便算是两清了,若有反悔,天打五雷轰。” “我要差你这五贯钱?”陈应脸色一沉,毫不客气的道:“三五贯钱陈某还没放在眼里,咱们可没这个交情,梁赞取钱给他!” “怎么会是五贯,我只借了一千五百钱!”张延急着争辩道:“半个月前,我当初只借他一千五百钱!” 陈应知道后世的地下钱庄高利贷行情,叫做九进十三。假如要借十万块钱,借的时候到手的只有九万,而还有时候就要十三万。这是非常残酷的剥削手段,除非是赌红眼的赌徒,否则一般人是不会借这样的高利贷的。 梁赞拿出一个莫过五两的银判,递给俞正阳:“还愣着干嘛?滚吧!” 俞正阳脸色讪然,却没敢发火,朝着陈应拱拱手,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第九十一章坑儿子的爹 “多谢陈爵爷施以援手,陈爵爷放心,只要宽限一些时日,延玉一定把钱还上!”张延玉朝着朝着陈应施礼。 陈应道:“你怎么会借俞正阳的钱?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无底洞吗?” “哎!”一声叹息,流露出张延玉深深的无奈。“是家父借的钱,父债子偿,俞正阳做得也没什么错。” “令尊是?” “回爵爷,家父乃前朝四门小学直讲,现国子学书学博士。” 看着陈应似乎不太明白,张延玉向陈应解释起来。这个四门学,可不是后世意义上的小学,而是与国子、太学共隶书于国子监的三学之一,国子学与太学并立为最高学府,而四门学则是专门培养皇族子弟的皇室学堂。直讲,就是教导皇室子弟的教授。而且张文琮品阶还不低,属于从六品京官。 “原来张兄还是官宦之后!” “什么官宦之后,还不是穷困潦倒而。” “张兄府上出了重大意外?” 张延玉摇摇头。 陈应就非常奇怪,虽然大唐的官员俸禄无法与宋朝相提并论,不过在古代也是非常可观的。以陈应目前的官职,他是正五品,可以领俸料一百八十石,俸钱约四万三千钱,还有役钱六万钱加上六十亩职田,一年的收入约合后世人民币六十万左右。 当然,身为六品官的张文琮收入要低点,不过一年的俸禄也相当三十三万人民币左右。这样的收入,虽然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说衣食无忧。 经过张延玉解释,陈应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武德元年九月的时候,张文琮写了一首诗“标名资上善,流派表灵长。地图罗四渎,天文载五潢。方流涵玉润,圆折动珠光。独有蒙园吏,栖偃玩濠梁。”不知道怎么了这首居然传到李渊的耳朵中, 李渊非常喜欢这首诗,当时就赏赐张文琮六刀上好的宣纸,还有徽墨。这一下麻烦来了,张文琮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他喜欢写字,笔不释手。每天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写完至少一刀纸。 原来他用黄麻纸写字和松墨写字,张家倒还勉强供应得起。可是自从用了李渊赏赐的宣纸和徽墨,张文琮就一下子迷恋上了宣纸和徽墨,他非宣纸不用,也非徽墨不写,可是无论宣纸,还是徽墨,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奢侈品。 刚刚开始,张延玉的母亲为了满足张文琮的需要,只要从牙缝里挤点钱给张文琮买纸墨,可是现在一刀宣纸需要一千三百钱,张文琮一天就会用光。原本清贫的张家在短短一个月间就被张文琮写字写光了。 无奈之下,张延玉的母亲就将嫁妆该变卖的就变卖,可是仍然无法填补张文琮留下的窟窿,可是家里只有没有宣纸张文琮就会发脾气,张延为了满足其父张文琮写字的需要,只要向俞正阳借钱。 然而高利贷这个东西,不碰还好,只上碰上就会家破人亡。张延玉哪里有钱去还给俞正阳,只要东躲西藏。 听到张延玉的诉说,陈应甚是无语。他想过张延玉或是因为家中有人生病或是因为烂赌,却实在没有想到张延玉居然是为了给他父亲买宣纸而借高利贷。 不过,按照张文琮这种玩法,一般人还真玩不起,别说他只是六品官,就算将来升到三品,年收入也折合百万了,可是唐代的物价非常低,铜钱的价值非常高。一贯钱折算下来,差不多相当于四五千块,也就算官居三品,也不过折合二百余贯,根本不够花半年。 陈应只好抱着同情的眼光望着张延玉。 陈应手中缺人,本想拉拢张延玉入幕,然而拉拢张延玉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五品官,就算将来开府建衙,也使不用起张延玉这样的人。 除非,可以把宣纸的价格拉低。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陈应也没有这个精力。 陈应发现自己府门前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梁赞看到陈应注意,就解释道:“这应该是哪家府上过来的眼细,要不要抓过来问问?” 陈应摇摇头,多是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经过魏征一闹,整个长安更加嘉信自己就是李秀宁照的人,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想来找自己的晦气。至于柴绍,倒让陈应有点不满。 既然你他娘的冤枉我,不如给你上点眼药。 要说陈应对李秀宁没有感觉,那绝对是骗人的,不过陈应自负没有卫青的本事,要抱得美人归,除非他可以像卫青一样,成为让皇帝都要花大力气笼络的人。支援灵州李建成的动作一定不会太慢。所以留给陈应的时间不会太多,所以思来想去,陈应感觉应该临行去探望一下李秀宁。 探望李秀宁,自然不能空着手去。不过陈应此时府里的礼单他早已看过,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事实上陈府虽然是长安新贵,不过这个新贵居然左右朝堂还为时太远。过来想要巴结陈应的几乎都是不入流的小官…… 陈应走到门口,望着一名衣裳打了几个补丁,但洗得干净的瘦脸青年过来,此时天气寒冷,和这个青年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我们这边没有人手去东市买东西,你帮我们走一趟,要多少脚钱?” “看你们买什么?” “你识字不?” “识得几个。” “那你等会儿,”陈应进屋写了一张单子交给他,“你看看,把这些东西买齐送来,让店家过来府里拉钱,你要额外收多少脚钱?” “东西不多,但是非常贵重!爵爷您要是没有时间去买,小的可以跑跑腿,让他们店家把货送来,供你挑选!” 陈应一想这种办法最好,坐在家里等客人送货上门,这岂不是就相当于后世的美团外卖? 等到晚上掌灯时分,四五个商家携带货物上门,陈应挑选了一只上好的和田羊脂玉镯,羊脂玉还是清朝乾隆时期慢慢炒作起来,在唐朝的时候还没有和田羊脂玉的价格并不贵,陈应挑选的这块,洁白无暇,色泽温润,手感极好。 而且雕刻极为细腻,这样一块羊脂玉少数也要几十万起,然而在这个时代却不过两贯钱,在折算下来,也不及后世的十分之一。而且这一块绝对是纯天然的一等品。 第九十二章李秀宁的愤怒 除了这一只羊脂玉镯,陈应还购买了一盒装着四颗龙眼大小的珍珠,不过珍珠确实很贵,四颗珍珠,足足花掉六百贯。平均下来,一颗却要一百五十贯。不过最让兰儿不解的还是陈应居然花了十八贯买一头西施犬。 一头牛不过六至八贯,一匹骏马也不过十二三贯,但是一只犬就花掉十八贯,惹得兰儿抱怨连连:“郎君,你要给平阳公主送谢仪,奴婢本不该多嘴,可是您却买这么一只没用的畜生,实在是太……太” “太败家了吧?”陈应抚摸着这一只西施犬,西施犬是中国一种古老的犬种,属于玩赏犬种,卖相非常好看,而且智商极高。这一只西施逞雪白色,长长毛发,大大的眼睛,脑袋不大不小,给人有一种非常萌的感觉。 陈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西施犬体型较小,依恋主人。适合家庭饲养。性情活泼,对主人十分忠实、信赖,没事的时候,抱抱它,你会感觉非常惬意!” 兰儿看陈应根本不听劝,就赶紧闭口不言。 送礼,其实是一门很大的学问。陈应现在已经知道李秀宁其实跟柴绍的关系,根本不像史书上写的那样,而且僵得不能再僵了。现在的李秀宁,其实是非常寂寞的,陈应送她一只西施犬,就是想让这只西施犬可以排除李秀宁的寂寞,陪伴她打发无聊的时间。 陈应又从府库里挑选了十匹上好的蜀锦,还有一些琐碎的礼物装上大车,朝平阳公主府走去。 还没等陈应前去叫门,却见马三宝牵扯着出门。 “陈郎君,你来得正好,正欲找你喝酒!” “那敢情好!”陈应道:“我先去见见平阳公主,回头找你!” 大唐的局势在武德年间就好像是坐过山车。绝对够惊心动魄,先是西秦薛举大败李世民,宗罗睺威胁长安,搞得长安一日三惊,风声鹤唳。这边好不容易解决了宗罗睺,薛举死亡,西秦势微,结果旁企地又发动了叛乱,差点把巴蜀荼毒一空。 解决了旁企地和薛举,突厥人又在灵州捣乱,还有王世充在潼关虎视眈眈。这边好不容易盼来了魏征代表李密商量入附,而杜伏威也有意投诚,大唐的局势刚刚逞现一片大好。 结果李渊还没有睡几个安稳觉,这边刘武周又开始纵兵攻打汾州和晋州,并州大都督齐王李元吉与右卫将军宇文歆不和,双方相互弹劾,乱成一锅粥了。大敌当前,内部失和,乃兵家大忌,这边必须派一个可以压制得住李元吉的人物。 本来有资格有威望压制住李元吉的人也不是没有,像裴寂,刘文静等元老大臣,都可以压制住李元吉,然而无论是裴寂还是刘文静,都无法抽开身。裴寂配合太子李建成需要完善法制,调配粮草,而刘文静则负责与魏征谈判。 思来想去,李渊想来只有李秀宁可以抽得开身。 李秀宁是李元吉的三姐,李秀宁别看幼年时的李世民和李元吉都非常顽劣,不过他们都听李秀宁的,李秀宁让李元吉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要说以往,李秀宁出镇太原的话,她绝对没有任何顾虑,收拾一下简单的行囊,随时可以出发,然而此时她心中却有了一个惦念的人,想走却不想走。 今日从皇宫回来,李秀宁就有点魂不守舍,李渊已经跟她透过气了,太原是龙兴之地,绝对不能丢失。太原拥有精壮兵马三万余人,军粮预存足够支持三年消耗,支援太原,李秀宁只需要率领亲卫赶过去就行了。 李渊准备罢免李元吉的并州都督之职,命李秀宁代之。李秀宁坐在寝室内心中忐忑不安,因为她同时听说李渊也有意命陈应为行军总管,率领东宫右率卫勋一府、勋二府,还有左武卫的两个府,共四个府四千八百人马支援灵州。 相较而言,太原的压力并不太大,最让李秀宁担心的还是灵州。因为灵州直接面对的是突厥人,突厥骑兵来去如风,绝对不会坐视陈应顺利抵达灵州,也可以说散关以西,几乎长达一千六百余里的行军途中,到处都是伏击地点。 陈应能应付得来吗? 支援灵州,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李秀宁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向李渊提出异议,不过返回来之后,李秀宁心中却又非常忐忑。 就在李秀宁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寝室之外传来一阵犬吠声。李秀宁不由得心中一紧,她刚刚想让翠儿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听见陈应声音响起:“宝贝乖啊,不要让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犬吠声慢慢停止了,发出呜呜声。 李秀宁不想让陈应看到自己哀怨自怜的样子,深吸着气平静心情,过了片刻只是听着房门给“吱呀”一声的推开,李秀宁一颗心又陡然一惊,慌然抬头看去,就看见陈应笑盈盈的脸。 此时陈应正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犬,轻轻的抚摸着这种小犬的脑袋。 “公主殿下,您喜欢吗?” 陈应将抱着的西施犬朝着李秀宁身前一送。 萌萌的西施犬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李秀宁看到这只西施犬的瞬间,就喜欢上它。 然而,李秀宁喜色才上眉头,忧虑就又上心头。心中暗想:“他终是冷冰冰的唤我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似乎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一道鸿沟,想想自己的身份,李秀宁心里说不出的惆怅,指着案旁的胡床,也语气稍淡的说道:“坐下说话吧。” “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卑职给殿下送一个小玩物!” 说着陈应从怀中掏出一张礼单。 李秀宁大致一扫,发现这张礼单至少要上本八百余贯,李秀宁的脸色一冷,心中莫名奇妙的烦躁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陈应道:“感谢公主殿下援手之恩!” 灯火摇曳着,李秀宁脸上浮现一层红润,也不知道她是娇羞,还是愤怒。 陈应窥着李秀宁灯下那张妩媚的脸,那眸子又大又亮,眼睑的形状也是绝美,睫毛长而弯翘在轻轻的颤跳,然而李秀宁的胸口却起伏不定。 陈应百思不得其解,李秀宁因为什么事情如此愤怒?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李秀宁咆哮道:“你居然敢贿赂本宫,把本宫当成什么人了,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陈应一脸讪然,愣在当场。 第九十三章目瞪口呆 陈应也莫名奇妙,疑惑不解的望着李秀宁,不知道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然而,陈应不知道的是,自从大业十三年柴绍丢新婚的李秀宁独自逃命,李秀宁在心里就留下了阴影,非常痛恨那些没有担挡的男人。所有平阳公主统领过的部曲,都非常清楚,在战场上如果有将士露出胆怯或畏战逃跑,平阳公主根本不用督战队,直接拔刀砍人。 所以对于没有担挡的人,李秀宁从来都是不假颜色。当李秀宁看到陈应高达六七百贯的礼单时,不由的火冒三丈。她瞬间只想到一种可能,陈应向她送如此厚重的大礼,目的就是想推掉支援灵州的差使。 去灵州支援,不仅风险大,而且一路上非常辛苦。看着陈应细皮嫩肉的样子,肯定是不想吃这个苦。 遇到柴绍,她别无选择。她与柴绍的婚姻,她做不了自己的主,当李秀宁遇到陈应的时候,还以为遇到了自己的良人。然而事实上陈应也不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想到这里,李秀宁心中不由得一痛。 突然,李秀宁俏脸变成狰狞起来,竭斯底里的吼道:“滚出去,不要让本宫再看到你!” 陈应也不知道李秀宁怎么的公主病犯了,一股子邪气直窜脑门,正要作,却见李秀宁在灯光下里盯他看的冷峻眼神跟以往大不一样,愣了愣,心里终是明白李秀宁主、他是臣。 仕于公曰臣。--《礼记·礼运》象形。甲骨文字形,象一只竖立的眼睛形。人在低头时,眼睛即处于竖立的位置,字形正表示了俯首屈从之意。本义:指男**隶。陈应终究还是臣,还是君主之仆。他淡淡的道:“即然公主殿下不稀罕这些阿堵物,陈应也不用在这些碍眼了!” 说着,陈应抱起那只雪白俊俏可人的西施犬,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走的时候,非常坚决,就连马三宝要拉他一起喝酒,他就直接推掉了。 经此一事,更加让陈应坚定了信心,一定要混成一个人样。别说一个公主,就算是皇帝也休想给自己甩脸子。 回到府邸,陈应蒙头大睡,直到翌日的日上三杆,陈应这才悠悠转醒。陈应就是这点好,无论遇到什么挫折或不顺心的事情,蒙头睡上一觉,次日肯定会满血复活。 简单洗漱之后,陈应看到兰儿抱着那只西施犬,小心翼翼的道:“郎君,能不能别杀小白吃肉?” “吃肉?吃什么肉?” 陈应有点莫名奇妙。 看着满车财帛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兰儿是非常高兴地的。兰儿道:“我听上说这种小犬肉滚上三滚,神仙都站不稳!” “别听人家瞎说,这一只西施犬可以买上三五百只羊,谁能吃得起来!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谢谢郎君!” 这只西施犬实在是太漂亮了,别说是兰儿,就算是陈应也是非常喜欢。 还没有等陈应吃过早饭,东宫内侍一个叫钱小五的奉太子口谕,召陈应入宫议事,陈应不敢怠慢,拿起两个馒头,跟着钱小五朝东宫走去。这个时代的馒头不同于后世的馒头,准确的说,应该是包子,里面有肉馅的。不过陈应不食羊肉的腥膻味,陈府的包子都是用大肉馅做的。 一路顺利来到东宫,李建成对陈应倒没有客气,在用餐的暖阁里接见陈应。李建成道:“来,来,来,没用早饭就坐下来喝碗粥。” 陈应也不生分,坐下来让边上侍候的宫娥帮忙盛了碗小米粥吃起来。 李建成道:“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刘武周兵犯汾州、晋州,你的圣旨最多三日,门下省就会下达,你需要准备什么物资,本宫提前给你准备一下!” 陈应其实也猜到李建成一早喊自己过来多半是为这事,心想李建成就是不说,陈应也会向他提。 “启禀太子殿下,勋二府全军装备以钩镰枪为主,弓弩和甲胄缺口甚大。”陈应道:“钩镰枪虽然威力不俗,不过那只可以对付旁企地叛军,旁企地叛军中全军都没有几张弓,所以不披甲胄,影响不大。可是突厥人和梁师都军中,都装备着相当多的弓弩,不着甲胄,一旦交战,肯定会损失惊人。” 李建成点点头眼睛看着镶银的筷子尖,心想陈应除了出身太差外,其他地方无一处不让人满意。无论是战胜罗宗睺还是旁企地,陈应都有一定的运气成份在里面。宗罗睺是大意失荆州,没有看起陈应,疏忽大意吃了大亏。 而旁企地则是因为崇义夫人意外出手,杀掉了旁企地。也等于陈应白捡了一个功劳。虽然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过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拥有好运气。 难得是他完完全全的认得清形势,心机沉勇也丝毫不比他人差。 李建成倒是不忌讳年轻人比他更出色、更有心机,他要想掌握将来的大唐社稷,靠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庸才是不行的,当然当自己也是不成的。 李建成道:“甲胄长安城府库里倒是有些,你需要多少,报个数!” 陈应一听到这话,自然不会客气,当既开出了一张单子。 大唐主要制式甲胄分为明光、光要、细鳞、山文、鸟锤、白布、皂娟、布背、步兵、皮甲、木甲、锁子、马甲等十三种。其中明光、光要、锁子、山文、鸟锤、细鳞甲是铁甲,后三种是以铠甲甲片的式样来命名的。皮甲、木甲、白布、皂娟、布背,则是以制造材料命名。在铠甲中,仍以明光甲使用最普遍。 当然,每一种甲胄的特点和功能都不一样,锁子甲是一般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由西域传入中国,最早记载见于《先帝赐臣铠表》。《晋书.吕光载记》描述此类铠甲“铠如环锁,射不可入。当然,锁子甲对弓弩的防御能力不俗,不过对于刀斧劈砍的防御则少弱。 锁子甲固然不如明光铠甲防御力惊人,但是质量更轻,方便士兵身体做出灵活而复杂的肢体动作,比如奔跑、跳跃。 陈应随即写到:明光铠甲八百副、锁子甲和山纹甲各六百副。 李建成看了一眼,摇摇头。 陈应还以为李建成不满意陈应多报,急忙解释道:“殿下,这甲胄一战下来折损率惊人,臣多报一些只是为了作为储备……” “本宫岂能连此事都不知!” 李建成拿起笔在纸上增加了几笔,数目居然变成了明光铠甲一千八百副,锁子甲、山纹甲以及细鳞甲各一千六百副、横刀、陌刀、戈矛、盾牌若干。 陈应看着李建成书写的数字,膛目结舌,李建成给他列出的单子,足足可以武装上万人马。 第九十四章重型雪爬犁 “臣绝对不辜负太殿下厚望!” 陈应诧异的望着李建成,非常疑惑。心中暗忖,难道李建成有意识的在培养私军?把这批物资交给自己,绝对比杨文干强。 陈应其实对李建成也有一定的误解,作为大唐的开国太子,李建成直率、宽简、仁厚,很有才能。被弟弟李世民丑化,不是史书上记载卑鄙平庸的太子。 李建成在军事上的成就,其实并不比李世民差。未立太子之前,他多次奉旨领兵出征,立下了赫赫战功,对唐王朝后方的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剿灭司竹祝山海,镇蒲州,备突厥;讨伐稽胡,剿灭河北刘黑闼,平定山东;屯并州,备突厥;往幽州,备突厥。 需要强调的是,李建成在北部抵御突厥,是李世民中原逐鹿取胜的必要条件,为李唐统一中原奠定了重要的后防基础。在这一系列军事活动中,李建成不仅取得了军事胜利,外战保家卫国,内战更善用怀柔安抚之策,从而赢得了人民的爱戴。 事实上玄武门之变之后,李建成死亡,突厥二十万兵马,兵临长安城下,其实李世民也付出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李建成活着的时候,有他防备突厥,突厥人始终不能过南阴山。 这次突厥陈兵灵州,李建成始终坚持主战,和原来历史上唯一的不同,他原来手中只有一个薛万彻,现在多了一个陈应。 李建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望着陈应一脸郑重的道:“你也知道,咱们大唐如今乃多事之秋,然而突厥人来去如风,五千突厥骑兵屯驻在野猪岭的消息还有一个多月前的,现在也不知道突厥人有没有进一步增兵,灵州距离突厥太近,他们增兵比咱们更加容易,所以本这会向你请旨,给你便宜行事之权!” 这下陈应更加吃惊,“便宜行事”这四个字在古代的意味可不简单,陈应的职责是行军总管,也就是说除了军事,他没有地方行政管理权。不过有了便宜行事就不一样了,他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可以不请圣旨就可执行,比如,狄仁杰说杀了薛青麟都在便宜之内(但是杀其他人就不在便宜之内,这条便宜行事专给查薛青麟欺压所设) “臣何德何能!”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的。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于怎么样,瞬间,陈应心中一暖。这八个字谁都会说可是真正做到的却没有几个人。 李建成接着道:“你还有什么需要,一并说出来,本宫能给你解决的,就立即给你解决了!” “臣请求调拨将作监一百匠户!”陈应道:“雪地行舟,打造难度其实并不复杂,然而这个东西在军事和民事上应用都非常广泛,如果让突厥人得到这个东西,冰雪不再成为行军的阻碍,大唐两三千里的边境线上,随时随地将成为突厥人的突破口,所以能瞒一时就瞒一时,绝对不能将雪地行舟的秘密外泄。”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突然明白了为何许敬宗拿了自己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的秘密,却没有在大唐军队全面推行开,恐怕是李渊担心这个秘密外泄。 李建成道:“这个本宫可以作主,调给你二百户。雪地行舟不在匠将监打造,要去哪里打造?” “臣对长安不太熟悉。”陈应道:“不用就放在勋二府军营,勋二府全军将士可信!” 李建成的动作相当快,早晨与陈应过府商议,不过两个时辰后午后二百匠户就抵达了勋二府军营之中。 这二百匠户为首的是一名将作监作。将作监分为掌土木工匠之政,总左校、右校、中校、甄官等署,百工等监。而监作则是正九品的小官,当然可理解为监工。 或许是因为阶级不同,陈应对监工可没有什么好感。不过,通过介绍,陈应这才对这名九品监作肃然起敬。 林传福是一个吃百饭长大的苦孩子,在大业初年,当时林传福才十四岁,因在工部将作厅前乞食,给官府抓拿充入匠户。因为年纪幼小,也因为没有固定匠户人家收留,就混吃百家饭,跟着各行匠户出役学习,待他成年之后,已经是陶冶木瓦漆画诸术无一不能的全才性大匠,尤擅营造将作。 林传福最出彩的莫过于为杨广造龙舟,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在进围东都时,杨广龙舟被叛军烧毁。大业十一年,杨广重新打造龙舟,这个时候二十五岁的林传福成为主事之人,林传福主导了龙舟制作,这艘高四十五尺(隋尺折今二十九点五一厘米),长二百尺,上层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二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臣船他仅用了一年时间就打造完毕。 可见林传福的能力是多么的强悍。杨广大喜之下,就赏赐了林传福一个正九品的监作之官。别看林传福的这个官不大,可以在将作体系内,却是破格隆恩了。因为匠户在古代属于贱籍,九品官再小,那也是官。 就好比后世一个普通临时工要成为正科级干部,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陈应看了一下名单,这二百名匠户,涵盖了壕寨、石作、大木作、小木作、锯作、竹作、瓦作、泥作、砖作、窑作等涉及营造将作的十二工种之外,还涉及铁作、制舟、制车等相关行当有二十六名大匠师率领。 陈应暗暗惊讶,李建成对他实在是太好了。要知道整个将作监虽然有三千余匠户,但是其中拥有大匠师级别支持等级的人不过三十六人。事实上这每一个大匠师的含金量,不比林传福这个监作低。 陈应将雪爬犁的样式的功能与林传福等人粗略一说,林传福果然是一点就透,马上组织工匠展开制作。 陈应为了运输军用物资,自然不能使用小型的雪爬犁,他需要的是重型雪爬犁,制式是长二十二尺,雪橇的宽约两尺有余。可以装载四千余斤重物。这样一个庞大的雪爬犁,只要围上兽皮,在上面睡觉都没有问题。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第一架雪爬犁已经打造了出来。林传福让人通知陈应。 陈应急忙前来观看。 第九十五章大计划 陈应看到这具刚刚打造的雪爬犁,瞬间就被吸引住了。柳木做的雪橇,打磨得光滑如镜,最让陈应奇怪的是,整个雪爬犁,居然没有用一根钉子。 “钉子在晃动过程中,会慢慢脱落,用榫就不一样了。榫对准铆后用水泡浸。木头一涨比钉子钉还结实。” 林传福看着陈应,笑盈盈的解释道:“陈将军发明的这个雪地舟非常高明,不过可以用来装货,还可以载人。只要支上暖棚,放上火盆,脚炉,就算冰冻三尺,在里面也感觉不到寒冷。” “不错,不错,非常不错!”陈应点点头道:“咱们这种雪地舟一次性打造至少八百具其中一半打造成载人的暖棚,一半打造成载货用的空架!” 陈应此时已经知道了,李建成并不当算让陈应率领勋二府前往灵州,而是准备提升他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武散官),以东宫右率卫将军,统领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共四府十六团四千八百人支援灵州。 按说陈应这个年纪实在太轻,李渊也不会同陈应领兵。不过也不知道秦王李世民是出于准备看陈应笑话,还是给李建成一个用人不当的机会,居然没有反对。而朝中众臣,向来以太子马首是瞻,居然附议。 所以,李建成顺利通过了李渊,经过门下省任命陈应为忠武将军、领太子右率卫。李建成批成陈应的兵刃和甲胄、粮秣是四用在四个府上,而非是一个勋二府。四个府又十六个团,足足拥有四千八百余名战兵,为避免中途出现非战斗减员,只能打造尽量多的雪爬犁。 在雪爬犁上装了皮棚,就像马车一样,可以躲里避寒,不仅可以节省将士们的体力,同时也可以减少非战斗减员。 陈应是一个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人,随着林传福打开了陈应的思路,他思路也瞬间活络起来。马车可以搬上雪爬犁,床子弩为何不可以搬上雪爬犁? 打造成雪爬犁弩机车? 投石机呢? 偏厢战车呢? 是不是也可以打造一个庞大的指挥车? 偏厢战车? 偏厢战车是明代名将孙承宗发明的战车,他采取吸纳戚继光车阵的优点,博揽众家之长,形成一套完整的战车战法,让来去如风的满清骑兵望而兴叹。突厥骑兵来去如风,这个偏厢雪爬犁,只要首尾一围,就可以组成一个移动的盾牌墙,无论多少骑兵,望着这种盾墙,只得望而兴叹。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陈应就吃住都在勋二府驻军大营内,与林传福等人商议着打造更多功能性的雪爬犁,在陈应的捣鼓下,陈应陆续发明出了,可以在停止时发射三枪寒鸦箭(既床子弩)的床弩箭爬犁。 可以装载并排四口大锅,一次性可以做出供给一百十二人吃饭用的炊事爬犁。 长三十三尺,宽六尺携带八面行军战鼓的传令爬犁。 加装了三叠升级梯的瞭望爬犁。 可以同时让十二名士兵躺在爬犁上休息的房车爬犁。 最让林传福无语的是,陈应居然打造了一个中军指挥爬犁。 这个中军指挥爬犁是陈应的发明灵感来源于赤壁之战时曹操的连环船,他打造四具长二十八尺,宽约一丈二尺的房车爬犁,宽阔的地形中,就可以将四架爬犁并装在一起,组成一个长五十六尺,宽二十四尺的巨大房车爬犁,这个庞大的爬犁车拥有将近四百平的面积,足够陈应在车里召集四府十六团又四十八旅将共一百余领举行作战部署会议。 二百余匠户,用了三天时间打了一百多架雪爬犁,不过距离陈应需要的雪爬犁的数量,相差甚远。不过陈应通宵达旦,熬夜了一宿,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魏文忠苦劝陈应,陈应只好返回家中休息。 陈应连澡都没有洗,就合衣躺在床上,刚刚睡了不过半个时辰,甘露殿常侍陈齐率领宣旨仪仗一百余人打着号旗浩浩荡荡抵达陈应府邸。 中官宣旨,陈应不敢怠慢,只好红着眼睛出来接旨。 当陈齐看到陈应的时候,凑近陈应低声道:“本家,年少戒色!” “握草!”陈应很想解释,自己根本不像陈齐想象的那样,可是陈齐却摆摆手道:“这是中旨,不用下跪!” 陈应也讨厌动不动下跪,躬身肃然。 陈齐就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大唐皇帝制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宁远将军、折冲都尉陈应,燃薪达旦,破卷通经,授以伯爵勋职理宜然也。不意朕访边务,梁贼扰我灵州,尔援古今颇牧。兹特授尔为忠武将军,太子右率卫将军,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哉。武德元年十一月二十。” 陈应现在的古文言文的功底多少有点了,特别是对于应用公文多少有点了解。尽管早在李建成通了气,可是陈应听到圣旨,仍旧兴奋异常。 一个正五品宁远将军、折冲都尉在大唐将来有六百七十多个,属于中层军官,可是右率卫忠武将军则不一样了,而右率卫忠武将军,则是正四品官职。从职权上来说,忠武将军,等同于十二卫将军。那个时候,十二卫相当全国十二大军区,作为副手。陈应此时的军衔应对比中将或少将。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现在陈应考虑的也不仅仅是自己,而是这次灵州能不能保住。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陈应现在开始疯狂的筹备中,没有棉花,只能尽快加工出来足够多的羽绒服,否则光有暖棚雪橇,一样无法避免大规模非战斗减员。 陈府大力收购鸭子毛,然而陈应发现市面上的鸭子毛居然没有了,别说廉价买,就算高价买,也买不到了。得到这个消息,陈应大急。 “怎么回事?” 陈应望着梁赞问道。 梁赞躬身道:“据说羽绒被服一床两幅被褥,居然卖到百贯,现在全城各家都在高价购买鸭子毛。” 陈应皱起眉头道:“都是谁在购买鸭子毛?” “京兆韦氏,闻喜裴氏、京兆元氏都在买!”梁赞道:“就连万年县令苏护也悄悄让家人买鸭子毛囤积!” “买得好!”陈应还真没有忘记苏护的过节,兰儿所受的屈辱,事实上李孝广只是一个把,而握刀的手其实是万年县县令。 得知苏护居然在暗中购买鸭子毛,一个巨大的计划在陈应脑袋中慢慢形成。 第九十六章善恶一念之间 陈应想对付苏护,以他现在的实力而言,实在是太难了。尽管苏威已经失去圣眷,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陈应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出手对付苏护,也不一定成功,反而有可能功亏一篑。 所以他必须找到一把可以帮助自己的刀子。当苏护也在指使人手暗中收购鸭子毛的时候,这个刀子出现了。 陈应将羽绒被服献出李渊,不是因为陈应大公无畏,可是陈应知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么一大块蛋糕,以陈应的实力和身份,根本保护不住这么一块大蛋糕。所以顺水推舟,陈应将羽绒被服献给了李渊。 现在他却被奉命率军支援灵州,而军中将士防寒问题成了重中之重。现在不比后世,在家禽没有形成规模化养殖的时候,整个长安城,整个天下的家禽仍不足后世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陈应没有详细统计长安城内的羽绒有多少。不过四千八百余人,人手至少一套羽绒服至少需要三四斤羽绒,一个羽绒睡袋至少需要七八斤,平均每个人需要至少十二斤羽绒,不算备用,一次性就需要五万七千六百余斤羽绒。 可以说长安城即使全部搜集,肯定没有这么多羽绒。然而军需当先,其他只能靠边。无论太子,还是李渊绝对会硬着头皮,让将士们穿着单衣上前线。在大唐内部,谁也没有李渊和李建成这两把最锋利的刀子了。 陈应最初的目标只是李孝广,然而苏护居然还好不死活的跳出来,陈应自然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现在谁碰羽绒谁倒霉。其实也不能说是全部倒霉,至少是根基最弱,后台不太硬的人是倒霉蛋,如果苏威的圣眷不衰,那么苏护怎么也不可能沦为这个倒霉蛋,不过现在他却是最好的替罪羊。 陈应急忙去东宫寻找李建成,可是李建成却不在东宫,直到掌灯时分李建成这才返回。陈应耐着性子,连续续了七次水,这才等到李建成到来。 李建成道:“陈将军,你不去筹备出兵事宜,在这里有什么事?” 陈应故作犹豫,不急不燥的道:“臣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情,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李建成笑着问。 陈应道:“太子殿下,右率卫支援灵州,羽绒被服恐怕不易弄到了!” “哦!”李建成的眉头皱起,问道:“怎么回事?” “臣发明羽绒被服,短短时间风靡长安,如今长安的所有羽绒皆被各大世家和门阀囤积起来,要想赶制右率卫羽绒戎服,恐怕不易做到!”陈应道:“若有羽绒戎服和羽绒睡袋御寒,恐怕将士们被冻伤冻死甚众!” 李建成看着陈应眉眼间毫无担忧之色,窥得他似乎有应对之策。就问道:“陈将军似乎有应对之法?” 陈应点点头道:“各大世族门阀囤积羽绒,无非是为谋利。” 李建成点点头。 作为世族子弟,李建成非常清楚这些世族门阀的秉性,这些世族门阀眼中只有家族,从来没有江山社稷,国家利益。现在他们为谋私利,肯定会置国法于不顾。现在已经被各大门阀吃到嘴里的肉,再让他们吐出来,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除非是拿国库之钱,高价从他们手中买过来。不过坐地起价,也同样是世族门阀的秉性,一旦朝廷出面购买,他们肯定会以十倍,甚至数十上百倍的价格卖给朝廷。 朝廷自然不想做这个冤大头,可是却又不能不管不问。 陈应道:“让世族门阀顾全大局,无疑是对牛弹琴。那不如就杀鸡儆猴!” “谁是鸡,谁是猴?” “京兆杜、京兆苏,京兆刘为鸡,荥阳郑、太原王、闻喜裴为猴!” 事实上陈应所提的这六家,都有着非常明显的代表性。京兆杜氏为官宦世家,在北周和隋朝时期三品以上高官,其代表人物就是义兴郡公,隋朝工部尚书杜果。而现在的青年才俊则是陕州总管府长中杜如晦。 京兆苏氏也是京兆名门,特别是在苏威时期成为隋朝四贵之一,京兆苏氏就成了京兆有名的望族。而京兆刘氏最杰出的代表,莫过于大唐的纳言、特进、户部尚书、尚书左仆射刘文静。 陈应提出的这个鸡,或多或少都给秦王世有点关系。此时李建成也醒悟了过来,这是要敲打一下秦王李世民,省得他得意忘形。 李建成道:“这几家也非良善之辈,只怕会不易捉到他们的痛脚!” “但是他们终究还有是痛脚的!”陈应道:“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太子殿下还怕他们真的敢耍花招吗?” 对于老百姓,皇帝高高在上,绝无人敢反抗,事实上这世间就没有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力。至少在这个的问题上,当今李渊也好,李建成也罢,他们都无法任着性子来。 要是强行将各世族门阀收购的羽绒拿出来,京兆贵族与朝中其他派系即使未必敢集体罢工,但是暗中阻挠一二就足以使局势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使政令连皇城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将天下局势掌握在一人手中。 不过若是构陷其中几家谋犯,无论是关陇贵族集团还是山东贵族集团,他们只要看到李建成父子证据确凿,保政不会在这一事件上与李渊父子纠缠。 “此事绝不可跟外人言,”李建成严厉说道,“你便当此事未曾提起过” 陈应知道李建成心动了,但是构陷杜、刘、苏三家也未必容易的事,但是一旦偷鸡不成并且事情败露就是大祸,李建成不可能不小心,也不可能不跟李渊商量就用此策。 自己无罪无过,险遭灭门之祸,这是事实。尽管陈应也知道构陷三家,会让不少无辜的人枉死,但是陈应却不是一个心软的滥好人。就凭苏护对自己和兰儿做的事,他就已经有了必死的理由。 没有人会一辈子专做坏事,也没有一辈子全做好事,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这便是人性。 苏护的仇不能不报,要除掉苏护这个万年县令,唯有李渊和李世民父子出手。具体如何做,怎么做,那就不是陈应关心的话题了。 第九十七章富贵险中求 对于李建成来说,李世民对于最大的威胁还是因为战功问题。迫于形式的需要,李建成不可轻易离开长安。而秦王则可以不有牵绊的率军出征。 现在李建成好不容易利用瓦岗李密、江南杜伏威欲请附和结盟事情,吸引了朝廷的主要注意力,让陈应率军支援灵州。陈应能不能成功,李建成要悉数担责。 陈应如果可以顺利解围灵州,也可以让李渊降低对李世民的依赖程度,李建成自然不愿意陈应出现任何差池。陈应需要甲胄,李建成利用职务之便,超额满足陈应的需求,陈应需要匠户,李建成也毫无犹豫的满足陈应。 李渊同意在这个时节支援灵州,其实就是出于陈应发明了羽绒被服,因为羽绒被服的出现,可以大量减少非战斗损失。可是如今长安城的羽绒被世族门阀抢先买空,也就意味着陈应无法顺利完成任务。 要说羽绒被服的暴利,李建成可不这样想。尽管羽绒保暖性好,不可到底不如上好的皮草华贵,真正的贵族还是不不屑使用,可是高昂的费用也不是平民百姓可以负担得起的。长安疯狂抢购羽绒,也极可能是李世民在幕后指使。 他们抢购买羽绒的真正用意,并不是谋利,而是为了扯陈应的后腿,也是为了激化李建成与长安勋贵门阀势力的矛盾。 陈应不是门阀子弟,自然不明白门阀真正的可怕之处。世族门阀世代联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盘根错节,关系错综复杂,所谓的杀鸡儆猴,根本就无从谈起。只要李建成敢举起刀,势必会让现在的形势变得一团糟,不管错在谁,李建cd是要担责的。 服软认输,自然也不是李建成的性格。李建成让郑观音将一床羽绒被褥包裹起来,亲自带着去了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李纲的府邸。 李纲的门房名叫李念波,年约四旬,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随李纲旁听学习十数年,李念波尽管只是一个李纲的门房,却是一个非常有学问的人,他尤其擅长经义文章。 李念波看到李建成赶紧躬身行礼“卑下拜见太子殿下!” “后学末进李建成,求见前辈先师文纪先生……”李建成在大门紧闭的李纲府邸外恭恭敬敬行礼报名。 然而李建成对李纲的称呼却把李念波吓了一跳。叫前辈叫先生都无所谓,这先师岂是随便叫得的?古今数千年,有资格被称为先师的不过只有孔子和颜子两个人,如今李建成一上来就管李纲叫先师,作为一个一辈子尊奉儒术的资深人士,李念波很有些觉得不能接受。 不过李建成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包袱,他恭恭敬敬侯在门外,真的仿佛一个虔诚的弟子在拜见儒门师圣一般。 李念波摇摇头,返回内院面见李纲,将李建成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到李纲的耳朵中。李纲悠悠长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太子殿下遇到的麻烦还不小啊!” 李纲是隋末名臣,曾当过隋唐两朝三个太子的师傅,李渊建唐称帝后,拜李纲为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别看李建成是太子,在李纲面前,他还是学生。 李建成一脸虔诚的向李纲恭恭敬敬的施礼:“末学后进拜见前辈先师文纪先生!” “先师万万当不起!”李纲道:“能让太子殿下屈尊降贵,看来所图不小啊!” 李建成脸不红,气不虚的道:“文纪先生上晓大略,下通经史,若成纪先生当得不先师之称,试问这天下何人当得!”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尽管李纲不好财货,却爱虚名。李纲板起脸道:“太子殿下莫要如此,图惹人笑话!” 不过,李纲的眉眼间难以掩饰他的兴奋和喜悦。 李建成微微一笑,了然于胸。于是将长安世族门阀为谋私利,哄抢羽绒的事情与李纲娓娓道来。 李纲听完李建成的话,拍案而起:“该杀,实在该杀,大唐如今乃多事之秋,士绅皆有安邦定国之责,居然为谋私利,坐视军中健儿忍冻受饥饿,老夫责无旁贷!” 李纲虽然只是大唐的一个礼部尚书,不过李纲的声誉极佳,哪怕是孔颖达也没有李纲的声望更隆。在朝堂里,李纲代表的就是清流,这一帮清流可不管你是什么门阀,什么家世,逮着就会往死里弹劾。 李建成请出李纲,可显然朝堂肯定会一番热闹。 大唐军中也用医官,但是数量极少,差不多每军一万两千五百余人才配一名军医官,重视军营医治问题的将领,也许会给军医官也添两名助力。平时治个头疼脚痛训练伤,勉强够用,到战时出现大量伤亡时,这点人手就根本不就抵事。 激战时,当场死亡者总是少数,大多数是失血或伤后感染而死,造成大量减员。影响卒伍士气有很多因素,伤者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医治,即时不是最重要的,也是不容忽视。 当然了,医生这个职业,对从业者的要求很高,培养时间又长,有能力长时间培养子弟断文识字的都热衷功名,医生这个职业虽然也受尊敬,但毕竟不归入士绅范畴,这也造成当世医生的稀少。 陈应返回府邸之后招来陈怀仁。陈怀仁本是跌打郎中,在泾阳之战,跟陈应学了一会诊治外伤的本领,可是如今大唐军队内的伤员,还轮不着陈怀仁出手。陈怀仁为了生计,不得不在长安城内开一个小的药铺。 陈应望着陈怀仁问道:“怀仁,最近这阵子也没有过问,你那个药铺如今如何?” “别得了!”陈怀仁一脸郁闷的道:“入冬以来,伤寒病人大增,可有钱人根本看不上俺,能看上俺的,都是穷鬼,虽然没少忙,不过没啥油水,别说赚钱了,还贴进去不少药钱!” “我看你这个坐堂郎中也甭干了,跟我去灵州一趟,保不齐也能混一个医官!”陈应道:“不过,你也清楚,战场上刀枪无眼,风险还是有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怀仁道:“富贵险中求嘛! 第九十八章冷遇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陈应拍拍陈怀仁的肩膀笑道:“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郎君所言极是!”陈怀仁叹了口气道:“长安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勋贵多走狗,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 “既然怀仁也不想待在长安,那咱们把这个差使办好,争取外派!”陈应突然道:“我想给你商量一件事!” 陈怀仁道:“有啥好商量的,郎君您有事吩咐就是了,我保证给你办好!” 陈应想了想道:“我知道城中经营药材铺子的,多为病患上门看诊过,现时抓药或研磨成散剂,或使病患家属直接带回过去煎服。有一些常规病症,特别要用到散剂的,药材铺子会事前研磨匹配好的散剂拿纸包好,有人来看病,拿了药包就走。军中伤患,基本上以外敷药剂为主,咱们可以不可以提前把药剂配好,需要用的时候,拿一包就用!” “这个嘛!”陈怀仁沉吟道:“若是在长安城中坐堂,这病情就是因人而宜,差不多的病,有的人需要多下药,有的人就需要少下药,这是不同的!不过,外伤用药,大体差不多,应可行。” 陈应虽然不懂医术,却陈怀仁这种说法,肯定是根据病人不同的体质和抗体,进行对症下药。就像后世非处感冒药,有人吃一片就好,有人吃了几盒都没有效果,就是因为体质和抗体不同。 “把药剂制成中成药!你现在开始琢磨一下,药剂分为四种,止血外敷药剂,止血内服药剂,除火毒药剂(可以理解为消炎药)和风寒药剂。你先把你那个药铺里的药剂,能用的都用上,我让军需官找你会帐!你那药铺里没有的药,列出一个单子,军需官会专门尽快采买!” “这个好办,我现在都可以写方子!”陈怀仁冲李初七努努嘴,李初七也是一个有眼力劲的,赶紧跑来了给陈怀仁研磨。 陈应伸手拦住了陈怀仁,说道:“现在不要忙着写方子,等我说完。右卫率现在有一个从八品的医官,而且还是老得快走不动路了,这两千多里路,我估计他有命去,没命回来,所以,我准备让你成为随军医官!” 陈怀仁不假思索的道:“那行,我把远桥、初七都带上!” “他们都跟着还不够!” “不够?” “我准备在右率卫成立战地救护队,人员初定为两旅一团的编制!”陈应望着陈怀仁道:“人手你自己去招募,不会医术也不用怕,简单的包扎、战地救护非常好学,咱们可以边教边学。” 李初七听到一个团,眼睛都让亮,兴奋的道:“郎君,师傅当校尉,俺可不可以当旅帅?” 陈应弹了一下李初七的脑袋瓜,笑道:“还没有想到初七居然还是一个小官迷!” 李初七羞红了脸道:“俺俺……” …… 行军打仗,特别是像陈应这次远征两千余里,准备工作需要做得非常多。虽然他只统帅四府十六团共四千八百余名将士,然而这却不计算辅兵人数。如果计算上辅兵人数,这个数量已经接近了万人规模。 让东宫右卫率副率高允文非常搞不懂的是,圣旨下达已经三天,两日之后全军就需要开拔,可是右卫率将军陈应居然连面都没有露。 高允文乃北齐皇族之后,是属于汉化鲜卑一支,与汉族高氏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随着历经北周、隋、唐,高允文一族彻底同化,与汉人无异。高允文是渤海人,与前朝四贵之一的高颖是同族。 他在隋朝时为千牛卫司射掌御,这是一个可以跟随皇帝的高级侍从武官,也是传说中的大内侍卫,而且高允文还是一个拿着弓箭的侍卫。不过随着杨广将高颖削职为民,高允文的这个六品司射官也在大业七年被免掉,不过他大业十三年的时候,重新被启用,成为了骁果军御前直后。 后来他跟庞玉投降李唐,被调任东宫右卫率副率。算是升了三级。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允文和庞玉一样,都是军人的楷模。他虽然不满陈应这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不过,陈应毕竟是李渊颁圣任命的右卫率将军,他就算不满,也不敢发泄出来。 十一月二十三日,在陈应接到圣旨的第三天,陈应总算去右卫率的衙门。就在陈应抵达右卫率衙门的时候,东宫右卫率府节堂内,只有高允权一个人。 新官上任,怎么都上迎接一下,可是居然只有一个高允权尴尬的站在厅中。 右卫率府,事实上和后世军分区一个性质。不府下辖四个府的兵力,还拥有长史、司马、录事参军、记室参军、司仓参军、司兵参军、司骑参军、司铠参军、司礼参军(相当于军纪官)等属官。 右卫率有两名副率,分别是左副率高允权和右副率何月京担任。右卫率长史段伦,这位可是大有来头,他不仅仅是李建成的心腹,同时还是李建成的妹夫,高密公主的夫婿。 陈应望着尴尬的高允权,不以为然的笑道:“看来有人并不高兴我过来!” “高副率,你说是不是?” 高允权讪然笑道:“诸位同僚不知府率虎驾驾临,我去叫他们!” “不用麻烦了!”陈应也不是雏鸟,作为右卫率的骄兵悍将们,正想着看自己的笑话。陈应冲梁赞杀气腾腾的道:“点聚将鼓,三通鼓不至者,军法从事!” 第九十九章誓师祭旗 “咚咚……”浑厚的战鼓声响起。 右卫率一处营帐内,右副率何月京、长史段伦、司马陆德操、录事参军纪同、记室参军杜善果、司仓参军赵青河、司兵参军叶苏、司骑参军顾长顺、司铠参军裴文邕、司礼参军陶东海等属官齐聚一堂。 驸马都尉段伦高坐在主座上,悠然的喝着茶。右副率何月京偷偷掀起门帘,观察着校场上的陈应。 天空淤积的阴云,开始落下雪花,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陈应站在右卫率的校场上,一动不动,仿佛如同一尊塑像,雪花落在陈应的甲胄上,渐渐的掩盖了甲胄原本的颜色。 何月京苦着脸道:“段驸马,差不多得了,别弄得太难堪,大家都下不来台!” 段伦不为所动,依旧眼里闪烁着鄙夷之色。 右卫率司马陆德操愁眉苦脸的望着段伦:“段驸马,你倒是说说如何办才好,一通鼓眼瞅着就要敲完了。你再拖延不决,陈应那个犟脾气要是犯了,把我们拉出来以正军法,你要如何是好?” 陆德操年约四旬,瘦长脸、尖下巴,一脸腊黄病容,曾任隋朝兵部库部掌固,李渊称帝,他找了机会,投到裴寂门下,捞到升官的机会,他从一个从七品掌固,晋升为从四品司马,本以为迎来人生辉煌巅峰的一页,哪里想到这个四品大官的位子还没有捂热乎,就有这桩祸事降到头上来? 陆德操这官当得不容易,他不敢得罪驸马都尉长史段伦,可是他同样也不敢得罪陈应。陈应的底细,早在圣旨刚出中宫的时候,他们早已查得门清。包括陈应与平阳公主关系暧昧,与苏护交恶、与柴绍不和睦的事情,他们都查了一遍。 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吓一跳。尽管陈应一路走来,多少有点运气的成份,然而不可否认,陈应凭的是真本事。而且陈应是一个敢杀人的主,他晋升右卫率勋二府折冲都尉时,上任之初就拿从龙元勋段偃师之子段志感立威。虽然段偃师的官职不高,只不过是一州刺史,正四品上。 关键是段偃师曾是李渊的书法书佐,拥有直达御前的奏请之权。唐朝拥有十道三百六十州(武德年间没有固定,这个数字贞观十四年的)可是拥有直奏之权的刺史不足十分之一。然而陈应硬是没理这岔,该立威还是立威。结果是人家屁事没有。 别看陆德操的官职比段志感大,可是他还真没有段志感的后台硬。段志感不仅有一个正四品刺史的老子,关键是段偃师的门路非常广,无论是左仆射裴寂,还是右仆射刘文静,多少都有几分情谊。 他陆德操本身就是一个看管仓库的小官,根本没有什么应变之能。被陆德操问得不耐烦了,就摆摆手道:“正法?怎么正法?把咱们都正法了,他陈应小儿一个人上战场?” 录事参军纪同也和陆德操一样,都是属于没有后台根基的小官,不过纪同却是一脸古波不惊,仿佛如老僧入定。看着段伦不理睬自己,陆德操不由得压低声音道:“老纪,你看!” 纪同语重心长的道:“陆司马啊,要记住,法不责众!” “啊!”陆德操瞬间恍然大悟。 法不责众,这是封建时代一种特有的现象。现在除了左副率高允权之外,整个右卫率的属官和佐官都在这里,点卯不到按律当斩,可是陈应却不能把整个右卫率府全部杀光,最后除了他陈应灰头土脸之外,于事无补。 记室参军杜善果额头出汗细细的汗珠,要说后台杜善果也有,他是京兆杜氏出身,虽然只是偏支子弟,却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杜氏撑腰。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想起陈应,他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成车成车拉进长安城的首级。 杜善果仿佛像下了极大的决心,正准备朝着帐外走去。 “杜参军,稍安勿躁,就是再给陈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就地正法——难不成他会血洗右卫率?”段伦压着嗓子耐心的安慰心思惶恐的杜善果,眉头微蹙,说道,“你若是不信,就等着看,看看陈应敢不敢斩我的首级?” “段驸马你为何如此肯定?”右副率何月京眯眼看着段伦,不阴不阳的说道:“你是当朝驸马,背后有金枝玉叶护着,不对,还有太子殿下呢,这个点卯不到,这个罪名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这个责任段驸马能不能担得起,我不知道,我可担不起。你们要胡闹,那好,尽管闹好了,我何某人就不螳臂当车了,我现在去应卯,将来要打要杀,听你所便……” 说着何月京理不理段伦,掀起门帘,朝着校场走去。 何月京不傻,得罪段伦固然前程堪忧,可是得罪陈应,他马上就会有性命之忧。别说不清楚,何月京却清楚,陈应要杀人,绝对不会顾忌。 可是就在何月京走后,陆德操也起身朝着段伦拱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连续离开的何月京、陆德操,右卫率中军亲卫团校尉卫靖北也转身离开…… 尽管雪花落在脸上,透着刺骨的凉意,可是陈应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火,如今灵州军情如火,可是他们倒好,只因为自己是庶族出身,就是因为自己没有门阀背景,就是因为一个过硬的老子,他们居然罔顾国法,与自己坚决对决。 “怎么办?真把他们全部杀了?” 陈应不禁嘀咕起来,法不责众这是官场大忌,就算是皇帝遇到百官抵制的时候,也只能选择退让,更何况是自己? 难道真要向段伦低头? 就在第三通鼓响起的时候,东宫右卫率的左副率高允权第一个抵达校场,接着就是右副率何月京、司马陆德操,直到这个时候,陈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陈应不可能将右卫率所有属官全部以点卯不至的罪名全部杀掉,但是杀掉几个为首闹事的人应该不算大事。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越来越响,校场上的应卯的右卫率属官越来越多,等到三通鼓敲完,出乎陈应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右卫率诸属官故意让他难堪,会一个人不至。然而,当三通聚将鼓尚未敲完,右卫率属官将佐共三百余人全部抵达校场,就连驸马都尉、右卫率长史段伦也没有迟到。 陈应望着段伦眉眼间闪光的精芒,猜测到让自己难堪的主意,估计就是出自这位驸马之手。不过,在陈应看来,段伦此举,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段伦眯起眼睛望着陈应,看着陈应那张近乎完美的俊脸,他忍不住想上去给他一拳头。这个想法段伦只是想想而已,让他出手,他绝对不敢,陈应非常狠,一旦动手,吃亏的绝对是他。 陈应面沉如水,让别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就在这时,太子李建成大步而来,陈应便沉声吩咐左右,“准备为誓师祭旗” 第一百章夺军(上) “呜呜……”悲壮而浑厚的牛角点号响起,右卫率士兵拉着祭旗的牲畜到战旗前,李建成手起剑落,完成祭旗仪式。 李建成将关防印信和鱼符交给陈应。然后语重心长的道:“此行艰难,以保全为要,毙敌尚在其次……” 陈应听懂了李建成的意思,支援灵州,只是为了应对最糟糕的状况。能不打则不打,因为这个新生的大唐,实在没有实力跟突厥对抗。 “末将会见机行事,不会让太子殿下蒙羞!”陈应郑重的道。 李建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陈应道:“你去灵州,将这封信交给灵州长史杨则,杨则为弘农杨氏之后,与本宫有旧谊,杨则会看在本宫的面子上,给你多加扶持!他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你也要尽力帮助他!” “这是自然!” 李建成拍拍陈应的肩膀道:“一切好自为之,本宫等你回来给你庆功!” 陈应返回校场,下令开拔。羽绒被服之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借李建成之刀除掉苏护的计划,最终还是落空了,这让陈应很是遗憾。 不过此事倒没有出乎陈应的预料,苏护之妻窦氏,怎么着也跟李渊挂着亲戚,对于这种小小不然的事情,李渊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建成请出李纲,弹劾各大门阀垄断羽绒谋利,朝廷里的清流闻风而动,一日之间,弹劾奏折多达上百。关陇贵族和山东贵族集团迫于舆论压力,向李渊作出让步。 每一家拿出垄断的羽绒,或是数百数十,总之,最终交出了莫约七千斤羽绒。这七千斤羽绒对于右卫率府而已,无疑是杯水车薪。陈应也贡献了陈府先前收购的羽绒,总算勉强做出了一千套羽绒睡袋。 不过,李建成还是在职权许可之内,给了陈应极大的便利。李建成调给五千六百张羊皮,平均每可士兵至少可以获得一张羊皮,虽然一张羊皮不足以抵挡如此严寒,尽管仍有大部分缺口,不过这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居庙堂则忧其君,陈应也理解李建成。李建成虽然是太子,不过所有的事情却也不尽率性而为。李建成还让陈应携带了上万斤药材,当然以外敷居多。 陈应以右卫率亲卫团作为部队先导,开出城外。从西华门出,当先导部队走到西三十里铺时,翊二府才堪堪出长安城。这次支援灵州,陈应所携带的物资非常多,林林总总居然不下上千辆大车运输。 长安周围官道上的积雪早已被京兆府差遣民夫清扫一空,至少京西五十里范围内,雪爬犁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也幸亏陈应做了两手准备,所有的雪地之舟都是装上轮子可以当作马车,有积雪的地方就可以拆下车轮,成为雪爬犁。这次陈应支援灵州,战兵是四府十六团,不过随军民夫则多达五千余人,有五十多名里正率领。 这些民夫的成份非常复杂,有种田的农民,也有铺子里的学徒,也有作坊里的雇工也有周围的猎户。不过拥有各自的里正率领,倒少了陈应不少事。 大军长安后一路向西,行至盩厔县时,队伍队形已经散乱,清点一下人员,居然超过三分之一的将士没有跟上来。众将士叫苦连天,唯一保持成建制齐装满员的只有陈应的老部队勋二府表现得可圈可点。 陈应并没有命令部队进驻城内,盩厔县是一个下县。不足千户人口,城不过八百余步,如果让全军将士进驻城内,那可真是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越盩厔县十六里的沙梁子,是一处避风的凹谷。陈应命令部队在此扎营。天气寒冷就有天气寒冷的好处,扎营的时候,根本不用打桩,将砍下来的木桩放在地上,一锅热水浇下去,一刻钟后,冻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 部队从申时四刻开始扎营,直到酉时三刻,掉队的士兵仍旧没有全部赶上来。陈应将四辆打造好的中军指挥爬犁组装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指挥车。在指挥车上升起火盆,车内温暖如春。 等右卫率府中军诸参军、左右副率以及四个折冲都尉、八个果毅副尉抵达后,陈应单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的盯着众人。 陈应脸色阴沉如水,在场的众人感觉一阵发虚。实在不怪陈应恼火,事实上勋一府、翊一府和翊二府的表现非常差劲,甚至连民夫都不如。民夫被他们各自的里长用鞭子督促着,反而按时抵达营地。 “对于尔等之前如何,本将军不想追究!然而尔等的表现,实在让本将军失望”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厉声喝道:“四个折冲府十六团,不足五千士兵,八十里路,居然跑丢上千人……” 众将领大气都不敢喘,如果没有勋二府作为比较,他们也好推脱,毕竟理由很多,像什么天气寒冷,道路不畅啊,可是勋二府是他们的同时出发,走一样的路,却比任何一个府来得都要早。 关键的是,勋二府居然没有一个人掉队。 “录事参军事何在” 纪同躬身而出,抱拳道:“下官在!” “诸府、诸团失期该当何罪,不用本将军交待你吧?” 录事参军,虽然名为参军,事实上他的职责可不是参议军务,也不是像参谋长一样,为主将的辅佐型官员,而是像御史一样,拥有举弹善恶的职责。纪同就等于是右卫率府的监军。 一听这话,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的将领都大惊失色,若是像这种事事记录弹劾,他们恐怕都会被弹劾成筛子。 高允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这个时候,求情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求将军开恩!”右副率何月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口求饶道。 这也不怪何月京大急,他本是翊二府的折冲都尉,积功升到右副率的位置上,此时都数他的部曲最严重,直到现在翊二府还有三百余人没有归队。而翊二府的四个团校尉心腹,恐怕会仕途暗淡。 陈应却不喜不怒,看不出他的心里想法。 司马陆德操也单膝下跪,拱手道:“求将军开恩!” 众将领不约而同的下跪,齐声道:“请将军开恩!” 唯有驸马都尉段伦不急不躁。 陈应道:“本将军可以开恩,可是突厥人会开恩吗?现在第一天行军,就出如此纰漏,若是到了战场上,那成何体统?你们也不看看勋二府,同样的军队,同样的装备,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右卫率本来就是不是一支可以打仗的军队,虽然将士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然而他们却粗于训练,而且没有经过战场的洗礼,到了战场上不放羊就不错了。 “本将军奉命支援灵州,军情十万火急,灵州危于累卵,若长此以往,非但没将军要负责,尔等也难逃干系,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我们一起罢官去职,削职为民!” 说到这里,众将领也都沉默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可以糊弄的事。没打仗已经这样了,要是打仗,突厥人绝对不会跟他们讲情面的。 高允权喃喃的道:“这该如何是好?” 第一零一章夺军下 夜深风寒,高允权裹着大氅钻进帐逢里,坐到火炉边,拿起火炉上的铁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喝着热气,边喝边冲对司马陆德操道:“还要多备寒衣,特别是靴子,这一路走过去,每人走破两双靴子,那是真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德操伸出大手在火炉上烤着,一脸无奈的道:“太子殿下仁慈,置办的物资倒不少。只是若按陈将军的军令,咱们恐怕会白忙活一场!” 何月京此时窝了一肚火,他的四个心腹校尉,一个不落全部记过一次。愤愤的道:“凭啥他们勋二府有力气走,咱们就不行?” 高允权道:“老何你还别不信,勋二府的训练方法跟咱们不一样,他们每天早晚各十里,平时每天全副武装跑二十里地,跑不完不让吃饭,他们早已练就了一双铁脚板!” 三日一操已经算是精兵,每天两训,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何月京道:“那帮刺头就没有跳出来造反?” 虽然古代通军的军法就是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不过真正执行下来,基本上军中就没有活人了。所以在执行的过程中,根本将领的心意,随意性很强。 “还真没有敢出来闹腾的!”高允权叹了口气道:“早有耳闻陈将军治军极严,却从来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军令!” “这怎么可能?” 陆德操难以置信的道:“这肯定是谣言!” …… 陈应上次平定了旁企地之乱,他积功封伯爵,其他人皆有封赏。 陈应晋升为右卫率将军、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其他人同样也有升迁。魏文忠顶替陈应成为勋二府折冲都尉,魏文忠留的空缺则由勋一团校尉段志感担任。可是空缺却没有那么多,不过张怀威、张士贵、殷元、刘越等从从六品振威校尉升至正六品昭武校尉。 未能给张怀威、张士贵、殷元、刘越等实缺,陈应不得不说是一种非常大的遗憾。这次让他作为行军总管,陈应倒是可以直接利用职务之便,强行擢升张怀威等为果毅副尉,不过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的将领们肯定不服。 将校不和,是兵家大忌。陈应不得不担心最恶劣的局面出现,一旦出现这种局面,他不得不承担失察之罪。 翌日一早,右卫率四府十六加上中军亲卫团依次拔营出发,陈应率领右卫率等属官的亲卫团走在最后,既是殿后,也是收拢掉队士兵,更要用骑兵在两翼侦察,寻找可能吃不住辛苦、故意走散的逃卒。 有些东西,不是依靠咬牙坚持就可以弥补的。勋二府的长期训练,养成的军事素养也不是其他府卯足了劲,可以追上来的。 中了接近中午时分,天色开始又变得阴沉,不久又开始下雪,虽然雪一时半会不会打湿衣服,陈应仍下令部队继续冒雪赶路。 此时从空中看,陈应所部如同一只庞大的黑潮,队伍拖拖拉拉蔓延十数里。 渐渐的积雪变成更深,十数公分的积雪,车轱辘已经异常吃力。无论是行军将士,还是随军民夫都叫苦连天。 右卫率长史、驸马都尉段伦不怀好意思的道:“陈将军,现在雪急风紧,若继续行军,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卸下车轮!” 听到这话,段伦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然而段伦和众多等着看陈应笑话的人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原本平常无奇的大车,轮子卸掉以后,非但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寸步难行,反而奔走如飞。雪爬犁的载重能力,比大车轻便多了,不仅仅是将士们可以搭乘雪爬犁,就算是民夫也有不少人爬上爬犁。 虽然寒冷,却没有人愿意掉队。 等抵达宿营地的时候,除了勋二府之外,其他府将士都狼狈不堪,将士们叫苦连天,和普通将士不同的是,这些校尉以上军官都苦着脸,连续记过,将来将功恐怕也没有办法补功了。 陈应召开众将士会议,这次提出将张怀威、张士贵、殷元勋分别调入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担任果毅副尉,负责全军整训工作。 在这个时候,众将领包括驸马都尉段伦在内,都没有人提出议意。 然而在半夜的时候,陈应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好一会儿,他居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罗士信。 夜风如刀,罗士信的脸上被吹裂了几个口子,胡子和眉毛都白了,看着非常凄惨。 “赶紧的,快进来!” 陈应与魏征作了一个交易,暗中商量好以罗士信作为筹码,虽然魏征答应了陈应,然而等到陈应奉出支持灵州,他再与魏征也没有见过面,这件事陈应还真当魏征食言了。 陈应心中尽管会有点遗憾,却没有太过纠结,毕竟罗士信在历史上就是秦王李世民的部将,而且当时罗士信的官职比他的还高,自然没有投靠他的意思。 陈应在行军途中,并没有像那样所谓的名将一样,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他早早的就躺在一辆指挥车上,在宿营的时候,四辆指挥车拼装在一起,形成中军帅帐。 这个中军帅帐尽管面积不小,却没有什么陈设,不过数盆罢了十几个,却感觉不到寒冷。 “魏先生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尚可!” 陈应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 罗士信郑重的道:“夫子说你这一次凶多吉少,让我来帮你,我得知消息也不耽搁,就连夜赶来了!” “什么?”听到这话,陈应如同被鞭子抽中一般。 要说陈应对罗士信没有采取心机,赤诚相待,恐怕陈应自己都不相信。然而罗士信却听信了魏征的哄骗,急忙奔跑了一百多里地,这才追上陈应。 然而,罗士信偏偏听到了魏征说,陈应有危险,他便单人独骑,跑了一百多里地,如果不是遇到了陈应,恐怕他会一直追下去。 陈应的心情,异常复杂。急忙吩咐道:“通知炊事车,弄几个硬菜,今天我与罗将军不醉不归。” 第一章温泉池 十二月下旬,灵州境内已经是极寒的天气。在灵州灵武县南六十里处的有一段废弃的城池名曰薄骨律城。此城是匈奴人郝连赫连勃勃有骏马在这里死亡,赫连勃勃在此筑城留念,初名白马骝,以人以讹传讹,变成了薄骨律,后魏在此设立军镇,号薄骨律镇。 却自后魏灭亡后,薄骨律镇变荒废了下来,时过境迁莫约百年,这座早已荒废的军镇依旧在寒风中傲然而立。此时的薄骨律镇城却陡然增加人气,尽管整座军镇中找不一幢完整无缺的房子,不过城墙、屋墙还院墙大体还在。 武德元年十月起,漠北突降暴雪,天气骤降,冻毙牛羊无数。突厥始毕可汗阿始那咄吉世无奈下令迁一万两千余“落”南下避寒。 突厥人的落,其实就是相当汉人的“户”,不过突厥采取奴隶制,一落之内加上落主子女、妻妾和奴隶,少则十数人,多则数十上百人。这一万两千余落,基本上算是东突厥举族迁移了。 “梁”国国王梁师都接纳三余落,这三千余落突厥军民由阿始那咄吉世之弟,叶护阿史那俟利弗设率领。 梁师都借着突厥人南下避寒的机会,让俟利弗设叶护率领军民屯在这个在灵武县城南六十里的荒之城。 随着三千余落三四万人进驻,一下子将这个小小的军镇塞得满满当当。原薄骨律军镇府节堂,这本是薄骨军镇城保存最为完整的房子,很自然的用来安置突厥最尊贵的俟利弗设叶护。 所谓的完整,自然是相对而言。这座节堂的屋顶早已露天,临时找几块牛皮蒙上,雪粒子打在蒙皮上面,如同敲鼓。 俟利弗设一脸厌恶的摆摆手,两名虎熊腰的突厥武士上来,抬起这名早已没有气息的女尸,正欲往外走。 梁师都为了讨好俟利弗设,也不知道从哪里抢来几个女子,送给俟利弗设玩弄,这一个汉女在俟利弗设看来,身段模样尚可,就是没滋没味,躺在羊毛毡上简直如同一具尸体,让俟利弗设索然无味,无论是掐脖子还是拧,始终不发一声,等俟利弗设尽兴之后,已经气绝多时了。 当两名突厥武士抬着半裸的女尸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俟利弗设用突厥语(以下省略)道:“别浪费了,拉出去喂我的大黑!” 大黑,是俟利弗设心爱的黑山犬,凶猛异常。 袒露着上身的俟利弗设坐在篝火前,抓起银碗盛了一碗肉汤,俟利弗双手捧着肉汤,充当暖炉,一脸郁结之色:“狗娘老天的,还以为这南边会比北边暖一些,连风雪,比瀚海(既贝尔加湖)还要利三分!” 篝火上烤着一只金黄冒油的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跪在一旁边伺候的女奴,艰难的咽着口水,却不敢朝着烤全羊多看一眼。 俟利弗设生性残忍,喜怒无常,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抱着小羊羔唱歌,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杀人泄愤,自从进驻薄骨律城以来,俟利弗设已经残忍的杀了数十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那些我见犹怜的美女。 就在这时,一名身披黑色熊皮披风突厥将士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掀开门帘的瞬间,风雪倒灌,让俟利弗设打了一个哆嗦。 “步鹿根,情况怎么样了?”俟利弗设并没有对突然而来的寒冷而恼怒,他拿着刀子从烤全羊上害下一大块后腿肉,递给步鹿根道:“南蛮子找到没有?” “贼娘他,这帮南蛮子就是属狐狸的!”步鹿根愤愤的坐在篝火旁,接过烤羊肉也不管烫不烫嘴,咬下一口,大嚼起来。 “又让他们跑了?”俟利弗设突然发现步鹿根胸前居然挂彩了,斑驳的甲叶片子上挂着些许红色的冰渣子,不由的皱起眉头道:“怎么,连你也没占到便宜?” “不是我无能,是这帮南蛮子太狡猾了!”步鹿根嘟囔道:“南蛮子只会放冷箭,不敢与我正面交战,跑的倒是比兔子还快,不过有一个巴郎子(意指年轻人)倒是功夫不弱!” 俟利弗设知道步鹿根爱面子,喜欢吹牛,对方何止是不弱,应该是让步鹿根吃了大亏。俟利弗设也不点破,拍拍步鹿根的肩膀道:“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掉猎人的追击,等天放晴,我看他们还往哪里逃!” 在灵武县东南,莫约一百五六十里的地方有一个温泉池,数十上百口大小不等的温泉,冉冉升起蒸汽。此时整个温泉池,俨然成了一座城池。右率卫上千辆雪爬犁,围绕着三口呈品字形的温泉,形成了一座车阵。 外围以高八尺,长约十二尺的偏厢爬犁围成一圈,中间布置上望塔爬犁,形成外围以车盾为墙,周长八百余步的小城。车城之上,三面银边蓝底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居中那面大旗上书“大唐行军总管陈”,左边一面上书“东宫右卫率陈”,右边一上书“大唐忠武将军陈。” 这个车城不是别人,正是以陈应为首的右卫率府援军。早在三天之前,陈应便率部抵达灵州境内,不过却被罗士信率领的越骑军击退,杀伤百余人,缴获一百余匹战马。 暴雪狂嘶,雪粒打在中军指牛皮棚布上,啪啪作响。 原本英俊潇洒的陈应,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陈应不仅更黑,而且更瘦。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陈应同样也吃了不少瘦。人不仅瘦了一圈,原本消瘦的脸颊,此时眼窝深陷,看不到几两肉。 尽管陈应更瘦了,不过眼睛却更加明亮。 四百余骑奔势如雷,打破温泉池的沉寂。陈应陡然睁开眼睛:“终于回来了!” 陈应没有学刘大耳朵,把一个明明先锋大锋之才的赵子龙,困在身边充当保镖。在罗士信追上陈应之后,陈应就将右卫率府四个越骑团共一千二百余骑交给罗士信指挥,一路行军过程中,罗士信就将这四个越骑团轮流放出,负责警戒,一路上顺手灭掉了沿途有浅水原唐军溃兵作为底子形成的土匪三四支,缴获颇丰。 走到车城莫约百步,原本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勋一府检校果毅都尉张怀威就迎了上去。“夜风吹得跟刀割似的,你们速度倒不慢……” 第二章 突厥增兵 罗士信将口罩和手套摘下来,塞马鞍旁边的侧袋里,让护卫将马牵走,朝给冻僵的手哈热气,希望能稍暖和些,说道:“再慢就要冻僵了,陈将军睡了吗?” “你们不回来,他睡着吗?”张怀威道:“快,别愣着,快进来暖和一会!” 手套和口罩在后世原本就是平常无奇的东西,然而自从出了大散关的时候,许多执戈操盾的将士被冻伤,陈应便瞬间想到了手套。 只是非常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棉布,用细麻布缝制的手套防寒效果差一些,可是一旦用皮革制作手套,虽然保暖,可是却无法保持手指的灵活。 在经过数次试验之后,陈应退而求次,决定给每位将士配备两双手套,一双是两层细麻布制作的手套,这样的手套,尽管在防寒性能上稍差。但是却不至于将将士们的手指冻伤,也不影响手指的灵活运动。 无论是弓弩手放箭,还是操戈执矛,几乎没有什么影响。而皮革制作的手套主要用来承担不需要手指灵活的工作,比如执盾士、驾驶雪爬犁,再或者坐在雪爬犁上行军。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哪怕更为耐寒一些的突厥人,在马背上也不能顺利的张开弓,就算勉强张开弓,然而命中率不足平时的一成。 罗士信还在奇怪,陈应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连这么好的办法都可以想得出来。最近他率领越骑团与突厥游骑交锋,占的便宜主要就是因为有手套。 没有手套的突厥人,手指几乎都被冻僵了,他们的反应比平时半了不止半拍,还没有等他们挽开弓,罗士信麾下的骑兵已经将箭雨倾斜在他们头上了。等突厥人反应过来,罗士信就带着唐军越骑军调头就跑。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战马的体力消耗是非常惊人的。最关键的是,冻得坚硬的冰雪面,对于马蹄子的损伤非常大,可是陈应已经将越骑军的马蹄子钉上了马蹄铁,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所以突厥人是打又打不过,追又根本追不上,只能郁闷的吐血。 站在陈应身边的梁赞发现陈应身上上位者的气势更重,陈应披甲站在指挥车内,下首站着的诸将不自觉的颤栗起来,对于右卫率四府十八团来说,这不足一个月的漫长行军之路,简直就是渡日如年。 每天八十里的路程,风雨无阻不说,这已经几乎快要榨干了将士们的体力,可是陈应还早晚两训,不训练半个时辰的队列,根本不让赶路。而且最为过份的,只要任何一团扯了后腿,规定的时间无法抵达营地,全团将士伙食缩减三成。 最让高允权不可思议的人,在陈应如此苛刻的折磨下,军队将士尽管抱怨连天,却从来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右卫率长史、驸马都尉段伦早在刚刚出大散关的时候就得了风寒,陈应就准其大散关休养。一路行军,陈应一路利用张怀威、张士贵、殷元训练勋一府、翊一府和翊二府,采取近乎苛刻的方式连训练部队边行军,全军将士遭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不过没有了驸马都尉段伦捣鬼,其他人也不敢与陈应对着来。一阵密集的如雷的马蹄声响起,罗士信、张士贵联袂而来。 “禀告将军,罗士信、张士贵复命!” “先不忙,越骑团将士每人加肉四两(四分之一斤),酒半斤!”陈应淡淡的道。 “谢总管!” 众越骑军将士兴奋的大吼。 等罗士信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连喝三碗肉汤之后。陈应这才迫不及待的望着罗士信道:“北边怎么样?” “很不好!” 罗士信放下手中的碗,将靴子脱下来,把双腿放在火炉上烤起来。张士贵郁闷的放下碗,不悦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这脚几年没洗了!” 陈应早已习惯了罗士信的臭脚,没有半点不适应。“突厥人增兵了吗?” “是!”罗士信道:“折了三个兄弟,总算把野猪岭摸了一遍,现在光野猪岭内的突厥人少说也有五百帐,其中大帐一百余,小帐近四百!” “五百帐?”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惊。 突厥人的小帐,类似于唐军的伙,分别以十人或十二人为帐。大帐则以五十人或六十人为一帐。这上千帐,粗略估计就有一万人。在长安时得到的情报是突厥人只有五千轻骑驻扎在野猪岭,现在少数也增加了一倍的兵力。 如果是五千轻骑,陈应所率领的右卫率四个府十六个团,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可是此时,实力相差悬殊实在太大了。 陈应心存侥幸的问道:“会不会是突厥人故弄玄虚?” “现在这鬼天气,帐内不生火,跟冰窖差不多!”罗士信揉揉流着黄水的大脚,一脸无奈的道:“这上千帐都是有人住的帐逢,突厥人物资本来就匮乏,现在天寒地冻,每一顶帐篷,就是几条人命,他们突厥人可没有这个本钱虚张声势!” 陈应想想也是,一顶帐篷对于普通牧民来说,是家中主要的财产,失去帐篷,在这种天气下,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罗士信道:“薄骨律城的情况也打探清楚了,那里驻扎的是突厥始毕可汗阿始那咄吉世之弟,叶护阿史那俟利弗设部!” 陈应脸上的轻松神情,一扫而光,缓缓露出凝重之色:“俟利弗设部有多少人马?” “具体的人数没有打探清楚!”罗士信道:“俟利弗设麾下有能人,薄骨律城根本无法接近,不过观看其炊烟升起的情况,人数应该不会低于两万人!” “两万人!”陈应听到这个消息也感觉异常头大。野猪岭加上薄骨律城的突厥兵马就超过三万人,足足是右卫率府人数的六倍,就算梁师都一兵不派,这三万余突厥人就够让陈应头疼的了。 陈应尽管内心里已经乱作一团,可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展开地图。野猪岭位于灵武西北三十里,而薄骨律城相路灵武之南六十余里,中间相距直线距离超过九十里。地图上的九十里,换作实际路程,一百里都不止。 如果野猪岭的突厥人要支援薄骨律城,在平阳时辰,大约轻骑最多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可是在眼下这种天气情况下,至少需要三个时辰的时间。 陈应突然道:“灵州如今还有多少军队?伤亡如何?还有多少能战之兵?” 第三章郭子和 “具体的情况不是太清楚,不过估计不太妙!”罗士信揉揉脸,无奈的道:“突厥人大举兵,灵州的局势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陈应闻言,神色默然。 突厥汗国军事实力虽然强悍,但是他们的国力却不强。平时积蓄的粮草非常有限,特别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突厥人的牛羊马匹会冻死无数,当然一时半会倒不用担心食物问题,可是三万余突厥人每天都会消耗非常庞大的数字。 人和马一样,食物的摄入量多少,取决于体内的热量消耗,平时骏马一天只吃十斤草料就不用担心掉膘,可是在现在的天气中,就算每天喂二十斤草料,一样会掉膘。只能增加豆料或麦麸子。 同样,在寻常时间人吃一斤粮食可以保命能量消耗,做剧烈运动,三斤粮食保不住。眼下三斤粮食补给是最低的标准。陈应粗略的估计一下,突厥人三万余人马,每天至少需要消耗一千石粮食,近十万石草料。 现在除了粮草之外,还需要消耗海量的燃料,没有燃料,谁也抗不住这样的天气。 “不攻破灵州,突厥人根本熬不过这个冬天!”陈应皱起眉头道:“所以,他们肯定不惜一切代价攻击灵州!” 罗士信点点头道:“这是肯定的,但是咱们现在实力给灵州解围,一旦让突厥人摸到咱们的营地,他们是不会客气的!” “这个我知道!”陈应想了想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摸清灵州的情况,能不能挑选一批死士,趁机摸入灵州城,与灵州取得联系?” “恐怕希望不大!”张士贵道:“现在到处都是冰雪,咱们的甲胄异常显眼,哪怕距离十里八里,都可以一目了然!” “对了,咱们可以伪装!” 陈应想起后世的伪装技术可以说已经非常成熟,不仅有可以防止红外探测的数码迷彩,还有适应丛林作战的丛林迷彩,沙漠隔壁地形的沙漠迷彩,以及山地迷彩。当然,在没有红外探测技术的条件,雪地迷彩更为容易。 张士贵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将军还精通五行遁术?” 陈应摇摇头道:“根本不需要什么五行遁术,咱们只需要披上月下白披风,哪怕走到近前,在雪地里也发现不了!” 五行遁术是道家法术根本,而日本的遣唐使从大唐学会了五行遁术后,加以改进,形成了后世鼎鼎有名的日本忍术。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太高明的东西。 当陈应瞬间想到了伪装之后,让人找来几匹月下白的绸布,张士贵就成了试验的小白鼠。由于没有专业裁缝,陈应几乎是将张士贵用白面包裹起来,就连脸部也没有放过。 果然,张士贵距离十步之外,几乎可以与雪地容为一体。 “还是不行!” 张士贵道:“这样只能躲在雪地里不动,只要一动弹,突厥人或梁师都的斥候就可以从雪地里的痕迹上,判断出有人潜入!” “那就多费点事!”陈应想到的是林海雪原中杨子荣奇袭威武山,用的就是滑雪板和白色披风,这样以来,即使突厥人发现了,纵马在积雪的奔驰,也没有滑雪板雪的速度快。在后世极限运中,滑雪板可以做极限速度九十公里每小时。 当然,这样高的速度客观条件非常苛刻。陈应也不求可以做到每小时九十公里的高速,只需要可以做到能超过突厥骑兵雪地行军时速三十公里既可。 陈应想到就做,马上让人找来将作监作林传福。 这次支援灵州,兵部共调集五六千名民夫随军转运物资,不过在路上陈应陆续让民夫原路返回,主要还是因为人越多,消耗越大,陈应也不能不管民夫的死活。 现在在温泉池大营,随军民夫不足一千人。但是二百名匠户却一个未少。当然,一路上雪爬犁也会损坏,他们需要负责随时更换损坏的雪爬犁,保持雪爬犁可以正常运行。 “拜见陈总管!”当林传福抵达后恭恭敬敬的朝陈应施礼。 陈应道:“林监作不用客套,本将军找你来是想让你打造一个物什!” 说着,陈应将依稀记得的滑雪板给画了出来,滑雪板和滑雪杖技术难度不高,即使没有合金和塑料,在现有条件下应可以做得出来。 林传福拿着陈应的图纸走后莫约一个时辰,就将滑雪板和滑雪杖给陈应送来了。陈应打量着这副滑雪板,滑雪板是用制作雪橇的拓木制成,底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对于扣住鞋子的机关,林传福耍了一点小聪明,他制作了一个类似于老鼠夹子一样的机关,人站在滑雪板上,机关开始,两边用钢铁打造的夹子会夹紧鞋底。 用滑雪杖将机关机括扳回原位时,夹子会自动松开。 陈应迫不及待的套上滑雪板,不顾天气的寒冷,在营地里滑起来。 罗士信和张士贵见状,异常惊奇。 “我就是瞎玩,如果练好了,用这个东西可以跑得比马快!”陈应笑盈盈的道:“士贵,你去挑三十名健卒,快速学会滑雪,准备强闯灵州城!” …… 灵州城内,金河郡公、灵州总管郭子和站在城墙上一脸无奈。郭子和现近三十三岁,正是壮年,然而此时的郭子和从外貌上看,说他五十岁也有人相信。一脸布满沟壑的脸,胡子和眉毛都雪白如霜。 自从本是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王的永乐王,不过郭子和却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被梁师都压迫甚狠,他便向长安李渊请降。 李渊封他为灵州金河郡公,灵州总管。可是,他刚刚抵达灵州,灵州总管的位子还没有坐热,梁师都就率兵兵临灵州城下。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梁师都亲至,郭子和不守反攻,杀带着二弟郭子升左右夹击,杀伤梁师都部近千人。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梁师都居然搬出了突厥人。当突厥人出现灵州,他急忙向长安请援。算算时间,长安的援军也该到了。他率领灵州军民浴血拼杀近两个月时间,终究没让梁师都的兵马攻进城来。 第四章盐湖怪事 非常感谢起床上闹钟2000点、想有个姐姐可以疼爱500点打赏!起床上闹钟这个id老程有印象,在上一本书里是舵主。 …… 为了守住灵州城,郭子和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惨重。他的三弟郭子端战死,二弟郭子升被箭矢中胸部,伤了肺叶,能不能保不住还是未知之数。 他原本有两千嫡系部曲,如今战死超过三分之一,还能保持战斗力的不足千人。最让郭子和头疼的还是天气实在太寒冷了,城中柴薪即将告馨,如今百姓不约而同的拆掉家具和木门引火取暖。 此举无疑是饮鸠止渴。拆掉家具还好说,拆掉木门,又能烧得了几时? 一旦薪火燃尽,不用打灵州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梁师都在城下损伤三千余人马,已经无力进攻了,自然不足为虑,让郭子和最为忧心的还是越来越多的突厥人。 突然,一股焦臭味钻入郭子和的鼻子。郭子和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味道,这是燃烧尸体发出的臭味。顺着臭味的来源望去,郭子和看到靠近城墙不远处一幢房子,郭子和想了想,最终还是迈着麻木的腿,带着数十名亲卫朝着那幢房子走去。 还没有走到这幢房子,又有几处小院散发出这种让人欲呕吐的焦臭味,其实不用看,郭子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攻宋,围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灵州长史杨则悠然长叹道:“没有想到在史书中所录的惨绝人寰的惨事,今日会在灵州城内上演!” “易子而食倒不至于!”郭子和道:“城中粮食还可坚持半年,就是这薪火,只能……” 事实上,郭子和也无可奈何。如果没有突厥和梁师都联军围城,城中百姓可以出城伐木为薪,熬过这个难关。可是现在他们困在城中出不于,把尸体上的肉剥掉,燃烧骨头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突然,杨则面向长安的方向而跪,拔出宝剑横在脖颈上:“臣有负圣上所托,万死难辞其咎!” 说着正欲横剑自刎。 不过,杨则却发现自己的剑无论如何也割不下去,扭头一看正是郭子和伸手按在他的剑柄上,杨则一脸不忿的道:“郭总管为何要阻拦杨某!” “杨长史想一死了之!可曾想这灵州城内两万余黎庶?”郭子和叹了口气道:“杨长史不想做贰臣,难道郭某就愿意当贰臣吗?” “这……”杨则沉吟起来。 “死是最容易的办法,要活下去才更难!”郭子和道:“今岁大寒,白灾肆虐,突厥人损失惨重,冻毙牛羊无数,冒雪寇关是他们习惯用的伎俩,杨长史真以为就算向突厥人投降,他们会留下灵州城这两万余百姓吗?” 不待杨则回答,郭子和大声吼道:“不会,突厥人根本不会留下一个唐人,他们会将灵州屠戮一空,鸡犬不留。” 杨则闻言,脸色黯然。 郭子和可以想到的东西,没有理由他想不到。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去想而已。杨则此时方寸大乱:“郭总管,那咱们怎么办?” “唯有坚守,等待援军!”郭子和道:“陛下不会坐视灵州落入敌手,也不会坐视灵州生灵涂炭,说不定援军已经在路上,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援军必至!” …… 郭子和口中的援军,其实早已到了。温泉池距离灵州不过一百余里,陈应如果愿意,最多两天就可以抵达灵州城下。 只是陈应实在没有办法,果断出兵。如果没有薄骨律镇城的两万余突厥人,陈应早就派出兵朝着灵州进发了。现在不把薄骨律城的钉子拔掉,陈应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军灵州。 在林传福的努力下,当天夜里就做出了一百余具滑雪板,陈应就带着从全军中挑选出来的健卒百人,进行滑雪训练。 不过,非常可惜,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健卒始终没有办法像林海雪原里的解放军一样,滑雪如履平地。 不是这个摔一个跟头,就是那个人摔个狗啃泥。就连陈应都产生要不要打消用滑雪板潜入灵州城的计划。 要知道,按照目前的情况,别说三五天,就是十天半个月他们也无法学会用滑雪板健步如飞。恐怕等他们学会如此驾驭滑雪板,灵州城都保不住了。 事实上陈应也不记得灵州有没有被突厥人攻破,不过陈应到底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次出兵救援灵州,太子李建成的压力也不小。一旦自己失利,很可能让李建成陷入被动。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前面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陈应抬头望着前方,正看见梁赞“哎呦”一声,从雪面上消失。 “梁赞,梁赞!”陈应大惊失色,急忙叫道:“梁赞,梁赞!” 陈应急忙朝梁赞消失的地方奔去,高允权却拦住了陈应:“将军,您是大军之主,如有意外,士气受挫,后果严重!” 罗士信道:“还是我去吧!” 没等罗士信走上去,只见梁赞从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来,紧张的大叫道:“不要过来,这里有鬼!” 陈应自然是不相信有鬼的,好半天,梁赞吐着满嘴的雪道:“郎君,赶紧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 陈应不解的问道。 梁赞道:“这里应该是一个盐湖,到处都是盐层,根本没有冻实。” 陈应就近一看,果然如梁赞所说的那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的雪虽然看上去与其他地方无异,不过却只是薄薄的一层,就算踩着滑雪板也同样掉入盐层里,摔得狼狈不堪。梁赞所掉入的盐洞,幸亏不太深,只有三四尺的样子。 “高左副率!”陈应转身望着高允权道:“你见多识广,可知这里是怎么回事?” 高允权沉吟道:“灵州产盐,这里应该是盐湖,天年干旱的时候,盐湖会干枯,有盐的地方,雪不会封冻,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空洞,你看这里还有一具黄羊的骸骨!” 陈应听到这话,这才突然想起,在宋辽夏三国鼎力的时候,灵州就属于西夏境内,而西夏就盛产青盐。 “这里的盐湖范围有多大?”陈应望着一望无际的雪面,脑袋中一个模糊的念头若隐若现。 “末将也没有来到灵州!”高允权抱拳道:“据传闻,似乎灵州的盐湖莫约百里见方!” “百里,百里!”陈应喃喃的道:“在这里做一个醒目的标记,任何人不得深入,以免遭遇不必要的损伤!” 突然,陈应脑袋中一道灵光闪过。 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几名士兵拿出号旗,正准备在盐湖的边缘插入。陈应突然道:“住手,先回去!” 陈应用滑雪板快速朝着温泉池前进,刚刚进入温泉池大营,陈应就冲梁赞道:“通过所有校尉以上将官,中军大帐集合!” 第五章尽人事听天命 陈应本想把突厥人引入盐湖区,利用盐湖形成的空洞薄冰层,对突厥人进行杀伤。当陈应向右卫率府诸位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右副率何月京皱起眉头,摇摇头道:“陈总管,恐怕突厥人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陈应道:“怎么回事?” 何月京道:“去岁三月庚午(既三月初一),七月丁末(既七月初四),梁师都进犯灵州,九月至今已经三次寇兵灵州,特别是灵州豪强刘统、张据先后投靠了梁师都,作为灵州地土著豪强,张据与刘景二人,没有理由不知道盐湖的诡异之处,所以突厥人非但不会轻易上当,很可能将计就计,算计我们!” 城池之内,空间有限,其实很多百姓和士绅,不是居住在城中,而是结堡自卫。特别是边远州郡,大小坞堡林立。坞堡,又称坞壁,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大约形成王莽天凤年间,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富豪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 灵州城外的坞堡,少则数十上百人,多则数百人,面对海量的“梁”突厥联军,根本不足以防守。七月间,梁师都攻击灵州未果,却趁机攻下了姜家坞堡。姜家坞堡的主人是唐朝右武大将军姜宝谊,相传祖上乃三国蜀国大将军姜维。 姜宝谊与其子姜协,皆驻守太原,与刘武周交战。此时姜家坞堡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梁师都将姜家堡攻陷之后,将满堡上下二百七十三口,全部屠戮一空,仅剩姜宝谊的庶子姜攀躲在枯井中的尸体下,逃过一劫。 九月,梁师都率领大军再次攻打灵州,张据担心张家堡遭受灭顶之灾,故而开城献降,率领张氏族氏四百余投降梁师都,被梁师都委任为梁国右统军。当然,要说张据投降梁师都是害怕张氏遭遇兵祸,其实不如说张据心中不平衡。 无论实力还是人口,灵州张氏远比天水姜氏灵州分支强大。可是姜宝谊却因早年游学大兴城长安,与高祖旧识。在李渊起兵时,姜宝谊已经左统军,后迁任右武卫大将军,封爵永安县公。 可是张据却连一个九品官都不是。随着张据投降梁师都被封为右统军,刘统也投降了梁师都。 陆德操道:“何副率所言未免太危人耸听了,或许突厥人想不到里,就连刘统和张据这样的豪强,突厥人未必把他们当个人物!” “凡事要先虑不胜才能立于不败,不能指望敌人想不到。”陈应想了想道:“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与突厥人交战,先稳妥为上。眼下,咱们最为有利的是,突厥人根本猜测不到咱们的虚实!另外我们拥有的优势,是突厥人不具备的,咱们不必考虑冻伤问题,而且守着温泉,对于燃料的消耗,不是甚多。如果天气更冷一些,薄骨律城的突厥肯定会先支撑不下去……” 魏文忠摸了摸下额的胡须,说道:“可是灵州城被包围已经三个月了,他们的粮草虽然不用担心,可是这燃料,同样不足,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 陈应自然不知道,灵州城内其实已经燃料即将告馨,城中百姓为了取暖,已经开始焚烧尸体了。尸体在高度腐烂时,会成油脂状态,直接不能燃烧,如果佐以干柴或其他引火之物,就可以燃烧。 由于天气寒冷,灵州最近阵亡的军民尸体是没有办法燃烧的。不过却有七月阵亡后收敛的尸体,这个时候,城中百姓不约而同的挖出那些早已尸化的尸体,进行燃烧取暖。 但是这些尸体数量不是很多,其实也坚持不了多久。 灵州城墙上,寒风凛冽,如同刀割。可是灵州总管郭子和却不敢躲在总管府衙门里防寒,虽然站在城墙上要忍受着刺骨的寒冷,但是郭子和出现在城墙上,却可以让原本低迷的士气有所振奋。 郭子和虽然正值壮年,不过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他按着刀柄暗暗思量,左右的士兵和民夫,都是一脸死气,毫无士气可言。如果不是郭子和身先士卒,恐怕灵州早已崩溃了。 尽管他可以身先士卒鼓舞士气,不过等到城中的尸体也烧得干净,恐怕他也无力回天了。 “如今看来,咱们只能一条路可以走了!”郭子和望着杨则神色凝重的道。 “郭总管是想要突围?”杨则沉吟道:“眼下这时节,要想突围,难堪比登天,几乎没有成功的希望!” “这个问题我自然知道!”郭子和道:“我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有没有援军?”杨则叹了口气道:“今年这雪降得比往年早一些,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大雪已经封路了,就算陛下派出遣的援军,一时半会也抵达不了灵州啊!” 这个倒是一个问题。大雪封路,军队行军比寻常时间困难得多,如果消息抵达长安,援军至少需要七八天的时间进行准备,即使每天八十里,也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是这种天气条件下,要想每天保持八十里行军速度,几乎没有哪支军队可以做到! “咱们的燃料最多还可以坚持半个月!”郭子和说道:“行派一支死士趁机突围,沿着去长安的官道去寻找,如果七天之内碰不到援军,立即返回,趁在咱们还有一战之力,跟突厥人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下官没有别的本事,跑跑腿当个传声筒还是可以的!”杨则故作轻松的笑道。 郭子和自然知道这次突围,绝对不像杨则所说的那样轻松。跑跑腿只是最理想的状态,几乎不可能发生。最有可能的是经过连番血战,敢死队全体阵亡。 “也不急于一时!”郭子和道:“先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进行突围!” 两个多月以来,郭子和基本上没有下过城墙,他都是在城门楼里吃住,指挥部也按在城门楼里,也多幸亏梁师都也好,突厥人也罢,他们的手中根本没有重型投石机,否则一石炮下来,就可以解决掉灵州的指挥中枢。 进入城门楼的指挥部内,尽管升着一个火盆,可是依旧冷得直打哆嗦。杨则看着满屋子里痛苦呻吟的伤兵,杨则的心头更加沉重:“郭总管,怕只怕下官有负所托啊!” “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六章红山堡 温泉池,右卫率府车帐内。陈应伸手右手握成拳头,重重的砸在案几上,梁赞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陈应的拳头正砸在地图上的薄骨律城上。 “我们不能再窝在这温泉池了,必须动起来,在运动中寻找战机!” 高允权愣愣的看着陈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以弱兵之师,主动攻击六倍有余的强敌。 “总管英明!”魏文忠道:“我们勋二府先出击让突厥狼崽子们知道,大唐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陈应道:“主动进攻是本总管定下了基调,这如何打,怎么打,大家可以各抒己见!” “第一仗还是让我们越骑军来打吧!”罗士信朗声道:“我有一个想法,咱们不是还有一千个羽绒睡袋吗?”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 罗士信又道:“躺在羽绒睡袋内三个时辰不会冻僵?” “别说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也无妨!”陈应道:“你想怎么打?” 罗士信拿出鞭指着地图上的薄骨律城道:“薄骨律城东北方向,距离灵州城莫约三四十里的地方叫红山堡,是前隋时期的灵州烽火台。目前已经突厥人占据,在此屯兵莫约一百余人……我计划……” …… 西北塞风甚是凛冽,哪怕是晴空无云,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刮得人生疼。在放眼所望之处,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中,人的眼睛极易容易患上雪盲症。 尽管办法,为全军将士打造护目镜,不过陈应采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用薄如蝉翼的细帛蒙在脸上,既不会影响视线,也可以有效的防寒。 灵州有一道沟渠,名叫薄骨律渠,这道早在赫连勃勃时代开挖的沟渠,灌溉了灵州千倾良田。 不过此时,薄骨律渠内早已结冰,而且积雪仅仅比官道稍浅一些。远天之际,隐隐约约一道素白的白线正在薄骨律渠内缓缓移动。这道白线,正是右卫率府勋二府果毅副尉段志感率领的部队。这支部队由勋二府勋一团、勋二府勋二团以及翊二府翊一团一千两百余将士组成。 全部将士人人背副着三天的干粮一个背袋,加上甲胄和兵刃,每个人的负重都在四十五斤以上。在这个时代的打仗,通常不会掩饰自己的甲胄服色,而且还要打着自己的将旗,对于陈应这种掩藏行迹的做法,很多将士都不理解。 羽绒睡袋不过千余,无法做到每人一套。为了将士们不被冻伤,陈应给他们每人配发两张白羊皮,尽管羊皮保暖不如羽绒,只是目前只能这样了。 这次作战,目前是歼灭突厥人的哨骑,占领红山堡烽火台,利用烽火向灵州城传达援军已经到达的消息,坚定守军的信心。段志感所部分成三列行军队列,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脚印前进,最后殿后的拿白而做成的拖把,将踩出来的脚印用积雪填平。 这一路走来,段志感所部吃够了苦头,在他们蝼蚁般蠕行的队伍中,却气势如虹。 突然,地面上的雪粒子跳动起来,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应该是大股骑兵正在跑动。 段志感紧急挥手,全军将士便机警的停止前进,俯身在雪面上,用积雪覆盖自己的行踪。白色的披风,本来就与雪境差别不大,加上伪装的积雪,近在数十步之外的突厥骑兵却没有发现沟渠内的唐军士兵。 时间不长,莫约百余骑的突厥哨骑远远过去,直到马蹄声已经听不到了。段志感这才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一夜一天的行军路程,也让段志感摸清了突厥人哨骑的活动规律。突厥哨骑是白天每半个时辰左右巡视一次,夜里前半夜为每个时辰一次,而后半夜则没有巡视。 红山堡终于到了,红山堡的位置也极佳。一面背后后面的红山,所谓的红山,其实更是一座宝山,原本储藏着大量的煤炭,后来由于天气作用,煤炭自燃后,形成了满是红色琉璃质的砖石。 红山尽管山不高,却是灵武平原少数的山丘。是烽火传记时代,必不可少的隘口之一。 段士感道:“抓紧时间吃干粮休息!” 为了保证将士可以摄入足够多的热量,陈应动手更改了这个时代的行军干粮。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高新技术发明,就是把黄豆放在锅里炒熟,研磨成豆粉。加入少量的盐巴和肉干,吃的时候可以混入少量的水,捏成团直接食用。也可以加入多量的水,搅成糊糊。 尽管卖相不好,味道也很一般,却是最简易的军事干粮。 段士感抓一把雪,就一口豆面。就在这时原本沉寂的雪面再次跳动起来。段志感指挥部队掩藏行踪。 他自己则起身观察,目光的尽头,出现一股黑线。慢慢的越来越近,终于可以看清这队骑兵身穿醒目唐军制式甲胄,这一队骑兵人数不多,只有七八百骑,跑在前面的骑兵则是唐军甲胄,所有的战马都喘着粗气,马背上的骑兵士兵也都像蒸桑拿一样,头顶上升起袅袅热气。 “贼他娘,只会人多欺负人少!” 段志感非常不忿,突厥人依仗着人多马多,居然派出遣了足足近两千骑兵追击前面的唐军。 不过雪地中战马跑不起来,两支骑兵的距离并没有拉近。 此时为首的罗士信突然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拉紧缰绳。战马前蹄腾空,一阵嘶鸣。其他唐军骑兵也学着罗士信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停下来。 “上弩!” 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七八百骑兵同时搭弦上弩,将弩机对准突厥骑兵。等到突厥骑兵进入射程之后,一阵箭雨射去。 突厥追击的骑兵顿时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个掉在雪地上。 “卑鄙无耻!”步鹿根几乎气钢牙欲咬碎,却无可奈何。有一些突厥骑兵不死的拿起弓箭反击,不过更为可惜的那些箭矢还没有飞到唐军阵中,便纷纷落在雪地上。 唐军制式弩机射程比突厥人的骑弓远,而且最为让步鹿根吐血的是,这些唐骑占据着上风位,除非他们再前进五十步才有可能射中唐骑。 罗士信一击之后,甚至连观察战果的兴趣都没有,调转马头,继续前进! 步鹿根气得哇哇大叫,拼命打马前进。 “给我咬住他们,向叶护请援!”步鹿根咆哮起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有信骑脱阵而出。 段士感道:“兄弟咱们先精蓄锐,等会该轮着咱们干活了。” 第七章斩将夺旗 突厥人的战马开始提速,马蹄踏趹将积雪溅飞,在暴风雪中仿佛一蓬箭雨夹在暴风雨射来。 数十名突厥骑兵中箭落马,尽管大部分坠马的突厥人只是伤而未死,可是后面急奔的战马根本收势不住,碗口大的马蹄声如同雨点般落下,很快惨叫就嘎然而止。 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掉下来,单人独骑或许还有命在。可是大队骑兵纵马奔驰,坠马就意味着死亡,不是被摔死,就是被后面的马蹄成踩成肉泥。 步鹿根此时生吞罗士信的心都有,他空有一身蛮力,却丝毫没有用武之功。罗士信根本不与其纠缠,如同蜻蜓点水,一触既走。就是利用弩机射程远,接开距离,吊着突厥人打。 步鹿根的眼睛开始红了,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发出阵阵嘶吼。 “杀光唐奴!” “杀光唐奴!” 昭武校尉张士贵是唯一一个提衔却没有升职的勋二府校尉,无论任何时候,升官发财都有一些猫腻。相对而言,张士贵是原来勋二府四个校尉中,唯一一个没有后台的人。他未升官也在情理之中。尽管朝廷没有给张士贵升职,陈应还是让张士贵充当罗士信的副手,统领越骑军。 “突厥人急了!” 张士贵揉揉被雪粒子打得发疼的脸颊,看着数百突厥骑兵向前穿插,这些突厥骑兵丝毫没有顾及马力,照他们这种方式冲刺,战马很可能会跑废。 “这才哪到哪啊!”罗士信朗声笑道:“继续后撤,带着他们兜圈子!” 罗士信带着越骑军骑兵在前面跑,而突厥骑兵则不顾一切的在后面追击。 习惯现代军事思想条件下考虑问题的陈应,深知在后世战场上,发现就意味着消灭。所以,他在伪装方面下足了本钱。罗士信所部只所以有充沛的马力,带着突厥人兜圈子,事实上因为陈应给他们玩了一个魔术。 战马的冲刺体能,其实也就两刻钟左右,过了这段时间,高速奔驰的战马,就是在透支体力。陈应将越骑军一分为二,一部分掩藏距离红山堡莫约十里临水河河谷内,用白色的布帛,将战马和士兵包裹起来。除非就近观察,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当罗士信带着突厥人奔向临水河谷时,后面的突厥人只看到罗士信所部冲向临水河谷。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从临水河谷另外一个方向钻出来的唐军骑兵,其实已经换成了另外一波骑兵。那些马力即将耗尽的战马和体力唐军骑兵,则留在临水河谷内休息。 等这一波次骑兵马力再次即将耗尽时,罗士信就让这些骑兵冲向河谷内,同时快速披上白色的布帛伪装。另外一部分刚刚休息好的骑兵,则继续带着突厥骑兵兜圈子。 这场如同猫戏老鼠的骑兵追逐游戏,玩了将近一个时辰,突厥人像被零敲牛皮糖一样,被敲掉了数百人。 死伤数百人,却连敌人的毛都没有抓到,这让步鹿根等人郁闷的吐血。 渐渐的步鹿根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他跨下的战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有隔代的汗血宝马血统。不仅冲刺力极强,而且耐力相当不错。可是此时自己的跨下的这匹名叫赤虎的栆红马已经累得像从水里洗过澡一般。 可是对方骑兵居然还保持着充沛的体力,这让步鹿根感觉实在不可思议。要知道尽管突厥马多,良马也多,可是像他这匹赤虎一样神骏的战马,绝对挑不出百匹。宝马良驹可不是大白菜,随便都能找得到。 要说大唐可以找出十匹八匹,比他的赤虎更神骏的战马,他绝对相信。可是要说唐军居然一下子拿出上数百匹如此神骏的战马,打死他都不信,就算大宛国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上千匹汗血宝马。 “停,停下,别追了!” 照这样跑下去,他们这些战马都得跑废,虽然说跑废的战马,不能再上战马,还可以当作驽马使用,不过要是一次性损失两千余匹战马,就算是以马多闻名的突厥也承受不住。步鹿根想到这里,立即下令停止追击。 看着后面的突厥人已经不追击了,罗士信微微一笑:“现在才不想打,晚了!” 掌握着战场绝对主动权的罗士信以弱势兵力,居然缓缓压迫着突厥人后退。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人数不足对方三分之一的唐军骑兵却追着突厥人打。 在这个时候,步鹿根气得发狂。 他原本就是一个肯轻易服软的人,可是眼下马力耗尽,硬拼简直和送死差不多。有道是一步错,步步错。下百轻敌大意,步鹿根先手已失,只能默默祈祷俟利弗设的援军快速抵达战场。 不知不觉中,步鹿根率部被罗士信压迫到红山堡烽火台对面的薄骨律渠附近。 在这个时候,原本寂寞无声的薄骨律渠里,吃饱食喝足美美的睡了一觉的段志感悠悠转醒。 一千二百余名唐军士兵从羽绒睡袋里钻出来,悄悄将弩机上弦。 段志感眯起眼睛望着越来越突厥骑兵,这些突厥骑兵丝毫没有注意到死神的临近。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段志感陡然起身大吼道:“左前五,压一指,控!”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响起,步鹿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唐军士兵居然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五十步的距离,对于弩机来说,简直和顶在脑门上放箭差不多。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射中目标。 弩箭平射出去,毫不费力的撕开突厥人身上的甲胄和皮袍,几乎能看到至少上百名突厥骑兵瞬间被箭雨笼罩住, 突厥人的后背上及马臀部迸溅开来的血花。给射中战马只来得昂嘶长鸣,挣扎掉在雪地里的突厥骑兵溅起一蓬雪。 有一名突厥骑兵战马的菊花被弩箭射中,狂怒的战马几乎四蹄腾空而起,马背上的骑士被瞬间摔下来,碗口大的马蹄子,无巧不巧的踩在他的大腿内侧。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段志感所部的突然袭击,让突厥人队形大乱,然而散乱的队形,仅仅持续不过三轮箭雨的袭击,根本不用步鹿根指挥,突厥骑兵快而娴熟的分作两队避开,队形渐渐恢复。 张士贵看到这一幕,吸引一口凉气。 这绝对是精锐的骑兵,恐怕弄不好段志感非但占不便宜,反而会吃亏。 罗士信急忙道:“压上去!” 说着,罗士信策马狂奔,朝着步鹿根所在的将旗冲去。 罗士信最擅长的,其实就一招——斩将夺旗! 第八章少生两条腿 战场之上,攻守双方的士气互为消长,如果现敌人士气正旺。己方士兵也有可能因此而产生低迷,反之亦然。 突厥步鹿根部先是被罗士信用移花接木的方式,拖得疲惫堪,后被段志感部伏击,尽管队形未散,但是士气却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杀啊” 罗士信将手中的铁枪一举,一马当先率领唐朝越骑军朝步鹿根部扑去。 步鹿根的肺都要气炸了,如果不是自己所部体力耗尽,罗士信率领唐军骑兵冲锋,他绝对正中他的下怀。只是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作为突厥宿将,步鹿根非常清楚,战场上超过八成的杀伤都是在追击过程形成的。在这个情况下,绝对不能撤退,一旦撤退,很容易形成溃退。 步鹿根夹紧马腹,振臂高呼:“杀光唐奴!” 然而,众突厥将士却响应者屈指可数,就连响应者也是底气不足。 战争,说起来非常玄乎,事实上总结起来非常简单。那就是尽可能的扩大已方的优势,扩大敌人的劣势。 突厥人的长处是擅长控马,唐军骑兵就算训练再怎么有素,也是半路出家,没有天生在马背上的突厥人骑术好。双方骑术上的差异,让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给弥补了。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骑术差,用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进行弥补。这样以来,双方骑术上的差距,就拉得非常低。(说句题外话,如果有朋友不信,可以去内蒙转转,一次马没有骑过,十分钟学习,走马不成问题) 唐军的长处,就是将士的体能和战马的体力,其次就是装备上明显胜过突厥人。唐军的短处又不至于成拖累,一比之下,唐朝越骑军登时大占上风,哪怕是突厥人有数量上的优势,也没法抵消这种差距。 罗士信一马当先,呼啸着冲入了敌阵,一下子就插了进去。他和张士贵一左一右,从左右两个角度同时穿插,步鹿根也没想到,唐军竟然这么厉害,正暗叫一声不好,已经被唐朝越骑军切成了三块。 “杀!”罗士信将手中的铁枪抡圆的一计横扫,三四名突厥被扫落战马。在如此大规模的骑兵混战之时,坠马就意味着死亡。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罗士信天生神力,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手中的铁枪,成为了突厥人致命的克星,那是碰就死,沾着既亡。 相较而言,张士贵的攻击,则温柔了许多。张士贵尽管也擅长使用马槊,不过他此时却挽起铁胎弓,箭出连珠。几乎是顶在敌人的脑门上射箭。 箭出如风,随着咻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张士贵迎面的突厥骑兵连张士贵的二十步距离都无法接近,被纷纷射落战马。 双方交战,不约盏茶之间,双方便透阵而出。 步鹿根此时一清点人数,气得额头青筋凸起。他率领两千余骑追击罗士信部,损失四五百名骑兵已经够郁闷的了,可是现在这一番接触战下来,还能骑在马上的将士已经不足千人。也就是说,在短短盏茶之间的功夫,他所部已经被干掉了五六百人。 反观战场上唐军骑兵的尸体,却不足百具。 六比一,这样的战损率简直就是突厥人的奇耻大辱。 段志感一刀砍掉上名下身已经被踩成肉泥却伤而未死的突厥骑兵,非常仁慈的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打得好!” 张士贵也在心里惊叹,真是厉害啊。他不自觉的望着一脸黑线的罗士信。 恐怕秦王李世民也无法做到如此惊人的战绩,要知道突厥人可不是各地反王。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虽然各路反王,号称精锐数万,数十万,事实上不过是一群刚刚拿起武器的农民,有的反王别说武器了,就连最廉价的长枪都无法做到人手一柄。 当年杨广在雁门关被围,倾起大隋数十万兵马勤王,却未能打开突厥人的包围圈。若非义成公主冒着生命危险,恐怕杨广就要成为突厥人的俘虏了。 一千二百骑对两千骑,却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此番大胜,众唐军士兵人人喜上眉梢,兴奋异常。 相较而言,对面的突厥人则如丧考批,灰头土脸。 罗士信挥舞着手中的铁枪,振臂大呼:“兄弟们,还有力气吗?” “有,有,有!”千骑唐骑呼声如雷,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罗士信大吼道:“众兄弟作我两翼,随我去取那黑旗下的突厥首级!” 罗士信一马当先,马奔如风如电。 众唐军骑兵将士见罗士信如此勇猛,就如受到极大的刺激一般,人人奋勇,纷纷如野兽般怒吼起来:“大唐万胜,罗将军威武,大唐万胜,罗将军威武!” 唐军骑兵不要性命地跟着冲去!这边一千余骑抟成一团,而步鹿根麾下不足千人,论气力不如唐军骑兵,论士气更加不如。这时又被唐军高昂的士气所震慑,哪里抵挡得住? 尽管步鹿根不甘心,可是挡在罗士信身前的突厥骑兵,简直如同刀切豆腐一般,毫无迟滞作用。 “将军,速走!”一名突厥督将大吼道:“用唐人的话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步鹿根还在迟疑,可是罗士信哪里会给他机会。那柄铁枪,上下翻飞,杀得突厥人亡魂直冒,众突厥骑兵,纷纷溃退。 “哪里逃!” 一看步鹿根的将旗缓缓后移,这里唐军士兵顿时急了。以少击多,可谓上获,如果跑了步鹿根,只能算中获。功劳就打了一个对折,眼见胜利在望,这些唐军士兵岂会甘心。 在罗士信的率领下,越骑军全体将士士气如虹。哪怕是突厥人一刀劈来,他们连眼睛都不眨眼,照样朝着前方冲去。 如果从空中看,此时唐军队形,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快速的膨胀起来。 此消彼长,此时幸存的突厥人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逃,赶紧逃!” 可是,他们想逃能逃得掉吗? 答案是肯定的,唐军将士刀枪够不着突厥人,就在后面边策马,边上弩机,对于突厥人的后阵,就是一阵箭矢。 现在突厥人真是欲哭无泪,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第九章诱与饵 步鹿根跑了,红山堡上的突厥守军一看唐军势大,正在左右为难。趁着这个机会,段志感大吼一声道:“冲!” 一千余唐军步兵借着罗士信大胜的士气,朝着红山堡进行仰攻。 守卫红山堡的突厥士兵大眼瞪小眼:“怎么办?” 突厥人虽然生性凶悍,事实上他们却是欺软怕硬的主。遇到顺风仗,一个赛一个勇猛,可是遇到明知没有胜利希望战争,他们却会胆小如鼠。 眼看着唐军步兵距离红山堡越来越近,就连唐军士兵脸上的狰狞表情都清晰可见。突然守卫红山堡的渠帅(相当于百夫长)望着越跑越远的步鹿根将旗,大吼道:“唐奴势大,步鹿将军危险,我等要保护步鹿将军!” 步鹿根早就跑成快没影了,要是靠他们去保护,十条命也不够杀的。 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众突厥士兵一致同意:“保护步鹿将军!” 等段志感冲进空无一人的红山堡时,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红山堡虽然很小,可是正是因为小,这才易守难攻,如果不是突厥人主动撤退,恐怕要拿下这座莫约方圆四百余步的小堡,也要付出数百条人命。 要知道红山堡可是以琉璃石混合糯米汁建的城堡,在这里屹立一百余年,依旧坚固无比。突厥人走得匆忙,甚至连狼旗都未来得及带走。看着大大小小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段志气得发抖。 这些粮食的袋子上,还是黑紫色的痕迹,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干枯的血迹。这些粮食,肯定是突厥人攻破灵州周边的村镇抢来的,上面都染着唐朝百姓的血。 “贼他娘,跑得真快,要不然老子把他们脑袋拧下来!”段志感愤愤的道。 “赢了!” 罗士信大声疾呼。唐军将士这一战取得的战果不小,逃走的突厥人估计不足三百。留下一千七八名突厥骑兵,自身伤亡不足两百人,其中过半都是轻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胜利了!” 兴奋异常的越骑军将士大吼起来。 …… 一辆辆雪爬犁,飞快的在雪面的飞驰着。陈应在这个时候并没有顾及凛冽如刀的寒风,站在指挥爬犁的望塔上,认真打量着远方。 此时所有的爬犁,都罩着白帛,就连拉着爬犁的马匹,同样裹着白帛。 陈应的作法,让魏文忠颇有微词。在这个时代布帛,几乎等于货币。根据《六典》食货志记载,唐朝的布帛要占总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 陈应从长安支援灵州的时候,携带了三千匹布帛,约合价值三千余贯钱,这批布帛并不是给右卫率府使用的,而是让杨则按照功勋,赏赐给镇守灵州的功勋将士。 可陈应倒好,不仅挪用了原本赏赐给功臣将士的布帛,还浪费了大量布帛。 段志感所部用掉一百四十余匹,罗士信所部用掉了两百七十余匹,现在又用掉了五百匹布包裹雪爬犁和拉车的骡马。 尽管陈应没有贪污,可是挪用军资的罪名可不算小。把这些布帛浪费,让魏文忠百思不得其解。 陈应并没有事无具细,全部向将士们解释清楚。 在陈应眼中,将士们的性命是无价的,不是用钱货可以衡量的,只要能减少或降低将士们伤亡,陈应不会在乎损失在财货。陈应只知道,白色的布帛可以很好的掩饰部队的行踪,这就足够了。 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陈应,他的习惯思维方式和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一样。在敌强我弱,发现就意味着消灭的情况下,陈应为了伪装部队,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此时温泉池的唐军大营,早已人去营空。除去段志感所部的四个团,罗士信率领的四个团,还有九个团(加上亲卫团)加上民夫和匠户,共四千余人乘坐着雪爬犁,朝着薄骨律城前进。 陈应站在望塔上,着急的望着远方。 大雪堆积,消息传递非常不顺畅。陈应十数辆轻型雪爬犁,按照薄骨律城远近位置,进行固定伪装。这些轻型爬犁上面都装有一个大锅,配备的狼粪,一旦看到红山堡得手的消息就及时点燃狼烟。 这些充当移动烽火台的雪爬犁,伪装成一个一个的小雪包。可是一点点燃狼烟,突厥人肯定会发现他们,一旦被突厥人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可是为了传递消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现在陈应算是切实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刚刚亲手送了上百余士兵,进入绝地。 距离薄骨律城还有二十余里,陈应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用罗士信移花接木的方式,只能利用一次,突厥人并不是傻子,他们就算最开始想不明白唐军用何种方式保持马力,可是时间已久,绝对会想到这个方法。 战争,不能期待敌人是一个傻子。如果把敌人当成傻子,那么自己才是真傻。 当陈应得知薄骨律城内,不仅有两万余突厥人,事实上更多的则是老弱病残之后,陈应终于想到了破敌之策。 从人性的角度考虑,步鹿根战败了,而且败得相当惨之后。逃回复命的步鹿根肯定不会照实说唐军只两千余人,其中过半还是步兵。他一定会扩大唐军将士的人数,从而掩盖自己的无能。 俟利弗设一旦得知,攻击步鹿根的唐军兵力是多达数千人,一定会错误的判断,唐军的主力一定在红山堡。 俟利设弗,一定会精锐尽出,试图歼灭陈应所部。 只要俟利设弗中计,那么破解灵州之围就成了一半。尽管薄骨律城很是残破,可是在如此寒冷天气中,失去这座残破的城池,突厥人也没有办法在野外坚持。而且陈应可以抓突厥将士的家眷作为人质,逼迫突厥人攻打薄骨律城。 停止薄骨律城二十余里的陈应所部,开始为决战到来而做着最后的准备。大量宝贵的豆料开始喂马,躲在爬犁皮棚内的唐军将士,或是磨刀,或是保养自己的甲胄。 唯有陈应,站在望塔上一动不动。 魏文忠望着陈应孤单的身影,心中很是心酸。 自从从长安出发,陈应一直作为大军的主帅,承担上万人性命攸关的压力。无论陈应外表如何坚强,他只有十六岁。 魏文忠浮想联翩,突然想起青史留的霍骠骑,或许陈应将来的成就,不会在霍骠骑之下吧! 静静的望着雪面,雪面上的雪粒隐隐跳动起来,渐渐的跳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尽管详细的消息没有传来,陈应却也清楚,这是大规模骑兵出动才能制造的动静! 第十章老兵不死 红山堡下,唐军士兵正兴奋的打扫着战场。 当然,由于天气寒冷,战场也不是那么容易打扫的。早已凝固的血液,将残全不全的尸体与冰雪冻成一体。原本可以信手拈来的首级,却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拿到手中。 尽管每一颗首级都要费尽力气,用刀砍,用戈矛撬,尽管打扫战场非常辛苦。不过此时的唐军将士却像丰收时的农夫一样,没有人会嫌累。 唐军士兵打扫战场,可谓是非常彻底,不仅将尸体上的甲胄剥下来,就连突厥士兵身上的破烂皮袍也扒得干干净净。唐军将士将从战场收拾起来的战马尸体在冰面托到红山堡内。这些唐军将士们,精明着呢。突厥人破烂的甲胄和劣质的刀枪,他们虽然看不上眼,不过铁器却很贵,哪怕在长安城,一斤精铁也要卖上百钱。再破的一把刀,也可以卖几百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 一名唐军士兵拿着一柄匕首,在一烂得不成样子的脑袋间拨弄起来。唐军以首级计功,只要是不能辨认的首级,将不会计作军功。可是这场骑兵混战中,有很多突厥人的脑袋很被马蹄子踩碎了,根本没有办法辨认,不会算作军功。 这让唐军将士大呼可惜。 这名唐军士兵吃力的将这颗如同烂西瓜一般的脑袋里挖出一颗金牙,兴奋的大叫起来。 红山堡寨门前,罗士信一边望着山下打扫战场的将士,一边啃着一块巴掌大的烤羊肉。尽管罗士信的甲胄上,鲜血和灰白色的脑浆已经挂着溜溜,然而罗士信却没有半点不适应。 “哨骑最少可放三十里远,这才能给咱们留下一刻钟的准备时间!”罗士信冲张士贵道:“最好是把哨骑顶进薄骨律城去!” 张士贵道:“罗将军放心,我亲自去盯着,保证出不了岔子!” “你不用去!”罗士信道:“战场快要打扫完了,你去统计战果,给将士们记录军功!” “遵命!” 张士贵指挥越骑军一部莫约百骑,向薄骨律城飞奔而去。 段志感向罗士信抱怨道:“罗将军,红山堡实在太小,根本无法驻守大军,此地能驻守五百人已经顶天了。” “不行,五百人太少了!”罗士信道:“突厥人一旦反扑,五百人根本不足以守卫红山堡!你应该知道,陈总管要打这一仗的真正目的。咱们其实都是诱饵,陈总管可是再三告诫我等,千万在避免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本陈应想代替罗士信,亲自指挥移花接木战术,只是陈应的骑术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无奈之下这才让罗士信代替他。 “那怎么办?”段志感道:“咱们总不至于跟突厥人野战吧?” “野战自然不行!”罗士信道:“突厥人实在是太多了,野外咱们会吃大亏的!” “咱们这样啊,垒尸为墙!”张士贵想了想,道:“突厥人的尸体这么多,咱们也可以废物利用啊,其实不光是突厥人的尸体,就是那些破烂的兵刃,也可以利用!” 段志感惊讶的道:“怎么利用?” “很简单!”张士贵随便捡起一柄粗大的狼牙棒,将狼牙棒的手柄斜刺里插在雪堆里,一泡尿浇上去,不一会儿就冻得坚硬如铁。 “好,就这么办!”罗士信当既拍板。 众唐军将士又开始忙碌起来,十数口大锅用石炭不停的烧水,一桶桶热气腾腾的热水浇在尸体上,比水泥凝固效果还要好。 突厥人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收集起来,在红山堡外围垒成一道墙。墙的外面则是战场上突厥人遗弃的兵戈,长长的戈矛,被唐军将士们用热水,固定在雪面上。泛着寒光的锋刃,统一与地面逞成六十度夹角,对着外面。 好在红山堡内储存了数万斤石炭,否则烧水都成一个问题。 就在尸墙垒到三尺高时,张士贵将统计好的账薄交给罗士信。 罗士信接也不接,冷冷的道:“念!” 张士贵恍然大悟。 “此战共斩首只有一千一百五十一级。缴获完好甲胄四百五十二副!长短兵刃两千余、箭矢计五万余只,战马两千四百一十三匹,其中伤、残、死马超过半数!” “真是可惜了!”罗士信道:“把所有伤马、残马、全部杀掉,咱们可不是胡蛮,没那么多穷讲究,今天加餐,马肉管饱!” 众将士闻言,欢声如雷动。 此时,将士们感觉身上又充满了力量,干活的速度更快了。 …… 薄谷律城,三里之外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雪包。然而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雪包,而是一辆用来充当移动式烽火台的皮棒雪爬犁。一个伙地十名唐士军驻守在这里。 整个辆雪爬犁都用白帛包裹起来,俨然成一座天然的雪包。观察哨口,用白帛薄如蝉翼,细罗充当。既能挡住风寒,保持皮棚内的热量。除非是在皮棚内点燃明火,否则根本不易发觉这个鱼目混珠的假雪包。 管领这个伙的伙长,叫老牛。人如其名,就像一个老牛一样,任劳任怨,只可惜,从军三十余年,却一直没有得当升迁。 几名唐军哨骑就在薄骨律城城门口晃悠着,突然薄骨律城城内冲出十数骑突厥骑兵冲向唐军哨骑。 唐骑哨骑见状就赶紧撤退,追出里许,突厥骑兵一看追不上唐军哨骑,便打马返回。唐军哨看着突厥骑兵返回城内,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 突厥骑兵一看唐军哨骑追上来,调转马头又开始驱赶唐军哨骑。 双方你追我赶,来来回回跑了不少五六遍。 然而就当唐军哨骑渐渐失去警惕性的时候,这十几名突厥骑兵突然发力。距离唐军哨骑足足一百五十步开步,挽弓搭箭。 一个搂着长枪的小兵小六子笑嘻嘻的道:“牛头,你过来看看,这突厥人真是疯了,一百五十步只多不少,居然就放箭了。真以为他们是射雕者啊!” 老牛头凑到观察口一看,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十几骑骑兵的弓,明显比寻常短小的骑弓大上一号,而且箭杆居然全是通体黑色的。 “咻咻咻咻……”数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唐军哨骑应声坠马,其实一名哨骑背部中了四五箭,还想挣扎着起身,却被这十数名突厥骑兵追上去乱刀砍死。 “不好!”老牛头大叫道:“突厥人要出兵了!” 果然,薄骨律城涌现大股突厥骑兵,这股突厥骑兵的规模比想象中得要大得多,连续跑了一盏茶的时间,依旧川流不息。 “敌袭!燃烽火!”老牛扑到皮棚正中的火塘边,几下子把摊开翻晒的木炭拢成一堆儿,拿起火刀火石,手忙脚乱的打火。“快来帮忙,把马粪筐子拖过来!” 可是,愣了半天却没人动。 老牛抬头,感觉到异样的气氛,一伙十个人都愣愣的看着薄骨律城,没有应声。 这一愣神的功夫,从薄骨律城内已经冲出至少五六千骑。 “点火,快!” “嘭,面色苍白的小六儿给老牛跪下了,“牛伙长、牛爷,不能点火啊!出城的突厥人太多,咱们几个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啊!等他们都走了,咱们再逃。” 这么一个无遮无拦的爬犁车,只要点燃烽火,后方会接到消息。可是他们却会被愤怒的突厥人杀光。本来自忖必死,突然又有了生的希望,老牛也是一喜。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一闪即逝,两三个闪念间,将牙一咬:“点火!” “不能点火啊,点了咱就全完了!” “牛伙长,咱不能自个儿寻死啊!” 几个士兵七嘴八舌的劝,平时最机灵、最讨老牛喜欢的小六儿更是跪在地下,死死的拉住老牛衣襟下摆。 看了看这几个惊慌失措的年轻士兵,老牛的眼泪就下来了:“六子,别怕,牛爷陪你一起去阎王殿!” “不,牛爷,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可是我不能!”老牛鼻涕眼泪横流。直了直有些佝偻的腰,目光变得坚定,不再是一个垂垂老朽的伙头,倒好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我们几个死了,有突厥人给咱们陪葬,咱们几个要是活了,那几千兄弟可就一个也活不成了,你们说,这火,点不点?” 士兵们开始默默地扫拢木炭、准备马粪。刚才害怕得最厉害的小六儿,忽然现自己的手不抖了,嗓子不干了,就连心脏似乎也跳得没那么剧烈了,他什么也没说,接过老牛手里的火刀火石,一下一下的敲击,一下一下的敲击。 伪装的白色布帛,被七手八脚的扯掉。然而突厥人并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巨大的烟柱冲天而起,如同冲破束缚的苍龙,张牙舞爪的直扑天际! 一名突厥渠帅率领本部人马愤怒的扑向老牛头所在的伙。 直到浓烟升起,俟利弗设便知道他准奇袭红山堡的计划就已落空了。这一趟很可能扑空。 老牛头握紧了手中的横刀,竭斯底里的大吼道:“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依旧活在人们心中。 第十一章热身赛 薄骨律城东南方二十余里的茫茫雪原上,陈应看到西北方传来的狼烟,心如刀绞。一股狼烟升起,也就意味着一个伙十名唐军士兵阵亡。 对于争霸天下的豪杰来说,区区一个伙的士兵,根本无足轻重。如果需要,别说一个伙,就算是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也可以去牺牲。然而陈应不是政客,也不是争霸天下的英雄豪杰,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杜善果!” “下官在!” “记录,右卫率薄骨律之战,先登阵亡将士,右卫率府牛结实、杜双喜、荀二牛,郭六子、钱大有,赵明福,崔大勇、李闫旭、李光宗、陈郁阵亡,授其五转军功,官升三级,以仁勇校尉抚恤!” 杜善果停下笔,抬着望着陈应,咬咬牙开口道:“陈总管,这于制不合!” 牛结实等人只是兵,伙长也没有级别。以一介白身,连三级,如果放在后世,就是从一个普通人,直接提拔成行政科级干部。如果因功阵亡,擢升一级升他们为陪戎副尉这是可以的。可以直接升为仁勇校尉,这就是破格了。 “哼!”陈应冷冷的望着杜善果,露出如同吃人的目光:“要你多嘴,出了事本总管担着。” “军功岂可私授!”杜善果合军功薄,正视陈应毫不示弱:“怒难从命!” 陈应怒极反笑:“好,好,很好,等会发起进攻,你敢死队长!” “下官遵命!” 陈应诧异的望着杜善果,自己这是摆明了要借刀杀人,让一介文官冲锋陷阵,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授人以柄。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杜善果居然宁死不屈。 陈应没有心情跟杜善果纠缠,他又不是不会写字,接过笔和纸,直接书录起来。 书录完毕,魏文忠禀告道:“陈将军,突厥人有八千余人离开薄骨律城,要不要出发?” 陈应摇摇头道:“现在还太早,命令斥候严密监视突厥人的动向,一刻钟一报,不得有误。” …… 红山堡,当尸墙垒到就在尸墙垒到四尺余高时,罗士信突然看到南方升起的狼烟。造峰火台点狼烟乃是华夏上千年的军事传统,狼烟有三种:一是孤烟,一是双烟,三色狼烟。孤烟又叫平安烟,那是向后方报平安,双烟则是警戒着,那是向后方示警的。王维出使之时,见到的是报平安的狼烟,所以他才写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过陈应由于雪爬犁相较堡垒式的烽火台而言实在太小了,而且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爬犁,根本没有必要浪费资源。 陈应与罗士信早已作过交待,只要狼烟燃起。就意味着,突厥人大股袭来。突厥人虽然干掉了薄骨律城城下的唐军哨骑,可是罗士信布置的斥候也不是区区几骑,就当狼烟腾空而起时,早有斥侯抵近侦察。 时间不长,一名背着插着几只箭矢,摇摇欲坠的斥侯前来禀告道:“罗将军,南方大股突厥骑兵来袭,少数也有七八千骑!” “呵呵!”罗士信不以为然的笑道:“来得好快,即然突厥人想早死早投胎,本将军绝对会成全他们。” 众将士哄然大笑,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罗士信眉眼之间掩饰着的忧虑之色。 南方已经传来沉闷的马蹄声,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更是如同闷雷轰鸣,瞧这阵势,敌人数目恐怕不止八千,至少也有上万。就凭自己手上两千余兵力,能守住这红山堡吗? 段志感握了握腰间的横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待城破,便以这一腔热血报君恩,也搏个千秋忠名…… 张士贵道:“骑兵绝对不能放到堡内,别说红山堡太小,就是足够大,骑兵也应放在城外!” 段志感道:“姓段的可不孬种!” 罗士信道:“段将军,红山堡能不能守住,就看你们了!” 红山堡的唐军,趁着突厥人尚没有到来,便一分为二。越骑军的轻重伤员,来不及转移,就跟随段志感留在堡内,而段志感则负责防守红山堡。 段志感将三个步兵团的兵力分成三部分,一部驻守红山堡外的尸墙,一部充当机机援军,而最后一部则守在红山堡内。 就在段志感登上红山堡城上的箭塔时,突厥人已经到了。 距离红山堡莫约五百步,突厥人开始停下来,继续马力。当俟利弗设看着远处的唐军骑兵和防守在红山堡上的步兵时,心中一阵失望。野外站的唐军骑兵,有多少就一目了然。而红山堡了不起加上堡外的唐军也不过千人。 可能,这已经是唐朝朝廷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援军吧!李唐在浅水原吃了薛举一个大亏,损失近十万兵马,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恢复不过来。 俟利弗设非常不满他的哥哥始毕可汗咄吉世的保守,现在李唐实力弱小,就应该一举作气,杀进长安,灭掉李唐。俟利佛设非常仰慕关中长安的繁华,也非常喜欢汉人娇小妖娆的女子,更喜欢汉人制造的丝绸和瓷器。 关中有宝贵的物资和取之不尽的美女正等着他去“收集”,偏偏咄吉世再三严令,突厥不与唐朝直接交战。 俟利弗设实在不明白,懦弱的唐朝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段志感看着突厥人没有直接进攻,他反而松了口气。不直接进攻最好,能拖一分唐军的胜算就大上一分。 可是当俟利弗设看到红山堡城的冰墙真容时,俟利弗设勃然大怒。 居然敢用突厥勇士的尸体垒墙,真是可恶。 事实上俟利弗设却从来没有想过,比起唐军垒尸为墙,突厥人每一次杀入李唐境内,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做得多了。 “天狼神保佑!”俟利弗设将手中的弯刀斜斜一劈,两千余突厥骑兵呜哇怪叫着冲向了红山堡,他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就这么骑着马冲了过去。 段志感之前从来没有人交过手,根本没有想到突厥人居然这么狂得。 然而,段志感却不知道,这其实是突厥人最习惯用的攻城伎俩。汉人防守的许许多多的城池,就这种对城墙毫无威胁地冲锋下,被吓倒了。吓得自动投降。 然而这一次,俟利弗设却失算了。别人或许可以被吓倒,唯有段志感却不会被吓倒。 冲到城下那堵只建了四尺高的尸墙前,俟利弗设一声呼哨,突厥骑兵拉开顽骑弓,搭上轻箭向城头抛射。 骑弓是轻便短小的骑弓,拉力不过四五十斤,即使抛射的轻箭,也显得没什么力道,只不过上两千余人同时箭,铺天盖地的箭雨还是很能唬人的。 第十二章从长计议 好在唐军将士早有准备,不用下令,守在尸墙下的唐军士兵就贴近尸墙整齐的蹲下来。 密密麻麻的箭矢,落在被冻得光滑如镜的尸墙上,叮叮当当的被弹开。 与此同时,蹲下身子的唐军士兵趁机搭箭上弦。就在突厥人第二波箭矢刚刚落下,从尸墙后抛射而出的箭雨,将趾高气昂的突厥人射落一大片。 “勇士们,冲上去,杀光唐奴!” 俟利弗设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红着眼睛竭斯底里的咆哮着:“杀光唐奴!” 虽然伤亡过百人,突厥人却没有被吓倒。突厥人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已将生死看淡。百余人的伤亡,众突厥骑兵叽里呱啦的乱叫。 尸墙虽然只有四尺余高,可是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依旧没有那么容易跳过去。 众突厥骑兵纷纷调转马头,撤退二百余步后,再调转方向,向尸墙发起猛烈的冲锋。两千余骑突厥骑兵如同潮水一样,奔驰而来。 这个时候,守在尸墙后面的三四百名唐军士兵神色惶恐的朝红山堡内跑去。 望着这一幕,俟利弗设非但没有意外,反而认为这才是真正汉人应该的表现。望着唐军士兵撤退的身影,俟利弗设大吼道:“勇士们,冲上去,砍下唐奴的脑袋!” 可是吃过唐军将士大亏的步鹿根却感觉不对劲,唐军将士虽然表现得非常狼狈,然而队形却凝而不散,根本不像溃退的样子。 当步鹿根还没有提醒俟利弗设时,突厥人的骑兵已经开始跃上尸墙。 不过未等越过尸墙的突厥人放声欢呼,瘆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原来,唐军将从战马上收集的残缺不全的兵刃,都密密麻麻的插在尸墙后。经过热水凝结成冰,都变成了树立的锋刺,别说兵刃,哪怕是一根冻实的木棍,此时都坚硬逾铁。 由于尸墙的遮蔽,外面的突厥人根本没有看到尸墙后的枪林。 高速飞跃尸墙的突厥人,根本收拾不住,只能眼睁睁的撞到枪刃上。 “噗嗤……噗嗤……” 锋利的枪刃,毫无迟滞的穿透突厥骑兵战马,顺带着将他们连人在马串成一串。 “不好,有陷井!” 身在半空的突厥骑兵惶恐的大叫。可惜他的叫声,早已被凄厉的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声掩盖住了。 被固定在雪地上的枪矛刺中心脏和头部部位,那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毙命,直接死亡,倒是最好的解脱。然而还有许多突厥人被锋刃刺伤四肢等非要害部位,剧烈的疼痛,让这些突厥人发出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声,甭掉有多瘆人了。 已经接近跑到红山堡堡墙的唐军士兵,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身,露出狰狞面孔。众唐军士兵,手持枪矛,朝着串在枪林中,挣扎惨叫的突厥骑兵。发起攻击,唐军士兵手中的枪矛上下翻飞,肆意收割者突厥人的性命。 鲜于亮并不是突厥人,他本是鲜卑人投降突厥之后,渐渐成为督将。突厥人效仿鲜卑人以十帐百落为渠,渠设渠帅。十渠百帐千落为督,设督将。十督千帐万落为设,这是可以管理万落军民,成为一方部落首领。不过设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由突厥贵族世袭。 鲜于亮以一个鲜卑人能成为突厥人的督将,事实上他已经做到了突厥汗国武臣的巅峰。鲜于亮当然也有过人之处,他徒步可以追上惊马,双臂之力可以推倒壮牛,是突厥汗国有名的勇士。 鲜于亮看着自己数百部曲接连惨叫,终于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鲜于亮的反应可谓不快,然而,勇猛无畏的突厥人冲得太快,足足超过六七百骑已经越过了尸墙。 冲过尸墙的突厥人,下场已经注定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枪矛将他们杀伤大半,而冲上来的唐军步兵则毫无客气的收割着首级。这六七百名突厥人的首级,基本保存完好,让唐军士兵兴奋得大叫。 初战惨死六百余名突厥勇士,损失超过半成,这让俟利弗设气得吐血。 这些可恶的唐人,不敢真刀真枪和大突厥勇士搏斗,就使这些鬼点子! “突厥勇士,杀光唐奴,咱们入关,关中有取之不尽的财帛,还有漂亮的汉人女子。破关之后,我准许你们洗城三天!” 被巨大赏赐刺激得热血上涌的众突厥人,似乎忘记了刚刚的失败,而是兴奋的大吼,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 如果突厥人真正的发起攻击,恐怕唐军就没有办法抵挡了。要知道,那些固定的枪矛,不是折断了,就是被突厥人用人命和马命破坏了,现在尸墙后尽管还有些枪矛,不过能让突厥人死伤三四百人而已,对于几乎近万突厥大军来说,几百人的损失,他们损失得起。 不过,步鹿根和鲜于亮却双双跪在俟利弗设面前。 “叶护,不能进攻啊!” “汉人太卑鄙了,这样进攻,正冲他们下怀!” “狗奴才,滚开!”俟利弗设勃然大怒,扬起马鞭子朝着步鹿根脑袋上抽去,步鹿根吓得脑袋一缩。 “啪!”的一声鞭响,看到步鹿根撤退了,他非常满意,可是当俟利弗设看到鲜于亮仍旧跪在他的马前,他就咆哮起来“真当本叶护不敢杀你?” “不敢!”鲜于亮硬着脑袋道:“叶护大局为重啊!” 听到这话,俟利弗设顿时沉默了。强大的突厥其实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掺杂着层层矛盾和内斗。事实上后世有人提出过汉族是世界上最擅长内斗的民族。 这句话有失公允。 事实上,所有的民族都擅长内斗。比如突厥,没有突厥内斗,事实上唐朝也不可能将突厥驱逐到红海岸边吃沙子,没有蒙古的内斗,蒙古人也不可能昙花一现。蒙古人横扫世界,伤亡不过十数万人,可是他们内斗自相残杀,死亡就超过百万人。 如今,别人不清楚。作为叶护的俟利弗设却非常清楚,看似强大的突厥,其实暗流滚滚。他的哥哥始毕可汗咄吉世入冬以来,身子大不如前。能不能熬过这寒冬,都是一个问题。现在突厥的汗位谁主,就成了最迫切的问题。 他的哥哥有四个儿子,其中两个已经成年,皆封为叶护。另外两个尚幼,这几个侄子谁当可汗,直接影响着他以后的未来。突厥也不同于中原,他们汗位,不是依靠什么子承父业,而是依靠实力。 咄吉世交好唐朝,未必就没有给他的儿子铺路的意思。作为突厥四大叶护之一,俟利弗设对于汗位,也未必没有一力之力的实力。要争夺汗位,那么实力是最根本的。一旦他的部曲在这里损失过大,那么他就对汗位,彻底失去了争夺汗位的机会。 俟利弗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步鹿根道:“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第十三章进退两难 “唐军阵形严整,士气高昂,此时进攻非绝佳之机!”鲜于亮眉眼一挑,看到俟利弗设的态度软了下来,趁热打铁道:“况且,这红山堡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唐军即然抵止此地,定为解灵州之围而来,若叶护率军北上,兵围灵州城,唐军定会不会无动于衷,自然弃守红山堡,被迫与我军野战!” 步鹿根也不是傻子,一看俟利弗设色厉内茬,就壮着胆子劝道:“叶护,不要再犹豫了。唐人善守,咱们善攻,野战的时候,定让唐人知道咱们突厥勇士的厉害!” “此计甚好!”俟利弗设双目射出锐利的寒光:“打仗就是要动脑子!小小的红山堡,才能装进去几个人?你们真以为唐军会只有这么几百号人吗?” 众突厥将领被俟利弗设训得头也不敢抬。看着众将领畏惧的目光,俟利弗设甚是得意。 “唐人要给灵州解围,肯定不止这点人马!”俟利弗设道:“你是蠢货,你们都是蠢货,错就错在自以为唐军就几千号人马,咱们足足三万余人,要是唐人就几千人马,敢主动进攻我们吗?这么大的疑点,你们都没有看出来!敢主动进攻咱们的唐军,规模至少在一卫以上!” 府兵制,其实兵员人数也是固定的。只是在大多数时候会空编,一卫之军,分为左右两军,每军各辖亲府一,勋府二,翊二。合起来十府共一万两千人马!俟利弗设虽然谈不上精通唐制,至少也知道大概。像唐朝要支援灵州,肯定要设一个行军总管。无论是谁也至少是大将军级别。大将军直接统兵一万两千人马。 “那他们能躲到哪里去,总不可能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吧?”鲜于亮给教训得彻底没有了脾气,仍不服气的问道。 “谁知道呢?”俟利弗设也没有想明白,唐军到底藏在哪里去了。雪地里要想藏匿,远比在草丛和树林里困难。灵州附近,一马平川,根本找不到可以藏匿大量军队的地方。 步鹿根道:“叶护,那个烽火台不是藏在雪堆里吗?我们之前也没有发现?” “烽火台才几个人,挖个雪坑就可以藏起来了。”俟利弗设没好气的道:“要是一卫之兵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咱们就撒泡尿,直接淹死吧!” 众突厥将领一阵无语。 “传本叶护命令,收拢部队,准备进攻灵州城!” 听到俟利弗设的命令,众突厥人开始缓缓撤退。然后重组队形,救治伤员。当然突厥人的救治伤员,非常简单粗暴,伤重垂死的一刀割破喉咙,结束他们的痛苦,将散掉在尸墙外的残破兵刃和甲胄全部收集起来! 段志感原本都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念头,可是却没有想到突厥人仅仅试探性的进攻了一下,就没有声息。现在看样子已经不是在进攻,似乎准备收兵! 段志感也非常疑惑,怎么回事?突厥人转性了? …… 事实上不仅段志感疑惑,就连接到消息的陈应也叹了口气道:“俟利弗设还真不是好糊弄的角色啊!” 红山堡初战,段志感所部大胜,歼灭六百余!这个战绩虽然不俗,可是对于大局却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影响。双方的实力,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俟利弗设不动,陈应也同样按兵不动。 可是等待却是非常痛苦的,对于陈应所部将士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要说压力,其实最大的还是陈应,因为他肩负着四千八百名唐军士兵和两千余民夫的生死存亡,当然,还有灵州军民。 陈应手中的资源实在太少,他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只要失败,他只能铩羽而归。陈应自然不愿意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也不愿意坐视灵州城破人亡。陈应最重要的是实在拿捏不准薄骨律城的虚实。 先后派出十余只斥候都没有传回薄骨律城的消息,这让陈应有点难以决断。 “要不,咱们先冲一下薄骨律城?” “不行!”陈应紧决的摇摇头,对张怀威道:“俟利弗设不进攻红山堡,而红山堡距离薄骨律城实在太近,万一咱们没有攻进薄骨律城,突厥人又及时回援,到时候咱们就陷在薄骨律城城下,腹背受敌,那么咱们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魏文忠喃喃的道:“突厥人要是不上当,那咱们岂不是要白活忙一场?” “也不算白忙活!”陈应道:“咱们至少是拿下了红山堡!” 事实上红山堡在俟利弗设眼中是一个鸡肋,在陈应眼中也是一个鸡肋,虽然红山堡可以利用堡顶的烽火台的狼烟,向灵州直接向传达援军已经抵达的消息。但是这个狼烟却不能随便燃烧起来。 一旦陈应所部点燃了烽火,却未能突然突厥人的封锁,进入灵州城内,那么就会让灵州守军的士气严重损挫。 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难道,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张怀威憋得快要疯了。 “不!”陈应道:“把偏厢雪爬犁都集中起来,组成一个小型车队,增援红山堡!” “增援红山堡?” 听到陈应的命令,张怀威反而更加疑惑了。 陈应看着一辆辆偏厢雪爬犁道:“把偏厢雪爬犁,以两辆偏厢战车并行,首尾兼顾,缓缓进军,不必理会突厥人的游哨,只管朝着红山堡进发,只要突厥骑兵进攻,就地组织防御,让突厥人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这边张怀威刚刚去准备出发,然而还没有等张怀威准备好,却见一队骑兵踏雪而来。 “禀告将军,薄骨律城急报!” “讲!” “之前情报有误,薄骨律城突厥人不是两万人,而是三万余人!斥侯喘着粗气道:“除俟利弗设带走的八千余骑之外,城中尚有三千王帐军,六千余部族军!” 听到这个消息,陈应顿时如同落入冰窖。 陈应之前是按照汉人的人员估算方式,两万总人口,能挑出六七千名青壮男子就不错了。可是事实上,这只是汉人的传统思维。而突厥则是游牧民族。 汉人有敬老爱幼的习惯,可是突厥人却没有。遇到天灾人祸,作为狼性民族,最先舍弃的就是老弱,只会保留壮年男女。老弱对于突厥人来说,只是负担。 所以,突厥人南下,丢下了大部分老弱病残,南下的几乎都是青壮。幼儿也有,不过只占很小的比例。 事实上俟利弗设可以放心大胆的离开,就根本不担心老巢被抄。因为一支万人的军队,根本啃不下薄骨律城。 第十四章雪原陷马坑 陈应很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他可以利用俟利弗设率领精锐尽出的机会,趁虚而入,拿下薄骨律城。然而现在薄骨律城城内还有九千余突厥军队,其中还有三千余是突厥人最精锐的王帐军。 王帐军就相当于唐朝的禁军,他们原是阿史那氏的狼氏亲兵,名曰“附离”,这些在突厥开国时期立下功勋的将士,地位比一般士兵要高,享受超凡待遇。可是和汉人王朝的禁军却不一样,这些附离,平时会参战,保持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而且这支军队的装备是突厥诸军中最好的,一般突厥轻骑兵只是皮甲和骑弓,根本部落穷富不等,有的装备少量铁甲,可是附离军却是清一色铁甲骑兵,与唐朝玄甲骑兵装备差不多。而且这些甲胄大都以防御能力超强的鱼鳞甲为主。 这个结果,让陈应目瞪口呆,更让陈应措手不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图劳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图劳的。此时,陈应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站在寒风如刀的望塔上,陈应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就算搭上自己四府十六团部队,依旧无法破解灵州之围。陈应感觉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怎么办?” “怎么办?” 陈应反复的追问自己,就算陈应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其实陈应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现在陈应将部队带回长安,尽管支援州的任务失败,但是陈应最多只是失职而已,应该掉不了脑袋,了不起罢官去爵。 可是,这个结果,陈应是无法接受的。只要他现在没有了官职和爵位护身,以他和苏护的过节,苏护肯定会弄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他不同往日,与平阳公主闹掰了。没有李秀宁作靠山,他与李建成的关系,其实就是一层纸,当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在李建成面前还能说上话。可是一旦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李建成丢了脸,也绝对不会轻饶他。 左右为难,陈应根本没有退路。他捏拳指关节咔咔的响,眉头蹙着,突然陈应喝令道:“召集全体中军大帐议事!” 就在陈应转身时,突然看到原本取暖的暖手炉,已经陷入积雪近一尺余深,而且形成一个碗口粗,垂直光滑的小洞。 看到这个小洞,陈应脑袋中顿时灵光一闪。 “陷马坑!” 当然这个陷马坑并不是李靖卫公兵法攻守战具中的陷马坑,陈应脑袋中想到了北宋时期在北方三关遍布的陷马坑。大宋时期因失去燕云十六州养马之地,非常缺马。在步兵对骑兵的作战,步兵非常吃亏。在这种情况下,陷马坑应用而生。这种只有碗口粗,垂直向下的小洞,会让奔驰的战马顺间折断马腿,从而马废人亡。 一个暖手炉,时间不长就可以让冰雪融化成一个坑洞。就是一个陷马坑,这种陷马坑甚至比在平地挖出来的陷马坑更加容易。 陈应又拿着暖炉在雪地里试验,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就可以形成一个陷马坑。不过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当然,暖手炉为避免烫伤手,温度并不高,如果改变成一个暖手炉的形式,是不是可以更好更快的制造陷马坑? 想到这里,陈应找到林传福,将自己的想法与林传福一说,林传福当既表示:“总管放心,这种东西非常容易!” 想到了克敌之策,陈应心中积郁的不快一扫而光。当陈应回到中军大帐时,众将领已经等待多时了,当然没有人表示出来不快。时间不长,众将领纷纷抵达中军大帐内。 “拜见陈总管!” 陈应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朗声说道:“我等食君之禄,食天下民粟,如若苟且偷生,与畜生何异!如今灵州危矣,本总管决定与敌决以死战!” 众将领纷纷抱拳道:“谨遵总管军令!” “我给尔等两个时辰时间,准备作战!” 众将领突然一愣,陈应平时要求他们集合准备的时间,都非常少,现在居然要两个时辰,这让众将领感觉不可思议。多一点时间,自然准备更加充分,不用弄得手忙脚乱。 他们都不知道,陈应预留的时间其实是为了打造新式手炉。 莫约一刻钟,林传福将打造好的手炉拿了出来。这种炉子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融化积雪,所以根本就没有用任何隔热材料,就是一大一小,两个铁筒子套在一起,为了防止炭火熄灭,与寻常炭炉又不同。 陈应提着装满木炭的手炉,此时这种手炉的外层铁皮已经烧得发红,直接往雪堆里一丢,几息之间,就形成一个陷马坑。 陈应对于这种新式手炉非常满意,望着林传福道:“这种手炉打造容易吗?本将军需要一千,不两千个需要多久?” 林传福道:“这种手炉没有任何难度,如果陈将军再给我一千名民夫,下官可以保证四个时辰打造一千只!” “不行,本将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陈应道:“本将军需要两千只,我可以把所有民夫全部调给你,能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将两千只手炉打造完?” “这……”林传福道:“下官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完成!”陈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干好了,我给你请赏,干不好军法伺候!” 林传福无奈的叹了口气。 临黑的时候,阴云如铅,乌沉沉的压在众人心头,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寒风呼啸而来,吹在脸上有如刀割。空旷的雪原上,这会儿已经有雪粒子落下来。 陈应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巍峨壮观的薄骨律城,脸颊两侧的缨带子珠粒给吹得刮在耳朵上生疼。虽说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对行军极为不利,但是突厥骑兵已经大量涌向灵州城,暴风雪则成为一种有利的掩护。 原本陈应已经放弃了攻打薄骨律城,准备饶过薄骨律城汇合守在红山堡的段志感、罗士信所部,不惜一切代价,冲到灵州城下。再利用野战的时候,使用陷马坑,坑突厥人一把。 然而再好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快。陈应不想打薄骨律城,可是突厥人却想打他。 自俟利弗设率军走后,薄骨律城突厥人最大的官是“匐”郁孤尼,按照突厥官制,阿史那家族的子弟,可以任叶护和设,而其他姓氏部落,只能任“匐”。郁孤尼麾下有六千骑兵,当斥侯禀告郁孤尼唐军有一大支车队经过时,郁孤尼顿时心动了。 郁孤尼所在的部落为突厥郁射设,作为突厥远支部落,郁射设部非常穷,他们也都被穷怕了。郁孤尼得到唐军一千余辆大车,郁孤尼满脑子都是财货。他害怕“附离军”依仗着身份抢他们的物资,根本就没有通知附离军。 郁孤尼急忙点齐六千部曲,朝着陈应所部扑来。 为了防止唐军逃跑,郁孤尼命其麾下的六个督将分开左中右,三个骑兵逞扇形向陈应所部包围而来。 郁孤尼指着陈应的帅旗道:“冲上去,宰了他们!” 事实上陈应一直非常小心,在形成的过程中,无遮无拦的雪原,让行走在车队中的望塔可以做到一目了然。当突厥人出城时,陈应已经得到了消息。陈应虽然命令部队,依旧行军,却悄悄将让两千民夫手提手炉,开始布置陷马坑。 当手炉融化积雪的时候,产生大量的蒸汽。两千只手炉同时融化积雪,形成了大量的蒸汽,白茫茫的蒸汽,将整个车队掩藏在浓雾中,这让突厥骑兵产生了迟疑。 陈应其实也没有想到,大量手炉集中使用还有这等效果。 六千余突厥骑兵突然有人跌落战马,惨叫和惊呼声不绝于耳。 郁孤尼大惊失色:“有陷井!” 可是其他突厥人不一样,他们感觉不是陷井,而是唐军会法术。大量蒸汽弥漫,让他们看不到任何一名唐军士兵。可是他们在莫名奇妙的时候,摔下战马。 等众突厥骑兵意识到不对于,整齐拢住缰绳时,这时悲哀的发现,仅仅一个照面,唐军一箭未发,就让他们损失六七百骑。 第十五章唐军会法术 陷马坑给突厥人造成的伤亡并不算太大,可是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冉冉升起的蒸汽,让整个唐军部队被浓雾掩盖,他们看不到唐军士兵,可是只要进入浓雾之中,他们的战马坠入战马。 尽管已经退出白雾区域之外,众突厥将士也都胆战心惊。就连郁孤尼也感觉莫名奇妙。 “唐人会法术!” “那白雾沾着就死!” “别打了,快跑吧,咱们不是唐人的对手!” “咱们突厥勇士的弯刀再锋利,也没有办法杀死魔鬼。” 众突厥将士议论纷纷,脸如土色,甚至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寒冷冻的,还是因为恐惧,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反观唐军将士,此时也感觉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陈应让他们拿着手炉,在雪地上融化成一个一个的雪洞,这种小洞深约一尺有余,可是突厥人像中邪一样,纷纷跌落战马,一箭未放,六七百人倒在阵前。 趁他病,要他病。 趁着突厥人被摔得昏头转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 陈应下令道:“出击” 众唐军士兵一涌而上,手中的枪矛,刀斧,一股离的朝着那些突厥人身上招呼。唐军士兵以多打少,几乎在一柱香的功夫内,将六七百名突厥士兵砍下首级。 对于折断马腿的战马,唐军士兵也没有客气。唐军士兵给养虽然充足,那只是粮食充足,大唐初立,国力还不强,唐军士兵的伙食并不高,只是勉强果腹而已。马肉的肉质尽管不好,可是在唐军士兵眼中,这是难道的美味。甚至不用陈应下令,唐军士兵们就纷纷就地结束战马的痛苦,就地剥皮分割马肉。 莫约两刻钟后,浓雾渐渐散去,可是战场上却让在场的所有突厥人整齐的吸了一口凉气。满地都是突厥勇士无头的尸体,而战马已经变成累累白骨。 原本就吓得魂不守舍的突厥人,此时已经不由自主的嘉信,唐人不仅会法术,而且会吃人。 “勇士们,冲上去杀光唐奴!” 郁孤尼的命令,非但没有让突厥勇士立即展开进攻,反而让众突厥士兵纷纷后退。 “我命令你们出击,杀光唐奴!”郁孤尼看着连连后退的将士,顿时勃然大怒,挥舞着马鞭,朝着后退的突厥勇士没头盖脸的抽打起来。 被郁孤尼抽得呲牙咧嘴,满地打滚,可是那些突厥人依旧不愿意进攻。突厥人都信仰萨满教,这是一种崇拜万物有灵的宗教。突厥人对于各种自然现象,都认为这是神力使然。当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唐军阵前突然生起一股白雾。这是非常反常的天气现象。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浓雾。然而,他们认为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偏偏出现了,他们很自然的认为唐人会法术,而且是非常高深的法术。突厥人不怯战,也不畏战,可是他们像无数野蛮而落后的民族一样,对于神灵有一种先天性的敬畏。 眼看十几个突厥士兵被郁孤尼抽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血迹斑驳,可是他们宁愿被活生生的抽死,却不愿意与神灵战斗。 郁孤尼悲哀的发现,自己部落首领的身份却无法命令动麾下的部曲。郁孤尼的牙齿快要咬碎了。只能含恨下令:“撤退!” 突厥人都是骑兵,唐军步兵根本追不上。望着匆匆如潮水,又匆匆如潮水而去的突厥人。陈应站在望塔上感觉莫名奇妙。 “这是怎么回事?” 记室参军杜善果躬身道:“禀告总管,下官略懂突厥语,听他们刚刚所言,似乎是说我们会法术!” “法术?”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不解。 “会什么法术?”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 “或许是这热气!”魏文忠指着纷纷扬扬如同下雪一般的尚未散尽的蒸汽道:“突厥人可能是将这热气当成是法术了!” 陈应喃喃的道:“这算哪门子法术?” 魏文忠道:“总管,现在咱们怎么办?” “继续进军!” 唐军初胜,不仅收获六百余颗首级,而且还得到两万余斤马肉,人人兴奋异常。唐军朝着薄骨律城方面继续前进。 这边突厥人撤退,慢慢的变成了溃退。相互冲撞,又折损数百骑兵。跟在后面的唐军士兵则毫无客气的将“战功”据为已有。 然而,恐惧的情绪在突厥人中快速的蔓延。当郁孤尼快要返回薄骨律城的时候,正遇上城中的附离军督将艾则孜图烈。 此时涌向薄骨律城的郁孤尼部毫无斗志,神色急为惶恐不安,再看到郁孤尼所部只剩四五千人,艾则孜图烈也是大吃一惊。 然而,艾则孜图烈却幸灾乐祸的道:“郁孤尼,你怎么回事,大突厥勇士岂能像狐狸一样逃跑,你真是废物。” 如果将突厥人的督将按统帅人数来说,那么艾则孜图烈仅仅相当于唐朝宁远将军折冲都尉级别的将领,而他郁孤尼则是“匐”,相当于唐朝忠武将军、卫将军级别的将领。 可是艾则孜图烈对郁孤尼却没有下级遇到上级的那种尊敬,这让郁孤尼心中非常不痛快。可惜,这个郁孤尼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脸上当既就露出不满,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事实上,突厥内部的争斗和矛盾一直非常突出,阿史那吐门(一作土门),在创立突厥汗国的时候,设立三种等级。既侍卫之士、控弦之士和拓揭。侍卫之士,也是王帐亲军既附离,二控弦之士则是突厥汗国各部部族骑兵。拓揭则是非突厥族的雇佣军。 这三个等级都是采取世袭,每一个等级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附离杀死控弦之士,只需赔一匹马,而杀死一个拓揭,则只需要赔一只羊。哪怕郁孤尼为“匐”,如果艾则孜图烈杀了他,他只需赔一匹马。可是他要是敢跟附离动手,那么将视为叛逆,全部诛尽车轮以上的男子,妇孺打为其他部落为奴。 艾则孜图烈望着马上要暴发的郁孤尼,洋洋自得的道:“我有说错吗?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大突厥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第十六章哭笑不得 “你遇到唐军,表现比我只会更差!”郁孤尼没好气的道。 此时,郁孤尼满脑门子怒火,尽管现在他仍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可是他却看得出来,唐军的人数并不多。一千余辆大小车辆,看着去惊人,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人。以多打少,还吃了一个闷亏,这让郁孤尼非常恼火。 如果艾则孜图烈对他的态度好点,郁孤尼绝对不会刺激他。可是面对这样艾则孜图烈恶劣的态度,郁孤尼耍了一点小手段。 别看郁孤尼城府不深,不代表他的脑子不好使。如果真是脑袋一根筋,他也坐不稳他的部落首领之位。 听到郁孤尼话,艾则孜图烈的火瞬间就起来。不屑道:“别把我们附离军,你们这些废物混为一谈。如果没有我们附离军,就没有我们突厥汗国!” 突厥,其实字意的意思是头盔。在鲜卑没落之后,柔然趁势兴势。突厥当时只是柔然汗国的匠工,整个部落居住在金山(今阿尔泰山),整个部落以突厥命名。后来在土门继任首领后,遇到铁勒人袭击柔然,土门率领部曲伏击铁勒,一战大胜,突厥收降五万余铁勒降军,实力暴增,后与柔然交恶,在怀荒(今河北张北县)击败柔然,自立为汗,建立突厥。 事实上最初的王帐军,战斗力相当彪悍,无论是伏击铁勒,北击柔然怀荒之战,突厥都是以少胜多。可是王帐军的地位,是相当实打实的功绩,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只会抢功夺赏的附离军还拥有多少战斗力,还需要实战的检验。 “附离勇士们”艾则孜图烈兴奋的大吼道:“你们怕不怕懦弱的唐人?” “不怕,不怕!” “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突厥真正的勇士!”艾则孜图烈竭斯底里的大吼道:“杀光唐奴!” “杀光唐奴!” 艾则孜图烈率领本部人马,一千余人朝着唐军进冲出。 事实上,陈应率领唐军主力北上的时候,众将领和全军将士内心里其实是非常忐忑的,士气也并不高。可是当轻松战胜郁孤尼部,收获上千里首级时,众将士对突厥人已经不发怵了。当看到艾则孜图烈率领一千余突厥精骑冲来。 陈应一脸轻松的道:“陷马坑准备!”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陈应依旧用最简单而又有效的办法,让民夫提着手炉在车阵之前布置大量的陷马坑。容化积雪产出的浓雾。 艾则孜图烈率领的部曲,刚刚接近唐军车队,就看到浓浓的白雾将唐军给笼罩住了。此时艾则孜图烈已经对郁孤尼所说的话信了八分。特别是那些附离军骑兵,接二连三的坠落战马,艾则孜图烈顿时吓得亡魂直冒。 如果以装备而言,附离军确实强过控弦之士太多,突厥人本是柔然人的铁匠,不是不会打铁,只是他们开采铁矿的方式非常原始,效率不高,钢铁显得异常珍贵,放眼整个突厥号称控弦之士四十万,而王帐附离军只有堪堪三万余人。 这些附离军的装备虽然好,可是战斗意志实在差劲。仅仅损失两百余骑,众附离军士兵纷纷调转马头“唐人好厉害,我中毒了!” “快跑!” 刚刚冲到唐军阵前的艾则孜图烈部,重蹈了郁孤尼的覆辙。不过艾则孜图烈见趁快,只损失二百余级,陷马坑可不管什么侍卫之士和控弦之士,照旧通杀。 艾则孜图烈出去的快,回来的更快。双方溃兵聚集在薄骨律城之内,双方突厥勇士在一起交流经验。 “唐人的法术太厉害了,只要咱们策马冲锋,他们就开始施法,满山遍野都是浓雾。” “是啊,是啊,那雾可浓了,而且有毒!” “对,就是有毒。我刚刚进入浓雾之中,就感觉手脚无力,四肢发软,幸亏逃得快,否则肯定死在那里!” “死,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哦!” “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啊,城外的那支唐人可会吃人!” “他们不光吃人,而且还会吃马,吃的速度太快了,最多一柱香的时间,一匹活马吃得只剩下骨架了!” “胡说!”突厥人中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当既就反驳众突厥人的话:“你们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真不是胡说八道,那是真的,我们好多人都见过了唐人的法术!” “唐人的法术太厉害了,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出门试试!” “哎呀,唐人来了!” “快跑,唐人要是施法,这全城全部都会被毒死,一个也活不了!” 众突厥人有的携带金银细软,有跨上战马,不顾天气的严寒,朝着北方呼啸而去。 ……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率领唐军也抵达了薄骨律城城外。站在望塔之后,望着四门洞开,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的突厥人。 陈应反而摸不着头脑:“这些突厥人搞什么鬼?” “难道突厥人想引我们进城?” “不可能!”陈应摇摇头道:“突厥人多,咱们人少,只有人少的时候才会用计。” “这还没打了,突厥人怎么会乱了?”张怀威道:“突厥人不是很厉害吗?” 现在的情况其实就像麻杆打狼——两头怕。 陈应担心突厥人多势众,而突厥人同样担心唐军的“法术”。 陈应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所以然。 “布置陷马坑,把突厥人堵在城里!”陈应想了想下令道。 魏文忠抚须而笑道:“将军英明,这样以来,突厥人就无法轻易出击灵州了!” 事实上到现在这个时候,右卫率全体的意见,依旧是尽力解围。 两千余民夫提着手炉,缓缓靠近薄骨律城。薄骨律城城墙上的突厥人看到民夫战战兢兢的靠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然而当手炉融化冰雪,升腾起大量蒸汽时。城墙上的突厥人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完了!唐人施法了,咱们都在死在这里!” “娘啊,我不想死!” “跑啊!” “跑个屁,你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吗?” “那怎么办?” “投降!” 一名突厥拓揭渠帅心中暗暗想着,反正都是当狗,给突厥人也是当狗,给唐人也是当狗。游牧民族根本就没有什么忠义观念,他们都是生存下来执行的都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 现在唐人会法术,可以毒死他们一城人。抵抗肯定是死路一条,投降是唯一的出路。 陈应望着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来的突厥人,立即下令道:“准备作战!” 陆德操道:“总管,好像不对!你看他们好像不是出击,更像投降!” 陈应定眼一看,果不其然,这些出城的突厥人没有一个人拿着兵器,他们唯恐唐人施法将他们毒死,将手高高举过头顶。更有甚者,跪在雪地上,不顾冰雪之寒,用膝盖代步,挪动着前进。 陈应目瞪口呆:“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魏文忠膛目结舌:“突厥人一定疯了!” “谁知道呢!”张怀威道:“现在怎么办?” 陈应道:“还能怎么办?突厥人愿意投降,咱们还能拒之门外?” 薄骨律城,除了最先跑出来的数千人,总共有一万三千余人投降。其中精壮过半,约七千余人。其他都是妇孺,当最后陈应弄明白,原来突厥人投降,是担心唐军施法将他们毒死。得知胜利的原因,居然是这么操蛋。 陈应也是哭笑不得。 第十七章发财了 稀里糊涂的胜利,想想让陈应还有点莫名其妙。如果不是突厥人错误的认为唐军会法术,陈应也不可能攻下薄骨律城。轻松夺下薄骨律城,可是当陈应进入薄骨律城的瞬间,整个人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可是鸠占雀巢的突厥人,简直是浪费了这座军镇。 薄骨律城,原本是北魏时期建造的军镇。作为军镇,水井、粮仓、武备库、军械所、马厩、营房和训练场等设施一应俱全。只是时过境迁,大都破败不堪。大部分房屋没有屋顶了,一些墙壁也多少出现比拳头还大的裂缝。 若大的军镇,街道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帐篷,而那些没有屋顶的屋架子,作统一成了羊圈、马厩,丝毫没有城市生活意识的突厥人,将整个薄骨律城弄得一团糟。 更让陈应气愤的是,突厥人人也好,畜生也罢,都是随地大小便,弄得满城到处都是人或动物的粪便,也幸亏这是寒冬腊月,否则整个城恐怕无法住人了,光屎味就可以把人熏晕了。 看到陈应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郁孤尼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真害怕陈应一个心情不好,施法把他们全部干掉。 “你知道人与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郁孤尼并不会说唐言,疑惑的看着陈应。陈应同样不会突厥语,不过录事参军杜善果却会说突厥语。没有专职舌人(既翻译),杜善果便充当翻译。 郁孤尼总算弄明白了陈应的话,他的脸上浮现一丝茫然之色,连连摇头。突然,郁孤尼的脸吓得煞白,他还以为陈应是不满他们残忍好杀,他急忙向陈应叽里呱啦的解释起来。 只听杜善果解释道:“他说陈总管,小人可没有杀唐人。我们始毕可汗再三严令诸军,不得擅自轻启战端,我们南下以来,并没有攻打过任何一座唐城!” 陈应脸色一冷:“混账,当着本将军的面,居然敢糊弄本将军,你可知罪?” 扑通。 郁孤尼立即跪在地上,无巧不巧,郁孤尼跪的地方正是一坨屎。“将军明察,小人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陈应此时反而迷惑起来:“难道突厥人只是助阵呐喊,并没有参与直接作战?” “应该是这样!”高允权道:“如果突厥人参与进攻,那么灵州城早就守不住了。” 陈应还真不明白,为何李建成走的时候告诉他,能不与突厥人作战,就尽量不与突厥人作战,现在看来突厥人也是如此。双方一直都非常克制? 陈应让杜善果再三询问其他降卒,最终得出一个让他感觉莫名奇妙的真相。自从九月以来,灵州之战,一直是梁师都在主导,突厥人根本就没有直接进攻,最多是在物资方面给予一些象征性的帮助。可是突厥人比梁师都还穷,最多是在战马方面给予帮助,而且这个帮助居然不是无偿的,而是让梁师都拿真金白银去换。 现在陈应反而更搞不懂梁师都与突厥到底是啥盟友,而始毕可汗为何不允许突厥人进攻唐朝? 陈应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只好等将来回到长安后,问李建成到底算怎么回事。 不过,陈应实在不想居住在满是屎尿的城池里,就命令道:“郁孤尼,本将军告诉你,人与畜生最大区别是,人懂廉耻,知礼仪,而畜生不会。也只有畜生才会随地大小便,人不会!” 陈应虽然连所有的突厥人都骂进去了,可是些突厥人听到了这话,也统一的选择性聪。 “小人这就让人将满城打扫干净!” “孺子可教!” 突厥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男女老少齐上阵,将城池内的屎尿和动物的粪便,开始清理。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之功。 陈应吃准了突厥人不敢反抗,就命几百名民夫拿着手炉监视和指导他们清理城池。众突厥降军都忐忑不安,尽管他们身边只是一些连兵刃都没有的民夫,然而这些突厥人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这些民夫人人提着一个手炉,看押着一万三千余突厥投降军民,这听起来像滑稽的笑话,然而事实却是如此。 虽然民夫手中只有一个手炉,可是在突厥人看来,那些民夫都是唐军的巫师,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法器。 让几百名民夫拿着手炉监视突厥俘虏,这让众将领感觉异常不可思议。 陈应却自信满满的告诉众人:“人啊只要妥协一次,就会形成习惯。哪怕他们知道民夫手中只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手炉,他们也会假装不知道!” 魏文忠道:“这不可能吧!” “要不要打个赌?” 魏文忠正欲打赌,看到高允权连连冲他摇摇头。魏文忠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允权道:“突厥人的军法特别变态,只要是投降的人,要么杀死,要么成为奴隶,放心吧,这些突厥人已经没有后路了!” 果然如陈应所料,这些突厥人非常老实。在民夫的指导下,有的开始忙着清理街道,将原本没有屋顶的层架子,搭上牛皮或柴草,开始紧急修缮薄骨律城。 短短半个时辰之后,薄骨律城大变样了。不仅满街的粪便不见了,其实陈应的办法非常简单,那些裂出大缝隙的屋架子,用热水和泥塞进缝隙内,冷风一吹,就与原本的墙壁联成一体。屋顶更加好办,用突厥人的帐篷布充当屋顶,总之还是比帐篷保暖多了。 薄骨律城内,原本俟利弗设的大帐,已经成为了陈应的中军大帐。十几根蜡烛点燃,将整个大厅内照耀得如同白昼,陈应美美的喝一杯突厥人酿造的马奶酒。 行军司马陆德操将缴获的物资清单递给陈应的时候,陈应看到清单上的数字,顿时眼睛都直了:“确定没错?” 陆德操道:“下官已经核算过了,绝对没错!” 只见清单上写着:缴获弯刀一万一千余柄,长矛两千五百余支,骑兵轻弓而且有弓箭一万余副,盾牌三千面,羽箭两万七千三百余袋。精钢鱼鳞甲八百五十余副,轻质山纹甲一千三百余副,皮甲七千余副。 这些物资虽然不少,可是相比于俟利弗设的两万余大军,这点武器也算不了什么,但是,陈应看来却已经够多了。 当然,除这些兵刃甲胄,最重要的物资则属羊皮、牛皮、牛筋等物资。这些羊皮和牛皮都数以万计,而且还缴获一万余匹瘦骨嶙峋的战马,四千余匹驽马。 这让陈应这支几乎纯步兵部队,瞬间可以转化为骑马步兵。 “发财了!”陈应默默的想着。 第十八章幸福的烦恼 此时整个薄骨律城,唐军将士人人喜气洋洋。对于唐军士兵来说,这场战争的胜利来得太轻松了,他们几乎没有做什么事,突厥人就放羊了。不过,尽管胜利来得容易,可是军功不会打任何折扣。 右卫率最忙碌的还以录事参军杜善果,杜善果在考虑如何向朝廷汇报这场战斗的胜利。陈应率领右卫率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和亲卫团共九个团两千八百余士兵,以少打多,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歼灭了两万余突厥人,斩首一千余级、生擒一万三千余人,右卫率此战中没有一个阵亡,仅数十名在打扫战场时被突厥人垂死挣扎时,造成的轻伤。 杜善果沉默良久,唉声叹气:“这让本官如何写捷报?就算如实写,恐怕朝廷还以为咱们虚报战功!” 左副率高允权撇撇嘴道:“杜参军,你就装吧。” 何月京叹了口气道:“陈将军真是天才,居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奇妙的主意,要不然,这仗可有的打了?” “有的打?是没法打好吧!”高允权道:“让你率领两千余步兵攻击近两万突厥人,你事前敢想象胜利吗?” 何月京摇摇头道:“绝对不敢想!” 就在这个时候,杜善果开始挥笔泼墨:“臣右卫率录事参军杜善果奏报,突厥与梁寇联军共五万余,兵围灵州。灵州总管郭子和率部浴血奋战,然寡不敌众,灵州危在旦夕。右卫率、忠武将军、行军总管应义无反顾,率部支援灵州。 十二月二十七日,应在薄骨律城东南二十余里处与敌遭遇。敌突厥有盛兵两万余,应怡然不惧,与众将士高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杀敌报国,正在此时。”语毕,应身先士卒,一万当先,众将士也一心报国,奋勇向前,死而旋踵。经过一昼夜浴血撕杀,直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突厥不敌,随败退,应率部高歌猛进,杀入薄骨律城,擒获突厥一万三千余人……” 现如今,陈应占据薄骨律城,抢了俟利弗设的老巢穴,主客易位,陈应的处境远比之前要好得多。 “如今突厥损失惨重,我军新胜,俟利弗设身边不足万骑,咱们不如一鼓作气!”中军帐中,魏文忠兴奋的道:“破解灵州之围!” 随着话题扯开,众将领议论纷纷,有的说要一鼓作气,有的说要步步为营。众将领吵了莫约一刻钟。 实在看不下去了的陈应道:“能不能打,咱们可以再讨论,假如我们一鼓作气,却打不赢将来这一仗,咱们怎么办?如果我们打下俟利弗设?又该怎么办?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应作为全军之主,着眼的是全局,而不是一战得失。现在突厥人新败,是可以一鼓作气,可是一旦引发突厥与大唐的全面战争,那么就算是陈应将俟利弗设全军歼灭,他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如果没有破坏突厥与大唐的整个战略,那么他就算一时之利,有功无过。这就是区别。当然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陈应并没有做出出战或不出战的具体命令,而是转而吩咐陆德操将缴获的羊皮,按照斩首之功,颁发给有功将士。这点行军司马陆德操没有意见,可是听到陈应居然连民夫也赏,陆德操却感觉不可思议了。 民夫随军,只是服役。这算是徭役的一种,不仅没有工钱可拿,还要自备干粮。 “我大军出征以来,随军民夫甚为辛苦,如今我军大胜,岂能抹杀他们的功劳?”事实上陈应非常清楚,这此大胜民夫应该是首功。 做人应该有底线,将民夫所有的功劳都抢占了,这种事情陈应还真做不出来。 “可没这个先例啊!” “无须多说,只管执行!”陈应摆摆手道:“每个民夫赏赐羊皮三张、羊肉十斤,马肉二十斤。” 陆德操只好拱身应诺。 当陈应将缴获的羊皮分发给那些民夫手中的时候,拿着突厥人早已硝制过柔软的羊皮,这些民夫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参加服徭役的民夫,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从来没有人顾及他们的死活。当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吃完之后,他们能不能吃上饭,全凭行军总管的心情,陈应一路上倒没有短缺民夫的口粮,可是这羊皮,可不便宜啊! 一张羊皮差不多相当于三百钱,现在寒冬之际价格更高,此等品质的羊皮,在长安城可以卖五百钱,甚至更多。三张羊皮加上羊肉和马肉的价值,超过千钱,对于普通农民来说,他们辛苦一年,甚至无法积攒下来这些多钱。 众民夫得到了陈应的好处,纷纷朝着陈应叩拜。在这些随军民夫眼中,陈应已经万家升佛的大好人了。 一名唐军士兵牵着一匹黄骠马,亲自将缰绳送到林传福手中。“这匹马以后就是你的了!” 林传福膛目结舌:“我的?” 在唐朝虽然战马的价格不像宋朝那样昂贵,可是战马却不是便宜的东西。一头壮牛在长安可以卖八千到一万钱,而一匹战马根据战马的不同,从九千到三万钱不等。根本不是寻常百姓可以买得起的,当然买得起也养活不起。 “陈将军指名要奖励给林监事一匹好马,请林监事签押,卑职还要回去复命!” …… 就在陈应在薄骨律城大赏全军的时候,而俟利弗设则站在灵州城下,用如鹰一样的盯着灵州城的南城楼,高盾将南城楼的门庭掩住,使他们在城外看不到南城楼里的动静。 俟利弗设知道那是郭子和的指挥棚是确凿无疑的。通过近一个时辰的拼杀,灵州城已经是强弩之末,几乎快要耗尽有生力量,在最后关头,甚至连弱不经风的女人和童子都拿着武器上阵。 哪怕再给自己一个时辰,不哪怕是半个时辰,就可以他就可以将灵州城拿下,然而偏偏这个时候,薄骨律城却失守了。 大量的溃兵涌到灵州城下,已经登上城墙的突厥士兵听到薄骨律城失守的消息,顿时像雪崩一样崩溃了,俟利弗设杀掉了数十名突厥士兵,仍旧无法遏制住溃败之势,只能含恨收兵。 如果郁孤尼在这里,俟利弗设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脑袋。 只是可惜,郁孤尼已经投降了唐朝。 现在怎么办? 俟利弗设叹了口气,失去薄骨律城,他也同时失去了所有的物资,全军将士别说其他给养,就连是帐篷都没有携带。在如此冷的天气中,没有帐篷野外宿营,肯定会冻成冰棍。 无奈之下,俟利弗设只好下令退兵。 俟利弗设不是没有想过去夺回薄骨律城,只是唐人擅守,薄骨律城虽然残破,可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只需要用热水,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可以将薄骨律城打造成铜墙铁壁。别说自己只率领了不足万骑,就算人数再多三倍,他也没有办法将薄骨律城夺回了。 想到了这里,俟利弗设一夹马腹,朝着野猪岭方向奔弛而去。 第十九章敌人太狡猾 “铛铛!”一阵金铭声在战场显得异常刺耳,随着俟利弗设策马离开战场,众突厥骑兵一控缰绳,迅脱离撤退。他们一边往后撤,一边整理、恢复阵型,仅仅后撤了一里左右,就把骑阵重新组好,排成严整的阵列,缓缓后退。 站在城墙楼上,灵州长史杨则暗暗心惊,这些突厥兵强悍如此。若是突厥人从九月开始进攻灵州,恐怕灵州城早已失守。 大唐虽然不缺乏战马,可是骑兵与步兵的比例差距相当悬殊,一般而言,唐军一个府,只会编制一个越骑团(既轻装骑兵),十府为一军,也不过十个越骑团两千骑兵。一支军队,正常配置是四分之一的骑兵。 便是你步兵百战百胜,可是敌人跑得快,你也没办法追击敌人;但要是你步兵败了,敌人跟在后面衔尾追击,只须一战下来,就叫你全军覆没。 “不对!” 鲜血淋漓的郭子和望着已经渐渐看不清的突厥军队:“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杨则疑惑的问道。 郭子和道:“我们现在只剩一口气强撑着,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突厥人为什么要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 “这……” 杨则想了想道:“除非,咱们的援军已经到了!” “应该如此!”郭子和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援军!” 一名灵州守军士兵道:“总管,援军呢?” “援军!” 就在这时,仿佛像变戏法一样,陡然出现一大群骑兵。其实是他们也不是陡然出现,而是在突厥人进攻灵州城的时候,他们早已出现了。这只部队正是右率卫各越骑团组织的纯骑兵部队。 事实上,早在突厥人进攻灵州城正酣的时候,罗士信就率领越骑军发动数次袭扰,虽然没有给突厥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间断支援了灵州守军。如果不是俟早弗设分出三千骑兵监视罗士信所部,不能集中全力攻打灵州城,恐怕灵州还真坚持不下来。 看着突厥人全部撤退,罗士信这才扯风伪装披风,恢复唐军制式甲胄。然而这让众灵州守军都露出像见鬼一样的神情。 不过看着唐军如同神出鬼没一般出现,众灵州守军错愕片刻,发现所有的战马都打着喷嚏,冒出白烟,明显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一面八尺余长,六尺余宽的将旗随风猎猎作响。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 旗下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握一柄如同小孩手臂粗细的黝黑铁枪,一尺余长的枪锋,寒光闪闪。 正在此时,城外千余骑兵齐声大吼:“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陈总管奉圣命来援!” 原本困守在灵州城中、闭目等死的灵州军民闻言大喜。 郭子和道:“打开城门,欢迎援军入城!” 杨则神色凝重的道:“郭总管,还请慎重!” “不用慎重了,突厥人根本不用费劲!”郭子和在命令城门打开的同时。也同时向陈应禀告了这个消息。 灵州城城南六十里开外的薄骨律城,右卫率中军大帐中。陈应刚刚躺下准备休息。虽然唐军右卫率赢得相当轻松,可是陈应的心一直在悬着。等到薄骨律城安定下来,陈应感觉浑身上下,异常疲惫。 就在陈应活跃的大脑,还没有停止运转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陈应还以为突厥人准备夺城,就赶紧起身,还未等陈应披上甲胄,就接到了罗士信率领越骑军进驻灵州城的消息。 “灵州之围不战而解。”得到这个消息,陈应兴奋的道:“将此捷报,通报全军!” 不多时,薄骨律城就响起了满城的欢呼声。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大唐威武!” “陈总管威武!” …… 原本都已经躺下的右卫率诸将领,纷纷起床,前来给陈应道喜。右卫率众将领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惊讶异常。 这一战有太多的偶然因素造成的,以后肯定无法复制。同时,而言右卫率也是一支非常年轻的军队,虽然有部分将领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可是全军将士却都是战场的新丁。 首次出战,超额完成既定目标,付出的伤亡却对于非常小。如今右卫率伤亡不过五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轻重伤员,阵亡之战主要发生在越骑军。加上民夫在内的非战斗死亡,也不过三百人。 无论如何说,这是一次辉煌的胜利。特别是在大唐四面皆敌的情况下,这一仗打得丝毫不亚于李世民攻灭薛仁果之战,事实上薛仁果之战,李世民同样也占据极大的运气,李世民同样也没有进行激烈的交战,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右卫率上下士气的士气也飚升到极点,这么寒冷恶劣的天气,也丝毫不影响将卒们高昂的情绪,哪怕是现在突厥人再出现在唐军面前,唐军将士也会毫不犹豫,拔刀相向。 高允权望着陈应内心里酸溜溜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事实上这次解围灵州,任务相当艰巨,可是陈应几乎没有打什么像样的仗,突厥人估计到现在还感觉败得稀里糊涂。 别说是高允权了,所有右卫率将领都非常嫉妒陈应的运气。 虽然陈应的运气不错,不过仅仅是不错而已,要说陈应什么都没有做,那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论是雪爬犁、还是雪地伪装、以及雪地陷马坑这些战斗理想和思想,都是划时代的变革,如果不是陈应这个异世蝴蝶,恐怕让大唐军神李靖过来打这么一仗,也不会这么轻松。 陈应的觉也睡不成了,他连夜草拟一封报捷奏折,送向长安。 …… 与此同时,抵达野猪岭的俟利弗设也陷入了沉思。作为拥有部曲三万余人的叶护,俟利弗设的实力,其实并不算四大叶护,十二设中最强大的一个。特别是薄骨律城的丢失,让俟利损失一万五千余人,红山堡和灵州之战,又折损近四千余人,此时俟利弗设手中的部曲,不足万人了。 就是万余残部,事实上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没有战斗力的女子。这一仗败得太惨了,不仅让俟利弗设元气大伤,事实上此时的俟利弗设在四大叶护和十二设中,已经是垫底的存在了。 俟利弗设仔细回想与陈应一系列交手的情况,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不是自己太无能,而是敌人太过狡猾了。 第二十章背信弃义 怀远,旧称饮汗城(今银川市)。怀远是黄河上游的一座璀璨的明珠。南北朝时期,夏国赫连勃勃在此驻军,改建梨子园,在梨子园的基础上,北周设置怀远郡治怀远县。 武德元年的雪灾,让原居漠北的始毕可汗,也不得不将王帐南迁。如今始毕可汗将王帐设立在灵州之北的怀远城。怀远虽然为郡城(相当于后世地级市),然而因为怀远地处羌、吐蕃、土谷浑、突厥诸胡杂处之地,所以城池的规模并不大。 始毕可汗王帐大军包括三万余侍卫之士之称的附离军,也包括十数万控弦之士,小二十万人马。光这么多的人马,别说一个小小的怀远城,除去长安、洛阳等少数大城市之外的所有城池,都安置不下。 此时,怀远城已经成了始毕可汗的行宫,除了王帐的侍从人员和三万附离军进驻之外,其他十数万控弦之士,则分布在怀远城之外,搭建小寨、拱卫着怀远城。 寒冬日迟,始毕可汗醒来的时候,睁眼看着帐外透进来的青蒙蒙的光亮。夜里折腾得他骨头都快散架的两具温热的身体,滑溜得跟软玉似的一左一右压着他的胸口睡得正熟,微露出来的肩头白嫩似雪。 始毕可汗的手在被子下面朝左手边女人的肥滑大屁股摸过,女人在睡梦中蠕动身子,胸前两团大肉揉得他肋下直叫舒服,修长双腿也缠得始毕可汗长着长毛的大腿更紧,始毕可法来了兴致,勾着手指朝女人肥满的屁股沟挤挖去。 这时候“得得得”急驰的马蹄声踏破清晨的静谧。 正当始毕可汗准备“提枪上马”的时候,帐外的门帘子陡然掀起。一阵冷风吹来,让始毕可汗打了一个哆嗦。始毕可汗正想破口大骂,回头一看来人,就把满腹的脏话,咽进肚子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隋朝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二八年华嫁于始毕可汗的父亲启民可汗,名义上义成公主不仅仅是他的可敦(王后),同时也是他的小妈。义成公主自隋朝开皇十八年(公元598)远嫁突厥,已经有二十年了。塞外朔风凛冽,义成公主的姿色早已不在,对于一个母亲辈的女人,始毕可汗并没有什么兴趣。 男人都是非常专一的,无论何种身份,什么时间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始毕可汗也不例外。梁师都为了获得始毕可汗的支持一次性送给他三百余名美女,即使夜夜入洞房,天天当新郎,他也需要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正妻上门,袒露着身体的始毕可汗没有半点不适应,也不感觉尴尬。始毕可汗淡淡的道:“可敦,怎么起这么早?” “可汗倒是有心情酣睡!”义成公主看也没有看被褥里的那两个女人,大马金刀的坐在王帐中央。“臣妾没有打扰可汗尽兴吧!” 始毕可汗入冬以来,身子大不如从前。哪怕是床第之欢,也是有心无力。半柱香功夫不到,他便一泄如注,可身体却感觉像散架一样。 突厥习俗野蛮,始毕可汗也不感觉尴尬,淡淡的道:“可敦若是没事的话,那就请回吧!” 始毕可汗看不上义成公主,义成公主同样也看不上始毕可汗。 “你看看这个再说吧!”义成公主随手交一个羊皮卷扔在始毕可汗面前。 始毕可汗捡起羊毛毯上的羊皮卷,展开阅读。 可是看过之后,始毕可汗勃然大怒。 原来,俟利弗设回去之后,异常愤怒。思来想去之后,招步鹿根等心腹商议对策,众人一番商议,决定去游说义成公主。 俟利弗设早已知道义成公主认为李唐篡逆了大隋的江山社稷,对于李唐怀有深深的仇恨。事实上义成公主一直支持始毕可汗,与梁师都、刘武周、薛举、李轨、高开道等联合攻唐。 义成公主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双方可以各取所取。只要可以说服始毕可以全面攻唐,他就可以获得领兵的机会。只要可以领兵,那么俟利弗设就有把握将统帅的部曲,纳为已有。 想到这里,俟利弗设不顾天色寒冷,连夜从野猪岭朝怀远进发。怀远县距离野猪岭只有八十余里路程,俟利弗设到怀远镇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俟利弗设与义成公主一拍既合。于是就有了大清早义成公主勇闯始毕可汗大帐的那一幕。 俟利弗设的奏报颠倒黑白,变成了他率部借居薄骨律废城,突然遭遇了唐军的袭击,他措不及防之下,损失两万部曲和大量物资。 “砰!”始毕可汗将最喜爱的白瓷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变成一堆碎片。正在画眉的侍妾手腕一抖,连眉毛都画歪了。 “损失两万人马,俟利弗设是吃屎长大的?”始毕可汗语气阴沉,让人听了心里只打寒颤。 义成公主在始毕可汗身上看到了一种藐视一切、锐不可当的朝气。这种朝气在她看来,有时候总是太过于迷信斗争与胜利,不过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由算计被始毕可汗的气质所吸引。 “易勿真莫!” 始毕可汗吼道:“你亲自去,把契苾部带过去!” 易勿真莫也是阿史那氏,突厥十二设之一。他是阿史那摄图的儿子,都蓝可汗的弟弟。正值而立之年的易勿真莫是突厥有名的勇士之一,也是始毕可汗的心腹。 易勿真莫从始毕可汗手中接过调兵的金箭,转身而去。 义成公主道:“可汗,您与李唐伪祚先前有约,何不遣使质问其何故轻启战端?” 义成公主自然清楚,李渊在太原起兵的时候,曾与他歃血为盟。也不知道始毕可汗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坚持不主动攻唐,最多只是暗地里使用一点小手段,或是蛊惑薛举、或是梁师都、或是刘武周,却严令突厥各部,不得南下攻唐。 这让义成公主非常不满。 “可敦言之有理!”始毕可汗道:“莫何,你去长安一趟,问问李渊为何要背信弃义!” 莫何是突厥四大叶护之一,地位仅次于始毕可汗,他的地位甚至比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他的弟弟俟利弗设更高。 “仆遵命!”莫何躬身应命。 第二十一章局势不妙 突厥叶护阿史那易勿真莫率领本部人马加上契苾部,共两万六千余骑抵达灵州城北。还没有等阿史那易勿真莫率部展开进攻,却发现灵州城传来阵阵惊天的欢呼声。 华夏自古以来,从来不缺乏投降异胡的败类。阿史那易勿真莫虽然不懂汉语,可是他身边却有精通汉语的人。通过舌人的翻译,阿史那易勿真莫总算知道了灵州城城内欢呼声的由来。 “原来唐军援军进城了!” 阿史那易勿真莫望着灵州,只能仰天长叹。他并没有抢攻,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唐军士气如虹,进攻只会给唐军送人头,与战局无益。 “退出五百步之后,下马休息!” 要是寻常时期,骑兵骑行百里,几乎是喝水吃饭一样轻松。可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积雪甚厚,战马不仅走不快,还容易滑倒。从怀远抵达灵州,就算阿史那易勿真莫所部人马皆疲惫不堪。 战斗力也大打折扣。 站在灵州北城的总管郭子望着大股突厥军队来袭,他愁得胡子都扯掉一大把。如果不是顾及全城百姓,他都想找个绳子上吊自杀。 就在突厥人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城南传来一阵哗然,郭子和还以为城内发生了兵变,急忙赶往南城。郭子和刚刚抵达城中,迎头碰上眉飞色舞的长史杨则与罗士信。 ”杨长史,南城怎么回事?“ 杨则道:“郭总管,大喜啊,右卫率陈总管率部到了!” “啊!”郭子和赶紧冲向城南,刚刚到了南城城门楼,就望见一杆高旗迎风展开,斗大的绣锦字使人看得清晰:“忠武将军、东宫右率卫、行军总管陈!” 最当头的数十骑簇拥着一名黑甲红盔将领,不是陈应又是谁? “杨长史,救星来了,我们可以保住灵州了!”郭子和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变了形。 陈应的马术不高,不过郁孤尼是从薄骨律城给陈应挑出一匹极易通人性的母马,稳稳的将陈应驮着走进灵州城内。 陈应看着郭子和向他冲来,他倒没有在郭子和面前摆谱,急忙翻身下马。 “郭总管,辛苦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敢说什么辛苦!”郭子和望了望陈应身后,看着陈应仅仅带了两千人马过来,疑惑的道:“还有援军在后面?” 陈应摇摇头道:“这次陈某率右卫率四府十六团建卒而来,留守薄骨律城两个团,此时过来的只有十二个团三千四百余人尽数到来。” 如果不是陈应路过红山堡时,将段志感麾下的两个团带来,恐怕陈应连两千人都凑不出来。不过守在薄骨律城的唐军异常危险,如果城内还有七千余突厥降军,六千余牧民。一旦突厥人反复,唐军根本还镇压不了他们。 “十二个团?”郭子和一脸失望。 灵州总管府下辖四个折冲府,不过却是下府,只有四府十六团三千两百余人。加上灵州城先后上城作战的民壮,足足拥有近万人马,可是这仅万人马,还差点守不住灵州城。陈应仅两三千人这又能守得了几时? 突然,郭子和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溅了陈应一身。 陈应大惊失色,这才发现郭子和胸前的伤势非常严重,居然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陈应赶紧扭头头:“陈怀仁,快过来救人!” 陈怀仁急忙去脱郭子和的甲胄,郭子和挣扎着断断续续的道:“陈总管……灵……灵州就拜托你……了。” 话未说完,郭子和已经昏迷不醒。 其实,郭子和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咬牙坚持,可是他看到陈应到来,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一松,人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陈应望着被抬走的郭子和,望着杨则道:“本总管接掌灵州城的防务,杨长史有异议吗?” 灵州长史杨则恭敬道:“陈总管,灵州上下,全力配合总管守城,陈总管有什么吩咐,杨则也惟命是从。” “杨长史客气了!”陈应松了一口气,如果杨则不松口,他就要来硬的了,他不会让右卫率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 令出多门有兵家大忌,主客军能和谐相处,他对守城才有信心。陈应想了想道:“杨长史,现在城中还有多少余粮?城中有多少民众?能支几天?” 他知道灵州被困近三个月,涌入城中的难民又特别的多,他进城来看到守军和百姓脸上都有菜色,就担心城中存粮不足。 杨则道:“城中不缺粮食,仅官仓内就有七万余石粮食,城中大户、富护皆有存粮,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柴火严重不足!”杨则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原本城中尚有不少燃料,可突厥围城,我们根本出不去城,为了生火取暖,几乎耗尽了城内的燃料!” “本总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千余辆爬犁!”陈应大手一挥道:“没有柴火,就把爬犁拆了当柴烧!” “什么”一听这话,众右卫率将领神色各异。 就连杨则也甚为惋惜道:“如此神物,恐怕造价不菲!” 陈应道:“守灵州比什么都重要!” 陈应自然也清楚爬犁的贵重之处,可是雪爬犁再贵重,也没有人命贵重。无论如何说,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如果不生火取暖,人根本坚持不下去。 好在陈应抢在易勿真莫率军抵达灵州之前,抢先进入灵州。看到陈应率部抵达灵州城,灵州总管郭子和伤不支,把灵州这个烂摊子扔给了陈应。 此时形势恶劣到了极点,除了地利优势之外,其他都非常恶劣。灵州城面前不大,城墙只有一千六百余步,就算突厥人百万雄师,在灵州城外也无法展开。 不过,让陈应忧心的还是灵州城中军民伤员人数多达五千余人,现在全城连一千青壮都抽不出来。也幸亏此时天气寒冷,否则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如此众多的轻重伤员,估计要因发炎死掉一多半。 陈怀仁率领新招募医护队,展开对伤员的救治。让陈应非常奇怪的是,灵州城拼命抵抗突厥人的进攻,伤员非常多,但是却没有太多的重伤员,大部分伤患都是因为突厥人的弓箭造成的。 这种穿刺伤,看上去鲜血淋漓,非常吓死,事实上并不难医治。以现有的医疗条件,大绝大部分人都可以保住性命。 陈应手按着佩刀,登上灵州西城门楼。以他的苛刻眼光来看,灵州城的城墙、城门楼防御能力不是特别的强,如果突厥人擅长攻城,在不计伤亡的情况下,最多承受数千伤亡,就足以拿下灵州城。 不过对付攻城能力更弱的突厥骑兵,也是绰绰有余。也许突厥人会梁师都来攻城,陈应心里想着。 最让陈应欣慰的是,天气越来越冷,尤其北风一吹,温度更是降得厉害。哪怕陈应穿着羽绒服,也依旧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陈应心想:“就算突厥贵族有貂裘、暖炉取暖,可是那些普通突厥士兵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在野外,肯定坚持不了太久。” 第二十二章非打不可 寒风凛冽,陈应的脸被寒风吹得麻木,渐渐失去了知觉。寒风,反而让陈应的脑袋更加清醒。支援灵州,在庙算者眼中,只是一简单决策,守住也好,失守也罢,事实上都无关大局。但是到了陈应这个“执行者”这里,这里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不可能的任务,也得完成! 天空中忽然飘下雪花来,片片如鹅毛般大,陈应一怔,伸出手掌托住一片,心道:“怎么忽然下这样的大雪。” 陈应在认真思考——如果他不是自己来,历史上唐朝灵州的局势如何了?不过由于陈应的历史知识实在有限,并不知道灵州的结局,不过灵州却是大唐的固有领土,就算失守,也很可能是暂时的。 “看来老天爷也在眷顾我们!” 陈应顺着声音回头,正见魏文忠笑吟吟,指着天空中的飘雪道:“这雪才初下,现在还不怎么的,但看着这架势,只怕这雪不是一两天就会停的,万一这场雪是连旬而下,积得原野犹如一张白被子盖住,咱们身在城内,倒也无妨,突厥人在城外吃风,只怕会很危险!” “我们也不好过,一千余辆雪爬犁听上去很多,实际上并不多,就算节省使用,也不过使用三天时间,了不起可以支撑五天,不能再多了。”陈应顾虑重重的道:“万一突厥人在城外坚持围城,咱们的处境恐怕也不妙!” “燃料” 听到这话,魏文忠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燃料可是灵州军民的生命线。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没有燃料升火取暖,根本不用突厥人攻打,少则五天,多则七日,灵州就会变成死城。 “这些事情,必须瞒住!”魏文忠道:“不能让将兵知道,否则士气要崩溃的!” 陈应很无力地说:“只怕很难瞒住,别的可以瞒,但是柴天天都要烧的啊。” 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离不开火取暖,无论灵州城的百姓和士兵,冷起来就要找柴烧,要是找不到柴烧就会问,那时候很快就瞒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杨则来到陈应身边。指着城外的突厥人道:“突厥人又增兵了!” 陈应看到莫约四五千骑抵达灵州城下,此时城外的突厥人已经多达三万余人马。有道是千人盈城,万人盈野,人数只要过万,那就显得无边无沿。 此时突厥人分为三波,第一波是契苾部,人数大约在万人左右,这部分人马,装备更加低劣。在突厥人的三等军制中,契苾部就属于拓揭,所谓的拓揭,其实就是仆从军。其次是控弦之士,这部分人马,大都是阿史那易勿真莫本部部曲。 此时,抵达灵州城下的突厥人马并不是别人,正是俟利弗设率领的残部。当俟利弗设抵达灵州城下,俟利弗设被陈应趁机歼灭了近两万人马,此时俟利弗设恨陈应恨的牙齿都酸了。一看阿史那易勿真莫正准备安营扎寨。俟利弗设的邪火,直冲脑门,朝着易勿真莫这咆哮起来:“为什么不攻击唐奴?” 突厥人实力至少上,按说俟利弗设是始毕可汗亲弟弟,远近亲疏,易勿真莫要比俟利弗设远,可是同为叶护,可是易勿真莫麾下两万六千余将士,远比拥有近万残总的俟利弗设强大。有实力,说话自然就有底气。 “本叶护怎么打仗不用你教!”易勿真莫其实未必没有保存实力的意思,可是一战几乎尽歼灭俟利弗设两万部曲的唐军,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样的硬骨头,易勿真莫还真不让去啃。 “我看你就是胆怯,害怕了唐奴!” “你不怕你上啊!”易勿真莫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唐人趁其不备,突然袭击,还不是你自己给自己脸上沾粉,唐人可是正大光明的在野战中击败的你,你这个可耻的骗子,卑鄙的小人,你才是突厥之耻!” 俟利弗设一时气急额头青筋凸起,却无力反驳易勿真莫。 在突厥这个民族信仰中,一直信奉丛林法则,别说是俟利弗设,就算是始毕可汗,只要他元气大伤,也有人取而代之。弱者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俟利弗设突然道:“你把契苾部调给我,我自然打给你看!” 契苾部是铁勒族,而铁勒汗国还是以契苾部和薛延陀建立的部落联盟,不过契苾部实力不如薛延陀部和回纥部强,薛延陀部与突厥是亦敌亦友的联盟关系,而契苾部则分属东西突厥,成为拓揭之一。 拓揭从汉语字意上理解,意思是复制的意思,但是在突厥语中,这却是指仆从军。俟利弗设张口就要契苾部,易勿真莫还真没有办法反对,毕竟在突厥贵族眼中,拓揭只是炮灰部队,用来可以消耗敌人箭矢的乌合之众。况且突厥以武为荣,无底是谁,只要挂着怯敌畏战的名头,以后在突厥内部都无法抬头。 俟利弗设看着易勿真莫迟疑,就继续刺激他道:“要么你去进攻灵州城,要么把拓揭骑兵调给本叶护!” 易勿真莫考虑了良久道:“可以!” 俟利弗设并不客气,接到契苾部的指挥权后立即吹响了雄壮的牛角号。 “呜呜”呜咽而悲壮的牛角号响彻天际,大队的契苾部骑兵开始朝灵州城下汇聚。作为仆从军,契苾部的地位非常低下,堪比奴隶。他们一路跟随易勿真莫从怀远抵达灵州城,人马皆疲惫不堪,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命令给突厥勇士搭建营寨。现在又被命令准备攻击。 望着城下开始缓缓整理队形的突厥拓揭骑兵,陈应转身对杨则道:“你替我掠阵,本总管带人去会会突厥人!” 杨则道:“陈总管不可,现在突厥实力太强!” 陈应毫不犹豫的道:“不必再劝,灵州被围三个月之久,好不容易盼来了朝廷大军,若是遇看到朝廷大军无动于衷,灵州军民士气必然受挫。” “这仗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陈应道:“越骑军备战!” 第二十三章不教胡马度阴山 陈应点齐右卫率越骑军三个团共九百余人马,未从东城门绕行,直接打开西城门,朝着突厥大军扑去。 这时视野开阔,陈应西望,只见突厥军前后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两千人,第二层约三千余人,第三层约四千余人,每一层之间都有数百步的距离。 如何解决灵州城燃烧匮乏的难题,这让陈应一头雾水。为此陈应心中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陈应望着越来越近的突厥人军阵,突厥拓揭兵不强、马也不壮,甚至还有一些连皮甲都没有突厥人。陈应也安心不少。 “咚咚……”的战鼓声响起,陈应大喝道:“士贵居左,士信居右,中路突破!” 右卫率此出征以来,打的都是顺风仗,并没有经历敌我力量悬殊的殊死搏斗,这样的军队士气就算再高,其实也算不得强军。不过接边的大胜,让右卫率将士的士气非常高昂,虽然只有九百余将士齐声大喝道:“大唐万胜!” 尽管只有区区九百余人,却喊出了成千上万人的气势。 这三个团的骑兵,人人不着弩机,不持横刀,人人只拿着一柄钩镰枪。九百余支钩镰枪,不过在左臂上却套着一面小盾。这是陈应在看电影《天将雄师》的时候,留意了成龙所佩戴的护臂盾。当陈应将构思与林传福一说,林传福就打造了一批折叠盾牌。 这些折叠盾牌全重九斤,没有把手,直接套在左臂上,不张开的时候,只有一尺半长,一尺宽,如果张开,就会形成一个长三尺,宽约两尺的钢铁盾牌。虽然盾牌与重达四十余斤重盾相比,要轻上四分之三,可是防御力却不弱。经过试验,只有三石强弓在二十步的距离时可以穿透,不过仅仅透过寸余。如果是突厥人的这种骑兵弓,可以无视。 陈应第一次带着骑兵冲锋,骑在马背上,听着耳边寒风呼啸,陈应有一种热血在燃烧的感觉。陈应大吼道:“前进,前进!” 众唐军士兵也纷纷高呼;“前进,前进!” 众突厥骑兵则叽里呱啦的乱叫,似乎说着“稳住、防守”之类的话。看着唐军居然连骑弓都没有,这些突厥拓揭异常兴奋,纷纷搭箭上弦。 显而就在这个时候,自陈应以下,越骑军士兵纷纷将折叠盾牌张开,这面折叠盾几乎可以将士兵的要害给防住。 “咻咻咻!”拓揭骑兵纷纷搭箭朝着唐军士兵射去,然而让突厥士兵目瞪口呆的人,三次波射箭雨,至少近万支箭矢,居然只射落区区数名唐军骑兵。唐军士兵队形不变,朝着突厥快速冲锋而去。 两军接触战已经不可避免,陈应所部九百余支钩镰枪朝着突厥骑兵刺去。 尽管契苾部的马弱,装备更差,可是他们的骑术实在是太好了,除了少数部分被钩镰枪刺中惨叫着坠落战马,大部分契苾部骑兵或是紧急勒住缰绳,或是镫里藏身,或是夹紧马腹,左右腾挪,居然大部分躲开了钩镰枪的刺击。 陈应大吼道:“钩!” 尽管一击不中,可是钩镰枪的威力,在这个时候显然出来了。夹带着马力冲势,钩镰枪钩马头则马头断,钩住马腿则断马腿,钩住手则断手!遇到人的脖子,就是一条性命! 仅仅一个照面,突厥第一阵两千余骑,看似厚实的突厥军阵,如果像一个西瓜,稍一用力,一下子就插入进去。 两千突厥军队过半,余者皆溃。就在这个时候,突厥人的第二阵上千骑兵,恰恰迎上来。他们未曾遭遇唐军的骑兵枪墙冲击,率先却遭遇了自已人的冲击,于是悲剧产生了。 还未等第二层与唐军骑兵接触,突厥人阵形已经乱了。俟利弗设急忙率领本部精锐前来接应,然而陈应率领的唐军气势已成,不足千骑来回冲击,突厥军之中老弱先溃。哪怕是突厥军第二阵加入战场之后也未能迅消解这种劣势。 陈应率领越骑军驱赶着第一层突厥溃兵,甚至没有直接出手,第二层骑兵千余人也被突厥溃兵冲散。 等突厥第三层军队冲上来的时候,大局已定。就算俟利弗设本部全部压上去,也无法挽回了。 胜利来得实在太容易了,九百余唐军骑兵对上近万突厥骑兵,以十倍之差的劣势兵力,不仅在区区一刻钟之内,将近万千敌人连败三阵,更加恐怖的是唐军居然造成了拓揭骑兵超过一半的伤亡。 俟利弗设还没有加入战场,陈应见胜利来得实在太容易,担心突厥人有诈,就下令见好就收。 不过陈应却没有命令部队回城,因为他发现俟利弗设的部曲居然停在战场之外。 事实上不怪陈应多疑,而是陈应率领的唐军钩镰枪骑兵的战绩实在是太骇人了。近万拓揭骑兵,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至少四五千人惨死,即使侥幸不死的突厥人,此时也大都挂彩了。 这样的骇人的战绩,这让突厥人感觉从骨子里发出一阵凉意。大唐虽然初立,但是如今控制了灵州以东、关中、巴蜀和河北地区,论地盘面积,天下四分,大唐居四分之一。人口超过两百万户,就算十户抽一丁,也可以抽出二十万大军。现在唐军只是出动区区不到千人的军队,不仅歼灭俟利弗设麾下近两万人马,此时又当着他们的面,以少胜多,干掉五千余人。 跟大唐交恶,实有为智。在这一瞬间,几乎成了所有突厥人的共识。 看着众突厥人并没有直接进攻,唐军则骑兵利用钩镰枪可钩的优势,将战场上坠马的突厥拓揭骑兵的首级,趁着血液尚没有凝固住,一一钩起来,挂在马脖上。 等陈应、罗士信压着阵脚脱离战场的时候,完成骑兵集结的时候,陈应粗略估计,唐军士兵人人斩首至少三级,个别居然拿到了六级。 不过,罗士信的马脖上连一个首级都没有,不过刚刚短暂的交手,他的杀伤最为惊人,至少三十名突厥人死在罗士信枪下。然而罗士信却未勾起一个首级,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望着唐军将士耀武扬威的缓缓撤向灵州城,在场的突厥将士,整齐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倒吸凉气的声音,居然盖住了战上的惨叫声。 望着人人露出惧意的突厥士兵,陈应突然豪气万丈,放声高歌:“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第二十四章夺路而逃 诗歌是人感情宣泄的一种方式,王昌龄的这首出塞,用朴实的语言,勾勒出边关沙场的悲壮情景,也表达了百姓渴望太平生活的渴望。这四句诗,道出了所有秦军将士的心声。 这四句诗也非常容易懂,陈应高歌之后,众唐军士兵纷纷跟着大吼:“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早在接到支援灵州命令的那一刻,右卫率众将士都早已有了马革裹尸的觉悟。然而,现在他们连番胜利,气势已成,当将士们吼出这四句诗的时候,就像在身体中灌入了兴奋的基因。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众将士放声高歌的时候,居然缓缓汇聚在陈应身后,组成了一个初月般的半圆形军阵。 熟悉阵法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即将成形的偃月阵。唯一的区别就是,阵型仍然是偃月阵。但前罗士信和张士贵却将最精锐的将士,摆在两尖。 最中央的骑兵,拱卫着陈应,手中的钩镰枪正熠熠生辉! 钩镰枪是原本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因为陈应的出现,他们在战场上开始饮血。锋芒初露,甚是抢眼。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出塞的歌声突然从灵州城内传出来,灵州城的西城门,缓缓打开。率先出来的却是二百余辆偏厢雪爬犁。 唐军步兵大队,如同潮水,缓缓而出。 望着陈应那面迎风猎猎作响的将旗,俟利弗设却嘴唇干裂,心中犹豫起来。 “要决战吗?”下意识的,俟利弗设朝着易勿真莫望去,他很想聚合易勿真莫的部曲,跟陈应决以死战,然而,易勿真莫却在缓缓后退。 不退不行,因为灵州南方出现大量的骑兵。这些骑兵莫约六七千骑,俟利弗设看得分明,这分明就是在薄骨律城投降唐军的旧部,为首的一人,正是“匐”郁孤尼。 “背主小人!”俟利弗设双目变成赤红,疯狂的咆哮道:“给我冲,给我冲,给我踩过去!” 然而,俟利弗设命令下达之后,众突厥士兵,不是进攻,反而是整齐的后退。 如果说,在红山保交手时吃亏,步鹿根就算是吃亏了,心中还非常不服气。哪怕是薄骨律城意外失陷,让突厥士气受挫,最后功亏一篑,那个时候步鹿根也是不服气,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近万拓揭骑兵被九百余唐军骑兵一战,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这让步鹿根等突厥将士,对于唐军的恐惧,已经深刻到了骨子里。 整个突厥人空有三万余人,却士气全无。 事实上,早在陈应率部北上灵州城的时候,郁孤尼见薄骨律城只有两个团,区区六百余唐军士兵看守,郁孤尼发现唐军士兵非常少,背叛突厥,投靠唐朝,他对于自己部落和自己未来也非常担心。 降或叛,对于突厥人来说,根本就是很简单的选择,利益足够,就可以降,利益足够也可以叛乱。刚刚开始郁孤尼感觉唐军的“法术”高深莫测,可是随着试探性的交谈,他发现唐军的巫师们,地位实在太低,普通士兵对这些“巫师”都不假颜色,而且巫师们混得也太惨了。 所以郁孤尼对唐军的法术,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于是,他就挟裹着唐军士兵,从薄骨律城抵达灵州。当然,郁孤尼当时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唐军战败,他立即杀掉挟裹的唐军士兵,向突厥人缴纳投名状。 当郁孤尼来到灵州城外的时候,正遇到俟利弗设命拓揭骑兵出击,郁孤尼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旦唐军战败,他就率部部曲杀掉唐军,猛扑灵州将功折罪。如果唐军战胜,他就铁了心站在唐军这一边。 结果,很显然。唐军胜了,陈应不仅大胜,而且胜得实在骇人。九百对近万,十倍的兵力劣势,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杀拓揭骑兵杀得溃不成军,狼狈不堪。郁孤尼当然知道拓揭骑兵的装备差,可是突厥对隋朝一系列的战斗,都是依靠这些拓揭骑兵与控弦之士完成的,哪怕是面对前隋最精锐的骁果军,二对一的情况下,拓揭骑兵也不会落下下风,三比一的情况下,可以完胜骁果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通过对比,很容易发现其中的差距。 “世上竟然有这么强的军队!” 郁孤尼突然道:“看来祖辈的传说是真的!” 在匈奴时期,诸胡流传着一个传说。汉骑威震四边,一汉抵五胡,若没有五倍的优势兵力,根本不敢对战。哪怕有五倍的优势兵力,同样也会胜少败多。 任何战场都有它的特殊性,九百唐骑能够达成眼下的战果,自然有各种条件的配合,比如钩镰枪的第一次在骑战中使用,在骑兵相对冲锋的过程,自然是一寸长一寸强,丈二长枪可以完虐突厥手中的弯刀。突厥人和唐军民夫、士兵却不管这些!他们只是相信了他们自己的眼睛! 而就在这时,被郁孤尼挟裹的唐军士兵与民夫,放声高道:“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六七千名突厥降军,与两千唐军民夫、六百唐军士兵,近万人马齐声大呼:“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郁孤尼也在心里盘算开了,大唐九百余骑,就有如此威力,若是九千呢,九万呢?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郁孤尼丝毫不怀疑,唐朝有没有九万名军队,事实上他算过一笔帐,以十挡一的情况下,陈应所部恐怕需要整个突厥压上来,才能够战胜。可是突厥人绝对不会同心协力,也就说,突厥人战胜唐军的机会,几乎没有。 “杀敌,帮助大唐杀敌!”郁孤尼想了想,随即对身边的心腹道。 “冲上去,帮我军杀敌!” 近万步骑呼啸而来,其中加杂着惊天灭地的威势。 陈应也错愕不已。 陈应脑袋瞬间失去思考能力,他何时受过如此拥护?当然,陈应惊呆片刻,就双腿夹紧马腹,朝着突厥大军冲去。 九百唐骑并没有朝着俟利弗设进攻,而是朝着易勿真莫扑去。 陈应作为大军的矢锋,带着郁孤尼所部浩浩荡荡的朝着突厥松动的队形冲去。 易勿真莫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如果他会汉语,肯定会大骂“我草!” 我并没有打你们,为何专挑我打?难道我是好欺负的? 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形势顿时大变。原本居后的郁孤尼等突厥降骑,却后发先至,冲到队伍前面。 当陈应正担心郁孤尼会落败时,战场上传来一阵欢呼。 “胜了,胜了!” 陈应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易勿真莫的叶护汗旗居然不见了。 原来,郁孤尼挟裹唐军北上作战,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他非常担心陈应会跟他秋后算帐,就凭灵州城下这一战,他的部曲宁愿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绝对不敢跟唐军作对。要想活下去,唯有赎罪。 郁孤尼后发先致,他看到易勿真莫的汗旗只有数百步,顿时收起弓箭和刀枪,拿起圈马绳,一下子圈住了易勿真莫的汗旗。随即调转马头,在战马冲刺力的带动下,易勿真莫的汗旗居然倒了。 失去了易勿真莫的汗旗,众突厥人顿时大骇。他们还以为易勿真莫死了,哪里还有半分战斗意志。顿时大呼小叫,纷纷夺路而逃。 第二十五章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打仗打的就是心理,打的就是士气。现在突厥人士气已经崩溃,任凭孙武再起,恐怕也无力回天。 陈应率领唐军与突厥降军,联合掩杀。此时郁孤尼长久以来积淤的怨气,彻底暴发了出来。作为突厥的控弦之士匐,但是作为部落首领,他平时没有少受阿史那家族的贵胄欺辱,特别是郁孤尼心爱的女子赞美古丽被俟利弗设生生折磨而死。 平时,高高在上的俟利弗设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可是现在他却像狗一样狼狈而逃。追逐敌人,追上他们砍下他们的头颅,这种感觉非常美妙。 原本在突厥贵族眼中卑微的郁孤尼部士兵,此时也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在这当口,哪怕是唐军民夫手中的棍棒,似乎也变成了可怕的武器。 更何况,此时为了更夺逃跑的道路,突厥骑兵也相到踩踏,相互砍杀,更加加速了突厥人的伤亡。 至于郁孤尼部,他们作为游牧民族,更擅长对付骑兵。这些游牧民族骑兵,为了在大唐将军面前露脸,杀起同族的突厥人,毫无手软。他们或是用弓箭射,或是甩出套马绳,来套那些亡命而逃的突厥人。 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那些零散抵抗的突厥人都难以发挥作用。 “杀虏!”陈应红着眼睛嘶吼道:“杀光贼虏!” 罗士信眼见到易勿真莫越跑越远,他奋力的夹紧马腹,不顾后面唐军骑兵没有追来,一人独骑,朝着易勿真莫直插而去。 如果说此时的突厥人是一块肥肉。而罗士信则是一柄锋利的刀子,这柄利刃专朝突厥人的最坚硬的皮肉破去。 易勿真莫望着罗士信死死的咬住自己,陡然转身,满脸悲愤的吼道:“杀了他!” 跟着到易勿真莫身边的数百名突厥骑兵,刚刚想转身应战,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郁孤尼麾下数千骑兵正驱赶着突厥溃兵蜂拥而来。 “叶护速走!”一名忠心耿耿的亲卫咬着牙齿,硬着头皮朝罗士信扑来。事实上他早已看清,这名黑脸的唐将,就是刚刚在战场上的杀神,他就像一把剔骨刀子,刀刀刨开突厥人最坚硬的骨头。 死在罗士信手底下的突厥勇士已经不下五十人,可是这名黑脸唐将,直到此时,仍没有露出丝毫疲惫之色。自己冲上去,最多只是送菜。这名亲卫不知道为什么,直接面对罗士信的时侯。 光是与他的眼光一对,双手就忍不住酸软。 罗士信没有刻意作出怒目之态,但自从他跟着张须陀从军以来,每战每先,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死下他手底下的敌人,早已突破千计。长久以来,战场上洗礼出来的杀气,在他眉宇间凝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煞气,他的瞳孔仿佛还存储了那些死于他刀下敌人惨状一般,让人一望心里就冒出对抗他会死于非命的可怕联想,本身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但对于敌人在他面前瑟瑟抖却已习以为常。对他这种眉间的煞气和瞳孔中的死意,只有同样身经百战者才能对抗,而这时面对着他的突厥士兵却还达不到这个级数。 古有张飞喝断当阳桥,今有罗士信怒目一视,敌人心胆俱裂。 一箭未发,一枪未出,一目瞪落一骑。这在战场上,让士气溃散的突厥人士兵更加恐惧,更加没有战意。他们拼命的打着跨下的骏马,不惜一切代价的朝着前方跑去。 “不要杀我,我投降!”一名突厥骑兵的骏马,马蹄一软,将他掀翻在地上。此时的积雪,坚硬如铁,他的脸上被摔得鲜血淋漓,他顾不得疼痛,用着生硬的唐言道:“不要杀我,我投降!” 这一名突厥士兵跪地投降,让无数突厥士兵非常期望。陈应此时遇到这种情况,脑袋里考虑的事情远比普通士兵要多。 战场上他们胜了,可是事实上呢? 这次胜利同样有侥幸的因素。突厥人有再败的本钱,哪怕他们再败三次、五次,十次八次,损伤十万人马,他们依旧损失得起。可是大唐不行,大唐初立,底子太薄,与突厥进行国战,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实力,首先以李渊谨小慎微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与突厥发生倾国之战。 屁股决定了脑袋,陈应现在不是一个可以快意恩仇的侠客,也不是一个大头兵。他是大唐正四品的忠武将军,行军总管,考虑问题需要从全盘和大局考虑。 就在一名唐军士兵挥起横刀,狠狠的劈向这名跪在地上的突厥投降士兵时。陈应出声道:“住手,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唐军士兵大吼道:“总管有令,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众唐军士兵和突厥降兵也纷纷大吼:“总管有令,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陈应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大波金发碧眼的突厥人,吼出唐言“非我族类,非降既杀”的口号,要多诧异就有多诧异。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突厥人眼看逃不掉,而且投降又不会被杀,当作奴隶的话,他们早已习惯了。反正在突厥汗国,他们普通的士兵其实也是奴隶,了不起就是换个主子。所以突厥人投降起来,毫无心里愧疚。 罗士信率领唐军越骑军与郁孤尼所部近七千名骑兵对继续逃跑的突厥人展开追击,而唐军步兵和民夫,则开始在战场上抓俘虏。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光俘虏就抓了近六千人。 “陈总管,这些突厥狗杂种留下做甚!”一名灵州籍的士兵壮着胆子朝着陈应质问着。 陈应还没有说话,梁赞虎目一瞪,大喝道:“混账东西,怎么跟总管说话的?” 然而,梁赞这次却遇到一个愣头青,这名灵州籍的士兵却毫无畏惧梁赞恐吓的目光,硬着脖子道:“陈总管,为何留下这些突厥杂种?” 陈应道:“本将军如何做事,不用你教!退下!” “不知在下可知过问!” 陈应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灵州长史杨则已经来到陈应身后。陈应是正四品忠武将军,行军总管,而杨则却是从四品的灵州长史,自然有权力过问陈应的处事方略,甚至他也有权力,直接弹劾陈应。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陈应望着杨则淡淡的道。 杨则闻言一惊,脸色凝重起来。 第二十六章大唐崛起 “下官鲁莽了!”杨则恭恭敬敬朝着陈应施礼。 “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陈应淡淡的道:“如今长安,内无甲兵,国库空虚,实在是打不起啊!” 杨则悠悠长叹一声,良久无语。作为灵州长史,灵州城被困三个多月以来,城内死伤甚重,遇到这些突厥降军,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他同样明白,陈应所说的非常有道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灵州作为大唐北方边塞(临时),粮草转运非常困难,从长安运输上来十石粮食,至少五六石需要消耗在路上。在灵州总管府下辖四个下府,主要因为再多的兵力,朝廷后勤补给跟不上。 可是四个下府的兵力,一旦突厥全力反扑,根本抵达不住。长期对峙,对于大唐来说,肯定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 直到此时,杨则这才重视起来这么俊俏如女子一般的陈总管,他对陈应的印象非常不好,总以为陈应能当上堂堂正四品武职,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地位。然而,陈应以弱冠之年,可以戒急戒躁,尤为难得。 如果是依靠自身性子而言,陈应也想痛痛快快砍杀一番,可是杀了之后呢?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一旦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可以在谈判桌上得到。 现在大唐打不起,其实突厥同样打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始毕可汗入冬以来,身体大不如从前,突厥人绝对不会这么克制。恐怕早在梁师都,进入十月底,无力进攻灵州,灵州进入相持阶段,突厥人直接甩开膀子猛攻,那么就灵州早已易手了。 陈应指着灵州城道:“汉惠帝四年,在此置灵州县,属北地郡,灵州已有八百多年历史,周围土地膏腴、水土丰美,若无战乱,能养数十万之众,眼下灵州不过两万户,驻军粮草无法自给,朝廷恐怕难以相济。” 进入武德二年,大唐与王世充之间即将展开中原涿鹿,也就是未来的大唐一切重心将移向中原腹地。对于偏远的灵州而言,重要程度不及洛阳的十分之一。 杨则长长叹了口气道:“灵州民生颇为艰难,男女老幼个个艰苦劳作,人人简朴,却没有贪生逸乐之色,但要是一起战事,一年辛苦,白忙活了。” “所以啊,这些俘虏就很有心要!”陈应道:“这些都是人质,也都是肉票,只要他们突厥敢兵临灵州城下,本总管就撕票!” 杨则诧异的望着陈应。心中暗忖,堂堂朝廷忠武将军,不会是一个土匪招安而来的吧?怎么说话像个土匪? 杨则肯定不知道,陈应不仅可以说得出来,还做得出来。 最终罗士信与郁孤尼尾随突厥溃兵掩杀三十余里,直到马力耗尽,这才收兵罢战。经过粗略清点,此战缴获丰硕,斩首七千余级,俘虏一万两千余众。不过其他物资缴获不多,战马收获近三万匹,兵刃和甲胄也非常多。 最让陈应意外的是,罗士信居然抓到了突厥的易勿真莫。 陈应还真不知道易勿真莫是东突厥汗国四大叶护之一。 郁孤尼见陈应丝毫不重视易勿真莫,顿时上前道:“好叫总管知道,此人乃突厥汗国四大叶护之一!” 杜善果将郁孤尼的话说给陈应听,陈应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杨则却喜不自胜。 “区区一个俘虏,你们至于吗?”陈应见众人欣喜若狂,不以为然的笑道:“真是少见多怪!” 杨则道:“陈总管,您是有所不知,这突厥的叶护,就是叶护可汗,地位仅次于可汗,如果换算成咱们大唐的官制,这个叶护可汗,相当东宫太子的身份,是可以承继可汗之位的!” “握草!这么牛逼!”陈应心中暗忖这下赚大了。 …… 怀远,突厥汗帐。直到武德元年除夕之夜,始毕可汗总算得到了阿史那易勿真莫叶护可汗兵败被俘虏的消息。正所谓好人不偿命,祸害活千年。俟利弗设见趁逃得最快,加上他身边又有步鹿根拼死保护,总算逃出了罗士信的追击。 等抵达野猪岭,俟利弗设收笼残部。原本易勿真莫麾下一万七千余控弦之士,加上拓揭骑兵近万,总共两万六千余人。加上俟利弗设本部人马,返回到野猪岭的只有一万余人马。 俟利弗设的吃相非常难看,将众溃兵集结起来,挨个询问,降者昌逆者亡,短短一夜之间,将易勿真莫麾下的部曲吃得一干二净,一点不剩。 在向始毕可汗禀告过程中,武德元年灵州之战,变成了易勿真莫轻敌大意,一意孤行,不听他俟利弗设的忠诚劝告,遭到了唐军的迎头痛击,关键时刻,易勿真莫怯敌先退,致命全军士气受挫,从撤退演变成了溃败。 若非他俟利弗设及时赶,拼命阻击唐军追击,恐怕易勿真莫所部两万六千余众,一个也跑不回来。 说着此事,俟利弗设那是声泪俱下,看着俟利弗设满身鲜血淋漓,几乎没有半点好肉,始毕可汗大怒:“易勿真莫畏敌怯,其罪当诛,全家发配为奴,其部着俟利弗设统领。” 随着始毕可汗正式拍板,这一次灵州之战,突厥四大叶护,不现在变成了三大叶护之一的俟利弗设不仅侵吞易勿真莫五千余将士,还获得易勿真莫所部一万六千余落部曲,俟利弗设摇身一变,居然有了上万兵马,一万六千余落部曲。 俟利弗设居然还成了赢家。 此时的始毕可汗原本已经派人去长安质问李渊,是否要引发突厥与大唐的国战,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大唐并不惧怕与突厥爆发倾国之战。 难道大唐现在居然强盛到不惧突厥? 大唐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突厥四大叶护,两大叶护先后败北,难道非要让他的三万附军亲自上阵,才有转机? 原本以为大唐初立,人心不稳,财力匮乏。 难道大隋之后,大唐重新崛起? 始毕可汗想想也感觉可能,北周末年,突厥屡次南下寇边,时任丞相柱中大将军的杨坚也是疲于应付,然而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之后,杨坚篡位建立了隋朝,一举南下灭掉陈国,统一天下,北击突厥,所向睥睨。 华夏作为全世界最强大的一个传统强国之一,用几年的时间来恢复国力和重新崛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对于大唐要重新谋划了。” 第二十七章以胡治胡为何不可 利用钩镰枪装备骑兵,也是陈应的一次大胆的尝试。在后世,陈应曾经看过一个电影《火与剑》,这是波兰的史诗级电影,里面讲述的就是波兰骑兵与哥萨克和鞑靼人的骑兵对决。从这个电影中,给了陈应极大的震撼,他甚至还专门查阅了相关资料,这才得知波兰翼骑兵的辉煌和传奇。 特别是电影中,那种骑兵拿着长矛,排成密集的如墙的队形,朝着敌人发起排山倒海的进攻,彪悍的哥萨克人溃不成军,曾经横扫世界的鞑靼人也望风而逃,这给了陈应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从前,陈应是没有机会。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大唐的右卫率正四品忠武将军,麾下也有这么一支骑兵。正好可以利用之前打造的钩镰枪,几乎没有浪费什么力气,一支简化版本的翼骑兵就闪亮登场了。 或许,俟利弗设会败得非常不服气,认为这是他率先命最弱的突厥拓揭骑兵。事实上,这次对决,换哪支突厥骑兵,结果都是一样的。哪怕是突厥最精锐,装备最好的附离军上场,同样也难逃溃败的下场。 事实上俟利弗设应该庆幸,一旦让附离军上场,面对这么一场彻底的溃败,突厥附离军不败的神话,就会像泡沫一样被捅破。 灵州城,此时成了欢乐的海洋。灵州四城城门大开,困守三个月有余的百姓,赶紧出城在军队的掩护下准备砍柴,储存燃料。 陈应望着一万三千余突厥俘虏,皱起眉头道:“咱们不养闲人,传本总管命令,所有突厥俘虏,今天不打三十担柴,没有饭吃!” 杨则有些担忧的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俘虏,神色凝重的道:“陈总管,这么多俘虏,万一要是闹出乱子……” “杨长史不用担心!”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让人叫郁孤尼过来!” 时间不长,郁孤尼兴奋的跑来。他跑到陈应面前莫约数十余步,突然一下子扑倒在雪地上,朝着陈应像蛇一样匍匐前进。 陈应异常不解,疑惑的望着郁孤尼:“他这是做什么?” 杜善果解释道:“陈总管有所不知,这是突厥人最高的礼节,代表着他甘心为总管的奴隶,这是要向你施吻靴礼。” “吻靴礼?”陈应依稀记得欧洲似乎有类似的礼节,没有想到居然突厥也有这种礼节。不过,陈应作为后世之人,实在难以承受这种对于人性侮辱性极重的礼节。 陈应正欲作出礼贤下士的样子,扶起郁孤尼。 杜善果拉住陈应的手道:“总管,你最好还是承爱吧。” “这怎么能行,这不是埋汰人吗?” “突厥这个民族,非常奇葩!”杜善果道:“若是您不接受他的吻靴礼,这对郁孤尼而言,将是极大的侮辱,他就拔刀自杀的!” 陈应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心中暗忖“真是奇葩的民族!” 果然,正如杜善果所料。郁孤尼神情异常严肃,就像在朝拜圣灵一样虔诚,每一个手势和运作,都很庄严和肃穆。 此时,陈应的靴子上挂着战场上踩出来的血污、泥巴还有一些碎骨屑,然而郁孤尼却像舔舐一个绝世美味一样,将陈应的靴子鞋面上的污垢,舔得干干净净。 陈应看着郁孤尼那张满是污垢的嘴,胃里一阵翻江蹈海。好不容易压下去了胃里的不适,陈应道:“郁孤尼,本总管命令监视所有俘虏,看押他们伐木,若有异常,可就地处决!” “我的主人,您放心吧!”郁孤尼缓缓趴在雪上后退,慢慢的挪动着身体,当郁孤尼挪到十数步外,这才缓缓起身。 郁孤尼返回本部数千部曲跟前,朝着众部曲叽里呱啦的乱叫着,好一会儿,这数千突厥郁射设部部曲呼啦一下跳下马,朝着陈应疯狂的磕头。 为什么要用疯狂这个词呢,是因为这些郁射设部将士眼睛里露出狂热的崇拜,就像超级铁粉,遇到他们喜欢的巨星一样。 好一会儿,这些郁射设部将士翻身上马,根本不用陈应过问。郁孤尼将麾下大小头目,如督将(千夫长)、渠将(百夫长)以及帐目(既伙长)分成数百股,每人看管着数十上百不等的俘虏,朝着灵州城外的树林走去。 有一名突厥俘虏动作稍慢。一名郁射设部渠将挥舞着马鞭就是一阵乱鞭。直接将那人活活抽死,这才罢休。 不过,这也极大的威慑了众突厥人,突厥人砍起木头来,非常卖力。尽管这些突厥俘虏手中都有斧头和柴刀,也算是拥有了武器,可是他们却没有敢产生任何异动。 在灵州城的城墙上,杨则望着这一幕异常不解。疑惑的问题:“突厥人不是桀骜不驯,野蛮难服吗?怎么今天都转性了?” “不是转性,这才是他们整个民族的秉性!” 杨则大为奇怪。 陈应似乎并不太熟悉突厥这个民族,甚至连东突厥四大叶护之一的易勿真莫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陈应就敢断定突厥人不会反复? 看着杨则抓耳挠腮的样子,陈应淡淡的解释道:“突厥人信奉的是丛林法则,就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他们习惯了依附强者,千百年来,塞外诸胡都是如此,他们说穿了,就是一群墙头草,当年匈奴人强大的时候,整个草原上都以匈奴为号,称为匈奴人。鲜卑族首领檀石槐少时有勇有谋,被推举为部落首领。在高柳北弹汗山建立王庭,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于是草原各部,便废除匈奴族号,改称鲜卑。后来鲜卑族没落了,柔然又开始崛起,大漠南北,皆称柔然。 当年突厥不过是柔然汗国的一个打铁的附庸部落,在士门可汗击败铁勒,统一草原之后,塞外诸胡皆统称突厥。” 杨则点点头道:“千年年来,我们中原,统称华夏,无论国号是汉、晋、魏、隋,人人自知都是华夏人!” “不错!”陈应道:“这就是民族秉性的释然,我们崇拜自己祖宗,知道自己根在哪儿,而草原诸胡却非常善忘,前朝文皇帝的时候,打得突厥称臣,可是杨广时代,却兵围雁门关,险些杀死杨广。所以说,他们是善忘的,现在我们赢了,胜了,就可以毫无愧疚的驱使他们!” 杨则一脸苦闷道:“陈总管,我们灵州虽然有粮,可是这么多突厥人,就算是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吃啊!” 陈应想了想道:“这个好办,找始毕可汗要!” 第二十八章火墙与火炕(上) 第二十八章 “什么?找始毕可汗要?”杨则膛目结舌的道:“始毕可汗?这怎么可能?咱要是私自与始毕可汗联系,朝廷御史肯定会弹劾的!” 外交权,是一个国家主权的象征。大唐虽然初立,却是不是民国,藩镇可没有外交权力。况且陈应只是一个普通将领,只要李渊一旨诏书,他唯有乖乖交权。 既然知道这不是自己份内的事情,陈应是务实的,不会随便将这些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只要牵扯到朝廷的问题,能不碰就不碰,这叫政治正确。 不过,陈应也不是哪种肯吃亏的主。他想了想道:“私通敌国的帽子太大,我的脑袋太小,承受不起,不过呢,现在咱们不用急,要急的应该是突厥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杨则疑惑的问道:“他急什么?” “咱们现在俘虏了他们小三万人,如果他不管不问,人心就散了!”陈应阴阴的笑道:“人心只要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咱们的粮食现在还够吃,缴获的马匹又那么多,三五个月内不会出现粮荒。” 杨则点点头:“听说这个始毕可汗可不是一个宽厚的主!” “始毕可汗不是,李渊就是了吗?”这话陈应当然只能想想,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就是灭门之祸。陈应道:“其实我还真怕他花钱赎回这些俘虏呢!” “怕赎回去?”杨则对陈应此时有点无语:“这些蛮子,留着有何用?” “何用?用处大着呢!”陈应莫名奇妙的问道:“杨长史,这灵州六县如今有多少人口?” 杨则沉默半晌道:“此时灵州六县共计七千四百一十四户,共一万八千余丁,三万五千余口。” 陈应又问道:“那前朝时期,灵州有多少人?” 杨则道:“前朝有六万四千七百四十六户,二十一万又六千三百余口。” “短短几年,灵州人口下降了八成!”陈应感叹道:“近十八万人啊,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这是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杨则其实清楚,却不敢直面回答,因为太犯忌讳。然而,陈应却道:“灵州胡汉杂居,居灵州不易,有部分人逃回关内,也有人死了,更多的人,其实是化胡为汉!” 杨则点点头,这种类似的现象,他也发现了。 事实上造成这种局面的问题,主要朝廷当局有关。大业末年,隋朝遍地狼烟,朝廷对地方,渐渐失去控制。中原内陆州境,杀官造反,或者进山躲避。 可是在灵州,却是平原,而且还是边境平原。局势远比关内更加恶劣。朝廷威慑力渐弱,胡族则趁势乱起,冲州撞府,杀人越祸,无恶不作。 在灵州生活的汉民大多是下层百姓,自身缺乏强大的靠山。当朝廷不能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为了活下去,只能依附的周边胡蛮部落,成为他们奴工。当然,要说胡化,其实并不能说胡化就胡化,可是天长日久之后,就会久假成真。 陈应道:“灵州是自古是华夏的领地,不容有失,否则愧对列祖列宗,但是,要想守住灵州,没有人口不行!” “总管是要?”杨则有点明白陈应的意思了:“总管是要化胡为汉?” “非是如此!”陈应摇摇头道:“咱们华夏人是世界上最优势的民族,无论是沙漠、戈壁还是草原,只要有土地的地方,都可以落地生根,生存下去。灵州沃土千里,灌溉便利,若是开荒,便可以垦殖数十万倾良田。只有有田在手,不愁内地百姓不迁来灵州。只要有粮,有人,区区突厥有什么可怕的?” 杨则苦着脸道:“可眼下这天气,也垦不了荒!” “当然没有那么急,眼下咱们需要做的是把灵州周边的散兵游勇剿灭干净,恢复秩序!”陈应道:“等来年开春,咱们再利用这些俘虏去垦荒。” 自灵州城被包围以来,政令出不了灵州城。更别提灵州下辖回乐、弘静、怀远、灵武、鸣沙、丰安六县。 如今怀远成了始毕可汗的王帐驻地,别说陈应手中只有四千余兵力,就算是给他四万兵马,他也没有能力收复怀远。 按说,陈应只是行军总管,不是灵州总管,清缴地方,恢复治安,这是灵州总管的职责。可是陈应却暂时不想回长安城。对于陈应而言,来自突厥的明枪真枪,远比来自长安城内的暗箭更加难防。 虽然灵州总管郭子和因伤不能视事,而杨则则顺位行使灵州总管的权力。他手中无兵无将,对付那些零散的突厥溃兵,或地方土匪,也是有心无力。 清缴突厥散兵游勇的担子并不轻,陈应手中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好在由于灵州之围,真正打破,灵州周边并没有发现突厥军队,而且突厥人被俘虏,灵州百姓也尽情的欢呼。 时至深夜,整个灵州丝毫没有安稳下来的意思。整个城池内到处时不时的响起爆竹,这个时代的爆竹,并不是后世的那种形式。而是将竹锯开,中间塞入硝石,丢入火盆中燃烧,会发出嘭嘭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陈应这才想起,今天居然是武德元年的最后一天。身披甲胄,陈应与梁赞巡视军营,此时无论将士还是俘虏,人心都相当稳定。 从战场上缴获的伤兵或死马,陈应把马肉分割下去,灵州普通百姓每人十斤,因守卫灵州受伤的分二十斤,那些死在守城战事的家中,将分放两只羊。 没有办法,战场上的缴获,陈应不能独吞,必须交割给朝廷兵部的职方司勘验军功,所以在职权之内,动点小手脚还是可以的。 此时灵州灯火璀璨,陈应颇有兴致的望着城内百姓尽情的欢呼。看着众军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陈应有一种成就感。 然而就在陈应走到街口一家门中,这家灯火全无,在举城欢庆的时节,异常显眼。隐隐约约,陈应还听到屋里传来阵阵哽咽。 “难道,是官府贪污了他赏赐的马肉?这户人家无柴可烧,无肉可吃?” 两世为人的陈应非常痛恨贪官,在前世他无官无职,无可奈何。此时他可以带着李建成给他请来的尚方宝剑,若真是官吏贪污,他不介意让这个除夕之夜,出现一些血腥。 “叫门!” 还没有等梁赞去叫门,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堂层里坐着一名破衣烂衫的老翁,老翁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因为苦闷,更像一块枯树皮。 陈应俯身问道:“敢问老人家,灵州不是下发马肉,怎么还在家里发愁?” 第二十九章火墙与火坑(四更) 一名俊俏的小媳妇,突然从里屋出来,借着街道上的亮光,陈应发现这个小媳妇脸上还挂着泪迹,小媳妇怯怯看了一眼陈应,陈应也发现这个小媳妇脸上还挂着泪痕,想来刚刚哽咽的就应该是她。 小媳妇看着陈应与梁赞等唐军士兵,赶紧缩回里屋。 陈应摸摸鼻子,不由得一阵郁闷。自己难道是饥不择食的人吗?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个小媳妇多心。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全国各地兵马超过百万,可是这兵和匪,还真分不清楚。 陈应也没有太过在意。 老翁道:“肉是有,人都没有,要肉啥用?” 陈应不解,梁赞从亲卫那里接过一柄火把,火把将这个面积不大的屋子照耀得如同白昼,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发现堂屋里居然躺着一具尸体。 这个尸体看上去年龄不大,莫约二十来岁,一脸青紫色。 看到这个尸体,陈应疑惑渐起。 “军爷不用看了,是中炭毒,这都是命啊!”老翁语气冰冷,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想来老年丧子,对老人的打击非常大。 所谓的炭毒,就是后世医学上称之为一氧化碳中毒。血液中血红蛋白与一氧化碳的结合能力比与氧的结合能力要强二百多倍,而且,血红蛋白与氧的分离速度却很慢。所以,人一旦吸入一氧化碳,氧便失去了与血红蛋白结合的机会,使组织细胞无法从血液中获得足够的氧气,致使呼吸困难,迅速发生抽痉、昏迷,两颊、前胸皮肤及口唇呈樱桃红色,如救治不及时,可很快呼吸抑制而死亡。 这户人家幸运之处,是他们在围城期间,存下来的石炭非常少,老人家和儿媳妇,咬牙在外屋受冻,把唯一暖和的机会送给了儿子。里层空间狭小,室内空气不畅,结果外屋爱冻的老人和儿媳妇没有大碍,但是里屋里的儿子却中毒死亡。 “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还请节哀!”陈应默默让梁赞丢下些钱,离开了这个悲剧的家庭。 来到屋外冷风一吹,陈应的脑袋变得清醒起来。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一氧化碳中毒的理解不够,通常都认为只有石炭既煤炭有毒,而木炭则没有毒,事实上这是错误的认知,木炭也好,煤炭也罢,在空气流畅的情况下,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可是一旦空气不流通,室内空气的一氧化碳含量超标,那么就会酿成惨绝人寰的惨剧。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个悲剧再发生。因为一氧化碳中毒,一般而言,都是全家死绝,像老人这样因为太溺爱儿子,独自让儿子一人享受温暖的情况太少见了。而且,如此开放全城,百姓手中都拥有了大量的木柴,万一出现惨剧,就是大篓子。 当然在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问责制之说,即使出现了惨局也怪不到陈应头上。但是,陈应却过不了自己良心上的那道坎。陈应返回灵州总管府,看着杨则还在书案前写写划划。 陈应将遇到这户老人家的惨剧,向杨则一说。 杨则道:“陈总管,我这就命灵州城衙和总管府书吏,全城挨家挨户通知他们!” “注意防止炭中毒,只是治标,却不能治本!” “那如何才能治本?”杨则实在想不通,这炭毒无色无味,防不胜防,怎么才能治本呢? 在陈应生活的那个时代,一氧化碳中毒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多,比例非常低。然而在这个时代,由于认知不够的原因,事故率要高得多。 陈应想了想,在后世冬季防暖,北方不仅有暖气,还有火炕和火墙这两种家庭个体取暖方式。火炕主要是出现在东北,而火墙则出现在西北和新疆地区。当然随着集**暖和天然气供暖方式的取代,这种原始落后的取暖方式,正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 相对天然气供暖和集**暖,这两种方式,陈应还没有能力解决,其中光输水管道和压力问题,陈应就没有办法解决。可是火墙和火坑实在是太简单了。 陈应从杨则手中接过笔,在书案上划出后世火墙和火坑的图形。指着图形道:“无论是火炕,还是火墙,都非常简单,随便一个泥瓦匠看着图纸都可以干。只要注意烟囱和排烟就行,当然一定注意,明火和明烟,一定不能出现在室内。” 杨则道:“没想到陈总管不仅仅是兵法大家,还是杂家!” “呃”陈应还以为这种筑造火墙和火坑的方法应该算常识性的知识,见杨则颇为惊讶,心想此时由于知识的传播途径受到时代的限制,后世再常识性的知识,在这里也是大学问。虽然取暖一事在这片土地上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当真正精通暖气供应的还是极少数人。 杨则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行,当陈应提出这个问题,不顾今天是除夕之夜,立即命令三班衙役和各衙门小吏,分头行动。关键是陈应本身军中就是民夫和匠户,率先将灵州总管府进行改造起来。 事实上,还真如陈应所说的那样,异常简单。陈应居住在灵州总管府的前衙,大厅建得有些年头了,顺着前厅老墙,在墙壁里侧一尺半之内,用糯米汤和泥,垒一道单墙,这道火墙在外墙打两个洞,一个留着出烟,一个留着填入燃烧料。 十数名工匠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道火墙垒好。然后顺其自然,放进木炭。 看到工匠准备用木炭,陈应道:“不用木炭,用石炭吧!” 一名工匠好心的劝道:“石炭有毒!” “出了问题,本总管自己担着!” “可是!” “废什么话!” 陈应其实也不端端为了省钱,对于华夏的母亲河,他有着这个时代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情感,可是由于中上游,水土严重流失,造成了大量的泥沙,让黄河时不时的泛滥成灾。 陈应依稀知道这唐末和宋初的时候,黄河中上游的生态平衡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如果在这个时代,改变人们用石炭代替木炭的习惯,让木材减少使用,可以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蓝天。 众工匠实在不敢忤逆陈应的意思,只好顺着陈应的意思来。 忙活到了大半夜,陈应感觉精疲力尽。这才准备回去休息。来到卧室,陈应顿时愣住了。只见他的卧室里出现一个女子,这名女子身材丰润,坐在那里,显得腰肢柔软、高鼓的胸脯将浅绿色的春衫撑得涨起来,构成有着完美诱人的曲线;那张脸蛋在灯下精致无比,眸子也格外的清媚,看着陈应回来,她站起来,打着哈欠,口里娇呼道:“奴为将军宽衣!” 第三十章子夜歌(五更求订阅) 这个女子,明显一看就不是汉人女子,粉润的嘴唇,饱满带着弧度的唇线,显得十分优美。陈应的眼睛瞬间直了,面对这个波斯风情的美女,陈应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变成急促起来。 “你是谁?” “奴奴何月儿!” 如果不是看着何月儿明显带着异域风情的长相,陈应实在难以想象这声音出自一个波斯美女之口。 字正腔圆,半点胡音皆无。 陈应看着为自己熟练解甲的何月儿,淡淡的问道:“谁让你来的?” 何月儿浅浅的笑着,笑容明艳清媚,深瞳明澈若婴儿,周身散出迷人的魅力,有着妖且娴的韵味。 让陈应感觉自己好像在飞。 何月儿道:“汉人有句话叫相逢相必曾相识?” 陈应见刘月儿言之无物,顿时警惕起来,手下意识的摸向横刀的刀柄,稍为一用力,横刀离刀鞘三寸,在烛光的照耀下,刀面的寒光,映照在何月儿的脸上,何月儿“你到底是谁?所谓何事?” 何月儿的脸,在横刀反映烛光的照耀下,有一股近乎透明的美感。 何月儿却好像没有看到陈应手中的横刀一样,淡淡的笑道:“陈将军不觉得哪刀威胁我这一个弱女子有辱身份吗?” “你……”陈应还是缓缓还刀入鞘:“若有事,不妨明言,若无事,出门右转,好走不送!” “格格……”何月儿柔若无骨的手拂在陈应手背上,让陈应心中感觉猫抓一样。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还猜不出我是谁,真是笨!” 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不已。 “好了,不逗你了。我叫何月儿,家父何潘仁!” “哦!”陈应虽然不太了解历史,却知道何潘仁虽然是姓何,却是西域胡商,样貌相当狂野,实在难以想象,如同人形大猩猩一样的何潘仁居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陈应心中暗忖:“相传胡女多开放,会不会何潘仁的闺女,是别人给他帮忙生的!” “你是平阳公主派来的?”陈应紧张的问道。 上次离开长安之前,陈应被李秀宁莫名奇妙的赶出平阳公主府,陈应还以为这一辈子与李秀宁再无瓜葛了。当何月儿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陈应莫名奇妙的脑袋中出现了李秀宁那张妩媚又不失英气的脸。 何月儿娇声道:“陈将军,你在一个美丽的姑娘面前,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你难道不感觉非常没有礼貌吗?” 陈应被何月儿喝斥得回过神,不过却微微皱起眉头。 何月儿虽然久居汉地,汉语学到了真髓,然而她骨子里的胡人习性,让她此时原形毕露,任何一个汉人女人,绝对不会如此放浪。 “你有什么事情?”陈应没有了与何月儿产生瓜葛的念头,估计何月儿比自己两世为人,更精通男女之道。 何月儿轻轻坐回软榻上翘起了二郎腿,“公主让我带封信给你!” 何月儿毫无顾忌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封信还带着何月儿的体香。陈应展开这封信,认真阅读起来 “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 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崎岖相怨慕,始获风云通。 玉林语石阙,悲思两心同。” 陈应的脸瞬间红了,这八句诗节选自乐府子夜歌,诗里的意思是陈应大体还是明白的。这八句诗的意思是,自从我分别后,每天都长吁短叹。好像那黄檗(一种落叶乔木)丛生成林。 “李秀宁没有生我的气!”陈应真想放声高歌,他此时心情非常激动。睡意半点全无,赶紧找到笔,给李秀宁回信。 当然陈应会的乐府诗并不多,没有办法找一首可以寄回相思。不过陈应会得唐诗太多了,可以随便抄。于是陈应在纸上写下:“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然而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听见何月儿哎呀一声尖叫起来。 陈应抬头一看,顿时哑然失笑。 何月儿优哉游哉的摆动着自己的腿,一不小心打到床前的烛台上。融化的蜡油滴了何月儿一脚。何月儿娇怒道:“陈将军,你真不懂风情,奴家都烫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过来看看!” “梁赞,梁赞!”陈应冲门外喊道:“何家娘子烫伤了,你去找点药给她擦擦!” “你……气死我了!”何月儿踮起脚,蹦蹦跳跳的走到陈应床前,然后在陈应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掀开被褥,直接躺在床上。 陈应目瞪口呆的道:“这是我的床?” “奴家只占一尺!”何月儿故意双手拂在小腹前,作为宽衣解带的样子:“陈将军可以一起睡!” “噗!”陈应真不知道何月儿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如今打着平阳公主的旗号前来灵州,就算借给陈应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上何月儿的床。 “算你狠!”陈应将写好的信放在桌子上,然后愤愤离去。 “长夜漫漫,良宵苦短,陈将军你去干嘛?” “你要是再敢勾引我,小心本将军将你就地正法!” “来啊!” 陈应愤愤摔门而去。梁赞看着陈应出来,迎上来问道:“陈将军,你怎么不去歇息?” “歇息个屁!”陈应此时满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没好气的道:“跟我去巡营!” “哦!”梁赞赶紧带着一队亲兵,跟在陈应身后,陈应先从总管府朝着东城门巡视,一路上倒不有什么异常。当陈应率领亲卫抵达东城城门楼的时候,发现守军将士正昏昏欲睡。 虽然像这种情况,属于严重的违纪,可是陈应考虑到此时正是武德二年正月初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陈应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东城门,是灵州城最特殊的一个城门,自从九月梁师都率军包围灵州之后,这里并没有发生一次攻城战斗,所以在整个灵州城,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惟有东城门干干净净,城墙墙砖还保留着原本的颜色。 长期以来的没有发生战事,这里的守军将士也非常懈怠。当陈应来到城门楼里的时候,好家伙,整个一个旅的士兵,全部缩在城门楼内呼呼酣睡。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刻。当陈应来到城门楼里的时候,这些士兵依旧没有发觉,梁赞正想叫醒他们,训斥一顿。 陈应拦住了梁赞,淡淡的道:“这个时候,突厥人应该不会攻城,让他们睡吧!” “咻!”的一声刺耳的破空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第三十一章命不该绝(一更求订阅) “敌袭!” 听到刺耳的破空声,陈应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他竭斯底里的吼道:“敌袭!” 陈应倒不是害怕敌人奇袭,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敌人会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发起袭击。亲卫团虽然是一个团,但是只有两个旅,此时跟在陈应身边的只有一个旅。不过梁赞的反应倒也不慢,随着破空声传来,他立即抢过一面大盾,将陈应护得严严实实。 “叮叮当当!”密集的箭矢打在盾牌上,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就像铁匠铺里,打铁一般。就在这时,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 城门楼里的守军士兵,顿时惊叫出声。有的找鞋子,有的摸兵刃,乱成一团。不过好在城门楼防御力不错,对于弓箭的射击,可是无视。倒也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右卫率的装备是极好的,原本就不差,在陈应支援灵州之时,太子李建成又利用职务之便,从武备库中调出一大部分,哪怕是亲卫队的一个小兵,都披着只有重装步兵也拥资格配备的重铠。 哪怕是不用盾牌,箭矢对他们的伤害特别有限。陈应大吼道:“谁受伤了?” 惨叫声此时却嘎然而止。有几兵士兵咬牙吼道:“死不了,被蚊子咬一口!” 除了城门楼上的灯火,城下黑咕隆咚一大片,什么也看不见。 “熄灭火把,咱们现在亮着火把,咱们就是敌人靶子!”梁赞大吼道:“快熄灭火把……熄灭火把。” 数名亲卫士兵正准备扑灭火把,然而就在这时。陈应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士兵和盾牌:“熄个屁,把火把扔出去,看看敌人有多少人!” 得到陈应命令,几名士兵像投手擂弹一样,将手中的火把扔出来。 火把始终比不上后世的照明弱,亮光非常有限。不过十数只火把在空中飞舞,原本漆黑一团的城下,渐渐露出端倪。 城下有一千余名敌军军队,现在正层层推进,敌将应该是非常了解灵州城,推进的重点方向,居然全部都是防御死角。 “他娘的,跟老子玩这一套!”陈应退回城门楼前,突然看到城门楼里居然摆着十几个猛火油桶。守在东城城门楼的旅帅正准备敲响警钟。陈应道:“先不慌,现在敲响警钟,城内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来犯之敌,若相互踩踏,肯定会损失不少!” 陈应当既出印信,快速写下几道命令。 “命,右卫左右副率高允权、何月京、录事参军杜善果,分别坐阵南、北、西三城指挥防御,灵州长史坐阵总管府,安抚百姓!” 陈应有条不紊的传递命令,原本惶恐不安的守军士兵,看到陈应瞬间冷静了下来。陈应虽然长像俊秀,没有半分武将的威严,然而陈应却是众将士心目的战神。 陈应率领区区不足四千名士兵,一战攻克薄骨律城,斩首近一千余级,俘虏一万三千余人马。第二战,战绩更加骇人,以九百骑野战攻打万余突厥骑兵,斩首五六千级,将突厥三万余兵力,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陈应恰恰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强悍和神勇。众唐军士兵心中莫名奇妙的生出一个念头。“跟着陈应,可以打胜仗,有再多的敌人也不可怕!” 众守军士兵按照陈应的命令,有的去充当临时传令兵,给传达陈应的命令有的则是按照陈应的命令,抓紧时间赶制燃烧弹。 猛火油,事实上就是原油,古代距离灵州不远的延州就盛产石脂水,就是轻质原油。这种猛火油的燃烧效果并比不上后世的汽油,如柴油差不多,只有在助燃作用下,才能燃烧,而且会产生大量的浓烟。陈应将将盛水的葫芦装上猛火油,燃烧塞上细麻布,就制成了简易的猛火油燃烧弹。 当然,这种猛火油燃烧弹的威力太小,主要目的也不是伤敌,而是充当照明弹。 “弓箭手准备!” “猛火油投!” 十数只装满着猛火油的燃烧弹掉在雪地上,立即变成一大团火光。将周围埋伏的敌兵照耀得无处遁形。 亲卫士兵看着爬在城上的敌人,纷纷大喜:“看到了,射!” 此时雪地里的敌人,反而变成了靶子。城墙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一射一个准。 亲卫队弓箭手箭出连环,城下的敌人不断响起惨呼声。 刘统身穿缀满铜铁钉、嵌铁片的皮甲,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钉子里的恶狠狠的盯着灵州城墙。他本是灵州豪族,投靠了梁师都,虽然被梁师都封为左统军,不过梁国民少国弱,梁师都给他的赏赐并不多,刘统除了名号之外,实际的收获并不多。 眼见唐朝派来了援军,灵州安然如故。刘统坐不住了。如果攻不下灵州,他不能以救世主的身份,再临灵州,那么对于灵州来说,他刘统就是一个笑话。 这让刘统非常不满,所以他向梁师都建议,趁着除夕之夜,灵州疏忽大意。一定可以攻破灵州城。如今突厥连败在灵州两边,折了两个叶护,若是梁师都攻破了灵州,也可以在始毕可汗面前大大露一把脸。于是梁师都就同意了刘统的意见,东拼西凑,给他了两千“精锐”。 天下漆黑,刘统也看不清远处的局势。只从不断传出的惨叫声。他就知道这一轮梁军落下风了。 燃烧弹被陈应当成照明弹使用,不断收拾漏网之鱼,陈应这时右手的手指已经屈到了第五轮,忽又传令:“点火!” 这一次,点燃的却就是大火堆了!陈应将一整桶的猛火油,放在一架投石机上。整体抛射出去,五十余斤的猛火油燃烧着,朝着城外飞去。 “咚!”的一声巨响,装载着猛火油的木桶,四下飞射,形成一个方圆十数步的大火堆,周围数百步的敌军根本无处遁形。 火光所及将城墙下涌动的敌军照得个一清二楚,陈应惊奇地现:这些部队居然还带着云梯!此刻正推动云梯企图登城呢。 如果不是自己被何月儿一搅和,无心睡觉,怀着赌气的心思来到东城,恐怕东城此时已经易手了。或者说在睡梦中,自己已经成为敌人的俘虏。 陈应此时想想,还感觉后怕。或许老天不想让他死,或许是他命不该绝。 如果真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好在他们此时注定要失败了。阴谋,只所以是阴谋,只要看穿了一点作用也起不到。 “咻咻咻!”密集的破空声响起,唐军不断的射杀着埋伏的城下的梁军士兵。 第三十二章寡妇制造者(二更求订阅) 刘统本想连夜进攻,结果刚刚到城下,发现城上开始增兵。一名被吓住的士兵,失手放箭,结果偷袭不成,变成了强攻。可惜,他们只有简易的攻城云梯,这其实只是为了偷城而准备的。在此时守军已经发觉的情况下,云梯的作用非常有限。 刘统的本家侄子刘兰望着刘统道:“叔叔,现在怎么办?” “不能这么打了,咱们太吃亏!”刘统投靠梁师都的时候,率领的灵州刘氏三百余名子弟,如今第一次领军,刘统将刘氏本家子弟,充任军中担任各级军官。就在刚刚他的另外一名侄子刘一山,被箭一贯穿了脑袋。惨死在灵州城下,就连他的亲生儿子刘天一,也被射中小腿骨,按照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刘天一以后只能躺在床上渡过余生了。 想想惟有的儿子都差点折在灵州城下,刘统的恨意滔天。可是看着灵州城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特别是直到此时,灵州城都没有敲响警钟,很显然,守将自认为应付有余。 刘统咬咬牙愤愤的道:“暂时撤退,打造攻城器械,在天亮后继续进攻!” 听到刘统命令,梁军士兵如蒙大赦,赶紧撤退。事实上灵州城对城下的梁军杀伤并不大,只是造成二百余人伤亡,可是这种冷不丁一颗燃烧弹,从天而降,就像飞蛾投火一样,密集而来的箭矢,让他们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更何况,天气寒冷,他们爬在雪上,手脚都冻得麻木,射箭不仅没有准头,更没有力道,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可是敌人中箭了,屁事没有,拔下箭,反过来就朝他们射来。 望着众梁军如潮水一般缓缓撤退,此时梁赞赞叹道:“陈总管都是天生将种,连敌人偷营都算到了,要不然让敌人钻个空子,咱们非吃大亏不可!” “呃……”陈应都不知道怎么去接梁赞的话,他根本就不是算计到了梁军会来偷袭,真正的原因甚至难以启齿,何月儿在他房里对他百般**,作为正常男人,陈应差点把持不住了。可是想到何月儿又是李秀宁派来的,如果说何月儿这么**他不是出自李秀宁的授意或暗示,陈应敢把眼珠子扣出来当泡踩。 “废什么话!”陈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板着脸道:“现在抓紧时间,救治伤兵,吃饭,休息,恶仗还有得打!” 此时,灵州城守军也好,右卫率将士也好。对陈应那是奉若神明,陈应的命令毫无打折扣的执行了下去。 陈应并没有站在女墙边上吹冷风,他返回城门楼内,仔细分析眼下的时局。河西薛举已经灭亡,现在还剩下一个永乐王李轨,陈应虽然不清楚唐朝是如何平定李轨的,不过却记得武德二年李唐尽收河西之地。那么李轨距离灭亡也为时不远了。 天色慢慢变亮,城内的伙头军将整桶整桶的饭食提上城墙。因陈应缴获了大量的伤马和死马,马肉是敞开供应,哪怕是早餐,也是碗小米饭,外加半斤重的马肉两块。虽然马肉味道并不算好,可是这些常年难以见着荤腥的普通将士,却吃得非常开心。 视线已经变得开阔,陈应站在城墙望着城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梁军士兵,此时梁军军阵似乎并不有炊烟升起。 望到这一幕,陈应计上心来。 “梁赞,去找几个大嗓门的士兵过来!” 不一会儿,梁赞将二十余名大嗓门士兵叫到陈应跟前。 陈应道:“尔等站在城墙,冲梁军喊话,梁军兄弟们,饿了吧,俺们这里有吃的,投靠大唐有肉吃!” 这句话非常短短,也非常简单,二十余名士兵一遍就学会了。二十余名士兵冲城下大吼:“梁军兄弟们,你们饿了吗?俺们这里有吃的,投靠大唐有肉吃!” 可是一连喊了十几遍,梁军阵中任何反应都没有。 梁赞看着陈应兴致勃勃的吃着小米饭,说道:“总管,好像没啥用?” “有用才怪!”陈应嘴里有饭,含糊不清的说道:“本总管这是纯粹恶心梁军!” “恶心他们?” “当然,要是任他们顺利的准备攻城器械,到时候够咱们喝一壶的!”陈应笑道:“所以啊,他们喊吧,现在没有效果,等将来就有效果了!” 城下的梁军听到城上的唐军喊话,事实上可不是没有半点效果,而且效果非常大。邓季昌本是灵州丰安县商贾,月前准备逃回关中的时候,被梁军俘虏。像邓季昌这样被梁军俘虏的人相当多,可是梁军也不是开善堂的,他们俘虏了这些百姓,挑出能用的青壮,老弱妇孺,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邓季昌因为识几个字,又会算术,很自然的成为了梁军辎重书记官。要说邓季昌对梁师都有多少忠诚,纯属扯淡。可是邓季昌却不敢不按照梁军的命令行事,因为他的父母和妻儿,都关押在延州为人质。 只要他们敢私自逃跑,延州关押着的家眷,肯定会被杀掉,妻女卖给突厥人为奴为婢。当城墙上喊话开始的时候,邓季昌望着旁边窃窃私语的众人。 虽然不能听清他们商议什么,事实上邓季昌也清楚,这些人都在商量着怎么可以投降唐军。 就在这时,梁军左统军中军的战鼓开始响起。 “咚咚……” 浑厚的鼓声响彻底天际,事实上梁军进攻的准备并没有完成,可是随着唐军在城墙上喊话,梁军军心发生浮动。刘统不得不提前下令进攻。 随着刘统命令的下达,一场堂堂正正纯华夏风格的攻防战开始了。 由于梁师都物资也不充裕,像那种几百上千部投石机对准城墙没日没夜的猛轰,这种富裕的仗刘统打不起。他只好采取强弩压制城墙上的弓箭手,云梯继进。 两列强二百余强弩手背负重弩缓缓近,旁边又有盾牌手掩护他们。到了将领算准的距离上一起坐到,用腰力开弩!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莫过于八辆扁平的四轮木车。在数十名士兵的推动下,缓缓拥上城墙。 陈应看到梁军强弩手的出现脸上相当自然,可是看到这四轮木车,脸色陡然巨变:“寡妇制造者?” 第三十三章一劳永逸(三更求订阅) “这不是床子弩吗?”梁赞疑惑的问道:“总管为什么管这个东西叫寡妇制造者?” 陈应满脸苦笑:“这是床子弩,但也是寡妇制造者,只要挨上一箭,必死无疑,不是寡妇制造者是什么?” 这床子弩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古代这个玩意就是大炮。您知道它怎样打开? 转动轮轴,然后用锤子敲打扳机,射程能达到一千五百米!这是北方游牧民族想不到的。 北宋真宗年间辽国入侵,直抵河北中部的澶州,兵锋直指开封,此时辽军先锋,素以勇猛著称的萧达凛(挞揽),深恐宋军士气高涨,立即率几千骑兵直扑城下,欲先发制人,取下北城。他一面组织猛攻,一面立马高坡之上观察宋军弱点,宋军士气如虹,箭如雨下,辽军队型渐渐散乱,挞揽不断传令猛攻,并指挥形成三面的围攻形式,渐渐取得主动,但这样一来,他的周围探马乱飞,也就暴露了自己的指挥位置。 萧达凛的位置自以为在弓箭射程之外,而且面向宋军一面有盾牌兵,自以为很安全。结果宋军数十弩齐发,立马高坡的萧达凛成了集中射击的靶子,第一箭就直接命中挞揽的战马,他本人随后肋部中箭,犹掷箭于地,转眼间又一箭透盔顶,从一侧眼中穿出,顿时支撑不住倒地,当晚死于营中,死时身中六箭。 床子弩根本没有办法防御,无论再重的盾牌,都经不起床子弩一击。古代的城墙基本都是用蒸熟的土混合糯米汁夯实而成,虽然不是水泥,用锤子都砸不动,可是床子弩在五百步之外,可以一箭射入墙里一尺。 “不能被动挨打!”陈应深知床子弩的威力,当既命令道:“来人,立即命罗士信、郁孤尼率领骑兵,把敌人城外的床子弩毁掉!” 陈应的命令刚刚下达,一阵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箭雨!”尖锐的破空声中,城头有好几个士兵同时中箭,连梁赞一不小心都差点被射中。 对付游牧民族的骑弓,华夏守军还占据着射程上的优势。除非敌人不计伤亡,把自己送到射程之内,忍着城墙上的射箭洗礼,否则根本无法压制城墙上的守军。 然而,刘统所部尽管弩机的数量不多,充其量也就二百余具,然而双方射程几乎相差无败,双方各有所长,箭来箭往,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然而就在双方采取弩机对射的过程中,梁军趁着城墙上的守军无暇压制城下,数百名梁军步兵抬着云梯开始登城。于此同时,还有数十名梁军士兵抱着干柴,提着油罐冲向城门洞。 灵州城的城门和其他城门一样,都是采取拓木包铁制成的。薄薄的一层铁皮,根本经不起烧。如果不能将城门下的敌人驱逐出去,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将城门烧毁。 陈应望着城外的梁军冷笑着,敌军主将的攻城方法并没有错误,反而非常有章法。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陈应守在灵州,根本不是没有能力出城。陈应同样不惧与敌人野战。 陈应伸手一指那名东城守城旅帅方江涛道:“你接替指挥,该怎么打,放手施为!” “遵命!”方江涛也不知道是不是戏文看多了,居然高喝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守不住城墙,提头来见!” 陈应被方江涛给逗笑了:“好,本总管非常看好你!” 方江涛兴奋的满脸涨红:“人在城在!” 陈应事实上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无意间造就了大唐的铁壁将军。数年以后,方江涛守北庭城,面对西突厥联军十数万人,硬是在北庭城守了足足四个月,成了太宗皇帝明旨嘉奖的铁壁将军。 等陈应走下东城城墙的时候,得到命令紧急而来的罗士信、张士贵和郁孤尼已经率领四千余轻装骑兵严阵以待。 特别是见识了枪骑兵的威力,陈应利用手中的资源,重新打造了一批钩镰枪。此时陈应手中已经有了五个团的骑兵,加上郁孤尼麾下的突厥仆从骑兵,光骑兵就多达七千余骑。 陈应利用缴获的战马,将战损的越骑军四个团全部补充完毕,又利用郭子和残部和灵州幸存青壮,组建了灵武骑兵团。五个骑兵团一千五百余骑,全部装备钩镰枪,为了增加骑兵的防御能力,陈应又从缴获的甲胄中,给这些骑兵换着了优质铁甲。 战。 郁孤尼看陈应到来,赶紧扑通扑在地上,朝着陈应三拜九叩,“我尊贵的主人,您的仆人愿将城外的臭虫全部踩死!” 陈应摆摆手道:“时候还没到。稍安勿躁!” “没到?那还要到什么时候?”罗士信道:“如果任由城外的敌人这些嚣张下去,咱们的士气会受挫的!” 张士贵眼珠子转,仿佛看穿了陈应的用意。 陈应道:“斩切忍耐,这一次本总管准备一劳永逸,解决梁师都这个臭虫,要战就一战杀得他们心惊胆战,望风而逃,以后,让他们看着本总管的将旗,退避三舍!” “总管是要将梁师都打痛,打残?”罗士信疑惑的问道? “是啊!”陈应感感慨道:“如今天下局势渐渐明朗,大唐必定击败各诸反王,重新统一天下,魏公李密和江淮总管杜伏威请降,大唐就有了底气和实力,与王世充争夺中原。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只有将梁师都打残,打得他没有实力和底气搅局!”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格局。 如果说从前,陈应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做一个小地方,收几房美婢,然后过着农夫山泉有点田的生活。可是时势无常,已经将陈应逼到这个份上,陈应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他自然不再甘心做一个小小地主,混吃等死。 他要权力,要地位,也要美人。 他要努力获得一个可以逆袭李秀宁的实力。 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随着城外梁军强弩的压制,梁军开始进行了附蚁攻城。似乎看到了胜利在望,原本躲在暗处准备伏击灵州骑兵的突厥军队也加入了攻城的序列。 城门已经被城外放的火烧得炙热无比,即使隔离十数步远,陈应依旧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热浪。 看着城门已经摇摇欲坠,陈应大吼道:“将士们,准备出击!” 第三十四章死神来了(四更求订阅) 灵州城外,一辆六驾良马牵引着一辆大驾玉辂缓缓来到灵州城外。旌旗对对,甲仗森森,端是威武不凡。 玉辂是古代帝王才有资格拥有的车驾。梁师都虽然拥有州(郡)不过,城不过二十八,然而帝王的架子却不小。他不仅用一千多人充当仪仗,还在灵州城外快速的搭了一个巨大的高台。 一个木制高台迅速的被搭建了起来,梁师都被侍卫和宦官搀扶走上了高台,皇帝立于中央,梁国文武百官跪坐其右,礼官捧着长勿板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古音,号角吹出一声长音,巨大的战鼓,咚咚敲响,震动四野。 “登上城了,站稳脚跟了,后续的兵上去了!”站在高台上的梁师都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灵州城中的女子、财产金帛只是小收获,捉下灵州城,从李唐手中夺下一州之地,这才才是功业大事! 突厥可敦义成公主号令李轨、刘武周、宋金刚等人,拿下李唐一州,赏良马万匹,这几乎是等于白送一个万人规模的骑兵部队。而且获得义成公主的青睐,可以源源不断的从突厥得到支援。 梁师都甚至想着,自己目前只有三州二十八县(绥州辖十县、延州七县、庆州辖十一县)若得灵州五县,再获一万精骑,将来未必没有机会统一天下,建立梁氏万世社稷。 就在梁师都幻想着杀入长安,活捉李渊,在长安城里登上坐上龙椅的时候,他的梦碎了。 灵州城内响起排山倒海的杀喊声,一大队骑兵从城内杀出来。看规模不足四五千人,不足为虑,然而声势却不小。 看着唐骑从城内涌出,城外埋伏着的突厥人立即吹喊了雄厚的牛角战号。 “呜呜……” 就在突厥人开始出动的时候,灵州城内唐军将骑兵开始在战场上收割性命。 陈应亲自率领张士贵、罗士信、郁孤尼三将四千余骑兵,其中包括五个钩镰枪骑兵团,这一千五百余骑排成密集的骑兵队形,钩镰枪斜指前方,如同枪林一般快速向城外的突厥人杀来。 作为战场新丁的刘统,却是一个天生的将种。他的用兵老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初次领兵的人。 刘统用兵偶尔出奇,可行军布阵却总是倾向于采用稳健的阵势。刘统坐镇中军,使主旗处于九环重地,听着麾下将领的来回驰报,及时调整攻城战略。只是非常可惜,如今他这个九环重地的精兵大都在城墙上。 身边不过五百余名将士,看到陈应率领骑兵冲来。刘统却不慌不忙,把手中仅有的五百兵力,布置了一个三叠阵。既两百余刀盾兵蹲下,用肩膀扛住盾牌,准备硬扛骑兵的冲锋,在枪矛手则将枪矛架在盾牌最后一百余名弓箭手则在后面压制。 三叠阵并没有什么高明的阵法,然而这种刀、枪、弓、盾四种兵器组成的阵形却是华夏民族创立的宝贵经验。这是华夏民族在千百年来与北方的恶邻经过无数次血淋淋的战斗,总结出来的经验。这种经验,是经过无数人命检验的宝贵阵法,对于游牧民族轻装骑兵冲击非常有效。 别看刘统身边只有区区五百余名士兵,现在他的三叠阵已经完成,除非陈应拼着两败俱伤,在付出数百名士兵伤亡的代价后,才能把刘统麾下的这个三叠阵破掉。对付这个三叠阵,除了采取飞蛾投火的自杀式攻击,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陈应绝对不会像傻子一样撞向刘统的三叠阵,陈应甚至连看刘统的三叠阵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就在陈应率领枪骑兵冲到刘统的三叠阵前一百余步时,突然陈应一提缰绳,战马整齐右转,逞九十度垂直转向梁师都大驾玉辂。 陈应分得清楚,杀掉一百个刘统,不及缴获梁师都的一辆大驾玉辂。无论是越骑兵,还是郁孤尼麾下的郁射设部骑兵,骑术都相当厉害。事实上刚刚出长安的时候,右卫率四个越骑团的骑术,还真不敢恭维。可是随着长安到灵州这两千余里的长途行军,他们的骑术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四千余骑呼啦一下调转马头,朝着梁师都冲来。梁师都瞬间就慌了,他连连叫道:“护驾,护驾,护驾!” 梁师都的声音瞬间抬高了八度,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梁军士兵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朝着梁师都冲来。梁师都麾下的部曲,与唐军原本编制差不多,步兵多,骑兵少,骑兵不足全军的四分之一。然而陈应率领的唐军突击军团,是纯骑兵部队,几乎在十数息的功夫,就冲到梁师都的大驾玉辂前。 “秦时明月汉时关” 唐军枪兵非常意外,并没有喊什么大唐万胜或是大唐万岁的口号,反而整齐的喊起了陈应所作的出塞。 当关字音刚刚落下,以陈应为首的唐军枪骑兵便刺进了梁军士兵的胸膛。钩镰枪在高速奔驰战马的带动下,锋利的枪锋,毫无迟滞的刺进梁军士兵的身体,巨大的枪头,瞬间破坏了梁军士兵的内脏器官。 挡在陈应所部阵前的梁军士兵就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一倒就是一大片。 “万里长征人未还!” 那些侥幸未被钩镰枪刺中的梁军士兵,躲过了钩镰枪的一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钩镰枪的钩击。 正如古龙大大在《七种武器》写的那样,无论钩住什么都会造成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腕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脚,你的脚就要和腿离别。如果它钩住咽喉,就和这个世界离别。 随着“还”字音落下,整个梁军前营瞬间像雪崩一样崩溃了。其实这也不怪梁军士兵胆小,而是钩镰枪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它可不管你没有穿着铠甲,无论是精钢铁甲,还是牛皮铠甲,只要是被钩住,就是甲碎人亡。 这种沾着既亡,碰着既死的兵刃,在梁军士兵眼中,简直就是死神的代名词。看着唐军枪骑兵毫无迟滞作用的击溃了梁军前锋。特别是以郁孤尼为首的郁射设部骑兵,在郁孤尼的带动下,发起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第三十五章 所向披靡(五更求订阅) 如果仔细分辨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类似于“风”或者“哄”,此时天际间的空气仿佛燃烧起来,这些郁射设部将士,身处这种狂流中,就算再如何冷静的人,也变得狂躁起来。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四句诗歌吼完之后,整个梁国军队瞬间像放羊一般跑得满山遍野。这也没有办法,梁师都虽然百战百败,却是一个逃命高手。看到自己的部队前锋营崩溃,不待溃兵反涌过来,梁师都再也顾不上什么帝王的威仪,他三两下扯下龙袍,翻身上马,马鞭像雨点一样落在马臀上,战马吃痛,转瞬间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驰。 突厥人虽然没有直接参加,然而陈应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不小。他们早已听说这支从长安来的唐军强,可是就算是想破他们的脑袋,也没有想到唐军会如此之强。 梁军数千兵马,人数比唐军四千骑兵还要多上近半。然而拥有近一倍的优势,却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就败下阵来。 不,败下阵,而是溃下阵来。 率领突厥军队前来助战的突厥“设”阿史那意珍,阿史那意珍是启民可汗死对头都蓝可汗的儿子,当年义成公主嫁于启民可汗为妻。都蓝可汗不服启民汗,率部攻打启民可汗。在隋朝的干涉下,都蓝战败。都蓝可汗之子意珍便投降了义成公主。成为义成公主直属的三设之一。 意珍感觉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那一瞬间,一种在战场十年浸淫出来的直觉冲上意珍脑际!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讯息在他心中迅疾地化作警惧! “快停下!”阿史那恐惧的叫道:“护住设旗!” 设旗,也可以就说就是他自己。阿史那意珍本部相当精锐,这也是义成公主可以保证突厥可敦地位的本钱。听到意珍的命令,数千突厥骑兵立即变阵,团团将阿史那意珍的设旗拱卫住。 然而就在众突厥将士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陈应率领唐军枪骑兵朝着阿史那意珍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来。 阿史那意珍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笑道:“真是可笑,还真把我们阿史那家族的好汗,和毗伽那个废物相比吗?” 毗伽就是梁师都,梁师都称臣突厥,被始毕可汗封为大度毗伽可汗。事实上,在突厥并没有人看得起梁师都,哪怕梁师都每年都会把大量的钱财和美女进贡突厥各路神仙。可是在突厥这个以实力为尚的国度内,梁师都每战必败,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然而,阿史那意珍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有点早了。 几乎和刚刚陈应率部冲击梁师都如出一撤,刚刚接触前面的突厥勇士们似乎变成不会打仗了,好像木偶一样,站在那里不会动弹,任由唐军枪骑兵肆意的砍杀。 阿史那意珍看得分明,陈应已经冲到了他几乎能看清陈应五官的距离!风中的血腥味道也扑鼻而来。 “轰隆隆”的蹄踏声甚至让意珍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了!好在他的神经依然坚韧,然而突厥勇士们身上浅出的朵朵血花,让意珍的心脏实在受不了了。 在突厥汗国,实力是他们地位和权力的根本,一旦失去所部兵马,他们就算拥有再高贵的血脉,也同样连个屁都不是。 “不行!”意珍趁着陈应还有段距离,调转马头朝着北方怀远方向奔去。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尽管听不懂什么意思,可是突厥人却发现每当唐军士兵吼出这几句话的意思,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红着眼睛,出枪如风。 “魔法!” 身在后方的突厥士兵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眼中只要唐军骑兵冲到突厥勇士跟前,那些突厥勇士就像被定住身子一样。动也不动! 仿佛唐军人人会魔法,而他们说出来的那四句话,就是他们的咒语。 “快跑!” 此时似乎成了突厥每个人脑袋里共同拥有的念头。然而突厥人最看不起临阵脱逃的懦夫,可是突厥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名义上是在逃跑,可是嘴里却喊着“保护设汗!” “保护设汗!” 罗士信此时兴奋的想要跳起来,追着敌人屁股后面肆意的砍杀他们,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此时唐军士兵的士气已经爆棚了,特别是关于出塞战歌的拥有魔力的说法,别说郁射设部的突厥人,就连右卫率越骑军将士们也开始慢慢信了。 “但是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在这激昂的吼声背后,是一种说不明白的崇拜。跟着就像传染了病毒一样,就连灵州城内的百姓和士兵也都受到了影响。 这些人对陈应都很有好感,但这只是一个基础而已,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忽然陷入到这种状态中来。 陈应策马冲锋在前,哪怕陈应一句话不说,他们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特别是在陈应身边,敌人的箭射不到,敌人刀也砍不中,仿佛陈应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魔力。 此时战场上,唐军变得如疯如狂,无论是右卫率越骑团的将士,还是灵武团的将士,再或者是郁射设部的将士,他们遇到敌人的刀剑,或箭矢,居然不闪不避,然而另人诧异的是,他们不避的时候,敌人的箭不是射偏了,就是劈在身上没有任何力道。 对于这种解释不清的情况下,他们下意识的归纳为陈应的法力无边。 如果陈应知道唐军士兵们会这么想,估计他会吐血。他是人,不是神,至于为什么出现这么荒诞而怪异的事情,其实从心理学角度非常好解释。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一人拼命十人莫敌,此时四千余骑唐军将士人人如疯如狂,恐怕没有人敢去攻击这么一支疯狂中的军队。 阿史那意珍此时也快疯了,他组织起数百人的殿后部队,可是这些殿后部队遇到唐军大军就像一块蜡烛掉进火堆,瞬间就不见了。他咬咬牙齿,对身边一名督将道:“我以天狼神的名义向你保证,厚待你的妻儿老小,给我挡住唐人!” 这名督将闻言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然而没有卵用。唐军仍旧攻势如潮,所向披靡。 。 第三十六章画地为牢(一更求订阅) 战场是残酷的,然而似乎是上天给人们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越是视死如归的人,在战场上越是不会死,越是怕死的人,越是会死。面对唐军骑兵如痴如狂视死如归的进攻,突厥士兵和梁军士兵无不心惊胆寒。 阿史那意珍此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严重低估了唐军的实力,这个新生不足一年的大唐,绝对和隋朝不能同日而语。 大唐如此强悍,与大唐开战实为不智。 站在灵州城墙上的杨则,兴奋的大吼:“天佑大唐,得此良将,诚大喜事也,经此一役,戮尽此辈,陈总管无敌之威名远扬万里,只要陈总管将旗立在这里,灵州无胡虏敢犯!” 陈应率领唐军骑兵继续尾随突厥和梁国溃兵追击。突然前方雪原上出现数百名突厥士兵,这些突厥士兵眼见唐军攻势如潮,势不可挡,自觉的下马投降。 望着这一幕,张士贵道:“总管,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陈应也非常为难了。在这个时候,如果收降俘虏,势必要分出兵力,可是他手中只有四千余兵马,现在伤兵数百人,已经退出战斗。能战之兵不足三千八百人。陈应既不想平白无故的放掉这些降兵,也没有精力也没有精力派出人看管他们。可是陈应也不想这样放过他们。 就在这时,陈应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在地上画一个圈,告诉他们,只要敢出圈者死!” “总管这是要画地为牢?”张士贵当然知道这个典故,相传在很久之前的社会里,人们都很自律,道德高尚,如果有人犯了错误,就在地上画个圈把他限制住以示惩罚,即使这样,哪怕他身边空无一人,他也决不会提前走出圈子半步.相传上古时刑律宽缓,在地上画圈,令罪人立圈中以示惩罚,如后代的牢狱。 陈应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张士贵道:“这些突厥人畏威而不畏德,指望他们自律,无疑是对牛弹琴。” “哼,他们要是敢跑更好!”陈应道:“杀俘不祥,本总管若是杀俘,少不得要被朝中御史弹劾,就在地上画一个圈,只要他们跑出圈外,本总管再把他们杀了,御史言官也无话可说!” 面前出现数百的突厥人或梁国士兵跪在地上投降。 于是几名唐军士兵翻身下马,既不收缴降兵们的兵刃,也不对他们进行捆绑,直接拿钩镰枪在地上划一个大圈。 “越此线者死!” 这五个字分别是唐言和突厥语对众降兵说一遍。陈应率部经过突厥降兵的时候,会把他们的战马收走,唐军需要战马替换,否则骑兵冲锋无法保持马力的持久。当然没有马,就算让他们跑,他们也跑不快。 然后唐军士兵就继续上马追击突厥溃兵。可是身处圈子里的突厥降兵面面相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跑吧?” 然而,却没有人敢提意!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异常诡异的一幕,从天空上黄土高原上,不远处就画着一个或大或小的雪圈,雪圈里或跪或坐着或多或少的突厥人,或梁军士兵。哪怕没有一个唐军士兵看守,他们依旧不敢踏出圈外一步。 他们都像傻子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也不是说突厥人或梁军士兵们胆小懦弱,实在是枪骑团冲锋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在波兰创立翼骑兵的时候,正是波兰险些亡国灭种的时候,他们拥有两大强敌,西北面的条顿骑士和东面的蒙古人。面对东线开阔的地形和机动的蒙古骑兵,波兰军不堪一击,连当时的首都克拉科夫都让蒙古人给洗劫了一道。在这种情况下,波兰人痛定思痛,创立专门克制轻装骑兵的翼骑兵。虽然在二战中,波兰用骑兵去砍坦克,成了全世界的笑柄,然而不可不否认,在冷兵器时代,翼骑兵是无敌般存在的。 陈应创立的这支枪骑兵,虽然是减化版本的骑兵,可是对付武力并不算突出的突厥人,已经绰绰有余了。从突厥成立一直到灭亡,面对华夏民族,他们一直并没有占据多少的优势。隋朝时候,把突厥玩废了,只有在大业末年,隋朝遍地狼烟的时候,突厥人才算占到了便宜。 不过随着贞观四年定襄之战,东突厥就被消灭了。 陈应所部追击敌人,战马却越收越多,区区不到四千骑兵,居然收拢了将近两万匹战马。平均一骑保持五至六匹,如果不是郁孤尼所部都擅长控马,恐怕这些马也会让陈应手忙脚乱。 …… 灵州西北三十里处野猪岭,野猪岭是黄土高原无数山岭之一,野猪岭是在黄土高原上有一道土丘隆起。从侧面望过去,形状犹如一支巨大的野猪卧在一块地上。野猪岭地势北高南低,在野猪的腰腹位置,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山谷,可以阻挡来自西北的寒流。在野猪岭的山谷内,还有几个不大的温泉,在凛冽的寒风中,这个野猪岭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避寒圣地。 驻扎在野猪岭的是突厥四大叶护之一的阿史那·什钵苾,提起这个名字可能大家不太熟悉。可是要把他的封号说出来,大家肯定有点印象,他就是东突厥最后一个可汗,突利可汗。 阿史那·什钵苾此时虽然只有十六岁,不过长得实在着急,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子,就是说他三十岁都显得年轻。 阿史那·什钵苾虽然一直没有介入灵州的战事,不过他却一直密切关注着灵州的战事。当梁师都大军崩溃,阿史那·意珍也全军溃败的时候,他早就得到了消息。 然而最让阿史那·什钵苾想不到的是,意珍好死不死,居然带着溃兵跑到野猪岭了。而陈应则率领唐军追兵,咬着阿史那·意珍所部的尾巴穷追不舍。 看着王帐内的马奶酒掀起巨大的波浪,不用去用眼睛看,阿史那·什钵苾就可以猜测到外面过来的唐人骑兵应该在两万左右。此时,阿史那·什钵苾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叶护,怎么办?” “我他娘的知道怎么办?”阿史那·什钵苾暴跳如雷,叽里呱啦的将阿史那·意珍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问侯一遍。 一名督将小心翼翼的道:“唐人新胜,士气如虹,不如暂避锋芒!” 阿史那·什钵苾沉吟不决的道:“若是这样不战就后退,会让意珍与俟利弗设笑话!” 第三十七章戮胡成我名(二更求订阅) 阿史那·什钵苾是始毕可汗的长子,按照华夏人的传统,他应该是太子。然而在突厥,他虽然位列四大叶护,然而却是四大叶护中最弱小的一个。甚至意珍这个设汗都比他的实力强。 也就说,在实力决定一切的突厥。阿史那·什钵苾除了一个始毕可汗的儿子,拥有一个叶护的名头,真正实力与特勒相当(《周书·突厥传》谓:“大官有叶护,次设,次特勒,……凡二十八等,皆世为之。”掌内典机要,处理邦交,奉命名谈判军国大事。) 越是如此,阿史那·什钵苾越是承担不起不战而逃的罪名,如果他敢逃跑,他以后在突厥别说承继汗位,就连抬头做人都难。 阿史那·什钵苾恩来想去,竭斯底里的吼道:“全军出动,迎击唐人!” 之前,唐人这个称呼在突厥人口中是不会出现的,他们一直都是“唐奴”这个极带着侮辱性的字眼称呼唐人。然而此时,从突厥上下,再也不会出现“唐奴”居然神奇的消失了。他们在说“唐人”这个词的时候,都会像在说“可汗”一样恭敬。 半个时辰后,野猪岭外,陈应率领唐骑抵达。而阿史那·什钵苾早已率领麾下部曲,在野猪岭外的高坡下,占据了有利位置。 罗士信望着早已占据有了利地势的突厥骑兵,转身来到陈应身前道:“总管,我军少于对方接近三倍,而且被对方占地利。不如……” 要说心境变化最大的还是罗士信。当初离开长安城时,魏征费尽唇舌,总算哄骗着罗士信前来“保护”陈应,事实上罗士信也不傻,他也清楚魏征和李密已经像货物一样把他当成了交易的筹码。罗士信原本打算在此间事了,他就解甲归田,找一个地方了却残生。 然而随着跟随陈应,连番取得的胜利。罗士信在心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陈应一首出塞,唱出了全军将士心里的共鸣。作为普通百姓出身的罗士信,他同样渴望太平,他也想跟着陈应为天下百姓打出一个太平盛世。于是不自觉的,罗士信原来从陈兄弟,变成了陈总管,彻底成了陈应的下属。而且是心甘情愿。 张士贵的脸色也非常凝重,在灵州除了罗士信,也只有他最擅长使用骑兵:“敌人若从高坡冲下来,势若万钧,我们应避其锋芒!” 陈应脸无表情(冻得)豪气冲天,意气风发的道:“我军连胜突厥三阵,就算被对方占了一点小小的地利又有什么所谓!” 话虽然说得嚣张,不过陈应却秉承着太祖的格言“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才能敢于和敌人做斗争;才能保持旺盛的斗志,百折不挠,一往直前;才能在暂时处于困难的条件下,不被敌人外强中干的现象所迷惑,不至过高估计敌人而悲观失望、停顿不前。 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是克敌制胜的现实保证。只有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才能不至过低估计敌人而产生麻痹轻敌思想;才能在每一个具体的斗争中,采取谨慎态度,讲究斗争艺术;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至鲁莽蛮干,毕其功于一役。 罗士信见陈应为了保住高昂的士气执着如此,他并没有再劝。一军之中,主帅的威严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错误的战术,也要坚决执行下去。 罗士信打马上前,围着突厥人的军阵,详细的侦察一番,然后返回本阵向陈应回报:“胡军大体分为三部,左右两翼各有不到三千人,中间一部又分为前后两部分。人数约在一万五以内,部队的素质参差不齐,这一点可以从列队的规整性以及铠甲兵器的犀利程度判断出来,胡军左翼离中军三十余步,右翼离中军约十余步,这间距也甚不对称。” 陈应闻言笑道:“此战我们虽然是以少敌多,赢面却很大!中军最硬,右翼最软。待会若士信率领两个团若冲动了对方阵脚,郁孤尼就以兵继进。冲他右翼,取胜之机就在于此了。” 郁孤尼道:“我的主人,您的忠实的仆人愿给你摘来阿史那·什钵苾的首级,给您做成饮器!” 陈应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不用,就这么打!” 陈应此时出战,并没有携带笨重的战鼓,而是为了方便,采取牛角战号传递命令。当唐军阵中激昂的战号声响起,突然野猪岭的高岗上出现一队骑兵,人数不多,莫约百骑。 罗士信道:“真是嚣张,居然敢以百骑踹营!” 陈应摇摇头道:“他们不敢,估计是来传话的!” 果然如陈应所料,这些突厥骑兵向陈应禀明阿史那·什钵苾要见他。 张士贵一听这话,就炸毛:“总管,小心有诈!” “怕他做甚!”陈应道:“先看看阿史那·什钵苾小儿怎么说!” 就在这时,咚咚的战鼓声响起。陈应回望,发现唐军步兵这在个时候居然赶到野猪岭了,段志感、张怀威、魏文忠、何月京、高允权众将皆至。而且看步兵规模,居然多达五六千人,难道朝廷又来援军了? 来不及跟众将领客套,陈应立既在罗士信、梁赞的拱卫下朝着野猪岭方向前去。 午时的阳光,照耀在雪地上,非但没有一丝温暖,反而更加阴冷。寒风无处不在,让人很是厌恶。 阿史那·什钵苾越阵五百余步,停止不前。陈应则大大放放在百骑的护卫下,视万余突厥骑兵为无物,缓缓走向阿史那·什钵苾。 陈应不会突厥语、带着杜善果充当翻译。杜善果堂堂从四品下的录事参军,硬是被陈应当作舌人使用,而杜善果却乐意如此。 阿史那·什钵苾看着陈应到来,板着脸毫不客气的道:“陈应小儿,少在那里轻狂。识相的话,见好就收。我父汗始毕可汗都被你惹恼了,你张狂不了几时,聪明的话赶紧逃命吧,突厥百万控弦之士,要灭你易如反掌!” 听到阿史那·什钵苾的话,陈应心中暗忖道:“谁说突厥人没脑子,过了老子保证不打死你。看人家这一番话张弛有度,是没脑子的人可以说得出来的吗?” “事到如今你越夸海口就越显得你心虚?要灭我?告诉你,这样的人还没出世呢!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来个一百万人又有何妨?”陈应高声喝道:“最好你们突厥人一起来,戮胡百万正好扬我名!” 第三十八章刺头(三更求订阅) “尽戮百万胡,你们的险恶用心终于露出来了。戮尽百万胡,戮尽百万满,是不是要把我们大漠南北诸部全部赶尽杀绝?你们这些可恶的汉人,是世界上最卑鄙、最无耻、最邪恶、最狡猾、最贪婪的民族,你们已经占据了中原的花花世界,难道还不够吗?就连塞外瀚海粗砾,你们也不放过,还要把我们赶尽杀绝!”阿史那·什钵苾愤愤的伸手指向北方:“任你们横刀再怎么锋利,甲胄再怎么坚固,我们大漠南北诸部的好汉们,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听到阿史那·什钵苾声情并茂演说,陈应一口老血喷出。 这个阿史那·什钵苾不仅聪明,而且非常狡猾,利用陈应言辞的漏洞,故意给大唐拉仇恨,要知道此时不是贞观四年之后,新生的大唐还非常虚弱,别说大漠南北诸部,就算是突厥一家,大唐倾国之力都不见得可以应付下来。 陈应的这个枪骑兵胜利只是取巧,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大唐的强弱局面。一旦百万突厥骑兵西至灵州、东至辽东,在三四千里的边境线上,同时发动进攻,别说大唐,就算是把天下三十六路反王,全部联合起来也不见得可以成功。 “大唐铁骑踏上这片土地,从一开始就与你们不同!你们带来的是杀戮和混乱,而我们带来的却是和平与秩序!你们的马刀过处,留下的永远只有到退、饥谨与愚昧。而我们则用陌刀来维持和平、富裕与安宁,用笔墨纸砚带来进步!那些不服王化的野蛮人之所以被驱逐。就是因为他们不守秩序!而那些信服我们的民族之所以消失,不是因为他们灭亡了,而是因为他们融进了华夏!” 陈应一小心也给阿史那·什钵苾带沟里去了。虽然陈应反驳阿史那·什钵苾有条有理有节,然而却证实了大唐想要控制大漠南北的思想。 “你这是强词夺理!”阿史那·什钵苾竭斯底里的咆哮道:“这是污蔑,这是污蔑!” “我说阿史那……那个啥?” “阿史那·什钵苾……什钵苾”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你也不用演戏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啊。何必说得这么义愤填膺呢?统治全世界的野心,你们突厥就没有吗?只是很可惜你们没这个实力罢了。士门汗创立突厥汗国,可惜你们自己愚蠢,被长孙晟离间之间,分化了而已,想要统治全世界,你们先把突厥内部统一了再说!” 突厥在未分裂时期,非常强盛。隋文帝杨坚先命长孙晟(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之父)出使突厥,离间了启民可汗。都兰可汗非常生气,率领进攻启民可汗。杨坚命命汉王杨谅为元帅(实际未亲临前线),以尚书左仆射高颎出朔州,尚书右仆射杨素出灵州,上柱国燕荣出幽州,三路进击突厥。高颎命上柱国赵仲卿率兵三千为前锋,大破突厥,都兰可汗败逃,后被其部下所杀。杨素军在灵州以北地区与达头可汗部遭遇,也大败突厥,达头可汗带着重伤逃跑,其众死伤不可胜数。 义成公主能在突厥常期位居可敦之位,控制十万余众,事实上是和这次隋朝北击突厥有关,突厥被隋军当时一战,打得恐惧到了骨子里。就是十数年后,大业三年,杨广听闻突厥不臣,亲至启民可汗王帐,启民还给杨广施吻靴礼。 阿史那·什钵苾被陈应噎住得可说,因为陈应所说都是事实。要说起来,突厥怎么如何强大,其实都是论坛中的一些喷子在混搅是非,颠倒黑白,突厥的武力还真不怎么强大。历史上八年之后,阿史那·什钵苾趁李世民初登基,率领二十万突厥骑兵兵临长安城下,当时李世民弑兄迫父,全军将领都在观望,他那个时候还指挥不动全国军队,但是阿史那·什钵苾就是不敢端掉长安。 因为隋唐接连大败,突厥人早已被打出了心里阴影。 看着阿史那·什钵苾吃憋的样子,陈应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在心里。陈应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差点被阿史那·什钵苾带歪了,他此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右卫率、忠武将军,像他这种级别的将军,大唐至少还有六七十人,比他更高的级别的还有三四十人,可以说在军方序列,陈应此时还排不到前一百。一旦这话要是被御史言官得知,了不少一顿弹劾。 “我说阿史那·什钵苾,你是不是犯贱啊!”陈应道:“我们大唐并没有招惹你们,是你们入侵我们灵州!” “我们只是借居避寒,开春以后,我们会北上牧马!” “借居,说得好听,谁同意的!”陈应缓缓拔出横刀,指着阿史那·什钵苾一字一顿的吼道:“别他娘的废话了,就让铁蹄和横刀决定这块地方谁属!” 在后世,陈应非常喜欢俾斯麦的话:“失败是坚忍的最后考验。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对于不屈不挠的人来说,没有失败这回事。” 对于很多对“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这句话持批判态度的人来说,陈应却是赞同这句话的。抗议只是弱者痛苦的呻吟,要想不被欺负,唯有自强。 “让横刀和铁蹄决定谁属。”陈应说话这句话立即打马返回。 双方早已剑拔弩张。但陈应回阵之后,唐军仍然没有半点动静,阿史那·什钵苾见对方阵势如此之稳。暗自惊讶,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请战,阿史那·什钵苾道:“不,敌不动我不动!” 陈应返回本阵,发现唐军步兵居然多了大半。要知道整个灵州抽不出一千青壮了。就算把右卫率的十二个团全部集中起来,也不过三千六百余人。可是现在居然多达六千。 原来,魏文忠见收降的梁师都部共计四千余人,准备发放一人发放一斗粮解散。张怀威却告诉魏文忠、陈应当初在泾阳时,就自寻招募民壮成军,朝廷予以承认。魏文忠裁撤梁军俘虏士兵中的老弱病残,共得三千八百余众。先补充右卫率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所有战损后,共计七百余人(伤兵在内)以唐军右卫率军官作底子,组成了十团。 这些都是梁军士兵,根本不用怎么训练,现在唐军士气如虹,气势已成,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反复。陈应现在进攻野猪岭,兵力实在太少。就拉着这些刚刚完成整编的降兵来到阵前。 看着凭空多出来的军队,陈应又有点头疼。梁军战斗力很弱,除了可以壮壮声势,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魏文忠道:“总管,我带来了二十个团,可为总管后援!” “魏都尉,阿史那·什钵苾没有见识过我军的厉害,他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战必是一场恶战!这些新军,不如留在城内!” “陈总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唐的规矩,新加入的人就没资格上战场么?还是说你不信任我们?” 第三十九章射崩了 这话问得突然,就连陈应也没有料到新军之中还有人敢质疑他?陈应回头,顺着声音望着,看到一名年愈四旬男子,他白面清瘦,颔下短须黑密,也算是仪表堂堂,有一股子读书人的清儒气度。 陈应并不认识此人,疑惑的望着魏文忠,魏文忠负责整编部队,十个团校尉肯定会全部认识。 看着陈应疑惑的目光,魏文忠解释道:“这是七团检校校尉孟则臣!” 魏文忠话音刚刚落,新军阵中又有一名年越三旬,黑面虬须,身材高大汉子指着“孟则臣”道:“贼你娘,刘统,你娘的头缩裤裆里了,藏头露尾,算什么东西。” 陈应指着黑面汉子道:“你又是谁?” “卑下毕信,原梁贼伪朝左统军司马!”毕信道:“此人根本就不姓孟也不叫孟则臣,他就是梁贼伪朝左统军刘统。” 孟则臣一脸讪然的出列躬身道:“禀告总管,下官灵州刘统!” 陈应倒是理解刘统为什么改名换姓,无论如何他已经投降了梁师都,现在投降大唐,日后若有人秋后算帐,他身上的污点根本就洗不掉。不过人一语叫破来历,他还是相当尴尬的站着。 魏文忠看着沉默不语的陈应,小声道:“总管,咱们在城内只有不到一千兵马,还有两万余突厥人,若这三千余人趁机作乱,杨长史根本弹压不住,弄不好咱们会腹背受敌!” 陈应并不是一个固执已见的人,听到魏文忠说得在理,就点点头道:“如此也可!” 梁师都物资匮乏,部队装备极差。但是右卫率装备却非常好,陈应从长安城出发的时候,又携带了大量的军械甲胄,此时换上了唐军制式甲胄服饰的梁军士兵。此时与唐军一般无二。 陈应自从从军以来,根本就没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嫡系部曲,一直在为他人作嫁衣,无论是泾州折冲府也好,勋二府也罢,只需要一纸诏命,陈应就得乖乖的让权。此时陈应也有了一些小心思。 梁军降军与唐军将领并没有瓜葛,除了依靠自己,他们没有任何出路。不如趁机培养成嫡系部曲。 想到这里,陈应道:“这十团,按制需要至少建立两府,可是咱们目前也没有这么多军官,把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各调入一团三百人。”余下六团,再调一团并入亲卫团,另外五团组成亲卫府折冲府。以张怀威为亲卫折冲都尉,梁赞为亲卫果毅左副尉、刘统任果毅右副尉兼亲一团校!” 陈应的决定,右卫率众将领脸上都浮现喜色。唐军建制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有时增至一千五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虽然同为折冲都尉、却分为从五品下,正六品上,和正六品下不等。由于东宫右率卫级别稍高,所谓的折冲都尉都是正五品下,然而陈应将各折冲府的越骑团抽出来,集中使用,每府只辖三团步兵,他们只有九百余部曲,如果陈应不将部曲划归建制,他们都只能顺位降一阶,为从五品下阶。陈应此时给他们增加一团兵力,朝廷一般都会默许,那么他们的品阶就会保持不变,为正五品下。不过连番大胜,朝廷述功,他们肯定有所升迁。 将部队在战场上朝廷整编,估计也只有陈应才能干出来的事情。然而,阿史那·什钵苾自始至终,都没有命令部队进攻。 而唐军士兵将一万五千突厥人当作无物,心中甚是自豪,士气在不自觉间居然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陈应这才完成部队的整编。在这个时候,陈应这才发现魏文忠这个助手实在太周道了,居然把陈应改装的床子弩雪爬犁车带过来了。足足六十辆床子弩爬犁。陈应很自然的将这六十辆床子弩爬犁,划归了亲卫折冲府建制中。 陈应大喜道:“亲卫府出击,先用重弩伺候他们!” 张怀威指挥六十辆雪爬犁床子弩在野猪岭下一字排开,而果毅副尉刘统,则表现出了大唐步兵作战经典的方式。以强弩拱卫床子弩,形成以床子弩、强弩、硬弓组成的远、中、近三层防御手段。 看到唐军开始布置弩阵,阿史那·什钵苾再也不敢等下去了。草原大多数时间都没有文字,但是却留下了口口相传的传说。这个传说非常短只有四个字“列阵不战!” 意思是说,只要汉人军队已经列阵了,那就干脆不要打了,有多远跑多远。当年李陵率领五千汉军,转战两千余里,十数万匈奴人都没有把李陵啃下来,就是足以可见汉军的弩机到底有多么凶悍。 在部分影视剧中,骑兵弓箭射击,也可以射死敌人战马,这纯属扯淡了。以突厥人的骑兵弓为例,区区七斗拉力,射程五十步,有效射程三十步,对付皮甲尚且勉强,对付奔腾的骏马,除非放在二十步之内。二十步的距离,也就是战马瞬间的冲锋的时间,一箭射出去,敌人的战马就撞过来了。 但是强弩却不一样,可以轻易的射穿战马坚硬的头盖骨,甚至可以将战马穿胸而没。 就在阿史那思摩率领突厥骑兵冲下山坡的时候。 战场上响起了“呜呜”的凄厉啸叫声,一百八十只如同小孩手臂粗的巨型弩箭如乌云一般朝他们笼罩而来。 被床子弩箭击中的突厥军士卒,无论他们手持什么样的盾牌,无一例外洞穿身体而亡,强劲弩枪有时会穿透两三个突厥人的尸体。 原本密集而整齐的突厥骑兵冲锋队形,被六十辆床子弩,一百八十只巨型弩箭搅和得混乱不堪。 损失五六百骑之后,突厥骑兵终于冲进唐军阵前二百步左右的距离,就在这时。 “咻咻咻……”的破空声响起,那种破空的刺耳的声音,刺激得人耳膜生疼,令人头皮痒甚至抓狂。 阿史那思摩麾下的军队,就像被放到的麦子,成片成片的倒下。强弩的穿刺力让它即使射不中人,钉到了马匹亦足以重创敌人。 阿史那思摩不愧为突厥年轻一辈的良将(此时十五岁),他麾下的骑兵尽管损失惨重,却没有半点停留,死去的人丝毫不被怜惜,坠落战马的人唯一的命运就是在后来战友的马蹄下变成一滩肉泥! 甚至就在强弩还没来得及射第二轮,骑兵已经冲到了弓兵的射程之内。 “强弓伺候!” 这次对付突厥骑兵的却不止亲卫折冲府了,而是勋一、勋二、翊一、翊二四个折冲府,近三千只强弓密集的攒射。 强弩只可以直线,但是弓箭却是抛射,当箭矢飞到最高点的时候,逞抛物线下落,依靠强大的动能杀伤敌人。 就在陈应准备下令枪骑兵出动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居然出现,突厥人距离唐军阵前,此时不足五十步,他们居然调转马头,扭头没命的朝着野猪岭冲去。 “我草,三轮箭雨居然射崩了!” 第四十章战阵杀机 强劲的寒风,挟裹着雪粒子打在甲胄和盾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除非之外,战场上还充斥着痛苦的呻吟声。 从天空俯瞰,自唐军阵前五十步开始,一直延伸到八百步之外,在这长达七百五十余步的区域内,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人体和战马零碎的器官。原本洁白的雪原,此时再也看不到原来的白色,取而代之的则一片雪潮。 阿史那思摩是幸运的,因为他侥幸避开了床子弩、强弩的袭击,甚至连密集如狂风暴雨般的箭矢,依旧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然而阿史那思摩却是不幸的,他的五千部曲此时已经不足一半。就在突厥人溃败的同时,陈应已经率领枪骑兵过唐军的步兵阵线,朝着突厥阿史那思摩所部溃兵杀去。即使他们没有经过床子弩、强弩和硬弓的打击,他们面对陈应所部枪骑兵的冲锋,依旧有败无胜。只不过,他们如果见趁快的话,可以逃掉不少人。 毕竟,都是四条腿,谁也没有快过谁多少。至于那不足一半的残部能逃掉多少,阿史那思摩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了。此时他悔恨欲死,他熟悉的伙伴死了,与他朝夕与共的朋友死了,对他最为忠心耿耿的仆人死了,他最听话的奴隶也死了。 而他,却还活着。 可是,阿史那思摩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干净。他的心此时如同刀绞,他将头深深埋进了血泊里,十根手指都插入了冰冷的雪面中。尽管寒风很快将他的手指冻得麻木,甚至将他的膝盖与雪面冻在一起,而阿史那思摩却不为所动。 报仇? 在床子弩在空中呼啸而来的时候,阿史那思摩确实是有这种想法。可是随着那一波似乎连空气都要撕裂的啸声,阿史那思摩心中只剩下恐惧。看着唐军士兵越来越近,阿史那思摩甚至不敢抬头,此刻他对唐军将士恐惧到了骨子里。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陈应率领唐军枪骑兵组成密集的枪林,唐军骑兵如墙向突厥人发起排山倒海的进攻,尽管唐军驱赶着突厥溃兵向他的中军冲来。周围的突厥人都露出了深深的惧意。 就在这个时候,阿史那什钵苾看到了排在骑兵队伍最前面的陈应。陈应虽然率领骑兵连续冲锋,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杀伤一个敌人。枪骑兵将陈应团团围中阵心,不肯让他冒险。然而陈应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却把他的骑术锻炼得更为精湛。 陈应身边的亲卫举着四面大旗,“东宫右卫率陈”、“忠武将军陈”“修武县伯陈”、“行军总管陈”,在这四面大旗的指引下,唐军骑兵朝着阿史那什钵苾的中军直插而去。 阿史那什钵苾原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阿史那史摩的快速溃败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他已经有了撤退之心,可是看到陈应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一股热血涌上阿史那什钵苾的脑门。 “叶护阿史那俟利弗设败了!” “叶护阿史那易勿真莫败了!” “那颜设阿史那意珍也败了!” 陈应年龄不大,如今却成了突厥所有人心中的恶魔。想想陈应那张近乎完美无暇的脸,阿史那什钵苾额头的青筋,抖动着如同一只狰狞的蜈蚣。 阿史那什钵苾竭斯底里的咆哮道:“谁都不许退,给我上,给我撕了他!” 众突厥将士望着陈应率领的唐军枪骑兵,此时的唐军枪骑兵,简直就像一柄烧红的烙铁,而突厥军队则如同牛油,无论多少上冲上去,都会在第一时间败下阵来。 此时,唐军在众突厥人心中已经变成高山一般巍峨,他们看到一层又一层的突厥骑兵倒在唐军枪骑兵面前,转瞬之间就被陈应率领的唐军骑兵踩成肉泥,下意识的感觉尿意盈盈。 “你们敢不听本叶护的命令?”此时的阿史那什钵苾红着眼睛,像一个暴走的野兽:“敢不从令者杀!” “杀”字出口,伴随着阿史那什钵苾亲卫的一阵刀光,数十名正在迟疑的突厥将领,被砍掉了脑袋,斗大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下山坡,无头的尸体喷射着一股股血泉,在阳光的照耀下,甚是瑰丽! 阿史那什钵苾催促了几番之后却没有得到他设想中的结果,不由得急躁了起来:“给我冲上去!抓住陈应,赏良马万匹!杀掉陈应赏良马千匹,女奴百人!” 良马万匹,无论在突厥还是大唐,这都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比如有名的那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事实上十万贯依旧买不了万匹良马,最多可以购买七八千匹。哪怕是一个奴隶,拥有万匹良马,瞬间就可以变成一个拥有数千上万人部落的首领。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尽管唐军战斗力实在恐怖,然而那些突厥人则被巨大的赏赐,刺激得丧失了理解。 “杀!”众突厥骑兵面目狰狞的朝着陈应率领的唐军枪骑兵发起了决死冲锋。近万名突厥骑兵居高临下,借着山坡的势能朝着陈应所部蜂拥而去。随着战马马蹄的踏动,简直如同雪崩一样,奔势如雷。 在后面观阵的魏文忠望到这一幕,心中一紧。陈应所部人数实在太少了,而且陈应此时正是佯攻,在地势上吃了大亏。 看着魏文忠紧张得额头出现了细细的汗珠,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道:“魏都尉不用紧张,你要相信总管,尽管突厥人来势汹汹,总管肯定可以打败他们的!” 阿史那什钵苾也早已经看出,陈应就是这支唐军的灵魂,只要陈应一死,这支唐军肯定不足为虑,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果没有陈应唐军,虽然也强,绝对不会像这么强。 命令部曲发动决死击,阿史那什钵苾也并没有把握可以击退陈应,不过他的杀招却不是这些普通的突厥士兵,而是射雕将。阿史那阿史那什钵苾毕竟是始毕可汗的嫡长子,他身边拥有十名射雕将。所谓的射雕将,是草原上擅射箭英雄的荣誉称号,地位堪比蒙古人的折别,满清的巴图鲁。 整个突厥拥有控弦之士近百万人马,而射雕将则不足一百。可见任何一个射雕将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这些射雕将人人天生神力,可以挽开三石强弓(约三百六十斤拉力),如果发射破甲箭,可以在一百五十步外射杀敌人。 理想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陈应不像罗士信,罗士信率领部曲冲锋的时候,都会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可是陈应的功夫并不高,在牛人比比皆是的大唐,他要是上去给人家单挑,估计分分钟被人家虐死。 陈应自然知道自己的弱点,就算再冒险也不会孤身冲入敌阵深处。当时在泾阳的时候,陈应是没有办法,他才会上去自己拼命。陈应身边拥有两个队扈随左右,这两个队的所有士兵都披着铁铠,手里的盾牌则是轻巧而结实。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 看着众突厥人在陈应面前纷纷倒毙,阿史那什钵苾既是紧张,又是兴奋。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终于陈应抵近了阿史那什钵苾的八十步距离。阿史那什钵苾竭斯底里的吼道:“放箭!” 十名射雕将,十张三石强弓,每人三箭破甲箭。三箭连珠,三十只破甲箭带着刺耳的飙飙声,飞向唯一的目标——陈应。 第四十一章恨意滔天 “总管危险!”当三十只破甲飞向陈应的时候,罗士信率先反应了过来。虽然他及时惊叫出声,不过罗士信距离陈应右翼,就算他长上翅膀,想要救援陈应也来不及了。 罗士信的眼眶猛的仿佛要睁得裂开一般,在没有预感的情况下眼白都布满了血丝,脖子上的青筋仿佛都要爆裂开来! 当陈应看到空中向他飞来的破甲箭,瞬间大脑都来不及反应。这十名突厥射雕将同时出手,威力自然不同反响。这三十只破甲虽然目标是陈应,却预留了陈应可以躲避的任何空间,也就是说此时陈应无论往哪里躲,结果都是一样的。 众唐军将士整齐的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保护总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应即将被这三十只破甲箭命中的时候,突然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脱离马背,陡然飞身一跃扑在陈应身前。 “噗嗤……噗嗤!” 这个瘦弱的身影身体巨震,十数只粗大的破甲箭,毫无迟滞的穿透了他的身体。当这名士兵缓缓的扑倒在陈应身上时,陈应感觉胸前、小腹一阵钻心的疼痛。破甲箭已经穿透这名亲卫的身体,刺入了陈应的胸前和小腹。陈应再仔细一看,终于发现了问题在的所在。 “居然是你?”陈应吃惊的望着这名亲兵,这名亲卫不是别人,而是汤六娘。利州城下,汤六娘全家皆被旁企地叛军杀光,她用她的倔强终于打动了陈应。陈应收留她为亲兵。可是当陈应回率军返回长安的时候。只要将汤六娘遣散。 可是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汤六娘会潜入军中,一直充当她的亲兵。事实上陈应不用猜测也知道肯定是梁赞搞得鬼,只有梁赞与汤六娘串通一气,才可以瞒着陈应躲在军中。 汤六娘浑身被破甲箭穿透了,鲜血顺着箭杆缓缓往冒。巨大的破甲箭,破坏了她的身体机能。汤六娘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每一次张嘴,嘴里都会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记住我,下辈我会干干净净做你的女人”陈应略通唇语,看着汤六娘的唇形,隐约猜测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陈应感觉喉咙里塞了一团东西,让他感觉呼吸困难。陈应点点头道:“我记住你了!” 汤六娘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这个笑容却定格在了脸上。 …… 望着陈应跌落战马,阿史那什钵苾顾不得确定陈应到底有没有死,经过短短一刻钟的接触战,他的近万部曲,已经伤亡近三分之一。哪怕许如马匹良马的赏赐,然而众部曲已经开始出现畏敌怯战的情绪。 阿史那什钵苾调转马头,连野猪岭的部曲家眷和财货都顾不得了,径直沿着山谷小道,朝着东北的怀远方向奔弛而去。 陈应抱着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眼睛里蓄积了满眶的泪水。他与汤六娘的接触不多,更没有什么瓜葛,然而汤六娘却像无数怀春少女一样,有着自己对爱情的追求和向望。在陈应面前,汤六娘非常自卑。 自从从始州返回以来,她甚至从来没有在陈应面前光明正大的出现过。或许在陈应没有注意的角落,一个痴痴的姑娘正在默默的打量着他。 汤六娘死了,她所求的不多。只想让陈应记住她,她期待的只有来世…… “来世干干净净的做你的女人!” 就是这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陈应的心。陈应感觉心如刀绞,拳头攥得死死的,就连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都没有知觉,鲜血顺着陈应的指间缝往下流,在雪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好半晌,陈应那张俊俏的脸变得异常狰狞,异常恐怖。 征战沙场,陈应早有马革裹尸的觉悟。 然而,汤六娘何其无辜? 上天似乎肆意的在捉弄她,让她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如今却又惨死他乡。 陈应心中升起滔天的恨意:“突厥人都该死!” “升血旗!”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陈应喉咙里吼出来的,每一字里都透着浓浓的恨意和愤愤。 血旗是陈应在增援始州时,看到被旁企地叛军肆意妄为,无恶不作,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当时陈应发出“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来还!”的豪言。自从来到灵州之后,陈应并没有再一次挂起血色战旗,然而这一次陈应是动了真火。 随着一阵激昂浑厚的牛角号升起,一面已经变成黑紫色的旗帜,缓缓升起。 右卫率其他府的人还不清楚这面血色战旗的意义,可是勋二府的老兵都明白这面血色战旗意义。 似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疯狂的味道。 陈应就是这么一个人,别看他斯斯文文,似乎弱不经风,可是他身上就像带着莫名的魔力,可以瞬间带动周围所有的人。 “贼他娘!” “入他娘!” “干死他们!” 各种乱七八糟的污言碎语喷薄而出,众唐军士兵在勋二府老兵的带动下,瞬间就像月圆之夜,准备变身的狼人。数千唐军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几乎如同实质,压抑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感觉嘴唇发干,不解的望着那些瞬间变得恐怖万分的唐军士兵:“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高副率不用管了!”魏文忠满脸苦涩的道:“陈总管此刻杀心已起,突厥赶紧祈祷吧!” 右副率何月京道:“魏都尉,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 “你们可以自己看!”魏文忠伸手一指,只见一名勋二府步兵伙长他冲身边的士兵道:“快把我捆在马上!” 众士兵一愣,伙长勃然大怒道:“快,快,快!再他娘的愣,老让你们吃板面(吃刀)” 周围的士兵们立即手忙脚乱的将这名伙长捆在战马上。要想让不会骑马的士兵骑在马背上不掉下来,短短时间内只有一个方法。这个方法是南北朝时期冉魏皇帝冉闵发明的,他首次率领魏国汉军三千步兵,以捆在马背上决死突击的方式,一战大败匈奴,斩首三万余级。 后来,每当到了拼命的时候,汉人士兵都会采取这种方式。会骑马的士兵就会抢到一匹战马,不由分说跳上战马,不会骑马的士兵,则利用绳索将自己捆绑在马背上。 短短一刻钟内,陈应麾下的骑兵陡然增加了近一倍。多达六七千骑。 陈应望着满山遍野狼狈逃窜的突厥人,冷冷的吼道:“自阿史那什钵苾以下,不留俘虏!” 血色战旗迎风猎猎作响,在血色战旗的指引下,一股浓郁的杀气冲天而起。 “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来还!” 六七千名唐军士兵整齐大吼,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这冲天铺面而来的杀气,差点让阿史那什钵苾坠落战马,此时阿史那什钵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部队,那些突厥骑兵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可以跑得越远越好! 见机快的突厥人,赶紧跪在雪地上,举起双手投降。至于唐军会如何处置他们,他们已经没有心思考虑了,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他们想错了,原本唐军会接受俘虏,然而此时,如同潮水滚滚而来的唐军骑兵,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无论他们面前是人也好,马也罢,他们只会一个纵马踏过来。 万千铁蹄一路狂飙,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一地血沫,缕缕怨魂,正在诉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四十二章捡个大将军当马奴 “前进!” “继续前进!” 六七千名唐军将士,在血色战旗的指引下,几乎不存在任何理智。所有的唐军将士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战! 陈应已经给这支唐军部队注入了近乎疯狂的战意,在血色战旗下的唐军士兵,感觉自己的热血的燃烧,在沸腾。 一支钢铁的洪流滚滚向前,此时唐军没有什么有章法的战术,以一千五百只钩镰枪打头,如骑兵墙一样推进。 辗压! 赤裸裸的辗压。 一条一条的血线洒在钩镰枪长长的枪锋上,再反射阳光,雪光就变成了血光,是多么冷艳。 阿史那什钵苾此时仓皇如丧家之犬,麾下旗帜散乱,人马疲惫,实在狼狈到了极点。 仅仅半个时辰之前。阿史那什钵苾还是意气风发,杀气腾腾的扑向陈应。梦想杀掉陈应,成为突厥人心目中的英雄,顺利的从他的父汗手中接近东突厥汗国的汗位。 幻想着可以将他的继母,那个高高在上的突厥可敦,大隋的义成公主狠狠的压在身下,做些邪恶的事情(男人都应懂,和谐万岁)。可阿史那什钵苾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不仅败了,而且还败得相当凄惨。一万五千部曲,此时只剩下了三个督将。他的幼时玩伴,最好的兄弟阿史那思摩第一时间败下阵来,恐怕此时也凶多吉少了吧? 距离怀远父汗的汗帐还不到五十里,然而由于为了逃命,拼命抽打战马,战马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快速的耗尽了战马的体力。此时所有的战马,都似乎进入了油尽灯枯的阶段。 看着身边三千人马不到,阿史那什钵苾一阵黯然。入冬以来,他的父汗身体大不如从前,有传闻说要立他的叔叔俟利弗设为可汗。原本他的实力就不如俟利弗设,如今大败之下,恐怕可以接任汗位的机会更加渺茫。 看着身边麾下将士的士气低落,阿史那什钵苾开始鼓舞士气道:“勇士们,加把紧,咱们回到怀远,还要睡唐人娘们呢!谁都他娘的别给我软了!” “哈哈……”原本低落的士气,在阿史那什钵苾打诨下,慢慢回升不少。 “叶护,唐人没有追来,咱们歇歇吧,这马再跑的话,可就要废了!” 战马奔跑,其实速度越快,越跑不远。蒙古人以走马的方式,一天可以走马三百公里。可是若是以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跑,甚至跑不了半个小时,战马就跑不动了。 在雪原上一望无际,无遮无拦,可以一目了然。阿史那什钵苾道:“休息半个时辰!” 众突厥骑兵纷纷下马,开始放水的放水,喂马的喂马。然而没过一柱香的时间,地面快来一阵颤抖,雪面上的雪粒子开始跳舞。 就当众突厥人手忙脚乱开始上马准备飞奔的时候,唐军骑兵正浩浩荡荡的冲来。 “杀光他们!” “快跑!” 战场上的双方又展开了疯狂的追逐战。这次追击,陈应并没有参与。接下来的战斗,陈应交给了罗士信与张士贵二人指挥,而陈应则一直跪在雪里,怀抱着早已僵硬的尸体。 “汤六娘!” 华夏亿兆百姓中平庸的一员,她的一生是坎坷曲折,她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兄长,因为战祸让她美满的生活,陷入绝境。 “来世干干净净的做你的女人!” 这是这个平凡的女子,临死前最后一句遗言。每每在脑海里回想起这句话,陈应的心便如刀绞。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陈应的眼眶里涌出。陈应嘶哑着疯狂的叫喊:“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不用等下一辈子,我不乎,不在乎!” 在陈应生活的那个年代,贞洁成了最奢侈的东西。有段子手在说,处女应该去幼儿园里去找,处女情节并不是陈应在乎的东西。陈应更在乎这个倔犟要强的女子,就这么死了。 阳光的照耀下,陈应的廉价浮现起红晕,两只眼睛红得像灯笼一样,眼神里却透出冰冷的恨意! 一名唐军士兵小心翼翼的砍下不远处一颗突厥人的首级,正欲挂在腰间,准备回去酬功。原本一言不发的陈应陡然道:“垒成京观!” 或许是陈应的声音太过嘶哑,或许是这名士兵假装听不懂陈应的话。他迟疑着,缓缓将这颗首级准备挂在腰间。 “扑通……”这名士兵被身后的一股巨力踹倒在地雪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谁他娘……”这名士兵敏捷的起身,正欲回身喝骂,可是当他转身看到在身后踢他的人正是梁赞时,顿时把下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唐军以首级计功,没有人会将宝贵的首级垒成京观。然而陈应却不同与其他人,他是右卫率的神,右卫率的天,陈应既然说了垒成京观,那就不能打半点折扣。 打扫战场的唐军士兵将战场上突厥人的尸体集中起来,在野猪岭山口的高坡上,开始垒成了京观。 失神落魄的阿史那思摩,跪在雪地上已经快要动僵了,当唐军士兵举起横刀将要斩下他的脑袋时。陈应起身道:“做我的马奴,可活命!” 陈应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居然神使鬼差的留下一名突厥人。可能,还是因为阿史那思摩败得过快,汤六娘的死,与他没有关系。 “遵命我的主人!” 阿史那思摩想得比较简单,他败了,败给了他的敌人成为对方的奴隶,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陈应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在战场上随便一捡,居然捡了太宗贞观朝的右武卫大将军。 一颗一颗砍下血迹斑驳的头颅,慢慢堆放在高坡上,一个巨大的京观缓缓形成。 一尺 三尺 一丈 一座方圆六百余步,高达六丈的京观树立在雪原上。 当掌灯时分,陈应终于动了。他小心翼翼的将汤六娘放在一张房车雪爬犁里,吩咐下去,给她打造一具上好的棺木。 事实上早在半个时辰之前,陈应已经接到回报。战事已经结束,在武德二年正月初一由梁师都发起的灵州之战,进行六个时辰后,以唐军全面胜利而结束。 梁军与突厥联军先后溃败,伤亡人数是唐军的十数倍。特别是阿史那什钵苾麾下一万五千部曲,最终逃出去的不过百余人。而阿史那意珍麾下,逃出于的不过两千余人。至于梁师都则更惨,几乎是匹马逃回。近万部曲留在了灵州。 罗士信、张士贵率领唐军追击突厥溃败军六十余里,直到始毕可汗率领三万骑突厥附离军与十数万突厥控弦之士严阵以待,而且看气势颇为雄壮,张士贵担心遭到埋伏,这才折回,尽管罗士信还想再打,发现全军将士人马皆疲惫不堪,不得不撤退,并向后方报捷。 听说唐军野战再一次取胜,灵州全城精神一振,士绅百姓纷纷前来贺喜。 然而陈应却没有回城,而是就地以野猪岭突厥京观下的山谷作为中军驻地,每当前来拜访陈应的士绅都不敢抬头望向野猪岭的京观。 与此同时,陈应的威名也真正传扬开来! 第四十三章始毕可汗震怒 随着武德二年正月初一的灵州之战,陈应连败梁师都、阿史那意珍和阿史那什钵苾三阵的消息传扬开来,在灵州附近郡县率先传扬开来。 就连身处在怀远的唐人百姓也得到了消息。不过如今怀远还在始毕可汗的王帐所在地,怀远的百姓们只能窃窃私语,不敢大声议论,唯恐遭受屠戮。 “嘿,你听说了吗,突厥狗贼在灵州败了!尸体从灵州铺到怀远,一片一片的,狗血把雪地都染红了!” “我看呐,突厥狗贼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怀远城内一间残破的城隍庙里一群破衣烂衫的百姓在议论纷纷。 “始毕可汗的儿子又怎么样?还不能被打得像狗一样逃回来了。” 怀远城外俟利弗设的叶护汗帐内,传出一阵爆笑声:“哈哈哈哈……始毕可汗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原本陈应将俟利弗设打得如同丧家之犬,可是随着意珍和阿史那什钵苾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俟利弗设又重新找回了自信。 入冬以来,俟利弗设的哥哥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的身体日渐不好,如今更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然而咄吉世的嫡长子阿史那什钵苾如今年方十六,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才干,在突厥汗国内部,提议让俟利弗设代替始毕可汗咄吉世成为东突厥新可汗的呼声非常高。 然而随着薄骨律城之败,俟利弗设被陈应打得老巢丢失,部曲仅剩四五千人。突厥人向来崇拜英雄,像俟利弗设这样打了败仗,而且败得如此之惨的人,是肯定不会被拥立为可汗的。哪怕兼并了阿史那易勿真莫麾下的部曲,基本上恢复了实力,然而突厥内部非但没有人提议拥立他为可汗,反而拥立阿史那什钵苾非常高。 可是,随着阿史那什钵苾几乎全军覆没,原本形势大好的阿史那什钵苾反而直转而下。 “机会来了啊,天狼神,你对我是如此的眷顾!”俟利弗设看到阿史那什钵苾战败,心中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他兴高彩烈的在汗帐内手舞足蹈,如果陈应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亲吻陈应的靴子。 “现在好了,阿史那什钵苾也败了,比本叶护败得还惨!”俟利弗设兴奋的吼道:“他现在还有脸当突厥可汗吗?” 俟利弗设兴高采烈的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书信,他的亲兵们骑着快马,将开始上下串联。整个东突厥有四大叶护可汗,十二设汗,可以决定可汗谁属的只有这十六人。如今易勿真莫已经落入唐人之手,无论是生是死,已经不足考虑。 而叶护阿史那莫何如今出使长安也不用考虑。阿史那什钵苾哪怕再怎么落败都不会支持自己。可以成为潜在盟友的只剩下十二设,其中最有支持他的还是他的三弟阿史那咄苾。如今阿史那咄苾担任莫贺咄设。另外还有土龙岅设、莆矟设与他交好,十二设之中,可以毫无顾忌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只有一叶护两设。 只要可以获得嫂子、突厥可敦义成公主的支持,她麾下可以直接掌控三设,那么他就可以有五设一叶护,或通过义成公主交好的设汗,他登上汗位的机会就大增。 随着俟利弗设、易勿真莫、意珍以及阿史那什钵苾接连战败,这对突厥自始毕可汗登基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此时突厥汗国内部,也酝酿着滚滚暗流,此时突厥明显分为了两派。一派主战,主张倾突厥之力,与大唐进行国战,以报灵州之耻。 事实上突厥内部已经统一了意见,将灵州之败,称为灵州之耻。可是同样,另外一派则是主张与唐朝化干戈为玉帛。 两派之间开始推诿扯皮,和华夏礼仪之邦不同。突厥可没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说法,他们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在堂堂东突厥始毕可汗的汗帐内已经上演了三波全武行。 这场有设汗参与的打斗,规模不小。就连各自派系的特勒也参与了争斗。伤了五人,死了一名特勒。 坐在王帐白虎上主座上的始毕可汗咄吉世汗面色阴沉,似乎酝酿着一场能摧毁天地的雷暴,巨大的威压,让众突厥贵族们大气都不敢喘。众突厥贵族汗珠子一滴一滴的掉到羊毛毯上。 始毕可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始毕可汗虽然不是天子,但是他却是突厥的天。哪怕如今他病中,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可是虎老威犹在,众突厥贵族,还不敢忤逆他。 至少在三万附离军还掌握在咄吉世手中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敢站起来反抗咄世吉。 咄吉世非常生气,确实非常生气。入冬以来,突厥遭遇了罕见的雪灾,损失惨重。大量老弱病残,惨死的这场雪灾中,就在雪灾刚刚爆发的时候,就有人提议,趁着西秦与大唐正在恶战,突厥可以引兵南下,攻进关中。 然而,咄世吉却没有同意这么做。 事实上并非是李渊向大唐称臣,而是因为他记得当年那场倾国之战的后果。当初隋也是初立,摄图可汗率领五小可汗,纵控弦之士四十余万入侵中原。从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等郡县,鸡鸭鱼肉粮食,能带走的,都被突厥劫掠了个遍,然后突厥浩浩荡荡的就回去了。 这场战争虽然突厥大胜,可是在马邑却发生了一场连汉人史书都是一笔带过的战斗,让突厥人虽胜,却记忆犹新。突厥主力沙钵略可汗与隋将达奚长儒发生激战,当时突厥兵十余万,隋军才三千人。隋军集结在一起,四面抗拒,连续激战三天,作战十四次,隋军兵器用光,就用拳头相拼,手上的骨头全部露出来。这场恶战杀死突厥兵三万余人,隋军也损兵折将十之七八,突厥兵撤军而回。 突厥人用三十倍优势兵力,损失是隋军的近二十倍,结果只能无功而返。这场仗让突厥人惊到了骨子里。 可是随后,杨坚展开反击,最开始的反击并不是军事打击,而是内部分化,先把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然后集中优势兵力进行分而打击,隋朝大胜。可是数年之后,当突厥露想要南下的意思后,隋又发动了第二次对突厥的攻击,这一次都蓝可汗被杀,损失十余万人。接着第三次隋朝攻打突厥的战争又在杨广的指挥下打响,突厥国力已经全部崩溃。 现在虽然大隋已经灭亡,大唐初立。可是谁也保不准,大唐就是又一个强隋。一旦激怒大唐,大唐像隋朝一样,一二再,再而三的攻击突厥,突厥就要因而亡国了。 正是因为始毕可汗咄吉世,亲自经历了第二次隋攻突厥之战和第三次隋朝攻击突厥之战,作为当事人之一,咄吉世更能体会到汉人的恐怖之处。 汉人拥有着绝对的人口优势,损失十万人数十万人,他们损失得起。可是突厥损失十万人马,定会元气大伤,损失数十万人马,就会亡国灭种。 然而,整个突厥却没有人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汉人如果真那么容易好灭,早就被匈奴人、鲜卑人灭掉了,哪里会轮到他们突厥? “本可汗早就说过,任何人不得擅自攻击大唐!”咄吉世威严的目光扫过,群臣的脑袋纷纷低到了胸前,“意珍、呼图苾,都罗、你们是认为本可汗昏庸无能吗?是不是要换一个明主?” 第四十四章始毕可汗之死(三更求订阅) 阿史那意珍、呼图苾和都罗三个设汗,都是可敦、义成公主的人。听到这话,看着始毕可汗杀气凛凛的眼神,心头一凛,后背上冷汗津津。在怀远、在可汗王帐内,只要始毕可汗一声令下,帐外的附离军涌入,就会把他们剁成肉酱。他们三人赶紧躬身道:“臣等不敢!” 始毕可汗回头望着右则端坐着的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与突厥女子不同,尽管她的皮肤与少女相比,显得粗糙不少,然而义成公主身上散发出来高贵的气质,是那些少女所不具备的。 始毕可汗咄吉世阴郁地脸色下面,确实是酝酿着一场雷暴。但雷暴地目标嘛……看上去是那个弱不经风的女子。 和雄壮宽阔的始毕可汗相比,义成公主看上弱得可怜。然而突厥人却知道义成公主也是突厥汗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事实上包括咄吉世在内的所有突厥人,没有人敢小瞧她。义成公主八面玲珑,东突厥十二设汗,过半与她有过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实上咄吉世也清楚,义成公主不仅有阿史那意珍、呼图苾和都罗三个设汗为心腹爪牙,而且还掌握着数万隋朝遗民。这些隋朝遗民虽然懦弱不堪,但是他们却擅长制器,若是没有义成公主的这些人,勇猛的突厥人连箭簇都用不上。 说出来实在可笑,突厥人本是柔然汗国的匠部,整个部落都是为柔软可汗打铁制甲的匠人,然而不过区区六七十年,突厥人连他们生身立命的本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的他们,打不了铁,也炼不得钢,甚至连甲胄制造的能力也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就在这时,义成公主冲下首一名突厥特勒吐烈拉赫曼使一个眼色。吐烈拉赫曼道:“可汗,易勿真莫这个废物丢尽了可汗的脸,咱们突厥绝对不能咽下这个口气!” “住口!”咄吉世低沉而威严的嗓音,如闷雷滚过大帐,吐烈拉赫曼吓了一跳。“既然易勿真莫是个废物,请问你们谁能保证领兵平了灵州,灭了陈应?谁能?告诉本汗?” 吐烈拉赫曼道:“臣保举俟利弗设叶护,俟利弗设叶护能平灵州,能灭陈应!” “放屁,放屁!咄吉世嘴唇铁青、嘴皮子微威颤,却感觉一阵目眩。 十数名突厥贵族设汗、特勒整齐的出身:“可汗,唯有俟利弗设叶护才可救突厥,请可汗下令命俟利弗设叶护可汗领军出征灵州!” “你……你……你们!”咄吉世感觉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义成公主起身朝着咄吉世福了一福,朗声说道:“我们突厥自立国以来,有仇有怨报怨,数万儿郎惨幸,请可汗给他们讨一个公道!” “请可汗给他们讨一个公道!” 咄吉世感觉天旋地转,身子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咄吉世被搀起来只觉额头火辣辣的痛,蹭破了皮,这跌摔得他眼冒金星。当咄吉世抬头,正望着俟利弗设身披铠甲,手柄弯刀柄,威风凛凛大步而来。 看到俟利弗设到来,咄吉世又怎么猜不到是他的可敦义成公主与他的弟弟俟利弗设勾结在了一起,联手逼宫。咄吉世并没有叫帐外的附离军护卫,因为他知道既然俟利弗设敢大摇大摆的走入王帐,肯定事先已经摆平了他的附离军。 否则俟利弗设根本不敢进入这座王帐。 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忠诚,所谓的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原本俟利弗设确实是拿不出足以让三万附离军集体背叛的筹码,就算义成公主同样也拿不出足以让三万附离军背叛的筹码。 可是义成公主却得到咄吉世得了痨瘵,痨瘵也就是肺痨,这种病在古代根本没法治。死亡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所以当附离军将领得知咄吉世得到痨瘵,不得不为自己找一条后路。义成公主极精通人情世故,也擅长洞察人心,在看到众附离军将领动摇之后,提出只要他们拥有俟利弗设为新可汗,那么他们这些人还可以保住地位和权势。 也就是义成公主没有拿出任何真金白银,只有一句乡亲们虚无飘渺的承诺,换取了突厥最为精锐的三万附离军倒戈。 尽管无法猜测到义成公主和俟利弗设是用了什么手段买通了附离军,可是想到自己一心为了突厥,转眼之间就变得众叛亲离,咄吉世更是气得热血冲头,后脑勺一阵阵的发麻,他指着义成公主和俟利弗设咆哮道:“义成……俟利弗设……你……你……你们。” 咄吉世一句话说得气促喘息,突然咄吉世仰天摔倒在地上。众人一拥而上,围着咄吉世,可是此时咄吉世却仰面朝天,怒目圆瞪,气绝身亡。 在义成公主的带领下,众突厥贵族拥立俟利弗设为突厥可汗,封号处罗。 怀远城中,一处面积不大的院落里。叶护阿史那什钵苾正在疯狂的喝酒,他想喝醉,然而越是猛灌马奶酒,可阿史那什钵苾越是喝不醉。 突厥人自己酿造的马奶酒只有八九度的酒精含量,想要喝醉至少需要一斗开外。 阿史那什钵苾此时是真怕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望着唐军枪骑兵明晃晃的钩镰枪如墙推进,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血肉飞溅。 只要他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会涌现唐军如疯如狂,如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深深的恐惧,让阿史那什钵苾魂不守舍,他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连续喝掉了近一斗马奶酒,阿史那什钵苾反而越喝越清醒。 心情烦躁的阿史那什钵苾将一个马奶酒酒囊扔进篝火堆里,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哗然。 阿史那什钵苾咆哮道:“怎么回事?” 很快一名亲随惶恐不安的跑进来禀告道:“叶护汗,大事不好?” “啪啪……”阿史那什钵苾心中正是有火无处发泄,看着亲随惶恐不安的样子,阿史那什钵苾总感觉他在用这种方式嘲讽自己。打了好一会儿,直到将亲随的脑袋打得猪头,阿史那什钵苾这才悠悠的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始毕可汗死了!” 第四十五章转变(一更求订阅) “什么?”阿史那什钵苾一把抓起亲随的袍子,将亲随的双腿提离地面。尽管咄吉世身体自入冬以来,大不如从前。可是阿史那结社率却实在难以相信咄吉世会死。阿史那什钵苾的脸部变得狰狞,竭斯底里的吼道:“父汗怎么会死?” “据说,据说……”亲随实在说不出话来,他的脖子被阿史那什钵苾扼住,差点闭过气去。 突然发觉亲随的脸色青紫,阿史那什钵苾这才发现异常。渐渐松开了亲随的脖子,急切的问道:“据说什么?” “据说是俟利弗设杀了可汗!”亲随怯怯的道:“俟利弗设已经登基称汗,号处罗!” “俟利弗设他怎敢?我要杀了他!”阿史那什钵苾正欲夺门而去,迎头就撞见他的十四岁的弟弟阿史那结社率。 “哥哥,快跑!”阿史结社率道:“俟利弗设已经杀了父汗,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阿史那什钵苾身上带着始毕可汗咄吉世的血统,就是他们的原罪,如果不杀掉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二人,恐怕处罗可汗做梦都会惊醒。 阿史那什钵苾却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俟利弗设既然杀了他的父汗咄吉世,也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二人。阿史那什钵苾有点心慌道:“天下之大,我们能逃往哪里?” 阿史那结社率道:“金山屈律啜!” 屈律啜是突厥的一种官名。突厥阿史那家族子弟谓之特勒,另部领兵的叫设,大官屈律啜,次阿波,次颉利发,次吐屯,次俟斤,并代居其官而无员数,父兄死则子弟承袭。如果突厥叶护相当于唐朝的亲王,那么特勒则相当郡王。屈律啜则相当于一道总管。 始毕可汗正妻、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的生母是阿那德吐屯屈律啜的女儿,如今现任金山屈律啜正是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二人的娘舅。 “好,咱们就去金山!” 也多亏俟利弗设只是想着逼宫,而不是真的想弑兄夺位,咄吉世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可是随着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率领心腹部曲逃出了怀远。这边正在突厥王帐内大赏众臣的处罗可汗得到了这个消息。 俟利弗设心中甚是忧惧。金山就是就是指后世的阿尔泰山(阿尔泰,就是蒙古语金山的意思),同时,金山屈律啜也是西突厥超级部落,拥有十数万口,控弦六万余骑。当然处罗虽然新立汗位,却不惧西突厥金山屈律啜麾下的六万余兵马,然而处罗可汗却知道。 东突厥发生这样巨大的变故,西突厥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可以侵蚀东突厥的机会。看着处罗可汗手足无措施,义成公主咳嗽一声道:“真是欺人太甚,唐人真是欺人太甚!” 众臣愕然,异常疑惑的望着突厥可敦。现在正在议论小可汗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逃亡金山的消息,怎么就扯到唐人身上了呢? 义成公主道:“唐人以毒箭射伤始毕可汗,始毕可汗重伤不治而亡,此仇不报,不堪为人!” 处罗可汗俟利弗设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义成公主的用意。如今始毕可汗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俟利弗设就算是黄泥巴摸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若是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从西突厥借得兵马,打着为始毕可汗复仇的旗号,到时侯恐怕整个东突厥就会军心动荡,始毕可汗成为东突厥可汗十数年,心向他的部落和将士不知凡几,若是他们倒戈相向,恐怕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还真能夺回汗位。 可是义成公主此法甚妙,不仅把俟利弗设摘出去了,反而可以以始毕可汗的余威,团结所有东突厥各部。 义成公主与处罗可汗赶紧商议一番,对外宣称突厥始毕可汗中了灵州总管陈应小儿的毒箭,伤重不治而亡。 突厥汗国举国治丧,待治丧后倾国之兵讨伐陈应,为始毕可汗复仇。 …… 灵州城外,野猪岭的京观前。陈应像是丢了魂一样,依旧魂不守舍。看着陈应日渐消瘦,众唐军将领皆愁眉不展。 四辆雪爬犁房车组成的右卫率中军大帐,此时大帐内虽然燃烧着十数个火盆,可是大帐内仍感觉让众将领如同坠入冰窖,浑身冰冷。 陈应此时脑袋里闭上眼睛就是汤六娘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对于汤六娘的死,陈应感觉异常愧疚。 两世为人的陈应,事实上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始终坚持认为,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可是,汤六娘还是因他而死,这让陈应异常自责。 陈应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从长安到灵州,中间发生的事情,陈应都仔细的回想一遍。有些事情,不是想要逃避就可以逃避的,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逃避,他已经让兰儿受过一次伤害,因为逃避,不仅灵州险些陷落,如果陈应在刚刚来到灵州的时候,果断的发起攻击,那么灵州城会有很多百姓可以避免惨死。 陈应此时就是右卫率的神,就是右卫率的精神领袖,右卫率的绝大部分将士甚至连汤六娘听都没有听过,更不知道汤六娘与陈应是什么关系。但是他们却知道是突厥人让陈应变成一蹶不振。右卫率将士把心中的不满和愤慨都发泄在了阿史那思摩身上。 “忒,那蛮子,过来斩草喂马!” “忒,那蛮子,把净桶去刷干净!” “忒,那蛮子……” 成为陈应马夫的阿史那思摩简直成了众将士发泄的突破口,军中所有的脏活和累活,都压在了阿史那思摩头上。 直到第三天,陈应想通了,也想明白了。既然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么他决定从此以后,什么事情都要永敢面对。 “去他娘的天可汗!” “去他娘的文武至圣皇帝!”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想通此节,陈应这才从中军大帐中走了出来。阿史那思摩看着陈应出来,赶紧牵着战马走到陈应面前,然而阿史那思摩便跪在地上,充当陈应的踏马凳。 陈应策马缓缓朝着灵州城走去,可是当陈应刚刚走到野猪岭山下的巨大京观时,突然看到灵州长史杨则一脸惶急的从灵州城内方向紧急而来。 “陈总管,大事不好了!”杨则急道:“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陈应实在想不出现在能有什么大事,自怀远城外三十里至灵州,陈应布置了不下百支斥候队,可以说突厥人会不会进攻灵州,陈应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内得到这个消息。杨则喘着粗气道:“刚刚得到消息,始毕可汗死了!” “始毕可汗死了?死得好啊!”陈应道:“他要是不死,本总管也不会放过他的!” 杨则道:“可突厥人都说是陈总管用毒箭射伤了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伤重不河而亡……” 陈应不懂政治,根本不知道义成公主为了统一突厥内部人心,将始毕可汗死亡的事情,按在他的头上。可是最后的追击之战陈应并没有参与,他也不知道唐军士兵有没有伤到始毕可汗。 陈应疑惑的望着罗士信和张士贵,罗士信和张士贵连连摇摇头道:“总管绝无可能!” “咱们军中制式弓弩则没有淬毒的啊!” 陈应一想也是。 郁孤尼道:“我的主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始毕可汗的大纛(dà dào)。” 如果从前的陈应肯定会纠结,自己绝对不愿意背锅。然而此时他却无所谓了。陈应不以为然的道:“即使突厥人这么客气,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咱们就接着!” 第四十六章活埋(二更求订阅) “我的主人,这个大礼可不是那么好接的!”阿史那思摩神色的凝重的道:“在……我……在突厥,最好还是对外说明,咄吉世的死与主人无关?” 阿史那习惯说我们突厥,可是想想现在的身份,赶紧改口了。让陈应颇为意外的是阿史那思摩居然会汉语,尽管腔调有些怪异,至少可以听得明白。 “怎么就无关了?你有什么依据?”魏文忠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突厥人把始毕可汗的死按到了陈应头上,魏文忠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役毙一国之君,这是多大的功劳,先不说爵位和官职,就是十二转勋官,至少可以让陈应提五级。大唐勋官有十二转,也就是十二级,泾阳之战陈应拿到了三转,平定旁企地之乱,他同样拿到了三转。现在陈应是六转勋官上骑都尉。 别看陈应是六等勋官,事实上在大唐六等勋官还真不值钱。这个勋官就相当于后世解放军军中的军功等级。解放军把军功等级定为特、一、二、三共等。如果换算下来,陈应此时拿到的军功等级,仅仅相当两次三等功。 在大唐勋官中上骑都尉之上,还有轻车都尉(某人在书评区留言,说轻车都尉是清朝的官爵。老程就此多说一句)、上轻车都尉、护军、上护军、柱国、上柱国。在陈应这个勋官的级别,还比较容易,颁发的也比较多。可是越上越难拿到手。 如果把始毕可汗咄吉世的役毙之功拿到手里,那么陈应至少可以再升三转。至少可以到达护军级别。这样以来,陈应就会享受从三品官员的政治待遇。听到阿史那思摩居然说要让陈应拒绝这个从天而降的功劳。不仅魏文忠语气不善,就连何月京、高允权、杜善果等也都目光不善。 阿史那思摩却不惧魏文忠带着浓浓威胁的目光,郑重的向陈应道:“主人,您或许不太清楚,在突厥每一任可汗身边都有三万余侍卫之士!而在这三万附离军之中,还有一只规模不大的军队叫伏突。他们每个人有弓矢鸣镝,身披精钢甲胄,使用镔铁刀剑。旗纛之上,绣着施金狼头。人人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 “那也如何?”连番大胜突厥,也让陈应心中升起一股傲气。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能杀本总管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看着陈应与众将领都不以为然,阿史那思摩也不再劝。作为新降之人,他想要获得陈应的信任,恐怕还为时尚早。 其实陈应的历史不熟,如果他知道这个阿史那思摩在贞观朝时期,不仅做到了右武卫大将军,还在平定薛延陀部立下大功,随太宗东征高句丽,只是表现没有薛仁贵抢眼而已。不过因阿史那思摩为太宗皇帝挡下致命一箭,死后被追封为兵部尚书、怀化郡王。唐初如李靖、李绩、尉迟敬德、秦叔宝等战功,而仅封公。其膺王爵,惟外蕃君长内附如突利封北平郡王、思摩封怀化郡王,及群雄中有来降者如高开道封北平郡王,罗艺封燕郡王而已。 如果陈应知道阿史那思摩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陈应也会慎重的考虑他的意见,只是非常可惜,陈应并不知道阿史那思摩的厉害之处。否则陈应也不会九死一生。 因为陈应对阿史那思摩的提醒并没有在意,这才给他将来埋下了隐患。 …… 自陈应大败突厥之后,各地零散的溃兵看到或听说野猪岭那座用一万多颗突厥人首级堆起来的京观,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抵抗。 尽管灵州边疆暂时没有战事,陈应却非常忙碌。由于天气寒冷,以灵州城为例,每天就需要消耗上千石木柴,烧掉这些木柴容易,可是要想长出来就非常困难。虽然在全城大修火炕和火墙,解决了百姓和军队的取暖安全问题,然而大量燃料,却让陈应异常揪心。 “眼下这道难关终于过去了!”长史杨则看到郭子和的伤势恢复不错,心情非常愉悦冲陈应笑道:“日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没那乐观!”陈应道:“俟利弗设新继汗位,他想要在东突厥汗国内部服众,肯定会发动战争!” 突厥和华夏不一样,每当华夏新旧君主替位,都要极力避免战争,全力求稳。可是突厥和北方的恶邻们却不一样,所有的狼性民族汗王继位,都会选择简单粗暴的处理内部问题。比如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发动一场或几场战争。通过战争的胜利,奠定自己的威望。 “突厥人还会打?” 杨则对于战争已经有了心里阴影。灵州之战,虽然唐朝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可是灵州死难军民多达五六千人,对于灵州来说,已经元气大伤。如果再打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惨死。 “这是肯定的!”陈应道:“可别忘了,突厥还有一个义成公主,她一心要灭亡大唐,无论谁做突厥可汗,都是一样的。始毕可汗的死亡疑点重重,弄不好就是因为咄吉世不想发动战争,挡了义成公主的路!” 杨则突然想到了城中的突厥俘虏,神色陡然巨变:“那……那……那咱们灵州的三万余突厥俘虏会不会是一个大隐患?” “人心难测,会有这种可能!”陈应淡淡道:“只要我军可以保住持续胜利,这些突厥俘虏会比绵羊还要老实,可是战事僵持,或者失利,他们就会倒戈一击!” “那……不如!”杨则突然脸色大变,眼睛里闪烁着厉芒。说着杨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草!”陈应被杨则盯得非常不舒服。三万俘虏说杀就杀。陈应也不是天生的卫道士,他感觉人生是宝贵的。杀掉未免太可惜。 “不能让突厥俘虏闲着,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滋生事端!”陈应想了想道:“让那些战俘去挖煤矿!” “不行,不行的,这些突厥人太喜欢偷懒了!”杨则道:“刚刚开始他们畏惧将军威名,现在就是拿鞭子抽,他们宁愿挨打,也不愿意干活!” “要是那些突厥战俘能积极点就好了。”杨则嘟哝了一句。 “积极点?” 陈应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如何调动这些战俘的积极性,将战俘从包袱转化成生产力,也将成为一个严峻的问题。 陈应知道突厥人为什么会懒,从人性的角度考虑,他们是为了迷茫的未来而担忧。 陈应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陈应来到这个时代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就是长安城里的胡商,哪怕家产万贯,他们想要娶一名汉女为妻,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哪怕是再穷的汉人,也不会将女儿嫁胡商为妻。 后世崇洋媚外成风,特别是所谓的精英阶层,尤为更甚。一个不学无术的外国人,在国内可以获得高薪职位,即使什么不用做,也可以拿到绝佳的薪资待遇。然而在这个时候,恰恰相反,是诸胡崇汉媚汉。 想到这里,陈应似乎想到了解决战俘积极性的办法。 翌日一早,陈应召集所有战俘。 三万余名突厥战俘被陈应集中到了灵州城外一个干枯的小湖之中,这个占地约三四百亩的干枯小湖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坟墓,三万余俘虏走进去时,心里都感到一阵害怕,他们在害怕什么呢? 陈应来到这里时一看,都不用问就知道了,因为他看着三万多人呆在里头的场景,心里忽然冒出一股冲动来:活埋! 第四十七章政治风暴(三更求订阅) 此时的陈应就像一个小孩子,看见一群蚂蚁掉到一个坑里去,而手边又有一堆沙子,便忍不住冒出把沙子推过去埋掉蚂蚁这样的念头来。 这个念头让陈应心里一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冲动来,因为这并非原先的计划啊——难道是我心中的恶念?可这念头出现的时候,又显得何其自然。 挥手之间便判了数千人的死刑——这是何其大的权柄,虽然邪恶,却又充满了诱惑力。陈应忽然之间,有些理解项羽、白起等人为什么会干出那样的大恶事了,或者那不止是一种军事上的需要,或者那也是一种心理上潜藏着的冲动。 对这些俘虏来说幸运的是,这次等待他们的不是活埋,唐军之所以将他们赶到这里,只是因为在这里他们难以逃跑而已。 可这时看着底下挤在一起的三万余人,陈应却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 活埋? 或许还真是一个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 诸胡都是畏威不畏德,薛仁贵在龙朔二年(662)率领唐军与铁勒交战于天山,铁勒派几十员大将前来挑战,薛仁贵应声出战,独挑几十人,连发三箭,敌人三员将领缀马而亡,敌大军见之,立即混乱,薛仁贵指挥大军趁势掩杀,遂不时,敌人大军投降.因为铁勒骚扰唐边境达数十年之久,薛仁贵命令将投降兵就地活埋,以除后患。 永淳元年(682年),单于都护府(治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检校降户部落官阿史德元珍投奔于自称突厥可汗的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进犯并州(今山西太原)与单于都护府北境,又入侵云州,薛仁贵奉命征讨。突厥人问:“唐朝的将领是谁?”回答说:“薛仁贵。”突厥人说:“我听说薛将军流放到象州已经死了,怎能复生?”薛仁贵脱掉头盔去见他们,突厥人仔细一看大惊失色,都下马排队拜揖,渐渐逃走。薛仁贵乘势追击,大败突厥军,斩杀上万人,俘虏两万余(一作三万)人,夺取驼马牛羊三万余头,取得云州大捷。 坑杀掉他们,从而造就自己的无敌的威名!陈应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激动。就地陈应正想挥手下令的时候,看到一名突厥女人怀抱着一名年幼的孩子,孩子正哇哇大哭。 看到这一幕,陈应的心又软了下来。他毕竟成不了薛仁贵,当不得让敌人望风而降的将军! 陈应朗声吼道:“你们想不想当一辈子奴隶?” 杜善果将陈应的话翻译成突厥语。听到陈应的问话,众战俘纷纷摇头! “现在本总管给你们指一条明路!”陈应接着吼道:“灵州附近有大小十一座石炭矿,你们将被分配到各自的炭矿之内,以十户甲,十甲为堡,十堡为镇,全部分为三十三镇,或是挖掘,或是运输,怎么干活本总管不管,以挖得最多最快的三个镇,本总管给你们特赦,赦免你们三个镇的奴隶身份,给你们落大唐白籍!” 白籍,是唐朝户籍制度的一种。唐朝户籍分为九等,既上上等、上中等、上下等,中上等,中中等、中下等、下上等、下中等、下下等!在这九等之外,还有白籍,所谓的白籍就是用白色的纸书写的帐薄,专门用于归附诸族。白籍之上,则是黄籍,这个黄,跟皇族没有关系,只是代表着更高一层的户籍。可以算是大唐自由耕农、商贾、匠户之类。 可以这么说,白籍在大唐,几乎等于后世美国的绿卡。白籍之民,依旧享受大唐军队的保护和律法的约束。 众战俘顿时沸腾了,几乎无人不动容。成为大唐的百姓,哪怕只是白籍在五年一考过程中,只要不违法乱纪,按章纳税,没有不良纪录,不可以转化为黄籍。切切实实的过上好日子。 陈应接着道:“你们要是敢哗变或逃跑,被抓住之后,立斩不赦!任何人只要举报试图逃跑或作乱的人,奖励十石粮食!” 陈应的这个设定,就是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从这天开始,灵州城外十一座矿山开始疯狂的挖煤,众突厥战俘都不约而同的玩命干活,很快,灵州城完全使用煤炭取代的木炭或干柴。消耗的煤炭,远远没有挖出来的煤炭快,灵州城内的煤炭远堆越多,快要放不下了。 看着灵州城内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到处都是热气腾腾。实在消耗不掉的煤炭,杨则寻思着要将整个灵州的所有大街小巷全部修成火炕,让人们在大街上也感觉不到寒冷。 听到杨则的这个疯狂想法,陈应赶紧叫停。 说不定杨则真敢这么干。 陈应道:“煤炭再多也不能这么浪费,这让样啊,本总管查阅过灵州县志,发现灵州盛产铁,将突厥战俘分出一部分去开采铁矿,让多余的煤炭用来炼铁!” “煤炭怎么能炼铁?”杨则虽然不擅长炼钢,却也知道炼铁必须用木炭,而且是上好的柳木炭。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事实上古代的这个常识是错误的。陈应再怎么说也是在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当然明白,因为煤中所含的有害成分较多,所以用来炼钢的时候会影响钢铁的品质。在后世无论炼钢还是炼铁,事实上用的并不是直接的煤炭,而是焦炭。而焦炭比较纯净,适合炼钢炼铁。 高炉的建造并不复杂,五十年代末的“大跃进”,号召全国人民炼钢铁,甚至有的小学学生、生产队村民、副食品商店售货员都组成一个个炼铁小组,建造高炉来炼钢炼铁。那些高炉的技术水平理论上是能够炼铁的,但是技术掌握不过关,所以大多不了了之。 陈应找来林传福,将记忆中高炉解释给林传福听。 林传福作为专业人士很快就提出了这个高炉中会遇到的技术难题耐火砖和风箱。 耐火砖是用耐火黏土或其他耐火原料烧制成的耐火材料。淡黄色或带褐色。主要用于砌冶炼炉,能耐1,580c—1,770c的高温。也叫火砖。例如耐火粘土砖、高铝砖、硅砖、镁砖等。 陈应虽然知道高铝砖和硅砖甚至镁砖,但是他知道的只是一个名称,连什么样式都没有见过。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化学元素还是一片空白想找到这些材料,还真不是一个容易的问题。 陈应并没有被困难吓倒,他让部队教给魏文忠、高允权和何月京三个负责进行训练,他则带着林传福等一批工匠进行试验。 没错,陈应采取了一个非常笨的法子,就是利用不同材质的粘土,进行反复实验。就在陈应在灵州进行大炼钢做准备的时候,陈应在灵州之战的战报也传达到了长安。 陈应还不知道他自己这个异世蝴蝶,给长安进行掀起了一股政治风暴。 第四十八章太子的翅膀硬了(一更) 要说长安百姓以揣揣不安中送走了武德元年,进入武德二年,已众百姓值得期盼的一年。李唐占据关中越发越稳固,响名天下的李密入降,就连威震江淮的杜伏威也投降了大唐。大唐众望所归,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李渊也非常高兴,大唐在立国一年以后,版图扩充了三分之一,增加十九州一百一十四县之地。如今李密和杜伏威的归附,让大唐捉襟见肘兵力不足的短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这些只是表面上百姓能看到的现象,埋藏在光鲜表面的斑驳血迹,这可不是寻常升斗小民可以得知的。 刘武周猛攻晋阳,若非李秀宁及时赶到,率领娘子军杀退刘武周,恐怕龙兴之地就保不住了。然而刘武周此时与宋金刚又联合到了一起,进犯幽州,幽州总管罗艺向长安请援。对于李渊来说,幽州虽然只是一个飞地,可是对于江山社稷长远来看,也不得不救。 如何救援幽州,李渊和朝廷中枢诸公还没有拿出决议,这个时候,最让朝廷诸公最为忧心的还是灵州问题。一旦灵州攻破,突厥军队就会顺着凤翔路一路南下,挺进关中。相对而言,灵州才是重中之中。 不过,时至上元节(既元宵节),李渊还是决定大办特办。开放宵禁,与民同乐。但是李建成却意外的缺席了上元节的欢庆活动。 李建成的心情非常糟糕,这是因为突厥莫何叶护抵达了长安,向李渊传达了始毕可汗的愤怒。 从内心里情感而言,李建成也不满突厥人的蛮横和暴虐,若非突厥人后面作梗,西秦薛举、永乐王李轨、梁王梁师都、元兴王刘武周、易州宋金刚绝对不敢与大唐为敌。如今虽然薛举已灭、李轨却还割据武威,称霸地方。梁师都攻掠灵州,刘武周则直接出兵攻打大唐龙潜之地晋阳。 现在倒好,突厥人倒倒打一耙子,恶人先告状,质问大唐为何背信弃义,擅自攻打薄骨律城。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卑鄙无耻!”李建成很想骂娘,可是他自幼以来,所受的教育,让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习惯了斯文。 东宫之中、效仿甘露殿汤泉宫建立一个巨大的池子,李建成赤裸着身体,把自己全身埋进水里去,让温暖的水包裹着,水隔绝了外面的杂音,整个人似乎处在母体一般,他蜷缩着身子,任由自己在水池里浮沉,直到肺憋得快要炸了,才把头探出水面,大口的呼吸,宛如获得新生。他一次一次尝试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乐此不疲。 治书侍御史唐临向李建成密报:“魏国公、尚书右仆射裴寂已经暗中向御史台透出要弹劾修武县伯、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陈应擅启边祸的罪名!” 治书侍御史是御史台的次官,相当于御史中丞佐贰。唐临在御史台并不是说一不二的人。可以想象,上元节后,正式开衙,第一次举行武德二年大朝会,陈应会被满朝御史弹劾成筛子…… 每当想到陈应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问罪,李建成心中就憋起一股冲天怒火。 “啊……”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宫装的美妇款款而入。太子妃郑观音满是心疼的道:“殿下,您这是……” “本宫不甘心!” 接着李建成将突厥莫何代表始毕可汗质问李渊的事情,以及裴寂暗中透出要弹劾陈应的事情。 郑观音问道:“殿下,不希望陈将军被问罪?” “正是!”李建成出于是对郑观音的尊重,耐心的解释道:“陈将军浴血奋战,有功无罪,若是被问罪,定会让天下人齿寒!” 郑观音点点头,淡淡一笑道:“要想让陈将军不被问罪,其实也不难?” 李建成还以为郑观音只看到了表面问题,给她解释道:“裴寂传达的意思,其实也就是……” 李建成指指天花板。 李建成非常了解李渊,在如今这个时期,大唐并没有与突厥倾国之战的本钱。而陈应很可能会被李渊当作弃子,去平息突厥人的怒火。 “太子殿下与朝廷大臣交往过密者几何?”郑观音望着李建成问道。 李建成道:“君子朋而不党,若是亲善者,倒有不少人!”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郑观音一下子就点到了问题的要害。李渊这个人说得好听点就是娇情,说得不好听的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李渊想要陈应的命,去平息突厥人的怒火,却不愿意承担擅杀功臣的恶名。所以他只会从陈应的私德着手。陈应上无父母,不孝之罪按不到他的头上。无论罗列什么罪名,陈应皆罪不致死,但是御史却会给陈应泼上脏水。 泼脏水,无论怎么泼都泼不死人。郑观音道:“若御史弹劾陈将军私德有亏,那么朝廷有几人不被弹劾?” 李建成瞬间明白了郑观音的意思。其实李渊要对付陈应,只能从私德入手,毕竟李渊也是爱惜羽毛的人,他绝对不会为承担一个为了讨好突厥,擅杀忠臣良将的恶名。 若只是弹劾陈应私德,那么同样也可以弹劾其他大臣。到时候要问罪,只能全部问罪,也不能只针对陈应一人。 有了解决之策,李建成心情大慰,他非常卖力的讨好郑观音,将郑观音弄得娇喘连连。 心满意足之后,李建成召心腹韦挺,让他出面串联众臣。 武德二年的第一场朝会如约进行,然而第一项议题就是提议春耕问题,中国以农为本,无论做得如何,这个表面活一定要做得漂亮。 众臣就如何展开鼓励、垦荒、发展农耕展开激烈的讨论。 莫约半个时辰之后,第一个议题终于在扯皮声中结束了。 然后,接着秦王提议攻打王世充、夺回中原的议题。结果众臣舌枪唇剑,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搁置这个争议。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议题。 第六个议题开始了。这一个由从七品御使(不是笔误,御史台属官之一)张谷丰躬身出列道:“臣,张谷丰弹劾忠武将军、右卫率、修武伯陈应欺上瞒下、倒卖军械、杀良纳叛、虚报战功等七宗罪!” 张谷丰话音刚刚落,侍御史李士翱道:“臣,治书侍御史李士翱弹劾,魏国公、尚书右仆射裴寂纵仆为祸、草菅人命、结党私营、任人唯亲,卖官鬻爵……等十二大罪!” 听到这话,裴寂的胡子不禁抽了。 弹劾堂堂一国宰相,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御史大夫干的就是这活。 李渊渐渐感觉不对劲了。 这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李渊给裴寂使了一个眼色,裴寂只好装作没看见,事情出乎了他这个丞相的预料。 满腹怒气,李渊急匆匆结束了武德二年第一场朝会。回到御书房,李渊气得一脚踹在案几上,结果把自己自己的脚疼得直抽冷气。 这次事情,出乎意料。李渊很容易就想到了李建成在后面搞鬼。还没有等李渊派出宣裴寂觐见,裴寂已经施施然来到御书房内。 看到好基友裴寂到来,李渊叹了口气道:“太子的翅膀硬了!” 李渊非常生气,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裴寂道:“陛下,一枝独秀,非社稷之福啊!” 第四十九章小伙伴们惊呆了(二更) “一枝独秀,非社稷之福!”裴寂这句的话仿佛像一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在李渊心中疯狂的滋长。 李渊本身不就不是一个宽厚的人,他的猜忌心和疑心都非常重。哪怕是他自己的亲生嫡长子,李建成也没有得到李渊毫无保留的信任。 自古帝王之家无亲情,正是因为权力欲望大过亲情,所以李唐皇室才就注定了悲剧。有唐一朝,同室操戈,父杀死,子弑父的人伦惨剧不断上演,可以说根子就出在李渊身上。 裴寂道:“陛下,应该庆幸!” 李渊愕然,疑惑的望着裴寂:“什么意思?” 裴寂道:“若是……太子……隐忍不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李渊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裴寂说得没错,如果李建成不在此事上动手脚,李渊也想不到李建成在朝堂上的势力会已经这么大了。自己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而李建成则青春鼎盛,若是他万一迫不及待,弑父篡位,他还真奈何不了他。 以子弑父,从人伦角度来说是大逆不道。然而在皇家却不是什么新鲜事。南朝宋世祖文帝欲废太子刘劭,劭起兵杀文帝,嗣立。刘骏遂发兵讨刘劭,杀之,自立为帝。北朝北魏道武帝为其子拓跋绍所杀,嗣杀绍,乃即位。这是历史上成功篡位的,没有成功的不知凡几。 此刻,李渊痛下决心,决定从现在开始动手剪除李建成的羽翼。 李渊感叹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好,非常好!” 作为篡位的皇帝之一,李渊对于皇权看得比什么都重。裴寂非常了解李渊,也知道李渊是什么心思。他看到李渊露出这般纠结的神情,知道李渊事实上已经拿定了注意,要开始剪除太子的羽翼了。 裴寂道:“陛下,请手下留情,毕竟虎毒不食子!” “裴监,你想多了,朕分得轻重!”李渊道:“人固有一死,这个位置迟早是他的,但是……必须是朕给他,他才能要,朕不给,他就不能伸手!!”李渊顿了一顿道:“裴监,朕记得律师(不是职业,而是裴寂的长子,姓裴名律师,驸马都尉,后娶李世民之妹,临海公主为妻!)也到了弱冠之年了吧?” 裴寂淡淡一笑:“陛下的意思是?” 李渊道:“让律师荫补进御史台吧!” 按照大唐荫补制度,朝廷官员可以荫补一子进实缺。现在裴寂的官职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如果用荫补制度,裴律师就可以直接充任从七品官职。 然而御史台却是一个独特的机构,除了御史大夫是正三品上、御史中丞是正四品,侍御史是从六品,主薄是从七品。也就是说,哪怕裴律师这个官场新丁,入仕开始,最少可以做一个主薄,在他头上,御史台内部,也不过是有一个御史大夫,两个御史中丞和六个侍御史的上司,而主薄级别虽然不高,却掌印,受事发辰,核台务,主公廨及户奴婢、勋散官之职。 如果把御史台比作后世的中纪委,那么主薄相当于中纪委中央办公厅主任,是入常的核心人物。 李渊做事从李建成老道多了,一旦出手,直达要害。可以想象,只要裴律师入职,那么御史台就等于被插入一根钉子,本来李建成就不能把御史台控制在手中,依靠的不是过治书侍御史唐临、校书侍御史李士翱等寥寥几人,至于下面的御使、监察御史不过都小虾米,只要裴律师稍加点拨,自然会有人倒向裴寂,倒向李渊。 就在李渊的算机还没有开始突显效果,灵州之战一系列捷报也传达了长安。 从薄骨律之战开始,陈应先后打败突厥四大叶护可汗的其中三位,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易勿真莫和阿史那什钵苾,随带着又把设汗阿史那意珍给揍得满地找牙。 最关键的是就连始毕可汗也役毙了。 李渊接到这一系列先后抵达到长安的捷报,第一反应就是陈应虚报战功。 李渊目瞪口呆的望着捷报道:“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倒没有怀疑陈应的战报虚假,因为当陈应的捷报抵达长安,突厥四大叶护之一的阿史那莫何已经悄悄不辞而别,如果这封战报是假的,他绝对会予以澄清。 李世民看着捷报膛目结舌的道:“突厥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经打了?” 李建成看着捷报则是露出狂喜之色:“陈应,果然没有辜负本宫的信任!” 当然也有大臣不信,比如尚书左仆射刘文静,这是李渊起兵时的左膀右臂,从龙元老。刘文静实在难以置信的道:“太子殿下,现在太阳可没有落山,怎么能够说梦语呢?” 作为出使过东突厥的刘文静,他非常清楚东突厥汗国的实力。且不说四大叶护外加一外设汗,光是记录斩首的数字和缴获的物资,就让他目不暇接。关键是刘文静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如果这场仗是李世民打的,那就另当别论。 李建成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陈总管手中有近三万突厥俘虏,还有阿史那易勿真莫这样的叶护,想来刘相早年出使突厥的时候也与易勿真莫相识,不如就请刘相前往灵州,一辩真假?” “臣正有此意!”刘文静此时看到易勿真莫的名字,已经信了八分。李渊起兵前夕,担心突厥出兵干涉,特意命刘文静作为使者,出使突厥的联络,双方商议互为友好。为此刘文静还做了不少功课,专门研究突厥人的习性和行为。 他也得到了消息,叶护莫何已经跑了。虽然大唐有能力将莫何追回来,不过华夏毕竟是礼仪之邦,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个潜规则早已深入人心。 咄吉世会命莫何出使长安,看中的就是莫何本身。他在东突厥向来以机智善辩闻名。如果连莫何都不敢前来澄清,而是留下一个始毕可汗驾崩,请唐国出使治丧的留言。刘文静对于陈应的捷报也信了八分。 朝中大臣没有人理会刘文静的胡搅蛮缠,而是仔细传阅捷报,生怕漏掉一个字。接着甘露殿内传出一阵阵直抽冷气的声音。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裴寂虽然也视太子门人陈应为眼中钉,但是不得不承认。陈应此举是大快人心。 突厥就是压在大唐君臣心口的一块大石,如今虽然陈应只是干掉了突厥的十分之一不到的兵力,但是足以让大唐君臣弹冠相庆。 “陈总管以弱冠之年,立此大功,真乃当世良将,有这员良将在,我们大唐边镇百姓再也不用受突厥肆虐之苦了!”就连老持承重的李纲也连连赞叹。 陈应以弱师连败突厥四阵,大败三叶护一设汗,俘虏三万余人,斩首两万余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快速传扬开来! 第五十章龙城飞将(三更) 长安城,刑国公府。刑国公是李密投降李渊后被封的爵位,投降李唐之后。李渊对李密非常好,不仅将表妹独孤氏嫁与李密为妻,还封李密为光禄卿。这是唐朝十二卿之一,如果论品级相当于部堂尚书级,如果到了后世职权相当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 按说李渊对李密也算不错,可是李密却非常不满意。李密从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投奔瓦岗,并且在同年年底并火翟让,夺得了瓦岗的实际控制权。可是那个时候李渊才是什么呢?那个时候,他才是右骁卫将军,相当于如今陈应的正四品上的官职。 可是现在,时过境迁。李渊已经成了九五至尊,而自己却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顾问。这让李密非常不甘心。 李密降唐,带着瓦岗旧部如秦叔宝、程咬金、单雄心皆投降了王世充,跟随李密投降李唐的旧部,事实上只有王伯当和魏征二人,其他都是名不见传的小喽喽。 听上突厥叶护可汗莫何前来质问李渊为何背信弃义,挑衅突厥。似乎突厥与大唐的战争不可避免,李密从中看到了“机会!”,认为李唐一旦与突厥交恶,不仅腹背受敌,而且绝对守不住关中。 “这是一个好机会!”李密对心腹王伯当道:“如今李渊老儿自顾不暇,门外看守甚为松懈,若我们逃出长安,投奔张善相,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机会!” “密公,此事大为不妥!”王伯当顾虑重重的担忧道:“善相如今据襄城(今天河南汝州),从长安至襄城要穿越十二州(郡),路途遥远且不说,更何况密公名扬天下,途经王世充的地盘,难保他不会加害密公!” 李密铁了心的想要逃出李唐,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就断然拒绝道:“大业九年,杨玄感事败,杨广小儿倾全国之兵百万大军,尚且拿不住某,今时今日李渊小儿,如何能与杨广相比?” 王伯当见李密固执,就劝道:“可夫人?” “哼!”李密不悦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趋势李密就会叛出大唐,随后被唐军围杀在陆浑县南邢公岘(今河南省卢氏县官道口镇的邢公山)。 就在王伯当与李密准备出门时,正欲刑国夫人独孤人拦在门外:“夫君莫要自误!” “哼!”李密不屑道:“妇人愚见,让开,一夜夫妻百日恩,为夫不想杀汝!” 孤独氏外柔内刚:“若夫君毫无顾及往日情面,尽管动手!” “当真以为某不敢杀汝!”李密眼睛慢慢的红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李密出身名门,自视甚高,独孤氏虽然也是关陇鲜卑贵族出身,然而却是寡居在家。她原本的夫君右武卫大将军云定兴的二儿子云师端。云师端于大业十四年既武德元年暴毙,如今寡居在家莫约一年。堂堂西魏八柱国之一、隋朝上柱国之一的李宽之子,娶一个寡妇为妻,对于别人来说,这是李渊的隆恩,但是在李密看来,这却是奇耻大辱。 李密的脸渐渐变成狰狞:“让还是不让?” 独孤氏相当倔强:“坚决不让!” “休怪密无情!”李密缓缓拔出佩剑,寒光闪闪的剑尖直指独孤氏的脖颈。 就在李密扬起宝剑,正欲一剑将独孤氏刺死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哗然。李密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准备叛逃的事情败露。他赶紧收起宝剑,命王伯当出门查看,若是真是李渊派出人抓自己,他就挟持独孤氏为人质。 然而时间不长,王伯当一脸目瞪口呆的回来。 “门外怎么回事?” “大唐胜了?” “胜了?” 李密也感觉莫名奇妙:“什么胜了?” 王伯当道:“大唐修武县伯、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陈应率领右卫率四府十六团精兵,与灵州先后连败突厥四阵,突厥四大叶护之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易勿真莫、阿史那什钵苾、设汗之阿史那意珍、设汗之阿史那思摩等皆几乎全军覆没,陈将军取得了阵斩三万余级、俘虏叶护阿史那易勿真莫、设汗阿史那思摩等三万余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李密目瞪口呆的道:“这怎么可能?” “假不假不知道,若是虚报点首级或有可能,可是叶护可汗易勿真莫,还有阿史那思摩这都是活人怎么可能作假?”王伯当道:“而且传闻始毕可汗还中了陈将军所部毒箭,伤中不治而亡……” 李密的眼睛几乎要突出来了:“当真!” “现在消息都传遍了……” 李密冲到门外,看到门外大街上的露布正迎风招展。 一名黄门高声宣读:……戎机总摄,履险冒寒……运南阳之奇,秉宣王之慎,六军合聚,并力扑讨。表里俱进,应期克捷,馘(guo)灭凶逆。贼酋阿史那氏咄吉世,已被役毙。叶护阿史那易勿真莫,已被梏索。敌兵数万众,俱化尘泥,天道祸淫,不终厥命。谨以捷讯,献于阙下,靖安朝野,告慰圣心……臣,上骑都尉,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关内道行军总管,修武县伯陈应,具表谨奏…… 露布是一种写有文字并用以通报四方的帛制旗子,多用来传递军事捷报。《文心雕龙》所谓“露版以宣众,不可使义隐”可以说是古代报纸产生以前,时效性、公开性最强的传播媒介了。 既然用诏露布,此事作不得假,否则李渊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失信天下。 看到露布上记录的文字,李密感觉呼吸急促,他脑袋急转,思虑应对之策。 “大唐已经连败突厥四大叶护、十二设法之其六,连控弦四十余万的突厥人都不是大唐的对手,那么天下间谁敢与大唐相抗?” 李密想到这里,顿时发现,自己妄图东山再起,卷土重来,逐鹿天下的想法实在可笑。可是独孤氏已经听到李密的密谋,李密也不敢杀独孤氏灭口。他扑通一声跪在独孤氏面前,嚎嚎大哭:“夫人,原谅为夫鲁莽吧!” …… 独孤氏原谅不原谅李密,此事下回分解。关键是此事还下定另外一人的决心,那就是王雄诞。江淮总管杜伏威的代表王雄诞代表杜伏威向李密递交了降表,不过杜伏威人没来长安,军队依旧割据江淮。 杜伏威的投降只是停留在文字上,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事实上就连杜伏威也不想轻易下注,现在天下局势尚未明朗,下注站队为时过早。可是当王雄诞看到露布捷报的时候。王雄诞第一反应也是唐军造假,可是露出这个公信力比圣旨稍弱一点,绝对不会有人在这方面造假。 可是作为军中武将,尽管与突厥人没有真正交过手,可是突厥的强大,早已深入人心。王雄诞同样感觉这事非常不可信。 然而事实上俱在,却不由得王雄诞不得不信。 王雄诞若有所思的问道:“阚棱,你与陈应接触过吗?你认为他真有那么厉害吗?” 阚棱与罗士信不同,在演义小说中罗士信属于有蛮力而无灵智的人,事实上他虽然勇冠三军,却属于文武双全的人。但是阚棱不同,他是属于脑袋缺根弦的人。 “陈应……不知道啊!” 阚棱木然的说道:“陈兄弟很好!” 王雄诞一时语塞…… 可是他还真没有怪阚棱,而是想破脑袋想要搞明白一个问题陈应何许人也? 随着李渊一纸露布发出,陈应做到了真正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着陈应的老底渐渐被人翻出。陈应的在灵州城下传唱的《出塞》也随着陈应的大名传扬开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李渊看到这首诗的时候,不禁连连称赞道:“好一个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有朕的龙城飞将在,诸胡谁敢犯边?” 李纲咳嗽一声,解释道:“陛下,龙城是指前汉大将军卫青,飞将是指将军李广!” 李渊还不是不学无术的人,只是一时开心说顺嘴了,可是金口玉言,话已说出,他也无法更改了。 “朕说他是飞将军,他就是!” 第五十一章意外升官(一章) 李纲看到李渊居然如此蛮不讲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裴寂咳嗽一声道:“陛下,卫霍之后,人臣无人可比肩!” 李渊看到满堂众臣都露出不忍直视的样子。李渊悠悠一叹道:“朕失言!” 如果大清时期的皇帝,那真叫金口玉言。皇帝就算是说错了,那错了也变成对的。因为满朝大臣都是没节操的怂包,软蛋。 李纲倒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 李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抛出另外一个议题:“议功、议赏!”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唐军可以所向披靡的真正原因。一个王朝如果真到了有功不赏,有过不罚的时候,基本上也活到头了。百万秦军横扫六国,统一天下。然而后期,却连战连败,表现得让人大失所望。 不是秦军变得弱了,也不是敌人强了。而是因为二世肆意妄为,破坏了大秦帝国的耕战体系,把秦国二十等爵制给毁了。少府章邯,用骊山刑武装成军,以自由作为奖励目标,可以说是重铸了秦国军魂,然并卵,二世胡亥拒不兑现承诺。二世失信骊山刑徒,而骊山刑徒则让二世失国。 熟悉历史的李渊非常重视赏赐问题,所以大唐帝国才会越战越强。然而在这个时候,问题又来了。 陈应先后大败突厥四阵,斩首近两万余级,俘虏三万余人,甚至连始毕可汗也干掉了,怎么赏却是一个大问题。 陈应这么能干,作为举荐之人李建成也非常高兴,他大大露了一把脸。终于在军功方面不让李世民独宠。 李建成道:“陈应年轻太早,如今已经是四品高官,如果再赏官,对他也未必是好事!” 李渊点点头道:太子以你看,这个陈应应该怎么赏?” “不能赏官,那就赐爵!”李建成道:“陈应如今是修武县伯,那就擢升其为六等修武县侯、食邑一千户。赐其永业田一千五百亩!” 李渊虽然不爽李建成的手伸得太长,但是不可否认李建成一颗公心,做事倒也公允。并没有因为陈应是他的门人,而偏袒一分。要说唯一的例外就是多赐了一百亩地。陈应是六等开国县侯,视为从二品,按制应赐其永业田一千四百亩,可是李建成却提到了一千五百亩。 一百亩地多吗? 要说少,还真不少,可是要按陈应的功劳相比,还真不多。 然而就在李渊准备让褚遂良拟旨的时候,李纲却出声道:“陛下,太子殿下,此举不妥!” 李建成躬身道:“李师,你认该如何处置?” 李纲道:“古有甘罗十二岁为上卿,霍去病十七岁封爵冠军侯,食邑一千六百户,官居骠姚校尉,汉时骠姚校尉,职比如今大唐从三品将军,冠军侯当得,陈将军会何当不得?” 裴寂也道:“陛下,臣附议!” “臣等附议!”众臣见李纲出面,不约而同的站出来声援陈应。 李渊自然有李渊的考虑,陈应北举大败突厥,可谓是大快人心。同时也让有心人散播李渊称臣突厥的谣言不攻自破。陈应无意间的举动,让李渊异常开心。 别看李渊此时贵为九五至尊,可是突厥叶护莫何,最多也就是相当于唐朝的王爵,见了他这个大唐皇帝,非但不下跪,反而态度傲慢,不可一世。这让李渊也非常不满。 重赏陈应其实对于李渊来说,好处也更多。陈应就像一个马骨,他可以起到非常好的作用,吸引天下豪杰为李渊所用。 李纲的意思很明白,陈应并非官居要职,赏无可赏,只能加爵,在这个时候加官和赐爵并不冲突。 事实上李渊想想也是,陈应大败突厥的消息已经被他用露布明发天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刘武周、宋金刚等割据势力都会得知这个消息。此时陈应就如同后世上了新闻头条,任何关于陈应的举动,都会落进有心人眼中。 若失公允,难保没有人会借机滋生事端。要知道深受突厥之害的可不止大唐一家,河北窦建德同样深受其害,不过相较而言,窦建德实力更强一些,版图凝集,不像大唐三块飞地,互不相连容易被各个击破。 若是不重赏陈应,窦建德或王世充绝对不会吝啬厚赏。 事实上李渊此时真是想多了,哪怕窦建德或王世充给陈应一个王爵,他也不会投靠窦建德或王世充。 想到这里,李渊道:“太子,以陈应之功,如何加官?” 李建成想了想道:“那就勋官增至三转,至九转大将军(贞观十年把勋官十二转的上将军、大将军分别改为上护军和护军!实职加右武卫将军。” 左右武卫是十二卫之中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的防区事实上就是长安城,负责宫禁,如果把左右武卫比作后世的北京军区,那么右武将军几乎等于北京军区进入常委的副职。 “不妥!”李渊毫无犹豫的就推翻了李建成的意见。 原因非常简单,李渊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安全警卫工作,交给太子的一个门人。 李纲也道:“不妥!” 裴寂道:“不妥!” 刘文静道;“不妥!” 李世民道:“不妥!” 李渊的不妥是因为不放心陈应,而李纲的不妥则是说陈应本是一个吊眼猛虎,怎么可能当看门狗?裴寂的不妥则是担心李建成借着陈应的手控制了右武卫军,对李渊不利。而刘文静的不妥,纯属因为派系不同因为反对而反对。 李世民的不妥,主要和李纲的意见一致,既然陈应连胜突厥,那就不应回在这个时候回到长安,而是替大唐拱卫住灵州边疆。 如果李建成不提陈应返回长安还好,一提李渊更不能让他回来了。 最后李渊拍板决定:“上骑都尉、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陈应加勋官为大将军、赐爵武功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赐永业田一千五百亩,擢升其为灵州总管府总管!辖胜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六州六军府!” 第五十二章姜是老的辣(二更求订阅) 唐朝的建制,通常都是以“道”、“州”、“县”三级,可以对比后世的省、专区、县。而在军事级别,则统称总管,总管相当后世的总督,所辖州县不同,特别是并州总管(后改成总督)辖并州周边二十四州军事。 陈应以弱冠之年,领灵州总管,兼管六州军事。事实上呢,这是一个大坑,唐朝所指的丰州,并不是福建丰州(晋安郡)而是指东魏时候所置的南恒州(内蒙古翁牛特旗乌丹镇),后改成丰州,然而自隋末被突厥吞并之后,直到贞观四年李靖夜袭阴山之后,才重新将丰州纳为大唐版图之内。 现在的丰州辖九原、永丰两县。胜州辖河滨、榆林两县。夏州领朔方、德静、宁朔三县,(均在今靖边境内)、银州领真乡、开光、儒林三县,绥州虽然辖县十一,化州辖七县、然并卵,这时还是梁师都的地盘。 纵观名义上划归陈应的七州(包括)共三十四县之地,然而,事实上可以供陈应指挥的不过是灵州五县(怀远还在突厥人手中),其他不是在突厥人手中,就是在梁师都手中,事实上呢陈应拿到的只是一个空头名号。 听到李渊大义凛然的要重赏陈应,结果是这么一个重赏法。李纲气得半点面子都没有给李渊,直接闭眼闭紧嘴巴。 李建成听到这话,也气得瑟瑟发抖。不过他的涵养实在不错,否则当场就要发飙了。不过李建成自此也清醒的认识到,他的这个皇家爹爹实在是忌惮他了,否则一个小小的陈应不会如此苛刻对待。 李建成转过身子,不敢正视李渊的目光,他怕他万一控制不住,跟李渊怼起来。 “父皇,此举不妥!” 尚书令、秦王李世民突然出声道:“父皇,灵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灵州总管六州军府,却仅辖三个下府,不过三千六百名士兵,恐怕不足以守卫灵州!” 李渊点点头道:“世民所言极是,灵州只辖三府兵马,实在太少了。那就把东宫右率卫就地改编为定远军,下辖六府,陈应为定远军马步军都总管。灵州总管府所辖兵马由原三府改为六府,东宫右卫率嘛……在长安择良家子,重建右卫率!” 李建成闻言身子一震,差点摔倒。他终于明白了李渊此刻的真正用意。 原来是陈应率领的这支强军!陈应用东宫右卫率的四府十六团兵马,连败突厥四阵,斩首两万余级,俘虏三万余突厥人,其中还有梁师都的七八千兵马。只是因为陈应和右卫率的表现实在是太抢眼了。 这种骇人的战斗力,李渊还真不敢将这支不受控制的军队放在长安城卧榻之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李建成心存歹意,发兵逆袭,恐怕宿卫禁中的左右武卫两万五千军队(满编,通常会命左右武卫将军或左右武卫大将军领军出征,所以左右武卫的编制是不满的)还真抵挡不住。 有道是姜是老的辣。李渊到底还是棋高一着,几句话轻飘飘的将右卫率这四府精兵从李建成手中剥离出来了。 …… 由于消息传递问题,陈应并不清楚长安发生的事情。陈应此时正跟着一帮工匠,天天玩泥巴,经过半个多月的反复试验,陈应终于在一座风化严重的火山岩下找到了这种粘土,虽然没有化学仪器可以化验详细成份,经过煅烧试验后,这种耐火砖性能不错,陈应猜测应该是属于撞大运撞到土壤中正巧含有高硅,所以阴差阳错制造出来了高硅耐火砖。 解决了耐火材料的问题。 陈应就着火命人开始修建高炉。 高炉炼钢,是工业史上的一项革命。高炉生产时从炉顶装入铁矿石、焦炭、造渣用熔剂(石灰石),从位于炉子下部沿炉周的风口吹入经预热的空气。在高温下焦炭(有的高炉也喷吹煤粉、重油、天然气等辅助燃料)中的碳同鼓入空气中的氧燃烧生成的一氧化碳,在炉内上升过程中除去铁矿石中的氧,从而还原得到铁。炼出的铁水从铁口放出。铁矿石中不还原的杂质和石灰石等熔剂结合生成炉渣,从渣口排出。产生的煤气从炉顶导出,经除尘后,作为热风炉、加热炉、焦炉、锅炉等的燃料。 还没有开始修建高炉,杨则就找上了陈应:“陈总管,这个炼铁工坊,绝对不能建在城外!” “那以杨长史的意思,这高炉必须建在城内?”陈应笑呵呵的问道:“可城内有这么大的地方吗?” “有,没有也有!可以动员百姓搬迁!”杨则义正言辞的道:“突厥人本来就缺铁,若将铁坊建在城外,肯定会引来突厥人的窥视,若突厥人可以在城外铁坊得到大量钢铁,定会如虎添翼!” 把高炉建在城内,陈应满头黑线。这是什么样子的脑袋才能想出来这种“妙计”? 在钢铁冶炼的时候,会产生大量有毒气体,如二氧化碳、二氧化硫、锰及其化合物、铬及其化合物、苯及其相关化合物、一氧化碳,三氯乙烯,硫酸,氨化物。焦油、沥青等。这些可能会导致患上接触性皮炎及皮肤化学灼伤和铅及其化合物中毒。对于长期操作高炉的工人来说,极易产生致患上矽肺和各类皮肤病。 如果将高炉建在城内,就意味着满城的人都处于高粉尘,高温,高噪声的环境中,也就是说这是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在开玩笑。更何况,炼钢不仅需要大量的煤炭,还需要大量的水资源。灵州城的水源,主要依靠坎儿井和地下井,满足全城百姓生活用水不成问题,绝对无法供应庞大冶炼需要。 当然,就算水资源可以满足,但是长久的冶炼,也会破坏地下水的质量,形成重金属严重超标,别说现在生活在城中的百姓,就是下一代婴儿都会波及。 陈应笑道:“炼钢的时候,会消耗大量的水源和煤炭,每天光运输就足以让全城车辆穿流不息,严重影响百姓的出行和生活,不如在城外择址而建!” “可高炉建成,突厥人倾兵而来,那怎么办?”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有本总管在此,何惧之有?” “陈总管,您是东宫右卫率,实职主要还是要拱卫东宫的全安!”杨则道:“若是朝廷招总管以及总管部曲回京,灵州那该如何?” 陈应顿时沉默了。 他是东宫右卫率,属于东宫十率卫之一,临时领兵出援灵州,本是特例。他肯定是要回灵州的。自己在灵州大兴土木,恐怕将来也只是凭白给他人做嫁衣。 第五十三章封爵延安郡王(三更求订阅) 对于杨则提出突厥人将来会进攻新兴建的铁坊,陈应根本不担心。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用钩镰枪、高桥马鞍、双边马镫组成密集的枪骑兵阵,根本不怕跟突厥人野战,只要给陈应三五个月时间,陈应相信他完全有实力组织三五千枪骑兵。 要知道在波兰国历史上,翼骑兵保持的最高记录也不过六千余人。然而就是这六千余骑却将鞑靼蒙古突骑兵和条顿骑士揍得满地找牙。对于战斗力并不算特别强的突厥人,陈应很自信,若是突厥人不知死活,他不介意成为大唐的灭突厥英雄,抢过李靖的风头。 然而,杨则所说的另外一个问题,却让陈应头疼不已。只需要李渊或兵部一纸令书,陈应就得乖乖走人。无论是开采的煤矿也好,铁矿也罢,那怕是将来建成的高炉,只能便宜其他人。在这个时候不比后世,没有权势的庇护,就是一座金山,同样保不住。只要自己离开灵州,这些产业很快就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让陈应一时间一筹莫展。 看着陈应沉默不语,杨则还以为自己说服了陈应。便兴冲冲的道:“陈总管,那个什么高……高炉,以下官看就挨着总管府修建吧,下官这就动员百姓进行搬迁!” “杨长史,此事暂时不急!”陈应想了想,既然是如此情况,做了以后很可能会给其他人做嫁人,陈应就不着急修建。 陈应不是圣人,也不是无私之人。他不想将自己的一番心血便宜某些王八蛋。暂且看看朝廷的风向,如果朝廷让自己离开灵州,调回关中,那高炉炼钢之议,就无限期搁置,将来返回长安后,在自己封地修建钢铁,哪怕当地没有铁矿、没有煤炭,也可以采取运输的方式,进行修建。这样以来,反而可以养活一支庞大的运输大军,弄不好他就可以趁机成立,类似于后世漕帮一样的组织,控制陆路运输。 想到这里,陈应道:“如今天寒地冻,让百姓搬迁,多有不便。不如等天气转暖之后,再进行商议!” …… 返回总管府官衙,陈应一脸郁闷。如今他并没有开府建衙的资格,也没有参谋团队,一人智短的窘迫局面,开始突显。 望着陈应在节堂主座上坐着长吁短叹。亲卫折冲府果毅副尉刘统悄悄打量着陈应。陈应的年龄不大,原本皮肤白皙、细嫩,看上去又比实际年龄更小,更像一个半大的孩子。然而二个多月的朔风洗涤,陈应已经变了。 他变黑了。 当然其实不黑,而是皮肤上逞现一种小麦色,这更加显示英气逼人。陈应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的上位者气势,让刘统不敢直视。 所谓的上位者气势,说出来玄而又玄,其实说穿了,上位者气势,就是自信。与突厥连续四战全胜,不仅仅让右卫率全军将士士气大振,同样也打出了陈应的自信心。如果说以前,让他率领右卫率四千八百余名将士进攻上万突厥军队,陈应除非万得已,否则绝对不会去这么做。 可是现在,陈应根本不会迟疑,别说上万,就算是数万、十万突厥军队,陈应也有胆量与突厥人一较长短。 以陈应的军功和地位,很容易给人产生一种错觉。要说陈应也真是时运不济,如果他早出生二十年,不哪怕十年,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未必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仅凭连续四胜突厥,就足以称孤道寡。 然而非常可惜,如今天下局势渐渐明朗,梁国皇帝沈法兴、吴国皇帝李子通都是志大才疏之辈,而江南梁国皇帝萧铣进取不足,江南杜伏威虽然有实力统一江南,形成割据,事实上他同样也是优柔寡断。如今有望夺取天下的不过是河北窦建德、中原王世充和李唐。 然而无论是王世充,还是窦建德都有致命缺陷,若是窦建德可以先吞幽州罗艺部,然后再南下山东,在稳定地方的情况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而偏偏窦建德昏招迭出,先下山东,置幽州与不故事,这样后方不稳的窦建德,一旦罗艺引兵南下,肯定会腹背受敌。 至于王世充的劣势则更加明显,中原乃四战之战,虽然洛阳有八关拱卫,但是战略缓冲实在太小,不能持久。 而李唐只要不像窦建德一样昏招迭出,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刘统可以陈应此时非常纠结,也不满自已命令被别人左右。可是刘统却知道,若是陈应叛唐自立,根本没有任何前途。 就在这时,几名士兵绑着一个中年文士。这名中年文士蓬头污面,甚是狼狈。刘统赶紧将自己杂乱的思绪抛出脑外,朗声问道:“这是什么人?” 亲卫士兵道:“此人总管府门鬼鬼祟祟的逗留,我们以为是敌人细作,上前盘问,谁知他居然撒腿就跑,果然有问题。” 刘统点点头,冲那中年文士道:“汝是何人,抬起头来!” 落魄中年文士缓缓抬头,却让刘统大吃一惊。 因为刘统做过梁师都的左统军。统军这是北魏时期建立的官职,位列大将军之下,将军之上,按照后世的军衔相当于集团军军长。可是梁师都兵马不过两万,将不过数员,刘统事实上当时已经进入了梁师都阵营的核心。 因为这个人,他居然认识。说出来他也是梁师都阵营的核心人物之一,尚书陆季览。陆季览本是隋朝朔方郡司法参军事。这个官职如果后世的职位,就相当地市级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相当正六品官职。梁师都在大业十三年起兵反隋,陆季览从贼梁师都,被封为尚书省尚书(唐朝左右仆射)。 作为梁国核心人物之一的陆季览在梁国的地位,等于唐朝的裴寂或刘文静,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丞相。 “陆尚书,久违了,没有想到此间相见,甚是唐突!”刘统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给陆尚书松绑!” 亲卫士兵刘统下令,也没有迟疑。毕竟陆季览可是一个半百老头子,弱不经风,就算梁师都想杀陈应,也绝对不会选陆季览。 士兵将陆季览身上的绳索解下来,然后急急的对刘统道:“快带陆某去见陈总管!”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从节堂内走出来:“你是何人,见本总管何为何事?” 陆季览:“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 “此间皆是陈应手足,陈某无话不可对人言!” 听到陈应如此说,刘统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陆季览沉吟不决的道:“这……” “有话,就说!”陈应的心情不好,脸色一沉冷声喝道:“不说,滚蛋!” 陈应经过连续浴血恶战,身上的杀气甚浓,别说陆季览这个半百老头子,就算是百场沙场余生的悍卒,也会不自觉的打一个冷颤。 陆季览怯怯道:“外臣奉解事天子(既梁师都,梁师都向始毕可汗称臣,咄吉世封梁师都为解事天子)之命,前来招降陈总管!” 陈应微微一笑道:“哦,原来如此,梁师都准备给本总管一个什么官职?” 陆季览朗声说道:“官居一品太师,封爵位延安郡王,大梁国兵王大元帅、食邑八千户。 第五十四章骂死陆季览(四更求订阅)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陆季览见陈应面带微笑,还真以为陈应心动了,就信心大增:“陈将军天纵奇才,有勇有谋,可笑李唐国主不能贤尽其用,陈将军仕唐,如明珠暗投。不如我主识英雄,重英雄,陈将军若降我大梁国,我主必推心置腹,予以重用,官居一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以我主之德,将军之能,君臣联手,荡平贼氛,统一江山,青史留史,岂不美哉!” 刚刚赶来的杨则听到梁师都派出前来招揽陈应,顿时心中大急。梁师都得陈应必如虎添翼,以陈应之能,大破突厥如同砍瓜切菜,若是对上普通唐军士兵,唐军士兵的表现不见得会比突厥人好。 而陈应可不是一人,他甚得军心,无论是城中的右卫率将士,还是灵州守军,非常佩服陈应,更何况三万余突厥俘虏都奉陈应为神明,特别是整个郁射设部在郁孤尼以下,全部奉陈应为主。 此时陈应麾下有率领右卫率五府二十六团,外加越骑军五团共三十一团,近万名精锐健卒,又有三万突厥战俘,可以瞬间武装成军。还有郁独尼部六千余突厥突骑兵。可以说陈应一旦反唐,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灵州会丢失,只要陈应率领这支虎狼之军沿原州凤翔路下南,就可以毫不费力的破关而下,可以说会如入无人之境。 杨则特别是听到陆季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个筹码可是不小。万一陈应本心失守,为其利所诱,对于大唐而言,还真是致命一击。 想到此处,杨则不禁心中连连叫苦。如今郭子和虽然转危为安,可是郭和一没有兵,二没有将,连制衡陈应的实力都没有。 不仅是杨则,就连刘统的心也揪成一团。他本是梁师都的降臣,如今若是再降梁师都,以梁师都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陈应有没有麻烦他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梁师都绝对不会让他好过,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还没有杨则和刘统二人出言阻止陈应,陈应便感慨道:“啧啧,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君臣联手,荡平贼氛,统一江山,青史留史,听上去还真不错,只是非常可惜……” 杨则和刘统一听这话,脸色大变。 而陆季览则脸带兴奋的笑容。 然而陈应却指着自己的膝盖道:“非常可惜,我的膝盖比较硬,跪不下来。” 陆季览闻言脸色大变。 而杨则与刘统则脸上浮现欣喜若狂的神色。 然后,陈应又伸手指着自己的腰道:“我的腰比较软,所以呢,我必须挺起胸膛,再能无愧天地,无愧祖宗。” 陈应陡然一指陆季览,厉声喝道:“而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除了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混搅是非,真以为天下人都像你一样没有底线吗?梁师都他又算什么东西,无论他如何给自己粉饰,却无法改变他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向突厥称臣的丑态,而你们梁国又算什么东西,区区三州二十八县弹丸之地,也敢称孤道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梁国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媚骨之徒,纷纷秉政。社稷丘墟,苍生涂炭……真以为梁师都背靠突厥就可以夺得天下了吗?” 被陈应连番喝斥,陆季览脸色苍白,身子抖动如同筛糠,尽管正月寒风刺骨,而他额头上却出现了密密的汗珠。 而杨则和刘统则欣喜若狂,抚掌大声叫好。 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用“吼”出来的:“突厥又算得了什么东西?不过是趁着前隋末年,天灾频发,朝政不清,兵备废弛,趁火打劫的强盗而已。突厥人真以为他们可以鲸吞中原?真是井里的蛤蟆没有见过天!” 陈应转身指着北方,大吼道:“自秦汉以降,这块草原上又多少游牧民族趁乱兴起?当初匈奴人同样也不可一世,他们兵围高祖,书辱吕后,气焰之嚣张,绝无仅后,可是呢,如今匈奴何在?汉武帝派出卫青、霍去病两征漠北,打得匈奴溃不成军。匈奴之后,鲜卑崛起,鲜卑人叫嚣着要牧马中原,血洗神州,可是现如今鲜卑何在?突厥人想的倒是挺美,牧马中原,血洗神州,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突厥人的走狗,只要中原男人没有死绝,还有一个男人活着,突厥一辈子只能在漠北吃沙子!现在,你给我滚回去,告诉梁师都,让他洗净脖子给本总管等着,不日本总管就去取他的项上人头。还有一句话必须给本总管传达到,让那些突厥杂碎安稳点,惹急了本总管,他们连在漠北吃沙子的机会都没有!” 陆季览此时的脸色就像在坐过山车,一会儿变得苍白,一会儿又变得红润无比,一会儿再次变得蜡黄,恐怕后世拿过奥斯卡小金人的影帝,也比不上陆季览变脸的本事。 陆季览脸部变得狰狞,指着陈应竭斯底里的吼道:“陈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真以为凭你区区几千兵马就可以平得了我大梁国,灭得了突厥吗?” “哼本总管自然没有那么狂妄,也没有那么自负!”陈应摇摇头道:“既然本总管来了,就不会让他们突厥人的阴谋得逞,或许本总管会战败,也会兵败身死,但是我们华夏民族却不会灭亡,陈应要是死了,会有无数个热血男儿站出来,为这个民族而战,为这个国家而战,我陈应会挡在突厥人的铁蹄之前,突厥人的马蹄可能会跨越长城,能跨越无数着雄关要塞,,但是你们可以跨越千千万万汉家热血男儿用血肉筑成的长城吗?” 总管府的亲卫士兵们都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作为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江山社稷,什么是民族未来,但是他们却见识了突厥人的暴虐,也知道自大业十一年以来,突厥人在西至威武,东至辽东,长达六七千里的边境州郡,制造了无数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特别是灵州籍的将士更是被陈应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感动得热泪盈眶。普通士兵或许是为了生存,而当兵吃粮。然而此时陈应却点燃了他们胸中那一腔早已冷却的热血。让他们有一种立即追随他,跟突厥人来一场血肉横飞的撕杀。 军人,有时候都只需要一个榜样。便会脱胎换骨,爆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战斗力。 杨则感动的无以复加:“陈应好样的,太子殿下没有看错人!” 刘统喃喃自语:“气雄万夫哉……” 然而此时陆季览的身体却摇晃得更加厉害,脸色惨白如纸,声息却若得更加不可闻。 “扑通!”…… 陆季览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刘统正欲上前,突然听到一声如同老公鸭一般的嗓声响起道:“上骑都尉、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行军总管陈应接旨……” 刘统上前伸手在陆季览鼻息间试探,顿时惊叫出声:“死了!” “什么?”杨则不可思议的问道:“陆季览居然被说死了?” 刘统郑重的点点头:”不错!“ 众人望着陈应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同了。 人言可畏,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的话居然像刀子一样,可以把人给杀死。 众亲卫折冲府的士兵们望着陈应的目光变得不同了,如果说以前只是敬畏,那么现在就是狂热的崇拜。 然而就在这时,如同老公鸭一般的嗓声再次响起道:“上骑都尉、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行军总管陈应接旨……” 第五十五章未卜先知(一更) 灵州总管府节堂,供奉着香案,檀香袅袅升起。香案之后,一名黄门宦官双手捧着圣旨,正在抑扬顿挫的宣读:“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上骑都尉、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修武县伯,行军总管陈应……涤荡灵武,厘清贼氛,抚慰黎庶,贤名声达于四野,定乱有德,武功彰至庙堂,乃拜灵州总管,总管胜、化、夏、银、绥、盐六州军事,便宜行事,如朕躬亲,勿负朕望……可……” 按照朝廷制度,需要兵部职方司派人前来勘验。待确定斩首数量吻合,首级真伪之后,才会议赏。刘文静准备给陈应上点眼药,结果倒好,东突厥叶护阿史那莫何刚刚一口气跑到宁州,迎头碰上义成公主派出到长安的使团。 义成公主眼见陈应越战越勇,东突厥一时间闻名色变。决定捧杀陈应,让李渊忌惮陈应,借李渊之手杀掉陈应。所以莫何再次返回长安,将陈应的战绩直接扩大了一倍有余。最后变成了突厥役死十万、被俘十数万人。并且表示,突厥要与大唐结为秦晋之邦。 李渊虽然不是宽厚之主,但是也不是傻子,义成公主想要借刀杀人的阴谋,别说李渊,就连大部分朝臣都看出来了。结果倒也省事了,直接省略兵部职方司勘验战果的缓解,直接颁布赏赐。 陈应此时反而疑惑了,甚至感觉迷茫。封爵开国武功县侯,这倒没有什么,有唐一代,爵位相当泛滥,他这个开国县侯,事实上才是唐朝爵位制度里面的第七等。大唐凡爵九等:一曰王,食邑万户,正一品,二曰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户,从一品;三曰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四曰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五曰开国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从二品;六曰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从三品;七曰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八曰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九曰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让陈应疑惑的是他只是开国县侯,然而食邑却和开国县公相当。另外疑惑的是唐朝的总管(后来改为都督),这个总管性质类似于后世大军区级别。七州三十四县,但是灵州总管府的辖境,几乎与后世李隆基时代创立的灵武节度使职权相当。事实上陈应此时的实职,仅相当于从三品。 爵位县侯也是从三品,勋官大将军,也是从三品。但是却给了他一个金紫光禄大夫的散爵,赐了一件紫色官袍,一件金色甲衣,金银制钱千余枚。 陈应此时是从三品按制官衣为朱色,紫色乃是从二品以上官员的官衣色,对从三品官员赐紫是一种荣耀,算是一件精神上的鼓励,不算是实质性的晋升。但若是陈应在战事中殉难或者战后致仕,倒是可以享受从二品官员的政治待遇。 东宫右卫率改编成定远军。定远军下辖六上府折冲府,既每府辖五团,每团辖三旅,共计兵员九千人马。这定远军相当于野战军,并没有具体的防区和驻地,陈应可以随时根据战事需要进行调动。 灵州总府下辖六府府兵,这六府府兵则是分别驻守在六州境内,然而这六府则分别上府二既灵州折冲府、绥州折冲府,下府四府。下府每府辖四团,每团二百人。灵州总管府的直辖兵力为六千二百人。这样以来,陈应从原直辖四千八百余名士兵,直接增加至辖兵一千五千二百余人。 兵力的增加不说,陈应的部曲也大都有晋升,如东宫左副率高允权,从宣威将军,晋升为壮武将军、勋晋轻车都尉。右卫副率何月京从明威将军,晋升宣威将军、上骑都尉。他们也分别迁任。魏文忠从勋二府折冲都尉晋升为东宫右率卫,返回长安重建东宫右率卫。 这让陈应感觉非常遗憾,不过其他人如段士感、张士贵、罗士信、张怀威也多有赐爵。段志感等人分别封爵开国县伯。关键是段志感的父亲段偃师根本就没有爵,他的弟弟倒有一个杞县子的子爵,不过段志玄跟着李世民最终会封樊国公。最让陈应意外的是罗士信居然顶了自己原本的爵位,成了修武县伯。 从官职、爵位、勋官皆有升迁,要说陈应不开心他绝对是骗人的。面对一脸愤忿的内侍省内谒者监宦官刘忠直道;“刘太监,这一路风餐露宿,怕是吃了不少苦吧,快进堂休息一二……!” 刘忠直脸色变缓和了不少,连连摆摆手道:“咱家可当不得太临这个敬称,陈总管唤咱家观容就行!” 陈应这才知道,原本唐朝时候可以称为太监的只有内侍监,内常侍,内承直、中常侍四人,而刘忠直的这个内侍省内谒者监,只是从六品下的小官。不过此时他还兼任定远军观军容使。观容使的全称是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其实所穿了就是监军。 陈应倒不太清楚这观容使是历史何时建立的,依稀记得这是在唐后期或宋代保留的官职,可是在初唐时期,这个观察使应用而生,很显然是因为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 就在刘忠直准备进入节堂的时候,突然道:“陈总管,咱家自长安来的时候,陛下可专门吩咐了,要咱家替陛下抚慰众将士,你看看……” 陈应闻言转身对刘统道:“擂鼓……聚将!” “咚咚……”浑厚的战鼓声从灵州总管府开始响起,时间不长大地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总管府门外,就是灵州城主街上,类似于北京的长安街、长安城的朱雀街,灵州虽然不比长安城的朱雀街宽,但是灵州主街也是为了方便调运兵马。 所以整个大街宽约十二丈八尺(约合三十米)这相当于后世双向八车道。 率先完成集结的自然是亲卫折冲府、其次是勋二府、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短短一柱香的时间,总管府门前大街出现了纵向阅兵序列。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亲卫折冲府,其次是勋一府、勋二府。 刘忠直虽然是内侍,可是皇宫之中就驻扎着左右武卫军,自然也见过军队,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集结速度如此之快的军队,特别是那种万人如一,整齐抬腿,整齐落脚的场景,给他了极大的震撼。 就在刘忠直感觉呼吸变得急促的时候,长街尽管出现浩浩荡荡的钩镰枪骑兵队伍。 刘忠直奇怪的问道:“陈总管,您会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陛下命右卫率改编成定远军六府?” 刘忠直虽然没有详细去数,可是陈应麾下一个骑兵折冲府、加上亲卫折冲府、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正好是六个府九千余人马。 第五十六章如丧考妣 刘忠直的冷色瞬间变得阴冷起来。虚报军功是军中将领都会干的事情。 灵州大捷报至长安时,东宫右率卫以四千八百新卒在野战中歼敌精锐逾六万,兵部诸官一致认为绝不可能,是陈应在虚报军功。 陈应是太子李建成的门人,李建成极力促使他独领一军,北进灵州,支援灵州。若是倾李建成之力,在众马齐喑的荒原里竖起一面鲜丽的大旗来也未必没有可能。特别是李建成居然给陈应调拨了可以武装上万人的装备,这让李渊异常警惕。李渊当时就猜测,李建成应该是私底下接过其他势力的暗中投效。包括泾阳之战,陈应阵斩宗罗睺,击退薛仁果,或许都是李建成在演戏。 所以作为李渊的心腹内侍,刘忠直前来灵州充当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就是为了弄明白太子李建成有多少暗中实力。看到右率卫非但不像明面上那么少,而是人员多出近一倍,刘忠直的脸就变了。 拱卫在刘忠直身边的殿中监门,立刻用自己将刘忠直护在里圈,殿中监门士兵纷纷伸向按向横刀刀柄。 殿中监门,是大唐承袭隋制,沿袭的禁卫宫门的武士,这就是演义小说里的大内侍卫。这些武士不负责皇城安危,只需要宫内安全。人员编制不多,区区三旅六队三百人,跟随刘忠直前来的灵州的,其实也就一个队。尽管只有五十名士兵,足以代表李渊对刘忠直的重视,当然更可以说,李渊对陈应并不放心。 陈应还真不是未卜先知,他只是利用梁师都降卒,组建十团兵马,加上灵州残部,缩编一团越骑军,这样以来,陈应从原来的十七团兵力,事实上变成了二十八团。 陈应看到刘忠直身边的侍卫已经剑拔弩张,如临大敌,他淡淡的笑着:“刘观容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按制陈总管麾下应该节制十七团兵马,可如今二十七团都不止!”刘忠直脸色越发越来越阴冷,他喋喋的笑道:“难道陈总管,不应该解释一下这些多出来的兵马是怎么回事吗?” 陈应道:“敢问刘观容,本总管原来的差遣是什么?” “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修武县伯,关内道行军总管。”刘忠直莫名奇妙的问道:“陈总管难道忘了自己的差遣?” “本总管自然没忘,可刘观容似乎忘了!”陈应道:“本总管还有陛下御赐关内道行军总管便宜(biàn yi)行事。” “呃……”刘忠直一时语塞:“便宜行事?” 陈应不是一个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从刘观容的态度,他就可以看出李渊对他非常不信任。当然,陈应也不假颜色的道:“莫非刘观容不知道?” “陈总管莫要扯开话题,故左右而言其他!”刘忠直指着陈应,冷声喝道:“现在以灵州总管府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的身份,质问你,这多出来的军卒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个朝廷里来的不阴不阳的老货对陈应如此无视,罗士信、梁赞皆愤怒异常。郁孤尼根本不懂汉语,他听不懂刘忠直说的是什么意思。当杜善果向郁孤尼解释了刘忠直的意思,郁孤尼从身边部曲手中抢过一柄巨大的狼牙棒,用突厥大吼道:“我砸死你这狗货……” 对于刘忠直的态度,陈应也非常反感。 好在刘统知道事情,赶紧拦腰抱住了郁孤尼,可是郁孤尼体壮如牛,轻轻一甩,刘统就摔了屁股跌坐在地上。陈应勃然大怒:“退下!” 郁孤尼用吃人一样的目光望着刘忠直,却按照陈应的命令,退在陈应身后。 陈应无论如何,绝对不会让郁孤尼杀掉刘忠直,一镇总管若是公然杀掉观容使(朝廷监军),就等于造反了。陈应和李唐之间就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陈应道:“本总管奉命关内道便宜行事,这灵州也属关内道治下,所以本总管招降纳叛,乃份内之事,即然陛下命我部整编为定远军,本总管立即整编!”陈应突然转身道:“众将士!” 九千余将士加上郁孤尼部六千突厥突骑,整齐大吼:“在!” 陈应道:“奉圣命,我部改编为定远军,东宫右卫率亲卫折冲府折冲都尉张怀威!” 亲卫折冲府张怀威出列躬身道:“末将在!” 陈应道:“现,东宫右率卫亲卫折冲府改编成定远军第一折冲府,第一折冲府下辖第一团、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共五团。” 张怀威身后,那面亲卫折冲府的府旗缓缓落下。当然陈应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给他准备战旗。陈应朝着梁赞使一个眼色,梁赞会意赶紧跑回堂内,快速抱出一匹白布。 陈应取出白布,估莫着撕下莫约六尺左右。咬破手指,在上面用手指写下“定远军第一折冲府”八个字。 陈应不待血迹晾干,拿着书写着“定远军第一折冲府”的白旗,递到张怀威手中。 陈应大吼道:“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必须血来还!” 亲卫折冲府一千五百余名将士齐声大吼道:“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必须血来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陈应点点头,道:“很好,很好!” 刘忠直和殿中监门率士兵们都脸色大变。 陈应又道:“折冲都尉梁赞!” 梁赞陡然一愣,他刚刚被任命为亲卫折冲府果毅副尉,此时居然被提升为折冲都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刘统轻轻踢了梁赞一脚道:“末将在!” “原东宫右率卫勋一府,全府改编为定远军第二折冲府,下辖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团共五团,所部一千五百人马!” 同样一面陈应用鲜血书写的“定远军第二折冲府的战旗递到了梁赞手中。” 陈应快速的完成了全军整编,勋二府改编为定远军第三折冲府以刘统担任第三折冲府都尉,原东宫右卫率翊一府改编为定远军第四折冲府,下辖第十六、至二十团,段志感担任第四折冲府折冲都尉。以翊二府改编为第五折冲府,以张士贵为第五折冲都尉。以越骑军,改编为定远军第六折冲府,以罗士信为折冲都尉。 东宫右率卫四个折冲都尉和八个果毅副尉,除了段志感和张士贵之外,其他人员,陈应一个没有用。 看到陈应公然叫板,杨则和刘忠直皆如丧考妣。 第五十七章请陛下主持公道(三更求订阅) 魏晋南北朝以来,地方凡拥兵者必成军阀,但凡势大者必然克上。 自东晋北府军将领刘裕借平定刘牢之、桓玄之乱渐渐控制北府军权,后践位建立刘宋,刘宋末年,将军萧道成渐渐军权,后践位建立南齐。时隔不久,南齐末年萧衍践位建立南梁。南梁在侯景之乱后,将军陈霸先又践位建立南陈。 不仅南朝宋齐梁陈是这个模式,北朝也是如此,北魏末年,暴发了六镇起义,北魏在镇压六镇起义过程,宇文泰和高欢开始以军功起家,先是将北魏分裂东西两魏,而后宇文泰的侄子和高欢的儿子,分别践位,建立北周和北齐。到了北周武帝宇文邕时期,北周灭掉了北齐,在这个过程中,杨坚崛起,随后践位建立了隋朝。 正是因为这种臣强则篡位的现状无时不在,无地不有,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整个中原的一种思维惯性。 人人都认为,事情一定是这样的,人人都认为,事情一定会这样的。然后,因为人人都这样想,事情就真的这样了。 陈应刚刚在战场上崭露头角,通过践位建立唐朝的李渊,很自然的认为陈应会反。然而此时,公然叫板刘忠直,这让杨则非常愤怒。面对梁师都以延安郡王,官居一品太师的拉拢,陈应可以不为所动,出言骂死陆季览。 陈应怎么可能会反。 可是,刘忠直一上来就连番质问。对于陈应收降梁师都的降军,武装成军的事情,陈应、录事参军杜善果和他这个灵州长史,三人同时向朝廷奏报此事,刘忠直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刘忠直假装不知道。 或许,朝廷的诸公不清楚陈应的能量,还以为陈应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可以随便伸出一根手指,捏死陈应。然而,作为最近观察陈应的他,非常清楚,别看陈应年轻,可是他真的要反唐,整个关内道和整个西北则瞬间变天。 此时,杨则有些明悟。 最过无情莫过于帝王,在帝王眼中,不管臣子的本心如何,只要臣子具备了造反的实力,就设法限制他。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杨则伸手摸向剑柄,一旦陈应造反,自己这个灵州长史的脑袋不大不小,正好用来祭旗。 也罢,死就死吧! 就在杨则闭目等死的时候,陈应突然再次喝道:“郁孤尼!” 郁孤尼虔诚匍匐在地上道:“我的主人,您的仆人在此!” 陈应大喝道:“郁射设部,改部为军,名曰胜捷军。以五人一伍,伍设伍长,两伍一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队,队设队正,两队一都,都设都头。五都为一曲,曲设军侯。五曲为营,曲设镇将。胜捷军下辖五营!” 通过杜善果的翻译,郁孤尼脸露欣喜的神色:“遵命!” 此刻,听到这话。刘统却脸色一僵。郁射设部只有六千余部曲,陈应此时却编出了五营,足足一万两千五百余突厥骑兵,这是要从突厥战俘中挑选六七千名俘虏,武装成军。此时经过改编,陈应手中控制的兵马多达两万余人马。 刘统暗忖“完了,完了,陈应肯定是想造反了!” 罗士信倒没有什么感觉,他感觉陈应就算是造李家的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李家的江山也是从杨氏手中夺过来的。陈应就算是夺了李唐的江山,也无可厚非。 事实上张士贵对李唐的忠心,其实还真谈不上有多少。张士贵的曾祖张俊,官北魏银青光禄大夫、横野将军;祖父张和,官北齐开府车骑将军;父张国,仕隋朝历任陕县主簿,硖州录事和参军,以军功授大都督。张士贵也是官宦世家,不过到了张士贵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他其实也是隋朝末年,聚众造反的反王之一。虽然武功不俗,战斗力也非常彪悍,只是他起事较晚,大业十三年开始在河南起事。可是河南地,李密当时是当之无愧的一哥,你敢在老子的底盘挑事,那还了得。李密麾下的任敬司率两千马步军找上张士贵,招降张士贵。 张士贵当时也是年轻气盛,不鸟任敬司。任敬司一见张士贵如此不识抬举,二话没有,一顿胖揍,张士贵刚刚拉起的几百名队伍,被任敬司,一击既溃。张士贵这才投降李唐。可是张士贵的名声不显,结果只被委任为一个校尉。 跟着陈应张士贵这才一路扶摇直上,从正七品致果校尉现如今,渐渐升为正五品折冲都尉。若是陈应造反,他就是从龙功臣。 要说在场的唐军将领,对于大唐无比忠心的人,其实还真不多。如今天下局势纷乱,有兵就是草头王,今天吃李家的粮,明天给刘家当差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当然,其中右卫率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如何月京、高允权、陆德操等,陈应直接一脚踹开,回长安当右卫率左右副率吧。 刘忠直突然悄悄向周围的殿中监门侍卫使一个眼色,众殿中监门侍卫身子颤抖着,慢慢挪动着。看着陈应似乎没有注意他,就朝灵州城门跑去。 看着刘忠直等人逃跑,张士贵拿起弓箭就欲朝刘忠直射去。 不等张士贵的弓挽开,陈应却冲张士贵摇摇头。 杨则看着陈应并没有对刘忠直痛下杀手,心中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又对陈应担心起来。 一旦刘忠直跑回长安,肯定会对李渊加油添醋,极力编排陈应。到时候陈应就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刘统疑惑的望着陈应道:“总管,如今开罪刘忠直,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应虽然连败突厥四阵,然而若是对上李唐倾国之兵,还真不见得有什么优势。枪骑兵克制突厥人装备粗劣的骑兵而言,自然是无往不利。 可是,枪骑兵也不是万能的,特别面对诸兵种联合的唐军部队。让唐军在野外摆开阵势,特别是万箭齐放,别说枪骑兵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余人,就算人数翻上十倍,也不够唐军射杀的。陈应可以用床子弩、硬弩和强弓,组成三叠阵,三波箭雨,将突厥骑兵射崩,同样唐军也可以射崩陈应的枪骑兵。 “这都不是事!”陈应转身望着众将士,不以为然的笑道:“全军刚刚整编,诸事纷杂,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刘统如今上了陈应的贼船,他下也下不去。如今他与这定远军众将士一样,与陈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着陈应不以为然的样子,就上前劝道:“总管,万事谨慎为上!” “谨慎什么?”陈应依旧是那一副让人痛恨的神情。 刘统神色凝重的道:“朝廷肯定会对总管不利!” 陈应道:“你是说刘忠直返回长安,会编排本总管?” 刘统心中甚是郁闷,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吗?陈应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陈应看着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和段志感,就连毕信也是一脸担忧。陈应笑道:“真以为他刘忠直可以只手遮天啊!” “疏不间亲,远不间近!”张士贵并不反对陈应造反,哪怕陈应只要连胜大唐几阵,大唐肯定会想方设法招抚陈应,到时候陈应至少会是一个开国公爵。但是该做的准备一定要准备充分。 陈应道:“杜善果!” “下官在!” “向陛下拟奏折!”陈应想了想道:“灵州总管府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刘忠直,日前向本总管索贿万金,良马百匹,突厥女奴二十,本总管毫不客气的拒绝,但凡战场缴获,理应上缴国库,岂可私用。观军容使,威胁本总管,言走着瞧。武德二年二月初三,观军容使刘忠直,假借巡视红山堡、薄骨律城之机,陡然南下。臣发觉之时,刘观容使已接近原州。臣对陛下忠心天下日月可鉴,臣为示清白,特辞去凡勋官显爵,幽拘草庐,请陛下主持公道!” 刘统目瞪口呆。 张士贵膛目结舌。 杨则心中万千草泥玛呼啸而过。 “这也行~” 第五十八章会不会反(为书友37036439漂红加更) 长安,东宫。 自从陈应被李渊以灵州总管总管六州军事的的圣旨下达以后,太子李建成就病了。 其实,李建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得的只是心病,不过,李建成食而无味,寝不得眠,身子却日渐消瘦。 李渊初时还以为李建成在赌气,可是这样过了一个月。李建成暴瘦近二十斤,李渊感觉不太对劲,命太医前往东宫为李建成诊病。 太医诊治完李建成的病,赶紧被招到甘露殿问话。 “太子,得了什么病!” 太医张公略(老程偷懒,没有去查这方面的资料,此处向大唐仙医作者秃笔居士致敬,借用人名)恭恭敬敬的朝李渊施礼:“回禀陛下,太子殿下邪风侵袭,虚火上升,臣以施药,并无大碍!只是……”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可是看着李建成日渐消瘦,李渊也于心不忍。李渊心中一紧:“只是什么?” 张公略沉吟道:“只是太子殿心中有一口郁结之气,凝而不散,长久下去,恐怕……” 李渊不耐烦的挥手让张公略退下,事实上李建成有心事,李渊又何尝不知?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迈着小碎步跑到李渊面前:“陛下,灵州奏折,走得是八百里加急。” 李渊一听是灵州的消息,还以为突厥又集结兵力攻打灵州呢。可是当李渊展开奏折一阅读,鼻子差点气歪了。灵州奏折有三份,分别是灵州总管陈应一份,灵州长史杨则一份,还有东宫右卫率录事参军杜善果一份。这三份奏折所奏事情却不同。杨则所奏是梁师都以尚书陆季览出使灵州,欲行招降陈应。结果,陈应痛斥陆季览与梁师都、不忠不仁不孝不义,是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 结果陆季览居然被陈应活活骂死。 李渊自然知道陆季览此人,他早年在入长安的时候写过一首咏梧桐“摇落依空井,生死尚馀心。不辞先入爨,惟恨少知音。”当年李渊曾评价此诗为无病呻吟,并且交恶陆季览。就在这个时候,陆季览居然被陈应活活骂死,李渊心中甚是高兴。李渊提起笔,在杨则的奏折下任性了写下了四字评语“大快人心”,另擢升杨则太中大夫。赏灵州总管三千匹帛!” 杨则本人从四品下阶中大夫散官,现在因为这份奏折,特此擢升为从四品上阶太中大夫。不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会哭还是会笑。 接着,原右卫率录事参军(录事参军并不是参谋长,而是相当于监军,有直奏之权)杜善果奏报:“天气即将回暖,突厥游骑侦察灵州甚密,进入二月以来,灵州已与突厥斥候交手百余次,胜多败少,斩首三百余级!” 可是,当李渊看到陈应的奏折时,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李渊愤愤的骂道:“刘忠直你这个狗货,辜负朕的厚望。” 然而,没过几天。太子李建成的病却突然恶化,上吐下泄,怎么也不见好转,现在还突然吐血昏迷,李渊顿时大急:“来人,摆驾东宫!” 正在说话间,一名身穿破破烂烂宦官服服饰的人闯了进来,一面连滚带爬跪倒在李渊面前一面连声惊叫:“陛下……陛下不好……那……那姓陈的……反了……” 一阵恶臭自他身上散发了出来,李渊的目光都不由的望着此人。好一会儿,这个神色极为狼狈的人居然是刘忠直。李渊被刘忠直身上散发的恶臭差点熏晕了,当即掩着鼻子斥骂道:“你这狗货,什么不好了,又有谁反了?” 刘忠直终于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来到长安。这些日子自离开灵州以来,刘忠直风声鹤唳,如同惊弓之鸟,日夜担心受怕。做梦都是陈应砍下了他的脑袋。所以他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原本灵州至长安足足两千余里路,刘忠直居然用了七天时间,在武德二年二月初十抵达长安。 这七天以来,刘忠直像其他殿中监门率的士兵一样,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可是太监这个稀有物种和正常男人不一样,他们没有***,撒尿的时候,很容易溅到自己身上。短短七天功夫,刘忠直就把自己弄成了后世的一个著名品牌——老坛酸菜。 刘忠直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连裴寂也在场,顿时脖子一缩,支支吾吾起来:“便是……便是那个灵州总管陈应……” 一语甫出,裴寂心中顿时一惊,他脸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听而不闻一般。 李渊闻言,突然想起陈应的奏折,他瞥了刘忠直一眼,道:“你且细细道来!” 刘忠直听这话,回想起这连日颠簸的痛苦,不禁悲从心来,眼泪如同决闸的洪水哗哗而下:哭诉道:“陛下啊……奴婢,差点再也见不到您了……姓陈的,他要造反了,差点要杀了奴婢祭旗,要不是奴婢见趁逃得快,奴婢,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尽管刘忠直表演极佳,然而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李渊认为刘忠直在演戏,哪怕他的演技入木三分,李渊依旧是半点不信。 李渊冷冷的道:“好啊,他是怎么反的?” 作为宦官,他们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九五至尊。在皇宫大内数千宦官,其实能出头的不过渺渺数人,每一个可以混出头的宦官,都是人精。当然察言观色的本身,那是如火纯青。刘忠直听出了李渊心中的不满,顿时心中一惊:“怎么回事,风向不对?” 刘忠直道:“他私通敌寇,招降纳叛……盗卖军械,卖官鬻爵……” 说到这里,李渊的脸色越来越冷:“还有吗?” 刘忠直打了一个冷颤:“没……没……没有了!” “来人!”李渊沉声喝道:“将这狗奴才拉出去,杖……毙!” “陛下,冤枉,冤枉啊!” 几名壮硕的宦官一拥而上,拉起刘忠直不由分说就朝外走。不时,刘忠直凄厉的惨叫声在殿外响起。 李渊突然若无其事的笑道:“裴监,你说这陈应有无野心?” 裴寂的眉头深蹙,李渊问的这个问题,也让他想不透。 陈应要有野心,他完全可以满足刘忠直的要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根本不是问题。陈应以前籍籍无名,本是万年县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 要说陈应没有野心,此时还真看不出来。灵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无论是突厥或是梁师都或大唐,都视灵州为咽喉之地。无论是面对突厥、还是梁师都,陈应都可以左右逢源,待价而沽。 然而陈应却会骂死陆季览,公然喝骂梁师都,对于梁国这个后路,基本上已经断绝了。 裴寂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现在知道李渊只是怀疑陈应,这个怀疑本身并不具备什么说服力,但是裴寂的聪明之处,就是既不想承担视察之罪,也不想得罪陈应这个大唐后起之秀。 于是,裴寂躬身道:“臣愚钝,猜不透此人!” 第五十九章带兵去要人(一更) “猜不透!”三个字,很自然的暴露了裴寂为人处世的谨小慎微。但是这三个字也可以有很多解释。 李渊顿时沉默了。 裴寂问道:“他要是有野心,为何要拒绝刘忠直?” 李渊瞬间明悟了。 刘忠直的胃口虽然不小,可是与江山社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况且西北苦寒,地虽多,却非常贫瘠,李渊划给陈应名义上管辖的地方,相当于汉朝时期的灵武郡,然而即使在强汉时期,灵武郡人口不过二十余万,以十户供一丁的原则,陈应控制那么点人口,养兵五千就是极限,就算有野心,野心再大又能如何? 在这个时候,裴寂又道:“就算陈应再有野心,他的年龄也太小了!” 听到这话,李渊已经完全放心了。 陈应如今弱冠,在这个时代,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说法。就算有英雄豪杰,也不会投效陈应,无兵无将,没有能臣谋士相助,陈应想办天捅破,就算有心,也会无力。 李渊登上大驾玉辂,朝着东宫走去。 望着李渊的背影,裴寂一脸苦笑。 李渊猜忌性非常重,裴寂却知道大唐此刻根本没有实力折腾。稳定压倒一切,且不说陈应未反,就算真反了,也要捏着鼻认,因为大唐实在没有办法树立一个连强大突厥都束手无策的人。 尽管裴寂和李渊私交关系非常好,却不代表二人的理念和思想一般无二。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因为二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自然不同。李渊是皇帝,他考虑事情的出发点,从来都是李氏万世一系的江山社稷。只要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地位,就毫不犹豫的除掉这个人。 在与窦建德和王世充争夺天下的过程,王世充和窦建德都先后战败投降了李唐。然而,二人的待遇却大不相同。窦建德虽然兵败投降,然而李渊却毫无迟疑的斩了窦建德,因为窦建德仁厚,深得人心。这对于李唐而言,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而王世充被押倒长安之后,李渊却放了他,虽然最终他被独孤修德所杀,事实上却是私仇,与李渊无关。李渊只所以会放掉王世充,主要是因为王世充滥用酷刑,痛失人心。就算让王世充返回东都,他连旧部都招不到。对于李唐没有威胁,所以他可以活。 但是裴寂则考虑的问题和李渊不同,他考虑的则是江山社稷和民生问题,陈应是一个良将,若是被李渊逼反,那肯定会起到一个恶劣的榜样。将来谁还敢投降李唐? 所以,哪怕陈应真有反意,只要他不正式举起反旗,裴寂是不赞同将陈应扼杀在摇篮里。因为这样以来,会加重李唐统一天下的进程。如果真到了陈应造反的时候,李唐军队镇压陈应就有理有据有节,大义不亏,天下人也无话可说。 要说李渊与裴寂的最大的区别,裴寂只是腹黑,而李渊从心到外,都是黑的。 …… 就在刘忠直离开灵州返回长安的时候,陈应还像没事的人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可却愁坏了张士贵、张怀威、刘统、段士感、梁赞等人,他们做梦都担心朝廷大军杀到灵州,或是宣布陈应为叛逆。 不过,让众人提心吊胆的事情最终并没有发生。 陈应则依旧带着部队正常出操训练,时不时的带着骑兵朝着突厥汗帐所在的怀远晃悠一圈。 虽然陈应一直没有对怀远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但是处罗可汗可是吓坏了。 他打定主意,只要开春,天气转暖,他立即率领突厥人北上,就算在漠北冻死,也绝对不来怀远。 这太吓人了。 陈应率领枪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千五之数。可是甭管突厥出动多少骑兵驱赶,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现在整个怀远城,突厥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东宫右卫率将领如何月京、高允权、陆德操、魏文忠等人,陈应也没有让他们立即返回长安,而是带着他们进行每日每夜的操训。当然,对于李建成的知遇之恩,陈应还是相当感激的。他也不想八年之后,如果大唐还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运转下去的话,玄武门之变最终不可逆转,帮助李建成训练出一支职业化、正规化的军队,不至于让李建成输得太难看。 陈应没有自负的认为,自己会成为这场命运博弈的胜负手,他只想尽人事,听天命。事实上在玄武门之前,提醒李建成根本没有用。魏征也不止一次提醒李建成,要想社稷安稳,必杀秦王,只是可惜,李建成根本没有听进去。 此时,陈应把东宫右卫率诸将领,当成普通士兵一样训练,交给他们一些后世的军事,虽然这些知识只是些微观的、战术方面的东西。但是不可否认,这些东西却非常重要。 武德二年二月二十七日,陈应被梁赞、张怀威、张士贵、刘统、毕信等核心人员堵在总管府里。 陈应望着神色揣揣不安的众人,悠悠笑道:“怎么,终于忍不住了!” 刘统实在不明白陈应在这一系列之事件之中的动作,如果真想自立,就应杀掉刘忠直,隔绝长安的消息,然后分别与梁师都、突厥结为同盟,互不侵犯。再充分准备,迎战唐军。可是陈应不仅放刘忠直返回长安,反而一切如常,既没有准备物资器械,也没有备战的意思。 “将军,难道准备束手待毙吗?”刘统实在忍不住的问道。 “束手待毙?”陈应道:“这话怎么讲?” “刘忠直此时就算爬也该爬到了长安,以他的为人,肯定会极力编排将军的不是!”刘统郑重的道:“李唐国主……” 陈应咳嗽一声道:“是陛下!” “对,陛下!”刘统接着道:“陛下若调集大军攻打灵州,难道将军就忍心看着众兄弟尸首分离吗?” 陈应道:“唐军为什么会攻打灵州,他们吃饱了撑的吗?” 张士贵道:“将军有把握唐军不会来攻打灵州?” “你们啊……都想多了!”陈应噗嗤一笑道:“打灵州,难道就凭刘忠直一面之词?若是当初真杀了刘忠直,咱们就真撕破脸了,可是刘忠直好好的逃回长安,若本将军有心造反,岂容他逃回长安?更何况……李渊还没有糊涂!” 众人面面相视,实在难以理解陈应自信的由来。 事实上,陈应虽然对于权术之道,并不精通。他只是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问题,李渊生性多疑,而且擅长卖弄他的帝王权术,所以陈应这才故意激怒刘忠直,吓走刘忠直,然后联合杨则和杜善果。 要说杨则和杜善果那可都是忠臣,可是正是因为他们是忠于李唐朝廷的忠臣,更加清楚陈应在灵州的能量,一旦陈应造反,李唐西北就会乱成一团,陈应此时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子,顶在李唐的腰眼上。只要陈应发力,李唐肯定会受到致命一击。 在得到陈应保证,李唐不派兵攻打他,他绝对不扯旗造反的保证后,杨则和杜善果就按照了陈应的意思,向李渊递交了奏折。 有杨则和杜善果作背书,李渊又先入为主的认为刘忠直是索贿不成,恼羞成怒,构陷陈应。听到陈应的解释,刘统暗中欣喜。 陈应年纪虽轻,却没有失去理智。此时他们的势力还非常弱小,如今占据灵州只要好生经营数年,坐看李唐与河北窦建德、洛阳王世充争夺天下,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引兵入关,成就王图霸业。 刘统仿佛要哭了出来,他不是被陈应的话所感动,以他的智商还不至于如此,他是觉得自己果然遇上了这样一位旷世明主!以如此不利之局面,还能转眼扭转过来,并且一举成为奠定军心国本的远虑深谋! 一时之间,他对灵州的未来充满了自信。对陈应的充满了崇拜,但觉能在如此明主的羽翼之下为臣子,实在是自己三生大幸! 张士贵则道:“现在,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陈应道:“建高炉,修铁坊!” 陈应有意将根基扎在灵州,也不太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戒心跟警惕,主要在于灵州处于战略咽喉之地,位于突厥入侵的最前沿,稍有野心的人都不会将目光放在灵州。况且灵州地方虽然大,但是由于降雨量稀少,发展耕地成效有限。 即使不考虑地形与势力冲突的限制,灵州总管六州,折算面积约二万倾,但是超九成都是种下一斗可收七斗的薄田。二万倾田地,一年能产一百多万石粮食已经是极限了。前提条件是陈应要拥有十数万人口。 可是现在灵州的人口实在太少,灵州如此有限的生产力,即使开发好,养二十余万民、组织军队超五千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然而,陈应却没有打算把灵州打造成一个粮食生产基地,而是成为一个工业基地。灵州周边,有着丰富的煤炭、钢铁资源,完全可以打造成一个以煤炭、钢铁作为主要产业、以灵州三座盐场作为基础,形成以煤、铁、盐为第一主要产业的工业重镇。 刘统等人得知陈应居然有这么大的计划,顿时惊呆了。毕信道:“可,总管,无论垦荒,还打造工厂,可是人口成了太少,咱们没有那么多人啊!” “这个?陈应想了想道:“人口嘛,这样刘统,你去出使去突厥,告诉他们把他们以往返劫掠的汉人奴隶给我放回来,否则本总管将带兵去要人!” 第六十章最后通牒(二更) 自大业六年,隋朝黄门侍郎、参赞政事、西域经略使裴矩设计诱杀始毕可汗宠臣史蜀胡悉,始毕可汗开始敌视隋,屡次派兵试探隋朝边境,不过在这一段时间内,始毕可汗始终没有占到便宜。直到大业十一年,始毕可汗趁杨广北巡,率数十万骑策谋截击,义成公主遣使告变,杨广驰入雁门(今山西代县)被围,突厥急攻雁门,四十一城克其三十九,劫掠二十五万余百姓北还。 至此,东突厥开始拉拢隋朝各地群豪叛徒,薛举、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人纷纷称臣求援,东突厥扶持他们以分裂隋朝。当然突厥的支援不是无偿的,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为获得突厥的支援,纷纷展开了肮脏的人口交易。 隋朝熟练的工匠、青壮、妇女据不完全统计,沦为突厥奴隶的,不下百万人。其中义成公主手中直接掌握十万余人。 陈应要开发灵州,没有人力资源,一切都是枉然。他在这个时候,如果从关中吸引人口,肯定会引起李渊更深层的忌惮,所以陈应把主意打到了突厥人头上。 陈应放出豪言:“让突厥人将汉人奴隶放回来!” 这个豪言自然不是说说,而是需要实力支撑。如果陈应实力,就算陈应巧舌头如簧,突厥人也不会理会陈应,然而陈应拥有威胁突厥人的实力,哪怕态度再恶劣、言词再如何嚣张,突厥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陈应自然不会是说说而已,就在以刘统为使者进入怀远城的同时,陈应命整编后的定远军第一、第二和第六三个折冲府外加胜捷军左右两营,共近万名步骑,在罗士信的率领下,自灵州北上,抵近沃野(今平罗县境内)。与此同时,定远军第三、第四、第五与胜捷军前后中三个营共一万两千余人马在张士贵的率领下,渡过怀远城南十五里处的横羌渠,背靠横羌渠扎下大营。 陈应此举的用意非常明显,一旦突厥人拒绝陈应的要求,那么陈应就会自沃野向南,南北夹击怀远城。 陈应根本就没有给突厥人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遵守陈应的要求,交出俘虏汉人,要么战争。 为了增加自己的手中的筹码,陈应甚至放开了突厥战俘的脚镣,告诉突厥战俘,参加唐军,可以直接斩突厥首级一级,可以直接获得大唐白籍。 让张怀威担心的突厥战俘逃亡和哗变事件,最终还是出现了。然而却在陈应的预料之内,以阿史那、阿史德、胡禄屋、拔也、阿跌、同罗、仆骨等突厥贵族为首的数百名突厥战俘在拿到兵刃之后,想造反叛逃。 还没有轮着唐军出手,一名壮硕的突厥战俘用生硬的唐言问道:“杀掉这些叛徒算吗?” 张怀威在得到了陈应的首肯后,冲这名战俘点点头:“算!” 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撕杀开展。唐军士兵未发一箭,一动一刀,将近六百名突厥贵族叛乱的战俘被杀得干干净净。六百颗鲜血淋漓的首级,被斩下来,送到野猪岭的京观上,为这座巨大的京观增砖添瓦。 张怀威疑惑的问着这名兴致勃勃砍下惜日袍泽首级的俘虏道:“你们为什么不跑?” “傻子……傻子才跑!”那名壮硕的战俘道:“给唐人干活每天可以吃两顿饭,一顿稀一顿干,有时还能吃到肉!” 陈应自然清楚,突厥是采取奴隶制,不光是汉人和其他胡族是突厥人的奴隶,事实上也可以说除了突厥贵族之外,普通突厥人也是奴隶。他们的待遇只是比普通汉人奴隶和胡族奴隶稍强一点。 陈应已经给他们画下了一个巨大的画饼,可以成为大唐白籍,接受大唐军队的保护。这些突厥人尽管思想落后,但是不代表他们是一个傻子。此时的突厥人也好,吐谷浑人也罢、羌人、吐蕃人都差不多,他们脑袋中并没有非常直观的国家和民族观念。 华夏民族产生国家和统一观念,是历经了春秋和战国近八百年的频繁战乱,华夏人意识这种松散的政治组织关系是一切战争的根源。于是秦始皇可以顺利统一天下。哪怕秦末诸侯纷纷造反,然而刘邦却轻易干翻了项羽,正是因为项羽要恢复春秋和战国的这种名义上的统治,而刘邦代表的汉国,却是准备统一天下结束乱世。 所以突厥人战虏心中此时还没有国家和民族观念,他们很容易接受成为唐人这个事实。 望着这名壮硕的战俘,陈应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壮硕的战俘,赶紧匍匐在地上,如同郁孤尼一样,上前亲吻着陈应的靴子:“回禀主人,我叫易思卡尔,没有姓。” 陈应闻言皱起了眉头道:“这是什么鬼名字!” 他本想将这些突厥人统一划归在郁独尼麾下管辖,突然心中一动。 只要是权力,就需要制约。 一个政权越是扩大,内部的人员就会越多,人越多,派系就会越多,若是其外有强敌,或许会压得内部各派系团结起来,但若是外部压力陡降,就会出现“外无敌国外患者”的情况。所谓“敌国”者,不是敌对国家的意思,而是势均力敌之国的意思。 华夏每逢大一统之后,内争便要抬头。就是其处于“无敌”状态之中,争夺是全人类的天性,当整个民族对外已经争无可争,其争夺自然要转而向内,而一种状态持续得久了,就会形成惯性。乃至传统。 尽管陈应不是帝王,但是他感觉权力必须受到制约。不怕权力放进笼子里,总有一天会迷失自我。如果陈应只是一个小小的折冲都尉,上有右卫率管辖,他绝对不会生出异样的想法。 可是李建成给他第一次平定旁企地之乱时临机决断之权,陈应有点飘飘然了。可是这次支援灵州,统率万军,陈应便宜行事,就已经产生了不能自制的心理。 掌握了这权力之后,他们也将拥有一切——金钱、美女、土地、名马、宝物,只要是想得到的东西,他们就可以得到。 但这就是权力,是这个世界上比金钱、美女、土地、名马、宝物更加令人疯狂的东西。人为了这个东西。可以不忠,可以不孝,可以不仁,可以不义,可以背信,可以无耻,可以为所欲为! 如今,郁独尼已经拥有六营一万两千五百余人。已经成为灵州总管府最大的兵头,领兵数量远超罗士信和张士贵等人,若是对于郁孤尼的权力不加以限制,恐怕日后郁孤尼会成为另外一个安禄山。 陈应道:“易思卡尔,我赐你姓陈,名劲勇!” 易思卡尔兴奋大的喜,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陈劲勇,叩谢主人赐名!” 陈应又道:“本总管委任你为速捷军统军,速捷军下辖五曲,每曲五百人!” 陈应解放的战俘并不多,只有两千五百人。 武德二年二月二十八日,陈应带着两千五百速捷军与胜捷军、定远军会师在横羌渠河畔。 张士贵率领众将士兵前来迎接陈应,郁孤尼道:“主人,刘都尉已经进城快一个时辰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不如,仆率部冲城!” 陈应摇摇头道:“暂时不需要!“ 陈应顿了一顿,望着张士贵道:”张士贵,射书怀远城,若本总管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半个时辰后,立刻攻城!” 第六十一章愤怒(三更) “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先吃一顿热的!”陈应下令道:“命令全军埋灶造饭!” 整个灵州如今三军,定远军、胜捷军和速捷军的伙头军们开始忙碌起来。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连做饭带吃饭,时间其实并不宽裕。 用四辆雪爬犁组成的中军帐军内,陈应带着众将领开始吃饭。饭是关中小米饭,菜也简单,就是三羊烤全羊。 最让众人意外的是阿史那思摩,居然可以入帐。虽然他拿着刀子,分割羊肉,然而这个举动虽然是仆役所执,但是却代表着阿史那思摩已经得到了陈应的信任。 武将吃饭,根本没有什么形象可言,都是大口吃肉,声音之大,可以自行脑补。 …… 怀远城,处罗可汗王帐内。自一个时辰之前,唐军刘统进入怀远,突厥麾下的各大叶护、设汗、特勒们开始吵成一团。 汉人奴隶,对于突厥各大贵族而言,就是财富。而且是相当宝贵的财物,因为汉人的手太巧了,他们织的羊毛毡比突厥妇人织得更细、更加柔软。同样,他们的那双巧手,可以鞣质出良好的皮革,可以酿造出美味的美酒,可口的饭菜,也可以搭建起舒适的帐篷。 特别是汉人女奴,那皮肤细腻如羊脂,柔滑如丝绸,特别是娇小可人的身段,让突厥勇士们特别有征服的成就感。汉人女人根本不像突厥女人,事实上突厥勇士,根本看不上他们突厥女人,突厥女人不仅,而且更加没有情调。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刘统带着陈应的命令,让他们放掉所有的汉人奴隶时,突厥贵族们顿时就炸了窝。 “跟唐人拼了!” “凭什么放掉,你们谁要放就放,反正打死我,我都不放!” “不放,就是不放,要战就战,怕他做甚!” 处罗可汗看着刘统到来,特别是刘统提出了陈应的要求“放掉所人汉人!”听到这一句话,阿史那俟利弗设的精神状态就不好了。 他在义成公主的支持下,登上了东突厥汗国的汗位,他盘算的都是东突厥汗国战略如何进行。与大唐为敌实为不智,大唐军队的战斗力,刷新了他对唐人的认知。要知道此时唐国拥有两百余万户,就算百户出一骑,也可以组织两万那种可怕的骑兵。 这些慷慨激昂的,蠢蠢欲动的突厥贵族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唐军骑兵那种可怕的战斗力,从陈应所部唐骑,俟利弗设看到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在崛起。 俟利弗设更隐隐地感觉到,以后突厥所要面对的大唐,恐怕再不是任人宰割,肆意蹂躏的的对象了。他隐隐感到,两个国家再次相遇,打的就是国力争衡了! “突厥,能拼得过么?” 俟利弗设感觉脑袋被大帐里贵族们吵得头疼,再扭头看一下义成公主,然而此时义成公主却仿佛神游体外。 别说俟利弗设头疼,就连义成公主也感觉头皮发麻。陈应横空出世,连败突厥四阵,不仅打得突厥信心全无,就连她自己同样感觉束手无策。 如今,陈应兵分两路,北边绕至沃野,南边已经兵临城下,往西则是黄河,尽管此时冰雪没有完全融化,可是黄河之上,已经无法策马通行了。他们一旦失利,唯有向东,可是陈应一旦在东面埋伏下兵马,那么对于突厥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义成公主心中又有浓浓的不甘。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就在突厥贵族在俟利弗设吵成一团的时候,陈应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陈应抬着望着吃得满嘴流油的众将领道:“你们吃好了没有?” “吃饱喝足!” “那好,准备干活吧!”陈应拍拍手起身大喝道:“本想给他们突厥人一条活路,谁料到他们居然如此不识抬举,没啥说的,备兵将行!” “遵命!” 众将领此时也被陈应感染得自信满满,面对突厥大军,他们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浓浓的战意。 陈应率领唐军定远、胜捷、速捷三军各一部一万四千五百余人马浩浩荡荡北上怀远城。十五里的距离,本就不远。哪怕是步兵,也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抵达。 就在陈应率军北上一刻钟时间,不过走了五六里地,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名斥来前来中军。陈应得到消息,急忙骑上战马,率领胜捷军和速捷军骑兵加速北上。 时间不长,陈应骑着大青马,抵达怀远县县城南门。 突厥人果然如同陈应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坚持到底。而是开始打开城门,将怀远城和各部中的汉人奴隶释放出来。 具体有没有全部释放,陈应并不清楚。可是他来到怀远南门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汉人百姓,粗略估计也有三四万人。 冉闵骑着大青马,缓缓的走到这些汉人百姓面前,这些汉人百姓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人人吓得面如土色。 距离越近,这些百姓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看着这些神情麻木、瘦弱的身影,陈应脸上流露出愤愤之色。 突然,陈应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脸颊两侧被利刃划了两个深深的叉,额头正中还有一个深深的烙痕。陈应跳下战马,慢慢到来到这个瑟瑟发抖的孩童面前,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脸,问道:“孩子,还疼吗?” 听到这久违的乡音,孩子感觉由衷的亲切。陈应突然一把粗鲁的扯开孩童身上的破皮袍,果然如陈应所想的一样,上身布满密密麻麻亲旧交错的伤痕。陈应冲孩童道:“把你的伤让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看看去!” 孩童闻言,怯怯的退一步,突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顾天气的严寒,也不顾周围有无数妇女,他一点一点的把身上破烂的衣服扯掉,然后大步走向群情激愤的唐军士卒面前。 陈应大喝道:“全体都有立正!” 无论是速捷军和胜捷军,事实上他们都是突厥人。这些明显相貌特征有异的“突厥”人,让这些百姓非常恐惧。他们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在哪里。 就在这些骑兵之后,唐军浩浩荡荡的步兵开始出现。这些唐军士兵非常自然的列阵迎接这些百姓。陈应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将士们,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些孩子,这些兄弟姐妹,他们有什么过错,却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摧残?” 第六十二章后果自负(一更) 陈应心中非常愤怒,什么以德报怨,什么以德服人,统统都是狗屁。在后世,全体中国人都对汉唐非常怀念,怀念汉唐强大,怀念汉唐的盛世,更加怀念汉唐尚武精神。 要说汉朝开国刘邦虽然粗鄙,没有什么煌煌文采。然而汉朝却像是一个真性情的铁血男儿,匈奴人在白登山包围了刘邦,刘邦采用陈平的计谋,向冒顿单于的阏氏(冒顿妻)行贿,才得脱险。刘邦当时归来以后,定下国策,积攒实力,以图复仇。 历经惠帝刘盈、高后吕雉、文帝刘启、景帝刘桓至武帝刘彻初六十余年,西汉一直对匈奴采取和亲和防御战略。匈奴南下的次数减少,使西汉获得厂巩固政权和进行战略反击准备的时间。西汉实行重农抑商,鼓励生育,崇尚节俭等一系列与民“休养生息”的措施,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人口也得到较大增长。汉高帝时平定了异姓诸王,文、景帝时,又采取许多措施削弱了形成割据势力的同姓诸王,特别是景帝时期,周亚夫平定了吴、楚等七国的叛乱,加强和巩固了中央政权。经过四朝努力,汉朝终于建立了一支足以和匈奴抗衡的军队。 于是汉武帝对匈奴展开的倾国之战,卫青和霍去病两征漠北,大家都清楚。然而汉武帝打败匈奴,此时并不有结束。汉武帝以后,汉宣帝接着对匈奴讨伐。最终在汉朝百余年的持续不间断打击下,匈奴被分裂,南匈奴投降,北匈奴西迁。 到了唐朝的突厥,依旧如此。经突厥兵临长安城下,李世民认为这是奇耻大辱,随后开始反击,先将东突厥消灭,随后又引兵西进,把西突厥灭亡,突厥余部逃至红海岸边。 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幕,联想到了很多东西。汉朝可以原谅匈奴,接纳匈奴,因为汉朝把匈奴打败了,打惨了,打得跪地投降了。那样可以原谅。唐朝原谅了突厥,因为突厥人也同样被打得不复存在了。 历史恰恰有着惊人的相似。天朝初期,采取了五项原则,后来又采取中ri友好的政策,这个政策几乎于汉初采取和亲政策,只是权宜之计。然而,时过境迁,满清奴化中原近三百年,培养了大批的奴才,奴役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精神。 非常可笑的人,很多人忘记了南京,忘记了rb人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原谅,是强者的权力。弱者是没有资格原谅的,弱者唯有自强。 怀远城下,陈应重新跨上大青马,冲这三四万被解救的百姓大吼道:“诸位将士,诸位父老乡亲,陈应在此立誓,对于胆敢欺负我们的人,对于那些惨无人道的畜生,就六个字儿!血还血,命还命!若违背此誓,犹如此箭!” 陈应还真没有寸劲直断横刀的本领,只要拿出一只箭矢,用力折断。 “以血还血,以命还命!”附和的声音潮水一般的响起,彻地连天。 就连最温和的汉人,也在看到自己同胞,看到那些柔弱的妇女儿童,遭到了这种惨烈的对待之后。变成了一头头地猛兽。 怀远城内,俟利弗设听到对面传来如同山呼一般的吼叫声,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汉人不缺少聪明才智的人才。无论隋朝名将军韩擒虎,还是高颖,以及杨素都是让突厥人闻之色变的人。 现在又多了一个陈应,俟利弗设心中甚是担忧。 血性是一个民族不可或缺的东西,没有血性,就是一群绵羊。人数再多,只能任人宰割。既使突厥族在全族最强盛的时候,也不过拥有三百余万人,这其中还包括依附他们的鲜卑人、吐谷浑人、还有其他各族部落在内。相较之下,汉人仍是他们的十数倍。 这个时候,汉人的血性并没有泯灭。骨子的血性,只是被暂时的压制住了。 汉人有一种保守的思想,就是出头的橼子先烂,枪打出头鸟,没有一种冒险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即使在五胡乱华时期,汉人也不是没有一点抵抗,从最初的刘琨,祖逖、冉闵以及后来的张育,有名或无名,总之,也有无数次的反抗。 一头狮子率领的绵羊可以轻易打败一头绵羊率领的老虎。历史上中国就是一直是由绵羊率领老虎,让无数老虎有血性,有报负的英才,只能含恨而终。 就在这时,激愤的人群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陈应大喝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受苦了,本总管告诉你们,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现在本总管就带你们回家。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辱你们!” 数被胡人当牛做马汉人,开始大声哭泣。当然,这是喜极而泣。他们发自内心的大吼道:“大唐万岁,陈将军威武。” 汉人百姓是朴实的,只要能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任劳任怨。汉人的百姓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无数民族在历史上长河中,渐渐的汇聚到了汉人这个大家庭中。 “大唐万岁,陈将军威武!”三四万百姓,一万四千余军队,整齐的发出巨吼,声音直接穿透云霄,响彻天地。 陈应策马来到怀远城下,众突厥人一阵战栗。陈应冲身边的陈劲勇(易思卡尔)道:“去,叫俟利弗设小儿出来答话!” 陈劲勇越众而去,冲到怀远紧闭的城门前。数万突厥骑兵,满是恐惧之色,却没有人射出一箭。陈劲勇用突厥语大吼道:“俟利弗设,我家主人找人问话!” 听到这话的突厥贵族们纷纷大急“可汗,去不得啊!“ “可汗,南蛮没安好心!” “可汗,就怕他们欲对可汗不利!”如果去了恐怕会遭受不测!” 俟利弗设满脸凄苦:“若是本汗不去,岂不是会给他口实,一旦唐军全力进攻,我们能往哪里逃?难道没有看到唐军骑兵的战斗力吗?唐军已经在我们最骄傲的领域打败了我们!” 众突厥人沉默不语,俟利弗设说得没有错,突厥人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的骑射功夫,可是自从陈应发明了马中三宝,唐军战马不会因为马蹄受伤而报废,同样,高桥马鞍和双边马蹬,解放了唐军的双手,也让唐军骑兵能又平又稳又快的策马奔腾。 俟利弗设为了显示他的胆量,也一个侍卫也没有带,只身到了陈应面前的五十步停下来! 俟利弗设道:“不知陈总管找本汗所为何事?” 陈劲勇赶紧给陈应充当翻译。 陈应道:“你若言而有信,放掉所有被俘汉人,本总管可既往不咎,若是接下来你的表现不能让本总管满意,后果自负!” 说完,陈应策马而走。根本不给俟利弗设反应的余地。 第六十三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二更) 灵州城西二十里的清水沟,这里本是黄河的一条支流,灌溉着灵州周边二三十万倾田地。此时在这条宽不过四百余步的小河河畔,在陈应的主持下灵州铁钢厂开始破土动工。 虽然已经进入了武德二年的三月分,灵州依旧寒风凛冽。然而干劲实足的灵州百姓,与战俘们,已经开始在额头冒出汗珠。 陈应并不是炼钢专业,他名义上的主持,只是提出一些参考意见。具体事情,还是由林传福主持。陈应主持修改的这座灵州钢铁厂,设计一天的产能为二万斤。也就是五吨,当然这个规模是类似于后家庭作坊级别。然而在这个时代,却已经是相当庞大的了。 林传福不愧为传奇匠师,他设计了一套水力地风箱系统,这个庞大的地风箱类似于一个手风琴。上下是木板。四周围着折叠地皮革。利用清水沟的水流落差,带动地风箱。陈应本想直接抛弃这种原始的风箱,改制造水力风扇式鼓风机。然而这个想法,刚刚提出来。 林传福就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陈应。 陈应被林传福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陈应红着脸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问题,问题大了!”林传福说到专业的事情就会变得滔滔不绝:“水力虽然强劲,可是转速太慢,怎么形成风?还有若提高速度,利用棘轮,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可是这样以来,又会出现新的问题,转轴易坏不说,怎么解决供风问题?” 事实上,经过林传福解释,陈应这才发现外行与内行之间的差距。在后世根本不成问题的齿轮、轴承、转轴还是润滑油,在这个时代都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利用地风箱式风机,反而是最经济最实惠的办法。 陈应这才非常放心的将修改钢铁厂的任务交给林传福。对于这座铁钢厂,陈应专门在清水沟河畔划出了近两千亩地作为工厂用地。整个工厂分别四大区域。既临河高炉区、煤炭储存区、铁矿石储存区以及工匠家属生活区。 四大区域,同时开工。近两万名青壮同时开工,整个灵州铁钢厂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那些刚刚从突厥人手中解救出来的汉人奴隶,身子太弱,需要休养,暂时还派不上用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汉人奴隶被突厥人放回,仅仅灵州当地接收了超过五万人,五万多张嘴每天要吃掉一山粮山。 灵州长史杨则率先支持不住了,他找到陈应埋怨起来:“陈总管,咱们的粮食可不多了,如果人再多下去,连一个月都支持不下去了啊!”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原本咱们不是缴获三万余匹马死马或伤马,把那些伤马,废马,全部杀掉吃肉!” “哎呦,陈大总管,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杨则叹了口气,脸色更加苦闷:“你是不知道,现在灵州有多少人吃饭了?” “多少?” “足足十万人!”杨则道:“以每人两斤粮食计算,一天就要吃掉二十万斤。况且无论修钢铁厂还是开采煤矿、铁矿,这都是重体力活,不吃饱,根本就没有力气干活。” 突然,陈应发现杨则眉宇并没有忧愁,反而一脸轻松:“杨长史似乎有妙计?” 杨则低头咳嗽一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居然被陈应看出来了。 杨则道:“总管,突厥被我大唐天威所震,放回之前劫掠的百姓,如此大喜之事,何不报捷长安?” 陈应这才发现,他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主人。有困难,就自己想方设法去解决,根本没有考虑过长安。 无论如何,这些百姓已经解救出来了,突厥人也是清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没有余粮养活这些奴隶,他们所以才会很痛快的释放这些被俘虏的汉人百姓。尽管俟利弗设被陈应打怕了,那些大部分突厥贵族其实并不怕陈应。 如果不是义成公主告诉这些突厥人,马上就要开春了,经过一个冬天的折腾,牛羊和骏马都掉膘严重,唐人不用打,只需要拖,就可以把他们拖得精疲力尽。只要到了冬天,一场白毛风吹下来,他们就会损失惨重。 有道是一年之季在于春,这句不仅仅是汉人适用,其实突厥人也适用。无论是什么样的动物,都喜欢在食物充沛、气候温和的时候交配繁殖。所以当春来草长的时候,战马也好,牛羊也罢,都开始发情。若是因为战争,就会耽误动物的发情,那么就会让突厥损失惨重,几乎与汉人颗粒无收的遭遇差不多。 但是突厥人却没有储藏食物的习惯,如果不是因为连年灾民,即使有地方颗粒无收,也不会造成大量灾亡。但是突厥人抗拒自然灾害的能力,比汉人更弱。刚刚渡过一个漫长而寒冷冬天的突厥人,此时他们的战马消瘦,牛羊掉膘严重,如果再爆发战争,他们只有喝西北风了。除非他们可以保证,这一仗绝对可以全胜。 无论突厥人释放这些被劫掠的汉人百姓是什么,但是对于大唐来说,这都是一件非常值骄傲和自豪的事情,自大业末年来,中原动荡不安,突厥人就把中原当成了自己的菜园子,随时可以来采摘。 只要陈应将这个消息报给长安,李渊绝对不会吝啬粮食。陈应自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直接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就劳烦杨长史写这个奏折吧,本总管可以与你联名!” 这边杨则刚刚把奏折写好,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有人前来道“启禀总管,急报”。陈应刚刚打开,脸色大变。 “怎么了?” 杨则紧张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贼他娘!”陈应愤愤的道:“朝廷新委派的观军容使在原州高平境内的六盘山脚遭袭,随扈从死伤大半,新任观军容使李道宗中箭生死未卜!” 杨则脸色大变。 这边刘忠直刚刚逃回长安,这边新军容使还没有来得及上任,又遭到袭击。此时陈应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六十四章大人物的待遇(三更) 陈应眼中闪过愤愤的目光,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新上任的李道宗在高平境内遇刺,过了高平境,就是灵州境内,陈应需要负责李道宗的安全。偏偏李道宗在高平境内就出了事情,恐怕李渊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搞得鬼。 一旦李道宗死了,李渊愤怒的怒火肯定朝着陈应发泄,罢官去爵那已经是轻的了。陈应绝对不会是束手待毙的人,可是在这个时代,他也不想反唐,现在反唐只是便宜突厥人。陈应并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传统思想约束,对于陈应没有半点约束力。 陈应思来想去,绝对不对让李渊多想。哪怕只身入长安,也不能任由李渊打成叛逆。 想到这里,陈应对杨则道:“立即命,陈怀仁准备手术器械和药材,随本总管去高平!” 高平距离灵州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骑兵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就像陈应麾下的战马,基本上以古老的河曲马为主。以河曲马的体能,如果每天跑一百五十公里,连续跑三天,一支军队过半的战马就会跑废。如果陈应想在一天之内抵达高平,至少要冒着废掉三五百匹战马的代价。 这个代价实在有点太重,陈应也承受不起。陈应了解一些蒙古军西征时候,连战斗在内的时间算上,他们每天推进的速度在一百五十公里至二百公里之间。 特别是1219年9月,成吉思汗的两位大将速布台和哲别攻打花喇子漠国讹答刺城时因城内保卫工事坚固而未能攻破。哲别带军队退居五百里远,并休整队伍。敌探得知成吉思汗大军退到五百里远时,城内卫军便放下心来,放松了警惕。蒙古大军休整几天后,有一晚哲别突然下令,率大军进攻讹城。大军夜行五百里次日清晨到达城下,进行突攻。因城内毫无准备,成吉思汗大军轻易攻破了城,并获全胜。 一夜之间行军五百里,即使是汽车如果不走高速的话,对于驾驶员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负担。然而在八百年前的蒙古偏偏做到了。 这让后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无论是夜行五百里也好,连续推进三个月,日平均行军一百五十公里以上也罢,都是骑兵不具备的。中国古代烽火特骑,是能做到日行八百里,不过这个速度是建立在完备的驿站体系下,采取拉力的方式完成的,古代的驿站间隔二十至二十五里,正好是一匹战马在养精蓄锐的情况下以冲锋的速度完成的。每一个驿站之间大约需要一刻钟左右,如果骑士体能足够好,做到一个小时行驶一百里完全不成问题。可是蒙古大军是如何做到如此恐怖的速度? 多亏后世的一个节目,叫百家讲坛,就有一群专家在研究蒙古行军速度问题,最终还真的让他们给研究出来了,那就是蒙古骑兵采取的不是奔马,而是走马。 别看奔马和走马只有一字之差,可是行军效果却天差地别。如果有朋友观看赛马的视频,可是进行慢放,赛马在冲锋的时候,总有一个瞬间马匹四蹄腾空,这样以来战马在奔腾过程中的体能消耗非常大。短程赛马时,千米距离战马冲刺一般在一分钟左右,可是这只是马匹的瞬间速度,像人百米赛跑一样,可是长途奔驰,战马肯定做不到这样的速度。走马,就是利用马匹像人在竟走时一样,无论何时,马匹的四腿总会有一条腿在地面上,而匹马在速走的时候,则可以大量节省体力。 陈应麾下并不有蒙古马,河曲马的耐力也远远不如蒙古马。后世在一个挑战项目,蒙古铁岔马在时速三十公里的速度,连续行军三个时辰而不用休息。也就是说走马的情况,蒙古马的极限是十个小时六百里。 不过陈应也没有用办法,他必须尽快赶到高平,让陈春仁为李道宗手术,否则李道宗的命肯定保不住。 …… 高平城(今宁夏固原县境内),前秦永兴二年(公元358)苻坚在此设立平凉郡,取意平定凉国之意。武德元年,唐得平凉郡,改平凉郡为原州,下辖高平、开城、长城三县。 在高平城县衙内,现年十七岁的大唐宗室、千牛备身、略阳郡公、灵州总管府观军容使李道宗正躺在后衙,脸如金纸,气若游丝。 高平县令张绍庭急得胡子都扯下几根,虽然李道宗遇刺,与他这个高平县令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少不得要担一个治下不靖和失察之罪,虽然不至于前程尽毁,但是却少不得三五年内没有晋升。 其他年富力壮的官员不同,张绍庭出身于天水张氏,而且是庶族旁支,他自开皇十二年(公元592年)开始,担任高平县户房书办,好不容易前后熬死了五任县令,这才从书办的位置,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正七品县令的官位上。 他这个县令的位子,如今刚刚做了不到一个月,去年秋天,高平县令河东薛君彦得死,入冬开始恶化,武德二年二月上旬,不治而亡,死在任上。张绍庭这才破格提成高平县令,现如今境内出现这种事情。张绍庭连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他已经几近古稀之年,能够平安在高县县令的位置上退下来,将来魂归故里,在墓碑上刻成“唐故高平县令天水张公绍庭墓志铭”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是谁曾想在这关键的时刻,出现这么大的漏子。 张绍庭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就在这时,高平县有名的郎中有着“赛华佗”之称的张千山从房里出来。 张绍庭赶紧迎上去急道:“张郎中,略阳郡公怎么样了!” 张千山摇摇头,一脸哭丧着脸道:“国公爷的情况很不好,箭矢虽然入肉不深,可距离肺叶太近,一旦拔箭,稍有不慎……” 事实上李道宗的箭伤虽然伤在心口,却根本不是什么距离肺叶太近,而是张千山害怕承担责任。和后世那些医院不同,在这个时代,给皇族当保健医生是个美差,可是像这种救命的活计还真不是人干的活。 救活了,自然皆大欢喜,可是一旦治不安,绝对会掉脑袋。中国历史上的皇帝寿命都很短,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一直以来的正统观点认为由于那些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生活过于糜烂导致身体普遍不好,事实上呢,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太医院专门为皇帝的后妃治病,可是他们却不敢用药。 中药是药三分毒,谁敢保证药方可以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些太医在治疗的过程中,都是开一些四平八稳的药方,能不能治好病不说,反正绝对是查不出半点毒性,保准吃不死人。所以普通有病还可以让医生放手施救,可是皇帝一般要是生了病,只能期待上天保佑了。 如果不是因为李道宗的身份,张千山倒也敢治。可是李道宗关键他不是普通人,尽管李道宗只是一个宗室王爷,十七岁的小国公,在长安城不算什么,可是在高平县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张千山可不想冒着身家性命去为李道宗治伤。 张绍庭不知道这个情况,只是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李道宗是皇族大人物,反而偏偏因为这种身份的原因,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第六十五章麻烦大了 当然走马也不是什么马都可以做到的,否则所有的骑兵都可以做到日行八百,夜进六百里了。陈应率领的一个骑兵团加上陈怀仁与赵远桥、李初七等人,按照走马的方式,压着战马的步子,缓缓前进。 如果是一匹马倒还好,数百匹战马在一起,它们之间就会相互较劲。如果一匹突然加速冲刺,其他的战马就会不约而同的跟着跑。像这种刻意压着速度走马的举为,执行起来就相当困难的。 也多亏了陈应曾训练这些骑兵齐步走,骑兵在齐步走的时候,其实本身就是在走马。不过陈应刚刚训练的时候,只是为了让骑兵和步兵一样,走得好看一些。 刚刚开始,这些骑兵将士认为陈应是在多此一举,刚刚从灵州出发,正应趁着战马体力充沛,好好跑上一阵,等战马的体力耗尽,再像现在这样缓缓前进。陈应离开灵州的时候,部队交给罗士信、张士贵率领,这些跟着陈应前往高平只是一个原东宫右卫率从八品御侮副尉司戈赵纯阳。 司戈这个官职就是指掌握着戈矛事物的小官,按照品阶相当于后世中尉军衔。陈应将右卫率还给李建成,赵纯阳这个原勋二府的从八品司戈,瞬间水涨船高,跟着陈应成为第六折冲府第二十八团校尉。不过这个官职只是陈应承认,朝廷还没有给陈应背书。如今赵纯阳是以八品御侮副尉的军衔,暂领翊麾校尉。 尽管这些普通士兵非常不理解陈应的作法,但是因为陈应在整个灵州三军中树立了绝对的威信,倒没有人牢骚满腹。 就在这时,陈应发现李初七撅起嘴,一脸不爽样子。李初七年龄不大,而且没有城府。看着李初七生闷气的样子,陈应感觉好气又好笑。 就这样慢吞吞的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不知道不觉已经走到了灵州城南的薄骨律城。第二十八团的骑兵将士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如果不惜马力,从灵州跑到薄骨律城需要将近两刻钟,但是战马的体力绝对耗尽,如果他们虽然慢了一些,然而战马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 不过,李初七却不懂这些啊。他认为陈应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看着陈应游哉游哉的模样,顿时更加生气,气得将头扭过去不看陈应。 就在这时,赵纯阳策马来到陈应身边道:“总管,此法甚妙,应该在全军推广!” 陈应暗暗得意,他虽然有些不爽蒙古人(去坝上草原旅游的时候被蒙古人坑过),但是蒙古人创立的这一套走马方式,却创造了军事历史上的奇迹。 陈应点点头道:“这次咱们先检验一下,如果效果真不错就可以大规模推广了!” 陈应此时也在想,虽然此时蒙古族形成还有六百余年,然而蒙古马早就有了,如果在草原上寻常一下,应可以找到蒙古马的祖宗,如果以蒙古马装备一支骑兵,以曼古歹、走马技术相配合,那才真够突厥人喝一壶的,一旦真的到了那一天,乐子才大了。 从灵州到高平六百余里路,陈应所部居用了五个半时辰居然抵达了高平。不过此时全军无论人马皆疲惫不堪,特别是大量士兵掉队了,经过清点全军人马仅仅两百出头,将近三分之一的士兵掉队了。 此时城关已经落锁,不过凭借着陈应关内道行军总管的凭信,陈应还是顺利的进入了高平城。然而,就在陈应走到高平县衙前的长街时,突然从衙门内传出阵阵悲哭。 陈应心中一紧,难道李道宗已经死了?临近县衙门口,陈应反而迟疑起来,李道宗如果已经死了,他再进去已经变成没有任何意义。 李渊会怎么对付自己?事实上那个时候,李渊也身不由已了,大唐死了一个开国郡公,作为皇帝不闻不问,根本说不过去, 恐怕李渊也会迫于朝野议论,被迫出兵。只要灵州这边打起来,王世充此时可没有李密牵制了,无论如何王世充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说不定河北窦建德也会横插一脚,到时突厥引兵南下,刚刚有些天下太平的苗头,就会变得扑朔迷离。 陈应调转马头,正准备走。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赵纯阳却道:“总管打算回灵州?” 陈应点点头。 赵纯阳道:“总管回灵州做什么?” 陈应闻言一愣,他原本听到李道宗死了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返回灵州,然后趁着唐军未至之前,有多远跑多远。 稍镇定细思一番,如此仓促出逃,实在没有多少胜算。仓促之下,陈应根本就没有信心会有多少唐军将士跟他上山落草为匪,能拉出去一半人吗? 陈应想想也悬!就算能拉走一半的力量,什么都没有准备,又如何立足?最为关键的,大唐最终会统一天下,横扫四海八荒, 跟大唐朝廷作对,恐怕没有半分胜算。就在陈应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高平县衙里隐隐传出一阵欢呼…… 陈应派出人前往县衙打探,这才知道原来张绍庭眼见赛华佗张千山无力治疗李道宗,自己前程暗淡无光,顿时心升绝望,悄悄挽了一个绳套,把自己吊上去了,多亏仆役发现及时,给解救了下来。 不过张绍庭却闭过气去,一旁家眷和仆役连嚎连推搡,张绍庭这才悠悠转醒。 得知陈应自己弄了一个大乌龙,陈应也弄了一个大红脸。他带着陈怀仁去救治李道宗。陈怀仁治疗别的病症,基本上都不靠谱,可是治疗外伤,特别是手术缝合方面,陈怀仁已经算得上大师级了。 早在灵州之战之中,右卫率的伤亡也不少。陈怀仁带着他的医护队至少缝合了数千上万例伤患。陈怀仁的手术水平,随着灵州之战,大量的伤员而锻炼也变得越发精湛。 陈怀仁可不像张千山那样顾及那么多,他在高平略作休息,然而就开始为李道宗手术。莫约两刻钟,李初七将截带着铭文的箭端(既箭杆),陈应接过这根箭端仔细端详起来。 上面镌刻着“军器监监制”五个字样,当看“寅戊”二字的时候,陈应的脸色大变。寅戊为干支之一,顺序为十五。如果所记不错的话,这一批箭矢正是他当初离开长安,李建成利用职务之便,调拨给他的箭矢之一。 陈应的脑袋瞬间嗡了一下:“麻烦真的大了。“ 第六十六章一条道走到黑 合适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甚至留下他亲笔画押领取的箭矢,让陈应百口莫辩。陈应进行换位思考,也感觉自己罪无可赦! 刘忠直逃离灵州时,陈应并没有慌张,事实上他当时吃定了杨则和杜善果会帮自己。三人联手炮制出了刘忠直索贿不成,负气栽赃的假象。 因为杨则和杜善果是君子,陈应可以欺之以方。杨则和杜善果二人都非常清楚,陈应在灵州的能量。 《中庸》有云,凡为国家天下九经,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自隋末以来,手握兵权的将领,几乎权同春秋的诸侯。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已经是常态了。刘忠直在刁难陈应的时候,杜善果也好,杨则也罢,他们都看到眼中,是非已经有了公断。在这个时间,就算陈应想反,他们也会极力安抚,而不是像刘忠直一样极力打压。 所以当陈应向二人提出三奏书之事宜,二人毫不犹豫的就赞同了陈应的提议。 陷害他的敌人准备非常充足,根本不给陈应反驳的机会。 在高平县衙门前厅,陈应坐在桌前。尽管腹内空空如也,满对佳肴,陈应却半点胃口全无,酒是名酒竹叶青,色泽碧绿,芳香醇厚,然而倒入陈应的口中,却入烧刀子一样难以入喉咙。陈应满脸苦涩,可是他的心里则更加苦涩。 事实上这场阴谋背后的主使者并不难猜测,不是梁师都,就是义成公主,其他人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个迫切的动机。 陈应的意外崛起,打乱了突厥人扩张的节奏,同样弄得梁师都狼狈不堪。无论突厥还是梁师都,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短时间内他还不想离开大唐这个靠山,事实上他还真没有跟大唐叫板的本钱。 陈应其实并不相信李渊会看不出这是栽赃陷害之计。如果李渊连这点浅显的伎俩都看不穿,恐怕有负他的威名。 当然,陈应现在还猜测不透李渊会如何对付他,如果此时李渊已经猜忌他,那么他就算不想犯,李渊也会逼反他,因为时间越是推移,他的实力只会增加越大。如果李渊不猜忌他,那么事情就皆大欢喜。 谁活着都不容易,说到底,满世界的辛苦就是为了糊口,谁都不例外。这是陈应来到这个世界上感触最深的一句话。 陈应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苦恼,真正原因是他想要的更多。除了可以活下去,陈应还想要尊严、自由。 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陈应感觉没有半点安全感。在封建社会中,贵族就代表一切,捏死他就像捏死一个蚂蚁那么容易。 陈应不想这么死得无声无息,但是他此时也没有反抗的本钱。每一次出现选择的时候,陈应总感觉比战场厮杀更要为难,有一条路,哪怕是通向悬崖的路,那也只好继续地走下去。可是当前方出现两条路时,该如何抉择便是一件大大折磨人的事了。 陈应此时的选择其实不多,一是认命,放弃反抗,交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李渊处置。或许李渊不会杀他,或许他会死得很惨。要么反抗,可是反抗的话,会有很多人会死,或许他会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现在,陈应并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家,尽管这个家里还没有女主人,但是跟着他吃饭的却有十数人,而且如今灵州三军,一旦自己被为叛贼,那么很多人的命运就会改写。 陈应看似两条选择之路,事实上两条路都殊途同归,这让陈应的抉择就将变得更加困难。 自己该如何决择? 成了陈应心中最茫然的问题。 就在陈应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在他身边有一个人坐了下来,一阵熟悉的香气传来。 陈应抬头,看到了何月儿一脸妩媚的脸。此时何月儿将手支在下巴上,还颇有兴致的上下打量陈应。 陈应被何月儿看得非常不舒服,不知道怎么的,陈应望着何月儿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公主殿下让你来的?” 自从何月儿可以毫发无损的潜入灵州城总管府,现在他出现在高平城,陈应反而没有意外。既然何月儿敢只身远身,只以证明她有实力自保。 何月儿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堂堂让突厥人闻风丧胆大将军、灵州总管此时居然一副小女儿态,不知道会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陈应无奈的瞟了何月儿一眼道:“想笑就笑吧,反正笑又笑不掉块肉!” 何月儿感慨道:“看来,陈大将军遇到的事情,很是棘手啊!”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官职越大,责任也越大。这次我总算看出来了,这人哪还必须要信命,阎王爷让你五更死,绝对活不到天明!”陈应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跑!我说我是冤枉的,你相信吗?” 何月儿微微一笑道:“我信,公主也信你,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我和公主,我们代表不了天下人!” 陈应道:“是啊,或者我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何月儿道:“这可不像你,你想得太多了,人还是简单的点好!你不是喜欢简单粗暴吗?谁让你不痛快,你弄死他啊!” “弄死个屁啊!人家马上就会弄死我了。”陈应没好气的道:“我倒是想弄死处罗可汗,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也想弄死梁师都,我想挖出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我想……” 陈应并没的把话说出来,突然疑惑的道:“你来高平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好意思说!”何月儿翻了白眼道:“公主很担心你,怕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陈应皱起眉头:“公主的意思是!” 何月儿道:“你该回长安了!” “回长安!”陈应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好,我跟你回长安!” 第六十七章美人心计 从灵州到高平,再从高平到长安这一路差不多两千里,连续赶路的第三天,距离长安还有五十里时,陈应都有些吃不消了,大腿内侧血肉模糊,其实不用看,陈应也知道内衣已经贴到肉上了。 最让陈应意外的还是何月儿,她从长安先到高平,然后又高平返回长安,这一来一回两千多里,比陈应从灵州到长安还要远上一些。然而何月儿却不见一丝疲态。在这个时候,陈应仔细打量起何月儿起来。 陈应也不是没有见号称天生马背上的突厥人,特别是突厥美女,长得都跟牲口一样。不仅皮肤粗糙,而且由于长时间骑马,臀部异常大,仿佛如同一个磨盘。陈应对于那些大臀女人,总感觉倒胃口。 看何月儿的骑术,丝毫不亚于那些突厥女人,甚至有过而不及。不过何月儿的臀部虽然也不小,但是绝对没有那些突厥女人过份。何月儿也是美女,这毋庸置疑。 不过她的美丽,不同于李秀宁。李秀宁身上透出来的那种郁郁芳华的气质,有一种慑人心魂的异样魅力。何月儿美则美矣,终是媚气太浓,尽管风餐露宿,容色竟然不减分毫。 发现陈应在偷偷看她,何月儿却似笑非笑,一双亮晶晶的美眸深邃而迷人望着陈应:“陈郎君,你是不是想跟我欢好?” “噗……”听到这话,陈应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如果在陈应所处的那个时代,偶尔遇到搭讪的美女,也只会含蓄的说“约”,陈应实在没有想到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居然会遇到如此开放的女人。 陈应还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人,被搞得措不及防,给何月儿一逗,嫩脸皮子就涨红起来。 “格格……”如同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响起,陈应这个时候也明白了。 被耍了。 陈应悠悠一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何月儿却不想轻易这么放过陈应,继续道:“只要进了长安城,陈郎君可就没有机会了哟!” 陈应被逼急了,咬牙切齿的道:“怕个鸟!” 陈应左右打量官道,见视线之内并无人烟。 然而何月儿却身子语气郑重的道:“还没有恭贺陈郎君呢,封爵武功侯,官封总管,陈郎君这些天来,可庆贺的事情着实不少呢。” 陈应早就知道何月儿这个女人不简单,可是仍旧被何月儿姿态转换自如,一时反应不过来。 陈应敛容严厉的说道:“又什么值得可喜可贺的,这个开国县侯又算得了什么,官爵越大,风险越大,只怕朝中已经有人容不得我了。” “朝中宵小之辈,还奈何不得郎君!”何月儿道:“只是太子殿下……” 何月儿将这段时间太子与李渊相斗的事情,向陈应娓娓道来。 陈应道:“诗云,我投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太子殿下仁义,陈应以仁义还之!” 得知李建成重病在床,陈应心中也有些着急。难道因为自己这个异世蝴蝶的出现,李建成的命运轨迹已经受到了影响? 何月儿凝视着陈应的眼睛,“你准备先去见公主吗?” 陈应点点头。 何月儿摇摇头道:“我不建议你先去见公主,而是先去见太子,陈郎君是东宫属官,也因太子殿下而扶摇直上,若是此时与太子殿下划清界线,就会让人以为陈郎君无情无义,难道,这样对陈郎君真是一件幸事?” 陈应的心仿佛给何月儿的目光扎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依姑娘所言,陈应要如何做?” “诚心诚意去东宫拜会!” 瞬间,陈应懂了。此时由李秀宁出面,恐怕会适得其反。因为李秀宁已经嫁为人妇,李渊也是一个要脸的人。李秀宁不出面还好,一旦出面,只会更糟糕。还以灵州那些兴建的钢铁厂、煤矿和盐矿,里面的利润实在太大。陈应一个人根本吃不下。 就比清水沟的高炉,理论上一天产能两万斤,就算实际上达不到设计产能,至少可以做到一万六七千斤,就算以一万六千斤计算,每年可以生产五百八十四万斤钢铁,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钢铁一斤就可以卖百钱,所产生的价值就是五十八万四千贯,如果工匠技术熟练以后,陈应可以肯定一年的产出应该不低于六十万贯。如果将来再扩大生产,做到一百万贯也没有可能。 要知道,李渊自太原起兵,从崔氏等门阀手中借到了大量钱财,其中共约一百七十万贯。因为有这一笔钱财,唐军自起兵开始,就不用像其他反王一样,依靠劫掠富户壮大自己。因为有钱,李渊才可以邀买人心,唐军也可以创下仁义之师的名声。 只要陈应在灵州的布置完成、钢铁、盐和煤炭,这一系列的产值就会超过一百二十万贯,哪怕因为这一笔钱,陈应怀其壁其罪,就有了必死的理由。 人握人财军,我心既帝王。 如果李建成拥有庞大的财源,那么将来的斗争中,李建成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想到这里,陈应已经知道他怎么做了。跟随何月儿进入长安,随即陈应立即返回陈府,陈应不顾红袖、绿珠和兰儿等人的惊呼,立即在府中写下了三份股份转让契约。在这个时代的人送礼,还只局限钱和物,陈应送礼,就直接将灵州的产业与太子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应带着这三份契约,径直去了东宫。 “门下陈应拜见太子妃!” 隔着珠帘,陈应看不清郑马音的样子。只是听到郑观音淡淡的道:“陈将军免礼!” 陈应将怀中墨迹刚刚干的三份股份转让契约递给了一边侍候的宦官。小宦官接过之后,又转递给了郑观音,郑观音看到是三份三成份的契约,微微一怔:“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陈应道:“门下在灵州发现一个庞大的铁矿,还有盐矿、石炭矿,门下欲在灵州开发这三个矿山。据门下推测,这个铁矿一年可以产值百万斤铁!” 郑观音本想拒绝,然而又想到如今郑氏的产业大部分都在王世充的控制之下,太子需要打赏臣下,迎来送往,东宫的花销也不少。陈应想让太子李建成充当他的保护伞,这点郑观音也看出来了。 “安心做事就好,提这份子做甚!”突然郑观音一愣:“你说,一年产多少铁?” 陈应道:“回禀太子妃,至少百万斤。” 饶是郑观音出身于荥阳郑氏,豪门贵女,可是此仍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百万斤铁,价值十万贯。虽然郑氏有十万倾田,大量的店铺和房业,一年的收益也不下十万贯。但是对于一个铁矿东宫一年可以分到三万贯的钱财,也颇为动心。 郑观音对陈应的印象突然变成好起来:“陈将军是一个有心的,这份子本宫就收下了,太子殿下念叨将军甚久,你去拜见太子殿下吧!” “门下遵命!”陈应躬身后退。 当然,陈应更加欣喜。 第六十八章莫须有 陈应看到李建成的时候,也被李建成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此时的李建成脸色蜡黄,毫无血色,而且眼窝深陷,瘦得皮包骨头。从何月儿口中得知李建成,因为李渊要处理陈应,从来平息突厥人怒火,李建成不顾李渊的反对,暗中串联朝中亲太子系的势力,搅合黄了李渊暗中指使御史弹劾陈应的问题。 李建成不仅仅是跟李渊闹翻了,而且更加严重的是引得李渊的忌惮,在李渊一力降十会的打击下,从此李建成得了心病。 可是看到李建成如今这副模样,陈应心中暗暗愧疚。就在陈应欲向李建成施礼的时候,突然李建成扭头望向陈应,四目对视,李建成眼睛闪烁着一股摄人心魂的精芒,陈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李建成的回光返照。 李建成慢慢坐了起来,周围的小宦官却不慌不忙,关门的关门,端水的端水。在陈应目瞪口呆之下,李建成缓缓用毛巾,洗把脸,恢复了原本白皙而红润的皮肤,至于李建成眼窝深陷,也是用鱼胶弄出来的假象。 李建成擦干净手,舒服的伸伸懒腰:“这个哪,就不能躺下来,只要躺上一天,这骨头是软了,躺上十天半月,人就废了。” 陈应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殿下,你是怎么骗过宫中御医的?” “用钱啊,每个人都有一个心里合适的价码!”李建成淡淡的笑道:“只要钱给够,他们自然可以诊出本宫的顽疾!” 陈应暗暗咂舌,这老李家的可真没有几个好人。原本以为李建成是一个憨厚的人,谁曾想他也会演戏。事实上李建成不仅会演戏,而且政治手段非常厉害。秦王府兵强马壮不说,而且谋士如云,但是在玄武门之变前夕,李世民仍旧被李建成打压得非常惨,最终不得不上演中毒的苦肉计,差点把自己毒死。 “殿下没事就好,门下给殿下惹祸了!”陈应有点心虚的道:“门下在灵州被人三番两次陷害,如今不得不向殿下求救,请殿下活我!” 李建成若有所指问道:“你怕什么?” 陈应道:“门下用项上人头作保,门下绝对没有派人刺略阳郡公,可眼下略阳郡公在高平遇刺,门下这可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建成道:“你说你没有派人刺杀李道宗,你有证据吗?” “证明,这还真没有,”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如果门下要是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清白就好了,这话要是说回来,不是门下吹牛,门下要是真想弄死略阳郡公,容不到他活到现在!” “你呀,也成是一个不省心的!”李建成摇摇头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没有圣旨私自返京,除了多给人家一个口实!” 陈应装作一脸惶恐的样子道:“臣是真怕啊,战场之上的明刀真枪,臣还真不怕,可是这暗箭难防。” “灵武三大盐湖,年产十万石盐,这里面牵扯了多大利益,你难道不知道?”李建成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们不陷害你,还会陷害谁?” 陈应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横空出世,阻碍了突厥驱狼吞虎之计,也阻碍了梁师都统一天下的美梦。看样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陈应道:“难道说,陷害门下的人来自长安?” 李建成指着陈应恨铁不成钢的陈应:“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灵州是谁家的地盘?” 陈应莫名奇妙的道:“谁家的?” “武陵公!” 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不已。 李建成道:“前朝初立,突厥人犯边,杨坚命左卫将军元胄任灵州总管,元胄自小时候就英勇果敢,练就了多种武艺,美髯虎须,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突厥人也非常怕他,于是元胄便在灵州置田创业。” 西魏八柱国之一的元氏,事实上核心控制区域就是灵州,灵州的盐和铁,几乎八成都是被元氏把持着,陈应到底灵州之后,不仅挖煤,而且还准备建造钢铁厂,这就犯了元氏的忌讳。 元氏如今家主叫元怀景,与李渊幼时关系非常亲密,大唐初立时,元怀景向李渊献精铁十万斤,钱二十万贯,李渊便封元怀景为武陵郡公。官居光禄寺卿,光禄寺虽然不是什么实权部门,相当于后世的政协,此时元怀景就官居光禄寺卿。 …… 元怀景先是买通刘忠直陷害陈应时,李渊就察觉了元氏在里面搞鬼,哪怕没有陈应的奏折,刘忠直也活不了。因为李渊恨刘忠直的屁股坐歪了。事实上灵州,还真不是什么新纳之地,灵州自古以来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不仅产铁,而且还产盐,盐和铁和古代,那可以一级国家战略物资。 李渊作为皇帝自然不会让元氏继续把持灵州的铁和盐,李渊想收回灵州的盐铁控制权。然而没有想到一次陷害不成,没有想到元氏居然刺杀李道宗,阴谋嫁祸陈应的时候。 李渊这个时候,已经动了真怒。 夜色深沉,已经到了子夜时分。李渊坐在御书房的御座前,眯着眼镜看着奏折,突然脚步轻轻的响起。李渊没有回头,在这座皇宫之中,能进来的都是他的近信。 御书房的蟠龙柱前,突然出现一股若无若有的微波波动,慢慢的浮现一道人影。李渊看到这一幕,并没有惊讶。事实上,这是李渊的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 鱼彦章是鱼俱罗的儿子,在小说《说唐全传》开隋九老,鱼俱罗和罗艺、杨素、贺若弼、韩擒虎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其他都为虚构。鱼俱罗在隋末被杨广所杀,鱼俱罗的儿子鱼彦章却没有因而诛连,不过却被抄没家产。李建成建立唐朝,偶然得到鱼彦章居然以杀猪为生,顿生怜悯,收其为监门卫掌固。不过李渊见其身手高强、精通五行遁术,便擢升其为左监门大将军。 鱼彦章不仅可以在微弱的光线内凭空消失,在黑夜中更是如鱼得水。名义上左监门卫是掌握宫禁的禁卫军,事实上左监门卫监察的却是整个长安城。此时左监门卫的功能,类似于后世大宋皇城司,明朝锦衣卫,只不过编制和能力要差上很多。 李渊淡淡的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鱼彦章躬身道:“回禀陛下,元氏并无异动!” 李渊皱起眉头道:“并无异动?” 鱼彦章道:“元氏在长安城外一十七处田庄,蓄养的一千三百余名私兵,皆无外出,长安城内一百零九名元随扈从,也未离开长安!” 李渊道:“这不可能吧?除了元氏,谁还有这个实力?” 鱼彦章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政治就是这么简单,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也是。说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是也不是! 第六十九章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太子殿下,你难道不感觉此事透着蹊跷吗?” “蹊跷?”李建成虽然才刚刚而立之年,然而由于日夜操劳,须发皆染白霜,就算对旁人说他四十,也大有人相信。李建成的浓眉渐微蹙,看着烛下的陈应,一副忧虑重重的问道,“什么蹊跷?” “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应虽然卑微,不足为虑!”陈应愁眉不展的说道:“但是,陈应,却是太子殿下门人,元氏栽赃嫁祸陈应,得罪国之储君,恐怕得不偿失,抄家县令,灭门令尹,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李建成走到近前低声问道:“你是怀疑秦王?” “不可不防”陈应说道:“门下掌灵州之兵,万五精锐,虽然不及大唐兵力的一成,但是,这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开端,若是门下可以掌兵,东宫属官甚众,纷纷外放掌握兵权,恐怕有人是会着急的。” “说到这事,没想到你也能敏锐看到其中蹊跷。”李建成轻叹一口气,“秦王倒是天性淳朴,可是秦王府,特别是长孙无忌可不是安份之人,秦王为争夺储君之位的实力,只是圣心难测啊……” 当陈应听到居然是元氏为夺回属于元氏一族的铁矿和盐矿,顿时决定反击。然而,陈应在朝廷半点势力皆无,要想反击元氏,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若借太子李建成之势,那么肯定就不一样了。 虽然说元氏为关陇贵族集团的八柱国之一,关陇八柱国任何一家可都是庞然大物,关陇贵族之间相互联姻,结成了根深蒂固的利益联盟,一损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李建成真心想要对付元氏,也要三思而后行。 要想借李建成的势,其实也并不容易。本来李建成就不是轻易能糊弄的人,谁对他有利、谁对他有用,他心里最是清楚。 但是李建成心中也是逆鳞,那就是国之储位。虽然说李建成不想承担杀弟的恶名,可是要对付李世民的爪牙,李建成心中却没有半点负担。当李建成听到陈应的话,顿时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 灵州虽然产铁,当然也产盐。不过,由于技术和生产力的限制,灵州的盐和铁产量都不算太高,十万斤铁,也不过五十吨,也就是一辆重卡可以拉着就走的重量。这应是元氏数年的积累。为了这么区区数万贯钱财不惜得罪他,到底值不值?李建成也曾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明白了,元氏栽赃陈应,表面上是为了灵州之盐铁,可是暗地里则是对李建成掌握兵权的攻击。 至于陈应的野心,李建成倒没有想过。陈应他身为东宫新贵,要说有野心,最大的野心也是成为中兴名臣。 他倒是不担陈应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出。大唐已经平定了西北和巴蜀,又坐拥河东、关中之地,二十余万甲兵,挥师东进,出关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乃是迟早之事; 毕竟陈应要在这个体系成长起来,需要长时间积累资历与人望,要是陈应数十年后也能成为一镇节帅,李建成甚至觉得君臣二人都能青史留名,当为一段更出彩的佳话。 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陈应的年龄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野心。灵州虽然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却是四战之地,如果没有关中的钱粮支持,灵州根本没有办法自给。 看着李建成露出凝重的神情,陈应道:“百年之前,元氏一族还是庞然大物,可是现在他们却是……” 李建成道:“却是什么?” “一头大肥猪!”陈应笑道:“元氏百年,积攒的钱粮,可堆积如山,他们有人、有粮、有田,只要宰割元氏,就可以肥了朝廷。破家县令,灭门令尹,除掉元氏,钱粮可得超过百万。”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 李建成却郑重的道:“这话你也就在本宫这里说说,出了门,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有件事门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情,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李建成笑着问。 陈应压着声音说道,“今上把右卫率改编为定远军,是为猜忌。” 李建成眉头陡然一骤,点点头:“确是如此。” 陈应又道:“若是门下被元氏诬告成功,那么谁最有可能接任灵州总管之职?” 李建成道:“这……” 就在这时,陈应冷冷的道:“殿下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你是说?” 说到这里,陈应不再言语。 话说到五分,剩下的事情让李建成考虑。 对于李建成而言,眼下最大的重心,其实还是与秦王的斗争。李建成自然不甘心失败,作为太子,一国储君,李建成非常清楚,他若失败,杨勇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身死族灭,连累子孙。 李世民不单有争夺东宫之位的实力,也有争夺东宫之位的野心。也早就为争夺东宫之位有所行动,且颇有成效。 元氏栽赃陈应,绝非没有原因,至少当前看来当今圣上也有意用秦王来平衡东宫的势力,陈应或放只是一个试探。 对于老百姓,皇帝高高在上,绝无人敢反抗,事实上这世间就没有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力。至少在立储的问题上,当今圣上就无法任着性子来。要是强行将秦王推上东宫之位,太子党与朝中其他派系即使未必敢集体罢工,但是暗中阻挠一二就足以使局势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使政令连皇城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将天下局势掌握在一人手中。 李建成的思想,被陈应故意带到一个误区。他越是这样想,越感觉可能。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切莫与任何人说!”李建成严厉的道:“你要记住,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 陈应知道李建成心动了,但是构陷元家并非易事,但是一旦偷鸡不成并且事情败露就是大祸,李建成不可能不小心,也不可能不跟韦挺等心腹商量就用此策。 在陈应走后,李建成顾虑重重,与郑观音商议对策。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郑观音刚刚拿下陈应献上重礼,每年至少三十万贯的份子钱,这些钱足以让任何人发狂。郑观音道:“陈郎君所说没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今日若陈郎君受难,殿下不施以援手,假以时日,东宫门下,谁还肯为殿下极力奔走?” 第七十章此处无声胜有声 李建成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郑观音心里非常焦虑,郑观音担心陈应倒不是因为男女私情,而是因为巨大的利益。 按说郑观音出身荥阳郑氏,关东七宗五望之一,寻常些许钱财根本打动不了她。但是陈应却是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让人无法拒绝。以灵州的产出为例,三成的份子仅铁矿每年的收益至少在十八万贯以上,再加盐和煤,至少每年收益会在二十万贯以上。 要知道唐朝的铜钱价值极高,如果说铜钱没有太直观的感觉。如果折算成后世的价格,肯定高得吓人。贞观年间一斗米只卖五文钱,通常一贯钱折合一千文铜钱,也就是说可以买二百斗米,十斗为一石,即是二十石,唐代的一石约为五十九公斤,以今天一般米价两块五一斤计算,一贯相当于人民币五千九百元的购买力,二十万贯则相当于十一亿八千万元人民币。 十一亿八千万元人民币的财富,估计没有几个人不会动心,如果是每年收益这么多钱,恐怕连圣女也会瞬间变成荡妇。 李建成似乎没有看到郑观音眼中的焦虑,沉默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观音,你出身门阀,自然是知道门阀的能量!” 郑观音微微一叹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感觉可惜!” “可惜什么?”李建成感觉有些莫名奇妙,疑惑的望着郑观音道:“什么可惜!” 郑观音依依不舍的将带着体温的三个股份契约递到李建成手里,李建成并没有打开,而是望着郑观音道:“这是什么东西?” “殿下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郑观音出身门阀更知道门阀的恐怖之处。杨广死后,皇泰主杨侗追谥杨广为明皇帝,庙号世祖,夏王窦建德追谥杨广为闵皇帝,李渊则追谥杨广为炀皇帝。根据《谥法》说,“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 也就是说,杨广这个“逆天虐民、薄情寡义、离德荒国、好大殆政、去礼远众”的骂名是已经跑不掉了。 事实上呢,杨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郑观音和李建成都非常清楚,杨广事实上并不是这么一个人,首先他是一个明君,也是一个有为君主,改革政治,加强皇权,废除九品中正世袭制,开科取士。 同时杨广还是一个仁慈的君主,他更定刑律,废除酷刑。定刑法为五等,一曰死刑,二曰流刑,三曰徒刑,四曰杖刑,五曰笞刑。其余诸如弃市,宫刑等刑法尽皆取消。他还颁布均田制,实行与输籍制,富民强兵。 然而事实上,隋朝却在杨广手中二世而亡,这是无可争议的问题。无论给杨广增加多少恶名和非议,事实上都是因为政治需要。杨广最直观的问题,就是把天下间的门阀得罪了一遍,于是乎天下门阀群起而反,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几乎都是各大门阀暗中支持,或者直接甩开膀子直接上。 拥有盛兵百万,地跨万里的大隋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这不是不说门阀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 李建成悄悄打开这三封契约,饶是是他城府极深,也按耐不住,脸色瞬间大变:“这……这……这……” “这是陈郎君送来的!”郑观音望着这三份契约,心中无比酸涩。她就好比一个绝世美女,突然获得可以青春永驻的神丹妙药,刚刚拿到手中,还没有来得及服用,就被人一把抢走。 李建成此时在心里也掀起了惊天骇浪。 二十万贯的收益,就像一个烙铁一样,刺激着李建成的神经。他纵然贵为太子,国之储君,可是对于二十万贯也感觉欲罢不能。 用这一笔钱,可以买下五六万匹战马。 可以买下二十万余头牛。 可以买下一百万只猪。 可以买下三百万只羊。 也可以买下一百二十万柄刀或剑,可以买下六十万张弓,可以买下三万套铠甲,以每年支出八千钱养活一名士兵计算,这笔钱可以养活二十余万军队。可以从无到有武装十万军队。 李建成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收了吧!” 郑观音微微一叹,拿着这份契约,就朝火盆里丢去。 就在郑观音准备脱手时,突然感觉手中一轻。手中的三份契约不易而飞,郑观音抬头一看,不解的望着李建成:“不是要烧了吗?” “不是烧,而是要收了!”李建成淡淡的道:“如此天赐良机,不取,苍天必然厌之!” 郑观音听着李建成轻松的语气,听他言下之意,根本就不担心元氏的反扑,吃惊的问他。“殿下,你可要想清楚。” “本宫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李建成道:“父皇一直担心本宫会架空他,把他架空成一个太上皇,他这个时侯打压本宫,不过是父皇恋栈不去。” 李渊的心思,其实很多人都看得明白。李渊的精力不济、日见衰老,但是他不甘心朝中大权在他死之前就早早都落给素李建成。他重赏李世民,甚至不惜封李世民为尚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这样以来,尚书左仆射裴、尚书右仆射刘文静都成了李世民的下属,此时李世民的权柄大盛,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宰相,而且是掌握三省,控制六部的实权宰相。李渊此举的用意无非是利用李世民架空他。 造成这种局面的直接结果就是,李世民对李建成犹为敌视。李渊一日不放权,但不代表李世民就有一天的耐心。 虽然李建成不大可能做出弑父夺权的丑事出来,但是只要将李世民这颗钉子彻底砸平,李建成还是不介意的。 以前,李建成害怕手足相残。但是现在,陈应的这三个契约,让李建成看到了希望,不用担心了。 他知道李世民也是聪明人,只要自己可以打破二人之间的平衡,李渊同样也无可奈何。 李建成道:“二郎所依仗着,无非是兵权。陈应可为将才,以薛万彻,左卫率杨文干,分别总管泾州、庆州、灵州,这就等于掌握了长安西、西北和北方的兵权,特别是泾州之兵,一旦需要出动,最多二天就可以抵达长安城下,应付突发事件。 然而,朝廷给泾州的编制实在是太小了。只有区区五个团,一千五百府兵,李建成原本并没有钱,现在他有钱了,就可以扩充兵力,甚至再重建一个装备精锐,齐装满员的右卫率。 “你真是跟以往大不一样啊,变成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主。”郑观音微叹的说道,没想到李建成能看透其中的微妙,心想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总算是有人知道的,她手撑着锦榻有些吃力,想坐下来,李建成突然搂住郑观音的娇躯。 此处无声胜有声。 第七十一章非礼勿视 陈应很是开心。因为他发现从李建成那里,得到非常多的信息。最重要的是李渊,并没有忌惮他。 说来也可笑,李渊也是经过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他会忌惮李密、忌惮窦建德,忌惮薛举,却唯独不会忌惮陈应。道理很简单,年轻是陈应的优势,让人很自然的忽略了他那颗两世为人的心。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厌恶和感到恶心的人正在对你指手画脚,而你却只能遵从,沿着自己最不愿意走的道路一路狂奔到底。 陈应不想像一个被提线的木偶,让别人主导自己的命运和行为,他有自己的思想的灵魂,他想利用自己的思想,去影响和改变其他人。 陈应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时不时的脸上浮现甜蜜的笑容,也有时会露出狰狞恐怖的神色,杀气腾腾。兰儿百无聊赖的看着陈应,长长的大了一个大哈欠。 陈应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兰儿满脸的倦容,淡淡的笑道:“时间不早了,困了你就去睡吧!” 仅仅三个月不见,兰儿似乎长高了一些,眉眼也渐渐的长开了,从一个青涩的少女正在向一个大姑娘转变,坐在烛光的照耀下,嘴角的黄色绒毛清晰可见。 兰儿摇摇头:“热水快烧好了!” 陈应虽然在陈府改造了淋浴,然而却无法做出后世的供水系统,所有的热水必须用锅烧开,然后提到房梁上的大水缸里,加入冷水后,调成合适的水温。 陈应在灵州除了在温泉池的那段时间,其他时间都没有好好洗过澡。刚刚开始是因为燃料太保贵,烧一锅热水的燃料,可以让很多人挤在屋里渡过漫长的一夜,后来当灵州的燃料不缺的时间,陈应却没有了安心洗澡的时间。 女人很是麻烦,这是陈应的第一感觉。他习惯性的独自进入浴室,回头看到兰儿眼中挂满泪水,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陈应感觉非常头疼。 兰儿心里的创伤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无形中又触动了兰儿的伤口。 可是陈应也为难,让兰儿出去,兰儿自然而然的感觉陈应是在嫌弃她,嫌弃她的身体脏了。可是让兰儿进入浴室,陈应还担心自己真的把持不住,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绝对不是坐怀不乱。 看着兰儿眼中的泪水,听着她微得几乎无声哽咽,陈应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 麻烦,真是麻烦。 陈应不轻意许诺,因为不轻意许诺,所以他才会遵守诺言。 陈应两世为人,自然知道那道门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当然,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他会多了一个让人窥视到的软肋。 原本陈应想假装没有看到兰儿的泪水,可是眼睛的余光,看到兰儿泪水的第一眼之后,陈应的心就变得又软又痛。 兰儿默默转身,留给陈应一个萧瑟而孤独的背影。这个背影既渺小,又显得卑微。 陈应叹了口气,他可以想到兰儿的下场会是什么。 如果说女人的一生历经三个可以左右命运的坎,出生时无疑是最重要的一坎,其次是嫁给什么人。每一个女人都对自己的人生充满幻想,特别是婚姻。兰儿会做什么选择,陈应突然转身异常粗鲁的扯住兰儿的手:“你怎么走了,谁给我搓背?” 兰儿低头垂泪,不敢正视陈应的哽咽道:“奴……奴……奴去叫绿珠和红袖,她们两个比我做得更好!” 陈应道:“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才是我的大丫鬟,责无旁贷!” 兰儿摇摇头梨花带雨:“不……不……奴婢的身子,已经……脏了!” 陈应仿佛如同一柄巨锤子,重重的砸在他的心头。一个多月前,也有一个女人这么给他说:“我要下辈子做你的女人!” 陈应的心如同刀绞,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整个人似乎要爆炸了。 极度的自尊会形成自卑,汤六娘正是这样的人,如今的兰儿也变成了这样。 为了汤六娘陈应让两万余颗人头落地,尽管如此,陈应心中的恨意难平。 陈应双手用力的按在兰儿的肩膀上:“相信我,你会看到伤害你的人,会变成一锅肉汤。” 略有些烫的水洒在陈应的身上,然而陈应的心情却非常不好。 陈应的仇人从最初的万年县县令苏护、高万青到长广侯李孝广,现在又变成了元怀景这个开国武陵郡公。 敌人的地位越来越高,实力也越来越强。他越是顾忌,敌人却肆无忌惮。 如果说苏护的仇恨只是因为自己长像俊美,而苏护恰恰又是一个老玻璃。但是李孝广与元怀景。 越是顾忌,敌人越是肆无忌惮。 越是退让,敌人越是步步紧逼。 陈应眼睛中的杀气越来越浓,蓬勃而出的杀气,弥漫着整个浴室。兰儿突然紧紧从背后抱住了陈应柔声道:“郎君,你要保重身体,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木前头万木春。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没有那一个家族是可以绵延万年的,更没有那一个皇朝可以永远的成为国民的首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不成,最终大厦总会腐朽吗,倾塌,最后被时间丢进历史的长河里成为一堆无用的废物。 一万年太久,活在当下就很好。 陈应倔犟的摇摇头:“尊严和死亡,我宁愿死亡!” 兰儿非常疑惑的望着陈应。 或许从前,她也是这样的想的。可是自从从那个梦魔一般的地狱中走了一遭,兰儿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可笑。 兰儿道:“能活着就好!” 陈应脸上浮现一抹胭脂色,目光炯炯的望着兰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兰儿迷茫的摇摇头。 陈应此时很想拿脑袋撞墙,兰儿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薄衫,特别是被水打湿了以后,穿着这层衣服,几乎等于白穿。 身体慢慢有了反应,有时候也很无奈,陈应当然不会介意兰儿什么身份,但是世俗容不得他此时就胡作非为。他也不想娶个没有什么感情的陌生女子回来当妻室,这个似乎也容不得他做主,除非他正好能勾搭上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陈应心里默默数了个遍,还真不认得什么门当户对的少女能勾搭的。 陈应强忍着快要爆炸的身体,快速结束洗浴。 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陈应舒服的躺在软榻上,眼睛里流露着一抹迷离。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不管怎样,这屋里总是由你做主。” “我也不要……”兰儿贴着陈应的胸口,只觉得心里甜蜜。 陈应心间也蠢蠢欲动,看着兰儿眸子微闭着,似乎没有在意,心魂一荡,手就要往她衣襟里探去……。 就在这时,听见外间地板给踩得吱呀微响,兰儿倒是非常警觉,忙翻过身撑住陈应的大腿要站起来,就看见木门给吱呀推开。 “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李秀宁一身黑色的近身劲装,提着一柄鎏金佩剑,推门而入。 陈应的脸瞬间就红了。 第七十二章自污其名 “看来本宫来得还真不是时候。”李秀宁双臂抱着鎏金佩剑,望着陈应玩味的笑道:“没坏了你的好事吧。” 李秀宁故意把“好事”二字读音咬得非常重,哪怕陈应再如何不懂女人,也知道李秀宁此刻的心情相当不爽。 “哪有什么好事。”陈应故左右而言其他。 “是吗?”李秀宁说着,若有若无将目光瞥向陈应的下体。 陈应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尽管陈应与兰儿还是清清白白,不过,任谁看到他们二人暧昧的姿势,都是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更何况陈应男性生理特征,异常明显,下身那个撑起的帐篷,仿佛向她说明,箭在弦上,引而未发。 然而,李秀宁却没有打算这么轻意放过陈应:“不请自来,已经唐突,坏了陈将军的好事。真是罪过罪过。” 陈应硬着头皮道:“公主殿下,不知前来有何要事?” “看来还是来得不是时候,本宫先告辞了!” 说着告辞,然而李秀宁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陈应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李秀宁无事肯定不登三宝殿,直接道:“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 “刘武周南下了!” “刘武周?” 陈应看过后世的电视剧,依稀记得刘武周是隋朝反王势力非常强横的反王之一,曾打败李元吉、后来刘武周大军势如破竹,连败大唐少太常少卿、并州行军总管李仲文,又败左卫大将军姜宝谊。李渊无奈,命尚书左仆射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结果唐军大败,刘武周又攻占了李唐的发祥地晋阳,刘武周又派遣宋金刚南下攻陷晋州,进逼绛州(今山西新绛),占据龙门(今山西河津),攻占浍州(今山西翼城)。甚至李渊都惊慌失措,颁发了“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的手敕。 陈应目瞪口呆的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原本刘武周所部,并不足为虑,然而突厥处罗可汗,命莫贺咄设汗阿史那咄苾为处河叶护可汗,如今,阿史那咄苾率领五万余突厥骑兵,驻扎黄蛇岭(今山西榆次北),有五万余突厥作为强援,兵锋甚盛。”李秀宁道:“朝廷欲派兵支援并州,二郎(既秦王李世民)向父皇建议,欲派郎君为晋州道行军总管,不知陈郎君意下如何?” “不行!”陈应几乎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向李秀宁道:“肯定不行!”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道:“这是为什么?” 陈应不想去晋州道的理由非常多,其中就是如今的齐王,晋州总管二十州军事李元吉非常不靠谱。李元吉非常喜欢打猎,喜欢命麾下部曲分作两阵,相互殴打。更让陈应不能接受的是,敞开府门,到别人家里公然干些淫猥勾当。遇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李元吉,陈应去了晋州,事实上根本解决不了晋州的危机,而且还会被李元吉死死的限制住。 然而这些理由,如今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给李秀宁提。 陈应该的脑袋急转,如果不能提出一个让李秀宁和李渊信服的理由,恐怕陈应不去也得去,除非现在就扯旗造反。 陈应道:“公主殿下可知这灵州境内,如今有多少突厥兵马?”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有多少?” “足足二十万!”陈应郑重的道:“突厥最精锐的侍卫之士,附离军三万余人马,控弦之士至少十五万人马,而且还有一个控制着突厥三个设汗,拥有直属部曲十数万人口的可敦义成公主。关键是这个义成公主,视大唐为心腹大患,不遗余力的蛊惑突厥上下,进攻大唐。” 李秀宁神色一黯:“居然有这么多军队?”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能力收复灵州治下的怀远城!”陈应装作苦恼的样子道:“不是不愿,而是因为实力不够。其实,我能战胜突厥四阵,根本不是因为我骁勇善战,算无遗策,而是因为其中大有隐情。” “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李秀宁的好奇心顿时被陈应吸引起来。 “这其中牵扯到了突厥的汗位之争!”陈应非常清楚,说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突厥的内部矛盾,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李秀宁清楚,李渊也清楚,李建成同样也清楚。 李秀宁点点头道:“难道说突厥的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意珍、阿史那易勿真莫都是故意输的?” “虽然不是故意输的,但也差不多。其实没有陈应,灵州之战,大唐同样必胜无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派一头猪去领兵,大唐一样可以打赢。”陈应继续向李秀宁解释道:“突厥的始毕可汗得了痨瘵,这是不治之症,始毕可汗自知时日不多,可是他的长子阿史那什钵苾才十五岁,突厥内部不服他的人非常多,为了阿史那·什钵苾可以继承汗位,始毕可汗,就决定趁着自己还有些时日,就着手为阿史那什钵苾将来继承汗位扫清障碍。在这个时候,对阿史那·什钵苾登上汗位,最有威胁的还是始毕可汗咄吉世的亲弟弟俟利弗设,于是,他派人找上了我,让我打败了俟利弗设!” 李秀宁的脸色大变:“你是说咄吉世将俟利弗设布防的情况都告诉你了?” “其实还不止这些!”陈应苦笑道:“知道郁射设部首领,突厥的“匐”郁孤尼吗?” 李秀宁道:“就是那个你上书为他请封宁远将军的突厥人?”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他其实就是始毕可汗咄吉世的人,当时我只有四千八百名部曲,怎么可能轻易在野战情况下,打败俟利弗设的近三万大军。当时,两军刚刚摆开阵势,还没有开打,一波箭雨下去,郁孤尼就在阵前大吼“唐人弩阵好厉害,咱们抵抗不住了,败了,败了!”当时后面的突厥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郁孤尼率领一万三千余人败退了下来,还以为前面打了败仗,从而兵败如山倒……” 李秀宁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不仅郁孤尼投降了,就连阿史那思摩也投降了我。”陈应接着话锋一转:“俟利弗设也不是傻子,他被咄吉世摆了一道,岂会甘心,于是他就在兵败之后,联合接连被咄吉世打压的设汗和贵族,在怀远城发动了政变,杀死了病重的咄吉世,为了避免突厥内部分裂,他就对外宣称,始毕可汗咄吉世是死在了阵前……” 第七十三章身世之谜 “公主殿下,你也知道,臣当时只有四千余将士,要想抵抗二十余万突厥军队非常困难,更何况役毙突厥可汗这样的功劳实在太大,臣又私心。就顺水推舟,默许此事!”陈应道:“此事,臣连太子殿下都没有说,还请公主殿下为应遮掩一二,陈应当牛作马以报公主大奋发!” 陈应敢这么跟李秀宁去说,自然不怕李秀宁和李渊去核实。包括阿史那思摩在内,皆宣誓效忠陈应,让他们做一个伪证,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道:“可是……这和你去不去晋州有什么关系?” “问题?问题大了!”陈应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臣……其实也有私心,私下与俟利弗设有过饥饿粗,只要臣不揭穿他杀害弑兄篡位的阴谋,他向臣承诺不进攻灵州。如今准备进攻晋州的是俟利弗设的亲弟弟阿史那咄苾,若是让臣领兵支援晋州,俟利弗设肯定会下令他的弟弟阿史那咄苾不惜一切代价,猛攻臣所部,到时候没但晋州之危,无法解除,而且也会劳累大军损兵折将!” 李秀宁闻言,顿时也沉默了。只要陈应死了,俟利弗设自然不会向一个死人信守承诺,只要猛攻灵州,恐怕不仅晋州危险,而且灵州也肯定保不住。 陈应自然知道李元吉依仗着皇四子的身份,在晋阳胡作非为,搞得天怒人怨。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去趟这个浑水。 这个李元吉再怎么着,也是太子李建成的一母胞弟,关系莫逆,别说陈应就是换了裴寂也一样拿李元吉没有什么办法。万一李元吉的驴脾气上来了,逼着自己去跟突厥阿史那咄苾单挑,这事李元吉还真能干得出来。 况且,李元吉丢失晋阳就是因为当时刘武周率领五千名骑兵到了黄蛇岭,李元吉派遣车骑将军张达带领一百名步兵先去试探。张达嫌人太少,坚决要求不去。李元吉强行派遣,一到黄蛇岭就被杀光。张达愤恨恼怒,就为刘武周当向导攻克了榆次县城,进逼并州。 车骑将军在西汉时期为武将第二品,位次于太尉和大将军,为实权军中第二人。虽然说到了唐朝,车骑将军仅为正四品常设将军,可是李元吉硬逼着一名正军级将领,带着一百名士兵当侦察连长,也绝对不是人干的事。 李秀宁沉默了,眉头皱起一团。 陈应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其实,晋阳之危,看似凶险,实则不足为虑!” “哦!”李秀宁好奇的问道:“此话怎讲?” “无他!”陈应道:“晋阳大总管齐王殿下,年轻太轻,不能服众,若是换一老持承重的大臣前去,节制诸军,以晋阳数万精锐之兵,十数万石积蓄之粮,以及大唐在晋阳的人心基础,定能保晋阳固若金汤。” …… 与此同时,甘露殿内,一个鬓花白面上却无半根胡须的老宦官小心翼翼的给李渊点燃檀香。这名宦官叫马绍宏,如今官居内侍省内给事。最近李渊睡眠质量不佳,经常会在噩梦之中醒来。马绍宏急看中眼里,急在心里,就让御医调配新式檀香,特意在檀香之中加入了些许安神醒脑的药物。 莫约小半个时辰,李渊昏昏欲睡。马绍宏走到李渊身前,正劝李渊休息,却发现李渊眼睛中闪烁着精芒。 马绍宏微微诧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然而马绍宏的一举一动,却尽收李渊的眼底。李渊道:“你这老货,有话就说,有屁就赶紧放!” 马绍宏进宫是开皇十三年的时候,如今算算也快三十年了,历经杨坚、杨广、杨侑、李渊两国四任皇帝,偏偏马绍宏虽然不是圣眷独宠,却也简在帝心。 看着李渊发怒,马绍宏道:“如今在长安城内突然出现一股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坳奴以为,还是需要让陛下知晓!” “哦!”李渊眉宇之间闪过一丝诧异,他用左监门卫监视长安,按说有什么流言,他应该知道,居然让一名内给事先知道了。李渊道:“什么谣言?” 马绍宏躬身道:“是关于灵州总管陈某!” 这所谓的流言,其实李渊还真听过。大体意思是说新任灵州总管陈应原本乃是陈后主陈叔宝的第二十个儿子,本名陈绰。杨坚灭陈,陈叔宝被俘虏幽禁在洛阳。 杨广继位以后,对陈叔宝逐渐放松警惕,就连陈叔宝的五子南海王陈虔,后被杨广委任为涿令。六子信义王陈祗,为大业中通议郎。七子邵陵王陈兢,大业中,为国子监丞。八子会稽王陈庄,大业中,为昌隆令。九子东阳王陈恮,大业中,为通议郎。十子吴郡王陈藩,大业中,为任城令。 二十子陈绰,最终在陈叔宝的异母弟陈叔达的策应下,从幽拘陈叔宝的洛阳逃出,最终陈绰在亲信家人和士卒的保护下逃出生天,逃往长安,托庇于苏护府中,以家奴身份作掩护长大成人。 这个说法很是像模像样,从年龄上来看,陈叔宝卒于仁寿四年(公元604年),在这一年杨坚病死,在这前后,杨广的主要精力都在放在夺位登基。而陈应今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然而从苏护府上得到的确切消息说,陈应应是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出生,也便是说如今陈应的真实年龄是十八周岁,只是因为皮肤白皙,看上去显得更小而已。要说陈应就是陈绰,陈后主的儿子,这确实是可能的事情。 在加上陈应在泾阳整军经武颇有权谋手段,而且在平定旁企地之乱和入援灵州显示的能力,这都绝非一个普通的奴仆能够做到的事情,因此这个谣言虽然近期才兴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如果这个消息在杨广时期,杨广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到了唐朝李渊更加不足为虑,当面,如果陈应真是陈叔宝的儿子,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将来大唐收复江南,让陈应挂帅出征,或随军抚慰江南百姓。 “一派胡言,不必理会!”李渊却嗤之以鼻:“陈亡已经三十年了,就便是陈叔宝活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马绍宏微微一笑道:“陛下,老奴也就当个笑料,这些事情,其实核实一下也不打劲,如今这陈叔达正在长安,任黄门侍郎,他是当事人,事情真伪,一问便知。” 李渊点点头:“夜了,安歇吧!”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宦官躬身道:“陛下,广宁郡王求见!” 广宁郡王是李道兴的爵位,他和李道宗一样,都是李渊四叔李璋的孙子。也算是李渊的堂侄。 李渊自然清楚李道兴想来做什么,用毋庸置疑的说道:“不见!” 小宦官又道:“广宁郡王说了,陛下不见,他便跪死在宫外!” “哼,想跪就让他跪着!”李渊拂袖道:“起驾,去尹德妃那里。” 第七十四章幕后黑手 李渊身体素质不错,宝刀未刀,一夜几经征伐,直到天色微明,李渊这才沉沉的睡去。好在大唐不用天天上朝,李渊睡觉睡到自然醒,当李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开始偏西。 经过李渊一夜滋润的尹德妃显得更加妩媚可人。 看着尹德妃那似乎弹指可破、细腻柔滑的肌肤,李渊心头一阵荡漾。好在李渊深知少年戒色,老年戒得。美人虽好,不可多贪。强强压制身体里的邪火,李渊在尹德妃的服侍下,缓缓穿着窄袍,窄袍是皇帝平时便坐视事时所作的便服。当尹德妃为李渊戴上天平冠的时候,李渊还美滋滋的对着镜头,故意摆出一个威严的姿势。 平天冠,延板前低后高,象征至高至尊的皇帝有向下的志向;冕有垂旒以蔽明,表示王者不视邪、不视非之意。两边珠玉,表示用以充耳,象征皇帝不听谗言的意思。总之,是希望皇帝不尊大,不视邪,不听谗,求大德等美意。 本来李渊还准备接见朝臣,商议晋州遇到应对之策。然而当李渊坐着大驾玉辂走到甘露殿的时候,突然发现殿外居然跪着一人,此时这人已经昏昏欲睡。李渊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侄广宁郡县李道兴。 李渊吩咐停下玉辂,然后踩着踏板走到李道兴身边。 就在李道兴精神迷离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居然出现一双玄色的靴子,靴子上绣着草龙花纹,李道兴身为皇室子弟,自然清楚,在这个皇宫之内,有资格穿这样制式靴子的只有两个人,太子李建成和李渊。不过李建成却又不同,李建成的足比李渊瘦长,李渊的足却肥大,二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 李道兴顺着靴子往上一看,果然看到了李渊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李渊那灰白的胡子,迎风飘荡着。 李道兴倒是真的硬气,看到李渊张口就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李渊平静的望着李道兴淡淡的道:“跪够了没有?” 李道兴继续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李渊叹了口气,道:“起来吧,进来说话!” 李道兴挣扎着起来,然而他的下身和腿早已麻木,根本不听使唤。李道兴的大脑用了力,可是身子却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双腿一软,身子朝前一栽,差点摔一个狗啃泥。不过马绍宏却眼疾手快,根本不像是年迈的宦官,用身子将李道兴拖了起来。 马绍宏几乎是扛着李道兴缓缓进入甘露殿内,李渊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坐在下首锦墩上的李道兴猜不到李渊心里在想什么。 李渊道:“你要做什么,皇室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道兴却干净利落的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诛杀行刺家兄的凶手!” 就在这时,太子李建成和李世民联袂而入。只是李建成大病未愈,脸色显得异常惨白,而李世民则是红光满面。 李渊沉声喝道:“凶手,谁是凶手?” 李道兴想也不想的答道:“臣已调查过了,行刺家兄的刺客,使用箭正是大唐军器监所制,而那一批批号,领用之人正是灵州总管陈应。” 李建成并没有给陈应辩解,事实上他也是涉事嫌疑人,不辩解还好,只要张口,肯定就是一笔烂账。 可是年轻气盛的李世民则没有李建成那么多顾虑:“道兴贤弟,你真是糊涂,说不通。” “什么叫说不通!”李道兴见李世民也包庇陈应,脸色非常难看,一点面子也不给李世民道:“家兄奉命观军容于灵州,陈应担心事情泄露,杀家兄于高平,这是动机,现场遗留陈应所领箭矢,这便是物证,高原距离灵州一线之遥,陈应在高平行刺,正好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而且幸存护卫听得刺客行刺时,所用方言为始州方言,放眼关中,始州籍士兵,成建制的只有右卫率勋二府一府,动机、物证、人证俱在,有什么好说不通的?” 李世民脸色温怒,不悦道:“就凭始州口音,你就敢断定刺客来自右卫率军中?” 李道兴道:“这是自然。” 李世民道:“操始州口音的人未必是右卫率的人” 李道兴脸涨得通红竭斯底里的吼道:“陈应给你什么好处,你处处替他说话?” “是你糊涂,怨得了别人吗?身为大唐皇室之后,可以不务正业,逗狗厮混,可以不思进取,纨绔招摇,唯一的是不可以蠢到给别人当枪使!”李世民厉声喝道:“陈将军治军极严,放眼十二卫大军,没有哪一支军队军纪可以严过右卫率,这你得承认吧?” 李道兴拧着脑袋道:“这算得了什么?” “自然不算!”李世民接着道:“陈应将军素有治军严明之称,军队战卒战斗力之强,就连突厥人也会退避三舍,而且观此次刺客多达五十余人,对付一支没有防备的护卫队,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居然丢下二十余具尸体,这战斗力也太弱了吧?这些刺客孔武有力或许还说的上,然则行止之间,配合无法,进退失据。陈将军连败突厥四战,役毙突厥始毕可汗,靠的就是这样的兵? 李道兴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害群之马哪里没有?陈应治军严明不假,不过数千人的军中,有一二奸猾、散漫之徒也不足为奇吧? 李世民轻轻一笑道:“那就更说不通了,刺杀大唐开国郡公,如此大事,非军中精锐,亲信之人,不能为之。务求一击必中,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陈将军竟派来了五十多个废物。道兴贤弟,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呢?” 李渊淡淡一笑:“我若在真处置了陈应,最开怀的怕不是你,而是那幕后黑手啊。” 李渊顿了一顿,望着李世民道:“二郎,那依你见来,幕后指使,到底是哪路神仙?” 李世民道:“陈应总管六州军事,最不安的是何人?” 李渊点点头。 李道兴道:“自然突厥人?” 就在这时,突然右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突然将一封密信递到了李渊手中。其实李渊原本并没有往陈应身上多想,可是当他看到了密报,心中却勃然大怒。 陈应秘密进长安了。而且第一时间就去了太子府上商议对策。哪怕李道宗遇刺,可是因为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剪除除元氏势力。可是偏偏陈应居然偷偷来到长安城了。 如果说陈应不心虚,那他大可不必秘密来到长安,来到长安就意味着陈应心虚。一个心虚的将领,多少都有点猫腻。现在太子李建成的亲信大将,自边关偷回长安,李渊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看着下首的李世民,李渊突然道:“二郎,若是定远军在灵州反了,你有几成取胜的把握?” 李世民大吃一惊,他曾仔细分析过陈应四战突厥的详细情报,并且在沙盘上推演,最终发现陈应是一个非常擅长把握战机的将领。无论是阿史那俟利弗设,还是阿史那易勿真莫,他们败得其实都不冤。 就连梁师都想借除夕之夜,偷袭灵州的心思,也被陈应算计得死死的。哪怕在除夕之夜这样的日子,陈应都不会放松警惕,足可见陈应的慎重和精细,对于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敌对,要不然会非常难以对付。 此时,李世民反而迷糊了。陈应如今大胜突厥,李渊也不吝赏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直接拒绝了梁师都的招揽,并且骂死了梁师都的尚书陆季览,可以说陈应此时已经将突厥与梁国梁师都的路堵死了,现在造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第七十五章天子欲赐婚 “这……这……这也太冒险了!”李世民虽然不清楚李渊到底看到了什么情报,如此勃然大怒。不过,他感觉此时若是引兵攻打灵州,反而引起恶劣反应。就凭陈应连败突厥四阵,东突厥四大叶护,三个皆败,就连始毕可汗也在阵前役毙。 而且这很容易引起恶劣反应,无论怎么说,陈应此时对大唐有功,无罪而诛,以后让天下各势如何看待大唐?恐怕每一城,每一地都需要通过激烈拼杀,直到将敌人打得毫无抵抗之力,这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天下一千五百余城,如今大唐刚刚获得不足四百,三分之一略多,一旦杀了陈应以后,大唐再想扩张,肯定是会艰难不值一倍。 关键是李密魏征以及江淮杜伏威,肯定会感觉唇亡齿寒,到时候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就不得而知。李世民也了解李渊的为人,在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将这些隐患说出来,否则李渊肯定不遗余力的攻伐陈应。 李建成的脸色由惨白,变得殷红,好像如同喝醉了一样。李建成的语气很慢,而且没有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情感:“父皇要杀陈应,何需如此大费周张,来人!” 李建成没有理会李渊的态度,而是冲殿外的一名监门侍卫武士摆摆手。那名监门侍卫动也不动,用眼神求饶似的望着李渊。李渊冲那名侍卫点点头,这名侍卫如蒙大赦,赶紧忙不跌的跑到李建成跟前,躬身施礼:“太子殿下请吩咐!” 李建成道:“去簸箕巷武功侯府传达本宫口谕,宣武功侯进宫觐见!” 监门侍卫武士领命而去。 李建成非常认真的望着李渊,淡淡的说道:“父皇是天子,执掌天下苍生,亿兆黎庶的生杀大权,父皇若是想杀掉陈应,不需动兵,只需要召陈应进宫,只要他进了皇宫大内,要杀要刮,就看父皇的意思了。” 李建成的语气中没有情感,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胸口的起伏,显示着他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李世民也在心中哀叹,他不知道陈应是如何恶了李渊,但是他却非常清楚,将刚刚用东宫右卫率改编成的定远军划成叛逆,对朝廷的威信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用李建成的办法,诱骗陈应入宫,只要生擒了陈应,三木之下,他就是钢铁也会变成绕指柔。到时候,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李道兴面露狂喜之色,家兄之仇既将得报,如果不是在甘露殿内,恐怕他早已高兴的跳起来。就在这时,裴寂和刘文静又从殿外陆续进来,刘文静听着李世民的低语,脸上露出浓浓的诧异之色,不解的望着李渊和李建成。 而裴寂则躬身朝李渊施礼,重重跪在地上,朝着李渊磕头:“陛下,臣以项上人头作保,陈武功(陈应的爵位)绝对不会反!” 裴寂虽然与李渊私交甚密,二人甚至可以同榻共御一女。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裴寂却还是站在了李渊的对立面。 无他,因为裴寂是一个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政治家是以公众的福祉、国家的强盛、民族的振兴为己任,为终极目标,去实践探索奋进; 政客是以谋求个人的权利最大化为最终目的。通俗来讲,政治家或许在操控中会为自己谋私利,但是他绝对不会将那艘船玩沉了。但是政客不一样,为了私利,他们不惜拆掉船底板,让这艘大船顷刻间沉默。 无论后世为袁崇焕如何鸣不平喊冤,然而就凭他杀掉毛文龙,毁掉东江军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姓袁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披着政治家外衣的政家。当然毫不客气的说,所有的政客全部杀光,也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在裴寂看来,陈应绝对不能杀。别说他没有反,就算真正的反了,也应该极力安抚,而不是诱杀。治大国如烹小鲜,如今陈应所部驻扎在灵州,控制着关内道凤翔路,说得好听一点,是拱卫灵州,不使外敌从凤翔路来犯;说得不好听一点,卡住的正是凤翔路大唐的咽喉。 就凭这一点,朝廷就不能动陈应。哪怕是陈应十恶不赦,睡了尹德妃,给李渊戴了绿帽子,陈应现在还不能杀。 刘文静咬咬牙,从李世民身边离开,缓缓走到李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喝道:“臣尚书右仆射刘文静以项上人头作包,陈应不会反……” 李建成听到大唐尚书左右仆射,联袂下跪向李渊求情,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内心里却非常感动。大唐有一群正直的纯臣,是大唐列祖列宗的庇佑,是何其幸运?最让李建成的意外的当属秦王李世民了。 李世民上前,扯着李渊的衣袖道:“阿爹,陈应不能杀!” 看着李世民一脸愤愤的神情,李渊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愤怒。李渊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就在这时突然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朝李渊缓缓点点头。 李渊读懂了鱼彦章的意思,陈应并没跑,接到李建成的口谕就朝皇宫来了。 “朕只是随口说说,你们紧张什么?”李渊绷紧了的脸这时候缓下来,露出阴恻恻的微笑,看了裴寂一眼,又瞅向刘文静。 李渊能开创大唐,倒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这时候什么道义不道义,什么忠诚不忠诚,都靠手里的实力说话,过了片晌,又轻轻的叹道,“这个陈应毕竟不是李密啊!” “啊!”裴寂是松了一口气,开玩笑说说自然可以,只要不玩真的就成。裴寂虽然是尚书左仆射,目前大唐第一相,位列刘文静之上。虽然只会纸上谈兵,但也知道“兵不贵多、贵精”的道理,他自然知道一支可以野战条件大胜突厥的军队,是何等的恐怖。 然而刘文静的心却提了起来,刘文静与李密是儿女亲家。听着李渊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放心李密? 这是非常自然的,李渊从来就没有放心过李密。虽然拜李密为光禄卿(相当于后世高官),爵封邢国公。可是李渊从来也没有放松对李密的监视,当初李密想要叛逃出长安,最终因为陈应的那个露布及时到达,在关键时刻,李密熄灭了自己的念头,但是安插在邢国公府的暗桩还是将李密的异常汇报到了李渊那里。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陈应如今还没有成亲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回禀陛下,正是!” 听到这话,裴寂心中一惊,暗忖:”天子欲赐婚?“ “不成家立业,如何能担负重任!”李渊莫名奇妙的看着李道兴,李道兴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此时的李道兴看着李渊不想处置陈应,满脸愤忿。 李渊呵呵一笑,根本不与李道兴一般见识。 李渊又看着李建成,却见李建成一脸淡然,仿佛殿中所议的事情,与他无关。李渊在心中哀叹一声,他已经明白,李建成与他产生了隔阂,父子之情渐渐疏远。 就在这时,殿下传来一声高喝:“臣大将军、武功侯、灵州总管陈应觐见!” 第七十六章女刺客 当监门卫侍卫武士将李建成的口谕带到簸箕巷陈应府邸上的时候,陈应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然而,陈应不傻,他悄悄问了一下车夫老周,老周装模作样的去前门和后院转了一转,最终发现,前来陈府的只有一名监门侍卫。 一个人,自然不是前来捉拿自己的。陈应思来想去,决定冒一把险。陈应忐忑的跟着监门侍卫武士缓缓来到甘露殿,陈应的肌肉绷紧着,随着准备撒丫子跑路。没有看到刀斧手,陈应松了口气。 “臣,灵州总管陈应叩见陛下!” 出乎陈应预料的李渊并没有说什么“爱卿免礼平身之类的话”,而是厉声喝道:“陈应,你好大的胆子,身为边镇军将,没有鱼符和圣旨,私自回京,裴监陈应该当何罪!”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莫过于广宁郡公李道兴了。他此时眼中闪烁着精芒,恨不得马上充当侩子手,将陈应碎尸万段。 李世民却有点不懂李渊了,尽管陈应只身前来长安,可是定远军却远在灵州,一旦陈应在长安被诛杀的消息传到灵州,定远军全军将士恐怕不再会相信朝朝廷了。可以说,在这个时候,无论用什么理由杀掉陈应,对于大唐而言,都是有百弊而无一利。 李世民悄悄打量着李建成,此时的李建成却一脸古波无惊,看也没有看一眼陈应,同样也没有看李渊,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陈应脸上的汗瞬间就流了下来:“回……禀,陛下,微臣害怕啊!” “害怕,这算是什么理由?”李渊的语气越来越冷,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李渊用眼色向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使了一个眼色,鱼彦章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李渊的意思。鱼彦章轻轻挥挥手,左右数十名身披亮银色明光铠甲,手握横刀利刃的监门武士向前整齐迈出一步。 陈应手中的横刀早已被监门卫搜走了,可是只身来到皇宫大内,陈应也不是没有准备。他手臂着套着一面折叠盾牌,虽然说盾牌是防御性武器,可是锋利盾沿刺透铠甲办不到,可是要割破李渊的脖子,应该问题不大。 此时,陈应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李渊距离自己十步之外,整个大殿之中,肯定会有隐藏的弓弩手,只要自己发动,恐怕没有碰到李渊,就早已被射成刺猬。 李渊向前迈去两三步,目光如电,直视陈应的眼睛:“你在害怕朕?” 此时的李渊距离陈应只有六步有余距离,陈应心中默默又算了一下。如果强弓弩以每息五十步的速度射向自己,此时视线内的弓弩手远在五十步之外,自己如此拼着性命不要,在自己中箭之后,依靠巨大的惯性,应该可以伤到李渊。 然而就在这时,陈应察觉到了李建成的目光变得有异,尽管只是一闪而逝,陈应还是细微的感觉到了。陈应装作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的道:“回……禀……陛陛……下,臣非常害怕!” 李渊向前又迈出一步,李渊非常懂得利用势,此时李渊站着,陈应跪着,李渊居高临下,向陈应释放出巨大的威压。 “朕就这么让你值得害怕吗?”李渊的声音陡然抬高了三分:“回答朕,是不是?” 陈应脸上的汗水流得更多,声音中带着颤音:“臣非常害怕,臣的上一任观军容使刘忠直向臣索要贿赂,臣未答应,他便向陛下诬告微臣谋反,幸得陛下明鉴万里,可臣的第二任观军容使尚未到任,却被刺杀在高平。连续两任观军容使出现意外,这让陛下如何想?这让天下人如何想?臣思来想去,唯恐被奸佞陷害,需知三人成虎,臣唯恐流言横行,臣就算是满身是嘴,到时候也说不清楚。所以臣得知观军容使李道宗在高平遇刺,顿时方寸大乱,急忙跑回长安,向太子殿下请辞,今日陛下召见,臣正好有本上奏。” 说着,陈应从怀中掏出一个奏折。 李渊接过奏折,展开阅读。 只是看到陈应奏折的一瞬间,李渊的脸上顿时精彩极了。 “告老还乡,弃甲归田?”李渊合上奏折,劈头盖脸的扔在陈应头上:“毛还没长齐呢,居然要告老还乡?” 裴寂和刘文静等老臣闻言,噗嗤一笑。 李世民脸上也露出上玩味的笑容。当然,他也是百战余生的将军,对于杀气这种东西表现非常敏感,特别是李渊走进陈应的时候,陈应身上散发的杀气最重。不知道怎么的,陈应身上的杀气居然离奇的散去。 陈应捡起奏折,双手捧过头顶,恭恭敬敬的道:“还请陛下恩准,微臣真是怕了,这官儿还真不好当,臣不想当官了,请陛下容臣弃甲归田,臣得陛下赏赐的一千五百亩田,可以回乡安心当一个小地主,闲暇时读读书,写写书,自娱自乐……” 信任这东西最受不得猜测带来的伤害了,能少考验一次就少考验一次。如果大唐天子是李建成,以李建成对陈应的信任,陈应绝对也不会辜负李建成的信任,然而李渊对陈应的猜忌,让陈应心里凉透了。 李渊非常迷信帝王之术,其实所谓的帝王之术,说穿了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在后世就是一个烂大街的玩意。对于陈应他恐吓一番,李渊又恨铁不成钢的道:“朕,不准,滚回灵州,带好你的兵,守住灵州城,朕不吝赏赐,如若不然,军法无情。” 陈应摇摇头道:“陛下,还请收回成命,微臣实在太年轻了,难当大任,臣还是回乡种田吧。” 李渊露出沉吟不决的神色:“裴监,你看,这事?” 裴寂拱手道:“想来陈将军是心神疲惫,不如让其回府暂时将养一段时日!” 李渊点点头道:“如此也可!” 李渊仔细的观察着陈应的眼神,陈应故意露出狂喜之色:“谢陛下隆恩!” 陈应不等李渊吩咐,将怀里的灵州总管和定远军镇将印押以及半片鱼符从怀中掏出来,连同头上的头盔放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跑去,特别是跑到殿下台阶的时候,居然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李渊望着陈应忙不跌身影,膛目结舌:“这……” 裴寂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良久无语。 李世民是目瞪口呆。 刘文静则呆若木鸡。 …… 陈应一路小跑,跑回武功侯府。陈应原先官封灵州总管,按照大唐的制度,他的私第门前左右两列着六根门戟,向人们宣示着此间府邸的主人是一个朝廷三品大员。等陈应回到府前的时候,看着这十二根门戟怎么都感觉到有点碍眼。 陈应冲司阍道:“把这些门戟都收了!” “收了?”司阍不解的问道:“侯爷,这怎么能说收就收了?” “费什么话,我说收了就收了!” 司阍摇摇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门戟一一收起。 陈应向李渊辞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府,包括兰儿在内的所有仆人望向陈应的目光都感觉有些不同,总感觉“侯爷仿佛丢了魂,成了傻。连从三品下阶的官都不当了,这是要弄哪般?” 兰儿非常不理解陈应,特别知道陈应辞官自己的仇,更加遥遥无期。心中甚是不开心,兰儿的小性了也上来了,不仅她躲着陈应,就连红袖与绿珠姐妹也被兰儿支应得像一个陀螺一般,连跟陈应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兰儿气鼓鼓的样子,陈应却又感觉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陈应自然知道李渊生性多疑,要想让李渊解除自己怀疑,索性辞官不做,反正以义成公主的性子,只要处罗可汗在东突厥汗国内部站稳脚跟,义成公主肯定会蛊惑处罗可汗俟利弗设进攻大唐。 如果说自己守在大唐,处罗可汗还真不敢进攻灵州,可是一旦得知自己不在灵州,俟利弗设绝对没有理由会放过灵州,他肯定以灵州作为雪耻之地。到时候灵州就会变成一个大坑,谁跳谁死,自己只会在李渊再三肯求之下,勉为其难的出山总管灵州。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告诉兰儿,当然告诉她,她也不会懂。 兰儿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支应着全府的人忙碌,任谁都没空搭理陈应,陈应也不生气。他反而利用这些时间详细的布置将来的灵州开发计划。灵州产的铁和煤炭,可以将灵州打造成一个工业基地,当然,灵州的盛产食盐也可以作为拳头产业。 除了工业以外,灵州的农业自然也不放过。陈应在后世看过一些小说,里面提出过马拉犁可以一夫两匹马日耕三十亩,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户百姓开垦一百亩甚至一百五十亩田,应难度不大。将灵州大量荒芜的土地利用起来,灵州未必不能打造成一个粮仓。若有灵州的粮食和钢铁,三千里之内绝对没有突厥人可以活跃的空间。 另外,陈应还打算发展苜蓿草的人工种植,让灵州成为一个马、粮、草、煤、铁、盐等产为蓬勃发展的上州总管府,让塞上江南名副其实。 在书房里写写画画,陈应不知不觉居然忙到了掌灯时分。直到陈应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才起身准备让人准备晚餐,然而就在陈应起身的刹那间,一道寒光袭来。 陈应猝不及防,异常狼狈的避开这致命一击,从照壁上取下横刀,一刀在手,陈应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这名刺客。陈应渐渐的皱起眉头。 这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刺客身体娇小,目测上去最多不过一米六,身材倒是火辣,至少紧身的劲装,让她的身材显得凸凹有致。 “你是谁,我们有仇吗?”陈应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七十七章恐怖的女人 借着屋内微弱的灯光,陈应缓缓耍一个刀花,淡淡的道:“姑娘,我们有仇吗?” 虽然陈应并不清楚刺客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府邸里,然而陈应只是稍许错愕,并没有惊慌。更没有大声疾呼,此次返回长安实在唐突,不仅罗士信没有随陈应回长安,就连梁赞也没有跟来。此时的武功侯府,老的老,弱的弱,甚至连一个得用得上的人都没有。 那名黑纱敷面的刺客,虽然看不清楚样貌,然而黑巾露出的一双眼眸却的眸子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中清纯而明亮,眼神纯真别无杂质,却有一种能摄人心魂的魔力,肤白似雪、眉目如画,迷人的魅力跟风情不是区区紧身劲装衣裳就能够完全遮掩的。 陈应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避开刺客的眼神,陈应很担心自己会不自觉就看着她的眼眸子入迷。 “有仇!”女刺客像是对自己的功夫非常自信,看也没看陈应手中的刀,慢悠悠的道:“我阿爹死的早,是娘把我们兄妹五人拉扯大的,娘要在过世之前,拉着我的手,流着泪交待我,要我息息性子,以后爹娘都不在了,要听大哥的话,长兄为父,长嫂为母……” “姑娘,我看你真的误会了!”陈应郑重的道:“我虽然杀过不少人,不敢说所杀的全部都是混蛋,但是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有必死的理由。陈应可以拍着自己的良心说,陈应从未滥杀无辜” “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绝对错不了。”女刺客摇摇头道:“父母早亡,留下兄妹五人,患难与共,相互扶持,这份感情,你能领会吗?” “我……”陈应此时反而更加迷惑了。 “你不能领会,因为你根本没有兄弟姐妹。”女刺客在面前站定,抬手扬起手中仅仅刀刃就长达六尺长的陌刀。陌刀的刀锋指着陈应的喉咙,继续说道:“受死吧!” 女人的臂力较男人而言,总会弱些。然而一柄陌刀全重超过三十斤,如果能像这个女刺客一样将陌刀如同灯草一般,信手捻在手中,仿佛如若无物。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也非猛不能做到。然而一般男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偏偏被这个女刺客轻而易举的做到了,特别是这个女刺客的身材并不算高大,与她的身高相比,显得比例失衡。 陈应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姑娘你要杀我,总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你到底是谁?” “好,就让你死个明白。”女刺客:“略阳郡公是我大兄,贼子受死吧!” 李道贞是李道宗的妹妹,李道兴的姐姐。就连陈应此时也没有力量挽开三石强弓(约三百六十斤拉力。可是李道贞不仅可以挽开三石强弓,而且还擅长使用陌刀。李道贞自小就力大过人,跟兄长李道宗学习刀术、兵法。自李道宗十五岁以后,自身功夫原本就不弱的李道宗已经不是李道贞的对手了。 抛开李秀宁的身份不提,单纯凭比拳脚功夫、箭术、马术再或者兵法,李道贞都不比李秀宁弱。早在李秀宁起兵之初,李道贞已经是陇右道上有名的马匪女头领了,人称陇右袄女只是要李秀宁起兵之前,李道贞因母丧,为其母守孝。 原本李道贞并没有想过要杀陈应,只是李道贞虽然从来没有以真面目视人,可是在整个长安贵族圈子里,已经算是臭名昭著的“女魔王”了,在青年一代人中,李道宗本来已经算是难得的翘楚了,然而李道宗自十五岁以后,经常被李道贞以切磋的名义,虐得体无完肤。虽然按照这个时代的年龄,李道贞已经早已可以成亲生子,可以整个贵族圈子,谁也不敢娶其为妻。 然而不知道怎么想到,李道兴回到家中,就向李道贞抱怨,李渊不仅不替李道宗出头,处置陈应,反而准备将李道贞许给陈应为妻。李道贞听到这话,气得肺都要气炸了,她二话没说,抄起一把陌刀,就往陈应的武功侯府而来。当时兰儿正如陈应赌气,将全府下人支应得如同陀螺,团团直转。李道贞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陈应府上。 看着李道贞挥着横刀直逼而来,陈应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惊。 等双方只剩下一步之隔的时候,李道贞暴喝喝一声,挥着陌刀向陈应的面部劈来。 陈应急忙将脑袋向旁边一扭,让开陌刀的刀锋,紧接着,陈应的双手握住横刀,朝着陌刀劈去。 “铛啷……” 一声刺耳的金鸣声响起,火星四射。陈应那握着横刀的双手,就感觉劈在一块生铁上,巨大的反震之力,将陈应的双手震得发麻,他手中的横刀还差点脱手而出。 有道是功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仅仅交手一个回合,陈应就明白了。像李道贞这只人形恐龙,恐怕不是他可以力敌的。 陌刀攻击,讲究用势。势若惊雷,势若万钧。 不待陈应作出反应,李道贞一击未中,将长长的刀柄顶在腰侧跨前一步挥刀横斩,这就是陌刀的基本六斩之一的破军斩!这一招若是击中,斩中人甲,人甲皆碎,斩中战马,战马尸首分离。 无论重盾还是铁铠,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经受得了破军斩的致命一击。 陈应见李道贞手中的陌刀来得凶猛迅疾,急忙向后急退。他顾得不什么形象不形象,为保命,陈应甚至狼狈得使出了赖驴打滚。 李道贞第三刀斩空,并不停步,借用陌刀旋转力量,借用腰力跨前几步,再一次旋转着催发了陌刀。 李道宗曾经告诉过李道贞,陌刀一经催发,力不竭,不停止这是起码的规律,否则一旦强行停下就会给敌人可趁之机,大开大合的斩马刀路数,除了勇猛之外,要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没了这股子气势,人家只要近身,就有无数种法子结果掉陌刀手。 然而,陈应自从来到大唐以来,何时见过陌刀?唐军大规模装备陌刀,那还是贞观十一年之后,唐朝国力上升到新的高度,特别是贞观十八年,李世民带着李世勣、李道宗和长孙无忌率军十万亲征高句丽国。虽然因攻高句丽安市不克,但是唐军在撤退的过程中,遭遇了高句丽人从鲜卑慕容部那里学到的具装甲骑(重装骑兵),特别是在高句丽战胜隋军之后,俘虏了大量的汉人士兵,其中还有数量众多的工匠。此消彼长,高句丽从原来数千具装骑兵,在短短二十余年后,具装甲骑增加至三万余骑。 唐军被高句丽的军队打得大败,损失两万余兵马。李世民发现陌刀兵在遇到具装骑兵的追击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就开始大规模装备陌刀军,在陌刀军比例最高的时候,唐军全军装备了将近一百多个陌刀团。 此时,李道贞手中的陌刀,发出隐隐的雷声,继续向陈应斩了出去,陈应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咬着牙齿举起横刀迎了过去。 “铛啷”陈应只觉得手中一轻。手里的横刀断成两截断,然而李道贞手中的陌刀却去势不减,竟然再一次在李道贞旋转着催发下向他横扫了过来。 陈应仰天哀叹,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隙汩汩流淌出来。仅仅这一击,不仅斩断了他的横刀,更让陈应的虎口崩裂,别说陈应没刀,就算有刀,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握刀再战了。 雪亮的刀锋,带着撕破空气的飙飙声,朝着陈应的头部劈来…… 第七十八章娶回一个祖宗 情急之下,陈应也顾不得怜香惜玉,手中的那长约不足半尺的横刀,被陈应当作暗器甩向李道贞的面门。 李道贞手中的陌刀毫无意外,将会把陈应一刀两断,不过陈应手中的断刃也可以将李道贞的面部刺伤,虽然不足以让李道贞一命偿命,不过却可以让李道贞脸上出现一道狰狞的疤痕。 看到这一幕,李道贞牙齿快要咬碎了,几乎是从肺里挤出几个字:“卑鄙无耻!” 容貌对于一个妙龄女子而言,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李道贞借着施劈的力道,以刀锋斜劈,用手中的陌刀刀柄磕飞陈应甩来的断刃。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陈应,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尽是汗水。李道贞再欲催发陌刀攻势,陈应哪里还会站在那里等着李道贞劈砍,陈应将身子缩成一团,像皮球一样滚向窗口。 此时的窗户不像后世采取钢筋或铝合金制成,而是用硬木雕刻成镂空的花纹,虽然看上去非常美观大方,不过坚固还真谈不上。 陈应用胳膊抱着脑袋,咬着牙一头撞向书房的窗户。 “砰!”的一声闷声,陈应也不顾撞头头昏眼花,赶紧朝前院跑去。可是定眼一看,却发现李道贞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从陈应的书房中钻了出来,手持陌刀堵在去前院的甬道上,李道贞一刀在手,气雄万夫的架势。 陈应一看前进无路,扭头就朝后院跑去。正所谓慌不择路饥不择食,陈应根本就没有看清跑向哪里,一口冲进浴室了。还好此时浴室并没有人使用,黑咕隆咚,也看不清楚。陈应一看跑向浴室,顿时傻了眼。 浴室是陈应改造过的房间,与其他房间最大的不同就是将四个巨大的窗户堵上了,换成了硬木照壁,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窥。平时倒也无碍,可是此时却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李道贞提着陌刀,缓缓推开了浴室的大门。 “跑呀,怎么不跑了?”虽然李道贞因为浴室之内视线不清,看不到陈应脸上的表情,可是却很容易想到陈应此时脸上的神情肯定非常精彩。 陈应喘着粗气道:“李姑娘,有话好说,动刀动枪,有碍观瞻。” 李道贞“格格”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你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陛下居然不给家兄主持公道,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我们李家的公道,不需要别人主持,我们可以自己讨……” 说着李道贞再次举起陌刀。 陈应情急之下大声叫道:“慢!” 李道贞阴郁的瞅着惊魂未定的陈应该道:“你要说什么?” 陈应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李道贞的眼睛,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道:“令兄遇刺,真的和陈某无关!” “信口雌黄!”李道贞淡淡的道:“不是你,又能是谁?” 林缚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李观军容使出了意外,最为不安的当是何人? 李道贞脱口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陈应翻了一个白眼,耐心的解释道:“那我换个说法,若是令兄——请姑娘恕罪。 李道贞厉声喝道:“无妨,你说。” “若是令兄不幸为宵小所刺,朝廷问罪,首当其冲的是谁?”陈应反问道。 李道贞面色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灵州总管,你陈某人。” 陈应轻轻点头,微微一笑道:“姑娘明见!反过来,令兄幸得无恙,一封奏疏递入京中,天颜震怒,下诏申斥的又是何人? 李道贞道:“灵州总管!” 她随即又道:“不对啊,家兄遇刺,你无论如何也逃不过问责?” 林缚微微一笑。 李道贞却若有所思。 陈应耐心心地解释道:“姑娘,若是令兄无恙,在令兄的表章中,言及刺客出自陈某军中,天子会怎么想? 李道贞一脸的迷惑。 陈应沉声道:“太子一党,门下大将刺杀皇室重臣,秦王一党,将弹劾太子一党,东宫与秦王之争,狗咬狗一嘴毛啊! 陈应望着李道贞,目光炯炯的问道:“是谁得利?” 李道贞一脸的震惊。 …… 秦王府承乾殿中,秦王李世民脑海中依旧不时的浮现着下午时,李渊在甘露殿内的所作所为。李世民心乱如麻,满脸疑惑,眉头皱起,手中下意识的将宣州羊毫细笔搁到紫檀木笔架上。 “真是让人好生不解!”一口浊气从李世民口中重重吐出。他不解的有三,其一太子李建成的表现实在太镇静了,全程都好像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简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态度,让李世民感觉异常陌生。 其二就是李渊的态度,让人难以琢磨。李渊似乎是不相信陈应。事实上正如陈应向李道贞所说的一般,李道宗遇刺,首当其冲的应该是陈应,除非他没有一点脑子,否则根本不会出此下策。 就在此时,秦王妃长孙无垢挺着大肚子端着一碗燕窝,款款而入。此时长孙无垢的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大唐太子李承乾。 “不知殿下为何事烦忧?”长孙无垢看着李世民愁眉不展,一脸怜惜,突然长孙无垢的脸上浮现一抹诧异的神色:“殿下还在想陛下处置陈将军的事情?” “是啊。今日父皇对陈应的处置。叫人好生不解。”李世民道:“父皇分明是不相信陈将军,按说免了陈应的官,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怪就怪在父皇居然要赐婚……” 长孙无垢似笑非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何必计较那么明白呢?殿下。你又着相了。”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朝堂大事,如何拿佛家机锋来搪塞?”李世民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你且听我说。”长孙无垢道:“东平王府的白城县主(既李道贞),如今的正值婚配妙龄,可放眼长安,虽有大小勋贵数百上千,但你看看如今的勋贵子弟,可还有敢上门求亲的人家?” 长孙无垢淡淡的笑道:“天家女,也愁家啊!” 李道贞自然不算是天家女,当然作为有名号的县主,大唐也不稀罕,有唐一代,有封号的郡主多达六千四百余人,当然县主则更加泛滥了。可是牵扯一个非常重要的门题。中国的婚姻观念,讲究高门嫁女,低门求妇,而且是门当户对。 正如长孙无垢所说,整个长安贵族数百上千家,可是,以李道贞的蛮横和霸道,放眼天下,能驾驭此女的男子,屈指可数,谁家也不愿意娶回来一个祖宗。 第七十九章长孙的疑惑(一更) 长孙无垢看着忧心忡忡的李世民,微微一笑道:“臣妾倒是听说,这个武功侯英俊不凡,貌比潘安,谈吐不俗,风流倜傥,尚白城县主,倒也不算委屈白城。如今武功侯年轻尚轻,将来未必没有封将拜相的机会。”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长孙无垢伸手抚摸着自己几乎那快要撑破的肚皮。有些疑惑的望着李世民,淡淡问道:“此子难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非是白城良配?” 李世民摇摇头道:“非是如此?” “这个陈应是谁?怎么从前从来没有听过?”长孙无垢道:“长安城里的公侯伯子,每年逢年过节,无垢从来没有落下一家。” 李世民咳嗽一声道:“这个陈应,我也是近来才听上说过。他原本是万年县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 “这么说,他一个贱籍?” 说到这里,长孙无垢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李世民的话:“我还以为他虽然不是门阀贵族出身,至少还应该是一个良家子,没有想出身奴籍!” 说到这里,长孙无垢一脸不忿,埋怨道:“白城郡主虽然不是天家贵女,身为皇室之后,陛下的堂侄女,最次也要嫁入书香门第,怎么能嫁入一贱籍,二哥,这事你可要管管了,怎么说白城也是二哥的堂妹。” “此子可端是不凡!”李世民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戾气:“此子能谋亦能断,允文允武,出手果决,行事机敏。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就他?”长孙无垢难以置信的道:“一个小小的边军镇将?” 也不怪长孙无垢看轻了陈应,虽然现在是唐初,然而掌握着兵权的将领却在不少数。幽州总管罗艺,为了迫于窦建德的压力,投降了大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是大唐的臣子,罗艺总管着幽、易、景、瀛、东盐、沧、蒲、蠡、北义、燕、营、辽、平、檀、玄、北燕等十七州(贞观八年以后,幽州总管府改为下军都督府,下辖幽、易、燕、北燕、平、檀六州)。罗艺麾下辖十七府共五万余精锐军队,其中还数万契丹、奚、渤、扶余仆从军。 其实罗艺在大唐也不算拥有最重的将领,如今明确表示投降的江淮总管杜伏威才拥有最重的将领。 杜伏威拥有光、合、江、楚、苏、扬、寿、宣八州七十二县,虽然不及罗艺的地盘十七州共八十九县,但是人口却是罗艺治下的五倍有余。拥有兵马也超过罗艺的一倍以上。比起杜伏威、罗艺,陈应的那点实力根本不够看。就算是凉州永乐王李轨,实力也是陈应的数倍。 李世民突然想起了李渊靠近陈应的时候,陈应身上散发的杀气。当时整个大殿里的人,大都是文臣,只有自己百战余生,所以才会对杀气更加敏感,虽然陈应身上的杀气一闪而逝。 李世民可以非常的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陈应绝对是流露出了浓浓的杀气。李世民苦笑道:“如果真是一介普通的边军镇将,那就简单了!” “难道不是?”长孙无垢眨了眨眼,用她那双水汪汪,仿佛无限深邃的眼睛,盯着李世民:“难道说这个武功侯还有过人之处!” “观音婢(长孙无垢的小字),你是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陈应的履历,就知道他绝对不简单!” “哦!”长孙无垢装作诧异的样子,望着李世民:“二哥的发现了他的不同之处?” 李世民点点头,一脸凝重的道:“据苏府小厮传出来的话说,是苏护欲强行玷污陈应,陈应奋而反抗,用砚台砸伤了苏护,随即逃出苏府。苏护勾结万年县县尉高万青,利用三班水火衙役和万年县马步弓手追击陈应,陈应不得已,这才投效军中。” 长孙无垢的脸色一缓:“也是一个苦出身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得到的消息还是太少,苏府的小厮说陈应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可你看看他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有一件是一个懦弱的人可以做得出来的?” “泾阳之战,陈应以身作饵,诈降宗罗睺,趁宗罗睺不备,利用箭簇挟持宗罗睺,迫使西秦军两千五百余人放下武器,蛊惑泾阳城百姓奋力杀贼……”长孙无垢翻看着李世民面前的情报,她越看越是心惊。 “两千五百余名西秦,自宗罗睺以下,全部被杀,无一幸免。” “随后,迎战西秦小霸王薛仁果,用一千五百余名泾阳乡勇,阵斩薛仁果三千余锋大军。” “泾阳之战,论功行赏,以白身晋为宁远将军,官封东宫右卫率勋二府折冲都尉。” “率领东宫右卫率勋二府三百余名将士,前往始州平叛。在利州招募一千五百余人新兵,不月余平定旁企地之乱,斩首万级。” “率右卫率四府十六团共四千八百余名将士支援灵州,先后四战,斩突厥始毕可汗三万余颗首级,其中还两万余级被陈应在野猪岭山下垒成京观……”长孙无垢看完这些薄薄的情报,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良久不能平静。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垢,忧心忡忡的道:“此子当不当得出手果决,行事机敏?” 长孙无垢摇摇头。 李世民好奇的道:“观音婢,在你眼中何人才能算得上英雄?” “二哥,你忽略了一个细节!”长孙无垢郑重的道:“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忽略了一个细节?”李世民越看情报越感觉奇怪:“什么细节?” 长孙无垢喃喃的道:“二哥,难道没有发现这个陈应极擅长练兵吗?泾阳之战,陈应以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乡民为兵,斩宗罗睺,败薛仁果,这泾州兵战斗力恐怕与百战精兵相比,都不能算弱吧?” 李世民点点头。 长孙无垢又道:“平定旁企地之乱,用的是利州招募的新兵,依靠这支利州新兵,陈应平定了旁企地之乱。连败突厥四阵,用的是右卫率的兵,这东宫右卫率,除了勋二府有过战斗经验,其他将士大都是新近招募的新兵……” “这说明!”李世民的眉头皱起,脸上渐渐浮现了凝重之色。 “这说明陈应非常擅长练兵!”长孙无垢断然道:“练兵之法,为兵家至宝,轻意不会示于人前,按道理,陈应作为一个普通的侍墨书童,跟着苏护识得几个字,倒有可能,跟着苏护,就是变成学问大家,也不会让奇怪,毕竟,苏氏一门,家学渊源。可是,陈应这练兵之术,从何而来……” 第八十章宁杀错勿放过(二更) “天下豪门巨族,我们事先也是做过功课的!”李世民脸上浮现凝重之色,缓缓开口道:“用兵、练兵当如陈应这般,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长孙无垢小心翼翼的道:“山东贵族七宗五望以文宗入世,其他大族也莫不如是,关陇将门世家……难道这个陈应不姓陈,而复姓侯莫陈?” ”侯莫陈?“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侯莫陈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三字复姓。侯莫陈姓是西魏八柱国之一,侯莫陈崇之后。世代将门。史书记载隋朝灭亡,概因杨广昏庸无道,穷兵黩武、好大喜功,耗用民力。这只是史书,并不是历史的真相。事实上杨广在即位之后,围绕封爵勋官制度而推行的政治改革,势在打破北周宇文泰以来实施的“关中本位政策”,通过限制、削弱关陇集团的强大势力和影响,以整饬吏政,加强中央集权,扩大统治的社会基础。 这样以来,损害了关中贵族的利益。于是乎,向来以家国天下为主要思想的关中贵族们不干了,杨玄感开始率先站出来造反,虽然杨玄感最后失败。却出现了一个极为反常的现象,几乎所有世族门阀都或明或暗的参与叛乱,接着李密公然走向前台。接着以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太原温氏支援的李渊扯旗造反,宇文化及,以及太原王氏、荥阳郑氏支持的王世充也走向前台。 李渊在起兵之初,曾秘密调查各大门阀的杰出人物和势力范围,在没有达成和解之前,李渊一直蛰伏待机。李世民搜遍所有的记忆,却找不到关于陈应的任何消息。李世民喃喃的道:“观音婢是说,这个陈应应该是复姓侯莫陈,名应?” 长孙无垢道:“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陈应善武,八柱国之后,各大家族渐渐没落,尤其是侯莫陈氏最为衰弱。“ 李世民点点头。侯莫陈崇之长子侯莫陈芮在大业初间被杨广流放岭南,役死岭南,次子侯莫陈颍为南海太守,安抚岭南。然而此时侯莫陈氏是李渊在起兵之前,调查最为松懈的一个家族。其他家族都是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唯有早已没落的莫侯陈氏轻轻带过。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从来没有想过陈应是真正的寒门,因为寒门无法出贵子的惯性思维让李世民自然而然的认为陈应一定是贵族。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这句话是一句谚语,其实也是中国的传统。特别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种认知达到了巅峰。在南北朝时代,陌生人相识,打招的第一句话通常是:“兄台高姓?郡望何处?”在古代拼爹其实并不为耻,反而为荣。 在这个时代,虽然门阀政治已经是日暮西山,然而却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以我们熟悉的隋唐英雄来说混世魔王程咬金,可谓是如雷贯耳。 可是程咬金的父亲叫程娄,济州大中正。可以理解为省组织部长。祖父程哲,晋州司马。可谓上程咬金三代之内,都是省级高官。 那么再说秦琼,秦琼的曾祖父秦孝达、是魏广年县令(正七品),祖父秦方太为北齐广宁王友(正五品)、父亲秦爱字季养,弱冠出仕为广宁王录事参军(正六品),秦琼的门第虽然没有程咬金高,但是秦琼在九品中正制时代,也算是中中等为五品门第。 最后提一下另外一个门神尉迟恭,他的曾祖尉迟本真,后魏中郎将、冠军将军、渔阳郡开国公。祖父尉迟孟都,齐左兵郎中、金紫光禄大夫、周济州刺史。父亲尉迟伽,隋仪同三司(正三品),幽州都督、幽、檀、妫、易、平、燕等六州诸军事、幽州刺史、常宁安公。可以说在程咬金、秦琼、尉迟恭三人之中,尉迟恭的门第最高,算上中门第,算是第二等。 其实这个传统认知是非常有道理的,贫寒之家不是不能出人才。但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才,特别是像兵、法、术、儒、医、匠等专业性极强的知识,也只有较强的天赋,极高的素养,再加上耳闻目睹的环境,才能在这某一方面形成专家。 陈应用前后泾阳之战表现出了他极强的守城能力,又用平定旁企地之战,向人们证明了他抚慰民众和机敏善变的能力,而支援灵州四战突厥,又向人们证明了他的野战能力。陈应用事实证明,他绝非浪得虚名。 长孙无垢道:“此子,为求胜利,不惜以身试险,作法堪称胆大妄为。心思细腻,绝非一个区区一个京兆苏氏所能局限的,稍加时日,必是一号人物。” “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李世民阴沉着脸道:“雷永吉!” 雷永吉不一会儿从殿外走来,躬身抱拳:“请殿下示下!” 李世民断然道:“从现在起,给本王调查陈应,不惜一切代价的查,查这个陈应的底细,查他的父辈、母族、妻族、查他的座师、开蒙师傅,查他的身边的人,只要有名有姓,只要和此人有关,有一个查一个,宁杀错,勿放过。 雷永吉郑重的道:“卑下遵命,这就着人去办!” “不,你亲自去办!”李世民道:“其他人我不放心!” 雷永吉正欲转身,就在这时长孙无垢却高声尖叫道“啊……啊……” 李世民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孙无垢脸上布满了汗水,而且下体出现一片湿痕。 李世民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为人父,看到长孙无垢的模样,哪怕是不用脑袋,用膝盖也可以想得出来,这是“羊水破了!”李世民一看雷永吉愣在当场,气就不打一处来,冲他咆哮道“愣着干嘛,快叫御医!” 这时,一名年龄较大的宫娥出身道:“殿下,不用叫御医了。” 宫娥来到长孙无垢身边,里既吩咐道:“伙房,快烧热水。” “殿下,还请移走!” 李世民走到承乾殿外,听着长孙无垢在承乾殿内撕心裂肺的叫喊。李世民心如猫抓一般。 秦王府此时乱成一团,烧火的烧火,端水的端水,跑去皇宫请御医的请御医,通报李渊的通报李渊。 第八十一章我也给你暖床(三更) 武功侯府后院浴室之内,陈应看着李道贞身上的杀气缓缓消失,尽管李道贞还没有收回陌刀,但是陈应心里却松了口气。 这娘们实在太彪悍了,吃了一大亏。现在陈应虎口还在崩裂,虽然这点疼痛,陈应还不不至于不能忍受,只是陈应非常不习惯这种被人像狗一样撵着的感觉。陈应还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强自身的防卫,这个时代的牛人太多了,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秦叔宝、程咬金、徐世绩、还有尉迟恭等一些猛人,将陆续投靠大唐,那个时代,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可以虐得自己体无完肤。 不行,陈应暗暗想着。一定要将自己武力值太低的短板弥补上来,否则被一个女人拎着一把刀,砍得如此狼狈,传将出去,实在太丢人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武功也不是一个可以练好的,没有超人的功夫,那就在身边随时随地的布置一个弩阵。 蝎子弩、神臂弩、臂张弩、角弓弩、木车弩、伏远弩、诸葛连弩。可劲造,将来在灵州铁矿中赚了钱,全军将士人手一柄弩机。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李道贞缓缓的收回了陌刀,缓缓开口道“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不过什么?”陈应看着李道贞收回了陌刀,胆子莫名的壮了起来。起身问道:“姑娘,只要陈某可以做到,但说无妨。” “你明天进宫,去求见陛下……”以李道贞这天不怕死不怕的性子,自然不拒李渊。她虽然不怕李渊,可是公然顶撞李渊,她的兄长与弟弟肯定讨不到好处。思来想去,李道贞决定还是让陈应去向李渊拒婚。 然而话到嘴边,李道贞却说不出口了。有道是自家知自家事,李道贞虽然是皇族之后,而且还是册封的白城县主(唐朝不是大清,爵位相当严谨,皇帝之女称公主,太子之女称为郡主,王之女称为县主。)虽然她的这个白城县主属于有名号的县主,但是这个县主的身份,相当功爵开国县公,却只能给她带来俸禄七十二贯,俸料四百七十石,勋田一千亩,仆役一百八十贯,合法收入相当三百二十贯,约一百三十五八千人民币的收入。 偏偏这个县主的身份,让李道贞像绑缚了一个枷锁。让她的婚姻不能自主。当然在这个时代要说自由恋爱,纯属扯蛋。 李道贞突然发现她现在很难决断,她的名声被她的暴脾气毁得干干净净,现在如果逼着陈应去向李渊拒婚,这个消息传扬出去肯定会让她那原本糟糕的名声,变得更加臭不可闻。 想到这里,李道贞又急又怒,收起陌刀,扛在肩头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此时更加感觉莫名奇妙。 望着李道贞消失的背影,陈应挣扎着起身,走到门外,发现兰儿、红袖和绿珠三个大眼瞪着小眼,都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红袖轻轻的上前问道:“郎君,那个女人好凶啊,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场误会!”陈应摆摆手道:“快给我弄点吃的,如果不是今天饿得没力气了,我也不会输!” 绿珠刚刚想张嘴,却被红袖强扯衣袖离开了。 看着二女离开,兰儿的眼睛顿时红了,慢慢的蓄积了水雾:“郎君,你把绿珠和红袖她们两个卖了吧!” “卖了?”陈应诧异的望着兰儿道:“为什么要卖了?” “她们两个都是白眼狼,刚刚那个刺客想杀郎君的时候,我让她们去帮忙她们两个都不上!”兰儿满腹牢骚的抱怨道:“她们还阻止我去帮忙,她们两个死妮子,都是吃里爬外……” “你们能帮什么忙!”陈应哭笑不得的道:“你们上去只会添乱了,好了,别生气了,抓紧时间吃饭,吃完饭早点睡觉,明天咱们一道上街,寻几个铺面,侯爷我要做大买卖了。” 红袖和红珠姐妹,堪称这个时代的女人的典范,性格不说,女红(音gong)也无可挑剔,关键是她们二人都烧得一手好菜,红袖非常擅长煲汤,尤其是鱼羊一锅鲜,做得非常可口,当然绿珠也差,闷烧羊肉做得馨香脆美、济楚细腻、难尽其形容。 看着陈应将一大盘闷烧羊肉和一碗鱼羊一锅鲜汤喝光,红袖和绿珠姐妹就像打了一场大胜仗,特别是收拾碗筷的时候,下巴几乎翘到天上去了。 兰儿看到这一幕,甭提有多生气了。 陈应没有理会小女孩的勾心斗角,陈应要想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光依靠一点小聪明肯定是不行的,他做的事情非常多。 吃过晚饭,陈应来到书房。突然发现兰儿居然在研磨和送过茶之后,兰儿就用双手趴在桌上,下巴磕在手背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陈应看。 陈应道:“兰儿,这里不用伺候了,回房睡觉吧!” “我又不给你添乱,坐这里也不行?”兰儿一本正经的道。 “行。” 陈应坐在软榻上,顿时浮想联翩。因为李道贞这事,让陈应的警惕性大增,在这冷兵器时代,个人的武功远比后世作用要大。比如像现在,堂堂武功侯,被一个女人如入无人之境。也幸亏,不知道什么原因,李道贞最终关键时刻居然收手了,如若不然,陈应的尸体恐怕已经僵硬了。 一定要加强自身的安全防卫工作,否则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哪怕李渊或李世民想要自己的命,自己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一定要找一帮得力的打手!”陈应突然扭头,却发现兰儿正在打哈欠。 陈应道:“兰儿,你困了,赶紧去睡吧!” “我担心睡不着,你去睡,我坐你身边守着,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叫醒你。”兰儿站起来可怜巴巴盯着的陈应看。 陈应大感头疼,小妮子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防?陈应不太相信。 陈应叹了口气,返回了卧室,兰儿将卧室灯点亮,陈应脱了靴子躺床上,问兰儿:“你真要在这里坐一夜?” “嗯”兰儿点点头,说道,“大户人家贴身奴婢也是这么守夜的,我只有守在你房里……” 陈应笑道:“大户人家贴身丫鬟还帮着暖床呢……” “那我也给你暖床”兰儿站起来,掀起被褥,坐在床沿上正要将鞋子脱掉。 “你还等先当守夜丫鬟吧,这三月天盖羽绒被子睡觉都有些嫌热。”陈应不晓得小妮子又使什么小心眼了,让她在床沿上坐着,他躺了下来。 “我想过了,我不给你当妾。”兰儿的眸子亮晶晶看着陈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第八十二章典妻秘闻(一更) 陈应疑惑的望着兰儿,有点琢磨不透兰儿小脑袋瓜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看出了陈应的疑惑,兰儿顿了顿,满脸幽怨望着陈应道:“郎君将来肯定要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娘子当大妇,大户人家就没一个好人,指不定会有多凶呢。小妾就是专门给大妇欺负的,到时候郎君也不能给兰儿做主,若是让人抓住了把柄,按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就是天大的祸事。就算为妾,给大妇欺负那也罢了,只是大妇若是善妒,能伺候郎君的时间也不会多。” 在古代就可以妻妾如云,妻妾成群,享尽齐人之福。事实上这有一个误区,中国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并非一夫多妻制度。古代律法保护正妻的权益,而妾,则不在保护范围之内。即使正妻打死妾室,不了起也只是罚铜了事。当然,正妻的权力也非常大,比如掌握家中财货,比如安排小妾的房事问题,包括衣食住行。就算是将妾卖掉,也是正妻的正当权力。 兰儿看着陈应神色黯然,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她淡淡的笑着:“兰儿就给郎君当贴身大丫鬟,兰儿的主人只有郎君一个,就是将来大妇进门,她也支应不了兰儿。”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莫名的难受。 看着一脸幽怨的兰儿,陈应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兰儿。尽管陈应两世为人,可是,事实上他还真缺乏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验。 兰儿脸上挂着笑容,缓缓躺在床上。 陈应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突然,兰儿起身。陈应暗忖难道……只是明显陈应想得太多了。兰儿起身吹熄蜡烛。 卧室陷入一片漆黑,陈应侧耳轻听着兰儿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心中良久难以平静。不知不觉,陈应也慢慢的睡去。 翌日清晨,陈应悠悠而醒。突然感觉下体沉沉甸甸的,睁开眼睛一看,兰儿的腿正搭在他的下身。陈应下意识的动了一下,突然发现下体黏糊糊的,不用看陈应也知道怎么回事。好在兰儿的衣服并没有什么不妥。 陈应一动,兰儿就醒了。自然而然的看到了陈应下体的异常:“郎君居然尿……” 刹那间,兰儿恍然大悟,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陈应大窘,脸红到了脖子根,如果有地缝,他恨不得可以钻进去。 兰儿也不扭过头不看陈应,场面异常尴尬。 “铛铛……” 陈应急忙换掉衣服,只是晨勃,让陈应更加难以自容。原本很是随意的换身衣服,足足用了一刻钟,陈应默默想着,此时如果在军中,他自己这般拖拉,足够砍头十次了。 陈应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连脸都没有洗,如果逃跑一样跑出武功侯府。 走出武功侯府,长安的街道市上此时也一片清冷。陈应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不知不觉,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个时辰,这个时候,街道上的人流变成多了起来。 “咕咕……” 直到此时,陈应这才感觉肚里的饥饿。看到路边有一个卖羊肉汤的小食铺子,陈应刚刚抬腿走过去,却发现口袋里并没有半文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陈应此时正是如此。 可是正当陈应转身欲返回武功侯府的时候,突然发现许记的客栈的招牌。 陈应在长安城没有多少熟人,而许氏客栈的掌柜,恰恰是其中之一。陈应想来,向许家娘子暂借几文钱,她应该不会拒绝。 陈应抬步向许记客栈走去,此时大唐还都习惯两餐,早晚各一顿,虽然仅仅相当于后世十点多的样子,此时客栈前面的酒食铺子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 陈应刚刚走进门口,漂亮妩媚的女掌柜许二娘就迎接了上来:“哎呦……我道是今儿怎么喜鹊在枝吱吱叫起,原来陈郎君您来了……陈郎君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好让奴家惦记……” 陈应自然不会把许二娘的寒暄当真,对许二娘道:“好些日子没来,来尝尝许记拿手好菜!” “好叻!”许二娘一步三晃,扭着腰肢引着陈应进去雅间。 进入雅间,陈应刚刚坐下,突然听到隔壁的包间内传来熟悉的声音。陈应一听,顿时笑了起来,暗忖:“长安城真是小得可怜,又遇到一个熟人!” 所谓的隔间就是一层薄木板,别说大声说话,就算是放个屁,隔壁也听得真切。 隔壁包间里的客人是谁,陈应听不出来。可是绝对有自称关中大侠俞正阳。 只听俞正阳道:“……五贯典买一个婆娘,郭家兄弟保你不亏,这张娘的,虽然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可是人家能生养啊,已经生了俩小子,您把她买回去,过一年半载,生个儿子再给他送过去。” 被俞正阳五贯钱唤作郭家兄弟的人,喃喃的道:“可……可……五贯钱也太多了!” 俞正阳大声道:“还真不多,就张家的那臀,那腰,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好生养的。这地出好苗,张家的,可是官宦人家的娘子,平时里,她能正眼看你一眼……” 就在这时,许二娘端着托盘,款款而入。许二娘正欲张嘴,陈应悄悄伸出一食指,竖在嘴前。 许二娘轻轻放在拖盘,陈应抻手指了指对面的包间,压低声音道:“俞正阳又在害谁?” 许二娘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陈应脑袋仔细回想“五贯钱买一个娘们”的话语,买卖人口,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违法的。特别是大唐初立,人口锐减,这属于顶风犯案。陈应两世为人,痛恨贪官污吏,同样也痛恨让人妻离子散的买卖人口犯罪。 陈应还正想让许二娘将俞正阳叫进来问话,却突然听过门外传来一声暴喝:“姓俞的,快放了我家娘子,要不然我跟你拼了!” “好你个张延玉,你还敢来!”俞正阳道:“欠爷的钱还了,爷把你那婆娘还你。” 听到“张延玉”这个熟悉的名字,陈应下意识的放下筷子,掀起帘子将探出身子向外看。 却见两个闲汉一左一右,架住披头散发的张延玉。张延玉极力挣扎,可是他那瘦弱的身板,根本动弹不得。 俞正阳一脸嚣张的道:“别说爷欺负你,要么还钱,要么拿人抵债,就你那黄脸婆,五贯钱都典卖不掉。” 陈应招招手,许二娘看到陈应招手,立即走了过来。陈应疑惑的道:“这典卖是怎么回事?大活人还能典卖?” 许二娘道:“郎君是贵人,自然不知晓。这长安城里,穷困人家,娶不上媳妇的大有人在。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娶妻可不是光一笔彩礼,还要多一张嘴吃饭,于是民间就有典买的勾当!” 第八十三章侯爵仪仗(二更) 经过许二娘解释,陈应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典妻,事先说好期限,就是把媳妇典卖当给人家,当然典买媳妇的,都是那些娶不起媳妇的老光棍,典买一个媳妇之后,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用完了再把媳妇还给人家。 让陈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典妻居然合法。 这个情况,就形同后世的代孕。只要你情我愿,也无可厚非。当然,这个代价,比正经娶妻便宜多了。古往今来,结婚都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后世娶妻,房是必备品,无房想结婚很困难。在这个时代,房不是必备品,但是田却是首要条件。没有田地,想结婚很困难。不过,有田的人,有钱人可以妻妾成群,穷困人家,只能打光棍。 有句话说得好,阳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在阴暗的地方,总有罪恶,事实上典妻虽然让人难以接受,可是比起典妻,还有更加恶心的伴妻。所谓的伴妻,就是几个伙伴一起花钱娶一个妻子,共用。这虽然人违人伦,可是中国历来讲究,民不告官不究。 听到这话消息,陈应刚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诧异,但是渐渐的却变成了愤怒。 俞正阳伸手抓着张延玉的衣领道:“你那婆娘模样倒也凑合,就是没有什么肉,爷我已经找好买家了,你要是点头,咱们就两清了……” 张延玉脸色铁青,一脸愤忿:“还娘子……还我娘子!” “还你娘的臭狗屁!”俞正阳抡起拳头就朝张延玉脸上打去。 左右两个闲汉架着张延玉,张延玉动弹不得。俞正阳这一拳如果砸实,张延玉肯定满脸开花。 陈应当既大吼道:“住手!” 站在左边架着张延玉的闲汉破口大骂:“谁他娘的裤裆烂了,露出你这个鸟?敢管咱们俞爷的闲事……” “是我!”陈应推开人群,挤在前面。 那名闲汉看到陈应,却脸色大变。 陈应虽然瘦弱,然而身上穿的却不平凡,虽然大唐不像明朝那样限制商贾穿丝绸,可是像陈应这样,脚上穿着玄色朝靴,这可是从五品以上官员或勋贵才有资格穿的。否则平民百姓穿朝靴,就是逾制之罪。 俞正阳转身扭头一看,发现是陈应。原本愤愤的脸,马上堆满笑容:“小的拜见武功侯,侯爷万安!” 陈应没有理会俞正阳,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张延玉身上。去年的时候,他已经遇到了张延玉被俞正阳逼债,当时自己出面替张延玉还了一次,而且明确的告诫张延玉,不要向俞正阳借高利贷,然而偏偏张延玉却不听。 从旁观者的角度张延玉确实可怜,正所谓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陈应也不知道怎么说张延玉了。 “五贯钱吧!”陈应冲俞正阳道:“武功侯府知道吧?派个人跟本侯取钱!” 陈应连看张延玉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因为张延玉本质不坏,可是他却有一个靠谱的老子。 说完,陈应转身离开许家客栈,向武功侯府走去。 当陈应离开许记客栈,压根就没有想起他还有帐没结。走出许记客栈陈应这才想起帐还没结,正欲转身回去,却见许二娘急匆匆的而来,陈应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许掌柜,非常抱歉,陈某……” “不妨事!”许二娘小心翼翼的道:“陈郎君能不能帮帮奴家?” “不知许掌柜有何困难?” 许二娘叹了口气道:“是奴的族兄!” “你是说许敬宗?”陈应诧异的问道:“他不是在涟州任别驾吗?怎么他回长安了?” “陈郎君有所不知!”许二娘道:“族兄那个涟州只是一个虚职,没有实缺,他这半年以来四处寻找门路,一直不得法,如果整个借酒消愁,整个人都快废了!” 听到这话,陈应心中暗喜。陈应最苦恼的莫过于,他如今没有一个可以用的谋士,趁他进行长远规划。许敬宗虽然名声不好,却不可否认,许敬宗非常有才华,武则天能够上位,除了自身的聪明才智之外也和许敬宗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没有想到许敬宗会混得如此落魄,如果这个时候施恩于许敬宗,很容易得到许敬宗帮助,至少大事可期。 陈应略作思索,毫无犹豫的道:“许掌柜还请稍待,待陈某稍作准备再去见令兄!” 陈应并没有立即前往许敬宗的住处,而是准备摆齐武功侯爵的仪仗。 自从陈应从修武县伯擢升为武功县侯,除了赏赐金鱼袋之外,陈应还赏赐了一套侯爵依仗,不过陈应从来都没有用过。 身为六等开国县侯,依仗队陈应是没有养在府里。不过有钱可以租来,陈应在许记客栈等了莫约小半个时辰,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吹吹打打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六行仪仗前导,共十八个人,其中有两支金铜叶节、四枝麾枪、四枝豹尾枪、两面红色门旗、两面黑色门旗,中央簇拥着一杆蓝底红字大燾,上面用斗大的隶书书写着:“武功县侯陈”五个大字。 大燾迎风招展,向路旁围观的长安城百姓黎庶昭示着拥有陈应尊贵的身份。大唐初立,勋贵显爵多如牛毛,长安作为大唐帝都,老百姓见识颇广,一个六等开国县侯对于百姓来说,那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是对于长安王公多如狗,伯侯遍地走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但是,陈应的这个武功侯可是全凭战功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一点水份都没有,和那些世袭贵族不同,这代表着陈应的武勋。当然,如果真是哪怕世袭侯敢在长安城里摆侯爷的谱,保准长安城的百姓吐他一脸唾沫。 望着武功侯的仪仗队,周围百姓议纷纷。 “这就是那个连败突厥四阵的陈武功?” “不错!” “就是他!” “那他身边的俏娘子是谁?是武功侯的夫人?” “屁,许寡妇都不认识了?” “许寡妇怎么跟武功侯搞到一起去?” “姐儿爱俊,许寡妇也是一个没皮没脸的,肯定是勾引人家武功侯,这武功侯血血气方刚,着了许寡妇的道。” 旁边街道百姓的议论,传入许二娘的耳中,许二娘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扭身就跑。 只是看着许敬宗的模样,许二娘就忍了下来。在这个世道上,要想活下去颇为不易,若不是许敬宗多处照应,恐怕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如今,或许陈应可以帮到许敬宗,别说这些污言碎语,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许二娘也顾不得了。 第八十四章废太子改立秦王 开明坊唐朝时期的开明坊大约相当于后世西安交通大学财经校区附近,在唐朝的时候,这里可是平民区,也可以说是贱民区,在这里居住的人非穷则苦,不治环境差,而且还有大片的野生竹林。 走进开明坊,陈应的眉头不自觉的就皱起来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粪臭味,不时的看见路面上出现动物的粪便和垃圾,现在已经是三月,如果天气再热点,这里恐怕已经臭得没有办法进人。 陈应还想跟着许二娘往里走,武功侯府的仪仗们就不干了。他们不是跟着陈应吃饭的,而是临时雇来的,也就是俗称的临时工。这些人为了体面,都置办了新衣服新鞋,若是踩上一堆烂狗屎,在没有洗衣粉的时代,想洗掉衣服上的臭味都不容易,一旦满身臭味无法除去,他们再想接活就难了。 看着老周被众仪仗拉扯着,陈应也感觉气愤。陈应发现自己用一帮临时工充当武功侯的仪仗是一个绝对的错误。 狠狠瞪了一眼老周,陈应不悦道:“跟他们结帐让他们都滚蛋。” 老周讪讪的愣在原地,陈应则红着脸朝许二娘抱着歉意的微笑。 这真是装逼不成反被操。 好在许二娘并没有在意陈应的尴尬,径直朝着一竹舍前去。 陈应吃惊的望着这一间简陋的竹舍,不可思议的问道:“许敬宗住在这里?” 许二娘点点头道:“奴家其实也没有宅子,让族兄住在店里,族兄不愿意……” “真是何苦来哉!” 陈应打量着这间四面漏风的竹舍,恐怕一个突厥牧民的破帐篷也比这间竹舍防寒保暖效果好些,幸存现在已经是三月了,不过晚上的倒春寒也让人难受。 陈应竹舍十数步,就闻到一股让人欲呕吐的酸臭味。推开门发现许敬宗蓬头污面的躺在木板床上,呼呼酣睡。 陈应摇摇头叹了口气,让老周租个车把许敬宗弄回陈府。 然而让陈应失望的是,在开明坊这个穷地方连辆马车都租不到,有钱也没地方使,无奈之下,老周只要租了一辆鹿车,所谓的鹿车,其实也就是独轮车,车面窄小,仅容一鹿,当然可是载人的话,勉强也足够。 堂堂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大唐丞相许敬宗就像被拉着一只死猪一样,从开明坊拉到了延福坊簸箕巷武功侯府。 看着陈应将蓬头污面异常狼狈的许敬宗拉回来,还没有来得及给许敬宗沐浴更衣,司阍便向陈应禀告道:“太子殿下有请!” 陈应赶紧让老周套上陈应的马车,朝着东宫行去。 来到东宫的时候,陈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里面不仅有太子李建成一人,而且还有李建成的核心心腹有咨议参军王珪,如果把东宫比作一个小朝廷,咨议参军就相当于丞相,同时王珪也是东宫属官第一人。 其次是李瑗,李瑗是李建成的堂兄,李渊的堂侄,也是刑部侍郎,李瑗身上虽然没有东宫属臣官职,不过他与李建成的关系特别好。李建成图谋杀死李世民时曾找他帮过忙。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召他入京师,他以为事情败露了,于是和同事兼亲家王君廓商量造反,被王君廓勒死传首京师。 第三个则是韦挺,韦挺同样与李建成私交甚密,此时他官居东宫左卫骠骑,相当于东宫小朝廷的兵部尚书。 第四个则是冯立,东宫翊卫车骑将军。 第五个居然还是陈应的熟人,魏征。按照原来的历史,魏征入幕东宫是武德四年,为太子洗马。然而因为陈应的出现,魏征身为李密特使,入长安为李密商议投降事宜。 魏征最出彩的是,甘露殿上将大唐满朝文武辩论得哑口无言。魏征向李渊开口说:“魏公帐下记室魏征拜见唐国国主!”萧瑀萧时文开腔道“使臣无礼,小国之君,大国之臣,此是春秋之制,大唐乃是当世大国,贵上李密,不过割据地方一诸侯耳;纵使李密亲来,拜见陛下,也要行君臣大礼,何况尔乃小国之臣,兀自托大,是何缘故?” 魏征当即引章据典,从春秋说到北魏,声称李渊和李密同出西魏八柱国之一,理应平礼,就连李渊也无可奈何。当然,这个辩论并没有改变什么,不过魏征犀利的口才,却赢得了李建成的喜爱。 此时东宫还有左卫率杨文干,看到这个坑货,陈应瞬间就想替李建成杀了他,然而陈应却看到李建成一脸愁云惨淡。 “门下拜见太子殿下。”陈应看着众人面面相蹙,一脸疑惑的问道:“不知殿下相召有何要事?” 韦挺对陈应非常不满,在坐的东宫臣重,非富既贵,哪怕是新入东宫的洗马魏征,也是山东贵族出身。只有陈应出身低微,让韦挺非常恼火。 韦挺不耐烦的道:“秦王长子出生,陛下赐名承乾!” 看着陈应并没有感觉奇怪,韦挺还以为陈应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事实上陈应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李承乾在后世可是大大有名,因为李承乾与李泰相争,最后便宜了小晋王李治。如果李世民的长子不是李承乾,陈应才会感觉奇怪。 咨议参军王珪道:“承继皇业,总领乾坤,陛下之心昭然若揭。”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尚书右仆射刘公文静,欲联合朝中光禄卿、邢国公李密、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秘书监、驸马都尉封伦等众臣联名上书陛下,废太子,改立秦王。” 听到这话,陈应哈哈大笑道:“刘文静是老糊涂了,内外都不分了!他不联合众臣拥有秦王,秦王是否能为太子尚未可知,不过他这么一来,倒可以帮太子殿下一个大忙……” “竖子不足为谋,简直一派胡言!”韦挺当既反驳道:“陛下不满殿下由来以久,现正缺一个契机,若是刘文静上书,正中陛下下怀,你……” 陈应理也没有理韦挺,直接蛮横的打断韦挺道:“你这些年简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韦挺勃然大怒,气得胡子乱抖。 就连李建成也脸色巨变:“陈应,太鲁莽了,本宫念你年幼无知,不与你一般见识,还不快向韦骠骑道歉!” 陈应道毫不客气的道:“殿下,臣就是要骂醒他。如果昏庸腐儒,何以辅佐殿下成就大业?” 韦挺的额头青筋凸起,指着陈应连道:“你,你……”好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陈应却一脸郑重的道:“事情本来就明摆着,陛下岂是可让其他人轻意左右之人?况且刘文静本是大唐的开国元勋,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裴寂,不过他在朝中羽翼丰满,门生故吏遍于朝野,长安的门阀公卿心里都有数,这位鲁国公,份量可不轻。然而他不联络李密、屈突通、封伦等人还好,一旦联合众臣联合上书,不仅秦王与大宝无缘,就连他本人也会身死族灭,为祸不远了……” 第八十五章算计刘文静 陈应望着李建成,却见李建成似笑非笑,一否不置可否样子。东宫咨议参军王珪与李瑗交换着眼神,却不知道二人在密谋什么阴谋。 冯立却是看好戏的样子,一脸轻松。 至于韦挺则玩起了变脸。他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就变成青紫…… 望着在场的众人,陈应内心里有着无尽的悲哀和无奈。东宫小朝廷里,都是什么人呢?从用人可以看出李建成的性格弱点,东宫所有的属臣,除了魏臣和陈应之外,其他所有人几乎都与李建成有着极其亲密的私交关系。然而李建成的这些属臣,无论是眼光和格局,都比秦王府十八学士差得太多。 前隋时期,杨广就是借着北驱突厥、南下灭陈的巨大的军功,从而建立一个横跨文武两班的政治派系,从而击败杨勇,夺位登基。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李渊绝对不会重蹈前隋的覆辙。 其实李渊的心思并不难猜测,他只是不想这么早的交出皇帝的权利,所以一个强势的太子根本就不是李渊愿意看到的。当然一个可以完胜李建成,拥有战功无数的李世民更让李渊担心,李世民会是另外一个杨广。 事实上哪怕后来李世民买通了李建成的心腹东宫左卫率杨文干,坐实李建成谋反的罪名,然而在那种情况下,李渊仍没有产生废太子改立秦王的心思。 其实没有李世民,李渊也会抬其他皇子。在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过程中,李渊就是一个裁判,看谁弱的时候,他就拉一下偏架。 上次因为突厥威胁李渊,李渊准备将陈应当作弃子,用来平息突厥人的怒火,李建成动员东宫派系的官员与李渊掰了一把手碗子。虽然李渊最终没能得逞,然而李渊与李建成父子之间的隔阂却产生了。 心灰意冷的李建成却得了心病,将朝中大小事物推得一干二净,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却趁势在朝廷上崛起。李渊自然不会介意有李世民来分李建成的权,用秦王制衡李建成,这才是李渊的本意。 但是,出于李渊的本能,他绝对不愿意这边刚刚打压下去李建成,这边才崛起一个比李建成更加强大的政治势力。 刘文静居然昏招迭出,此时正是天赐良机,可是看着李建成和东宫众属官的态度,陈应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陈应皱起眉头,此时跟李建成分道扬镳,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虽说李建成的东宫暮气沉沉,而李建成的敌人又时逢英明多智的李世民,然而李建成毕竟占据了大义名份,而且东宫却不乏能臣干吏。 至少在玄武门之前,魏征曾向李建成多次反应,若想天下长治久安,必先杀秦王。非常可惜,李建成并没有采用魏征的意见,如果李建成要是能善用这些人,说不定能扭转颓势。无论是李纲、还是魏征、王珪都是国士,薛万彻、冯立也是将帅之才。 想到这里,陈应仍旧决定死当成活马医,悄悄试着问道:“太子殿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何时在我面前畏首畏尾、不敢说话起来了?”李建成奇怪的问道。 陈应拱手道:“陛下赐秦王长子名为承乾,只要这个消息传扬开来,朝中不少奸佞,必趋之若鹜。此时与秦王相争,唯恐耽误苍生社稷,为亿兆黎庶,天下苍生之故,臣劝太子暂避锋芒!” 李建成听到这话,眼睛闪烁着一抹精光,与王珪对视一眼。悠悠而笑道:“本宫也知道这个道理,难道就任由刘文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陈应道:“臣听闻酂县有一六尺巷,一时间传为美谈!” “哦!”李建成眉眼一挑,淡淡的道:“六尺巷,这是何故?” “相传前隋濉州太守朱憎宁其府第与酂县张整祖宅为邻,中有一属朱家隙地,向来作过往通道,后张整欲建房子想越界占用,朱家不服,双方发生纠纷,告到县衙,因两家都是显贵望族,县令左右为难,迟迟不能判决。朱憎宁家人见有理难争,遂驰书朱憎宁,向朱憎宁之此事。朱憎宁看罢,认为事情简单,便提笔沾墨.在家书上批诗四句:“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朱家得诗,深感愧疚,毫不迟疑地让出三尺地基,张家见状,觉得朱家有权有势,却不仗势欺人,深受感动,于是也效仿朱家向后退让三尺。便形成了一条六尺宽的巷道,名谓“六尺巷”。两家礼让之举亦被传为美谈。” 李建成上前指着陈应,哈哈大笑:“朱憎宁此人,本宫倒有耳闻,其人为牧一方,倒也廉洁,然而却未曾听闻,这朱憎宁还有如此诗才……” “还有……这张整是何许人也,本官却曾未听闻。”王珪毫不犹豫的上前补刀。 陈应闻言,顿时大窘。六尺巷的传闻,历史上或许有,但是依稀记得应该是清朝时期的故事。陈应依葫芦画瓢,没有想到当场被人拆穿。 李建成走到陈应的面前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你我君臣一场,难道当不得陈卿敞开心扉不成?” 当陈应看到魏征的眼睛都快挤抽筋了,这才恍然大悟,李建成故意装成这个样子,特别王珪、韦挺、冯立、李瑗都在配合李建成演戏,其目的不过是试探自己的见识。 陈应擦擦额头的冷汗,这才明白,李建成不是看不到,而是早已看到了这个局面。 王珪微微一笑道:“陈将军机敏果决,见识不凡,可堪大用!” 李瑗拱手向李建成道:“刘文静送上如此大礼,殿下若是不纳之,未免不近人情了!” 特别是“不近人情”这四个字,说得杀气腾腾。 不过,陈应此时也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进入了东宫腹心之列。 李建成轻轻叹了口气道:“人无伤人之心,奈何虎有伤人之意。” 在陈应目瞪口呆之下,东宫众属官商议一套坑刘文静的办法。 陈应暗忖恐怕刘文静此时做着,拥立李世民为太子的美梦,殊不知,他已经大祸临头了。 第八十六章四步成诗陈武功 李建成摆下调子,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陈应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局外人。李建成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动员除东宫嫡系若干骨干之外,所有或明或暗的人员,准备依议刘文静,废太子,改立秦王的奏疏。 陈应此时已经明白,只要刘文静上疏李渊废太子,朝中将会超过八成以上的从五品以上官员附议。 以李渊生性多疑的性子,自然而然的想到李世民的势力已经超过李建成,在这个时候,李渊肯定拉偏架,打压秦王府或许不会太甚,至少刘静罢相去爵,有甚者会像历史上一样家产籍没,身死族灭。 对于王珪、韦挺、冯立、李瑗等人来说,魏征也好,陈应也罢始终都是“外人”陈应也没有那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习惯,陈应看着魏征一脸尴尬走来,讪讪的道:“魏洗马,你可不太厚道啊,咱们怎么说也是熟人了吧,你就这么看着陈某掉到他们设的坑里无动于衷?难道就不能……” “住口!”魏征突然勃然大怒,指着陈应道:“你我虽然相识,也有几分交情,魏玄成首先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你岂可让陷玄成于不义?” 陈应如果不知道魏征就是历史上连李世民都敢顶牛的人,说不定就拂袖而去了。不过,陈应也算知道了,魏征说到底还是一个士大夫,他的骨子里的忠,对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在位置上的那个人。 李建成是储君,魏征效忠李建成,可是一旦成王败寇,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魏征绝对会摆明立场。 正在热烈密议的众人听到魏征勃然大怒的喝斥陈应,不约而同的朝着陈应与魏征望来。李建成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下令吩咐东宫膳食房准备晚宴。 李建成设宴,自然不是随便摆上一桌,大家坐在一起胡吃海喝。 李建成在瑶光殿内设宴,这个瑶光殿更是富丽堂皇。这个时代还没有流行椅子,主要还是席地跪坐,然而分餐而用的矮桌,却是用了上好的金丝楠木,特别是巨大的屏风也是用金丝楠木镂空花雕而成,不知费了匠人几许心血; 美丽妖娆的宫娥,把龙延香碾碎了添进红泥炉中,青白色的淡烟消散,馥郁的香味轻拂着宾客们三万八千个毛孔,直如身处仙宫神阙。 乐姬奏乐,歌姬伴唱,舞姬献舞。随着丝竹声悠扬,众人开始入席落坐。坐次席位,也可以看出众人在东宫的地位。 李建成自然当仁不让坐在上首位,大唐以左为尊,左边第一位是咨议参军王珪,右下第一位则庐江王、刑部侍郎李瑗,韦挺就在左边第二位,再右二位则是冯立;左下第三位则是魏征,陈应自然而然的坐在最末位。 大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佳肴连珠般端上,清蒸青石斑、红烧海参、冰糖肘子、酿糖藕(老程瞎编的,这个时节饮宴基本上都是烤羊内,煮羊肉,蒸肉,还没有流行炒菜),虽然不比后世的菜式复杂多变,但胜在食材新鲜无污染,烹制精工细作,味道十分可口,更有海外番客从万里之外运来的葡萄美酒,被装在银镶八宝壶中,由年方二八的佳人素手执壶,斟入宾客面前的琉璃盏。 饶是陈应两世为人,见多识广,可是看到李建成的排场,依旧如同刘姥姥初入大观园,膛目结舌,目不暇接。 看着陈应吃惊的样子,韦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相比陈应出了洋相,魏征的表现却自然多了。想来魏征跟着李密作记室参军,也是经常参加类似的宴会。 李建成微醺,举杯祝道:“诸位拳拳盛意,本宫略治薄酒,今日大家同乐,一醉方休!” 王珪突然笑道:“好酒,岂能无诗。” 韦挺端着酒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望向陈应,阴森森的笑道:“陈武功文武双全,尤其善诗,一首出塞,连陛下也连连叫绝。不知陈武功,此时此刻,是不是要既兴赋诗一首?” 李建成也道:“陈卿才思敏捷,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虽然言词浅白,但意境不俗……” 陈应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还真会被韦挺弄得下不来台,可是他虽然也不会作诗,不过却会抄啊,唐诗宋词不知道看过多少遍。陈应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突然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琉璃盏上,琉璃盏里的葡萄酒鲜红如血。 陈应起身故作苦思冥想之色,一步两步踱步。 “有了!” 众人大奇,古人曹子健七步成诗,被誉为才高八斗。可是陈应仅仅走了四步。 可是韦挺却不以为然,他自幼苦读诗书,让他写一篇文章,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让他现场即兴作诗,他自问做不到。 陈应将脸抬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身上流露股高冷的气质:“葡萄美酒夜光杯。” 李建成心中惊讶的望着陈应。 王珪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心态。 陈应接着道:“欲饮琵琶马上催。” 就在这时,陈应忽然想到后面两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似乎有点不太应景。 可是他虽然会弄两句打油诗,可是根本接不上这首王翰的凉州辞。 李建成听了两句,喃喃自语:“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陈应沉吟着,用眼睛的余光望着一脸恶意笑容的韦挺,硬着头皮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好,好!”李建成抚掌而笑道:“语意远,乃得隽永。 王珪感叹道:“悲慨在“醉卧”二字。” 韦挺看着李建成和王珪二人连连称赞,心中虽然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也不可能跟李建成对着干,不过他,韦挺也非浪得虚名,虽然短短四句诗,韦挺却听出了其中不寻常的韵味。韦挺目光咄咄逼人的望着陈应道:“诗以言志,歌以言情,陈武功似乎很啊厌战啊!” 陈应心中一动:“握草,这可是你自己伸过脸让我打的,那可就不客气了!” 陈应一脸无奈的道:“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平!” 李建成目瞪口呆。 王珪膛目结舌。 魏征以一副难以置的望着陈应:“陈武功的文才,玄成远不及矣!” 第八十七章仿佛被抽空(一更) 面对众人的诧异和惊奇,陈应笑而不语,坦然相对,这正是陈应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突然,庐江王、刑部侍郎李瑗起身上,起身双入抓住陈应的手激动的道:“若非本王有幸得见,还不知武功侯有如此诗才,本月下旬,本王欲在曲江池举办诗会,邀请的人大都是志同道合爱诗喜文之友,届时还请武功侯驾临!” 被一个大男人握住手,陈应心中非常反感。心中暗忖:老子不搞基啊,别这么亲热好不好。”陈应悄悄抽掉李瑗的手,悄无痕迹的脱离李瑗,让李建成挡在身前道:“承蒙庐江王抬爱,不胜荣幸!” 陈应自然隐约有些耳闻古代这诗会,其实唐朝的诗会,还是承袭魏晋遗风。自东汉末年以来,文人之间就一些玄学问题析理问难,反复辩论的文化现象。可是后世这些自谕为名士在清谈过程发现了极大的问题,建安七子五人不得善终,竹林七同样下场悲惨,于是乎这些名士为了麻醉自己,在清谈的时候,通常是先嗑药…… 当时唐朝这个时期举办诗会和清谈活动并不多见,真正贞观后才会文风大盛,形成朝流。陈应对于这种活动并不反感,自古文人相轻,但文人间也互相吹捧,名声那都是吹出来的,参加诗会、文会的活动越多,认识的文坛名家越多,自己的名气也就越大。 有了名气,对于陈应而言,其实就相当于多了一道护身符,这可比所谓的丹书铁券有用多了。魏征经常顶撞李世民,可是李世民仍不敢杀魏征,因为魏征的名气太大了。当年祢衡击鼓骂曹操,要说曹操不生气,肯定是骗人的鬼话,可是因为祢衡人家是名士,杀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喽喽问题不大,可是擅杀一个名士,就会引起天下巨震,腹黑如曹操之流,仍承担不起擅自名士的罪名,曹操只捏着鼻子将祢衡送到刘表处。 亲耳听到陈应答应参加曲江诗会,李瑗兴奋得手舞足蹈。陈应望着喜不自胜的李瑗,心中暗暗唏嘘不已。李瑗如此孩子气了,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遇到一点高兴事就激动得不行,至于吗?关键是李建成居然在要暗杀李世民的时候,居然命李瑗出手,如果要是能成功,才是怪事。 咨议参军王珪道:“武功侯若是没有什么要事的话,就留宿东宫,反正东宫客房不少,今日叔玠也可与武功侯促膝长谈!”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恶寒,跟一个年过四旬的大叔同榻而眠,要说没有基情,恐怕没有人会信。陈应连连摇头道:“鄙府还有要事,还需要应亲自处理!” 剩下的酒宴,陈应感觉如同嚼蜡,他总感觉李建成也好、王珪也罢,就连魏征魏玄成望着自己也都充满不怀好意的目光。 匆匆结束这场相互吹捧的饮宴,陈应忙不跌的起身告辞,生怕羊入虎口。 …… 长安甘露殿内,李渊一身便服,背着手满面忧虑的在大殿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匆匆,李渊抬着头,却见尹德妃端着一个拖盘,款款走来。 尹德妃的妆容极为妖艳,浅翠罗衣飘飖,似泉上青莲,腰间佩翠轻击,攘袖露出皓腕,十指纤纤,顾盼间容光鉴人,尹妃烟视媚行款款行来,给李渊敛身施礼,嘴里轻呼道:“陛下忧劳国事,辛苦了,臣妾煮了些红枣小米粥,陛下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甘露殿内的蟠龙柱突然出现一阵微波灵动,仿佛空气被撕开一个口子,虽然尹德妃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李渊却知道,这是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得到消息来了。 不等尹德妃的话说完,李渊阴沉着脸一挥手,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你先退下!” 尹德妃愣住了!她那明亮的眼睛瞬间就蓄积起了水雾,李渊的话让尹德妃感觉非常陌生,李渊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莫名的心酸和委屈涌上心头。 尹德妃是李渊的新宠爱,李渊对其非常纵容。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骄横跋扈,秦王李世民的属官杜如晦,路过尹阿鼠的府门,尹阿鼠的仆人把杜如晦拉下马,说:“汝何人,敢过我门而不下马!” 杜如晦是何人,他的祖父杜果是隋朝的工部尚书,父亲是昌州长史(职位相当于现在新疆自治区区长),而他本人又是李世民机宜文字,这是从五品的官职,何况杜如晦现在身上还兼着李世军行军大元帅的参赞军事,正四品上阶,比陈应的灵州总管还要高一阶,当然陈应此时有一个大将军(十二勋官之上护军),这才比杜如晦主半级。这个官职可是相当于大军区参谋长的职务。 杜如晦岂会向尹家一个仆人低头,可是尹府的仆人便一涌而上,将杜如晦打了一顿,杜如晦一个手指被打折,但是尹阿鼠恶人先告状,让尹德妃向李渊诬告杜如晦欺侮他的家仆,李渊怒责李世民:“我的妃嫔都受你身边的人欺凌,何况是普通百姓!”李世民反复为自己辩解,但李渊始终不信。 可是现在李渊居然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却让尹德妃一时间不怎么办。她已经交恶秦王,若是失去李渊的宠爱,恐怕这皇宫大内将无她的容身之处了。 李渊看着尹德妃仍旧不为所动,顿时怒上心头。李渊虽然宠爱尹德妃,但是却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左监门卫的事情,绝对不会允许尹德妃知道。 自古以来,皇家无亲情,君王更是薄情寡义的代名词,李渊更非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主,尹德妃他有兴趣的时候可以宠,没有兴趣的时候,杀了也不会心疼。 李渊的胡子因为愤怒也抖动起来:“朕让你退下!” “臣妾遵命!” 尹德妃哆嗦了一下,泪流满脸,弓着身子面朝李渊,缓缓后退,尹德妃退到殿外,整个人偏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李渊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坐到了书案后面。对头蟠龙柱仿佛如同自言自语:“查清楚了吗?” 仿佛从蟠龙柱上走下来的鱼彦章躬身道:“李密入京之后,每日都呆在府邸中,与秦王之间,并无往来!” 李渊冷哼了一声,拂袖怒道:“并无往来?若真的并无往来,李密与二郎,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 鱼彦章哑然,半晌道:“秦王和其门人虽不曾出入邢国公府,不过尚书右仆射刘文静是李密的儿女亲家,其子刘树艺倒是隔三差五出入邢国公府。” 第八十八章一首诗而升官(二更) “刘树艺与李密倒是翁婿深情!”李渊语气中流露中浓浓的不满:“李密……李密” 要说李渊在唐朝还忌惮谁,无疑就是身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司徒李弼的曾孙李密。 要说李渊现在也清楚,李密如今残部不过两万余,惜日麾下大将单雄信、程咬金、秦琼皆投降了王世充,张亮与徐世绩如今还有万余残部扼守黎阳。 黎阳(既河浚县的古称)不仅仅兵家重地,而且还储存着大量的财物。贞观十一年,监察御史马周对李世民汇报:“隋家储洛口,而李密因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隋朝已灭亡了二十年,隋文帝已经崩了三十三年,可那时的粮食布帛还未用完。1969年在洛阳发现了一座隋朝粮仓——含嘉仓遗址。面积达四十五万多平方米,内探出二百五九个粮窖。其中还有一个粮窖还留有已经炭化的谷子五十万斤。由此可见当时隋朝的富裕与强盛,以及农业、运输、仓储的发达。 李密的心腹大将控制着黎阳和黎阳仓,至今仍是李渊的一个心病。这年头,有粮就是草头王,黎阳仓粮食具体还剩多少,目前不得而知。(徐世绩凭借据黎阳投降唐朝,勋官封上柱国足可见当时黎阳的财货相当多)不过,李渊担心李密凭借着黎阳东山再起。 要说李密与李世民结成同盟,李渊担心李世民会中了李密诡谋,相较而言李世民跟李密比起来,嫩得太多了。 鱼彦章道:“程秦等李密旧将,是秦王在前朝历练营伍时结下的旧识……” “正因为如此,李密更该对二郎警惕提防,因为旁人夺不走他的兵权,二郎却可以借着这层关系将这几员大将挖走!”李渊沉声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没有这几员大将,李密要想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他又怎么会主动将旧将交给二郎?这个李密,他安得什么心? 鱼彦章叹息道:“陛下原本就准备让秦王谋划此事,如今李密主动提出来,也不是坏事!” 李渊脸色阴沉喝道:“朕安排此事,是朕的谋算,李密来安排此事,是他的诡谋;这怎么能一样?去查清楚,二郎这些日子,与瓦岗方面有无私下往来……” 鱼彦章正欲拱身而退,突然道:“今夜武功侯与太子殿下在东宫会晤,参会人员包括东宫中允大夫、咨议参军王珪、刑部侍郎、庐江王李瑗、太子洗马魏征、韦挺、冯立等!” 鱼彦章非常尴尬,或许是李建成得知了左监门卫的暗桩,他虽然可以得到李建成会晤什么人,却无法得知李建成商议什么事情。不过这种事情,他可不敢跟李渊说,说出来就是他渎职。 “他们议了什么事情?” “无甚大事,都是些许小事!”鱼彦章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失职,特意将陈应的那个“六尺巷”的故事,和席间所作的几首诗告诉了李渊。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一墙又何妨?万里长城今天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李渊读这首诗的时候,第一感觉陈应应该是借题发挥,劝李建成不要与李世民相争。李渊对于此诗的评价非常:“书生之见,太过天真!” 太子之位,为国之鼎重。进而位列九五至尊,败则身死族灭,这就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踏上了争嫡之争,要想全身而退,根本就没有半分可能。 听着鱼彦章吟出“葡萄美酒夜光杯!”时,李渊道:“此诗妙绝。” 当鱼彦章吟道:“古来征战几人回”时,李渊又道:“故作豪饮旷达之词,而悲感已极!” 鱼彦章道:“那对武功侯府的渗透!” 李渊摆摆手道:“先搁着……一个淳朴天真书生意气的陈应,朕不怕他闹什么花样了……” 鱼彦章躬身而退:“喏!” 恐怕陈应自己想不到自己的几首小诗,在李渊眼中看出了陈应的志向。诗是一感情宣泄的一种方式,这和才学无关,哪怕粗鄙不堪的刘邦还能吟出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首诗里没有用什么典故,也没有华丽的词藻,然而威加海内四个字,就显露了刘邦的胸怀和志向。 反观太祖,哪怕是在1925年时,他名不见传,却依旧可以写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样的格调,至少是万千文人所不具备的。哪怕是在长征时期,太祖所写的十六字,那气度仍旧是常人难及。山,高耸入云端。给快跑的马儿再加几鞭,翻越山巅未下鞍。惊诧高又险,回头瞥一眼,离天只有三尺三! 山,起伏如波涛,浩瀚似江海,倒海翻江卷巨澜。山势奔腾迅猛如奔马,好似万马厮杀正酣战。 山,傲立苍穹如长剑,刺破青天剑锋没伤残。天像快要塌下来,全靠着山的支撑,天才得以铺展于宇宙间。 可是陈应的诗呢?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听着很豪迈,然而格局却是一边镇将领的格局,从这首凉州辞,李渊看出了陈应厌恶战争的心态,特别是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平这句,李渊自认为窥破了陈应的心迹。 就在李渊准备叫人拟旨时,宫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李渊抬头,却见裴寂一脸无奈的走来。甘露殿内的烛光照在裴寂的脸上,让裴寂有一股看不出来的阴沉积郁。 李渊撇了一眼裴寂,只见裴寂一身公服,躬身肃立在丹墀之下。 李渊道:“裴监还没有下值?” 裴寂寿眉低垂的道:“陛下,御史台如今弹章连上,无一例外,都是恳求陛下废太子,改立秦王!” 李渊怒气反笑道:“朕还没死,就有人迫不及待了啊。都是谁有上……” 李渊本想问问都是何人上书,不过向来用无足轻棋子过来投石问路,现在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顿了一顿,李渊面如沉水的问道:“裴监,以你之见,此事应该怎么办?” 裴寂拱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静观其变为妙!” 李渊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接着李渊将刚刚亲抄录的陈应所“作”的诗,替到裴寂手中。 裴寂看了陈应所写的诗,一脸震惊的道:“武功侯大才!” 李渊道:“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裴寂迟疑了一下,不解的望着李渊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渊道:“这个陈应想撂挑子不干了!” 裴寂愕然。 李渊自以为是的道:“他想撂挑子不干,哪有这么容易事的。裴监,你以尚书省的名义下一个圣旨,命武功为关内道行军总管,兼陇右道行军总管!” 第八十九章许敬宗的节操(三更) “陈应也太年轻了吧?”裴寂道:“身兼两道行军总管,是不是太……” 裴寂的话里意思,是让李渊不要太儿戏。 李渊却摇摇头道:“正是因为年轻,有些事则可以防范未然,而且他出身低微……” 事实上李渊此时也坚持认为,出身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真正成就。西八柱国,宇文泰家族建立了北周,元欣家族辅佐杨坚建立了隋朝,而孤独信家族则是一门三朝皇后,享受荣华富贵(比民国宋氏家族更加牛逼。)李弼家族的李密率先起兵,盛时比现在李渊风头更盛。 “可两道行军总管,无古例可寻!”裴寂仍旧想试图李渊。 李渊固执的摇摇头道:“二郎陈兵关中,可以防备李密,若杜伏威归降,长安不能没有大军威慑……况且,陈应此子不足为虑。此时加赐陈应,不仅可以让李密左顾右盼,难以抉择,更可以安杜伏威之心,一箭三鸟,岂不美哉!” 裴寂恍然大悟,此时的陇右道下辖瓜、沙、伊、肃、鄯、甘、河、西、兰、岷、成、武、廓、秦、渭、洮、临、宕(以怀道郡改,治怀道县(今甘肃省舟曲县西)辖怀道县,良恭县二县)、叠(以合川郡改、治合川县(今甘肃省迭部县)辖合川县,常芳县二县)共十八州(六十五县(不包括北庭、安西两督护下辖的十九州八十四县)然而,此时处于大唐掌握的不过是秦、渭、洮、临、宕五州共三十一县,整站李轨掌握着河西大部(地盘大,人少)二十四县。 李渊加封陈应为关内、陇右道行军总管,自然也没有按好心。这是将李轨交给陈应去对付。一名增兵,二不拨粮,仅仅一个名义上的称号而已。 弄明白了李渊的用意,裴寂高呼:“陛下圣明。” …… 陈应返回武功侯府,急忙吩咐兰儿给他准备热水,陈应虽然在东宫装了一把好逼,然而他先后被李瑗、王珪和李建成握过手,李建成倒罢了,李建成只是礼貌性质,为了体现自己礼贤下士。 可是李瑗和王珪这二位,可不是善茬,他们和著名的苻坚一样,都是男女通杀的两性人,美女他们喜欢,对于美男也从来不会放过。被二人摸到手,陈应非常感觉恶心,用烫手的水浇在身上,反复揉搓,直到陈应的皮肤都被搓红了,陈应这才迫不得已从浴室内出来。 这个时候,兰儿轻轻告诉陈应,许敬宗已经醒了。 陈应换好衣衫,移步前厅去见许敬宗。许敬宗那身原本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衫早已被扔了,兰儿找了陈应宽松的便袍,拿给许敬宗穿,此时穿着陈应服饰的许敬宗精神状态并不好。 看到陈应到来,许敬宗迟疑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让陈郎君见笑了!” “不说这些!”陈应摆摆手道:“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 许敬宗望着陈应道:“陈郎君何不问问许某为何会沦落至此?” “有些事情总归是有原由的,有道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陈应轻轻一叹,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遇来,既然避不过,难以忍受苟活,退无可退的时候,不妨背水一战。 陈应道:“就拿我来说,我心间有些人,谁要是伤害了他们,我也会千方百计取其性命的,死又何惜?正是因为如此,我也得罪了好些人,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对陈某亦是百般打压,可是那又如何?” 许敬宗拿了赤牒拟涟州别驾。然而刚刚赴任。甚至没有走到涟州,内史舍人、秘书监封伦看到了许敬宗的赤牒,于是便道:“世基被诛,世南匍匐而请代;善心之死,敬宗舞蹈以求生。如此无德,何以为官?” 正值年关将近,吏部进行考功,当封伦的话传于吏部,顿时给许敬宗评了一个差评,直接免除官职。许敬宗万分沮丧,求爷告祖宗,可是没有人敢推荐许敬宗。许敬宗从沮丧到绝望,只得用酒来麻醉自己。 “你啊也别灰心,陈某与先生也算是同病相怜!”陈应如果没有被免官,自然可以举荐许敬宗为官,可是现在他反应没有权力了。陈应道:“若是先生不弃,陈某可推荐先生为武功侯府长史!” 陈应此时虽然无官,不过却还有爵位在身。虽然他只是第六等开国县侯,按制县侯可有一名长史、内、中、外三名司事。不过他这个侯府的长史,却只有从八品下阶的官职,相当于一县丞,对内可以打理侯府事宜,对外可以与朝廷交接侯府封邑内的钱税和役民等。 陈应这话其实是安慰许敬宗的,他绝对不相信堂堂大唐丞相会屈居一个有名无实的侯府长史。 可是,陈应却没有想过,蚊子再小那也是肉。许善心本是隋朝工部侍郎,偏偏越王杨侗在王世充的支持下临朝称制,为表彰许善心的功绩和忠诚,杨侗及朝皇泰朝廷赠许善心为左光禄大夫,高阳县公,谥号文忠。 杨侗给许善心的哀荣不得不说非常重。关于谥号中的“文”字,可是臣子里谥号中最主的评价了。如范文正(范仲淹)欧文忠(欧阳修)张文忠(张居正)还有陶靖节(陶渊明)。可是这一切,都没卵用,杨侗的爵位和谥号,大唐一概不承认。 所以,许敬宗现在还是白身一个。 许敬宗躬身朝陈应施礼道:“敬宗何德何能当此大任!” 陈应点点头道:“也对,区区从八品官对别人是褒奖,对先生而言也是侮辱。先生暂切稍待,将来肯定有,识得先生高才的伯乐!” 然而让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许敬宗却摇摇头道:“侯爷错爱,敬宗岂能不抬举?侯爷下官何时赴任?” 陈应顿时懵逼了,情况不对啊。自己只是随便一说,你还真当真了? 许敬宗你的节操呢?区区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就把你收买了啊? 陈应良久无语,对于许敬宗的无耻和下贱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陈应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道:“今日已晚,明日吧。” 许敬宗一脸郑重的道:“下官遵命!” 陈应事实上并不知道,这其实并不是许敬宗的底线,许敬宗为了当官,还有更加下作的举动。 第九十章左武卫将军(一更) 下了一夜雨,清晨起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春雨贵如油,这场及时雨,让关中春耕有了极大的便利,这场春雨,让大唐朝廷也看到武德二年可以丰收的希望。 陈应起床来到前厅,却见许敬宗一身短衣,垂手而立。 陈应道:“吃饭了没,若是没吃就一起吃点!” 许敬宗并没有落坐,而是低声道:“侯爷,咱们侯府门口有几个鬼鬼祟祟,莫不是哪家派过来的眼线!” 许敬宗尽管没有正式上任,不过却把姿态放得非常低,就连说话也说我们侯府。陈应感觉非常舒服,能让未来宰相充作大管家,估计一般人做不到。 可是,听到许敬宗的话,陈应原本温言悦色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许敬宗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的意思是……” “没什么!”陈应摆摆手道:“红袖、绿珠,你们让老周驾着车,赶紧去平阳公主府一趟,找到马三宝马将军,告诉他,我要向他借几个人使使!” 听到陈应这话,许敬宗脸上露出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暗忖自己赌对了。陈应虽然一时间被去官,可是这人脉依旧还在。 陈应细嚼慢咽,一顿早餐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 当门口传来一阵如同银铃般的笑声,陈应这才发现府中来了一群彪悍的女人。这些女人已经不能称为女人了,个个膀大腰圆,肌肤黝黑。虽然没有穿着铠甲,却也一眼就知道不是善类。 红袖道:“侯爷,马将军不在平阳公主府,公主殿下让女婢带了二十名女侍卫过来!” 陈应冲这些女侍卫道:“劳烦几位姐姐了!” “好说!”这群女汉子二话没有扭头大步走出府外,不一会儿,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五六名尖嘴猴腮的汉子,被这群女兵拎着进入院内。 为首的一名女兵问道:“这些人是想来府里偷东西吗?” “不是!”陈应道:“将他们拖到后院去,问他们是谁派来盯着这里的——我陈某人在长安除了得罪过万年县令苏护之外,可没有别的仇家!他们要是不肯说,两条腿都打断,送到官府去,就告他们伺机行窃!” 陈应的话落在这群女兵耳中,并没有感觉什么意外。不顾这些青皮的求饶,这些女兵三下五除二就拎到后院,当成人肉沙包,劈头盖脸的狠揍起来。 后院传出来凄厉的惨叫声,听得许敬宗心惊肉跳。许敬宗小心翼翼的道:“侯爷,就算是抓到行窃的,送官就是,私设刑堂唯恐给侯爷招来是非,打断腿更加不必……” “没事,不就罚铜的事情!难道我还容忍别人在我宅子门口探头探脑的?”陈应嘴角挂着浅笑,不以为然的道:“本侯虽然无官在身,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 许敬宗笑眯眯的看着陈应,背脊骨都有些发寒,这才知道眼前陈应这俊俏的面孔之下,藏着一颗凶狠冷酷之心。 事实上,陈应原本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不过为了敲打许敬宗而已,这几个钉子就是可怜的鸡,用来打给许敬宗看的。陈应从来没有相信一个有才华的可以效忠他,就像魏征,面对秦王的招揽,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因为魏征有才华,他的才华可以卖给李渊,也可以卖给李建成,唯独不能卖给李世民。 因为他知道李世民能你他的不仅有限,而且风险极高。 同样,许敬宗的情况也是如此。陈应也没有天真得认为,他区区一个从八品武功侯府长史的位置,可以满足许敬宗的胃口。 不过,为了在现阶段可以趁手的使手许敬宗,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 后院的惨叫声渐渐弱了,陈应这才晃悠悠的走到后院,不过来到后院,别说许敬宗吃惊,就连陈应也大吃一惊,陈应不是没有见过血,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的场景,他也见得多了。像这几位让陈应吃惊的是,他们都是下体迷糊一团,想来医好也会失去做男人的本钱。 陈应走到一名眼睛肿得一条缝的汉子面前,盯着他那双几乎快睁不开的眼睛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我在长安城只得罪过苏护,你们是不是苏护派出来的?” 要说陈应还真冤枉他们几个了,他们还真不是苏护派来的。自从陈应平定旁企地之乱,官升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的时候,苏护就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跟陈应叫板的本钱。 陈应成为宁远将军折冲都尉的时候,苏护还敢耍点小手段,可是对付一个开国武功侯,就算是借给苏护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了。像陈应这种不是依靠祖辈余荫,而是依靠实打实军功升上来的开国侯,只要不谋反,他就可以安享晚年。就算是与苏护闹将开来,哪怕陈应无礼在先,朝廷也不可能太过处置一个开国县侯。毕竟从朝廷的角度考虑,也要顾及十数万将士的感受。 五名青皮连连点点头,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小人正是吃猪油蒙了心,贪恋苏县令的两贯钱,这才跑到侯府盯梢……” 陈应笑了,他不管结果如何,只需要有这些证人就可以了。 许敬宗现在终于知道了陈应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人畜无害,实则上逮着机会,他就露出獠牙。 …… 朝廷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暴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冲突,一百六十三封奏章连上,无一例外,都是上疏李渊,请求废太子,改立秦王。看到这一幕,李渊非常生气。 太极宫两仪殿内,李渊眼睛里满是血丝,望着早已散去空荡荡的大殿,李渊淡淡的道:“自太原起兵以来,父子之情早已……形成陌路了,大郎二郎,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裴寂低眉弄眼的道:“肉还是烂在锅里,便宜不了外人。” 李渊叹了口气道:“裴监,原本那封圣旨改动一下,加封陈应为左武卫将军,灵州兵马总管。” 裴寂惊讶的道:“这可是从三品实职!” 李渊迟疑了一下道:“明发!” 第九十一章折服许敬宗(二更) 好在吏部考功司并没有为难许敬宗,他拿着陈应的的凭信,就顺利的办了入职手续,当然这个县侯的长史,连芝麻官都算不上,许敬宗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铜质牙牌,一身绿色官服,还有一个黑色的软脚幞头。 拿回官服和幞头,许敬宗回到屋中便迫不及待的换在身上。当脚登黑帮长筒官靴、身穿绿色官服,头戴软脚幞头的许敬宗出现在陈应面前,陈应忍不住想笑。 唐朝的幞头帽顶向上有弧度形成一个半圆,是圆顶的,且帽后的两脚大多是下垂的,咋一看与兔子的耳朵差不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一下)。而且许敬宗其貌不扬,穿上官服,不见不显威武霸气,反而更像一个米袋子套在一个大马猴身上。 武功侯府,也就是原本许府,原来住房肯定不可能再给许敬宗住了,就算陈应肯给,许敬宗也未必肯去住。喧宾夺主的事情,许敬宗至少是在眼下做不出来的。在前西跨院尽头,原本是许氏客房,现在成了武功侯府长史许敬宗的下榻之处。 三间房一间用来坐书房、杂物室,一间被开辟出来做会客厅,还有一间作为许或敬宗的卧室。 许敬宗虽然尽责,上任伊始,就从兰儿手中接过帐薄,认真的对起帐来。 在晚间吃饭的时候,兰儿的嘴都撅到天上去了。 陈应自然清楚兰儿是不满许敬宗夺了她的财务大权。 陈应笑道:“这人根本就不能闲下来,若是许敬宗再这样颓废下去,整个人就废了。现在给他找点事情做,何乐而不为呢!” 兰儿道:“郎君,兰儿管帐这些日子,可是提心吊胆,不敢有任何疏漏……” 话音未落,却听见门外传来许敬宗的声音:“没有疏漏,这可不见得啊,侯府的帐目,不仅出现了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足足一千八百钱!” 听到这话,兰儿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了,她伸手发誓道:“天地良心,兰儿可没敢贪墨半文钱,若是兰儿贪墨半文钱,就算兰儿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说甚混话!”陈应瞪了一眼许敬宗道:“兰儿,我信得过!” 许敬宗赶紧解释道:“兰儿姑娘莫要误会,不是说兰儿姑娘贪墨,而是那些刁吏,欺瞒侯爷!” 听到这话,兰儿与陈应面面相觑,陈应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敬宗愤愤的道:“这帮刁吏,实在可恨!” 许敬宗拿着帐薄,向陈应一一指出。 唐朝官员的俸禄一般分为俸钱、俸料和职田这三种,当然这三种俸禄一般都不是固定的,同等级别的官员,由于爵位不同,有没有勋官,收入也不同。比如陈应现在是勋官大将军(既上护军),这是正三品的勋官,所以陈应是享受正三品官员待遇外加六等开国侯爵。 陈应的俸禄包括每年记永业田,这些永业田包括职分田和爵位封田,陈应这个武功侯拥有十五倾田,加上职田九倾,事实上是拥有二十五倾(两千五百亩),这个田可以传给子孙,不过却要靠官员自己定的租税决定收入高低。 陈应并没有制定职田的税租,负责的吏员便利用职务之便,按照十五税一的制度制定进行收租,按照这个规定陈应,至少可以领到九百石粮食。 事实上陈应看了半天,依旧是满头雾水,根本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猫腻。 许敬宗提示了一下陈应,陈应这才明白。事实上呢。这些官员居然是按照谷子进行收租,入帐的时候,却是用栗米进行入帐,长安的谷价比栗每斗要贵两文钱。九百石谷换成九百石栗,其中有一万八千钱的差价不翼而飞。 一万八千钱,也就是不过十八贯,这点钱,对于陈应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但是,重要的是,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任谁被别人坑了,心里肯定不会痛快。 虽然价值不高,可是她的失职之责是少不了的。兰儿顿时满脸羞红,不知所错。 陈应随即拿起笔,快速计算起来。在后世算术可是必修课,基本上大部分人可以将万以内的加减法用心算算出来,陈应将算出来的结果,分别以阿拉伯数记录下来,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陈应就将整本帐薄计算了一遍,除了这种高价收,低价进的方式,果然是如许敬宗所说一般,差价一万八千文。 许敬宗看着陈应的算帐的方式,虽然不同于他,不过却比他的速度快了不止百倍,当陈应将18000换成一万八千的时候,许敬宗顿由衷的赞叹道:“侯爷原来也是算学大家?”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术算之学如今不能大行于世,世间迂腐书生斥之为左道旁门。那是何等愚钝,岂不知术算之于国计民生之何等紧要?人立于世,行动坐卧,饮食衣寐实在是处处离不开这门学问。此学若是能够大行于世,则乱世之祸可止,盛世之治可兴。” 许敬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若不通算术,只能做一个糊涂官!” 陈应道:“敬宗也精通算术?” 许敬宗淡淡的道:“略懂,略懂。比如说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百钱买百鸡,问翁、母、雏各几何?敬宗便知道答案有三组,其一,翁四、母十八、雏七十八,其二,翁八,母十一,雏八十一,其三,翁十二,母四,雏八十四。” 陈应笑道:“在下却有个法子,先生与在下,各出一个数目,在万万以下,千万以上,加减乘除各一次,最后将四个数目列出,可好?” 对筹算行家而言,越是数目大计算难度越高,计算度越慢,虽然是纯粹地低级计算,但是却极考量算家的记忆和对筹具的使用熟练程度。这种比试没有甚么花巧,也没有甚么太大价值,纯粹是算学家之间用来逞能比试的一种模式罢了。 陈应的提议妙就妙在双方各出一个同等数量级的数目,便相当于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数目,如此计算时害怕这是对方已经算好了来唬自己地。 许敬宗拍案叫道:“好。好!这法子公道!” 陈应摆了摆手,含笑道:“且慢,胜如何?负又当如何?” 第九十二章折服许敬宗下(三更) 许敬宗其实不说,陈应也知道许敬宗也没有把陈应这个武功侯府长史的官职放在眼里,他只是没有迫于生计,而且名声被封伦败坏得一点不剩,三五年内恐怕没有复起的可能。这才准备借陈应的陈府,读书学习,积攒名望。 如果用其他办法,陈应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折服许敬宗,可是利用算学,算他倒霉,陈应可以完虐许敬宗,别说是许敬宗,就算是在这个时代的算上大家,也恐怕不是陈应的对手。 但是许敬宗不知道啊,他知道陈应勇猛无比,擅长统帅军队,而且擅诗,擅书法,可以说文武双全。然而却不知道陈应其实最擅长的是算学。 许敬宗当下拍板道:“若是侯爷胜了,敬宗为侯爷当牛作马五年!” 陈应笑道:“若先生胜了,我保你官居五品!” 许敬宗心中一动,兴奋的道:“当真!” 陈应点点头道:“当真!” 许敬宗举起右掌道:“君子一言!” “啪!”陈应与许敬宗击掌而誓:“快马一鞭!” 陈应在纸上写下“12345678”突然发现许敬宗并不认识这种阿拉伯数字,于是改写成一千两百三十四万五千六百七十八。” 当然加减剩除八位数会比较坑,哪怕用十六位计算器也算不出来了。谁也没有想到许敬宗竟然毫不示弱,直接写下“九千五百四十一万七千八百二十六” 陈应笑了笑,提笔在纸上记录下了自己刚才写的那个数字,然后放下笔,抬头看时,许敬宗已经动作飞快地摆起了草棍,并且已经在白纸上写下了第一行数字。显然是已经计算完了加法。 许敬宗的计算速度之快,出乎了陈应的预料。好在数学是陈应的强项,许敬宗虽然快,他也不慢。陈应随手写下-83072148,然后又毫无停顿的写下107763504。陈应抬头,发现许敬宗加减计算速度居然与他相差无几,不过略慢几息功夫而已。 不过,陈应也知道中国古代的算筹计算加减法非常方便,可是对于乘除法则相对复杂一些(老程不会)。 果然,正如陈应所料,当陈应将1177995525256写下来的时候,许敬宗头上已经微微冒出冷汗,当陈应将除法结果写出来的时候,0.1293854462791许敬宗直接将算筹扔了。 “许某认输!” 陈应道:“这是大食数字,用来计算非常方便!”于是陈应将阿拉伯一至九与一至九分别写下来,然后用加减乘除进行竖式计算。 此时陈应就像教导小学生一样,耐心的教导许敬宗,兰儿也认真的听着。其实兰儿的数学基础更差,千以内的加减勉强可以算,万以外的加减法,她就抓瞎了。不过兰儿也相对聪明,学习能力很强,比后世的初中生接受能力还要强上不少。 兰儿突然指着陈应写下的“-”问道:“这作何解?” 许敬宗道:“这应该是九章算术里的不足之意!” 陈应点点头道:“许先生所言不错,这“-”是大食人用来表示‘减’或‘缺欠’的符号,也便是许先生所说的‘不足’!” “那这个十字——哦是很像汉字十字的符号——想必便是代表中土数算当中‘盈’或‘增’意思的符号了?”许敬宗欣喜地道。 “正是——!”陈应点点头:“这个符号叫做‘加号’,便是代表‘盈’或‘增’的符号地意思;这个‘一’字叫做‘减号’或‘负号’,减去也,负亏也,亏便是不足。因此凡是单独一个大食数目前面加上这样一个‘-’字,便代表中土文字中的‘亏多少多少’或‘有多少多少不足’之意,这一类前面带负号的数字,便被统称为‘负数’,而那些前面不带这种符号的数目字,便被称为‘正数’……” 陈应看着未来大唐丞相许敬宗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对自己毕恭毕敬,陈应心中甭提有多么爽了。 陈应却在心中暗暗想道:“若是不去灵州就任兵马总管,莫不如在长安开一所算学书院,专门教导算学,到时侯整个大唐户部、工部充斥着自己的学生,整个天下行商算帐的帐房先生都拜自己为师,这也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然而让陈应目瞪口呆的是,许敬宗突然朝着陈应恭恭敬敬的下跪,在陈应措手不及的时候,许敬宗已经连续磕了三个响头,不仅陈应感觉莫名奇妙,就连兰儿也感觉不可思议。 大唐的礼制相当宽松,别说见到陈应这个上级,就算是见了皇帝也不用磕头。 陈应呆立了半晌,突然间如梦惊醒一般,赶紧扶起许敬宗道:“许先生您这是……” 许敬宗道:“敬宗甘心情愿供侯爷驱使!” …… 中国古代的政治制度,就算放在全世界其实也是非常先进的。无论西方资本主义民主政治,还是中国社会主义制席,其实都是相对的民主。 然而这个相对民主的政治政治制度,早在秦汉之际,中国已经形成了。万恶的封建社会,其实也是相对的民主。 当国家面临重要事情及君王遇到难断之事,皇帝便会召集三公九卿及相关官员召开会议,商谈解决方案,最终决断仍归皇帝所有。 朝议内容范围十分广泛,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参加朝议人数由商谈事务所决定。朝议有廷议和集议的区别。皇帝在殿堂听政,百官按例朝见,有事皇帝口头提出,有争议的当朝议论,谓之廷议。 有些事皇帝不在朝会中提出,而“下其议”于一定范围的官员,如“九卿会议”、“王大臣会议”,然后再将意见上奏,谓之集议。举行廷议或集议,都是为了有利于皇帝决策。 其实也就是,三公九卿才是朝会的常客,其他官员,都是就事论事的时候,才会被列席会议。在大唐基本上属于三省六部左右侍郎,偶尔会二十四司主事郎中列席。 让京中大小官员数百上千每天参加朝会,那是演电视。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朝议都是小范围的圈子。 第一次被通知参加早朝,这让陈应非常意外。陈应这种涉外武官,基本上除了开年大朝议有列席资格之外,其他时间几乎是没机会参加朝会的。 陈应参加朝会的时候也非常忐忑。他猜测可能是与刘文静的弹章有关。同时,也预示着陈应已经迈入国之重臣这个行列之中。 第九十三章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更) 陈应对于大多数朝臣基本上都不认识,当然他也没有上前与众臣结交的心思。毕竟自己现在是非缠身,上蹿下跳越欢,死得越快。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之际,秦王李世民与刘文静联袂而来,二人有说有笑,一脸轻松得意。李世民望见人群中的陈应,目光略作停顿,便一闪而过。陈应下定决心,今天只带一双耳朵来,闭嘴不言。 随着李世民进入大殿,几乎三分之一的大臣围了上去,与李世民打着招呼。 就在这时,李建成也缓缓而入。陈应准备想上去问问李建成是什么意思。可是李建成却一脸平静,用眼神示意陈应稍安勿躁。 百官络绎进入太极殿,依帽饰上显示的官阶区别分文武左右排班站定,陈应这才向文武官员望去。他知道这些官员很多在历史上都大大有名,可是此时却一个不认得,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官职,但文官位必是裴寂无疑,可是他却没有发现裴寂到来,刘文静之前,还空着一个位子。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突然炸响起鞭声,让陈应打了一个冷颤。 李渊在众宦官和宫娥的拥簇下,走向居中的龙椅。大殿之上,文武大臣分列在两厢。 众臣百官纷细举第俯身,陈应不敢怠慢,把袍襟一撩,正准备下跪,突然发现后面有人拉着自己的后襟,陈应回头,却见一名大胡子武将。 陈应这才发现左右文武大臣居然鞠躬,并没有下跪。陈应纳闷不已,大胡子武官悄声说道:“嗨,我说老弟,头一回见陛下吧?” 陈应点点头。 大胡子恍然大悟道:“我还纳闷呢,快站好,免得治你珍上君前失仪之罪!” 陈应在心中暗骂:“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事实上电视剧也不全是骗人的,至少辫子戏还真是那么回事。中国两千年封建统治,皇帝与大臣的关系,都是董事长与职业经理人的关系,也没见哪家公司的经理动不动就向董事长下跪。然而到了满清时期,一切都变了。满清本是奴隶制,所以才会张口奴才,闭嘴奴才。下跪就成了家常便饭,而且跪的时间短了还不行,所以官员们膝盖那块儿都加个软垫。 两名宦官吃力的抬着一个大竹筐,缓缓走在朝堂。李渊望着这个大竹筐,仿佛望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众臣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是连日来众臣上书李渊,废太子改立秦王的诏书。 李渊大吼道:“宣旨!” 小黄门走到大殿前,展开圣旨开始阴阳顿挫的宣读:“大唐皇帝制曰:公卿之守,明德敬上;台司之置,申纲理常。故汉以宫府,魏设阁部,皆上秉军国,下治百僚,总庶政以繁钜,治六军之宽严……武功县侯陈应,朕之肱骨,国之良实……使总管灵州兵马,兼知陇右道行军事,拜左武卫将军、大将军,……卿钦服予命,益厉乃诚。可。” 这封圣旨宣读完,最惊讶的其实不是陈应,也不是李建成,而是刘文静。陈应狂喜,实在没有想到秦王与太子相争,会便宜自己。 事实上这并不奇怪,太子已经是百官之首,赏无可赏,封无可封,李建成本身就是太子监国,再升就到顶了。 事实上李渊就是用这种方式,向众臣表达自己的意见。 陈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领圣谢恩再说。 李渊脸色苍白,怒气未消:“都说说吧,这些奏折该如何处置?” 刘文静沉吟了一下:“陛下,太子失德,秦王大功于社稷,更何况秦王众望所归……” 排在最前面的十数位重臣面面相觑,特别是裴寂已经缓级地的闭上了眼睛。他甚至不敢李渊的脸。 然而就在这时,光禄大夫、宋国公、民部尚书(即户部尚书)萧瑀出列拱手道:“陛下,太子无过,不可轻黜……” 封伦横了萧瑀一眼道:“如今大唐强敌环视,国事堪忧,大唐未来之君,正需文武双才,秦王允文允武,乃太子不二人选!” 裴寂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李渊勃然大怒道:“越发无法无天了,朕在前朝做了这许多年大臣,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做了天子,却也真是长了见识……你们这是干什么?逼宫不成?” 众臣赶紧俯身:“臣等不敢!” 李渊冷哼道:“不敢吗?” 裴寂躬身站在文臣班首,低眉敛目,一语不发。 他转回身,向着御榻上一躬身:陛下,无论口上说得如何冠冕堂皇,迁都就是逃跑,是要受天下人耻笑的…… 李渊缓缓转头,看着群臣。如同实质的目光落在封德彝的身上:“封伦,你说。” 封德彝昂首道:“臣不敢!” 李建成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喜色。 李渊又目光如电的望着李世民:“二郎,这个太子,你做得了吗?” 李世民道:“儿臣不敢!” 乘下的事情,陈应已经听不心里去了,他已经被巨大的幸福给包围了。兼知陇右道行军事到底是什么玩意,陈应并不清楚,可是他却清楚,此时他就可以回灵州了。好不容易熬到大朝会散去,按制陈应需要向李渊谢恩,果然散朝之后,陈应还没有来得及跟李建成说话,就被领着去了甘露殿。 …… 进入三月,山润水涨,万木复苏,小草吐绿,百花绽蕾,轻风吹面不寒,只是随风而来的柳絮拂之不去,让人烦恼。朝廷这架庞大的政治机器紧锣密鼓地运转起来,开始进行防御刘武周攻打晋州的准备。 而秦王一系受挫,暂时蛰伏待机。 当然,李建成已经看出了李渊的真正用意,并未对秦王一系进行穷追猛打。 凤翔路的官道上,出现一队彪悍的骑兵,这三百余骑兵拱卫着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朝着前方走着。一面陈字大燾迎风猎猎作响。 马车内陈应与许二娘对坐着。面对许二娘这个许敬宗的堂妹,陈应也是哭笑不得。许敬宗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让在长安开客栈的许二娘,甘愿放弃自己的生意,去陈应府邸上做厨娘,而且每月个例钱一贯。 恐怕这点钱,还不够许二娘开客栈一天赚的。这种事情没办法深究,做厨娘是假,送美女是真。可是陈应还真不敢拒绝许二娘。 许敬宗这么做,肯定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九十四章王薄降唐(二更) 渭水是黄河最大的支流,同时,渭河流流域也是人文初祖轩辕皇帝和神农炎帝的发源地。渡过渭水北上,也就意味着陈应彻底离开了长安的范围。 人们向往长安的繁华、热闹,然而陈应却非常不喜欢长安这座城市,他感觉自己只要进了长安,就像鸟儿入笼。离开长安城的刹那,陈应感觉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惬意。 当马车轱辘滚滚行走在渭水的便桥上时,陈应的大脑浮想联翩,正是这座便桥八年之后,李世民在便桥之上设疑兵之计,与突厥颉利可汗杀白马结盟,当然这个代价也是相当巨大的,李世民将长安府库所有财帛全部送给了颉利可汗。 陈应满是恶意的想着,只要有自己在灵州一日,突厥休想南下一步,恐怕也没有未来的渭水之盟了。当然若是给自己七八年时间的经营,灵州就算不是铁壁一块,至少也是突厥难以涵洞的。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顿。 陈应掀起马车的车帘,抬头冲赵纯阳道:“怎么回事!” 事实上不用赵纯阳回答了,陈应自己就已经看到了,官道旁边出现一大队彪悍的扈从骑兵,而为首的一人,居然是陈应的熟人——薛万彻。 陈应与薛万彻在泾阳并肩作战之役,说是战友也不为过。 虽然李建成并没有出现,可是看到薛万彻出现,陈应哪里还不知道李建成就在附近? 然而薛万彻好像在有意显摆自己的骑术,策马冲向陈应的马车。赵纯阳并没有认识薛万彻,还以为薛万彻心存歹意。当既大手一挥,定远军越骑骑则排成枪骑兵冲击队形。 薛万彻看着那些端着钩镰枪,排成一堵长枪骑兵墙的骑兵,直感觉头皮发麻。距离陈应的马车还数百步远的位置,薛万彻紧急调转马头,众扈从骑兵紧随其后。 “将军……” 陈应摇摇头道:“不用担心,是东宫薛将军!” 陈应赶紧跳下马车,从骑兵将士手中要过一匹骏马,翻身上马,朝着树林飞奔而去。 果然没过多久,辽阔的树林中有一片大空地,支出一个庞大的帷幕,一身戎装的李建成看到看着陈应到来,原本冰冷的脸色,出现温悦:“本宫未能给陈将军践行,深感遗憾……” 李建成伸手指帷幕之内,十数只大小不等的矮桌,矮桌上摆着牛羊肉食和若干酒水。 “陈应何德何能!”陈应突然发现薛万彻麾下的扈从骑兵身上都背着行军干粮袋,箭壶也是战备状态双箭壶,五十只箭矢,还有羊头破甲箭(既三棱箭)十只,水囊、还有陈应发明的单兵睡袋。还有箭囊、水壶、行军背囊,似乎不像是外出游玩的样子。 陈应试着问道:“太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李建成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刘武周分兵猛攻汾州和晋州,三胡向父皇告急,连血书都写了,父皇……哎,作为兄长,本宫也不能不管!” 李渊不是不想管晋州,而是隋北海通守郑虔符和文登县令方惠整降唐。郑虔符和方惠整不算什么,关键是王薄要降唐了。 王薄此时和李密并不一样,王薄控制着东海(今江苏连云港)、齐郡(今山东济南市)、东平(今山东郓城)、任城(今山东济宁市)、平陆(今山东汶上附近)、寿张(今山东梁山北)、须昌(今山东东平县西北)等地,王薄拥有十数万人马。李渊为了保持对王薄的威慑,特意将大唐精兵强将,驻扎在长安附近。 在李渊想来,晋阳兵多将广,储备的粮草和甲胄又多,又有窦诞、宇文歆、刘德威等辅佐,一时半会不是有什么事情。晋阳最大的问题就是李元吉脾气暴虐,与将领离心离德,只要去一员可以管得住李元吉的人到晋阳,晋阳之危将不战自解。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暗叹。历史不可避免的还是发生了改变,原本历史上晋阳之危,李渊先后派出的是裴寂,只是可惜,裴寂同样没有解决晋阳之危,反而把晋阳丢了。 裴寂丢了晋阳,影响不大,因为裴寂本身就是李渊的好基友,二人情同莫逆,哪怕兵败河东,李渊也没有怪罪裴寂,一如既往的信任有佳,可是李建成却不能去,一旦陷入河东这个漩涡里,李建成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陈应愁眉不展的望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此去河东是不是陛下明旨?” 陈应思来想去,如果不是李渊的明旨,让李建成趁机抽身,别掺合这趟浑水。 李建成听起陈应语中隐约有所暗指,眯起眼睛望着陈应道:“难道陈将军认为本宫此去晋阳会凶多吉少?” 陈应摇摇头道:“非是如此,门下只是只认为不值!” 陈应如果顺着李建成的话说,恐怕李建成不去晋阳也不成了。 事实上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样,都是带兵的出身。当年李渊在太原起兵,建大将军府,授李建成左领军大都督,统左三军,封陇西郡公。李渊自领中军,就是右统军大都督则是李世民。李建成奉命率刘文静、王长谐等数万人屯永丰仓、扼守潼关、大败屈突通。李建成只是在被封为太子之后,这才坐阵长安,不再外出领军。若是陈应敢质疑李建成的统兵能力,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不值?”李建成目光如电的望着陈应,一字一顿的道:“在陈将军看来,晋阳作为唐龙兴之地,难道就不值得本宫一去?“ 陈应毫不畏惧的望着李建成道:“下臣认为,太子殿下此时去晋阳,实为不智!” “哦!”李建成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脸上挂着温怒:“按陈将军所言,如何才算明智之选?” 陈应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如今王薄、杜伏威等先后投降大唐,若太子殿下此时离京,王薄和杜伏威、李密麾下皆被秦王殿下收为已用,此消彼长,非是大唐社稷之福!” 听到这话,李建成的脸上浮现凝重之色。李建成的眉头微蹙,淡淡说道:“难道晋阳就置之不理?” “而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两利相较取其重!”陈应道:“非是置之不理,而是要分出轻重缓急,晋阳之危,莫过于将帅不和,太子殿下去晋阳可以稳住齐王,难道平阳公主去晋阳,就稳不住齐王了吗?” 第九十五章举荐徐世绩(三更) 事实上,谁去晋阳也比李建成去强。陈应知道,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一个尿性。处罗可汗刚刚登上汗位,他必须尽快打出一场大胜仗立威,借着这次大胜威慑东突厥汗国内部的势力,就算没有义成公主在后面蛊惑,他依旧会大打出手。 灵州有自己坐阵,在没有吃定陈应之前,灵州肯定不会是东突厥汗国的突破方向。河西是李轨的地盘,李轨是东突厥的一只狗,这条狗暂时还有点用,所以,东突厥肯定优先抛弃河西之地,而梁师都、刘武周都是投降东突厥的走狗,他们肯定不遗余力的抢先进攻晋阳。 河东和幽州将是突厥的重点突破对象。在这个时空,比原来的历史时空更加险峻的是,东突厥的兵力更加集中,当然冲击力也会更大。再加上李元吉这个坑货,在晋阳弄得怨声载道,兵将不和,未战已经败了三分,李建成就算是去河东,也不过是去背锅。 话又说回来,李建成只要失败,威信损失不小,而且可以“证实”李世民确实会比李建成强,李建成在这场夺嫡斗争中,就会落下下风。位置总共只有那么多,一旦李世民的势力抬头,灵州兵马总管的位置,也会优势安排李世民的人,帮助李建成其实也是帮助陈应自己。 李建成点点头道:“三娘是可以管住三胡(李元吉的小字),只是……”李建成紧锁着眉头,喃喃自语:“不说这个,咱们喝酒!” 陈应望着李建成,知道李建成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陈应也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若去晋阳,其实也未必不可,不过,若带一个人去,便可得一个泼天大功!” “谁?” “东宫洗马魏征!” “魏征?”李建成一愣道:“他对军事并非所长啊!” 陈应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魏征魏玄成虽然不擅长军事,可是魏征可以说服另外一个擅长军事的人,而这个人,太子殿下想来也听过!” 李建成道:“你是说!” 陈应道:“曹州离狐人徐世绩(既演义中徐茂公)” 李建成道:“你是说那个以五千乌合之众奇袭黎阳仓,十天募兵二十万,后被隋廷官拜右武候大将军的徐世绩,” “不错!”陈应道:“徐世绩以不足两万弱师苦守黎阳,被宇文化及十数万精兵围攻,宇文化及麾下部曲,皆为隋朝最精锐的骁果军改编而成,装备之良,训练之精,放眼天下无人可以左右,然而黎阳之战,徐世绩一战,尽歼宇文化及的精锐大军……” “可徐世绩如今效忠皇泰主!”李建成皱起眉头道:“可如今他官封右武侯大将军(正三品),岂会轻易降唐?” 陈应道:“若是一般说客,肯定极难说服徐世绩,若是魏征前进,定能事半而功倍,若太子殿下得徐世绩之助,晋州之围则不足为虑,而且收黎阳,大唐大事可期!” 陈应说着,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河南(黄河之南)王世充、河北(黄河之北)窦建德以及关中大唐三方势力图。 陈应指着黎阳道:“黎阳位于太行山东麓,冀、兖、豫三州交界处,正是我们大唐、王郑、窦夏三国咽喉之地,黎阳西濒永济渠,东临黄河,水运极为便利。” 李建成也是用兵大家,经陈应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王世充若得黎阳,便可保后方无忧,专顾东西。 陈应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若窦建德得黎阳,则占据不败之地,进而攻掠河内、并州,甚至可以挥兵北上,威胁太原。亦可南下,威胁王世充。” 李建成道:“黎阳绝对不能有失,否则大唐攻掠中原之势顿时迟滞,陷入全面被动,整个河东也会动荡,黎阳若为窦建德所得,他便可西进攻掠河内、北上威胁太原,南下进逼河洛,立于不败之地。若是让王世充得到黎阳,他则可以确保腹背无忧,全力南下,直奔荆襄繁华之地。” 魏征点点头道:“不错,可以说黎阳是左右天下三国政局走向的关键棋子。 李建成两眼猛然明亮,兴奋的说道:“大唐若得黎阳,是不是可以攻掠河南? 陈应道:“何止是河南啊,围棋里面有条术语,叫做金角银边草肚皮……! 李建成点点头:“嗯,听说过。” 陈应道:“天下形势如棋,有角有边有肚皮,陇右、甘凉,地处西北;关中、巴蜀,连横西南,是为两角;如今我们大唐既得金角,若得黎阳,就是再获银边,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李建成道:“黎阳,必得之!” 陈应道:“太子殿下,晋阳有齐王殿下坐阵,又有陛下数万精兵防守,粮草甲胄、器械不缺,暂时无须担忧,而黎阳才是重中之中,若太子殿下以魏征为使,前往黎阳,游说徐世绩,则黎阳垂手可得!” “可是,这徐世绩……”李建成道:“徐世绩会不会同意?” “这个暂且不提,殿下何不先问问魏征?” 李建成点点头。 …… 陈应对李建成也算是仁至义尽,在陈应想来,文有魏征、韦挺、王珪、李纲、武有薛万彻、冯立、徐世绩等相助,李建成应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长安往灵州向北而去的官道上,赵纯阳率领越骑团趁着月光往夜行军,兵甲在月色下散发出冷冽的寒光。陈应自告别李建成之后,马不停蹄,两天两夜的时间,越骑团三百余六百余将卒奔行七百余里,从进行高平县境内。 武德二年三月二十日夜月色皎洁,照得官道上清亮如洗,在高平县外的接官亭稍作休整的陈应所部借着皎洁的月色,月夜驰走,挺进六盘山清水河谷。 陈应并没有坐在马车里,他和赵纯阳、许敬宗骑马缓缓走在队伍前头。突然陈应勒住缰绳,他身穿鳞甲,仿佛鱼鳞一样的钢甲片在月光下折射出幽亮的光泽,他一手抓住缰绳,一手习惯性的按住腰间的佩刀,双目炯炯有眼,仿佛夜色里锐利的鹰眼,看着前方幽暗的山谷,仿佛是寻觅借夜色躲藏的猎物。 许敬宗疲惫的望着陈应,正欲说话,陈应竖起手指,放在嘴边。 众越骑团士兵全神戒备,逞战斗队形全面散开。 就在这时,远处马蹄声如滚雷在山谷间传来。一大队骑兵浩浩荡荡的沿着山谷飞奔而来,就在陈应准备下令冲锋的时候,一骑越众而出,当陈应看清来人,顿时感觉头皮都大了不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道宗的亲妹妹——白城县主李道贞! 第九十六章另类定情信物 李道贞骑在一匹青黑色的骏马上之上,那柄让陈应至今仍心悸不已的陌刀横在膝前。李道贞凝眸望着枪骑兵行进阵列。 望着李道贞冷峻的面孔,陈应心中暗暗叫苦:“这姑奶奶怎么来了?” 李道贞朗声喝道:“武功侯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陈应破着头皮上前,拱手道:“你要干什么?” “家兄有伤……”李道贞道:“家兄是定远军观军容使,如此不告而别,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陈应顿时明白了,李渊既然恢复了他的官职,而且加封左武卫将军,当然不是说李渊对他就完全放心了。李道宗的观军容使的官职依旧也在,李道宗转危为安,不过现在还没有办法长途颠簸。 陈应道:“此事乃陈某思虑不周!陈某这就进城与略阳公一晤!” 许敬宗欲言又止:“这……” 赵纯阳给许敬宗递眼色让他不要说话。许敬宗可不知道陈应在李道贞的陌刀之下,差点丧命。陈应望着众人说道,“那我先过去一趟,亲自跟略阳公说一声,你们在北边等我过来。” 李道贞也不废话,调转马头,率众朝着山谷走去。 陈应打马紧随其后。 李道宗遇刺之后,当时下榻高平县衙。可是当李道宗的伤势好转,李道宗便坚持搬出县衙,住进高平驿站。原本高平驿站并不大的院落,完全被李道宗的亲随扈从接管,或明或暗超过百余扈从,将高平驿站保护得风雨不透、 陈应跟随李道贞走进驿站的明堂大厅,朝在大厅门口挺身而立的李道宗长揖致礼,说道:“见过略阳公!” 陈应此时的官职虽然比李道宗高,然而李道宗却是四等开国略阳郡公,视为正二品。陈应只是六等开国县侯视为从三品。中间足足差了三级。 “哈哈哈……”李道宗哈哈笑道:“你我之间日后作为同僚,何须如此客套,我们年龄相当,何不以兄弟相称!” 李道宗找陈应面谈,自然不是商讨军务,事实上他对灵州的军务并不上心。长兄如父,李道宗最担心的还是李道贞的婚事问题。李道贞可以说是臭名远播,整个长安勋贵子弟避之不及。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要商议陈应的婚事,理应找陈应的长辈族人商议。可是陈应的情况非常特殊,陈应既没有家人,也没有长辈在世。而且李道宗还想在正式定婚之前,先看看陈应为人到底如何,尽管他听过不少关于陈应的传闻,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李道宗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应见李道宗如此好说话,心中也没有多想。此时现在,陈应对于李渊欲赐婚他的事情,也是毫无知情。陈应道:“这如此使得?” 李道宗道:“如何使不得,道宗痴长贤弟几岁,就托大为兄了!” 陈应说实话也不想得罪李道宗这个监军,若是李道宗给他上点眼药,陈应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陈应大大方方的道:“兄长!” “贤弟!”李道宗上前拖住陈应的双手道:“来,来,来里面请……” 李道宗望着李道贞偷偷打量陈应,脸色罕见的露出些许红润。李道宗一时感慨,能让李道贞如此露出一副小女儿态,李道宗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道宗轻轻叹了口气,将心中杂念抛出脑外。陈应的样貌,原本偏向阴柔,在大唐这个尚武的国度里,算不上美。可是随着陈应在灵州风餐露宿,陈应的肤色比原来黑上不少,白皙如玉的肌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小麦色的肌肤。 再加上陈应连番大胜突厥,培养出了一身洒脱的自信心,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英雄气概。 李道宗决定先试探一下陈应的反应,如果陈应要说自己早已有心仪之人,这件事便给双方风清云淡的彻底的忘到脑后。 李道宗与陈应东拉西扯,几乎将陈应的耐心快要耗光时,这才隐晦的向陈应提出有无心仪的对象?需不需要他帮忙提亲? 陈应自然有心仪的对象,那就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可是他哪敢说出来啊,暂且不提平阳公主已经有了驸马,就是他们身份上的巨大差距,也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听到陈应摇摇说没有,李道宗满是欣喜。 不过李道宗并没有提及李道贞的事情,更让陈应感觉莫名奇妙的还是,李道贞临行送给陈应一副铠甲。这是一副光彩夺目的明光铠甲,金紫镶嵌云纹兽皮披膊(筒袖),明黄金线云文短膝战裙、兜鍪上披挂护颈部红色的点缀。 陈应接过这副铠甲,暗暗唏嘘不已。这么一套如此扎眼的铠甲,只要到了战场上肯定会成为敌人的靶子,穿着这样的一套铠甲上战场,简直是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不过陈应也没有多想,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是李道贞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如果陈应知道这是他的定情信物,估计一口老血会喷出三尺。 定情信物可以送金银饰物、送玉饰,哪怕是送一件衣服,陈应也会联想到,偏偏李道贞送的是一件明光铠甲。 于是乎,这个误会闹大了。 …… 武德二年三月二十五日,陈应率领越骑团三百余健卒,另外带着哄骗过来的许敬宗抵达灵州城。 此时灵州长史杨则也因灵州之战叙功,擢升为灵州刺史。杨则也从提升到了正议大夫的文散官,再上一级就可以迈入三品官(高官)的行列了。 正式入幕的许敬宗在灵州城观察三天之后,随即向陈应一针见血的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定远军、胜捷军和速捷军的补给问题如何解决。 朝廷给陈应的编制是十二府一万两千余人马,然而陈应实际上却是六府五部两万两千余人马,比编制多了足足近一倍。当然,在天下未定的时候,吃空额简直是找死,超编是这个时代的常态,但是如何解决补给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武德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夜,陈应召集麾下罗士信、张士贵、刘统、毕信、梁赞、陈劲勇、张怀威、陈怀仁、郁孤尼、杜善果、许敬宗等心腹,齐聚灵州总管府,集中讨论决定定远军今后发展的几个核心问题。 第一章灵武十八镇 大唐的府兵是没有军饷的,被征为府兵的家庭一般可以免除徭役,退役后还可以优先得到口分田,战死了口分田由子孙继承,还免租调。代价是府兵的装备要自备,来回服役的路费也要自费。 当然,皇帝不差饿死兵。大唐的府兵虽然没有军饷,可是却有粮食、盐、茶补给。大唐对于府兵的待遇其实是相当不错的,虽然名义上没有军饷可拿,事实上每一个府兵都可以从军中节约一定的粮食和盐,补贴家用。 以定远军为例,定边军为边军制,每个士兵每天日食米六升(约等于六斤),一年约为二十二石,盐每月三升,一年为三斗六升。衣物每年丝、麻、缣(缣,即今之绢,汉以后,多用作赏赠酬谢之物,或作货币)各一匹约合三千四百钱。除了这些常例物资之外,还要有酒、肉、茶等物资犒赏军队,约合下来每一名士兵一年的开支约为八贯。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马匹的消耗,战马不光吃草料,光吃草料不会长膘,需要加粮。按照定制一匹战马每月要耗费三石三斗粮食,一年下来一匹要吃掉近四十石粮食。这可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陈应麾下有四万余匹战马,一年就要吃掉一百六十万石粮食,约等于三倍的草料。 仅仅战马一项,就足以把陈应吃破产。 陈应想了想决定不削减人员编制,反而增加编制,定远军依旧保护六个折冲府,但是每个折冲府增设一个游骑团。这个游骑团担任斥候和警戒、传讯等功能,游骑兵从胜捷军军中设入。 这样以来定远军六府三十六团,第一折冲府由折冲都尉张怀威统领,下辖五团步兵一团游骑,全府一千八百余人,辖战马四百余匹、挽马二百余匹。 第二折冲府折冲都尉梁赞,下辖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团和第三十二团,共六团,所部一千八余人,战马和挽马共六百余匹。 第三折冲都折冲都尉刘统、所部辖步兵第十一团、第十二团、第十三团、第十四团、第十五团,三十三团,共六团一千八百余人,战马四百余匹,挽马两百余匹, 第四折冲府折冲都尉段志感,下辖第十六、第十七、第十八、第十九、第二十团,三十四团,所部一千八余人,战马和挽马共六百余匹。 第五折冲府折冲都尉张士贵,所部下辖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第二十五团、三十五团,所部一千八余人,战马和挽马共六百余匹。 第六折冲府折冲都尉罗士信,下辖第二十六、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第三十团、第三十六团。全团一千八百余人,战马三千四百余匹。 这样以来,定远军精减马匹之后,还剩下战马五千四百余匹,挽马一千余匹。 陈应从胜捷军调出六个团一千八百余人马,再将胜捷军裁撤一部分老弱。突厥人其实也有很多人,他们不是单纯的杀戮机器,他们心间滋生出来的厌战情绪,说到底是厌倦的情绪及自发的发思,也许经过一段时间,骨子里的武勇则沉淀得更为深刻、纯粹。 治军需张驰有道,也是缩减开支,陈应特许部分将卒返回地方,或参加地方事务,或是归家务农,没有强制性的将他们都编入辅兵,也是实现寓兵于民的目标。这些突厥人自愿弃伍从民的,陈应则就在安置在灵武附近,利用他们的长处,进行人工种植苜蓿草。 陈应顺应这些突厥降卒缩编成灵武军的六个府,以郁孤尼为灵武兵马军都总管、陈劲勇、阿史那思摩为兵马副总管。 经过裁撤,灵武军为六府九千余人,共一万五骑余匹战马。陈应将一万三千余匹战马向长安输送,其他则奖励给全军将士或发卖。 至于从突厥解救下来的百姓,有亲属可以投奔的,陈应愿意送上路费和盘缠,实在没有地方可去的,就留在灵州当地等待安置。 对于滞留在灵州的百姓,经过编户造册,陈应发现共有五万七千余人。其中女人多达四万一千余人,男子只有不到八千,其余则为幼儿。面对这些女人,事实上也是非常头疼的问题,因为这五万七千余人,有完整家庭的不足百分之一,大都孤苦无依。 事实上她们并不是真正的孤苦无依,真实的情况陈应也清楚,主要还是这些人被掳至突厥,有的已经被迫给突厥人生孩子,她们就算是有家也无脸回去。 如果不处置好这些女人,恐怕就会出大问题。陈应一筹莫展的望向许敬宗。 许敬宗道:“此事简单,那就合独!” 丈夫无妻曰鳏,妇人无夫曰寡。取鳏寡而合和之,予田宅而家室之,此之谓合独。所谓合独,就是利用官媒,对于丧偶的鳏夫和丧夫的寡妇进行强制婚配。这是古代为了人口的繁育不得不采取的办法。 陈应内心里其实是非常抵抗这种行为的,他追求的还是自由恋爱和婚姻。他试着问道:“经过灵州大战,灵州百姓壮丁折损严重,男女比例早已失调,如此合独,恐怕难以进行!” 许敬宗道:“灵州百姓不足,何不命这些妇人与定远军将士进行合独?敬宗曾打听过,定远军将士大都独身,将军何不命这些妇人与将士合独,再开辟荒地,赐给他们田产,无恒产无恒心。” 陈应听闻这话,心中顿时大喜,合独不限解救的百姓,还包括突厥人。这些突厥人战死三四万人,家眷倒没有太大损失。突厥适龄女子也有将近两万人。 陈应道:“如此也可,全军将士按照军功大小,进行先后择选,一妻一妾!授其军职田每人六十亩,妻四十亩,妾二十亩!” 许敬宗快速的挥笔记录着,陈应继续道:“除了合独的百姓,以十户为甲,甲设甲首,十甲为堡,堡设堡长,十堡为镇,镇设镇长。灵州薄骨律渠沿边,设若干镇,命军中多余马匹和粮食、种子、助其垦荒。” 陈应拍板,最终灵武十八镇正式成立。 第二章宣示主权 治军虽然是重中之重,却是容易做成的一件事情,毕竟已经大唐完备军事体系,诸事都有脉胳可寻。然而发展却是最为繁琐和混乱的环节。 现在灵州拥有投降的突厥人共约三万余人加上两万余突厥战俘,归附的突厥人之中的青壮皆被陈应抽调成军队,从而避免他们在地方制造混乱的隐患。至于战俘,在陈应以胡治胡的管理下,也非常安稳。可是,随着五万四千人解决百姓落户灵州,加上灵州现有的人口,灵州人口超过十万,直逼十五万大关。如何解决近十五万张嘴吃饭的问题,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五万余人口超过八成都是女性,不过在这个时代陈应也只要所女人当成男人用,把男人当成牲口用了。可是这些百姓,除了身上的破烂衣服,其他别无长务。让他们直接进入垦荒置田,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行性。 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曹操进行屯田,陈应自然知道曹魏的灭亡,说是司马家篡位,不如说是屯田制的崩溃。东汉末年,战争连年不断,社会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土地荒芜,人口锐减,粮食短缺,形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曹操占领青州之后,当时青州就有百万身无长物的流民。这个时候曹操创立了屯田制,就是以六十人为一屯,官府出耕具和种子、百姓出人力,种田所得,官府六农民四。 曹魏后期,屯田剥削量日益加重,分配比例竟达官八民二的程度,引起了屯田民的逃亡和反抗。屯田土地又不断被门阀豪族所侵占,于是屯田制逐渐破坏了。可是眼下,陈应却不得不采取屯田制。 因为这些是别无选择的办法。当然陈应并没有直接照搬曹操的屯田制,而是在保甲制的基础上,以堡为单位,建立一个个集体农庄。由官府提供种子、耕具、牲畜,进行集体创作。陈应改良之处,这个集体农庄并不是永久的,而是有一定的时限。 种子、耕具、畜生全部折价,以年息二成的计息方式,按照所签百姓自愿原则的基础,分为三年或五年,偿还这些种子、耕具和畜生。若是一户农民接受十贯的钱财扶持,五年还清,需要偿还二十贯。如果说利息高,就连陈应也无语,因为这个时代,哪怕最有良心的地主,向外借债也是三成利息为最低。通过还会利滚利,这已经是最有良心的利息了。 即使陈应手中还有两万余突厥战俘可以在开采煤矿、铁矿、制造高炉炼钢方面提供人力资源,可是建农庄屯田、积肥沃田、购入畜力、打造耕具、修建水利设施、道路修筑、聚集地村镇的建造,无一不需要长期的持续投入。 灵州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加大投入,以集体农庄的形成开垦荒地进行屯田外,最重要的就是一类投入就是建造各类工场。 前期为安置流民、建造村堡和镇堡、围楼,这是无可避免的投入。毕竟灵州直接在突厥人兵锋的覆盖之下,万一突厥人铤而走险,突破定远军的防线,就会造成毁灭性的损失。为此,陈应不得不延缓高炉的建设,将突厥战俘开采出来的煤炭,优先烧砖。 灵州刺史杨则与陈应、许敬宗连续商议了多次,经过精密计算,最终得出结论,要想完成十八镇堡一百八十个村堡的建设,仅砖瓦的投入就会多达六七万贯,陈应手中却那么没有钱。 灵州之战,陈应确实是缴获不少,然而除了向朝廷缴纳四成战果,兑现立功将士的赏赐,陈应手中可以支出的钱不超过三万贯,当然这还不包括近两万余名将士的开支。 天气渐渐转暖,百姓垦荒也热火朝天。然而快要见底的府库,却让陈应一筹莫展。杨则虽然提出向朝廷请求支援,然而陈应却知道,如今长安的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仅仅调拨出十万石粮食运到灵州,已经是朝廷最大的努力了。 许敬宗眼见陈应一筹莫展,便向陈应提出了一个馊主意:“随便挑几个大家族,构陷他们通敌,然后再籍没(抄家的意思)其家产!” 陈应几乎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不把所有的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是累世大族的习惯,把家族永久的传承下去这是很大的命题,在这个命题之下,兄弟两分散在两个阵营里厮杀的头破血流的就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就拿荥阳郑氏来说,郑观音嫁于李建成为妻,可是荥阳郑氏本宗郑继伯一房却支援王世充,而另一房郑善果却支持李密。在天下局势未明的情况下,无论李密、李渊或是王世充任何一家夺得天下,郑氏都可以发扬光大。 各为其主是一块很好地遮羞布。即便是一个兄弟灭杀了另一个兄弟,不是还有一个兄弟活的好好地吗?家族又能苟延残喘几年。这是一个古老的智慧,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有英雄气概,能活下来就比什么都好。 如果陈应真敢把这块遮羞布捅破了,这就是天要破了窟窿。陈应就会成为天下门阀的公敌,恐怕陈应这边刚刚抄了别人的家,李渊随后就会把陈应的家抄了。 不过,许敬宗总算给陈应指明了一条路。 要论发财最快的办法,其实不是炒股,也不是炒房,而是公然抢劫。陈应自己都陷入一个误会,他虽然没有钱,可是却有两万大军,把这两万大军放出去,怎么也可以收获颇丰。 想到这里,陈应顿时就有了主意:“许先生真乃高才,一语中的!” 听到这话,许敬宗反而有点莫名奇妙。 陈应并没有解释,而是立即招来郁孤尼、阿史那思摩和陈劲勇。当三人急忙从训练场回来的时候,陈应开门见山的道:“目前大军斥候巡逻的边境线在哪里?” 阿史那思摩惊讶的望着陈应道:“按照将军原来的命令,西至贺兰山下,东至长城,北至怀远!” 陈应摇摇头道:“怀远是我们大唐的地盘,如今天气回暖,突厥人不能再赖着不走,派个人通过阿史那俟利弗设,让他退出怀远,否则后果自负!” 一听陈应准备要揍突厥人,郁孤尼兴奋的大叫道:“我的主人,您忠诚的仆人马上去办!” 陈应摆摆手道:“怀远,暂且不急,廉县(今宁夏平罗县暖泉农场一带)自古以来皆是我华夏领土,近年来,汉骑未抵廉县,现在我们要向廉县,宣示主权!” 第三章战场上见(一更) “宣示主权!”听着这个陌生的词眼,许敬宗很快就明白了陈应的用意。 齐桓公和管仲攻打楚国,名义上是:“楚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具,是以来责。昭王南征不复,是以来问。”其实大家都不尊崇周天子,怠慢的时间也不短了,干吗这个时候才拿楚国开刀?至于昭王,不小心淹死在河里了,就更怪不得楚国了。但是齐国在管仲的治理下开始富强,与原有强国楚国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不可用平和手段调和的矛盾,发动战争是统治阶级的愿望,也是客观的需要,摆在台面上的理由都是现找的。 根据《礼记·檀弓下》有云,师必有名。所以每次出战,都会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渐渐的这就形成了华夏的传统。 陈应想向廉县增派巡逻队,其实也是想到一个师出有兵的理由。 中国的各个大山中,没有一座像贺兰山那样几乎一直处于承领战争的状态中,当中原地区进入信史时期后,贺兰山一带仍然是游牧民族的天堂,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族群,在水草丰茂的贺兰山地区,过着属于他们的生活。 秦军击败了西义渠王,第一次将贺兰山纳入了秦王朝的版图。但是随着秦末大乱,匈奴趁机占领了贺兰山。直到汉武帝时期卫青和霍去病北上抗击匈奴,再一次将中原汉族政权的军事力量延伸到贺兰山地区。汉武帝分全国为十三刺史部,下辖郡县,其中在贺兰山东麓设立了属于北地郡管辖的廉县。这标志着贺兰山的第一个县级建制的设立。 然而东汉灭亡之后,西晋短暂的统一之后,又陷入了分裂。贺兰山分别属于鲜卑秃发部、羌族烧当部、白马部、鲜卑吐谷浑部、现在则属于东突厥控制,历史上直到李世民下令灭掉薛延陀部,这才将贺兰山纳入中原王朝的统治之下。 陈应自然不想承担轻启战端的罪名,他下令灵武军巡逻队巡视廉县,如果是大唐灵武军受到攻击,那么陈应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反击突厥了。 陈应对于这种无耻的抢劫并没有多少的心理负担,原始积累时期,想要做到彻底的干净,那是在痴人说梦,至少,他没有听说过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家族开始的时候,会白璧无瑕。一个民族的崛起,注定要踏上一个或多个民族的尸骨,每当游牧民族在草原上崛起,就意味着华夏民族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赤地千里,白骨露野。 许敬宗忧心忡忡的道:“陈总管准备以战养战,就食于敌?” 陈应点点头道:“建农庄要钱,疏通沟渠要钱,修建镇堡要钱,修缮城池要钱,十五万张嘴要吃饭,本总管也没有办法!” “可……轻启战端,罪名不轻。”许敬宗担心的道:“若是朝中御史弹劾总管,朝廷万一要是怪罪下来……” 此时,陈应给许敬宗的正式官职是灵州兵马总管府记室参军(相当于参谋)这是一个从六品的文官。许敬宗对于目前的这个待遇相当满意,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掌管军队里的文书起草,记录表彰等重要工作,非心腹不能担任。他这是记室参军是陈应委派,朝廷予以承认,若是换了其他将领,肯定不会任用许敬宗。 所以说,现在的许敬宗与陈应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应摇摇头道:“这倒不会,如今东突厥集中五万余大军,帮助刘武周猛攻晋州、汾州、河东的压力不小,咱们在灵州只要开打,肯定可以减轻河东的军事压力,就算有御史弹劾,太子殿下也不会坐视本总管被弹劾免职!” 许敬宗松了一口气。 陈应下面一句话,却让他良久无语。 “不过,这场仗只能打胜,不能打输!”陈应淡淡的笑道:“若是打输了,所有的屎盆子都会扣在我的头上,本总管就是背锅侠!” 许敬宗道:“总管何不向朝廷求援?” “求援?”陈应疑惑道:“求什么援?” 许敬宗道:“突厥近日连日异动,化成多股,入寇灵州,毁灵州村镇十数座,伤及百姓数百……” 陈应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许敬宗现在就是连番向朝廷告急,让朝廷摸不着灵州真正的虚实。到时候朝廷肯定会命陈应出兵,到时候那才名正言顺,既可以实现陈应以战养战,就食于敌的战略目标,同时可以摘除擅自出兵的罪名。 “妙,妙,妙!”陈应笑道:“就按许参军的办法去做!” 许敬宗不假思索,研磨挥笔写下:“大将军、灵州兵马总管、定远军兵马都总管陈应顿首谨奏,三月以来,边事不宁,突厥虏贼猖獗,灵州治下回乐、弘静、怀远、灵武、鸣沙、丰安六县黎庶颇受其苦,破家失所者千计……本月丙午,贼一度险破鸣沙县,臣率军赶鸣沙,贼退至廉县境内,臣不敢越境追击,还请圣裁!” 然而事实上的事情却是这样的。 廉县西河亭,一个突厥十数名突厥人在生长得茂盛的草地上放羊,灵武军一队骑兵呼啸着朝着放牧的羊群冲去。 彪悍的突厥人一看有人想要抢他的羊,抄起猎弓迎头就朝这队灵武军骑兵头上射去。十数张猎弓要想抵抗上百名灵武军骑兵,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然而让人意外的却是,箭雨还没有射中灵武军阵中,突然一名灵武军士兵捂着胸口大叫道:“突厥人要厉害,快跑!” 呼呼啦啦一百余名骑兵调转马头,朝南方跑去。 突厥十数人面面相蹙:“怎么办?” “有便家不占那是王八蛋!”十数名突厥人一看灵武军如此之弱,也奔着挥一把的念头。留下两个人看着羊群,剩余的十余名突厥人策马加鞭,朝着灵武军追去。 看一后面穷追不舍的突厥人,这个灵武军旅帅高兴的快要哭出来了,不容易啊,足足连续挑衅了十数个部落,终于碰到了一群傻缺。 灵武军在前面跑,突厥人在后面追。双方在银川平原上上演一场猫戏老鼠的好戏。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这十数名突厥人追进了鸣沙县的境内一处废弃的荒村前,这百余名灵武军骑兵整齐的停住了战马。十数名突厥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还以为灵武军的马力耗尽了。 看着灵武军跑不动了,十数名突厥人大呼小叫的冲了上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当十数名突厥人全被射成刺猬,这个时候,灵武军士兵找一些引火之物,将废弃村落点燃,大火很就将这个废弃的村落烧成一片废墟。 变成废墟的村落和死在废墟前的十三名突厥人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陈应理直气壮的向突厥使者咆哮道:“给你们一天时间,交出凶手,赔偿我们灵州的损失,否则战场上见!” 灵武军九千余名骑兵定远一万余名将士振臂高道:“交出凶手,赔偿损失,否则战场上见!” 声音之大,连天际都为之变色。 第四章不借就抢(二更) “战场上见!”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落在突厥人耳中,无疑是平地响起一声雷。此时义成公主也好,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也罢,都不在怀远城。留守怀远的为宥虢(guo)设阿阿史德颉利发。 在突厥汗国中,阿史德姓氏与阿史那家族的关系事实上就像相当,匈奴族的挛鞮氏,柔然族中的郁久闾氏,契丹族的萧氏。阿史德家族原来一直垄断突厥可敦之位,只不过在义成公主之后,阿那德家族渐渐失去了可敦之位,不过为了弥补阿史德家族的损失,突厥十二设汗中,阿那德家族从原来的四设增加到了五设,仅次于阿史那家族。 论辈份阿史德颉利发可是还是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叔叔辈,不过他这个叔叔属于东突厥的另类。他从来不喜欢突厥人的生活习惯,向往中原的繁华。在颉利发基本不住帐篷,哪怕是在野外临时搭建一个草棚,他也不愿意住在帐篷里。平时阿史德颉利发穿着与汉人无异。 因为陈应的强势崛起,横空而出。在天气回暖以后,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便迫不急等的移驾北上,义成公主还移师定襄。 俟利佛设如今将汗帐设在浑河河畔(今蒙古国翁金河)。当初俟利弗设准备离开怀远的时候,准备直接放弃怀远,将怀远还给唐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阿史德颉利发却自告奋勇留守怀远。在陈应看来,怀远城不过是一个偏远小城,然而在阿史德颉利发眼中,这座怀远城已经是难得的巨城了。而且阿史德颉利发还对他在怀远城内的府邸,大肆兴建,为此投入的钱财也不在少数。 装饰成富丽堂皇的府邸,平白扔给唐人,这让阿史德颉利发非常不舒服。在这种情况下,俟利弗设率委任阿史德颉利发为宥虢(guo)设,统领宥州延恩以南(今内蒙古鄂托克前旗东敖勒召其古城)虢(guo)州(今天山西南部)以北的所有突厥人。原本阿史德颉利发的设旗需要设在延恩,然而偏偏阿史德颉利发却设在了怀远。 可是安稳日子没过几天,突然接到唐军措辞极为严厉的通牒,阿史德颉利发也非常生气,鉴于陈应的蛮不讲理,和灵州军非常恐怖的战斗力,阿史德颉利发早已严令各部,不得擅自南下。 现在倒好,居然把自己的命令当成耳旁风。阿史德冲麾下扈从咆哮道:“现在灵州总管陈应就是杀神一个,躲得来不及,你们惹他干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去把帕勒肯布鹿特叫来,他要是不来,绑也得给我绑来!” 别说阿史德颉利发愤怒异常,帕勒肯布鹿特也是愤怒异常,突厥损失十三个人,偏偏还有一个是他的小儿子,无缘无故被人诱杀,这让他如何才能心甘? 可是刚刚来到怀远城,阿史德颉利发刚刚一看到帕勒肯布鹿特,上来就是一顿狠抽,直接把帕勒肯布鹿特打得懵逼了。 帕勒肯布鹿特被打得急眼,一把抢抢过阿史德颉利发的马鞭子,还好帕勒肯布鹿特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赶紧向阿史德颉利发解释,阿史德颉利发也不是傻子,略一思索就感觉其中肯定有猫腻。 不过,为了息事宁人。阿史德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一边严令各部不得挑衅唐军,一边推出百八十名突厥奴隶斩首,把人头送到灵州。随着这些首级的,还有二百匹骏马一千只羊,算作包赔灵州的损失。 …… 灵州总管府后衙,陈应躺在木桶里舒服的泡着澡。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许敬宗掀起布幔道:“陈大总管,你也太会享受了,这个澡都快泡一个时辰了,还没泡够?” “屁!”陈应没好气的道:“快给我找件衣服来,我这皮都泡起褶子了!” 许敬宗诧异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应愤愤的道:“还不是你那个族妹!” “二娘?”许敬宗明知故问的道:”她怎么了?” 陈应咬牙切齿的道:“还说怎么了,老子刚刚进来沐浴,她后脚就把老子衣服拿走了,难道让老子光屁股出去?” 许敬宗道:“你叫她把衣服送过来就行了啊!” 陈应不理这茬冲许敬宗道:“快,快把衣服给老子送过来,否则……哼哼!” 许敬宗喃喃自语道:“莫非总管有隐疾,不能行人道?” 听到这话,陈应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你才不能行人道,你们全家都不能行人道!” 许敬宗暗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看来送族妹上陈应的床,还任重而道远!” 看着许敬宗还愣在那里,陈应咆哮道:“许敬宗,你信不信本总府马上给你找百八十个突厥老娘们?” 听到这话,许敬宗吓得裤裆一凉,赶紧忙不跌的去给陈应找衣服。 陈应换了一件衣服,来到总管府书房,舒服的坐在软床榻上。许二娘端来一壶葡萄酒,将陈应面前的酒杯倒上七分满,又在葡萄酒里加上冰。 许二娘道:“西域的葡萄酒,加上冰最是爽快,喝喝看! 陈应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浑身舒服得不得了。 陈应随手拿一堆书册,看得入神。 许二娘摇摇头,无趣的走开了。 许敬宗拿着一封文书,放在了陈应的面前,陈应扫了一眼,问道:“如何?” 许敬宗摇摇头道:“恐怕要让总管失望了,突厥人没上当。” 陈应惊讶的道:“没上当?突厥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脑子了?” “谁说不是呢!”许敬宗感慨的笑了笑:“二百匹马,一千只羊,赔偿不算少了,如果我们再揪住他们不放,那就太着痕迹了!” 陈应点点头道:“即使突厥人不上当,那咱们就向他们借粮!” “借……借……粮?”许敬宗吃惊道:“突厥人比我们灵州还穷?找他们借粮?他们肯吗?” 陈应道:“八成是不肯的,不过,现在也轮不到他们不肯!” 陈应的所谓“借粮”实际上是“抢劫。” 反正灵武军都是突厥降军改编而成,在突厥人内部也分不清谁是谁。陈应组织灵武军 九千兵马,以三百人为一队,化装成草原、沙漠间的马贼,突入到突厥地面上烧杀劫掠。 陈应规定:“灵武军但凡缴获,七成上交,归个人所有!” 众灵武军突厥将士得到这个命令简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第五章保全突厥(三更) 阿史德颉利发其实也知道陈应是不肯吃亏的主,一直防备的着陈应和灵州军的报复。突厥的武力,对于其他汉人武装来说是极大的威慑,自大业十一年之后,还从来没有哪支军队敢主动攻击突厥。 然而突厥人的武力威慑,对于陈应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笑话。陈应将灵武军九千余人马,分成三十余队,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最多只是加强了对于廉县境内的巡逻。阿那德颉利发为了避免与灵武军发生冲动,强令帕勒肯布鹿特退出廉县西河亭。 也可以说,这次退让虽然只是三十余里,事实上陈应几乎兵不血刃,将大唐的版图扩充了近六百平方公里。 阿那德颉利发还以为陈应会满足,事实上阿那德颉利发想差了,陈应的胃口比阿那德颉利发想象中要大得多。 阿史德颉利发命令所部控弦之士,严密监视灵武军半个多月,阿那德颉利发的部曲渐渐牢骚满腹,现在都是春草疯长的季节,也是羊和马补充膘的最佳时节,眼看着部落中的骏马和羊都还是瘦骨嶙峋,这些突厥人向阿那德颉利发抗议,强烈要求解散放牧。 阿那德颉利发无奈之下,只好下令解除最高战备,各部青壮返回本部进行放牧。然而就在阿那德颉利发解除戒备的第七天夜里,灵武军沿着青铜峡谷,闯入银川平原的平原湖湖畔。 平原湖,是银川平原上的一座小湖。平原湖湖畔由于贺兰山对冬季季风的阻挡,这里的冬天相对较暖,土地更加肥沃,草场茂盛,是极佳的牧场。在这场莫约六十万倾的草场上。散布着七八万只羊和七千余匹骏马。 平原湖湖畔的草场,对于陈应来说相对较为陌生,周围道路也不熟悉。然而对于陈劲勇、阿史那思摩和郁孤尼来说,这里简直就和自家后院一样熟悉。突厥人措不及防,九千余灵武军闯入之后,分成三十余队,将平原湖湖畔的骏马和羊,全部抢光。 第一波抢劫,灵武军收获相当惊人,不仅抢到五万六千余只羊,还有六千余匹骏马,骆驼数百峰,还有牛八百余头。 不光劫掠了如此多的财物,同时灵武军又搂草打兔子,顺手劫掠了三千余名突厥人。等到阿那德颉利发反应过来,再集中所部青壮追赶时,灵武军已经满载而归。 等郁孤尼、阿史那思摩、陈劲勇回到灵州以后。陈应马上派出使者,来个恶人先告状,责问阿史德颉利发为什么派人假扮马贼,劫掠灵州的地面,造成灵州百姓损伤数百,毁坏田地上万亩。 这一来可将阿那德颉利发问懵了,阿那德颉利发气急败坏的吼道:“我们假扮马贼?分明是你们唐军假扮马贼才是真的。” 唐军使者按照陈应和许敬宗事先商议好的说词道:“我告你们诽谤,侮辱唐军,就是与灵州军为敌,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不算完!” “这不是诽谤,这是事实!”阿史德颉利发心如滴血的吼道:“苍狼神都看在眼里!” 唐军使者掏掏耳朵道:“苍狼神是什么东西?没见过也不知道,证据呢?没有证据,那就是诽谤!” 阿那德颉利发自然没有证据,他连一个灵武军俘虏都没有抓到,怎么可能会有证据?再说了,陈应最毒的莫过于灵武军所使用的箭矢,全部都是原来缴获突厥人的,在平原湖湖畔战场上,阿那德连一支唐军制式的箭矢都没有找到。 这等口水仗一打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陈应原本想利用缴获的羊和马匹,在灵州城南的薄骨律城荒原上进行放牧。然而由于林传福按照陈应的设计,将犁镜打造出来。原本要在宋朝才发明出来的犁镜,极大的提高了耕地的效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足足将二十万倾荒地开垦了出来。 陈应不得不忍痛将这些羊运输到关中贩卖,这些羊除了奖励有功将士之外,四万余只贩卖到关中,由于长途迁徙,掉膘严重,抵达关中以后,每只仅卖三百钱,最终得钱一万三千贯。而骏马陈应留下两千匹奖励有功将士,四千余匹骏马得钱三万两千余贯。 有了这近五万贯钱的收入,直接在关中买粮,陈应总算弥补灵州的粮食缺口。 可是偿到甜头的灵武军并没有放弃这个发财的机会,尽管没有采取像这次这么大规模的劫掠行动,但是像三五百骑,搂一把就走的活动,持续进行。 后来,怀远城附近的突厥人实在承受不住了,他们被“马贼”来来去去,把骚扰得日夜不宁。每次劫掠过后,陈应必派人来责问阿史德颉利发“为什么又派人假扮马贼,骚扰我灵州?” 陈应无耻下作的作风,也让陈应的名声在突厥内部宣扬开来,基本上陈应已经成了恶魔的代名词。 就算突厥争执时,发誓都说:“我如果说谎,就让我遇到陈应!” 阿史德颉利发还真把陈应给看透了,陈应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陈应如此不要脸,阿史德颉利发也无可奈何。 虽然明知是陈应在搞鬼,但怯于与唐军之威,他也不敢尽起大军向南进军,族人见阿史德颉利发如此软弱,根本不是人主之相,渐渐离心。 这时,阿史德颉利发无奈之下,只好向已经带着他的部曲返回浑河的俟利弗设救援。希望这位处罗河汗能够施加援手。 可是阿史那俟利弗设已经被陈应打出心理阴影了。 听到陈应的名字,阿史那俟利弗设就头皮发麻。 处罗可汗俟利弗设嫌阿史德颉利发麻烦,又骂他坐拥大军却对兵力少于自己的陈应全无办法。 但是此时义成公主却在这个时候来信告诉他道:“如今大唐晋州将帅不和,是大好机会。若是趁着李元吉与将领隔阂,定可能夺得大唐的龙兴之地晋阳,以报先前折辱之仇。” 俟利弗设巴不得距离陈应越远越好,对于晋阳的攻掠计划,俟利弗设非常上心,为此他一边命令阿史德颉利发向定襄靠拢,一边发出金箭传令。 金箭传令,就意味着处罗可汗准备动员突厥汗国所有绝对的力量,准备一举攻克晋阳。 然而步鹿根却道:“这些匪徒来历不明,从他们对廉县的所作所为看来,分明仍是一伙流寇。这样的人难成大气候,却极难剿灭,又叫人防不胜防。为今之计,还是应设法保全突厥方为上策。” 第六章陈应心中的魔鬼(为书友37036439飘红加更) “难道就任由陈应小儿如此嚣张?”俟利弗设此时对陈应那是又恨又怕,心有不甘的道:”难道就任由陈应小儿肆意妄为?视我大突厥百万男儿为无物?“ 众突厥将领和官员,面面相觑,不敢正视俟利弗设的问题。 四大叶护硕果仅存的阿史那莫何却目光如电,缓缓扫视众人良久,叹了口气,上前道:“尊敬的可汗,杀人其实未必要用刀!” “哼哼”俟利弗设闻满脸不屑的道:“杀人是可以不用刀,难道你去拿毒药灌入陈应嘴里?” 阿史那莫何摇摇头道:“下毒自然也是不成的,不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三人成虎?”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弄那些弯弯绕!”俟利弗设道:“本汗懂你的意思,离间计是不错,可李渊老儿也不是傻子,自断一臂的事情,恐怕是不会去做的!“ ”自断一臂的事情,其实他们唐人做得还真不少!“步鹿根道:“可汗何不试试?成就成,不成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俟利弗设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莫何道:“可集中优势兵力猛攻晋阳,晋阳对咱们突厥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羊圈,逮光里面的羊,这个羊圈也没什么用了。可是晋阳对于大唐来说,意义却不一样,若是用一个废弃的羊圈,换陈应小儿的项上人头,想必李渊老儿一定会乐意换的,就算李渊老儿不同意,还有满朝大臣,不满陈应的人应该不少。” 俟利弗设最终同意了莫何的意见,决定派出莫何再次前往长安。 …… 陈应自然不清楚这些事情,不过陈应用劫掠的办法,熬过了灵州最为短缺的粮食危机。不过由于陈应大批量在关中购买粮食,却生生将粮食抬高了每斗两文,不知道多少长安百姓因为陈应而损失惨重。 民政的事务以及开荒的事物虽然有灵州刺史杨则打理,然而需要陈应处理的事情却非常多,尽管陈应非常忙碌,每天却抽时间补录文案。不过当陈应发现许二娘也识字,而且字写得还不错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拉着许二娘记录东西。 这段时间成功,陈应每天精力都萎靡不振,许敬宗还以为许二娘终于得偿所愿,与陈应成全了好事。可是看到许二娘也是一对熊猫眼,许敬宗便感觉不对劲了。 旦旦而伐对男人而言是极大的伤害,可是对于女人而言,却如同久旱逢甘雨,而许二娘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被浇灌过的样子。 参加刘统侄子的婚宴,陈应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唐朝已经有了烧酒,这个时候还不叫烧酒,而是叫火迫酒。 这种酒其实和蒸馏酒还有很大的区别,先准备一个炭炉,炉子上放一坛酒,酒坛上扣着一个倒扣的酒壶,酒坛子口与酒壶用黄泥封死,炭炉加热酒坛子,坛子里的酒蒸汽在酒壶里冷凝,冷凝的酒顺着酒壶的壶嘴流入杯中。 陈应虽然不会酿酒,但是知道这绝对不是后世那种蒸馏酒酿造的方式,而且喝这种酒也没有后世白酒的辛辣,陈应刚刚开始还不想多喝,可是他只是想尝尝这种酒与蒸馏白酒有什么不同,可是口子一开,下面就不受陈应控制了。 陈应回来的时候,已经醉了。步履踉跄,站都站不稳了,由梁赞搀扶着回来的。陈应倒在床上之后,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陈应依稀记得半夜的时候头痛欲裂,焦渴的快要死掉了,努力的爬起来四处找水喝。 桌子上放着一大壶凉茶,他拿起来就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喝完之后终于痛快了,倒头趴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这张床不但柔软还香喷喷的,趴着很是舒服,这是陈应最后的感觉。陈应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正摇晃着脑袋努力辨认自己在那里的时候。 他就看见了许二娘。 瞬间陈应的脑袋再次炸开。 许二娘的双眼微红,泪痕未干,关键是让陈应感觉头疼的是,许二娘的头发披散着,衣衫凌乱,而陈应自己身上也是衣衫尽去,而且满是抓挠的痕迹。 陈应挣扎着起身,扭头突然看到了床单上一朵梅花,甚是娇艳。 陈应张了张嘴,发现嘴唇发干。 看着陈应醒来,许二娘的眼泪又如泉水一样涌出来。陈应一骨碌爬起来,寻找着衣服慌乱的穿了起来,陈应跑到门口,扭头望着黯然垂泪的许二娘道:“我……我会……我负责!” 陈应随即落荒而逃。 陈应走出门发现已经午后了,陈应扭头看到正与刘统吹牛扯淡的梁赞,怒从心起,若不是梁赞将陈应送到许二娘的闺房中,怎么也不会发现这档子事。 陈应飞过去对准梁赞的屁股就是一脚,这一脚无巧不巧,正中梁赞的菊花,也就是说梁赞相当于被开了一个飞机,梁赞瞬间就嗷一嗓子叫了起来。 梁赞正准备骂娘,扭头一看陈应赶紧改口道:“将军,你没事了吧?我是梁赞,你还认不认得我?” “废话,老子当然认得你!”陈应咬牙切齿的嘶吼道:“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清楚,为什么把我送到许……她房里?” “呼……你总算清醒了……”梁赞揉着菊花,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梁赞身后张怀威道:“陈大总管,您以后还真不能喝酒了,喝完酒简直是……,不过看你这样应该什么也不记得了吧?” “我好像是……记得回了房睡……”陈应十分尴尬的抓了抓脑袋。 张怀威揶揄道:“您昨晚上非要去许姑娘房里,谁敢拦你,你可都要杀人啦!” 事实上对于此事,众人倒没有太过介意,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弄清楚了原来自己才是始作俑者,陈应也不太好过追究。 然而,陈应望着众人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难道说自己这半年以来,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中的魔鬼?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鬼,这个魔鬼是什么呢? 魔鬼就是不断的诱惑你的那个东东,就是不断的把你引上歧途,不断的让你烦恼,不断的让你不得安宁的那些东东。它们虽然平常看不到、摸不着,可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跑出来搅弄一下。 特别是在婚姻中的人,这些魔鬼就尤其明显,现在离婚率很高,复婚率很高,婚外恋率很高,反正是和婚姻有关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率都很高,这都是人们心中的这些小魔鬼在作祟。 陈应回到书房,可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胯下的兄弟似乎敏感,到现在依旧昂首不屈,这不对啊—— 陈应低头瞅瞅,忽然想起,席间许敬宗似乎与刘统轻声低语,刘统给陈应喝了一大碗鹿血。在《本草纲目》中记载为大补虚损,益精血,解痘毒、药毒等。尼玛,这鹿血岂不是比伟哥还伟哥壮阳药? 难道说昨天晚上,去许二娘房中,是被鹿血催着去的? 陈应长长一叹:“真他娘的一团乱麻!” 第七章人才啊人才 “在想什么呢?” 陈应闻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何月儿如同鬼一样出现在陈应的书房里。陈应有点莫名奇妙,上次何月儿突然出现在陈应的卧室中,事后陈应专门问过侍卫亲兵,他们都没有看到何月儿何时进入了他的卧室。 如果何月儿是刺客的话。要取他的项上人头,估计也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情。为此,陈应还专门加强了总管府的防卫工作。平时总府府执守的侍卫是足足一个队,而且还采取了明哨和暗哨相互配合。 此时,门外侍卫根本就没有通传,只说明一种情况。何月儿到来并没有惊动亲军侍卫。陈应心中愤愤异常,决定有机会一定严格整改亲军侍卫,要不然一个高明的刺客,足以让陈应身首分离。 陈应表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什么风把何姑娘吹过来了?” 何月儿懒洋洋的坐在软榻上,似乎若有所指的道:“我已经来了一刻钟,陈总管,你的警惕性不会这么差?出了什么事情?” 明知何月儿是李秀宁的人,陈应打死也不会将酒醉误上许二娘的床这类事情说出来。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在想一些琐事,想得入神而已。没什么,不知何姑娘有何贵干?” 何月儿撇撇嘴,露出根本不信的样子道:“没有什么,我绝对不会告诉公主。” 不等何月儿说完,陈应起身,目光如电缓缓凝视着何月儿道:“你都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何月儿仿佛没有看到陈应那要吃人的目光,不以为然的笑道:“怎么,陈大总管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陈应颓废的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噗……多大点事,不就是房中纳一个人吗?”何月儿道:“我爹爹都一百多个女人呢,还几个我都不认识。” 陈应的思维方式还局限在后现代,特别是处理情感问题。经过何月儿提醒,陈应这才明白,这里不是后世,不能用后世的思维方式来看待问题。 好一会儿,陈应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陈应抬头望着何月儿问道:“你还没有说,公主让你来干嘛?” 何月儿抱着双臂,将脸凑到陈应面前,陈应的脸与何月儿的脸相距不足一尺,二人之间可以做到同呼吸,共命运。 何月儿眼睛一红,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道:“月儿不该来,耽误了陈郎君的好事!” “得叻。”陈应摆摆手道:“别露出这种表情,搞得我像负心……。”陈应突然想到他说这句,似乎有点不妥。陈应赶紧改口道:“你的演技很差,装得一点都不像!” 何月儿闻言,就像变脸一样,马上将脸上的委屈表情一扫而光,眉眼笑成了月牙儿:“公主殿下要向陈总管借人!” “借人?”陈应想也没想的道:“需要借谁?” 何月儿道:“陈怀仁!” 陈应心中一惊,一脸担忧的问道:“公主殿下那里战事不利,伤亡很重吗?” 何月儿点点头道:“伤亡很大,这些将士都是公主的旧部,每折损一人,公主殿下都心如刀绞,陈怀仁如果去了苇泽关(既娘子关),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事不宜迟!”陈应道:“我马上命陈怀仁的医护队出发!” 唐军之中,虽然有医官,不过数量太少,而且治疗外伤的效率太低,陈应所部军中的伤亡很低,大部分原因却是因为有医护队,可以战场救护,伤兵都可以得到及时救治。 陈怀仁的救护队经过发展,如今已经有医护兵一百六十余人,可以从事简单外科手术的医兵,多达三十余人。虽然名义上这个医护队并不属于定远军的建制之中,可是陈应还是利用职权之便,给陈怀仁请封了一个朝请郎的文散官,如今陈怀仁也算是大唐正七品上阶的文官。 陈怀仁的医护队效率非常高,接到命令半个时辰便携带手术器械和药品,随何月儿出发,这次医护队出发,陈应并没有保留,全部医护兵和医师一人不落,全部随何月儿赶至苇泽关。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发现灵州军也好,定边军也罢,人才短缺是非常严重的现象。 特别是陈怀仁的医护队,陈应在年前支援灵州的时候,就开始有意识的培养医护队和医务人员,然而由于这个时代能识文断字的人,简直比后世的国宝还要稀缺,半年连哄带骗,不过弄到了三十余名识字的人。 在这个时代,哪怕粗勇文墨,其实基本上都不愁没饭吃,只要放下读书人的架子,投靠在某一方势力,总能有出头之地。陈应的总管府有二十三名文职小吏,然而就是这些小吏,居然还有四人连字都不认识。 在科举制度没有大行其道的时代,知识一直垄断在门阀和世家手中,所以说哪怕农民起义再如何红火,一支没有文化的军队和组织,最终会走向没路。 陈应自然知道,此时他太弱小,根本没有渠道和路途获得读书人的支持,手中没有人才,陈应只能让灵州刺府处理灵州的民政事务。 陈应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办学。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在陈应脑袋里过了一遍,就让陈应抛出脑外。这几乎不具备可操作性,办学根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和时间。 现在陈应虽然可以从为数不多的经费中挤出三五千贯用来办学,然而最为困难的还是教师力量不足,教材问题也没有办法解决。在这个时代藏书,几乎都是世家大族最为核心的财富,而且出现的印刷术还是雕版印刷,以最简单的《道德经》为例,区区五千余字,居然每册多达四百文。 两亩多将近三亩地,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一年的产出,勉强够买一本《道德经》这个代价,会陈应办学的热情瞬间给打消了。他别说没钱,哪怕就算是有钱,也不够填这个无底洞。 “人才啊人才!”陈应喃喃自语,突然陈应的脑袋灵光一闪,顿时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变得清晰。 第八章脱盲识字班 晚清时期编练新军,其实是也是将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向热兵器转型,在冷热兵器转型过程中,对于军官的文化知识和专业技能,有了更高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各地纷纷开设了讲武堂,专门培养新军需要的军官。 陈应想来,如果先在军中以讲武堂的形式,培养一批文武双全的军官,再因伤残或年龄超大的军官退役,安置在地方,就可以满足治理地方的需求。 “对,就先建立讲武堂!”陈应越想越欣喜,只要建立讲武堂,不仅可以缓缓培养出一大批军政双全的人才,同时可以建立起一批以陈应为灵魂的骨干成员,形成以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严密关系网。 而且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可不像后世。在这个时代亲亲如师生者,简严师如父,忤逆师长,也是大不孝之罪。可以说,背叛自己的老师,人品上就会打一个大折扣。大义灭亲在这个时代,其实没有什么市场。 想到这里,陈应让人通知许敬宗,过来商议此事。 自从出了许二娘这一档子破事。许敬宗就躲着陈应,生怕陈应会冲他发飙。当亲卫找到许敬宗告诉他陈应要找他的时候,许敬宗一脸凄苦,生怕陈应会收拾他。 然而,陈应的命令许敬宗却又不敢不听,于是乎,心里七上八下的许敬宗忐忑不安的来到陈应的书房里。 许敬宗悄悄打量着陈应的脸色,发现陈应脸色如常,而且书房里也没有埋伏刀斧手,许敬宗小心翼翼的望着陈应,战战兢兢的问道:“不知总管唤敬宗所为何事?” 出乎许敬宗的预料,陈应压根就没有提许二娘这事。事实上陈应也想通了,此时再追究许敬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反正他与许二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再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那就是过薄情寡义了。 陈应淡淡的道:“孙子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可见,这打仗,还是要靠动脑子,不会动脑子打仗,那是莽夫,我军以下,将士不仅仅需要无畏,忠勇,还需要学会如何动脑子。可眼下,军中大都是不会动脑子的莽夫,所以本总管思来想去,决定在军中开设讲武堂,教授军官束伍、操令、阵令、谕兵、行营、操练、城防、攻防等知识……许参军以为如何?” 许敬宗苦思良久,摇摇头缓缓开口道:“总管,在军中开设讲武学舍,公然广收门徒,恐怕为会总管招来无辜祸端!” 陈应道:“这应不至于吧?” 许敬宗苦笑道:“不是不至于,而是肯定的!” 经过许敬宗解释,陈应这才明白。在这个时代开设兵法课,培养军军官,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上,陈应也有些太过理想化了,在诸子百家时代,兵家一直都被各派忌惮。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兵家对统治者的威胁太大了,兵家的代表人物像孙武、司马穰苴、孙膑、吴起、尉缭、赵奢、白起,张良、韩信等等,任何一人都可以轻易颠覆一个政权。 哪怕兵家战神明明没有想要谋反的心思,然而他们偏偏不会有善终。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功高震主而已。如果陈应在军中开设讲武堂,广收门徒,肯定会给人一种兵家入世的感觉,恐怕最不安的会是李渊。 陈应道:“难道就办了?” “办学舍自然可以,而且非常有必要!”许敬宗道:“只不过换一个名目便可!” 陈应点点头,想了想道:“那就是脱盲识字班!” 许敬宗疑惑起来,他学识不借,可以仔细想了想,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词的意思,不由得问道:“脱盲?这作何解?” 陈应笑了笑解释道:“军人多粗鄙武夫,大字不识一箩筐,如同瞪眼瞎。本总管先教他们识字,摆脱瞪眼瞎的窘迫局面!” 许敬宗一脸献媚的笑容:“陈总管创脱盲二字,倒也贴切!” 陈应道:“那就这么办。” 武德二年五月六日上午,陈应敲响聚将鼓。 “咚咚……”随着浑厚的战鼓声响起,定远军各级将还以为又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急忙从各自的训练场上向灵州总管府跑去。 时间不长,罗士信、张士贵、刘统、毕信、梁赞、张怀威、等定远军将领便到达灵州总管府节堂。随后,灵武军的郁孤尼、陈劲勇、阿史那思摩也随后赶到。 陈应一脸严肃,目光如电的扫视众将领,缓缓开口道:“定远军、灵武军将领以及中下层军官,不仅能英勇作战,而且要会用脑子作战,识字是个基础。我们不拿什么千字文、三字经去教军官们,我将一些简洁的治军及用兵原则整理出来编写了一本薄册子,就拿这个去教。各折冲府先办一个初级的脱盲识字班,以队正以上军官作为第一期学员,包括副队正,必须参加,不得缺席。由各折冲府折冲都尉亲自负责,以三个月为期。识字班学员的学习成绩,列入考核,任何第一期学员,三个月后考核成绩不达标,自动转入第二期学习,第二期学习依旧不达标,降一级处份,列入第三期学习班,继续学习,若是依旧不合格,继续递降一级……” 听到陈应这话,下面将领人人露出凄苦之色。 也幸亏是陈应利用连续的大胜,在将领们心中树立了绝对的威望,如果这个脱盲识字班在半年之前举行,恐怕当场就有将领跳出来骂娘了。可是现在,陈应的绝对威望在那里放着,尽管这些将领满腹怨言,可是他们却不敢反驳陈应。 陈应仿佛没有看到下面将领露出的一张张苦瓜脸,继续说道:“自第二期识字班赏,不再仅仅限于队正、旅率、校尉一级的军官,要深入下去,将有潜力可挖的优秀士卒都选拔出来。在脱盲识字班中成绩优异的学员,本总管将破格擢升五至八人,调任总管府记室参军。” 当然记室参军别看级别不高,只有六品官,除了六个折冲都尉之外,可是对于其他像校尉军官级别的军官,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陈应此举就是利用识字班的检验成果,趁机建立自己的军事参谋班底。 第九章所图不小 郁孤尼虽然会说了一些唐言,然而只局限于简单的日常交流,像陈应这种长篇大论,他还需要借助于杜善果的翻译。从杜善果口中得知陈应的意思,郁孤尼小心翼翼的道:”我的主人,我们灵武军就不用办这个脱盲识字班了吧?” 众人一想也是,灵武军如今九千余众。几乎都是突厥人,会说唐言的如果算上郁孤尼这个半吊子二把刀,也凑不齐十人。要说会写汉字的,恐怕只有阿史那思摩一人,陈劲勇也局限于会说,他不识汉字,哪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陈应脸色一板:“灵武军可以用办脱盲识字班。” 郁孤尼心中一喜,可是他的笑容马上就定格在脸上。 “但是,灵武军必须人人学会唐言!”陈应道:“本总管不可能给你们专门配备舌人,所有军令只会以唐言的行式进行发布!” 陈劲勇倒无所谓,如果不考虑写的问题,他就算不用学习,唐言也可以达标。阿史那思摩更加不用担心,只是郁孤尼却脸如土色。 张士贵道:“陈总管,队正、旅帅、校尉都在一起学习,这样会降军官们的威信,以后在部队指挥中,会出现问题!” 陈应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让校尉、旅帅和队正成为同学,确实是会出现没大没小的混乱关系。陈应倒是从善如流,面对这个客观存在的问题,他并没有回避点点头道:“脱盲识字班采取两种形式,各折冲府组织两个识字班,为大班和两个小班。大班为旅率、副旅率每折冲招收三十六人。小班为队正、副队正每班七十二人。各折冲府折冲都尉负责大班的识字学习,左右果毅副尉负责小班的识字的学习。” 越骑校尉赵纯阳嘴都裂到了脖子根,陈应指着赵纯阳道:“赵纯阳你也别笑,所有团校尉以上将领,由本将军负责培训,谁要是在三个月内完不成学习任务,那就等着降职吧!” 许敬宗道:“将军,全军需要开设六个大班十二个小班,以每名先生教导一班,恐怕全灵州也找不到这么多先生!” 陈应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一级教授一级!” 罗士信和张怀威几乎异口同声的道:“末将教不了!” 要说各级将领的文化程度,恐怕要说刘统最高,张士贵和段志感次之,至于罗士信和张怀威垫底。罗士信识字,给他一道军令,他连诌带蒙,总算可以弄懂军令的意思。至于张怀威,那就更加扯了,连名字都写不出来。 就他们这样的水平,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成陈应交代的任务。 陈应也知道,识文断字确实不是罗士信与张怀威所长,强逼着张怀威和罗士信他们训练大班学员学习兵法和文化知识,恐怕也是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 听到这话,陈应想了想道:“许参军去第一折冲府帮助第一折冲脱盲学习,本总管去第六折冲府。”顿了一顿,陈应接着道:“这件事,大家要高度重视起来,都说百战出雄师,残酷的战争励选出一大批武勇善战、团结一心的精锐武卒出来。普通士卒,通常经过操训后再经历一两场战事,差不多都能成熟起来,可靠的骨干武官却殊为难得,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如今定远军拥有六个上折冲府三十六个团,九十旅,一百八十队。队正、副队正以上军官就多达三百六十余人,旅帅级别的军官也有一百八十余人。校尉级别以上将领也多达百人。如果算上灵武军,这个数字将扩大一倍有余。将来,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军官团体也越像滚雪球一样膨胀。 这么一个大的群体,以后会日益的庞大,要维持稳定的向心力与凝聚力,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唐的军队来源成份不一,就以大唐核心嫡系部队,内部也有四个明显不同的派系。以李渊在太原时候秘密训练的中军部队一系,李建成的左统军大都督时,组建和收编的军队为一系,以李世民为首的右统军为基础的秦王系。还有李秀宁在关中拉起的七八万人马,不过这支军队在去年的浅水原大战中,消耗殆尽,事实上李秀宁此时的心腹嫡系部队已经不足两万人马,李建成则更惨,他的嫡系部曲已经堪堪过万。 陈应名义上是东宫李建成的门人,在李渊和李世民眼中,这都不放心的一类。所以将来对于来自朝廷的收买拉拢和分化,肯定也会接踵而来。 灵州军发挥出耀眼的战斗力不假,但也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军队,其他军队所拥有种种弊端,灵州军一样存在。 举办脱盲识字学习班,也是陈应的一种大胆尝试。利用在一起学习的机会,加深各队正、旅帅和校尉的亲密联系,也更容易形成属于定远军的向心力。 自五月六日以后,定远军也好,灵武军也罢,已经变得不像一支军队了,而是一个大杂烩。如果定边军的识字学习,还有点学习的模样,可是灵武军的唐言学习,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陈应为了加快灵武军突厥士兵的唐言学习,刻意将定远军与灵武军平阳训练集中在一起,采取一对一的方式,帮助突厥人学习唐言。 一名被派到灵武军教授突厥人学习唐言的士兵指着横刀竭斯底里的朝那名灵武军士兵吼道:“横刀,这是横刀!” “梗膏,梗搞!”灵武军士兵大声的喊道:“更高!” “是横刀,不是更高,你他娘,都是一群棒槌!”那名快要被逼疯的定远军士兵,涂抹星子喷到了灵武军士兵的脸上。 灵武军士兵依旧茫然无知的呢喃道:“梗搞……” “你他娘的,除了干女人,还会干啥,说话不会把舌头捋直喽!” “干女人?”那个粗鲁得有些愣愣的灵武军士兵连连点头:“这个,懂,懂。” “哈哈哈哈……” 人群爆出了一阵大笑。 陈应在突厥人中推广唐言,为了推广唐言,陈应甚至连基本的训练都放下了。对于陈应的做法,有些人非常不以为然,认为陈应这是在胡闹瞎搞。 也只有刘统知道陈应为的是什么。刘统暗暗叹道:“陈武功,真是用心良苦啊!” 刘统应该算定远军学问较高的人之一,别人看不穿的事情,刘统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他总感觉陈应所图不小。 ps:抱歉,今天工作太忙,更新有点晚了。 第十章只要陈应首级(一更) 脱盲识字学习班,名义上只是扫除文盲,教导军官的读书认字。事实上呢,所学的知识,却包罗万象。 队正一级的军官主要学习操训、束伍、队列、阵令、法禁、弓射、弩射、短兵(刀法)、长兵(枪、戈、矛、矟、槊、钺等用法)、盾牌。这在一级军官所学习知识,主要是练兵层面。可是到了旅帅一级,就要承担微型战术层面的任务,需要具备的知识则更加丰富,所以要学会行营、出征、旌旗、守哨等知识。再上升到校尉层面,需要承担战术级别的作战任务,主要集中在野战布阵、野战进防、城防、攻城、行营安扎等战术方面知识。 然而到了折冲府都尉一级将领那需要独挡一面,不仅需要基础层面的知识,更需要了解山川河流、天文地理、还要懂得诸胡习俗,马经和战略战术的运用,在这种级别的将领,需要参修《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尉缭》、《将苑》等兵书战策。 通过高级、大班、小班这三级教育,也避免因为军官素质高低不同,产生不可理解的因素。事实上让一个队正去了解折冲都尉的真实想法,有些天赋极佳的人或许会做到,然而绝大部分人是不可能做到的。通过三级分级培养,也可以让军官们更由易到难,更快速接受这种培训模式。 以扫盲识字学习班这种形式所形成的集体生活,不仅能促进军官团体的形成,有效防止军中形成小团伙势力,促进军官团体的凝聚力与向心力,也方便高级将领准备及时的掌握军中动向、统一思想认识。 在扫盲识字学习班学习过程中,刚刚开始确实是受到普遍的抵制,然而陈应将学习成绩与军官们的考核挂钩,这样以来,就不由得军官们不重视了。总之扫盲识字学习班的形势一片大好。 最让陈应无语的还是灵武军突厥人学习唐言的进度,让陈应欲哭无泪。仅仅全身的装备,比如铠甲、弓、弩、刀、匕首、水囊、盾牌等这十几个单词,学习了十天,仍有将近两成的突厥士兵学不会。 陈应看到这种情况,只好采取简直粗暴的方式。将灵武军束伍条令,全部改成唐言宣布,听不懂没有关系,按照违抗军纪处置,也不抽鞭子也不打军棍,这些突厥人皮糙肉厚,打扫了等于给他们挠痒痒,打得重了,留下伤患,又影响全军战力。于是,陈应就将惩罚措施全部改成关禁闭。一次警告、第二次关一天一夜,第三次关两天两夜,到第四次违反军令时,就关禁闭四天四夜。 这样以来,突厥人学习唐言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就在陈应忙着发展灵州垦荒、修缮沟渠、建造居民安置点的时候。陈应也从邸报上知道上很多大事,首先是王世充迫不及待的废掉了皇泰主杨侗,夺位自立为皇帝,建国为郑王,以儿子王玄应为太子,王玄恕为汉王,宗族十九人皆为王。王世充又封苏威为太师,段达为司徒、云定兴为太尉、张仅为司空、杨续为纳言、韦节为内史、王隆为左仆射、韦霁为右仆射。 同时,李建成果然带着魏征前往河东劝降徐世绩。 自从李密兵败王世充,南到淮水,西到汝州,北到魏郡南,都被李绩占据。不过由于这片广大的区域,经过瓦岗军多年盘剥,瓦岗军又与宇文化及打得头破血流,如今这些几乎形成鬼蜮,百姓大都逃亡,就连王世充都看不上眼。 徐世绩空守着这么一大块地方,属于麻杆打狼两头怕。正巧魏征前来说降,徐世绩趁机携一万余部曲,和黎阳仓投降大唐。李渊平白得到河南东部山东西部九郡七十二县之地,李渊大喜封徐世绩为黎阳总管、上柱国、莱国公。 李建成的运气确实不错,作为献计之人,也被李渊大赏财帛若干。就在这时,魏征向李建成建议,隋朝魏州总管元宝藏与王世充旧仇,如今王世充杀掉了杨侗,元宝藏断无王世充缓和的余地,若劝降元宝藏,肯定可以事半功倍。李建成还担心元宝藏会对魏征不利,不同意魏征出使魏州。然而魏征岂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与李建成再三劝说,李建成只得同意,以东宫洗马、河东抚慰使的身份,只身前往魏州(既大名)劝降元宝藏。 元宝藏其实也担心王世充攻打他,见魏征到来,几乎没有任何矜持,直接率领魏州官员投降唐朝。 李渊眼见李建成去了一趟河东,仗虽然没有打,却收获了十州八十县。这么大的功绩可不比李世民大败薛举吞并西秦五州功劳小。为了表示自己非常公平,李渊只要加封太子李建成监国。 太子虽然是国之储君,然而在没有获得监国封号时,他只是储君,没有具备摄政的权力。然而获得监国摄政,就等于名义上获得了常务副元首的实权。 陈应看着邸报,头大不已。 李建成在历史上,一直到死都没有获得监国摄政的权力,然而在这个时空,李建成已经非原来的那个李建成了。在原来的历史时空,秦王李世民在打败王世充和窦建德之后,加封天策上将,天下兵马大元帅和尚书令、总领三省,那个时候李世民虽然没有获得监国封号,然而他事实上已经是常务副元首了,已经压过了李建成一头。 可是现在,李建成又在大义上占据了上风。关键是李建成的权力不是虚的,因为李建成在河东,不仅摄政晋州、汾州、魏州、幽州以及包括河南九州、山东五州等地,也就说李建成名义上控制的区域,已经超过了关中、巴蜀和河西,成为唐朝飞地的实权领导。 正所谓乐极生悲,李建成乐没乐陈应不知道,但是陈应却知道此时的李建成肯定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因为就在李建成获得大唐监国、总领河南、河东、山东、辽东的时候,刘武周大军却势如破竹,四月刘武周袭破榆次(今山西榆次)五月,刘武周攻陷平遥。六月,占领介州(今山西介休)。左卫大将军姜宝谊率兵救援并州,被刘武周的将领黄子英击败于雀鼠谷(在今山西介休境)。 在这个时候,李建成不得硬着头皮去给李元吉收拾烂摊子。 然而局势之差,却让李建成也措手不及。 李元吉这个坑货一看刘武周与突厥联军势大,欺骗他的司马刘德威说:“您带着年老体弱的人员守城,我带上身强力壮的将士出城作战。”乘着夜晚部队出城的时机,李元吉带上妻妾丢下军队逃回了长安,并州很快失陷。 就在李渊满腔怒火,正欲严令李建成夺回大唐龙兴之地时,突厥处罗可汗的使者叶护阿史那莫何再次抵达长安,向李渊提出:“大唐只需要一人首级,便可使突厥和刘武周大军退兵!” 李渊强压着心中的愤怒道:“谁?” 阿史那莫何道:“杀害突厥先汗的凶手,灵州总管陈应!” 李渊听到这话,开始沉吟起来。 第十一章最惨的折磨(二更) 灵州总管府后院书房,陈应轻轻合上了邸报。心中做着激烈的天人交战。虽然千里之外的晋州之战与陈应本身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却与李建成有着直接关系。此时的李建成若不能快速收复并州太原,对于李建成的威望,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若是让李世民得势,李世民对李建成的打击会有多猛不得而知,然而作为风头正盛的自己,肯定是首当其冲。 陈应无论是出于报恩或是自保的考虑,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无动于衷。陈应则是考虑如何将利益最大化,他再想有没有办法从中得到好处。 也不知道俟利弗设是怎么想到,如今入侵晋州的突厥军队已经超过十数万人马,这些突厥兵马全部都在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弟弟叶护可汗阿史那咄苾的率领下,在并州境内横冲直撞,肆意烧杀抢掠。 哪怕陈应不用脑袋想就是膝盖想,也知道此时突厥漠北肯定空虚,若是趁着突厥人主力南移,奇袭漠北,光靠突厥一老弱病残,肯定抵挡不住灵州军的袭击,到时候肯定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时陈应有近两万部曲,然而主了灵州防守,他可以抽出的部队,不过是灵武军九千余轻装骑兵、定远军一千八百余骑兵。其他九千余步兵需要防守灵州。如果说陈应要用这一万一千余骑兵占领整个漠北,那简直就是扯蛋,可是要是用这一万一千余骑兵去大漠抢劫一把,肯定可以满载而归。 想到这里,陈应感觉怦然心动。 “干了!”陈应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大声喝道:“来人,点鼓聚将!” 随着浑厚的战鼓声在灵州城上空飘荡,让陈应最为意外的是,此时最先抵达的居然不是训练最为有素的原勋二府,现在的定远军第三折冲府,而是灵武军的郁孤尼等六折冲府都尉、十二果毅副尉。 看到郁孤尼带领灵武军将士第一时间抵达灵州总管府节堂,陈应上前拍拍郁孤尼的肩膀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谓如今灵武军能做到其疾如风,已经很不容易了!” 郁孤尼得到陈应的赞赏,感觉的好想哭,这可是陈应第一次对他表示满意。 听到陈应对郁孤尼不吝赞赏,许敬宗却不以为然的道:“不对,不对!” 陈应好奇的道:“什么不对?” 郁孤尼现在唐言大有进步,听出许敬宗对他不满,郁孤尼红着眼睛,如同一只猛兽,很想将许敬宗撕碎。然而许敬宗却仿佛没有看到郁孤尼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也没有看到郁孤尼那吃人一般的凶光,许敬宗淡淡的道:“灵武军大都是突厥人!”| “嗯,那又怎么样?”陈应不解的道:“这说明灵武军将士大概都是想立功吧。” 许敬宗笑道:“或许是有这个原因,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在逃避一种折磨,一种比在战场上敌人拼命还要痛苦十倍的折磨……” 罗士信正巧进来道:“什么折磨上战场还惨?” “许敬宗道:“就是学唐言啊。” 陈应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复杂而绕口的唐言,对于突厥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 许敬宗笑道:“难道总管没发现,唐言对他们来说是很难学很难学的吗?别的不说,就是郁孤尼罗武露出来的神色,就像拿刀在割自己的脖子。” 罗士信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或许是自幼稚接触的原因,或许他本人并不认为说话有什么难学的,只是识字对于罗士信来说,非常困难。哪怕他已经非常用心了,罗士信每天都会练一个时辰的大字,可是写出他自己的名字罗士信这三个字,仍旧惨不忍睹。 陈应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张怀威看着陈应笑得有些诡异,不解的问道:“总管,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是想到了一个场景,哈哈,哈哈……”陈应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许敬宗也感觉莫名奇妙,不由得问道:“什么场景?” “我要让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全部咬着木塞子学唐言!”陈应大笑道:“搭答打大,汤唐躺烫……哈哈。哈哈,虽然学得很痛苦,痛苦得想锯自己的脖子,可是还是得头悬梁锥刺股地学那场景,一定壮观得紧!想到这个,我心里就爽得不行,许参军,记录命令,灵州所有人必须要学说唐言!” 许敬宗道:“恐怕那些人不会去学吧!” 陈应道:“他们会学的,不说唐言,在灵州地面,说一个字胡音,罚钱一文,只要他们有钱,可以继续说胡语!” 众人一听这话,目瞪口呆。 “这也行!” “当然行了!”陈应淡淡的道:“罚钱不是目的,不可否认,罚钱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看着众将领陆续到齐,而且效率明显比以前提高了不少。学习唐言对突厥人为主的灵武军将士是一种比上战场还惨的折磨,但是所谓的脱盲识字对于这些握习惯了刀柄的军汉来说,握笔杆子那就要了他们的老命。 陈应明白了正是因为学习任务,将士也好,将领也罢,无人不想从这个泥潭中解脱包括出来,当陈应提出趁着突厥人南下,劫掠漠北的想法,众将领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全部表示无条件服从。 众将领虽然没有异议,然而许敬宗却提出了异议:“大军出灵州至漠北,若从索桥渡(黄河河套古渡口)过河北上,全军行军近两千里,如何保证大军补给?” 哪怕是全部骑兵,事实上也需要补给。首先战马需要草料补给营养,否则战马掉膘严重,就会把马跑废。光让马吃草肯定是不行的。 陈应想了想道:“我们可以以战养战,就食于敌!” 张士贵道:“若是如此,那么大军的动作必定会被突厥人侦知,失去突然性,若是突厥人将计就计,引我们深入,再大兵包围,断我军归路,就会让我军腹背受敌!” 陈应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发现军事行动还真不能太天真,计划虽然不错,却不具备可执行性。 陈应道:“那我们如何才能减轻晋州的压力?” 刘统迟疑了一下道:“末将……末将建议总管,修改原定方略,先拔出怀远这颗钉子,再沿着黄河一路向北,收复丰州,我们可以利用黄河水运,紧急组织打造一批方艄(既一种平底船)沿黄河运输补给。我们可以一路北上,逼近丰州南麓炫耀兵威,而后继续黄河河谷向东转进,直取胜州侧后,若是形势与我方有利。则趁机收腹胜州,若是形势于我方不利,则退守丰州,只要拖得时间不是太久,我军便始终是安全的。只要我军能够开到丰州以南,哪怕只是做出样子,此刻突厥人便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十二章意想天开的发明(三更) “我们一直沿着黄河河岸走,靠近黄河便有人烟,现在突厥精兵都调去攻并州了,部落里剩下地不是奴隶便是老弱妇孺,即便有兵也不堪一战。我军虽然总兵力并不占优,却是集结在一处,与整个突厥为敌还略显薄弱,但单独面对突厥留守的人员,我军都占据着压倒性优势,打起来赢是一定的。” 刘统看着陈应并没有嫌弃他多嘴,特别是陈应向他视以鼓励的眼神,刘统越说越流利:“若是情势有利,我们便一举拿下梁师都,这等于一刀斩下了突厥人的一只胳膊。目前根据我们的估计,绥州城中的守军不会过三千人,绥州城池低矮,防卫简陋,比起灵州城,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唯一可虑的是,若是突厥弃并州不顾,集中兵力,全力攻打灵州,到时候我们肯定难以支撑住,不过也不要紧,我们的兵力较强,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能够及时发兵支援,便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张怀威道:“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开始攻打绥州?” 陈应淡淡的笑道:“梁师都虽然不兵不过数万,装备也不精良,然而若是拒城死守,我军即使拿下绥州,损失也不会轻,所以多走些路,把梁师都的兵马从绥州城里引诱出来,若论野战,定远军还没有怕的人!” 陈应说这话,自然有这个底气。定远军枪骑兵利用实战,早已向天下人证明了他们是绝对当之无愧的铁军。 许敬宗又道:“可是现在打造方艄,先不说时间上能不能来得及,关键是咱们灵州也没有那么多阴干的木料啊!” 许敬宗出生在江南,对于造船的事情还真不陌生。刚刚砍下来的木头,根本不能用来造船,若是湿木料造船,只要船只下水,很容易被泡烂;就算是现在时节,将刚刚砍伐下来的木材放在阳光下暴晒,木料又容易变形,况且也不是三两个月功夫可以做到的。 通常造船的时候,都是先将树木砍下来,放进通风条件极好的仓库中,慢慢阴干。从木料砍伐,到完全阴干,至少需要三两年之久。 别说两三年,陈应连三个月都不想等,当然陈应也等不起。 陈应自然清楚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有办法解决木材阴干的问题。在后世有专门的烘干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木料烘干。 然而没有等陈应将这个话说出来,郁孤尼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这事其实好办!”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郁孤尼,郁孤尼道:“我们可以用革囊!” 陈应对于这个所谓的革囊非常陌生,经过许敬宗解释,陈应这才明白,所谓的革囊,其实就是后世的羊皮筏子,只不过宋代以后将杀牛、羊后掏空内脏的完整皮张,名为“浑脱”,然而在这个时代,却不是完整的皮张,而是用若干硝制好的皮革,缝合起来,先用鱼胶密住针孔,然后再用石蜡和牛油进行防水处理。 “噗……” 众人听到郁孤尼一本正经的说出他的解决方法,顿时笑喷了。 张士贵笑道:“革囊虽然可以在黄河上航行,运载三五个人还行,岂可承担大军辎重运输的重任?” 事实上张士贵说得不错,一万余大军出行,特别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出战,仅仅两万余匹战马出动,每天就要耗费五百石粮食,加上一万余人每六升,仅仅粮食就需要近一千石。,哪怕是用百石船,一天耗费就需要十艘船,至于革囊,能运输也是杯水车薪。 就在众人狂笑的时候,陈应反而郑重的点点头道:“我看行!” 众人哑然,不可思议的望着陈应。 陈应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在后世黄河摆渡的羊皮筏子,大的就用六百余只羊制成,可以载重五十余吨,五十余换算成石这个单位,差不就是一千石上下。 本身就食于敌,以战养战。大军准备的物资并不需要太多,十天消耗的粮食就可以了,了不起携带一个月食用的粮食,那也不过是三十余只大型羊皮筏子的运输量。 后世的那种巨型羊皮筏子陈应也见得,一辆重型卡车拉上货,重达近百六七十吨,都可以晃晃悠悠用巨型羊皮筏子过河。 许敬宗也感觉陈应有点太异想天开了,然而陈应执意要这么做,他也听之任之。要想让许敬宗学魏征一样死谏,恐怕许敬宗绝对不会这么做。 陈应就是学习曹操在赤壁之战中的战术,把若干羊皮筏联在起来,形成一个更大的羊皮筏子。 也有人肯定会说,这种移动不便的巨大羊皮筏子,如果敌人火攻。如果陈应用一万多骑兵还不能保护住自己的粮道,他可以上吊了。 人多力量大,陈应趁着此时不是农忙,灵州与灵州十八镇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部被集中了起来,硝制好的皮革缝合成圆桶形的皮囊,在实验完全密封后,吹入空气,然后封堵上气门。 陈应又调集林传福麾下的匠户工匠,抢班加点打造木筏,打造好的木筏长达十二丈,宽约六丈,用八百余只羊皮气囊并装在木筏上。经过试验,这样的羊皮筏子可以承载两千余石。 看到这个结果,众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也行?” 陈应的大脑明显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谁家的革囊会装桅杆? 但是陈应却敢装,他将木筏的前中后,架起一个三角架子,固定住桅杆,形成一个高约四丈有余的桅杆,将帐篷布裹上去,就形成一面巨大的软帆,至少在风向对的时候,这种巨大的羊皮筏子就可以快速航行。 充足的人力,让陈应的计划可以顺利的实施。如同下饺子一般,短短三天时间,三十三艘巨大的羊皮筏子打造完毕。 陈应原计划部队可以节省马力和人力,乘坐羊皮筏子沿着黄河逆流而上,然而出乎陈应的预料,这些灵武军将士,宁愿在马背上颠簸,也不愿意乘坐羊皮筏子。 陈应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突厥人都是一群旱鸭子。不过陈应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听之任之。 还有一些不怕昏船的定远军将士拉着蒙上眼睛的战马,走上巨大的羊皮筏子,他们乘坐着羊皮筏子上,望着在岸边缓缓行军的灵武军将士,怎么看怎么感觉这些灵武军士兵是一群脑子坏掉的傻瓜 第十三章玩残突厥(一更) 陈应率领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灵武军六个折冲府,共计一万一千余名将士,在六百余名民夫的帮助下,运输着一个月的给养,沿着黄河河谷,缓缓顺流而下。 对于怀远城的突厥阿史德颉利发,陈应并没有迫不急待的进攻,其实陈应很讨厌攻城,而且他麾下如今全部都是骑兵,下马步战,用宝贵的骑兵去攻城,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陈应故意没有掩饰行踪,目的就是引诱阿史德颉利发率部出城阻挡。然而,非常出乎陈应的预料,随着南下以来,只遇到小规模的突厥骑兵远远的监视,只要陈应派出灵武军骑兵驱赶,他们绝对不接战,调头就跑。 顺着河谷缓缓走了两个时辰,仅仅走了八十余里,抵达了怀远之南黄河与横羌渠的交叉口,这个速度简直让人泪奔。中午时分,陈应下令埋锅造饭。 当袅袅炊烟升起,锅里的米还没有被煮开的时候。身在中军的陈应接到了陈劲勇的汇报。 “什么?你说怀远城空了?”陈应接到这个消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陈应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怎么可能?突厥人不是非常勇猛吗?咱们现在是要去抢他们的羊,难道他们男女老幼,不应该跟咱们拼命吗?” 陈劲勇(易思卡尔)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突厥人而难堪,而是非常认真的道:“越是勇猛,死的越快,突厥人也很聪明的,他们发现敌人比他们强大,打不过的时候,他们也会像狐狸、像兔子一样逃跑。” 陈应顾不得等战饭做好了,急忙带着亲卫骑兵与许敬宗、阿史那思摩、郁孤尼等朝着怀远城疾奔。横羌渠与黄河交叉口,距离怀远城不过十余里,对于全速飞奔的战马而言,也不过是两柱香的功夫。 此时怀远城城门大开,毫无人类的痕迹。 阿史那思摩跳下战马,三步并作两步,毫不在意的捡起城门口一块还算完整的马粪,用力轻轻一捏,马粪碎裂,阿史那思摩看了看马粪的颜色,言之凿凿的道:“主人,从这块马粪的时间来看,应是三个时辰之前!” “三个时辰之前?”陈应淡淡的道:“这么说阿史德颉利发跑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阿史那思摩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郁孤尼愤愤的道:“阿史德颉利发是属兔子的,跑的倒是挺快……” 陈应对许敬宗道:“写一封通知灵州刺史,让他接收怀远城!” 不费一兵一卒,收复怀远城。陈应并没有什么好开心的,太祖有言,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在没有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之前的所有胜利,其实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陈应想了想,顿时释然了。他声势浩大的打造羊皮筏子,调集军队,准备粮草,做出征之前的最后准备,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人。 如果留守在怀远城的阿史德颉利发不知道,那才会有鬼。阿史德颉利发在得知陈应正在大举准备粮草、打造羊皮筏子的时候,他马上做出了判断,大唐准备向怀远用兵。 如果没有突厥军队配合刘武周攻打并州,他却可以在怀远城高枕无忧,陈应也不敢撕破脸,最多抢点羊,抢点马回去。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十数万突厥军队大举南下,涌入大唐的并州境内,陈应如果再灵州没有任何动作,他这个大唐灵州总管肯定不称职了。 阿史德颉利发很有自知知明,俟利弗设防守的薄骨律城挡不住陈应,尽管那个时候陈应手中只有四千余军队,而俟利弗设的兵力足足是陈应的四倍有余。此时他可以动用的军队,堪堪超过陈应,根本没有办法保住怀远不失。 思来想去之后,阿史德颉利发就决定,跑,赶紧跑。 阿史德颉利发的不战而逃,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原来计划中,陈应以灵武军全部、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总共七个折冲府的兵力北上。然而在发现刘统原来还是一个不错的参谋人才后。陈应立即调整了部署,命刘统以行军司马的身份,参赞军务。 刘统望着空无一人的怀远,悄悄对陈应道:“总管,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做到隐匿行踪了,所以咱们之前计划……” 陈应道:“朝令夕改,可是兵家大忌!” 刘统忧心忡忡的道:“可是,现在咱们无法做到出奇不意,奇袭便成强攻,恐怕要想取得战果很难!” 陈应望着身边的阿史那思摩、陈劲勇、郁孤尼等道:“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许敬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不错!” 阿史那思摩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陈应悠悠一笑,指着刘统道:“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错了?” 众人愕然。 陈应接着道:“我们不是来抢劫突厥人的!” 许敬宗听到这话,在心里已经给陈应打了一个标签——无耻之尤。 陈应一脸郑重的道:“我们华夏乃是之礼仪邦仁,我大唐也是泱泱礼仪大国,我们华夏人都是君子,仁义满怀仁爱无疆,我们看到普通的突厥人被他们的部落首领欺压、剥削、难道我们不应该伸出援助之手?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陈应的所言,简直刷新了许敬宗的心理底线,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明明比陈应有才华,却一直混得不如意。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因为他远远没有陈应无耻。 刘统倒是非常赞同陈应的观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陈总管所言极是……” 陈应一脸感慨的道:“那些普通的突厥人过得真是惨啊,干活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还差,睡得比狗还晚,起得比鸡还早……生个漂亮的女儿,必须送给贵族、首领暖床,被他们糟蹋,看到这幕,我们能无动于衷吗?” “不能!”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高声喝道:“所以我们要帮助他们,解救他们……” 事实上陈应心中却想的是:“小样,跟老子玩坚壁清野,诱敌深入这一套,老子把你们整个突厥都玩残废。” 以战养战的精髓,就是能抢就抢,抢不了就跑。陈应自然知道,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采取奴隶制度,对于本部落的普通百姓的盘剥是非常严酷的,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陈应不介意给突厥人带去文明之光。 让他们偿偿翻身农奴当家作主的滋味。 第十四章文明星火燎原(一)(二更) 再次来到沃野的时候,这里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原来冬天的时候,这里生机全远,白雪覆盖,仿佛是一块死亡的禁地。然而此时,这里却长出好大一片绿油油的草原。齐膝高的青草,随着摇曳,如同一面绿色的海洋绿波荡漾。 虽然不像漠北高原的大草原那样一望无际,可沃野草原的草,却长草鲜绿,十分茂盛。 许敬宗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指着这块大草原道:“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汉武帝击败匈奴楼烦王、白羊王,收复河南地(辖境相当于今巴彦淖尔市乌加河以南、鄂尔多斯高原),将原有秦朝时的九原郡改为五原郡,又增设朔方郡,在这片地区设置沃野县。” 事实上即使许敬宗不说,陈应也知道,接下来东汉灭亡,三国割据,经数十年军阀混战,中原元气大伤。我们在看待三国历史的时候,往往关注的重点都是三国的猛将如云,良谋如雨,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经过几十年的混战,东汉六千五百余万人口,到了三国时期只有堪堪两千万,四千五百万人从中原消失了。 陈应望着正在疯长的草地,眼神热切的说道:“多么肥沃的土地啊,这里不缺水,方便灌溉,如果开垦田地,养活数十上百万人不成问题。” 顿了一顿,陈应道:“现在,我们来了,沃野县是时候恢复县治了!” 阿史那思摩道:“总管,这里属于曼德拉部的牧场,他们是不会轻易退出的!” 看着陈应迟疑,阿史那思摩解释道:“这个曼德拉部的首领,叫曼德拉,他原来是一个通斯野人,身高过丈,强壮无比,不仅可以徒步追赶飞奔的骏马,还能赤手打死黑熊,他随启民可汗东征西讨,建立无数功勋,后来被始毕可汗约为昆季(既兄弟的意思,如蒙古语中的安达),钦封此地为匍!” 郁孤尼心有余悸的道:“曼德拉不好对付……” 就在这时,陈应远远望见一个肥肥壮壮的突厥人坐在马上挥着鞭子,一群牧奴跪在地上,任他鞭打,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肥肥壮壮的突厥人一边打一边辱骂,忽听马蹄声响,抬起头来,但是看到面前的阿思那思摩、陈劲勇以及郁孤尼都是突厥面孔,这名突厥人不仅不怕,反而态度异常嚣张的吼道:“这里是可汗昆季的牧苑!你们是谁,是哪一部的?没有得到命令就胆敢闯入!” 郁孤尼如果说从前听到曼德拉部的人如此喝问,他肯定赶紧带着郁射设部的人赶紧离开。因为曼德拉他惹不起。可是看着身后那一千八百余蠢蠢欲动的定远军,以及脸色越来越黑的罗士信,郁孤尼胆子大增,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道:“我是你爷爷!” “好胆!”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将手中的马鞭朝着郁孤尼的脑袋抽来,然而郁孤尼有心在陈应面前显摆他的武勇,郁孤尼一动不动,直到马鞭快要抽到他头上时,他伸手接住马鞭,用力一扯,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吃力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肥胖的突厥人边吐嘴里的杂草和泥土,边大声吼道:“你们要造反吗?你们要造反吗?” 罗士信早已不耐烦了,策马如同闪电般冲向这名肥胖的突厥人,手中的铁枪如同毒蛇出洞,只见利芒一闪而逝,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喉咙处便出现一个如同小孩子嘴一般大小的血洞,血洞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血。 在这个时候,罗士信这才缓缓吐出两个字:“鼓噪!” 就在这时,其他突厥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纷纷想跑,当然没有不需要定远军枪骑兵动手,阿史那思摩、陈劲勇、郁孤尼则带着灵武军突厥籍的骑兵向这些曼德拉部落的人杀去,这区区数十名曼德拉部落的人,面前百倍优势的灵武军士兵,根本就没有掀起一朵浪花,如同一颗小石子,落地大海中。 每支铁血强军都是用胜利和敌人的尸骨喂养出来的怪兽。如今的定远军也好,灵武军也罢,都是陈应用胜利喂养出来的怪兽。 当这只恐怖的怪兽出动,也就意味着血腥和杀戮。一个生命的从孕育到成丁,需要至少十数年,然而杀人却非常容易,只需要刹那间。 郁孤尼杀性大起,杀光了数十名曼德拉部落的武士,还想将这数十名被鞭打的牧奴杀掉。 陈应上前喝道:“住手,不要伤害这些穷苦人!” 看着陈应制止郁孤尼砍杀他们,这些牧奴赶紧朝着陈应纷纷磕头。 郁孤尼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陈应要留下这些人,但是他对陈应那绝对是言听计从。陈应说不让杀,他就绝对不会再杀。 陈应望着郁孤尼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大唐的军队,前来找曼德拉的麻烦,跟他们无关!” 郁孤尼用突厥语朝这些牧奴传达陈应的意思。 陈应接着道:“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曼德拉在哪里?你们部落中粮仓、马厩、财宝放在什么地方?” 郁孤尼将陈应的话用突厥语翻译给这些牧奴听。 一名年轻的牧奴怯怯的道:“我们的首领不在这里,他在浦泽他平时都驻在浦泽城里!族长的财宝也在浦泽城里,粮食也在那里。” “浦泽城在哪里?”陈应突然看到阿史那思摩想张嘴,陈应随即给阿史那思摩使一个眼色,阿史那思摩会意,闭上嘴巴不再说话。陈应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年轻的牧奴迟疑了一下道:“我叫克孜勒塔格!” 此时,陈应多少也了解一些简单的突厥语。克孜勒意思是红色,塔格则山的意思,和起来就是红山,按照突厥人起名的习惯,这个年轻的牧奴应该是出生在红色的山边。 陈应道:“克孜勒塔格,你知不知道浦泽曼德拉在浦泽城有多少军队,能不能带我们去找曼德拉去?” 克孜勒塔格道:“知道,有好多。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要好远,要走一天!” 陈应道:“会骑马吗?” 克孜勒塔格点点头。 阿史那思摩此时隐隐约约明白了陈应的用意。 陈应道:“给他一匹马,让他在前面带路!” 第十五章文明星火燎原(二)(三更) “会不会有诈?”许敬宗看着陈应居然如此轻信一个小小的牧奴,不由得提醒陈应道:“总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会!”陈应摇摇头道:“三十一个曼德拉武士,二十七个都是年过五旬的老家伙,还有几个大半的孩子,可见曼德拉部确实是把青壮调走了,就算他们的青壮不调走,一个不过六七千人的部落,又能有多少战斗力?” 许敬宗郑重的道:“那还是小心点好!” 陈应点点头。 那名被罗士信杀死的那个肥胖的突厥人,此时这名肥胖的突厥人已经死了,尸体上飞舞着一大群绿头的大苍蝇,然而那跨下的那匹马却依旧待在尸体旁边,没有像其他骏马一样乱跑。郁孤尼和众灵武军将士并不喜欢这种太过温顺的战马,郁孤尼伸手一指这匹枣红色的骏马道:“那匹马就是你的了!” “我的?”克孜勒塔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送给我?” 克孜勒塔格的父亲是奴隶,他活了十九年,除了那块腰间的羊皮,其他没有一丝属于他的私人财产,没有寒冷的冬天,他都是跟羊挤在一起取暖。现在听说要送给他一匹马,他顿时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得头昏脑胀。 好半天,愣在当场的克孜勒塔格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我有马了,我有马了!” 郁孤尼毫不客气的上去,就是一脚,大骂道:“贱奴,还不快谢谢主人?” 克孜勒塔格忙不跌的朝着陈应连连磕头“我有马了,我有马了!” 看着克孜勒塔格因为给唐军带路就奖励了一匹骏马,众牧奴心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这些牧奴的眼光慢慢的变了,一名年长一些的牧奴挣扎了半天道,小心翼翼的道:“贵人,我知道我们族长的小妾在哪里,那是我们曼德拉部第一美女!” 陈应对于那些满身羊膻味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突厥美女没有什么兴趣,望着这些可怜巴巴的牧奴,陈应笑道:“想不想吃饱饭?” 众牧奴几乎连迟疑都没有,异口同声在叫:“请贵人可怜” 陈应此时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露出灿烂笑容,说道:“给他们吃的!” 郁孤尼又让将从突厥尸体上缴获的马**,马奶酒、囊饼等食物扔在草地上,众牧奴刚刚开始还不敢去吃。他们这些牧奴虽然地位低贱,却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他们知道想吃这些食物,需要付出代价。 陈应看着他们的疑惑,脸上带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道:“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穷吗?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挨饿受冻吗?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活得像一条狗一样吗?拿起武器,骑上骏马,只要杀掉曼德拉和他的军队,你们会得到你们最想要的食物、财富、骏马、美女,还有你们的自由!” 当陈应的话被郁孤尼一字一句的翻译成突厥语,这些牧奴的眼神,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自从大泽野陈胜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呼?”这句豪言,就给华夏人的基因中,注入了反抗的基因。所以每当活不下去,这些贫困的农民,只要舍得一身刮,就会把皇帝拉下马。当然突厥人和其他游牧民族没有形成这种思想,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文字,无法记录传承他们的繁华和辉煌。 这几十名突厥牧奴并没有让陈应失望,一个一个捡起那些突厥人遗留在草地上的兵刃,毫无顾忌那些尸体上的恶臭,快速地从尸体扒下来唐军士兵看不上的皮甲,拿起劣质的刀枪,收起骨质的箭矢和弓箭。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拿勇气去搏一个泼天的大富贵,陈应挥挥手,指着这些牧奴道:“懦夫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杀了他们!” 二十余名拿着武器的牧奴,毫无顾忌的将兵刃捅进昔日同伴的身体内。 在克孜勒塔格带领着唐军向浦泽城行去的时候,陈应所率领的大军就像张开的一张大网,将曼德拉部散布在沃野草原上的牧奴、牛羊、财物一扫而空,陈应拿出很少一部分财物,奖励给那些勇敢的牧奴,只要拿到了同伴或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的人头作为投名状,陈应便将这些人武装成军。 事实上不等陈应抵达浦泽城,曼德拉已经得到消息,率领六七百名仅存的部族勇士迎头而来,然而此时陈应身边已经聚集了近千名突厥牧奴或普通牧民,这些突厥人不仅有男人,还有不少女人,甚至连半大的孩子也有不少。 双军相遇,没有骂战,没有劝降,有的只有杀戮。 杀戮其实非常容易,特别是像陈应的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举起泛着湛蓝色寒光的钩镰枪冲锋的时候,一个冲锋,所过之处,绝无生还的可能。 六七百名突厥曼德拉部士兵,甚至没有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就溃下阵来。下面的战斗,就毫无出奇之处,极于在新主人面前变现自己存在价值的曼德拉部落的牧奴或牧民,将仇恨的利箭或锋利的利刃,刺入曼德拉部落的残部…… 残阳如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焦臭味。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沃野城方圆几百里内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就连浦泽城也升起了滚滚浓烟,燃烧熊熊地烈火…… 部落的强弱,主要是要看英明的首领,要还有一群忠勇无畏的族人。在族人和族长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的时候,这个部落才会快速膨胀,繁荣。肆意贬低族人的重要程度,事实上就要将这个部落推向无尽的深渊。 曼德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勇士,哪怕如今他已年迈,可是他仍旧是一个出色的勇士。然而,曼德拉偏偏执迷自己的武勇,把自己的族人,当成牛马奴役,于是曼德拉死了。 当他身边的亲卫阵亡以后,那些昔日被他奴役的族人像疯子一样冲向曼德拉,曼德拉杀掉一个人,马上冲过去三四个人,曼德拉杀掉这三四个人,马上又会冲上去十数人。 于是曼德拉被自己的族人,活活累死在战场上。当战斗结束的时候,曼德拉身前足足倒下了上百人。许敬宗道:“可惜了!” 陈应也道:“可惜了!” 许敬宗望着陈应,眼睛里充满了敬畏。 第十六章李世民请战河东 华夏的百姓通常不会关心上面谁是皇帝,但是他们都知道无论是谁做皇帝,他们该交的税一点都不会少,该去服的徭役还是要去服徭役。只要可以少收点税,不把他们最后一点口粮抢走的皇帝,都是好皇帝。 对于政治的冷漠,不仅仅适用于华夏人,同样也适用于突厥。 在这些普通曼德拉部的突厥人心中,首领曼德拉是高高在上的,他们都是曼德拉的财产,他们养马,他们放羊,到头来都是给曼德拉免费干活。正所谓无恒产者无恒心,当一个部落的既得利益者全部死亡或消失之后,剩下那些被压迫的人自然会提出利益的诉求。 陈应是仁慈的,他将曼德拉保存在仓库里,已经霉变的粮食分发给这些普通的曼德拉人,将那些小马朐和小羊羔分发给他们。在这些曼德拉部人心中,陈应就变成了他们的神。 至于首领曼德拉,很快被他们遗忘了。曼德拉只会强征他们去打仗,跟着曼德拉去打仗,只要每次打仗,肯定会有伤亡。所有的荣耀都归了曼德拉,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他们。当然陈应也会要他们去打仗,不过跟着陈应打仗,不像跟着曼德拉打仗,因为陈应会明码标价,砍下一个敌人的首级,可以获得一只羊羔,砍下一个贵族的首级,可以得到一条牛腿,砍下四个贵族的首级,他们就可以得到一只牛。 在这种政策的刺激下,那些刚刚归附的突厥人马上就疯狂起来。他们拎着刀子,满世界去找那些平时欺负他们,压迫他们的贵族。只要找到他们,砍下他们的脑袋,向陈应去换羊、换马,换粮食,换盐巴……换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 曼德拉和曼德拉的儿子们、妻妾、心腹,全部死了,如果他们不死,这些曼德拉部落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安心享用曼德拉的财富和遗产。 许敬宗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陈应明明是罪魁祸首,偏偏这些突厥人视陈应为神一样的存在。明明他们与陈应应该是生死不共戴天,然而陈应与这些突厥人却相处得异常融洽。 突然,许敬宗想到一种可能,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许敬宗感觉如同坠入九冥地狱……陈应在草原上的举动,其实也是可以复制的,只要转向中原,将中原的地主、门阀所有人杀掉,将他们的土地、财富和粮食,分发给贫苦农民,那么陈应就可以拥有取之不尽的兵源。 好像李密就是这么做的,李密做的非常有针对性,只杀忠于隋朝的官员、地主和门阀,对于投靠他的人却既往不咎。 陈应并没有在沃野停留,而是率领的灵武军、定远军继续沿着黄河河谷北上,当然逃跑的突厥人就算了,跑不掉的就是另外一个曼德拉部,随着战斗的继续,陈应的部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打越多,虽然陈应看似发出去了很多牛羊马匹,然而陈应得到的物资则更多,那些巨大的羊皮筏子在黄河上川流不息,满载着财货或牛羊的羊皮载子则运往灵州。 当陈应占领丰州城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接近了两万人,其中近半都是刚刚归附的突厥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陈应将文明的星火,带到了草原上,告诉所有草原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 许敬宗看出陈应的策略非常简单,先命刚刚归附的突厥人打头阵,如果能直接打下来就打,打不下来的时候,定远军唐军枪骑兵再次出动,只要是枪骑兵出动,无论多少突厥人,肯定是一触即溃。 事实上,不知不觉中定远军第六折冲府钩镰枪骑兵的战斗力也被无形的放大了,经过那些归附突厥的攻打,哪怕再强壮的敌人,也被揍得半残了,此时定远军就等于上去收割人头。 许敬宗看到这一幕,兴奋的道:“总管,咱们也可以改变策略,完全不必理会其他突厥部落,中宫直进,直扑俟利弗设的王帐!”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敬宗愕然。 刘统也疑惑不解。 陈应笑道:“你们认为第六折冲府不足两千骑兵就可以横扫整个突厥?” 许敬宗道:“难道不是吗?” 陈应一脸凝重的叹了口气道:“草原虽然空虚,俟利弗设却是实实在在的草原之主,更兼突厥刚刚战胜了大唐,无论军心还是士气,正是其最旺盛之时;我们只有这么一点兵马,又是客军,如果打赢了还好说,可是只要打了几场败仗,这些附从军根本指望不上,突厥全全民皆兵,若是俟利弗设不战而退,咱们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他,短时间内打不开局面,顿兵于大草原上,进退不得,这是兵家大忌。” 陈应顿了一顿,他顿了顿,转过头道:“更何况,任何兵种,在战场上都不是无敌的。哪怕定远军钩镰枪骑兵也是一样。” 陈应的话音刚刚落,许敬宗一阵惊呼:“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陈应遇到这种密集的骑兵墙冲锋,陈应会笑掉大牙,这种看似恐怖的军队,其实也并非无懈可击。集中全军的强弓硬弩和床子弩、八牛弩组成远、中、近的三叠弩阵,只要人数相当,吃亏的绝对不会是陈应。 当然,即使没有足够多的弩机和硬弓,陈应还可以采取廉价的武器,用戈、矛组织锋利的枪林,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只需要拼人命就可以了,反正怎么拼,在一换一的情况下,步兵都不会吃亏。 如果再奢侈一些,用刀盾兵、陌刀重装步兵、强弓硬弩和轻装骑兵组成联合军阵,这样密集冲锋的骑兵会将最后一滴血流干净。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陈应现在就是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在欺负人,当然他主要是欺负突厥人的无知,如果将来会面对严整的弩阵、戈矛枪阵,陈应绝对不会命令骑兵冲锋,而是下令有多远跑多远。 陈应道:“突厥肯定会有明白人的,钩镰枪骑兵如此好用,突厥人也会组建钩镰枪骑兵,枪骑兵遇到枪骑兵,那就只能拼命了!” …… 长安城太极宫两仪殿内,外臣们陆续都已经退走。此时留下在殿内的只有裴寂、李世民二人。此时李世民一身戎装,戴着头盔,站在一幅铺开了的地图前,正在解说:“敌贼兵锋正锐,定襄、榆次、介州接连失守,……别的地方都可以放弃,浍州必守,这里是河东的南大门,只要守住浍州,将来大军可沿浍州北上,夺回失地,若浍州丢失……” 然而就在这时,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将一根细细的竹筒情报递到李渊手中。李渊轻轻打开封印,取出里面的小纸条,只是轻轻扫一眼,李渊的脸色大变。 李渊呢喃道:“浍州,恐怕是危险了!” 李世民道:“父皇!” 李渊脸上露出浓浓的倦意,无力的将纸条递给李世民,只见纸条上写着:“夏县吕崇茂据夏县反叛大唐,投降刘武周。另,蒲州总管王行本处,有异动!” 李世民随即在地图上找到夏县与蒲州,李世民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案几上:“贼他娘,王行本这个卑鄙小人!” 李渊虽然命李建成统领河东战事,然而最让李渊无奈的是,刘武周的部将宋金刚打败了唐朝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右骁卫大军几乎全部覆没。刘弘基只身逃回长安,夏县人吕崇茂,据夏县投降了宋金刚。 更加不妙的是,据守蒲州的守将,王行本也准备据蒲州投降了刘武周。这个王行本是原隋朝河东通守尧君素的部将,尧君素坚守河东郡抗唐,最后王行本率领部众杀害,献出河东郡投降唐朝。 王行本那里有异动,李渊并不奇怪。当初若不是为了安众降军的心,也不会将蒲州交给王行本驻守。 这个时候,大唐在河东的局势恶劣到了极点,夏县和蒲州若是投降,浍州(今天山西翼城县)就与大唐的联系被隔绝了,这样以来,宋金刚攻破浍州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浩州李仲文苦守,虽然几次击退刘武周,可是浩州周边已经没有唐军部队,李仲文孤立无援,浩州失陷也是时间问题。 只要浍州丢失,大唐在河东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李渊叹了口气道:“刘武周兵锋甚锐,军威益震,难与争锋,不若弃河东之地,谨守关中……” “不可……” 裴寂与李世民同时异口同声说出不可。 裴寂道:“陛下,不如考虑考虑阿史那莫何的提议!” 所谓阿史那莫何的提议,就是用陈应的脑袋换刘武周退兵。李世民一脸惶急,他还真担心李渊会接受裴寂的这个馊主意。 如果此时李渊真拿陈应的首级去平息突厥的怒火,去换刘武周退兵,那个时候,可不再是一个王行本反了,恐怕浩州李仲文以及刚刚降了的李密、杜伏威、王薄等都会降了复叛,到时别说守住河东,恐怕关中都守不住了。 李世民立即出声道:“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殷实,京邑所资,若举而弃之,臣窃愤恨,愿借精英三万,必能平殄武周,克服汾晋。” 第十七章自毁长城 “二郎,退下,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李渊几乎想也没想,直接喝斥了李世民。说罢李渊看了看裴寂道:“裴监,看来河东那烂摊子,还需要你去收拾了!” 裴寂的满脸疲惫,双眼布满血丝,露出惨淡的苦笑道:“其实,老臣以为,陛下不妨暂切让他一步……” 李世民一听这话,顿时大急。裴寂这是要拿陈应的人头去平息突厥人的怒火,这无疑是与虎谋皮,暂且不论突厥人会不会信守承诺,就是李唐朝廷失信天下的代价,恐怕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人无信则不立,业无信则不兴,国无信则衰。父皇,还请慎重啊!”李世民双膝跪在地上,以膝代脚,挪向李渊。 就在这时,一名小黄门内侍迈着宦官特有的小碎步,匆匆走进殿来,却迎头撞上李渊鹰隼一般愤怒的目光:“滚出去——” 那内侍连滚带爬赶紧向后退,就在内侍快要退出两仪殿的时候,李渊望着小黄门的背影,良久,嘴角绽开了一丝苦笑::“回来,所为何事?” 小黄门内侍脸上出现细细的汗珠,一脸惶恐的道:“回……回……回禀禀陛下,那突厥贼蛮子,收拾行装,准备离开馆驿……” 李渊挥挥手,示意小黄门内侍退下。 裴寂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陛下,老臣还是去一下馆驿吧,阿史那莫何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长安!” 李世民道:“莫何未必想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他不过是做出一个要离开的姿态……” “这还要你说!”李渊咬着牙道:“形势比人强,明知他现在是在向我们施压,朕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处罗……突厥……贼子,假以时日,朕要是腾出手来,必提十万铁骑,将突厥灭掉!” 有道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裴寂望着李渊,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他?” 李渊咬着牙道:“答应他,都答应他,他要陈应的人头,朕不小气,定远军朕也就在解散,都答应他……” 听到这话,李世民一脸难以置信,膛目结舌的望着李渊,李世民脸上的神情由震惊渐渐的从震惊变成了愤慨。李世民眼睛赤红,额头上的清筋缓缓凸起,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一字一顿的道:“父皇,父皇,你这是要自毁长城吗?” 李渊不以然的道:“长城?大唐的长城,还不是陈应小儿可以当得的!” “最无情莫过于君王!”李世民怒极反笑:“好,好,好……” “混账!你给朕滚出去!”听到这话,李渊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指着两仪殿的大门吼道:“孽子,你给朕滚出去!” “我自会走!”李世民一脸决绝的负气而去。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裴寂望着李世民负气暴走的背影,连连呼喊,只是李世民根本不理会裴寂,径直长扬而去。 裴寂叹了口气望着李渊道:“陛下,您为何不向秦王殿下解释清楚?” 李渊淡然自若地坐到了御座上,笑道:“笑一场、哭一场,都好,就是不要憋在肺腑之内,那是要坐下病的……” …… 李世民失神落魄的离开两仪殿,神情异常沮丧。李渊是皇帝,他只是一个皇子,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李世民却知道,只要李渊将刀砍在陈应头上,就会很快引起连锁反应。 江淮拥兵十数万的大总管杜伏威肯定终生不会再来长安,恐怕看到这一幕,连名义上的投降大唐都不会了。 而幽州总管罗艺,平时没少与突厥人交恶,若是突厥人能逼着李渊杀掉陈应,自然也可以逼着李渊杀掉他,所以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罗艺改旗易帜也尽在眼前。如今镇守剑南道的右武卫大将军庞玉也是隋朝老臣,还有兵部尚书屈突通,还有王薄…… 这些人唇亡齿寒也罢,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好,恐怕不会再效忠大唐。只要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当然,大唐也完了,李家也完了…… 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哪怕河东局势已经彻底糜烂,这个消息如今还没有传扬开来,虽然在上层门阀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可是升斗小民却浑然不知。依旧今朝有酒今朝醉。望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市,李世民脑袋中不自觉的出现一种错觉——长安城变成一片废物,这些活生生的百姓,都会变成一具具骸骨。 “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匾额上镌刻着“天牢”二字时,李世民哑然失笑,不知不觉,居然来到了天牢。 李世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天牢前,难道说冥冥之中有神仙的指引?想到这里,李世民神色黯然,大唐完了,李家完了,恐怕天牢就是自己和全家最终的归宿。 李世民吃过山珍海味,穿过绫罗绸缎,享受过荣华富贵,也挨饿受冻,唯独没有去过天牢。来到天牢门前,狱卒不敢阻挡李世民,李世民径直而入。 哪怕外面还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然而刚刚走进天牢的过堂甬道,李世民便轻易的感觉到这里面阴森而恐怖。说实话,天牢的恐怖之处并不是里面污浊的空气,也不是里面那些犯人痛苦的呻吟,而是无处不在的死气…… “哎呦,这不是秦王殿下嘛!” 就在李世民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一个庞大的私监室内,有一个声音传出。李世民顿时凝目望去,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污垢的人。 “时候到了,秦王殿下这是要亲自来送某家一家吗?” 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披头散发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西秦小霸王薛仁果。李世民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找你喝酒!” “可怜我?”薛仁果朗声道:“我不需要你可怜……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两军交战,情势瞬息万变,用情用势,本就是用兵之道,你赢了,我输了,所以你比我强,就是这么回事! 李世民冲跟着他的狱卒吩咐道:“置办点好酒好菜!” 时间不长,狱卒将一张干净的矮桌搬进来。李世民皱起眉头,语气不善的吼道:“打开,搬进去!” 狱卒不敢怠慢,只要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将薛仁果的监室门打开,将案几与酒肉全部送进去,李世民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地上,抄起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 “居然是火迫酒,好东西!”薛仁果也不客气,直接端起李世民刚刚倒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然后仰口一饮而进,薛仁果抹了一把胡子上沾着的酒水:“真是痛快,痛快……”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笑笑,然后又倒了一碗酒,薛仁果碰了一下,道:“干!” 李世民与薛仁果连续对饮三大碗酒,薛仁果望着李世民,问道:“有件事情,我很是不解!” 李世民道:“你说!” 薛仁果盯着李世民:“论起武勇,你不输我;论及军略,你比我强;论及胆识,你更是我生平仅见的英雄豪杰……尤其如此,我才不明白,你家老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世民望着薛仁果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薛仁果望着李世民毫无客气的道:“李二郎,你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薛仁果就把我这对招子扣出来,给你当泡踩!” 李世民悠悠长叹了一声道:“我是次子,自古以来,立嫡立长!” 薛仁果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道:“忒不痛快,忒不痛快,李二郎,有一点你不如我!” “哦!”李世民有点酒意上头,红着脸道:“我哪一点不如你?你是阶下囚,我是秦王,你说,我哪一点不如你……你说……你说。” “快意恩仇,我行我素,随心而欲!”薛仁果吐了一口唾沫,目视李世民一字一顿的道:“你不如我!” 李世民一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 薛仁果道:“半年多了,你从来没有来天牢里看过我,要不是遇到什么挫折,你绝对不会来这里,找我这个快死的人喝酒!” 李世民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来喝酒!” “喝酒!” 李世民摇摇手中的酒坛子,发现居然倒不出来一滴酒,李世民勃然大怒,一把将空酒坛子摔在地上,这个酒坛子变成数十上百碎片:“取酒来,取酒来!” 一旁伺候的狱卒,满脸苦涩的道:“秦王殿下,您已经喝了六坛。” “拿酒来,再敢废话,老子捏死你!” 狱卒无奈,只好忙不跌的去寻找酒。 看着狱卒离开,薛仁果原本迷离的醉眼,出现一片精芒:“李二郎,你要是想以后都痛快,除非你坐上那个位子。” 说着,薛仁果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 李世民的醉意一下子就醒了。如果不是薛仁果提起,他还真没有想过去做那个位子。哪怕刘文静再三的提出要改立秦王为太子,但是他那个时候,并不是真的想做太子,他最想的做的还是一个将军,领着大唐铁军,笑傲沙场。 可是,今天李世民反而感觉,如果自己做上那个位子,绝对不会像李渊那样,自毁长城。 第十八章党项悍将 “我应该坐上那个位子,我应该坐上那个位子!”这个念头就像一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在李世民的心中民心中快速生根发芽,疯长成参天大树。 就在李世民快要被这个魔力的种子迷惑心智的时候,突然李世民脑袋中闪出一种声音:“要做那个位子,必须捐弃所有感情,弑父……弑兄……先杀李建成……再杀李渊,你就可以坐上那个位子,手握天下权,为所欲为。” ”不!“李世民内心里也做着激烈的斗争。他不禁回想起,儿时每当自己惹祸,都是李建成替他被黑锅,都是李建成替他挨打。李渊手握着藤条,狠狠的抽打着李建成的臀部,李建成的臀部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李世民的眼睛慢慢的红了,他狠心的用力地咬着舌根,让自己从这个梦境中走出来。 好一会儿,李世民的脑袋变成头疼欲裂,他摇摇着头,大着舌头道:“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次子……次子……明白么?你是长子,所以你阿爹立了你;我大哥是长子,所以自然是他做太子,立嫡立长,自古如此。” 薛仁果摇着头,笑道:“虽然我是长子,我阿爹立我为太子,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能打。军中将佐,都听我的,有的人连我阿爹都使唤不动,比如宗罗睺,他连我爹话都不听,却只听我的,像宗罗候这样的人,在我们西秦,其实还有很多,所以我阿爹当然只能立我!” 李世民叹了口气,心中酸溜溜的道:“你命好,军中人服你,家里人都服你,我命不好,我们李家……阿爹和大哥,还有三姐……” 薛仁果望着李世民喃喃的道:“李二郎,你可别让我失望,你看杨广,他干掉了他哥哥,他也坐上了那个位子!” 李世民道:“杨广是昏君!” “哼!”薛仁果道:“杨广若是昏君,那是骗升斗小民的戏言,你也当真?不过这天下,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杨广现在他输了,自然是任你们肆意污蔑,我薛仁果是什么人,你李二郎清楚,你是怎么赢的我,你也清楚,有些话不要说得那么明白,说明白了就没有意思了!” 李世民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做不到!“ ”哼!“薛仁果道:”李二郎,你要记住,没什么是做不到的,观念是看你想不想去做……“ 好半天,李世民没了下文时,薛仁果还在奇怪李世民怎么回事,不一会儿,李世民的呼噜声响起…… 薛仁果没有理会李世民,他继续自斟自饮,越喝他的脸越白,越喝他的眼睛越明亮。 …… 浑河河畔,东突厥处罗可汗的王帐。一声惶急的急报声自帐外传来:“报——宥虢设阿史德颉利发不敌灵州总管唐军所部攻伐,现在帐前请罪!” 俟利弗设对于阿史德颉利发的战败,并没有感觉意外。他自己败给了陈应,阿史那易勿真莫如今还在长安城内吃唐朝的皇粮,如果阿史德颉利发没有战败,他打赢了陈应那才是怪事。 俟利弗设脸色阴沉,冷冷的道:“阿史德颉利发所以损失如何?唐人死伤多少?” “唐人未见大损,如今阿史德部只剩下不足三千人回来……” 听到这话,让帐内所有将领都暗抽冷气。他们都想到阿史德颉利发之所以敢留守怀远,应该有底气挑战对方,有测试一下对方战斗力。可是阿史德颉利发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战败,情有可原,可是败得如此之惨,那却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了。 俟利弗设的眼睛忽然睁得圆了:“兵力居优竟然还惨败——把阿史德颉利发给我拖下去,斩!” 帐内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求情,已有亲兵出去执刑,就在这时,部将细封步赖结结巴巴叫道:“处罗……可汗!请,许我,出阵!前锋!” 细封步赖并不是突厥人,他是党项人。当然此时党项人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视,与奚族、契丹族一样,都是突厥人的附庸部族。细封步赖本是党项首领拓跋宁丛的部将,拓跋宁丛投靠隋朝以后,被隋朝授拓跋宁丛为大将军。大业九年,杨广征高句丽,调集拓跋宁丛部六千党项骑兵,归右武侯大将军赵孝才麾下节制,然而宇文述等九军中了高句丽乙支文德诱敌深入之计,全军行至萨水(今朝鲜清川江),被早已蓄积多日的萨水水淹九军,拓跋宁丛所部六千党项骑兵,一战尽没。仅细封步赖率领一百二十余名党项骑兵突围而出。 在大业十一年的时候,杨广被突厥包围在雁门,险死还生,已经成为首领细封步赖见隋朝大势已去,便举族投降在突厥汗国。 细封步赖是最穷凶极恶的一个突厥将领,自然也是战功最大的一个,延州、绥州、夏州周围的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然而,却没有人是其对手。细封步赖的部曲不多,堪堪万余,然而就是这万余党项骑兵,却战从无败绩。 细封步赖是党项人,突厥话说得不好,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俟利弗设却道:“好!细封步赖,这次就让诸将再看看你的英勇,如果你能打败陈应,本可汗便册封你为宥虢设!全军立即出,限五日之内,抵达丰州城下,十日之后,我就要重新踏上丰州城城头!” 也就是说,真正的作战时间他只给了五天。 “五日?”步鹿根道:“处罗可汗,走得这么急,只怕辎重会跟不上。” 要说游牧民族军队没有粮道,其实这是一种非常荒谬的认识。事实上突厥人也好,匈奴人也罢,他们作战,其实也是有辎重的。这些辎重都是依靠牧民运输,以牛、羊肉食为主,辅以箭矢、盐和粮食(主要用来喂马)。尽管突厥骑兵可以每天前进三百里,然而承接后勤和辎重运输的牧民,却只能日行一百五十里,两百里顶天了,绝对不可能像军队一样,日行三百里。 细封步赖情急之下,居然又说起了党项语。不过此时却没有人追究此事。 俟利弗设还没有说话,细封步赖却道:“跟不上,就不需要,这一战是破釜沉舟!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第十九章乌加河整编 月光洒在微澜荡漾的乌加河(古黄河今天内蒙古杭后旗境内),陈应站在望塔着,望着沉寂的大营。此时空气仿佛凝结了,哪怕是站在高达三丈六尺高的望塔上,仍感觉不到丝毫的凉爽。 此时灵州军的大营,临河而建。乌加河上还有不时的羊皮筏子,进行来回巡逻,如果想从河面上偷袭,几乎不可能。几十座高达三丈六尺的望塔,最顶层立柱加顶、四壁透空,一一座行军铁锅充当灯座,三股子粗如婴儿手臂的灯芯同样点燃,远远望去,明亮恰如悬起一轮明月。 若是附近遇到袭营,望塔上的守灯人还会拿带凹面的大青铜镜将灯光聚射到更远处。 仲夏的燥热,让陈应毫无睡意,望着寂静的军营,陈应心中甚是焦虑。 随着突厥“归附军”越来越多,如果没有有效的统一管理和指挥,根本发挥不出这些归附军的战斗力。 抵达丰州的时候,这些归附突厥人已经超过一万三千余人。整改这些归附军已经势在必行。可是持续增加郁孤尼的灵武军,陈应却又担心这支军队渐渐失控。如果冒然褫夺郁孤尼的权柄,将心比心,他肯定也会不舒服,泥土还有三分性,更何况郁孤尼还是一个人? 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日积月累下,肯定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陈应想了想,决定把问题摆在明面上说开,如果能接受,大家以后还是朋友,如果注定尿不到一个壶里,那么现在就分道扬镳。 翌日清晨,陈应召集军中将领举行扩大会议,这次招开会议,不仅让刘统、陈劲勇、郁孤尼、阿史那思摩等将领参加,包括灵武军、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七十二个正、副团校尉全部参加。 看到众人到齐之后,陈应开门见山的道:“有一桩事情我却始终还没来得及说,那便是我们这些当兵的究竟为甚么参军,为甚么辛苦训练,为甚么流血厮杀……说白了,就是我们这些军人的职责究竟是甚么,我们的目标是甚么,我们吃的是谁家的饭,我们是为谁而战……我知道,之前大家一直以为,我们吃的是李家的饭,是为了李家而战,你们或许觉得吃的是我陈应的饭,准备要为我而战,这其实是不对的。” 望着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陈应接着:“有一件事,我们搞错了。真正养活我们这些当兵的的,是那些天天在地里头劳作不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是那些用手将蚕丝和麻料织成衣衫的妇人,是那些向朝廷交粮缴税的老百姓,那些为了供养我们而终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之人……我们吃的粮食是他们种出来的,我们穿的衣服是他们织出来的,我们领的钱饷是他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此,我们这支军队的职责便是守护这些给我们提供衣食的人,保护他们,不让化外蛮夷的弓矢和刀剑伤害他们,让他们能够安心地耕种织布,让他们能够活下去,能够养育儿女繁衍后代。” 军队是由人组成的,是人就会拥有思想的能力,要求一个群体放弃思想的权利是荒谬的,也是不可能真正实现的。没有思想的军队是一支只会盲目服从的军队,是一支没有主观能动性和主人翁意识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在战场上必然会败给那些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军队。这就是现代军队和近代军队乃至古代军队最大的不同。 陈应知道有思想,有理想的军队的可怕之处。“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拥有了思想的秦军,横扫六合,统一了天下。“为了解放全中国”解放军打败了国民党军队…… 古代军队的训练体制仅仅是在教会士兵应该怎样去战斗,而现代军队的训练体制在教会士兵怎样去战斗的同时,还会告诉他们为什么要去战斗,这个区别貌似不大,但是在战场上,这个区别就意味着胜利与失败。 陈应道:“本总管决定,灵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折冲府改编为灵武左军,以归附军编为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为灵武右军。以郁孤尼为灵武大将军,以陈劲勇为灵武左将军,以阿史那思摩为灵武右将军。” 郁孤尼和陈劲勇都露出非常开心的神情,然而定远军将领却一脸失望。定远军的仗没有少打,战果也不少,只是因为定远军不像灵武军一样快速扩编,所以他们这些将领,一直没有升官的机会。 陈应名义上是给郁孤尼升官,然而事实上却是明升暗降,将郁孤尼从灵武军主体军事中剥离了出来。 陈应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擢升刘统为灵武军行军长史、兼录事参军。为保证灵武军的战斗力,从灵武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折冲府各折冲府抽出五名正、副校尉级别军官,分别以副校尉升任正校尉,正旅帅升任副校尉,十名正、副旅帅,分别以副旅帅升任正旅帅,正队正升任副旅帅等以此类推。三十个正副队正、一百五十名正、副伙长。等二百余人,再从灵武右军抽调三百余人补充灵武左军。” 对于以老代新的方式,这是这个时代普通的训练方式,众将领也没有提出异议。 陈应接着又道:“本总管将在灵武左军和灵武右军中增设训导员、教导员,辅导员。” 许敬宗疑惑道:“这训导员是?” 陈应解释道:“灵武军每折冲府设训导员一名,职阶为从五品下果毅都尉。训导员主要职责是训导灵武军将士学习唐言,若折冲都尉有投敌、怯战的行为,训导员可斩其首,夺其职,暂代之。而教导员,则是在各团负责教授全团将士学习唐军,同样,若团校尉、副校尉有投降、通敌可斩其校尉、夺其军,暂领之。视为从六品下、振威副尉。同理,辅导员则是负责各旅的唐言学习……” 事实上,陈应捣鼓出来的所谓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基本上可以视作后世的政委或指导员。 第二十章杀贵族分牛羊 随着灵武军右军和监军制度的建立,陈应下令暂时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全军进行紧张的军事训练。 一个政治团体在上升时期,内部的斗争相对较少。陈应摆明了态度,要监视下面的各级将领,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没有提出异议,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应该受到监视。 在这次整编,陈应解决了很多问题。由于定远军扩编缓慢,军官升迁也慢,这次陈应提拔十三名从五品下阶的果毅都尉级训导员,六十五名从六品下的振威副尉,一百三十名从八品上阶御侮校尉。一次提拔二百余名定远军军官,暂时也解决了定远军立功将士,不能升迁的问题。 虽然给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在遇到将领投敌、怯战时期的夺权,临时处置之权,然而,光靠一个人要想做到这一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可操作性。如果这些突厥将领真想反了,估计陈应派过去的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就是用来誓师祭旗的最佳对象。 为了能让这些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可以更好的胜任这个相对而言比较新颖的工作,陈应亲自主抓这些“政委”们的培训工作。光靠教导这些突厥人学习唐言,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深入开展思想教育工作,在开展思想教育工作的同时,这些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军官,逐步掌握军中的话语权。 陈应作为站在历史肩膀上的巨人,很容易就想到了后世的诉苦运动。诉苦即诉旧社会和反动派给予劳动人民之苦。通过诉苦提高全体指战员为解放被剥削的劳动人民而英勇奋战的觉悟。同时加强了全体指战员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的坚强团结,使部队万众一心,不怕牺牲,群威群胆,英勇杀敌,保证了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进行。 当然,比较有利的是,这些灵武军将士和后世的解放军将士差不多,主体都是贫苦大众,都是曾经被压迫的对象。只要让全军将士的真实经历,让所有的突厥籍将士明白,谁是他们的敌人,谁让他们变得贫困,为什么那些突厥贵族和首领,可以过着奢侈的生活,而他们却朝不夕。他们为什么会被可恶的部落首领压迫、剥削,为什么他们没有尊严和自由,当然跟突厥人提尊严和自由,不如跟他们讲牛羊和财产来得实在。 总之,陈应就是要通过控诉突厥贵族和他们各部落首领给予他们的痛苦,使这些灵武军将士认清敌人,仇恨敌人,万众一心,英勇杀敌。这一运动,早用事实证明了,是可以有效的提高了部队的阶级觉悟和战斗力,对团结自己、战胜敌人有着重大作用。 为了教导这些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教导员们学会这个手段,陈应亲自组织了第一期灵武军诉苦运动。陈应带着这二百余名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军官,来到了灵武右军第十一折冲府。 看到陈应的到来,第十一折冲府的将士整齐的向陈应施礼:“我等拜见大将军(不是乱叫,陈应此时的勋官就是大将军,但是官职不是)。” 陈应看了看河谷有一个缓坡,对第十一折冲府的将士道:“停止训练,全部到那个缓坡下逞半圆围坐下!” 众将士禁管不明白陈应的用意,可是此时陈应威名大炽,倒没有人敢不听他的命令。用来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将一千五百余名将士聚拢在缓坡之下。 陈应带着二百余名军官,缓缓走向这些灵武军士兵。陈应看到一名瘦得几乎是皮包骨头的少年士兵,陈应走上去,俯身语气温和的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当然,陈应是不会突厥语的,此时闻讯而来的阿史那思摩临时充当了陈应的翻译官。 这名士兵怯怯的道:“我叫麻赫伊本雅库特,来自金山!” 金山,就是阿尔泰山。也是突厥一族的发源地。 陈应目光深邃的笑道:“金山,风吹草地见牛羊,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啊,你怎么会到沃野?成为一个曼德拉的牧奴?” 麻赫伊本雅库特看着陈应并没有恶意,胆子慢慢大了起来:“阿爹有了病,把家里的牛马卖了请萨满给阿爹治病,交不起阿匍的税,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都被卖了……阿爹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麻赫伊本雅库特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听到周围突厥将士的耳朵中,他们的心情都越来越沉重。 陈应又问道:“你们还有谁像麻赫伊本雅库特一样的吗?” 就在这时,已经升为旅帅的克孜勒塔格道:“我九岁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大家子人,有一年雪灾,家里的牛羊给冻死了,为了活下去,我们就变成了奴隶。现在全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我不是突厥人,我是鲜卑吐谷浑人,我们本来在河湟那里放牧为生,突然有一天突厥人来了,他们杀光了部落里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我当时还小,没有高过车轮,所以活了下来,我就成了他们的奴隶……” “我家更惨,我阿爹还是渠帅,打雁门关的时候战死了,三个哥哥有两个哥哥也重伤。曼德拉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人就杀向我们部落,当时杀得人头滚滚,也幸存我当时机灵,躲在马粪堆里,他们以为我是奴隶,就将我带回曼德拉部,给他们放羊,但是我们全家都死光了,我小弟才六岁,被他们放在地上,用马蹄踩成了肉泥……” 听到这里,陈应忍不住的大吼道:“这还有天理吗?你这是为国征战,到头来得到了什么?非但没有得到抚恤,反而等来刀剑加身,亡族灭种,这样的突厥还值得你们效忠吗?” 这些突厥将士的眼睛顿时红了,他们的遭遇大都类似,事实上很少有人是天生的奴隶,他们原来或多或少,都是自由的牧民,不是飞来横祸,就是因为战争,部落内的青壮大为减少,引得周围部落的窥视,所以他们就被吞并了部族,自己也成了奴隶。 听到这些将士的诉苦,周围的突厥人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气愤,声音也越来越大。 “都别说了,都别说了!”陈应伸手示意众人停止喧哗,他大声吼道:“你们有没有想到,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曼德拉” “是因为乌质勒!” “是因为始毕……” 陈应道:“你们说得都对,却没有说到真正的点子上,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不公,是因为突厥贵族的贪婪,他们要抢走你们最后一只羊,让你们一无所有,变成他们的奴隶,为了抢掳你们原本拥有的牛羊和财富,他们不惜发动战争,将你们的亲人杀死,抢走你们的羊,抢走你们的粮,害得你们有家没有办法回,害得你们家破人亡,亡族灭种。他们的羊明明多得吃不完,他们的粮食明明堆在仓库里发霉,他们的皮草多得放在仓库里腐烂,却不愿意拿出一丝一毫,他们就是不想让你们好好活下去,他们就是想折磨你们,压迫你们,奴役你们……这还有天理吗?这样的突厥汗国,还值得你们效忠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突厥人虽然愚昧和落后,却不代表他们傻。他们自然知道是谁让他们变成如此穷困潦倒,是谁让他们变得如此卑微屈辱。听到陈应震耳欲聋的呐喊,这些突厥将士将牙齿咬得死死的,脸已经憋得通红,眼睛也变得通红…… 陈应的眼睛变得更加锐利,仿佛如同刺破夜空的闪电,缓缓的扫视众将士。由于所有的将士都是直接坐在草地上,此时更加显得陈应的身影格外高大。陈应振臂一指东方,大声吼道:“在那里,还有无数你们的同袍,也像你们以前那样被他们肆意的凌辱,打骂,我要带你们去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杀掉欺负你们的贵族,夺过他们的牛羊,分给你们,让你们过上像人一样的日子。” 陈应本想喊出“打土豪,分田地”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不妥当。他立即改口道:“杀贵族,分牛羊!” “杀贵族,分牛羊!”众突厥将士微微一愣,渐渐的热血上涌,振臂高呼:“杀贵族、分牛羊!” “杀贵族,分牛羊!” 越来越多的突厥将士跟着喊起来,哪怕是身高不足三尺的孩童,也小脸憋得通红,竭斯底里的大吼起来:“杀贵族,分牛羊!” 当然,如果是空头支票,没有人是傻子,就会一句虚们飘渺的话,蛊惑得上去抛头颅洒热血,关键是陈应让这些突厥将士已经偿到了杀贵族,分牛羊的好处。自从在曼德拉部开始造反的奴隶,如克孜勒塔格已经是旅帅了,就算再不济的,如今也是伍长或伙长级别的小头目。 除了地位上的待遇,最关键是,利用战场的缴获,这些奴隶出身的突厥将士,天天可以吃饱饭,身上有衣穿,有鞋子穿,而且还有自己的马、羊等私产,这种日子,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以浅入奢易,以奢入浅难,此时他们已经尝过了做人的滋味,再让他们当狗,恐怕他们已经做不到了。他们有了一只羊,有了两只羊,自然还想要更多。 他们现在发现陈应的方法,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能有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有谁愿意放弃呢? 第二十一章狡猾的对手 在薄骨律城的时候,陈应曾将雪爬犁上设置移动烽火台。现在他继续使用这个方法。不过现在雪爬犁是没有办法在草地上移动,不过却可以将烽火台的火灶置在马车上,一见突厥兵马靠近,马上点燃狼烟,若是敌人小股人马,点燃单股狼烟,若是奇兵突进,则点燃双股狼烟,若是大军陆续挺进,则点燃三股狼烟! 不过为了晚上传递消息,自然是以篝火为号。 灵武军每个团抽出一个队去巡逻警戒,其他各队则继续进行思想教育。五十队护送一辆双轮马车上,马车上既有一队人食用的口粮和狼烟火灶。以五十骑为一队,沿着丰州城的四面八方,安排眼线和哨骑。 不时单股狼烟出现,只要一个方向发现敌人,其他突厥人则相续支援,除了偶尔会出现双股狼烟之外,并没有发现三股狼烟升起的现象。 陈应则持续则以丰州城为基地,针对全军将士进行训练。虽然灵武军以思想教育为主,但是却辅以队形、配合的训练,几乎所的灵武军将士在弓箭射击、骑马控马方面,早已不需要专门训练,不过他们却缺乏有效的配合。 如同一窝蜂似的往上冲,冲上去就赢,冲不上去就退,这是突厥人习惯的战争手段。然而这种战争手段,有天然的缺憾。遇到敌人严密的阵形,或是用兵老道的将领,肯定会吃大亏。 不过随着每天展开的诉苦运动,这些突厥人已经恨透了他们的族长和首领,士气也相当高昂。就在这天晚上,陈应巡视完大营,睡下才一个时辰多些,“主人,主人……主人,有大事!”有人拍门唤他有事。 听着是灵武右将军阿史那思摩的声音,陈应披衣起床,命侍卫让放他进来,问:“发生什么事情?” “抓到一个探子,这个探子要见将军!”阿史那思摩拿不定主意,先过来问陈应的意见。 陈应此时被弄得睡意全无,摆摆手道:“本将军倒要看看,是哪个要见我!” 不一会儿,两个侍卫押着一名被捆成粽子一般的中年男子,这名中年男子神情异常疲惫,然而神情却未见多少惶恐和不安。 陈应道:“你是什么人?” “下官乃丰州总管张长逊!”中年男子道:“下官的官印和牙牌遗失了……” 早在陈应被任命灵州兵马总管、总管胜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六州军事的时候,他曾看过丰州总管张长逊的履历。这个张长逊,京兆栎阳(今陕西临潼)人。擅长骑马射箭,在隋朝任里长。因平陈有功,升为上开府,多次升迁后任五原郡通守。遭遇战乱,依附突厥,突厥封他为割利特勒。义军初起,率全郡投降唐朝,就地授任他为五原太守、安化郡公,后改封为范阳郡公。当时梁师都、薛举请突厥发兵向南渡河,张长逊作假诏书给莫贺咄设,用来破坏他们的计划。 要说胆大包天,张长逊丝毫不为过。这可是一个连李渊的圣旨都敢伪造的主。虽然这个自称张长逊的人无论是身高、年龄和口音都能对得上,然而陈应却没有武断的认为这个人一定是正主,他淡淡的笑道:“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证明你的身份?” 张长逊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不重要!” “哦?”陈应道:“那什么才重要?” “我现在就在总管营中,迟早可以证明下官的身份!”张长逊郑重的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细封步赖要来了。” 陈应望着阿史那思摩道:“知道这个细封步赖是什么人吗?” 阿史那思摩道:“他是一个党项人,也是东突厥光慰特勒!” 陈应示意阿史那思摩给张长逊松绑,阿史那思摩没加思索,正准备用刀割断张长逊身上的牛皮绳,许敬宗这才进来道:“总管,此人来历不明,若是他居心叵测,岂会危及总管。” 陈应摇摇道:“现在早已不是刺客政治的时代了!” 张长逊可怜巴巴的望着陈应道:“有没有吃的,下官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陈应让人给张长逊准备一锅大肥肉,张长逊也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这时,有士兵紧急禀告道:“东北方出现三堆篝火!” “三堆篝火!”陈应急忙走出帐外,快速登上望塔,尽管夜晚看不真切,不过东北方篝火连成一片,已经不是三堆,至少三十堆不止,堆堆篝火。至少说明不下三十队遇到了敌人的大队人马。 陈应缓缓走下望塔,回到中军大帐内,下令道:“不必惊慌,不过是疲敌之计的小把戏,灵武左军第二、第四、第六三个折冲府严守营寨,其他各军继续睡觉!” 果然正如陈应所料,敌人折腾半夜之后,见灵武军和定远军并没有出营追击,便渐渐散去。 当天色微微明时,陈应简单洗漱一下,就登上望塔,此时视野开阔,只见突厥军作前后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三千人马,第二层约两千余人,第三层约五千余人,每一层之间都有数里的距离,兵强马壮,气势如虹,而且甲胄精良,非普通突厥军队可比。 “这就是突厥人的附离军吗?”陈应望着眼前的突厥军阵问道。 阿史那思摩摇摇头道:“不是,这是党项狼骑!” “揭拓?不对吧?”陈应疑惑的望着这些着甲率达到九成以上,而且超过一半都是精良的铁甲,难以置信的道:“他们的甲胄怎么会这么多?” 阿史那思摩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应的话,就在这时,陈应身后响起张长逊的声音道:“唐弼三年积攒的家底,都便宜细封步赖了!” 看着陈应似乎不熟悉唐弼。张长逊解释道:“这个唐弼是扶风人,大业十年在汧源聚众造反,推举李弘芝为帝,自称唐王。不过李弘芝只是其傀儡。大业十一年薛举造反,与唐弼为临,薛举其子薛仁果攻打唐弼,为唐弼所败。大业十三年薛举为吞并唐弼,向始毕可汗请兵,始毕可汗便命光慰特勒细封步赖率五千轻兵助战薛举,不月余唐弼兵败被杀,三年多积攒的八千余副精钢铁甲,全部被细封步赖抢走……” 陈应走下望塔,走到中军点将台上。看着陈应到来,郁孤尼、陈勇劲、包括罗士信都异口同声的道:“启禀总管,末将请战!” 其他像折冲都尉、团校尉也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特别是那些经过思想教育训练的灵武军将士,眼睛里露出狼一样的绿光。 看着细封步赖麾下精锐大军,他们非但没有感觉恐惧,反而像饿狼看到绵羊一般。 陈应本想先声夺人下令定远军出战,郁孤尼却道:“我的主人,你不能总让罗将军立功,这不公平!” 罗士信一听这话,鼻子都气歪了,伸出胳膊道:“你打得过我吗?” 郁孤尼不回答,阿史那思摩也道:“总管,您不能厚此薄此……” 陈应一想也是,在天天在军中训练将士们要公平,可是他自己如果都做不到公平,这些灵武军将士肯定会有怨言。 想到这里,陈应道:“陈劲勇率领灵武军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折冲府为左翼,攻其左路,阿史那思摩率领灵武右军第七、第八、第九、第十折冲府为右翼,攻其右路。郁孤尼率领灵武左军第五、第六折冲府、灵武右军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为中军后援,攻其中路!” 众将领闻言大喜,哄然应诺。 时间不长灵武左右两军共十三个折冲府近两万人马分作左中右三路,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对面的党项骑兵冲去。 望着一股土黄色的洪流奔腾而来,站在队形最前面的细封步赖望着左中右三路灵武军,一脸遗憾的感慨道:“怎么没见陈应小儿的旗号?莫不是吓尿了?” 周围的党项将领闻言哄然大笑。 “没来就没来吧!”细封步赖道:“吹号迎敌!” 细封步赖军中响起有节奏的牛角军号,有节奏号角一遍又一遍地吹响起来,所有将领一听号角,就明白了细封步赖的意思。 牛角号其实不像小号一样可以吹出复杂的曲调,然而这种牛角号却可吹高、低、平三个音符,依靠这简单的三个音符,虽然无法传递复杂的命令,但是简单的军令,却可以直接用牛角号传递。 位于党项军队第一层大军的将领是党项族的后起之秀,小将拓跋侑。拓跋侑是党项前首领拓跋宁丛的儿子,大业九年拓跋宁丛死在萨水的时候,拓跋侑才八岁。如今也不过十五岁。然而十五岁的拓跋侑却勇冠三军。 拓跋侑听到牛角号中传达的命令,立刻统率麾下三千骑兵,不冲是迎着陈劲勇所部冲去。 陈应这时一望,这支部队有三千骑兵,却有六千余匹战马,这分明不是短途冲锋而是长途备战,六千余匹战马向东北而去,那就是要迂回袭击陈劲勇的左翼,甚至可能是想绕过陈劲勇的左翼,赶到郁孤尼中军的后方来个**! 陈应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道:“还真是一个狡猾的对手!” 第二十二章初战失利 细封步赖非常聪明,他将部队分成前、中、后三层,每一层相隔数里之遥,三军前后距离多达十数里。此时位于大军前锋第一层的拓跋侑已经率领部曲迂回攻击。 摆在陈劲勇面前的却只有两条路,要么对拓跋侑所部置之不理,要么继续攻击。而陈勇明显选择了后者,像看也没有看到拓跋侑所部正在大机动迂回,直接朝着第二层党项骑兵冲去。 就在这时,刘统突然“咦”的惊讶出声,原来第二层的党项骑兵学着拓跋侑一样,这两千骑兵同样四千余骑战马,快马加鞭向西南方向迂回而去。 刘统面色凝重的道:“这个细封步赖,还真是一个人才!” 陈应点点头道:“还真是!” 罗士信莫名奇妙的道:“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陈应笑着解释道:“细封步赖,将部队分成前、中、后三层,每层骑兵相隔数里,这三层相距,至少十里开外,若是现在定远军率先接战,十数里的距离,战马体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冲锋,很可能冲不动党项骑兵的阵形!” 十数里虽然对于骑兵来说,只是非常短的距离。然而对于全速奔驰的骏马来说,也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然而就是这短短两柱香的时间战马第一波体力就会耗尽。细封步赖肯定是仔细的研究过定远军的战法,他虽然暂时没有想到克制定远军枪骑兵的手段,却采取了这种办法,从而抵消定远军的优势。 眼看第二层两千余党项骑兵向西南方右翼迂回,陈劲勇率领的灵武左军四个折冲府并没有一头撞向细封步赖率领的党项中军,而是学着拓跋侑的样子,以迂回对迂回。陈劲勇带着灵武左军的四个折冲府六千余骑兵,弃敌中军于不顾,反而朝着东北方大弧度迂回。 刘统看到这一幕道:“这个陈劲勇怎么回事?怎么跑了?” 陈应笑道:“他不是逃跑,而是主动避实就虚,这个陈劲勇还真是聪明。” 党项军队左右两翼迂回,阿史那思摩与陈劲勇的选择并不一样,他采取了第一种方式,以进攻对迂回。率领四个折冲府迎着敌人冲锋而去。 在这个时候,郁孤尼却大喜过望。陈劲勇并没有依仗着陈应的宠信,抢占首功,而是把最大的肥肉留给了自己。虽然细封步赖的前中两层军队分散而去,吸引了灵武军的八个折冲府一万两千余人,然而此时他仍有五个折冲府,以近八千骑兵,对战细封步赖麾下的五千余骑兵,人数上仍占据着些许优势。 “杀啊,杀啊!”郁孤尼吼喝连连,麾下的灵武军将士也齐齐大吼。八千余匹战马三万两千余只马蹄踏在草地上,草皮都颤抖了起来。虽然灵武军中军只有八千余人,然而却营造出千军万马集团冲锋的气势,令人心惊胆寒。 如果换作其他突厥军队,以少敌多的情况下,看到这种气势的军队的冲锋,恐怕早已扔下武器,调转马头,有多远就会跑多远。非常可惜,这虽然是突厥军队,却是更为凶悍的党项骑兵。 要说党项人也是一个奇葩,他们本是西羌族的一支。可是随着鲜卑族举起,将羌族虐得死去活来,而北魏灭亡之后,拓跋氏随既分裂,他们有的改汉姓元氏,有的拓跋姓却不愿意汉化,于是流亡到西北,与羌族杂居,渐渐变成了如今的党项族。党项族周围都是他们的敌人,有鲜卑吐谷浑,也有吐蕃,在强敌环视之下,为了生存,所以党项人更加凶悍和勇猛。 “还有点意思,总算没有太过失望!”细封步赖望着蜂拥而来的灵武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的手往后面轻轻一挥。得到细封步赖命令的这些党项骑兵,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 相军毫无花巧的撞到了一次,可是这次与敌军遭遇,身在阵中的郁孤尼感觉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如果说以往的时候,灵武军对上突厥骑兵,就像一把锋利的砍刀砍中了一个西瓜,稍一用力一下子就插了进去。然而这次那就像碰到了一块硬石头!党项骑兵的冲击力度早已提了上来,金石撞击之下,石屑纷飞,刀子却被反冲力撞得弯了。尽管郁孤尼麾下是八千余人马,比细封步赖麾下的党项骑兵足足多了近一倍,硬撼之下却落了下风。 党项一族此时与宋朝时期截然不同,此时的整个党项一族,不过十余万人。其中能征善战之兵,不过万人。党项人的人数虽然不多,装备却非常好,特别是细封步赖麾下这五千余骑,人着一具精钢铁甲,防御能力比灵武军装备的皮甲强得太多了。而且手中的兵刃,也全部都是百炼精钢,杀伤力极强。 这当中有一部分将领曾在隋朝军队萨水之败,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仍能护着细封步赖杀出一条血路。绝非一般弱鸡可比,这时两军野战相逢,强对强、硬碰硬,郁孤尼非但冲不入对方队列之中,反而被细封步赖反向插入! 罗士信的眼睛瞪得浑圆:“这怎么可能?” 虽然罗士信看不惯郁孤尼对陈应的奴颜媚骨,但是不可否认,郁孤尼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特别是在战场的时机把握,就连罗士信也自认不如。 “原本以为,不用定远军出战,现在看样子不成了!”陈应一脸淡然的道:“准备接应郁孤尼!” 灵武军此时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一名被敌人砍掉胳膊的灵武士兵,咬着牙从马背上扑向一名党项骑兵,二人同时滚落在地上,被双方的马蹄踩成了一团模糊的肉泥。 如果说在从前,这些突厥人绝对不会这么拼命,因为他们只要死了以后,自己年龄稍大的儿子就会被杀掉,年龄小的儿子会给别人当儿子。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他们只要战死了,陈应会给他们抚恤,属于他们的财产任何人不得侵犯。这样以来,就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当然,也有人会说,突厥人以青壮为尊,遇到危险,父母老幼,都会被舍弃。其实这是屁话,人不是畜生,畜生还有知道反哺呢。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有谁愿意抛妻弃子,独自逃亡? 一名肩膀被党项骑兵砸得血肉模糊,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甚是骇人。然而他却后退,抡起没有受的那只胳膊,将腰上的套马绳,套住了一名党项骑兵,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模糊,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将套马绳封在马鞍上,然后抽出匕首,狠狠插入马臀,战马吃痛,飞快的向前跑去,那名被套住的党项骑兵,被战马巨大的拉扯力扯下马,拖在地上继续飞奔,直到战马脱力,而这名被拖着的党项骑兵已经只剩下两只大腿…… “杀光他们,杀光唐人!”细封步赖怒吼着,挥舞着自己的手中的独角铜人矟,在灵武军之中左右冲突,无人能当。 郁孤尼恨得虎目欲裂,却也无可奈何。灵武军左军两折冲府的老兵还支撑得住,却没想到有几十名右军的新兵乱了阵脚。 真正的劲旅善胜亦善败,所谓善败,就是遇到不利的情况也能处变不惊,灵武右军的新兵素质都很不错,但毕竟整合时间还是稍嫌短了些,因此能胜不能败,以往的时候,唐军都是所向披靡,大占上风,因此新附之军也人人奋勇,这次遇到了强敌,便易受挫。这破绽一出现,局势更见危险。 虽然阿史那思摩所部迎头撞向党项骑兵第二层骑兵,右翼战事却非常顺利。阿史那思摩麾下六千余众,而党项骑兵却只有区区两千。阿史那思摩几乎没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透阵而出。 此时这两千党项骑兵,已经幸存不足千数。 就在阿思那思摩杀透党项骑兵军阵的时候,正望见郁孤尼局势岌岌可危,阿史那思摩大惊失色。作为阿史那家族的后起之秀,阿史那思摩但战场之上,除了打士气、打技巧、打力量之外,也打组织。 如今郁孤尼的中军五折冲府阵势微乱,而细封步赖胜势已成,四五千党项骑兵气势如虹,来回冲击,灵武中军之中新兵先溃。就算他的灵武右军加入战场之后也未能迅消解这种劣势。不过阿史那思摩看到,兜了一个大圈子的拓跋侑所部正准备朝着郁孤尼的后路冲去。却见拓跋侑所部三千余骑兵逐渐掩来,这一层骑兵却并不急着投入战场,却是散布了开去,渐渐形成一个弧形,看样子分明是要围拢了,意图将灵武军中军的八千余人马的全歼。定远军第六冲府被此时刚刚冲上战场,距离抵达战场最快也需要两柱香时间,此时郁孤尼能不能坚持两柱香的时候还是未知之数。 阿史那思摩顿时傻眼了,如果任由拓跋侑与细封步赖前后夹击,郁孤尼所部此时就不是被挫败,而是全军溃败。 就在陈应大急时,阿史那思摩率领军队迎头冲向拓跋侑的大军。 陈应松了口气,如果不是阿史那思摩当机立断,灵武军中军这八千余军队,恐怕回不来几个人了。 第二十三章误中副车 拓跋侑不愧为党项后起之秀,他用三千兵马,居然死死的拖住了阿史那思摩所部六千灵武右军。让阿史那思摩无法顺利支援郁孤尼,此时的郁孤尼所部简直就像汪洋大海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陈应自泾阳之战以来,每战都顺利万分,所向披靡,只有这次明明人数是对方的两倍有余,反而落在了下风。犹如深陷泥潭,挣脱不得。此时陈应心争如焚,只得暗暗祈祷罗士信率领的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抵达战场可以力挽狂澜。 此时,双方将领此时都已经失去了对全局的把握。要说郁孤尼能坚持到现在,还多亏了灵武左军的陈劲勇所部,陈劲勇所部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细封步赖的大军之后,为此细封步赖不得不抽出两个千人队对去缠住陈劲勇所部。 正是因为了陈劲勇所部的牵制,郁孤尼坚持到了罗士信率领一千八百余名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将士抵达战场。 面对复杂的敌情,罗士信没有命令,只有简单一个字:“冲!” 几乎是条件反射,定远军第六折冲府将士几乎条件反射的将手中的钩镰枪平举或斜刺,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将士,以每旅一百人为一排,组成一面骑兵墙,全军分为十八排,滚滚向前,如墙推进。 细封步赖哪里见过这种战法,他看着定远军钩镰枪骑兵冲锋,感觉这支部队只是比其他唐军稍稍强上一点,样子好看而已,甚至不如这些勇猛拼杀的突厥籍将士骑术精湛。 要说郁郁孤尼也是挺狠的,此时被党项骑兵几乎射成了刺猬,连续中了十数只箭,不过由于党项骑兵和突厥骑兵几乎一样,都是七斗骑弓,近距离破皮甲尚且勉强,至于铁甲则有心无力,除非运气逆天,命中面部或咽喉等要害,否则就会像郁孤尼一样,明明中了十数箭,却像不死小强一样,活蹦乱跳的。 看着定远军枪骑兵如墙而来,细封步赖却没有慌张,率领党项骑兵迎头冲上去。党项骑兵习惯性的抛射一阵箭雨,然而定远军的甲胄都是精铁铁甲,呼啦啦一阵箭雨,就像雨打芭蕉叶,叮叮铛铛一阵乱响起,定远军骑兵连一个人落马的都没有。 就连细封步赖也感觉惊讶不已,然而此时已经轮不到他惊讶了,而是惊骇。 钩镰枪那锋利的枪锋,毫无迟滞的刺穿党项骑兵的身体,即使那些党项骑兵骑术精湛,用镫里藏身,或是倒板桥躲过定远军将士的致命一击,然而却没有任何卵用。他们即使躲过了第一波刺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钩镰枪的钩。 每当钩镰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也就预示着一条党项人命的消失。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细封步赖的耳膜,那些党项将士身上涌现的朵朵血花,刺激着细封步赖的眼睛。 “糟糕,特勒,咱们中计了!”一名党项将领惶恐的大叫道:“刚刚咱们对付的都是唐军的替死鬼,这才是唐军的精锐!” 细封步赖此时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只见定远军的枪骑兵就像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在这台完美的杀戮机器面前,无论多么勇猛的党项勇士,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如墙推进的骑兵墙战术,让游牧骑兵自身的武勇消失丧失发挥的空间,越是勇猛,死得越快。随着一层一层的党项骑兵死在阵前,定远军的冲锋速度越来越快。原本无所畏惧的党项勇士,此时脸上出现了久违的恐惧神色。 细封步赖暗叹一声,只好下令撤退。 就在罗士信正准备追击的时候,拓跋侑却率领所部骑兵不顾一切的拦腰撞向定远军,发动自杀式进攻,干扰罗士信所部的追击。 眼见细封步赖所部越退越远,陈应下令围歼拓跋侑所部党项骑兵。在这个时候,看到细封步赖脱离了危险,拓跋侑也下令突围,尽管在定远军与灵武军夹击之下,拓跋侑麾下损失惨重,但是却有一千五六百骑突围而去。 细封步赖在丰州城之东南三十里余的青冢安营扎寨。青冢即王昭君墓。 细封步赖回营清点伤亡,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伤亡,顿时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他的万余清骑,第二重两千余返回了不到八百骑,第一重拓跋侑部情况下好点,一千五百余骑,然而第三重原来是压着郁孤尼打,伤亡最少,可是经过跟罗士信的定远军交手,仅仅一个回合,一个千队全军覆没,另外一个折损三百余骑。加上与陈劲勇、郁孤尼所部交战,损失约八百余骑,全军伤亡共五千三百余骑,居然过半了。 细封步赖郁闷的吐血,拓跋侑道:“这伙唐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陈应其实比细封步赖更加郁闷,虽然定远军没有什么伤亡,然而郁孤尼所部五个折冲府,残了两对半,加上阿史那思摩与陈劲勇所部的伤亡,灵武军伤亡过万,其中阵亡超过五千人马。虽然细封步赖损失五千三百余骑,事实上相当一部分都是受伤,阵亡不过两千余,还有三千余伤兵被灵武军俘虏。 陈应看到这个战损,气得非常想拿这些俘虏的党项俘虏杀之泄愤。 许敬宗上前道:“总管,大局为重。淡化败绩,奖励有功,这样才能振作士气啊。总管不必为这一小挫而烦忧。” 陈应恍然大悟,不仅没有责怪郁孤尼作战不力,反而下令杀羊赐酒,以上好的奖励所有参战士兵,特别是灵武左军第五、第六折冲府,以及灵武右军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这五府折冲府除了酒食,每人额外奖励羊两只,阵亡将士抚恤羊十只,马一匹。 陈应在丰州城外举行声势浩大的篝火晚会,那些突厥美女们在篝火前载歌载舞,喝得醉醺醺的灵武军将士齐呼“大将军威武,大将军万胜!” 一万余名将士齐声高呼,声音顺着风传过十数里,当党项骑兵斥候将唐军大营的举动汇报给细封步赖,拓跋侑道:“这个陈应小儿真是狡猾得很哪!竟然让人带了一支偏师挡我正面,却让真正的精锐……” 不等拓跋侑说完,细封步赖却连连摇头道:“不,挡住我的,也是,劲旅!” 陈应尽管两世为人,经过挫折,心中仍旧留下了很深的芥蒂。随着全军将士放声狂欢,陈应也不由得多喝了几杯。不过陈应却知道此时是临战之际,他也未敢多喝,恐怕酒后误事。带着些许酒意,陈应不忘巡视大营。 此时,陈应其实也在营中设了一个局。假意命灵武军将士与丰州左近的百姓尽情的狂欢,给细封步赖一种得意忘形的假象,暗中他则命定远军第六折冲府六个团一千八百余名将士暗中全副甲胄,如果细封步赖敢趁机偷营,肯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临近中军帅帐是一顶小帐,平时则是许敬宗在此歇息。就在陈应路过这顶小帐的时候,帐内一个倩影临桌背灯而坐。看婀娜如春柳的身姿是许敬宗的族妹许二娘,穿的也是她经常穿的绿萝襦衫。 白天战事不利,烦恼太多,如今陈应略有酒意,这时候看不到许二娘自在小帐没有丫鬟陪同,悄悄走过去,先吹灭烛台,将佳人扳过身来,双手直奔丰腴肉臀而去,想吓她一吓。如此既能抱佳人满怀,手里又是满把丰满弹翘的肉臀,触感妩媚动人。 怀中佳人的身子僵直了那么一会儿,似乎给吓住了,任陈应的双手在身下轻薄,身子像抽骨似的瘫在陈应的怀里,嘴里却幽叹的轻语:“郎君,是我。” 顿时,陈应如同五雷轰顶。 “是你!”陈应听到怀中佳人的声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听得出这是李道贞的声音,陈应顿时吓了一跳。任凭陈应想破脑袋,他也没有想到这怀中的佳人居然会是女暴龙李道贞,如今听到李道贞的声音,陈应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李道贞一手陌刀,寒光闪闪。 陈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李道贞只身来此,让陈应措手不及误中副车,只是他的手已经捞起襦裙伸进裤子里摸到嫩滑的臀肉了,吓了一跳想抽回手来然而手是从紧系的腰带挤进去,陡然想抽回来,手腕给腰带勒在那里抽不出来,李道贞吃痛的轻呼了一声。 陈应瞬间吓得不知所措,他的大手,甚至不知道应放在哪里。 陈应迟疑了片刻,打破沉默:“怎么是你?” 李道贞答非所问的道:“陈郎,大事不妙,你且收拾一下,赶紧跑吧!” 陈应诧异的道:“跑?跑什么?” 李道贞粗重的喘息道:“陛下下旨,以将军贻误军机之罪,要斩郎君于军前!”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这话,陈应异常难以理解的道:“陛下为何要杀我?” “奴也不知!”李道贞道:“日前,奴无意撞见天使(既天子之使,不是长着翅膀的鸟人)与家兄密谈,似乎说是要缉拿郎君,趁着天使未至,郎君速速逃命去吧!” 第二十四章平唐可汗 陈应此刻心乱如麻,强自镇静的道:“容我再想想!” 陈应摸黑寻到火镰子。反复打,都没有将火打出来。李道贞见状,不由得从陈应手夺过火镰子,轻轻打火将烛台重新点亮。 随着烛台的点亮,在烛火的照耀下,陈应看着李道贞满面羞红地整理着给陈应弄乱的裙衫,特别是李道贞此时露出一副小女儿神情,更是格外的动人。此时场面甚是尴尬,陈应本想与许二娘欢好一番,却没有想到摸到了李道贞。陈应假装思索,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李道贞以及李道贞的陌刀。许久,陈应并没有发现李道贞的陌刀,也没有见她暴起发难,陈应这才安心不少。 李道贞脸皮子究竟还是嫩,低头头,眼睛不知道落到哪里。李道贞此时的心,如同小鹿一般嘭嘭乱跳,自己的胸都给这混蛋拿手摸过,半边身子还酸酸麻麻的。如果是别的男人摸她,李道贞肯定会让他生死两难,可是陈应却是她将来的夫君。对于自己夫君,做什么,都无可厚非。当然只要成亲之后,还要做那小人书上更加羞人的事情。 李道贞脑子也浮想联翩,甚至好不知羞的想着:“身子给男人摸过的感觉真是叫人难忘,但是这家伙怎么有脸当没事人似的站在这里说话??” 陈应阴差阳错,误中副车,一直将心悬到了嗓子眼。以李道贞的武功,要想弄死他实在太容易了,甚至连陈应呼喊侍卫都来不及。可是见李道贞似乎没有在意,陈应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陈应的大脑里的思路在这个时候,终于慢慢变得清晰,他低着头不敢正视李道贞,小心翼翼的问道:“天使有多少随员?” 陈应想来,自己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特别是现在正在战时,李渊没有理由会在这个时候要杀自己。况且自己这段时间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说出格,张长逊为了哄骗始毕可汗,当初可是连李渊的圣旨都敢伪造。 李道贞此时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惆怅,陈应长相俊美,非常耐看。当初自己误会陈应暗杀自己兄长李道宗,自己也想杀掉陈应为李道宗报仇。可是当她看到陈应本人的时候,却又对陈应下不了狠手。如今误会解除,虽然李渊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欲将自己下嫁给陈应。这内心里,对于此事还是非常期待的。可是,现在李渊居然要杀陈应,却让李道贞心中非常纠结,自己这婚事看样子又黄了。 当陈应连续问了她三遍,李道贞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六七个人!” “六七个人?”陈应闻言心中一松,反问道:“六七个人就想杀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说完这话,陈应就有点后悔了。这岂不是向李道贞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陈应两世为人,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在前世的时候,他看到岳飞冤死风波亭,内心中总有说不尽的遗憾。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非常简单,哪怕阎王爷想让自己死,自己也绝对会拼上一把。 …… 直到四更天的时候,陈应好不容易合上了眼睛。李渊要杀自己的消息,对于陈应来说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幸好,此地距离长安超过三千里,李渊长鞭莫及。” 看到陈应既没有收拾行囊,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李道贞不由得大急,她忍不住的冲到了陈应下榻的帐篷内,督促陈应赶紧离开丰州逃命。李道贞进入大帐后发现陈应正在呼呼酣睡,李道贞既是摇头,又是无奈。 然而这时,李道贞突然发现靠近帐篷窗口的位置,出现一道黑影。李道贞伸手摸向腰间,由于陌刀太过沉重,长途跋涉,非常耗费马力,李道贞便没有携带她最趁手的陌刀。此时她手中出现有一柄障刀。 所谓的障刀,就是障身御敌之刀。刀宽不过二指,刀长不过一尺两寸(约合二十八点五公分)一刀在手,缓缓出鞘,李道贞暴喝道:“谁?” 黑影尚没有答话,陈应却被李道贞惊醒了。陈应睁开眼睛,却见李道贞与一名黑影在帐篷内斗在一起。 二人都是以快打快,就连陈应也看不清楚。然而让陈应惊诧莫名的是,以李道贞那么高强的身手,居然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叮叮铛铛”刀剑相交,金鸣声刺耳,火星四射。 陈应悄悄翻身,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横刀。手中有刀,心中不慌。这个时候,陈应大喝:“有刺客!” 不一会儿,众侍卫手持火把将中军帐篷,团团围住。在火把的照耀下,陈应发现正在打斗的二人,他都认识,一人是李道贞,另外一人正是平阳公主的侍女何月儿。 “住手!”陈应暴喝道。 然而,二女已经打出了真火,对于陈应的话却充耳不闻。 正在赶来的罗士信却没有陈应那么好的脾气,看到二人居然丝毫不给陈应面子,暴喝一声:“给我躺下!” 罗士信挥枪加入战团,仅仅一招挑飞了李道贞手中的障刀。随即一脚踢在何月儿的小腹上。 “二位姑娘,你们误会了!” 二女几乎异口同声冷哼道:“没有误会!” 李道贞道:“今天没有带我趁手的陌刀,要不然你挡不了我三十回合!” 何月儿嗤笑道:“若非本姑娘赶紧了一天一夜的路,身子乏了,你连摸到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二女丝毫依旧不把陈应放在眼中,罗士信正想挥枪给他们二女一点颜色看看,许敬宗赶紧挡在罗士信面前:“罗将军,你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他们与将军……” 罗士信这才恍然大悟,众侍卫一哄而散。 面对二女,陈应也头大如斗。 陈应和稀泥道:“好了,大家不是外人!” 李道贞脸似寒霜,一脸煞气,伸手一指何月儿道:“她是何人?” 何月儿也不服气的道:“这又是哪位?” 李道贞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道贞是也!” “哦!”何月儿道:“原来是白城县主当面,奴婢平阳公主驾前,尚衣令何月儿拜见白城县主!” 陈应此时才知道何月儿居然还是一个官身,平阳公主府是亲王府建制,尚衣令是正六品上的女官,掌管着平阳公主更衣的官员。虽然职位不高,却非亲信心腹不能充任。 一听是平阳公主驾前尚衣令,李道贞淡淡的道:“本君大人不计小人过!” 何月儿道:“陈大将军,公主让我告知,稍安勿躁!” 语罢,何月儿不理会李道贞,径直长扬而去。 陈应思来想去,李秀宁应该不会合着李渊欺瞒自己,就算真是欺瞒自己,光凭五六个天使,也休想取下自己的首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浑河河畔,东突厥汗国处罗可汗王帐正在缓缓南行,离开了驻地。处罗可汗接到可敦义成公主的消息,邀他前往定襄。 原本处罗可汗俟利弗设还不想去定襄,可是得到最新消息。细封步赖首战失利,虽然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遇到陈应就是惨败,不过总算迟滞了陈应犀利的攻势。俟利弗设还在担心,这万一陈应不顾一切的率军攻向浑河,在浑河附近无遮无拦,万一不敌,肯定损失惨重。 而定襄城虽然不比洛阳、长安高大坚固,不过作为边镇的定襄,城墙也高过三丈六尺,陈应要想攻破定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处罗可汗命人拔营出发,向定襄移动。这边俟利弗设的前锋大军步鹿根部刚刚走了不过三五十里,俟利弗设就便得到了叶护阿史那莫何使者的求见。 在一辆宽大的高车上,俟利弗设招见了刚刚从长安返回的阿史那莫何的使者伊地米驼匐。 “您忠诚的仆人伊地米驼匐,拜见我英明神勇的处罗可汗!” 俟利弗设道:“你怎么从长安回来了?是不是莫何叶护出使唐国有了新进展!” “可汗英明!”伊地米驼匐笑道:“自定杨可汗(既刘武周)攻陷唐地晋州、汾州,兵威大盛,关中巨震。特别是定杨可汗的妹婿西南大行台宋金刚(宋金刚原本有妻,投降刘武周之后,休妻续娶刘武周之妹为妻)攻伐浍州,唐国李渊老儿,最终同意了莫何叶护的意见,欲用人头换取定杨可汗退兵!” 俟利弗设大笑道:“好,好,若那李渊老儿把陈应的人头送来,本可汗便命刘武周让出晋阳……” 伊地米驼匐却摇摇头道:“莫何叶护的意见是,让处罗可汗暂时放下私人喜恶……” 不等伊地米驼匐说完,俟利弗设的脸就冷了下来:“本可汗做什么事,还用他莫何教吗?” 伊地米驼匐赶紧跪在车上,冲着俟利弗设连连磕头,连称不敢。“可汗,若是那陈应知道,他对李渊老儿忠心耿耿,李渊老儿却欲拿他的人头,平息我们突厥汗国的怒火,他会怎么做?” 俟利弗设道:“陈应小儿肯定不会束手待毙,让他们打,反正怎么打,都是狗咬狗,一嘴毛!你现在拿本可汗的金箭赶紧去细封步赖军中,告诉细封步赖,若是可以说降陈应小儿,本可汗封他为平唐可汗。” 伊地米驼匐从俟利弗设的手中接过金箭,便马不停蹄,朝着丰州方向赶去。 ps:求支持,如今五十多万字了,可以开始宰了! 第二十五章把自己煮了作干粮 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数十名持刀扈从,拱卫着一辆奢侈的马车。马车的玲珑雕壁上,隐隐约约显现篆书浮雕“李”字。官道上马车颠簸,牵动了李道宗尚没有完全复原的伤口,疼得李道宗眉头皱起。 “略阳公这是何苦来哉!”一名年轻绿袍官员头戴软脚幞头,望着李道宗那略显苍白的脸道:“您这新伤未愈,这千里颠簸,这万一崩裂了伤口该如何是好?” 要说这名绿袍官员名叫褚遂良,出身名门贵族。他的父亲褚亮是一位非常著名的人物,当时正任散骑常侍一职,与虞世南、欧阳询等人为好朋友。他的父亲褚亮仕隋为东宫学士。因为与杨玄感有旧,被贬为西海郡司户参军。薛举在兰州称帝,褚亮被任命为黄门侍郎,褚遂良则做了薛举的通事舍人,掌管诏命及呈奏案章。 不过去年的浅水原之战,李世民先败后胜,大败薛仁果,灭亡了西秦薛氏。而褚遂良则随其父褚亮投靠李世民。褚亮为秦王府铠曹参军,而褚遂良则被委任为秘书省校书郎。未来大唐丞相褚遂良此时只是一个正九品上的小官。 李道宗微微一笑道:“哪里能事事都由着自己,这次陛下所谋不小,而……”说到里,李道宗赶紧闭上了嘴吧。 李唐皇室也不是铁板一块,自己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实缺,偏偏遇到了外方的机会,虽然只是充任灵武观军容使,但是总算有机会为朝廷效力。可是这个机会,还有人眼热。永安王李孝基故意向李渊禀告,要命他的废物弟弟李孝广为灵州观军使。谁人不知李孝广与陈应有仇,若是让李孝广监军灵武军与定远军,以李孝广的能耐,绝对会把陈应逼反。 此时,李孝基故意逼李道宗站出来,哪怕李道宗旧伤未愈,也不能不咬牙坚持。还有一点他没说,以心高气傲的褚遂良,未必能办好这个差事。 马车缓缓前事,李道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褚遂良无奈之下,抬头漫无目的的望着车外的风景。 …… 褚遂良远远的看到了丰州城外的灵武军大营,整座大营背造乌加河临河而建,尽管只是临时战营,却扎得异常严谨。整座大营由六十四座小营组成。 褚遂良惊讶的道:“略阳公,你看这大营应该按九宫八卦阵扎的吧?” 李道宗睁开眼睛,缓缓地点点头道:“不错!” 八卦阵学名为九宫八卦阵,是一种古代的汉族军事阵法,相传为诸葛亮发明。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中国古代的阵法,都是采取借助有利地形,通过团体配合,采取田忌赛马的原理,以局部优势兵力,快速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从而达到歼敌取胜的战略目的。 褚遂良道:“如此辣的行军布阵,若不是事先行知陈大将军才弱冠之年,恐怕难以置信。” 事实上,褚遂良还真猜错了。陈应压根就不懂九宫八卦阵,这是刘统捣鼓出来的东西。在得到李渊欲杀自己之后,陈应当既就开始准备亮亮肌肉。 事实上当李道宗与褚遂良刚刚离开灵州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陈应监视着。 褚遂良看到丰州到了,下令朝着灵州军大营走去。 当李道宗的马车距离灵州军大营还有里许距离,就被官道上摆着的拒马拉住了。哪怕褚遂良亮明了身份,守着拒马的灵州军士兵趾高气昂的道:“等着!” 时间不长,士兵返回道:“大将军有命,唱名而入!” 听到这话,李道宗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不懂唱名而入是什么,而正是因为懂得,这才皱起了眉。所谓唱名而入,并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而是一整套的仪式。多见于两军交战,一方乞降。使者入营,方用唱名而入这套仪式。每走一步,就要报上自己的名号和官职,声名自己的来由。 这是非常侮辱人的一种办法。即使不是两军对阵,用唱名而入,也是犯了错的军官或士兵,用唱名入营,可以理解为全军通报批评。可是李道宗却感觉非常不解。按说褚遂良代表李渊,代表朝廷,而自己也是灵州军观军使?既未得罪陈应,更没有触犯军法,陈应这么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道宗还没有反应,褚遂良却勃然大怒,出身名门贵族的他,何时受过这种气,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应未免太托大了。 “好一个跋扈的陈大将军!”褚遂良的愤愤的道:“待我回京,定参他一本!” “没用!”李道宗淡淡的道:“不用白费力气了!” 褚遂良道:“怎么会没用?目无尊卑,罔顾国法,嚣张跋扈,如此武臣,难道不能弹劾?” 李道宗不以为然的道:“嚣张跋扈为谁雄,拿嚣张跋扈这个罪名去弹劾武臣,自取其辱而已。 褚遂良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就要受此折辱?” 李道宗道:“当年汉文帝还被挡在细柳营营外呢,咱们的这武功侯可是在学周亚夫!” 褚遂良道:“周亚夫可没有什么下场!” 李道宗狠狠瞪了一眼褚遂良,褚遂良脑袋一缩。 李道宗缓缓走下马车,悠悠长叹:“略阳郡公、灵州军观军容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请见大将军!” 褚遂良见李道宗都放下了身架,他也不再坚持,朗声说道:“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 …… 青冢突厥军大营,惨重的伤亡让党项军军队的士气低迷。伤兵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呻吟声加杂着唉声叹息的声音传入细封步赖的耳朵中,这让细封步赖的脸阴沉得快要拧了出水来。 由于细封步赖所部着急赶路,后勤辎重补给根本就没有跟上来。此时军中都虽然不至于绝粮,可是却只有二两肉干吊着命,这二两肉干连给党项勇士塞牙缝都不够,更别提怎么去大吃大喝了。伤兵满营,严重缺乏食物和草料,这让细封步赖所部已经无力再进攻了。也唯独后方的辎重运上来,大吃大喝一顿之后,才能让党项勇士,暂时忘却心中的苦闷和烦恼。 阴沉着脸的细封步赖咬牙切齿地咆哮道:“告诉野利秃发,他就是把自己煮了制作肉干,也要给我筹集到足够的粮秣和草料……” “卑下遵命!” ps:月票够一百加一更,估计今天晚上不需要! 第二十六章不堪入目 事实上还没有等细封步赖的命令传达给野利秃发,野利突发押送的辎重率先抵达了青冢,尽管只有少得可怜的三百只羊不到二百袋粮食。最关键的是,随着这批辎重,还有一千余升马奶酒。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马奶酒可是一个好东西,既可以解酒瘾,关键时候还扛饿。细封步赖当既下令犒赏全军。 一千余升马奶酒,每一名士兵发四两,每一匹战马发二十斤粮,还有羊肉可劲吃。随着马奶酒发到每一位党项勇士手中,而三百余只羊一个没剩,全部宰光。 党项人都是杀猪宰牛好的手,将羊皮一扒,内脏一掏,甚至不用洗,直接串上木棍,架在火上烧烤起来。不一会儿,整个青冢突厥军大营都弥漫着诱人口水的香气。吃着大块的烤羊肉,喝着马奶酒,正如细封步赖所料,原本低迷的党项军将士士气突然暴涨起来。 细封步赖的中军大帐中,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拓跋侑等将领围坐在篝火前,此时细封步赖吃得满嘴流油。 拓拔侑望着野利秃发打趣道:“特勒已经急眼了,已经下令,你野利家的要是弄不来粮食,你把你煮了当肉干!” 野利秃发心有余悸的道:“咱们党项人穷,根本支应不起万人大军消耗,我也着急上火,就带人把阿史德颉利发的羊给抢了,这老小子别看兵没剩几个,可还真富得流油……” 拓跋侑膛目结舌的道:“什么?你抢了阿史德颉利发的羊?” “昂!抢了啊,抢了五万多只羊,还有七千余匹马,怎么了?”野利秃发不以为然的道:“抢他怎么了?抢他是看得起他,这老小子还想反抗,我一鞭子就……” 不等野利秃发说完,拓跋侑指着野利秃发道:“你闯了大祸了……” “抢了就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细封步赖道:“敢逼急了老子,老子就投大唐!” 一听这话,拓跋侑知道陈应在乌加河一战,把细封步赖打出心里阴影了。 事实上,党项无信无义,朝秦暮楚已经是常态了。经过乌加河一战,名义上细封步赖胜了,可是他的嫡系部队折损近半,实力大损。现在细封步赖也知道陈应已经是一个硬骨,要想啃下陈应这块硬骨头,他还缺一个好牙口。从内心里来讲,他已经不想打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道:“禀告特勒,伊地米驼匐来了!” “什么?”细封步赖心中一惊,他还以为是野利秃发因为抢了阿史德颉利发的羊,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派出伊地米驼匐来找他的麻烦。 “这老小子还敢来!”野利秃发拔出弯刀,就要冲出帐外。 细封步赖虎目一瞪,“给我坐下!”细封步赖转身望着亲卫道:“他带了多少人?有没有附离军?” “有五六十人!”亲卫摇摇头道:“没有看到附离军!” 听到这话,细封步赖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处罗可汗想要问罪,绝不会派出几十人,至少要派出上千附离军,整个突厥能被细封步赖忌惮的,还只有处罗可汗控制的三万附离军。事实上细封步赖却不知道,如今的突厥附离军,早已腐败不堪一战,只是样子好看一点而已。否则九年之后颉利可汗麾下十数万军队,还抵挡不住李靖三千唐军,正是因为如此。细封步赖淡淡道:“请他进来!” 伊地米驼匐进入大帐,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床上,冲细封步赖道:“特勒,命令你的人,暂时不要进攻!” 细封步赖其实更不想打,然而他却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道:“可是,可汗的命令!” 伊地米驼匐亮起手中的金箭道:“可汗金箭传令,你部必须归我指挥!” 细封步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遵命!” 看着细封步赖一脸不情愿,不知底细的伊地米驼匐还以为细封步赖想独吞打败陈应的功劳,于是解决道:“如今,唐使即将进入丰州城,唐主李渊要拿陈应小儿的人头!” 细封步赖道:“伊地米驼匐,你想得太好了,陈应岂会束手待毙?” 伊地米驼匐冷冷的笑道:“不能束手待毙最好,反抗唐主的命令,视为谋逆,天下之大,也再无陈应小儿的容身之地,除了投降咱们突厥,他还有什么出路?” …… 长安实际寺,实际寺的山门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而缓缓关闭,一名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高僧一脸歉意的向山门下熙熙攘攘的众香客道:“鄙寺客房已满,恕不能接待诸位,诸位信徒可择日再来……” 大和尚的托词,有人信,有人肯定嗤之以鼻。 事实上实际寺只要招待贵客,为了保护贵客不被打扰,通常情况下都会清空寺内逗留的普通香客,这几乎已经惯例。 悠扬的钟声,缓缓响起。 随着钟声的节奏,掌寺方丈、知事、知客僧引领着贵客进入佛堂大雄宝殿。这个贵族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秦王李世民与秦王妃长孙无垢。 秦王妃长孙无垢一脸虔诚的朝着佛像叩拜,而掌寺方丈、知事、知客僧以及一群小沙弥,则识趣的离开。等到众人离开李世民就拿着佛前三四个蒲团,拼在一起疲沓沓的躺在蒲团上,一脸不耐烦。 眼睛的余光,望着李世民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长孙无垢埋怨道:“二哥,来得来了,好歹拜一拜也好!” 李世民望着庄严的菩萨像道:“拜他又能如何?不过是一樽泥菩萨而已,和我一样,自身难保!” 长孙无垢俏眉微微一蹙,不解的道:“二哥有烦心事?” 李世民点点头:“丰州,将不复所有!” 长孙无垢起身,走到李世民身后,伸手纤纤十指,为李世民轻轻揉揉肩道:“二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李世民沮丧的道:“我就是想谋,又能做得了什么?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忠臣枉死?” 长孙无垢道:“陈将军的事情,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没有办法!”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大哥为了劝父皇回心转意,连上十二道奏疏,其中五道奏疏用血写的,洋洋洒洒长达万言,没有几碗血根本不够,可父皇,他……” 长孙无垢叹了口气道:“那陈将军家眷,二哥总得设法保全一下。” 李世民摇摇头道:“自幼他父母双亡,如今又孑然一身,家中只有几个婢女和老仆……。” 李世民突然眼珠一转,笑吟吟道:“左右此处没有外人,正好小憩片刻,佛祖慈悲,想必是不会怪罪的! 长孙无垢捏肩的手一僵,嗔道:“二哥……二哥” 长孙无垢根本不用看,也知道李世民的手已经摸向她的臀部。长孙无垢经十月怀胎,久不经人事,身体旷伐时久,身子变得异常敏感,在李世民上下齐手之下,长孙无垢很快就沦陷了,瘫倒在李世民怀里。 如果菩萨有灵,看到李世民与长孙无垢不堪入目的激情表现,估计会气得跳起来。 第二十七章束手就擒 李道宗虽然与褚遂良二人唱名而入灵州军大营,面对灵州军将士的指指点点,李道宗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其实还有非常不满,泥土还有三分性,何况还是一个人? “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褚遂良却把肺都要气炸了,这几个字几乎都是咬着牙齿吼出来的。 很快他就吼不出来了,自营门拒马前到中军大营的距离足足有三千步,唱名就是三步一顿,五步一停,也就是说每走五步,就要把自己人姓名官职唱说一遍。二人几乎都需要唱出五六百遍。 有道是,没有对比就伤害。 慢慢的褚遂良的心态,刹那间就平衡了。 “略阳郡公、灵武军、定远军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请见大将军!”李道宗每唱名一次,足足需要唱出二十六个字,也就是从拒马前到中军大帐,他需要连续不停的说一万五千多字。 事实上,李道宗说了不足三百遍的时候,嗓子已经开始冒烟了。 “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而褚遂良却只有十九个字,同样的唱名次数,足足比李道宗少了两千余字。 李道宗已经记不清这一句话他喊了多少次,他的喉咙里已经快要冒出火了。 褚遂良也没有好到哪里处,他嘴里喊着,脸上感觉火拉拉的。心里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今日之辱,他日必报。” 突然,褚遂良道:“忍不住了!” 看出褚遂良心中的怨恨,李道宗低声对他道:“忍不住也要忍着。”说着李道宗朝褚遂良使一个眼色,褚遂良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刚刚开始因为寨墙的遮挡,褚遂良还没有看清楚。此时灵州军军营寨墙内侧,有一道莫约一丈八尺余宽的壕沟,这种内壕沟距离寨墙不过八尺,是防止敌人偷袭的时候,只要是敌人攻破这种寨墙,因为壕沟的阻挡,一会半会也冲不进大营。 然而此时壕沟前却堆满密密麻麻的尸体,而且全是无头的尸体。 这个时候,褚遂良这才回想起关于陈应的传闻,陈应喜欢以首级垒京观夸功。这些无头的尸体的首级,肯定被陈应拿去垒京观了。 褚遂良的猜测不错,灵州军中军大帐前的巨大空地上,此时堆三个人头京观,不过这些首级全部用生石灰腌制了,不过每一颗头颅都露出惶恐,骇然狰狞的神情。 陈应原本也想直接用鲜血淋漓的首级垒成京观,然而此时天气炎热,唯恐滋生瘟疫,只要用生石灰先腌制首级,再垒成京观。 不过,这样以来,威慑效果却差了不止一筹。 褚遂良虽然出身名门,但是一直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哪里见过这等场景,顿时吓得手脚发软,声音都开始失真了。 原本褚遂良对陈应要求他们唱名而入还非常愤怒,然而此时看到这座巨大的京观,他心中的愤怒之火,慢慢的熄灭了,他心中只剩下恐惧和后怕。 中军大营,众灵州武将领和陈应一样,冷着眼打量着李道宗和褚遂良。 看着兄长被如此折辱,李道贞凶巴巴的望着陈应道:“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欺负人?”陈应眉头皱起,暗暗压抑心中的怒火:“这就是你们李家的道理吗?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你应该清楚吧?无罪而杀我,还不允许我发发牢骚?” 听到这话,李道贞纠结起来,好半天,她低声道:“家兄也是奉命行事,你莫要杀他!” 陈应道:“我不杀他,他便杀我?反正要死的是我,而不是他。” 李道贞此时也是非常为难,有道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一边是未来夫君,一边是长兄如父。好半天李道贞纠结的道:“他敢杀他,我不放过他……” 该来的总会来,三千步虽然不近,李道宗与褚遂良依旧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走完了。而此时褚遂良的脸已经被吓得成了土色,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和不满。 李道宗缓缓进入大帐,不亢不卑的道:“略阳郡公、灵武军、定远军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参见大将军。” 陈应的眉毛一扬,目光如电,盯住了愣在当场的褚遂良,陈应缓缓起身,来到褚遂良面前,淡淡的道:“听说你要杀我?” 虽然陈应的语气非常轻淡,但是身上却散发出浓浓的杀气,而且大帐内的郁孤尼也好,罗士信也罢,哪一个不是沙场悍将,他们身上的杀气之重,就算是百战精兵都抵抗不住,更何况是褚遂良? 众人将所有的杀气施向褚遂良,褚遂良脸色就得煞白,一句话也说不成调:“我……我……我……” 李道宗赶紧道:“陈大将军这是误会了,你且我一言!” “哦!”陈应望着李道宗,淡淡的笑道:“这有什么误会?” 李道宗难以启齿的道:“还请陈应大将军挥退左右!” 陈应道:“此间皆陈应手足,事无可避其言!” 李道宗道:“还请将军附耳过来!” 陈应这倒没有拒绝,附耳在李道宗嘴前。李道宗轻声低语起来。 听到这里,陈应完全明白了。 李渊其实也不相信阿史那莫何和东突厥汗国会不会信守承诺。他一边明面上答应阿史那莫何,从而麻痹阿史那莫何。与此同时,他暗中却命秦王府最精锐的玄甲骑兵在段志玄和侯君集的率领,赶赴河东,准备武力夺回河东。 在此李渊需要陈应配合演一处戏,假装自刎,让褚遂良带着陈应的首级返回长安,交给阿史那莫何复命。 陈应皱起眉头道:“有这个必要吗?” 李道宗道:“有,很有。” “如此也可。” 陈应随即在灵州军中军大帐前摆起了香案,当着万余灵州军将士的面,任由褚遂良宣读李渊的圣旨。 褚遂良展开明黄的卷轴,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道:“大唐皇帝制曰,大将军、武功县侯,灵州兵马总管、定远军都总管、灵武军都总管陈应……观望养寇,不复寸土,买官鬻官,私受贿赂……” 一听这话,灵州军将士顿时就炸了,当时罗士信就勃然大怒道:“贼你娘的,放屁……” 许敬宗不明真相,一听李渊要收拾陈应,顿时神色黯然。 刘统脸上阴晴不定。 陈劲勇却陡然跳出来:“我杀了你……” 褚遂良一看陈劲勇如疯虎一般直扑而来,一边仓皇而逃,一边惊道:“监门卫速速保护本官!” 灵州军中军大营前一阵大乱。 陈应喝斥道:“你们什么,想造反吗?” 众将士闻言,停止在当场。 褚遂良色厉内荏的道:“陈应,想负隅顽抗吗?还不束手就擒?” 第二十八章人生自古谁无死 午后的阳光照在陈应的身上,看起来陈应显得倍感庄严,好似神佛降世一般。 陈应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褚遂良身旁。霎时之间,两人四目交投,褚遂良只觉眼前的男子不能逼视,饶是他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此时心中也只怦怦直跳,霎时只得转过头去,不敢多看。 陈应悠悠长叹一声:“君叫臣死,死不得不死。若陈应一命,可换河东,百万生灵,陈应何惜此头!” 陈应慢慢伸手出来,摸向自己的腰间横刀。刹那间想起,自己的这柄横刀可是战刀,锋利异常,只要稍不注意,定会血溅当场。陈应冲李道宗眨眨眼,李道宗会意。 李道宗阴气怪气的道:“君叫臣死,死不得不死。陈大将军,你这是何意,是在指责陛下是非不分,奸邪不辩吗?” 陈应道:“陈应不敢!” 李道宗横在陈应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见李道宗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血红色软糯糯的东西,递到陈应手中。陈应伸手接过,一股羊膻味扑鼻而来。陈应心中暗道:“你们用羊尿泡当血浆包,我也忍了,好歹将这股子羊膻味洗掉啊!” 陈应趁人不注意,偷偷塞入自己怀中。 李道宗与陈应二人的猫腻,别人还看不明白。然而却许敬宗看到眼里,许敬宗露出了枉然大悟的神色。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衣角有人拉扯,许敬宗扭头一看,居然是刘统。 果然,聪明的人不止许敬宗一个。刘统连也看出其中的猫腻了。 “不敢,你说这话是何意?是非曲直,自有朝廷诸公明断!”李道宗冲着长安的方向拱拱手,神情严肃的道:“当今天子英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歹人。你有何冤屈,陛下自会给你主持公道!” 如果不是要在这些将士面前演戏,陈应估计就要被恶心得吐了。不过他不得不按照李道宗的剧本演下去。陈应一脸郑重的道:“君何以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闻知命。”说着,陈应把伸手向褚遂良。 通过李道宗已经向陈应暗示过了,褚遂良何用的佩剑,暗藏机关,仅仅刃长一寸,堪堪刺破血囊,余者全部缩入剑柄之中。 看着陈应将手伸向他,褚遂良这时却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陈应身上杀气腾腾,让他感觉全身酸软,颤声道:“你……你要做什麽?”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必当五鼎烹。”陈应仿佛如同风萧萧兮易水寒,语气带着没有人类的情感:“此间没有五鼎,陈某欲求五鼎烹的夙愿也未可达成。听到褚校书的佩剑乃天子所赐,陈某但求一剑,以天子之剑亡!” 罗士信道:“大将军不可,李家官,咱们不当了,不当了……咱们兄弟就算是上山为盗,下海为寇,也总好过受这等鸟气!” 郁孤尼道:“对,罗将军说得对,主人不要理会这几个贼厮鸟!”郁孤尼的眼睛刻意的往褚遂良身上望了两眼,那神态再是明显不过,杀了褚遂良誓师祭旗,反他娘的。 陈劲勇虽然没有说话,却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只等陈应一声令下,他就上去把褚遂良撕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时褚遂良早已变成了筛子。褚遂良露出一个比苦还要难看的笑容道:“陈大将军,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陛下只是召将军回去询问,是非曲直,将军跟陛下说明就是……” “哎……”陈应悠悠一叹,望着众将士道:“这都是天意,诸位兄弟,你们好好活着!” 陈应从褚遂良手中夺过宝剑,呛啷一声,陈应抽出宝剑,看着剑身冰雪的纹路,陈应赞叹:“剑是好剑,只是可惜!” 说着陈应扔下剑鞘,朗声唱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青。” 语毕,陈应双手反握宝剑,对准自己的胸口。当然陈应也没有完全放心李道宗,他反正身上穿着铠甲,对于刀剑的刺有一定的防御力,陈应作为陡然用力的样子,剑刺在胸口上的时候,陈应便双手握紧剑柄。 果然,如李道宗所说,这柄宝剑暗藏机关,可以向内收缩。 “噗嗤……”一朵鲜红的血花在陈应胸前绽放。 郁孤尼眼泪横流:“主人,你怎么弃郁孤尼而去,主人,你怎么弃郁孤尼而去。” 罗士信是心肠硬似冷铁的人物,看此情形,让他想起三年前的风雪夜,眼前这一出跟三年前的风雪夜有何区别?这一幕幕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张须陀就是兵败,不甘心被李密羞辱,自刎而死。 罗士信钢牙欲碎,振臂大吼道:“定远军何在!” “在!” “给我拿下,一个也不能放过!” …… 青冢突厥军大营深夜,细封步赖正在帐内酣睡,细封步赖的鼾声如雷,距离老远依旧清晰可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拓跋侑径直冲向后帐,不顾一切的将细封步赖推醒。 细封步赖的起床气非常大,眼睛赤红的道:“怎么?” 拓跋侑道:“斥候汇报,陈应小儿死了。” “什么?”细封步赖的睡意瞬间消失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立既升帐,召集所有督帅以上将领议事!” 呜咽的牛角号响起来,响彻整个天际。那些正在睡梦中的突厥、党项将领们骂骂咧咧的起床,手忙脚乱的披甲带刀,大步朝着中军帐方向跑去,甲叶子撞击声哗啦啦响成了一片。 中军帐内,细封步赖早已一身戎装,精神奕奕的坐在帅案后,听着拓跋侑的禀报:“……唐军大营里哭声震天,吹的也是举哀的号角,斥候靠得很近,听得十分明白……” 细封步赖打断了拓跋侑:“唐军的中军乱了没有? 拓跋侑笑道:“最乱的就是中军,有人在大声喝骂,约束建制,根本不管用,陈应小儿的大纛已经降下,看不见任何人的旗号,连寨墙上的巡卒都看不到了,斥候都贴到了寨门跟前,也不见有人理会……” 细封步赖仰起头,闭目沉思着。 众党项将领纷纷叫嚷道:“特勒,当断则断,出兵吧!” 伊地米驼匐一脸忿忿的道:“怎么就死了呢,不是说好了……” 不等伊地米驼匐说完,细封步赖却猛地睁开了眼睛,暴喝道:“众将听令” 众将领挥手右手攥紧拳头,重重擂在左胸,大喝道:“末将在!” 细封步赖大喝道:“各自回营,约束部众,不得号令,不许出战!”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叫道:特勒……这可是好机会啊。 细封步来转头看向拓跋侑,一脸得意的道:“想诱本特勒上当,陈应小儿还嫩了点,继续派出斥候,侦查唐军动向,但有讯息,一刻一报,不得有误!” 拓跋侑躬身道:”诺——“ 第二十九章一战而成全功 接连三天,细封步赖的辎重部队陆续到达,前后六波次辎重部队,让青冢突厥党项军的物资变得充裕起来,他们有着喝不完的马奶酒,吃不完的粮食和肉,同时细封步赖也接收了六千余护送辎重人员。 陈应出兵支援灵州时,全军四千八百余人,在拥有大量雪爬犁的情况下,仍需要五六千民夫运送给给养。相较而言,突厥人的军队一直保持着简约的风格。所谓的简约,就是尽量减少后勤人员,少了后勤人员,军队的行军速度就会加快,作战的节奏也会加快,只是,必须要将这个快字发挥到极致,包括用最快的速度来击败敌人。 如果战争进入到相持阶段,缺少后勤补给的军队很快就会露出颓势。细封步赖也将这六千余辎重人员截留五千余人,将部队恢复到了万余规模,虽然人数恢复了,看上去细封步赖又变得兵强马壮。 只是战斗力如何,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伊地米驼匐对于细封步赖的不作为非常不满,哪怕他拿着可汗的金箭,依然无法命令动细封步赖。对于细封步赖的跋扈和嚣张,伊地米驼匐暗暗发誓,将来等阿史那莫何回到定襄,一定会让细封步赖好看。 突厥军队最不擅长僵持,每当僵持就意味着,前线军队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和牛羊,而突厥人的产出有限,物资异常匮乏。如果不是此时,突厥军队在汾州、并州、晋阳等地劫掳回来大量的粮食与物资,恐怕能给细封步赖筹集的物资,更加有限。 “如今陈应已经死了,收降陈应的谋划已经没有办法实现,现在这个时候,特勒应该一鼓作风,拿下三十里外的唐军大营,将陈应小儿训练的这支唐国精兵给消灭,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伊地米驼匐异常愤怒的朝着细封步赖咆哮道:“细步特勒,你还不命令部队进攻?” 细封步赖打了一个哈欠道:“这里轮能到你教我怎么打仗吗?” “我……”伊地米驼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细封步赖走进伊地米驼匐面前,他的脸对准伊地米驼匐,甚至细封步赖嘴里呼出来的恶臭味,几乎将伊地米驼匐快要熏晕了。细封步赖道:“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匐”,而我则是大突厥汗国的特勒。” 就在这时,拓跋侑进入大帐,向细封步赖禀告道:“特勒,唐军大营那边有动静了!” 细封步赖道:“唐军退兵了?” “这倒没有!”拓跋侑神色凝重的道:“唐军大营重新升起陈应小儿的大纛,而且唐军秩序已经缓缓恢复,再无喧哗,骚乱的现象了!” “好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真假莫辨!”细封步赖大笑道:“看来唐军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陈应小儿的副将,就是一个知兵事的能人!” 拓跋侑道:“特勒是说?陈应小儿没事?” “不——恰恰相反!”细封步赖一脸得意的道:“现在正好说明,要么陈应真的死了,或者是伤重不能视事,否则陈应不会如此煞费苦心,唐营重新陈应小儿的大纛,就是想利用陈应小儿平时积攒的些许威名,虚张声势,害怕我们进攻。” 拓跋侑神色凝重的道:“特勒,唐军装备精良,特别是那支枪骑兵,威力极为惊人,我们不应该如此轻敌。” 细封步赖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冷哼一声道:“本特勒之所以每次作战都能全身而退,靠的就是谨慎二字,如何会轻敌?三天之前,惊闻唐营异动,陈应小儿死了我都强自按耐着自己的冲动,坚持不出兵,那是因为本特勒无法判断,陈应小儿是不是真的死了,这到底是不是陈应小儿的诡计?” “那这么说特可以断定!”拓跋侑道:“唐军不是在诱我们出战?” “如果最多三天,唐军若是明攻暗退,这便不是计谋!”细封步赖道:“若是他们明攻暗退,咱们就逐路追击,一战而成全功!” …… 入夜后,雨就绵绵不休,给雨水打湿的旗帜团成一团附在杆头,看不出一丁点的精神来。丰州城灵州军中军大帐内,陈应目光灼灼的凝望窗外苍茫的夜色,除了几点暗弱的灯火外,这死一般寂静的夜色里就再没有半点生机,沉抑的压在心头,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三天之前,陈应与李道宗联手演戏,上演一幕陈应不堪受辱,自刎而亡的悲壮。愤怒的罗士信与众灵州军将士将数十名右监门卫士兵围殴一顿。造成三十九人重伤致残,十三人被活活打死。 就连李道宗与褚遂良也未得幸免,其中最惨的莫过于褚遂良了,他不仅肋骨断了三根,那张原本俊俏而不失英俊的脸,更是惨不忍睹,牙打掉了两颗,眼都肿得睁不开了。最阴损的莫过于许敬宗,明明他已经看出了陈应与李道宗演戏,还死命的朝着褚遂良下体连踹了十几脚,如今三天过去了,褚遂良还不能下床,小便还在能尿出血,也不知道这子孙根还能不能用。 陈应此时心中非常不舒服。当听到李渊要拿自己的人头去平息突厥,欲求突厥退兵的消息时。陈应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皇帝眼中,臣子就是一枚棋。而他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弃子。 事实上,陈应满是恶意的想着,如果不是玄武门之变,大唐未必有机会统一天下,也未必可以开创那么一个强大的大唐。 李渊在历史上杀掉了窦建德、罗艺、杜伏威、王世充、李密这些惜日跟他争夺过江山的人被他弄死了。就连鼎力相助,辅佐到入主关中的刘文静也被李渊弄死了,这样一个生性多疑的皇帝,会做出抛弃自己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原本,陈应还真不想踏入那个是非漩涡。然而此时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抽身而出。 陈应无声的笑了起来,喃喃的道:“看来,我原来做错了!”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发现身前出现一个体态妸娜影子,不用回头,陈应也知道这又是何月儿神出鬼没进来。 此时何月儿蹑手蹑脚正向陈应靠近,陈应突然道:“你倒是属猫的,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第三十章平阳公主有难 “啊!”何月儿反而被陈应吓了一跳,她伸手拍在自己的胸口。她不拍胸部还好,一拍就出了大问题。 炎炎夏夜衣衫也单薄,何月儿全身被雨水淋湿,一层单衣,几乎等于没穿。何月儿本来就体态丰润,圆耸耸的胸几乎要将那身紧身劲装给撑破了,她这么一拍,胸部倒是颤巍巍的晃荡起来。 陈应的目光和他的心,随着那对白兔也晃荡起来。陈应痴痴呆呆的望着何月儿,看着何月儿被火光耀得晶莹剔透的美脸,如星子镶嵌的眼眸散发深邃而迷离的神采,陈应便觉得这张脸美艳不可方物,这眸子异常的迷人,若有若无幽幽的清香似乎要扑鼻而来。 “郎君?”何月儿轻声一呼,发现陈应根本没有反应。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陈应这才看在何处?如果是一般女人,哪怕泼辣如李道贞,恐怕被陈应这么盯着也会感觉脸红发热。 只是何月儿的大脑,显然与汉人不一样,她非常没有露出任何羞涩之色,反而噗嗤一笑:“居然看呆了,我是不是很美?” “哦,”陈应醒过神来,才装正经的问道:“何姑娘这是从哪儿来??” 此时距离上一次会面,不过三天时间。李秀宁如今在苇泽关驻防,差不多两千余里,一来一回,就要四千余里,除非何月儿会飞,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三天时间来回跑四千里。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做到。 何月儿并没有回答陈应的话,而是若无其事的道:“只要郎君答应月儿一件事,月儿今后就是你的人了!” 陈应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升起警觉。不由得脱口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何月儿刚刚开口,似乎是体力不支,摇摇欲坠。身体重心失衡,朝着扑去。陈应赶紧过去,伸手拦腰抱住何月儿,何月儿软绵绵的软瘫在陈应的怀里。 这香玉满怀来的如此措手不及,倒是让陈应有些发愣,他第一个念头是——何月儿这是在做甚么吗?算是色诱自己吗?自己是推开呢?还是不推开呢? 趁人之危,那是禽兽,可是送上门的便宜如果不占,那就是禽兽不如。 是要做禽兽,还是要做禽兽不如?这倒让陈应纠结起来。 何月儿的眼神有些秘密,更何有些涣散。 突然,陈应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陈应自从泾阳县城醒来,就一直在沙场上搏命,对于血腥之气非常敏感。陈应可以非常肯定,他绝对不会弄错。陈应下意识的寻找这股熟悉的味道来源,顿时不由得望向何月儿的胸前。 何月儿张了张嘴,发出如同蚊蚁般的声音:“陈郎君,你要去救救公主,救救公主啊……救救娘子军万余将士!若是郎君肯施以援手——月儿愿给郎君做奴做婢……” 听到何月儿提到李秀宁,陈应心中那熊熊燃烧的邪火,就像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陈应轻声问道:“你且慢慢说,不要说这些疯话,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平阳公主不是在并州吗?怎么会有危险?” 何月儿急促的呼吸,胸脯剧烈的起伏,说话都很艰难。陈应看她胸口稍外侧还有血迹渗出来。 陈应此时也顾不得再避男女之嫌,立即异常粗暴的扯开何月儿胸前的前襟,陈应没有看到肉乎乎的白光,却看到一道变成黑紫色的绷带,看着包扎手法,应该是出自陈怀仁或者李初七、赵远桥之手。 陈应惶急之下,冲帐外吼道:“来人,叫医护官过来!” 灵州武没有女性军医,平时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自然不用顾忌,可是何月儿却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陈应又担心何月儿拒绝郎中给她医治,心想何月儿的伤在女孩子不能给外人见的地方,跟何月儿说道,“郎中救死扶伤,乃行圣贤事,你莫要再避男女之嫌,不能误了救治!” “月儿生死事小,公主殿下与娘子军万将士性命事大,望郎君怜之。月儿若是死了,下辈子还会给郎君为奴为婢……”何月儿有气无力的说道,态度异常拒绝郎中给她医治。 陈应眉头微蹙,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武周与突厥联军气势如虹,河东既将不保!”何月儿喘息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暂时得不到关中的任何支援,形势岌岌可危……” 事实上上次何月儿苇泽关前往灵州向陈应示警的时候,李秀宁的局势就不妙了。苇泽关是太原盆地的西北屏障,但是苇泽关却是不是唯一的关隘。从北方进攻太原盆里,除了可以从苇泽关(既娘子关)通过,其实还可以从白皮关(既今石岭关)通过,不过白皮关守将是原李元吉麾下车骑将军张达的旧部果毅副尉祁明威。 在张达投降刘武周之后,张达亲自去白皮关招降祁明威。看到张达被李元吉迫害,下场凄惨,祁明威没有多加考虑,就率领部曲八百余人投降。正是因为祁明威投降,刘武周的大军这才可以轻易杀入太原盆地。 事实上,自祁明威投降以后。李秀宁在苇泽关的坚守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可是李秀宁却不是李元吉,李元吉会不战而逃,但是李秀宁不会。事实上李秀宁部曲,除了五百余名骑兵之外,近万部曲几乎都是步兵。即使撤退,恐怕也会被突厥人剿杀在野外。 当初,李秀宁得到长安的消息。阿史那莫何前往长安,有道是知女莫若父,同理,作为女儿,李秀宁更了解李渊。她忧心陈应的安危,命何月儿提前示警。 只是因为白城县主也向陈应示警,何月儿见陈应知道此事,便转而离开。只是当何月儿回到灵州的时候,看到朝廷的内部邸报,这才知道浍州已经失守。 随着浍州的丢失,大唐失去了河东的最后一块与关中相连的立足之地。也就说在河东,除了平阳公主镇守的苇泽关,浩州李仲文部之外,再无一个城池属唐姓李。 第三十一章血腥绞肉机(一更) 苇泽关扼守着著名的燕赵古道,关外古道,蜿蜒起伏,依山傍水,十分险要。关城雄伟坚固,居高临下,蔚为壮观,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然而当刘武周从白皮关攻入太原盆地时,这一座雄关坚城对于刘武周而言便失去战略意义。 以苇泽关之险,以苇泽关之固,要想强攻这么一座关隘,至少要牺牲掉三五万人马。刘武周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一座对于自己毫无用处的关隘,消耗掉自己的数万人马。更何况此时防守苇泽关还是李秀宁,就算刘武周有心拼着数万人马的伤亡,也未必能顺利的拿下苇泽关。 然而,就当刘武周准备对苇泽关置之不理的时候。意外一个情况让刘武周也措手不及。 攻入太原盆地的突厥人却有十数万。虽然刘武周是突厥汗国的平杨可汗,属于可汗级别的高官。然而突厥人却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太原盆地三十九被突厥人抢掳一空,刘武周虽然得到了李唐的三十九城,也得到了近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 中国的老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会本本份份当顺民。他们不在乎头上是谁当皇帝,也不在乎皇帝姓李还是姓刘。可是当他们连最后一粒口粮都没有的时候,肯定会造反。 得到了太原,刘武周发现他就像坐在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他现在也没有办法给这些百姓弄到粮食,而等这些百姓将手里最后一点粮食吃光的时候,肯定会铤而走险。刘武周本身就是挟裹饥民造反的,自然清楚这个问题。 于是乎,苇泽关此时变得非常重要起来。一座险峻的关隘,可以充当血肉绞肉机,只要将这十数民饥民消耗在苇泽关城下,刘武周自己就安全了。 攻取苇泽关对于刘武周而言,既可以拔掉苇泽关这颗钉子,同时也可以将太原十数万饥民(危险因素)消弭于萌芽。 在这个情况下,刘武周命宋金刚收兵攻打苇泽关。不过宋金刚却是有苦说不出,此时得到徐世绩、元宝藏等人效忠的李建成,又陆续招降不少瓦岗军旧部,拥有近两万兵马的李建成在魏征和徐世绩的辅佐下,向浍州猛攻,宋金刚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为此,宋金刚虽然无法抽身,却命令麾下部将尉迟恭和寻相返回太原。刘武周也非常大放,大手一挥。封尉迟恭为天兴军兵马右都总管,统帅五万天兴军精兵。 尉迟恭一看手中哪里是五万精兵,根本就是五万乌合之众。这些所谓的精兵,装备的甲胄,包括铁甲、皮甲、布甲等在一起,也不足六千套。至于兵刃,如果连菜刀都算上,拥有武器的人可以超过八成。不过,仍然将近三分之一,都是削木为矛。只是轻过简单硬化处理。 尉迟恭有勇,寻相有谋,二人配合,对苇泽关围而不攻。苇泽关虽然有万余将士防守,也架势不住。就在李秀宁派何月儿向陈应示警时,何月儿被尉迟恭伏击,何月儿虽然成功逃出来了,却一槊扫下战马,当时何月儿有前胸就受了重伤。 如今苇泽关孤立无援,失陷只是时间问题。 任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当陈应得知李秀宁形势危急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淡定了。不过,陈怀仁如今不在丰州城,目前灵州军军中的军医,简直和禽兽一样粗鲁,陈应只好亲自为何月儿处理伤口。 陈应手短刃将何月儿胸衣抹布割开一道口子,渗出来的血将裹胸的白布几乎染透。这个情势下,陈应也无法生出什么香艳的念头,拿剪刀将这条裹胸的白布小心翼翼的剪开。何月儿的身材非常有料,特别是那对大白兔,仿佛两只倒扣的大玉盅,挺翘起来。 陈应他拿温水浸湿的干净布将乳上血迹擦掉,在左胸内侧找到一处颇深的创口,仔细清理过再拿药裹上。 这时候陈应将何月儿的亵裤褪下来,原先是嫩白到极点的大腿内侧给磨破多处,血迹殷红,看着让人心疼,陈应也小心的上药处理过。 处理好何月儿的伤口,陈应那张线条硬朗的脸绷得铁青,袖手负在身后,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李道宗的眉头深锁,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恶化到这种地步,也万万没有想到河东的局势会如此糟糕。河东诸州(郡)文武官员会如此无能、平庸到这种地步。刘武周当初起兵的时候,兵马不过一万余人,宋金刚率领四千余人投降他的时候,他为了拉拢宋金刚,将自己的一半家产分给了宋金刚。哪怕在武德二年年初的时候,刘武周的兵马绝对不会超过三万人,如今刘武周居然几乎夺光了大唐当初用了数万条人命换来的河东之地。 “请陈郎君救救公主殿下,如今能得公主殿下的只有郎君一人了!”何月儿又朝陈应跪下,头埋在手臂间,满头秀发铺开,将她的头脸盖出,只露出一截嫩白的脖子梗,身子因愤恨而颤抖。 此时,李秀宁最缺乏的是时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古代北方是一季种植,既春种秋收)李秀宁虽然手中有点粮食,可架不住寻相每天都驱赶着老弱病残冲击苇泽关。李秀宁心善,就尽可能的接纳这些老弱妇孺。寻相更是歹毒了利用了李秀宁的这个心理。李秀宁接纳的老弱妇孺越多,她手中原本够一万大军吃上一年的粮食越支撑不了多久。 救援苇泽关,如果从关中出发,在龙门渡河,沿着绛州、晋州、吕州一路北上。只是这么以来,耗时非常长。即使不经过战斗,也需要走上一个多月。况且刘武周根本不可能不防守,就算半年时间,没有哪个将军肯打包票。刘武周虽然不足为惧,可是十数万突厥军队,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反而陈应沿着黄河内“几”弯,经河套便可以攻入朔方刘武周的老巢穴,逼其回兵自救,从而可以减李秀宁的压力。 “你放心,这事我知道了,就绝对不会袖手不管。”陈应手按着何月儿柔弱的肩膀安慰她,这时候才觉得这个女子格外的柔弱,他凝眉看着鞋尖前的地面,长时间的一声不吭。 李道宗也不说话,这件事太棘手了。 刘统其实想劝陈应不要理会李秀宁的死活,步步为营拿下胜州之后,可以经胜州攻入五原郡。 只是没等刘统说出自己的意见,陈应霍然起身,下令道:“传我命令,陈劲勇所部灵武左军立时进入丰州城东结阵严守,阿史那思摩所部全面接管、封锁码头,小心防备突厥人偷袭袭;其他各部需在午时之前以作战标准完成粮水、军械的补充……” 第三十二章经验也是会害死人(二更) 李道宗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了救河东,陈应居然决定率领灵武军一路向东攻进前进。可是在没有兵符,没有调兵圣旨的情况下,私自调动往好里说,这是心忧国事,往坏里说,跟谋逆、叛变有什么区别? 何月儿抬起头,也微微发怔的看着陈应。她这次去而复返,只希望陈应知道平阳公主此时有难,希望他在丰州、胜州方面大张旗鼓,营造一种大举东进的氛围,让突厥人紧张,只要突厥减少在河东的兵马,已经算是陈应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然而却没有陈应会断然为李秀宁,集结大军从河套进攻河东,以武力直接跟突厥和刘武周对决。以一人之力,独抗突厥和刘武周两国。 她一时感慨万千,激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刻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曾偶尔进入自己梦中的男子的身上,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何月儿咬牙坚持到现在,其实只靠心中一口气支撑着。如今听到陈应下令出兵,这时候她心中的那口气一泄,竟身子一歪,昏迷过去。陈应试了试她的脉息,见她的脉息平稳,没有什么大碍,吩咐门外守候的随军郎中煎熬起补血养气的汤药过来。 “大将军,是不是在考虑一下!”许敬宗忧心忡忡的道:“没有圣旨,没有兵符,私自出兵可是大忌。是不是先向陛下请旨?” “靠请示打仗,吃屎都赶不上热呼!”陈应毫不客气的摇摇头道:“再说,时间肯定来不及?” 李道宗不置可否的道:“我们虽然想出兵,但是紧凭灵武军和定远军这区区十四折冲府兵马,是不是太单薄了一些?” 灵武左右两军共十三个折冲府,在初战细封步赖之后,其实只有灵武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这四个折冲府,相对满编。其他第五、第六、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这五个折冲府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不过,由浅到奢易,由奢入浅难。特别是偿到了干掉自己部落首领,分掉他们的财富的甜头,这就像上瘾的毒药,欲罢难休。陈应依靠着“杀贵族分牛羊”的战略,吸引无数被压迫的突厥人、高车人、吐蕃人、吐谷浑人加入灵武军,所以陈应其实最不缺的就是丰富的兵源。 陈应点点头道:“传本总管命令,提调定远军第一、第二、第三折冲府乘坐羊皮筏子顺河而下,命他们最迟在胜州与本总管汇合!” 许敬宗又道:“可是,这么以来,灵州仅有定远军第四、第五两个折冲府三千六百余人防守,这未免太……太冒险了?” 李道宗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毕竟灵州是长安的北大门。如果灵州有失,那么突厥人就可以沿着灵州进入凤翔路,沿凤翔路南下,可以破泾州攻入关中。李道宗想了想道:“灵州还有十八镇,大将军曾让他们一起操训过,可以抽调灵武十八镇乡勇!” 刘统道:“只是这灵武十八镇乡勇没有经过像样的训练?” 李道宗道:“让他们与突厥人野战,自然是不成的,可是要躲进城内防守,只要渡过危险的几天,以后就会越打越强!” 陈应道:“其实,你们都想错了!” “想错了?”众人大为奇怪? 陈应淡淡的笑道:“其实,本总管还可以搂草打免子!” 刘统的眼光陡然一亮:“大将军是说,要诱使细封步赖上当?只是这恐怕不容易吧?” 陈应轻轻一笑道:“装也要装得像,细封步赖不是不谙兵事的菜鸟。相反他非常谨慎,本总管假装出了意外,他没有利令智昏,依旧按兵不动。事实上,细封步赖未必就是头脑清晰地分析出这是一个骗局,他只是习惯性认为敌人露出破绽,那就是陷井。如今本将军反其道而行之,假装作出攻击的姿态,一边小心防备码头,他反倒会上当!” …… 细封步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这个好习惯让他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除了谨慎,能够让细封步赖活到如今的还有他聪明。 作为党项人,他非常清楚。突厥面对的大唐是什么?在草原上,有太多的部落兴起,从大月氏、匈奴、鲜卑、柔然还有如今的突厥,而草原南边的华夏人却才是真正的赢家。 三百多年前,百万胡族纷纷入侵中原。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匈奴族被灭亡了,羯族也被灭亡了,氐族、卢水胡、黑水胡就连鲜卑和柔然这两个曾经地跨万里,控弦百万的强大帝国成为了历史的过往尘烟。 细封步赖非常聪明,他知道和突厥人交锋会是一个什么后果,同时,他也知道真正惹怒华夏人之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党项一族是羌族的分支,羌族也最辉煌的时候,也建立了后秦,只是短短二十年便被灭掉。 狮子和老虎的斗争,豺狗最好不要参与,哪怕是再虚弱的老虎或狮子,只要扬起一巴掌就可以把豺狗拍死。 事实上,他只要能挨到突厥人与大唐人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党项人确实有崛起的机会。 细封步赖是这样的想的,同时也是这样做的。 当他第一次接到消息陈应居然自刎身亡,这让细封步赖实在难以相信。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看到陈应自刎的消息,细封步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陷井。不过,随即,他又把这个念头抛出脑外。 因为,于情于理都难以解决,敌强我弱的局势。陈应有实力有底气在战场上战胜他,自然没有必要玩这么一出诡计。只要陈应将他那支枪骑兵派出来,他唯有远遁千里的下场。 由于得到的消息实在太少,他宁愿错失战机,也要避免上当受骗。 灵州军在丰州城开始上下打点行装,这些事情都是在灵武军大营内完成的,还没有引起突厥人斥候的注意。但是在黄昏时,陈劲勇率灵武左军六个折冲府的将士悍然出营,灵武左军的六个折冲府以第一、第二折冲府居北,第三、第四折冲府居南,而第五、第六折冲府居正东。左中右三部,每部相距三十余里,缓缓逞扇形向外压迫,驱逐突厥人的游骑和明哨。 这个时候细封步赖的斥候们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将第一时间接过的异常情况禀告给细封步赖。 第三十三章杀戮开始(三更) 细封步赖的帐篷中,野利秃发望着眼前的这个斥侯已经渐渐变冷的尸体,一脸愤愤的的道:“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这死得太没有价值了!” 细封步赖冷冷的一笑道:“这具尸体其实已经说了很多秘密!” 野利秃发一脸疑惑的道:“尸体怎么可能说话?” 细封步赖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也不向野利秃发解释。拓跋侑伸手拔出一只尸体背上出现的箭镞道:“这是什么镞?” 野利秃发莫名奇妙的道:“不就是羊头箭吗?” 箭头的形状因其用途不同也有很大差别。古代狩猎用的箭头,一般有一个很宽的刃部,可以给动物造成很大的切割伤,使得动物大量流血,由此即使不能当时打死动物,但是也让其流血过多死亡。 相对而言,突厥人使用的箭镞,像一个残月弯刀。只要命中目标,特别是也会造成惊人的切割伤。同时,这种箭重且钝,破甲能力极弱,对于普通百姓或没有披甲目标,杀伤力非常骇人。也就是使用狩猎专用的箭镞在屠杀平民百姓和无护甲目标时,非常有高效。这也是鲜卑、突厥、蒙古、包括满清破关时,会造成骇人的屠杀。 而羊头箭,则属于三棱箭,在击中目标的瞬间,棱的锋刃就会形成切割力,箭头就能够穿透铠甲直达人体。秦军在实战中发现,带翼箭头有凶狠的倒刺,但翼面易受风力影响,易使箭头偏离目标。于是秦军对其进行了技术革新,将这种箭头取消了翼面,成为后来基本定形的三棱不带翼箭头。使射击精准度大大提高。也是羊头箭的由来。 当然羊头箭属于高精确、高破甲能力的战箭,当然造价也不菲。野利秃发看了半天,更是满头雾水:“这没有什么啊!” 拓跋侑咳嗽一声道:“此人中了十五箭,其中七箭自行脱落,另外八箭皆入肉不及三分,仅一箭入肉一寸,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不了什么?” 细封步赖打断了拓跋侑与野利秃发这没有意义的争辩。细封步赖道:“斥侯后心中箭,其他部位皆没有受伤,这说明射箭的人箭法非常高明,使用如此锋利的箭矢,却入肉不深,说明射箭的时候,双方距离非常远,有可能超过一百步或一百五十步!” 伊地米驼匐看向细封步赖,忧心忡忡的道:“看来,唐军犹有一战之力?” 细封步赖一声冷笑道:“外示形以实,内必有其虚。唐人在远距离开始放箭,这说明他们缺乏近战搏杀的勇气。兵无战意,此乃兵家大忌。原来还不能肯定陈应已经死亡或重伤,看来,陈应小儿即使不死,也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又一名斥候进来禀告道:“特勒,唐人突然出现在乌加河渡口,两千余人马开始驱逐无关的人员……” 细封步赖道:“唐人想跑了,他们一定会在今晚撤退。黑夜唐人不能视物(指汉人士兵在物资匮乏的时代,普通患有夜盲症),士卒们看不清道路,必然心慌,后面的总想走到前面去,前面的想走得更快些,你赶我,我追你,不用两个时辰,必然全军大乱。” 细封步赖大手一挥,一脸严肃的吼道:“吹号聚将。” 呜呜……雄壮而浑厚的牛角战号声响起,众将纷纷进帐,列队站好,细封步赖哗啦一声抓出一把令箭,劈头掷了出去。 细封步赖大吼道:“莫贺咄设汗阿史那咄苾进兵河东,平杨可汗麾下大将占领浍州,如今李渊老儿连自家的卫队都派出去了,对面的这支唐军,是李家手中最后一支能战之兵,只要打垮了他们,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就是我们的,各部——。” 众将齐齐挺身,甲叶子哗啦啦乱响。 细封步赖沉声喝道:“各辖所部,分进合击,举火进击,不管是正面直追还是迂回包抄,都要走大路,绝不给唐军留下可趁之机。” 众将一听这话,眼睛里露出了饿狼一样的绿光,兴奋的大吼道:“喏!” 细封步赖脸上露出兴奋的潮红:“这是一场追击战,本特勒的方略只有三个字——快!快!快!” 众将抱拳道:“遵命!” 时间不长,一万余党项骑兵蜂拥而出,这些党项骑兵高举火把,吆喝着列队开始纵马奔狂。众党项将士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仿佛他们这不是去战斗,而是去收获。 满身披挂的细封步赖在野利秃发、拓跋侑以及党项将领的拱卫下,骑兵战马,浩浩荡荡前行。 党项大军的骑兵如潮水般蜂拥而过,地面上的小坷垃像跳舞一样跳起来。 …… 北支,既黄河北支故道。大自然的造物异常神奇。这条废弃的黄河河谷,在六百年后黄河水再次改道,因狼山山谷形成一个庞大的堰塞湖。这就是中国八大淡水湖之一的乌梁素海。 当然,此时乌梁素海连影子也没有,只是一段宽阔而庞大的山谷。此时若大的山谷内,灵武军左军第五、第六、灵武右军的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以及定远军的第六折冲府都埋伏在这段长达二十余里的山谷内。 陈应背靠在一颗大树旁坐在地上。身上穿着铠甲,头盔放在一边,耷拉着脑袋,呼呼大睡。 在陈应身边的是一身女扮男装的白城县主李道贞。李道宗因为伤势未愈,又被愤怒的灵武军将士狠揍了一顿,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无法从事剧烈运动。李道贞自告奋勇,留下替陈应充当临时观军容使。 事实上,李道贞是什么心思。李道宗岂会不知道?已经返回灵州准备组织灵武十八镇乡勇,而李道贞却执意留在了陈应身边。 李道贞虽然知道,自己在别人口中是贵不可言的白城县主。她自己却清楚,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李道贞虽然知道贴上陈应有点自降身份,可是她却无法自主。李道贞见过太多世子贵胄对于从内心的疏远和鄙视,唯有陈应眼中,从来没有那种疏离和厌恶。 李道贞绝对不知道,陈应生活的那个年代。已经阴阳颠倒了。男人越来越没有地位,女人则彪悍无比。像李道贞这样蛮横的只是小儿科而已。 李道贞面前放着一杯茶,当看到茶水掀起了涟漪,李道贞叹了口气,她知道杀戮已经开始了。 “大将军,党项人上当了,果真追来了!” 第三十四章下马乞降饶尔不杀(四更) 唐军作为撤退的一方,队形非但没有乱,反而非常严整。五百余名手持钩镰枪的骑兵殿后压阵。 对于这支全部装备钩镰枪的骑兵,党项人见识过他们的厉害,心底对这支枪骑兵的警惕比谁都深。尾随追击,这是游牧民族千年而来形成的习惯,固然可以获得较高的杀伤,可是,和华夏人作战,以华夏人列阵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战,战是不会有任何便宜可拿的。 李陵率领五千精锐汉军步卒,辗转数千里,让匈奴人吃够了苦头。作为草原诸族的共同祖宗,匈奴人用鲜血总结了“列阵不战”这四个字的宝贵经验。 虽然唐军在撤退,可是因为有这支枪骑兵在,对于对细封步赖来说就是猛虎遇到了一只刺猬,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下手。 追上唐军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可是唐军非但没有乱的迹象,反而党项勇士们开始变得急躁不安。别说是普通党项将士,就连细封步赖心中也隐隐约约感觉不安。 拓跋侑道:“特勒,我去试试他们!” “好!”细封步赖道:“你率领五百人,不两千人马去试试他们!” “诺——” 拓跋侑策马返回本阵,冲身前的将士们吼道:“陈应小儿已死,杀进关中,抢粮,抢钱,抢女人!” 原本心中非常忐忑的党项将士这下心中大定。他们害怕陈应,却不至于害怕一个死人。 “抢钱抢粮抢女人”。众突厥将士振臂高呼,眼睛里露出饿狼一样的凶光。 虽然只是两千余党项骑兵,可是一旦发动起来,势若万钧。只见两千余匹奔马如怒潮般涌来,那五百殿后的枪骑兵顿时原形毕露了。要说波兰的翼骑兵的核心战术思想,其实就四个“纪律和执行”。 波兰翼骑兵一旦冲锋,声势浩大。佛挡灭佛,神挡诛神,根本不知道死亡和畏惧是何物。战术虽然很简单,可是要做到还非常难。灵武军训练虽然不在定远军之下,但这些人大多还没有养成定远军那种军令如山的战术素养。临阵不是不敢拼命,而是要像定远军视死如归的冲锋,还有非常大的差距。在拓跋侑率领即将冲进三百步距离时,以灵武军假扮的定远军枪骑阵势微乱,望见党项铁骑踏来,一些人策马躲闪。 刘统原本想使用这些假扮的骑兵唬住突厥人,可是没有想到还没有接战,这些灵武骑兵的阵形就出现的混乱。刘统大怒道:“混账,都该死!” 拓跋侑一看唐军是一个样子货,顿时大喜。拓跋侑身高九尺,号称党项三猛将。另外两猛则是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 这些灵武军将士有人识得拓跋侑,顿时惊呼:“这是拓跋侑,党项三猛!” 罗士信闻言大喜狂吼道:“都不要跟我抢,我去会会他!” 罗士信一看冲上来的拓跋侑身上穿着锁子甲。知道他身份不凡,就是战马也是铜鞍铁蹬铁辔头,而且还罩着马铠,竟然是一员重骑!且连人带马都如此装备,那马的度却丝毫不减,自可见此战马之神骏。 罗士信挥舞着铁枪猛冲,而拓跋侑则挥舞着铁脊马槊毫不相让。 罗士信与拓跋侑相交的瞬间,二人枪槊互击,只听一声让人牙齿发酸的金鸣声响起,夜空中火星四射。 拓跋侑暗暗心惊,他虽然号称党项三猛,毕竟细封步赖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从前。而野利秃发虽然勇猛,却机变不足。事实上相较而言,拓跋侑的武功才是党项第一人,然而仅仅一回合交手,拓跋侑就知道论力气,他不如罗士信,估计也只有野利秃发可以与罗士信拼一下。 罗士信也感觉奇怪,他不是没有跟突厥人交过手。那些往往自喻为勇士或射雕者的突厥高手,往往在罗士信手底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偏偏这个拓跋侑居然还有再战之力。 “再来。”罗士信很想将拓跋侑击杀在战场上,然而就在这时。却眼身边后面的刘统打出了“2”字号旗。所谓的二号旗,其实就是执行诱敌深入的命令,许败不许胜。 罗士信还心有不甘,然而在这个时候,拓跋侑以两千党项骑兵冲五百余名“枪骑兵”阵中,如同猛虎如羊群,噗嗤噗嗤,五百余名灵武军将士盏茶之间,死伤过百人。 罗士信本不会演戏,异常夸张的叫道:“哎呀,那胡将好厉害,快退!” 众灵武军士兵调转马头,朝着夜色苍茫的暗处跑去。拓跋侑率领的骑兵对唐军开始追杀。撤退的唐军开始散乱,呐喊着四散夺路奔逃。大路上,到处都是唐军士兵丢弃的甲胄和包裹。 散落的包裹里有大量的铜钱还有成匹的布帛。 正在追击的党项士兵一看地上有财物,马上停止追击,先将地上的包裹捡起,背在自己身上。然而,财物始终是有限的,那些捡不到的党项人,就抢同伴的身上的财物。 一个骑兵跳下马,蹲下身去捡起一身皮甲,正两只手展开来看,还比划着自己能不能穿上,正在这时,一名骑兵从后面兜头一刀砍倒。 “贼奴,这是老子的东西!”一名党项骑兵抽起长枪,抽打一名背了满满十数串铜钱的党项士兵javascript:。 站在远处的山岗上,观望着土路上党项人因为哄抢财物而自相残杀。陈应一边赞赏,一边感叹:“党项人好勇猛,轮起刀子砍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 李道贞遗憾的道:“可惜了那些钱财……” “没什么好可惜的!”陈应摇摇头道:“不过千余贯钱而已,如今这些突厥人死伤怎么也有大几百了,一条人命不足两贯钱,贵吗?” 李道贞哑然道:“要是这样算起来,那还真不贵!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妙计的?” “我?这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陈应淡淡的笑道:“可惜,原本可以多死点人的!” 大队的党项骑兵纷纷从后面上来,将乱了队形去捡东西的乱兵砍得东倒西歪。 细封步赖带着亲卫骑队冲了上来,他只扫了一眼,冷笑道:“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也拿出来用了,唐军这是黔驴技穷了……” 就在这时,大路后方突然间响起了“咚咚咚”的战鼓声。 细封步赖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众军将的目光朝着大路后方望去。 远远地,一条粗壮的火龙缓缓而来。有一排排的东西在闪光,哗啦啦的甲叶子碰撞声,密匝匝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起。 大路尽头,一个唐军铁甲骑兵方阵正在沿着大路缓缓反压上来,方阵后,一面大燾上一个斗大的陈字,迎风猎猎作响。 在众骑兵将士拱卫下,一名气色淡然的青年将领策马越众而去。 在火光的照耀下,陈应如同神佛一样肃穆庄严,他淡淡的道:”细封步赖,莫要再造杀孽,下马乞降,本总管饶尔不杀!“ 第三十五章杀猪也没有那么快 “糟糕,还是中计了!”尽管细封步赖看到缓缓压迫而来的唐军将士心中惊慌不已。然而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非但没有露出胆怯之意。反而故作轻松的笑着朝野利秃发问道:“野利,你看如何?” 野利秃发除了有一身蛮力,要论智力连及格线都勉强。而且野利秃发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藐视一切。果然,如同细封步赖预料一般。 野利秃发眯起眼睛朝着对方望去,他看到对方不足两千骑。然而却是人人一副明光铠甲。要知道明光铠甲在大唐,也不是大白菜。这是拥有校尉以上级别才拥有穿戴的。要不是定远军是东宫右卫率,借助李建成的职务之便,恐怕也无法弄到如此之多的明光铠甲。 近两千骑兵岿然不动,漆黑如墨的甲胄,死一样的沉默,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军纪严明如此的军队,战斗力一般都不会太差。 可是野利秃发的大脑回路明显与常人不一样,他非但没有露出惧意,反而如同色狼看到极品美女一样,眼睛冒出绿光。兴奋的吼道:“这支唐军好阔绰啊,这么多铁甲,发财了,发财了……” 听到野利秃发的话,众党项勇士心中原本忐忑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众突厥将士一看也是,定远军一人双马,全部精钢明光铠甲,无论在哪儿,这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多好的铠甲啊,留下给南蛮子太可惜了!” “好肥的肥羊!” “这下真的发财了!” “勇士才配有宝甲!” …… 望着对面党项骑兵肆无忌惮的哄笑,陈应喊出了极为简单的命令:“杀——” 这才是定远军第六折冲府,这才是陈应真正的压箱底。 定远军骑兵缓缓举起手中的钩镰枪,骑兵与骑兵之间,小腿贴紧小腿。第一排骑兵迈出整齐的步伐。寒光闪闪的钩镰枪,朝着细封步赖所部冲去。 对面的突厥骑兵也针锋相对,毫不示弱。仔细观察定会发现,这个时候越阵而出的突厥骑兵都是没有参加过丰州之战的突厥将士,也是细封步赖强征的辎重民夫。这些民夫没有见过定远军的厉害,正所谓无知者无畏,他们纷纷叫嚣着,叽里呱啦的吼叫着,向不退反冲,向定远军骑兵冲去。 这两千余名骑兵刚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缓缓加速。慢慢的速度渐渐加快,仿佛风驰电掣。两千余骑,八千余只马蹄踏响大地,声若雷震。 如果是一般唐军部队,肯定会脸色俱变。只是他们这次遇到的对手是定远军,如今定远军骑兵缓缓前进,整个军阵岿然不动。 参加冲锋的骑兵渐渐的琢磨过来了,他们扭头一看,只见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一众党项勇士正在逃跑。 可是他们冲势已成,再想回头已经晚了。这些参与进攻的突厥骑兵就像是飞蛾投火一般,一头撞向那寒光闪闪,杀气腾腾的骑兵墙。那些正在冲锋的突厥将士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一凉,等到巨大的疼痛传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钩镰枪勾掉了。 也有的突厥将士感觉双腿一凉,当然,更多的突厥将士是感觉脑袋一凉,不过他们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密集的骑兵墙,让每一名突厥骑兵在同时要面对四五名定远军骑兵。以局部以多打少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也不可能轻易躲开五六名钩镰枪的进攻。 事实上,临阵之间的突厥致命才发现,他们不是不想躲,而是无论他们往哪里躲,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有死路一条。 锋利的钩镰枪刺入突厥将士的身体,中创暂时未死的突厥将士临死前发出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而定远军此时就像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快速收割着那些冲上来的突厥将士的性命。前排的突厥人轰然而倒,后面的突厥骑兵将士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们就像不会挥刀战斗,就像傀儡一样,束缚住手脚,任由唐军将士屠戮,战马的嘶鸣声,凄厉的惨叫声,痛苦的哀嚎声,还有钩镰枪枪锋切割肉体的噗嗤噗嗤声,充斥着耳膜,刺激着人的神经。 两千余名突厥将士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渐渐的声息已经变得弱不可闻。 李道贞望见这一幕,顿时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的功夫不错,即使放在高手如云的大唐,至少也可以排进前二十。然而,她非常清楚,如果让她面对定远军,估计下场也不会比那些突厥人强到哪里去。 李道贞感觉嘴唇发干,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定远军的杀伤力居然恐怖如斯?” 陈应淡淡的点点头道:“当然了,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会下令强攻河东?你看我像莽撞的人吗?” 李道贞一脸希翼的道:“如此强军在手,天下何处都可去的!” 陈应点点头,深以为然的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李道贞一脸郁郁的道:“你没有看到细封步赖已经跑了吗?” “他跑不了!” “跑不了!”李道贞道:“怎么可能跑了,都是四条腿的骑兵,谁能快过谁?” 陈应笑道:“我在北,刘统、罗士信在南,西面是北支,这是西死地,陈劲勇在东北、郁孤尼在正东,东南还有阿史那思摩,可以说细封步赖根本插翅难逃!” 细封步赖摸黑朝着东面旷野上跑,跑了不过一刻钟。战马的速度开始下降。这个时候,野利秃发心有余悸的道:“特勒,还要不要等等!” “不用等了!”细封步赖一脸决绝的道:“他们回不来了!” 野利秃发一脸纠结的道:“一刻钟就能杀掉两千人多人?就算是两千头猪也没有这么快杀光吧?” “不用怀疑,陈应小儿已经露面了,这说明这是一个陷井,只要是陷井,陈应小儿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岂会轻易放过他们?”细封步赖一脸郑重的道:“野利,你要记住,将来如果有机会跟陈应小儿同归与尽,千万不要犹豫,有陈应小儿在,整个草原诸部,都没有活路了!” 野利秃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野利秃发也激起了凶悍,抢起他的那只巨大的狼牙棒道:“跟我上,跟他们拼了!” 第三十六章战略计划 在定远军枪骑兵这个大杀器的进逼之下,细封步赖所部根本就不敢硬战。定远军枪骑兵一出,突厥人莫敢争锋。 在陈应的指挥下,细封步赖所部被成割成三部,分别由野利秃发一部莫约四五百人,一部由拓跋侑率领莫约近千,最核心的莫过于细封步赖部,人数将近三千。 细封步赖所部万余部曲,事实上并没有全部战死,至少上千人被逼到乌加河河畔。无奈之下,这些被吓破了胆的突厥党项军跳进了乌加河河中。党项人也好,突厥人也罢,其实都是旱鸭子,这上千人跳进汹涌彭拜的乌加河中,几乎都像秤砣一样一沉到底。 乌加河上两具羊皮筏子,其实并不是军队,只是一帮船工或民夫,他们拿着钩子或撑杆,将落水的突厥人捞上来。这些突厥人老老实实自觉的跪在羊皮筏子上,大气都不敢出。唐军将他们打得吓破了胆,在他们眼中,唐人都是恶魔的化身,谁也不敢去这个霉头。 虽然上千突厥军队跳河,最终捞上来的只有区区三百来人。其他人不用问,自然去做了海龙王的女婿。 两具羊皮筏子上只有六十余名民夫,除了长刀,押着这些俘虏前往丰州城。陈应已经下令的命令,每一只突厥俘虏可以换一只羊,或一斗小麦。这就是突厥人价格,如果说在民心士气没有上来的时候,就算是悬赏再高十倍,也没有民众敢去杀人领赏。 然而,丰州地处河套,久经兵灾洗礼,这里的民风更加彪悍。无论是汉人还是突厥归附人员,都兴高彩烈的骑上骏马,拿着刀枪满山遍野的寻找突厥人。 陈应假装自己自刎而死,引诱细封步赖追击,然后一举切断细封步赖所部的退路。当陈应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细封步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所以他一步步丢掉部曲,祈求断尾求生。然而,陈应按排的天罗地网,岂是细封步赖可以逃脱的? 大青河,所谓的大青河,其实就是一条宽不过三丈的小溪。当大青河遥遥在望的时候,细封步赖率领两三千党项骑兵惶惶如丧家之犬,旗帜散乱人马疲惫。实在狼狈到了极点。 仅仅三个时辰前。他们经过大青河的时候,还是杀气腾腾的扑向唐军。梦想在大杀唐军,攻破灵州,杀入关中。可党项将士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回程不是满载而归,高唱凯歌。而是丧师败军大败亏输。上万人马出征,回来不过不足三千。曾经在汾州、朔州等处杀的隋人尸山血海的党项宿将野利秃发,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党项人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严重的损失。此前,丰州城外只是让党项人元气大伤,此时已经不是伤元气的问题了。而是伤筋动骨,有了致命忧患。细封步赖不明白。汉人还是那些汉人,为什么短短几年。他们就变成了猛虎? 到此时早已人困马乏,不少精壮的项武士竟然眼睛半闭,骑在马背上打起了瞌睡。即使没有睡意的党项勇士,此时也是如丧考妣。 “儿郎们。前面大青河到了,停下来饮饮马,留着点精神。咱们们还要回去睡汉人姑娘呢!” 党项武士们轰的一笑开,败阵逃跑的沮丧气氛一扫而空。只是细封步赖的心却跌入冰窖。 “完了,全完了!”就在刚刚,细封步赖无意间看到空中飞舞的鸟雀,却盘旋着不落入大青河对面的树林里。 鸟不投林,只有一种情况。树林里有埋伏,这是兵家常识。此时连续的拼杀,耗尽了全军将士的体力,就连自己也感觉肺部想要着了火。更别提那些普通士兵了。 更何况此地距离大营不过五六里地。敌人不可能不惊动大营中的留守成员,现在留守人员没有示警,说明他们已经被俘虏或是被屠杀一空了。 大青河对岸的树林里,罗士信不解的望着陈应道:“为什么不直接冲上去?还有不到三千人,一个冲锋就可以解决战斗!” 事实上,罗士信此时满腹牢骚。因为他还没有打过瘾。除了刚刚开始下令罗士信率领五百余名“假”枪骑兵担任诱敌深入的任务。跟拓跋侑交手不过一回合,他就按计划撤退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陈应不仅没有命令罗士信继续战斗,就连定远军也仅仅参加第一波战斗,歼灭两千来人全军一直休整。 陈应却把战功都留给了灵武左军和灵武右军,这让罗士信非常不理解。 “那是硬拼!”陈应道:“虽然定远军不怕打硬仗,但没那个必要。骑兵就应该有骑兵的用法。” 罗士信自然不理解陈应的用意:“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罗将军,不许轻敌!昨天的胜利并不能作为今天战场的保证。但从更大的范围来说仍然只是一支孤军,每一战都轻忽不得!”陈应忍不住喝斥了罗士信。 刘统和许敬宗隐隐猜测到了陈应的想法,却没有说出来。 在这个时候,大青河对面党项人后方地平线上,出现一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黑线越来越粗。 正在大清河河畔饮水休息的党项人大惊失色,有的跳上马继续跑路,有的乱作一团,也有的闭目等死。 细封步赖没有着急逃跑,他看出对面树林里已经有了埋伏。这是一个绝地,就在这时,细封步赖抽出弯刀,向下虚劈挥出一声短促的啸音,大吼道:“让南蛮子知道,才是马背上勇士!杀光他们!” “杀光南蛮子。报仇,报仇。报仇”党项武士举了手中的兵刃,或是锋利的弯刀,或是沉重的狼牙棒,或是乌铁锤。向唐军骑兵压去。 看到这一幕,陈应淡淡的道:“咱们唐军要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必须建立重装步兵,重步必配精锐轻骑,步骑又必配以远程弓弩,突厥人之所以会被我们的枪骑兵阵所制,除了枪骑兵本身的威力之外,他们的兵种太过单一也是一大主因。” 陈应望着罗士信道:“还记得当初在灵州城外,为什么我不命令你们直接冲击刘统所布置的三叠阵?” 罗士信满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任人宰割(月票过百加更) 杀喊声越来近,细封步赖望着气势如虹的灵武左军骑兵,心中甚是惊惧。这些骑兵不下五六千骑,为首一面将旗上写着“灵军右军兵马都总管阿史那思摩!” 一名年轻的小将怯怯的望着细封步赖道:“特勒,敌人来势不形势于我不利,不可硬拼!” 细封步赖怒吼道:“区区一个阿史那思摩都抵挡不住,回头若是陈应小儿来,那你们是不是要劝我束手就擒?” 细封步赖吼喝连连,众党项将士在他的积威下,大气都不敢出。 周围的党项军残部快速的汇合在细封步赖周围。虽然对面有五六千名唐军冲来,他们多少松了口气,没有那支奇怪的枪骑兵。只是这些投靠唐人的突厥叛徒,他们还不看在眼中。 “冲上去,杀光他们!”细封步赖吼叫着一马当先,朝着来支由远及近的灵武右军将士冲去。 如果说没有昨天夜里的溃败,阿史那思摩率领的这五六千名灵武右军,还真不一定有胆气跟细封步赖硬拼。当初细封步赖可是依靠着五千余党项骑兵,以五千对八千,差点把郁孤尼所部打得全军覆没。 可是,经过昨天的伏击战,依靠着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乾坤一击。这些党项人被打得亡魂直冒。此消彼涨,而灵武军将士的士气却暴涨。看着党项人蜂拥而来,这些灵武军已经打出气势的灵武军将士也毫不示弱。 细封步赖相信,以不足三千人马,依旧可以打败阿史那思摩麾下的五六千名灵武军骑兵。此时随细封步赖出战的党项武士也相信,自己会轻松惬意的砸开那些突厥叛徒的天灵盖,让这些可恶的叛徒脑浆四溅!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对面的这些突厥叛徒骑兵在高速冲击过程中,勇猛异常,两股骑兵都像烧红的铁水,撞在一起火星四射。 灵武左军还好点,属于成建制投降。可是灵武右军几乎全部是牧奴出身。如果不是陈应,他们如今还在突厥贵族的马鞭下痛苦的呻吟着,苦苦的挣扎,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正是陈应,在他们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陈应带着唐军士兵杀死了欺负他们的贵族,将贵族们的财富和粮食分发给他们。陈应接纳了他们,只要学会唐言,就可以成为大唐白籍,成为高贵的唐人。 在陈应执行“杀贵族分牛羊”的战略中,在这支军队之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尝到了胜利的滋味,而且那胜利绝不仅仅意味着荣誉,而是意味着利益一每一次胜利之后都有与胜利相匹配的丰厚赏赐! 与大部分唐军的军功赏赐不同。灵武军并非越高级军官得到就越多,而是越位于前线者就得到越多。定远军参战也不少,然而只不过提拔了不过二百余名军官。可是灵武军却接连提拔了上千名各级军官。 理论上只要三战不死,几乎都可以升为队正以上级军官。正是因为陈应的做法,唤醒这些灵武右军将领的血性。 “大唐威武!将军威武” “大唐万胜,将军万胜!”亲眼见过这支军队、亲耳听见他们呼声的人,哪怕是敌人,也将再不敢怀疑他们心中的信仰!那是打心里出来的呼声! 这些党项勇士心中的突厥叛徒们,非但没有一触即溃,反而像顽石一样,任凭党项骑士们横冲直撞,整个队形岿然不动。 不少党项勇士甚至连吭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就被撞落战马,然后还没有爬起来的时候,被碗口大的马蹄子踩中脑袋,噗嗤一声闷响,整个脑袋变得一团烂西瓜。 细封步赖吼喝道:“冲上去,冲上去,咱们就赢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微妙的氛围荡漾开来,同样久经沙场的细封步赖感受到了这一切!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计算数量的时候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在这个狭路相逢勇者胜,胜负就取决于双方的一股气。 如果说党项军队是一只烧红的烙铁,那么灵武右军却是一块巨大的顽石。烙铁可以融化雪,融化铁,然而却无法融化顽石。 党项勇士们虽然尽力了,可是他们却仅仅冲溃对方第一层上千人马。可是到第二层上千人马的时候,灵武右军开始发力。他们一步一步将党项勇士逼退。 特别是细封步赖的特勒狼旗,就像黑夜的明灯,吸引着飞蛾不顾一切的扑来。 杀掉一人,马上冲上来三四个人。杀之不绝,灭之不尽。 细封步赖的亲卫一个一个死在战场上,慢慢的周围的党项人却感觉到,细封步赖局势相当不妙。不少党项武士开始惶恐起来:“保护特勒,保护特勒!”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就在细封步赖岌岌可危的时候,一面赤紫色的大旗缓缓沿着上游快速冲锋而来。 此时,党项人欲哭无泪,不足三千疲惫之军对战对方五六千人已经非常免强了,此时他们已经就倒下了一半,别说复仇,恐怕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居然又来了敌人,看样子虽然不多,却足足三四千骑。 随着陈劲勇所部加入战场,大局已定,看着援军到来,灵武右军将士更加兴奋。骑兵四冲,这下已经不是决胜,而是要收取战果了。陈劲勇到达之后,灵武右军的士气猛然高涨数倍,与之成反比的是细封步赖的党项军的转瞬溃败! 细封步赖的核心部队,竟然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或散或退,或降或死! “大唐威武!杀!” 现在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大青河对岸的罗士信对于战场的情况漠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作为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折冲都尉,这支所向披靡的铁军居然还有不能打胜的敌人。这个问题如果弄不清楚。罗士信恐怕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罗士信不时的追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三叠阵可以克制枪骑兵冲锋!”刘统郑重的道:“我当时虽缺乏弓弩,无法形成密集的箭雨,压制枪骑兵出击,却可以利用长枪、戈矛,形成密集的枪林,从而克制枪骑兵进攻……” “枪骑兵在使用的过程中,并不能做到一路辗压。”陈应点点头道:“就像现在,现在我们距离敌人隔着一条大清河,只要定远军枪骑兵强渡大青河发起攻击,势必在大青河河内发生混乱,而且大青河也会影响枪骑兵的速度。一旦失去速度和队形,枪骑兵和一般骑兵并没有什么区别!” 罗士信这才恍然大悟。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兵种都不是无敌的!”陈应接着道:“攻城破坚,必须使用步兵,我们今后就要建立一种多兵种联合作战的军队,步兵用来破坚,骑兵可以运动,所以动静两宜。乌龟的壳再硬,刺猬的刺再尖,也只能任人宰割。” 第三十八章命中的克星 细封步赖败了,当陈劲勇所部出现在战场上时,陈劲勇与阿史那思摩两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千人。如果这些军队没有连续三个时辰逃命,如果这些党项勇士没有被定远军枪骑兵吓破胆,细封步赖虽然不至于翻盘,至少还可以突围而出。 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给连续作战的党项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唐军出现。 陈劲勇所部就成了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党项武士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接下来的战事就只能用溃逃两个字来描述。 二十年来征战,细封步赖不是没有打过败仗,然而却没有想到党项最终一根独苗,在他手中败光。 在此时节,细封步赖没有想过逃跑。他的部曲已经丢光,党项族也成了绝唱,他感觉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让他像一个狗一个弃械投降,他宁愿意去死。 细封步赖横刀抵在自己脖颈上,正准备自刎而亡。 只是想死也是最大的奢望了,一名突厥叛徒用套马绳将他套住,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根套马绳已经将他拖倒在地上,众唐军士兵哪里还会放过这个机会,顿时一拥而上,将他双脚双脚捆绑了起来。 细封步赖自认为一世英雄,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绑成野猪。没错,此时的细封步赖双手和双腿都被牛皮绳捆着,一柄长矛从他的手脚穿过去,这就是他们党项人平时狩猎时,捆绑野猪的办法。 很不幸,细封步赖此时正享受着这种待遇。 “想死,门都没有!”陈劲勇转而朝一脸郁闷的阿史那思摩拱拱手道:“阿史那思摩承让了!” 阿史那思摩冷哼了一声,气得扭过去不理会陈劲勇。似乎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阿史那思摩全身力气灌入双手,抡圆的一计劈,直到横刀卡在一名党项勇士的胸膛里,这才愤怒的将这名尸体踢进大青河河内。 就在细封步赖被人抬野猪一样抬着在战场上走了一圈,所有的战斗就结束了。这一战陈应不仅全歼了细封步赖,于此同时,在陈应的名声虽已经响彻突厥诸胡部落。 上一次陈应虽然连败俟利弗设、易勿真莫和意珍,然而由于俟利弗设趁机篡夺了汗位,刻意淡化他的败迹,这让突厥内部成了一个卑鄙的偷袭小人。 像细封步赖这样不服陈应的大人有在,但在千里之外屠龙,也远不如在家门口当众杀死一条毒蛇更具震慑力。更何况细封步赖还不是一条毒蛇,至少算是猛虎级别的将领。要知道突厥人的特勒,政治地位基本可以比肩满清时期的贝子。这是非阿史那或阿史德家族子弟不得充任的荣誉,然而细封步赖就凭借自己的战功,获得了勒特。 细封步赖骁勇善战是突厥闻名的,然而随着细封步赖的溃败,顿时让突厥巨震。 …… 驼城,处罗可汗王帐。事实上当阿史那俟利弗设也好,步鹿根也罢,都完全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事实上,细封步赖万余兵马肯定会战败给陈应,这是俟利弗设早有预料的事情,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细封步赖不仅败了,而且是全军覆没。 “可汗,我们得去支援梁师都!”步鹿根想了想道:“如果现在进兵,也许能挽救梁师都,否则梁师都颗钉子就有可能失去了。” 这时阿史那俟利弗设已经面如土色,但他知道步鹿根的提议并非没有可能。若倾突厥之兵与陈应对决,哪怕用人堆也可以把陈应堆死。若是一两万人这种规模的进攻,只是给陈应增加战绩,成全他的威名。 若是没有突厥的支援,陈应肯定会自借着大胜之机,席卷而下。梁师都根本没有实力能够抵挡,一旦陈应打败梁师都,将银、绥、夏三州收复,完全占据河套,拓地千里便是顺理成章之事!银、绥、夏、丰、胜、灵、盐一旦并作一块,阴山之南再无突厥立足之地。 但是,他可以出兵吗?如今突厥的大部分机动部队,都在河东之境,杀烧抢掳,不亦乐呼。在这个时候,尝到甜头的族人,未必愿意去跟陈应这个恶魔拼杀,他们更愿意在河东富庶之地发财。 处罗可汗俟利弗设冷着眼打量着下首的突厥设汗和贵族们,发现这些贵族全部目光躲闪,无人想请战。 就在俟利弗设准备下令时,突然阿史那意珍道:“可汗,千万要慎重,分兵乃兵家大忌,若是此时分兵南下,恐怕族中勇士多有怨言……” “可汗,请出兵吧!”步鹿根上前请命道:“若梁师都咱们不救,像坐视薛举一样,任其自生自灭,恐怕李轨、杨政道、刘武周等皆心存异心,只要我们能够出兵,梁师都那边一定会相应,那时候前后夹击,不怕陈应小儿不亡!河套之重振,突厥之复兴,都可以一鼓作气地实现了!” 俟利弗设自然是知道步鹿根没有说假话。甚至没有夸大,但是,他能出兵吗? 现在出兵的话。就算能够成功,可问题是有几个部落愿意听从他调遣? 想到这里,俟利弗设心中充满了苦涩。 什么时候,突厥人居然会怕唐人? 什么时候,突厥勇士居然会说起陈应便脸色大变? 俟利弗设的身子忽然僵直,整个人儿从胡床上滚了下来,吓得旁边步鹿根和众突厥贵族齐齐吃惊:“可汗?” 一道血沫从俟利弗设口中泄出。一种深深的无奈遮住了他的双眼! 为什么? 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要当陈应生在同一个时代呢? 俟利弗设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柴,他也是突厥有名的勇士,打败过的强敌不知凡几,为什么却连连在姓陈应的手上倒霉, 俟利弗设不由得怀陈应是不是他命中的克星? 此时,俟利弗设明白,如果在薄骨律城城下下,自己不轻敌大意,他敢保证,这场战役将以突厥的胜利而宣告终结。 唐军将上演一场开局光明,而末尾黑暗地悲剧,被突厥的各族将士追杀得溃不成军。 第三十九章李秀宁的弱点 “当当当……”丰州城锣鼓喧天,如果仔细听的话,其实也不全是锣鼓,其中还加杂着盆铁锅之类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叫嚷充斥在丰州城的大街小巷,也不知道消息的源头是在哪里。总之有无数人奔走相告,没多久陈应全歼灭细封步赖的消息全城就都传遍了,那些叫嚷虽然杂乱,但那感情却真挚无比。 “大唐万胜!” “大唐万岁!” “大唐威武!” “将军威武!” 虽然李道宗和褚遂良这两个难兄难弟,因为伤重并没有出战。不过,李道宗这个观军容使与灵州军是一体的。只要是灵州军打了胜仗,功劳总有他这个观军容使一份,谁也抹杀不掉。 褚遂良露出如同便秘一样的表情,他此时非常不理解李道宗为什么这么兴奋。陈应不仅用唱名而入的方式羞辱了他和李道宗,更是让灵武军将士狠揍了他们一顿。如果陈应没有打胜仗,他还有可以报仇的机会。 可是眼见陈应不见打赢了这一仗,反而生擒了细封步赖,还全歼了党项族的所有精兵,恐怕今后党项一族就会如同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一样彻底消失。对于这么一个收复丰州拓地数百里的大功臣,哪怕是长安城里再苛刻的御史,也不会去弹劾这么一个大功臣。 毕竟谁也不愿意当奸嬖。 褚遂良难以理解的望着兴奋的李道宗道:“略阳公为什么这么兴奋?” 李道宗此时更加奇怪褚遂良,他甚至很怀疑褚遂良是不是突厥人的种,明明大唐胜了,突厥败了,褚遂良却像死了爹娘一样,如丧考妣。 李道宗道:“当然兴奋了,怎么你不兴奋?这可是大胜,两千对三万,难道你不兴奋?” 对于陈应的战绩,褚遂良嗤之以鼻。明明陈应麾下有两万余人马,偏偏街面上所传的都是陈应以两千对三万。事实上陈应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随着细封步赖所部全军覆没,然而郁孤尼却让拓跋侑率领四五百名党项残部逃了。 这边郁孤尼听说陈应全歼了细封步赖,而他连一个小喽喽拓跋侑都没有抓住。拥有近万兵马的郁孤尼也发了狠,留下两千余轻重伤员打扫战场,他又率领八千余人马一路浩浩荡荡追向拓跋侑。 郁孤尼也不知道心存什么心思,将怒火倾泄在了所遇的突厥人部落头上,无论抵抗不抵抗,部落首领和贵族,全部杀光,将贵族的牛羊和财富,除了补充所需,剩下的全部分发给那些被压迫的突厥牧奴。 这样以来,郁孤尼也是搂草打兔子,解决了沿途十数个大小部落。拓跋侑跑向白城(既统万城旧城),郁孤尼便追向白城。 拓跋侑此时毫无战意,弃城逃跑。郁孤尼不费一兵一卒,收复白城。在这个时候,拓跋侑又跑向夏州,这是刘武周的地盘。对于突厥将领自然不拒之门外,可是拓跋侑进入夏州城。这就麻烦了。因为陈应的军队在追击过程中,名声早已传扬开来,杀贵族分牛羊。 夏州虽然如今是梁师都治下,可是梁师都以区区三州二十八县之地,连连用兵,穷兵黩武,早已逼得夏州百姓苦不堪言。即然杀贵族,可以分牛羊。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夏县百姓突然暴动,不仅几乎所有夏州穷苦百姓参加,就连三千余梁军也在一夜之间全部哗变,不仅将满城梁师都委任的官员全部杀死,还顺手将拓跋侑等残部捆起来,交给了随后而来的郁孤尼部。 褚遂良心中酸溜溜的道:“愚民愚妇以讹传讹的谣言,略阳公这也信?” 李道宗道:“怎么能不信呢?武功侯所部浴血奋战,收复胜州、长州、夏州、仅俘虏就抓了两万余人斩首一万余级,这可没有半点虚假!” 看着李道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样子。褚遂良一脸阴郁的道:“不是两千敌三万具体的战况虽然还不清楚,但陈大将军应该是先裹挟了突厥降兵,增强了兵力,然后使了什么诡计迫降了梁师都的军队,其实他打败的,也只是细封步赖的八九千人而已。” 褚遂良不愧为聪明人,利用他不完整的情报推断陈应的行动,竟然推中了个八九不离十,如果陈应在这里一定相当的佩服。 但李道宗却一点兴趣都没有:“管陈大将军是怎么赢的呢,反正他出灵州的时候,就带着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一千八百余人,定远军五个折冲府还在灵州没动,就这样冲去和细封步赖决战,结果……” 事实上李道宗可没有褚遂良的那个心思,反正陈应这是送给他了一个泼天大功劳,只要操作得当,晋升一级,从略阳郡公,升为国公,应该不难。 …… 陈应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远在驼城的俟利弗设因为听闻细封步赖全军覆没的消息,气得吐血。同时,也不知道褚遂良因为愤恨他对褚遂良的侮辱,而诅咒他失败。 但是他却知道远在苇泽关的李秀宁,处境非常不妙。 陈应并不怀疑李秀宁的统兵打仗的能力,也不怀疑李秀宁守不住苇泽关。但是陈应却担心李秀宁自身的弱点被寻相利用。孙子兵法有云: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其中的“廉洁可辱”,“爱民可烦”,是最难迈过去的坎儿,很多名将都栽在这上面。 李秀宁最大的弱点,就是和南明的晋王李定国一样。爱民可烦。李定国他第二次进攻广东的时候,攻打新会眼看就要破城,城里的清军突然驱赶老百姓发起反冲锋,李定国没忍心下手,最后被清军堵住城墙缺口,功败垂成……李定国仁慈爱民,新会的老百姓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这些老百姓害怕李定国打下新会之后守不住,清军打回来之后会血腥屠城,于是坚决帮助清军守城,誓死抵抗李定国,反正李定国这么仁慈,就算他能够攻破新会,也不会为难这些帮助清军的百姓。 事实上李秀宁也是这样,如果摆明战阵,李秀宁不会输。至少守住苇泽关不成问题。可是寻相无意发现李秀宁居然不下令射杀那些被驱赶填壕的民夫。 意外发现这个李秀宁的弱点,寻相决定将李秀宁的弱点无限放大。李秀宁越是不下令放箭,他便三故意抓获一批老弱妇孺,以他们的孩子为威胁,下令他们附蚁攻城,面对这些或是老弱妇孺,李秀宁都是将这些百姓放到关墙上,然后给他们粮食,让他们在关城内休息。这样以来,每天向李秀宁投降的百姓越来越大,这就像是一根致命的绞索,将李秀宁的脖颈越勒越紧。 时间每过一分,李秀宁就会危险一分。 看到郁孤尼不费吹灰之力夺下长州、夏州,只要陈应愿意,他就可以挥兵灭掉梁师都。灭亡一国,擒获伪帝梁师都,这是多大的功劳,就算不用脑袋想用膝盖也可以想得出来。陈应在这个时候,反而未加迟疑。坚决下令郁孤尼驻守夏州,停止推进。 第四十章不服气死去 长安长街,两辆马车迎面而来。这两辆马车上一个挂着隶书“裴”字灯笼。一辆马车则挂着“刘”字灯笼。 两辆车轱辘滚滚向前,两车距离莫约五六丈,马车便嘎然而止。 在马车内小睡的刘文静,突然睁开眼睛喝道:“怎么停了?” 车夫小心翼翼的道:“前面有车相挡住路了,是裴相的马车。” 刘文静掀开车帘一角,悄悄一看,瞧见对面马车上挂着的裴字灯笼。刘文静冷笑道:“裴寂又能如何,走” 刘文静车夫大喝:“驾!” 对面挂着裴字灯笼的马车上,车夫看着刘文静的马车径直撞来,急忙将赶到偏道上,马车车轮撞到街边的柱子上。将马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裴寂震倒地马车里,摔得七昏八素。 裴寂异常狼狈的扶起幞头,一脸的温怒的道:“裴安,瞎了你的狗眼,怎么驾车的?” 裴安哭丧着脸道:“刘相的马车撞过来了!” …… 裴府书房,一个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拳头的主人疼得呲牙咧嘴。 裴寂却古波不惊,抬头看了一眼儿子裴律师,低声道:“律师,你这是何苦来哉?” 裴律师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竭斯底里嘶吼:“老匹夫欺人太甚。孩儿要弹劾老匹夫不敬之罪。”说着,裴律师就拉开门,作势欲往外出。 裴寂冷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裴律师诧异的道:“爹爹,你忍得了这口气?” 裴寂道:“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回过头咬狗一口吗?” 裴律师怒气冲冲的道::“孩儿不会去咬狗,但,会把狗打——死。” 裴寂叹了口气道:“弹劾刘文静不敬,最重不过是罚铜了事,难道刘文静还在乎那点钱?” 裴律师满脸通红:“这…… 裴寂起身,怒斥道:“你还嫌为父丢人丢得不够大,是不是要把刘文静折辱为父的事情,抖落得天下皆知?” 裴律师惶恐道:“这……孩儿,不敢 裴寂突然悠悠一笑:“大郎你还欠缺一点火候。 裴律师不忿,却没有发作。 裴寂淡淡的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他的命。 裴律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裴寂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可杀刘文静则只有一人,那就是圣上。所以欲除刘文静,只能借力打力。” 裴律师变怒为喜,道:“孩儿……懂了。” …… 苇泽关下外,天兴军大营。天兴军大营中,突厥督将鲜于亮的心情相当好,原本跟着俟利弗设在薄骨律城,他的部曲折损过半。在突厥内部,至少折损过半部曲的将士,基本上没有什么指望了。 然而,他却没想到俟利弗设成了突厥可汗。而他作为俟利弗设的旧部,也跟着不涨船高。从原来的督将(千人长)升任如今五原匐。不仅官职升了,而且吞并了四五个小部落,如今他不仅拥有一万余精锐将士,将近四万部众。虽然名义上他是一个匐,事实上他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任何一个特勒。 定杨可汗不愧于突厥人之友,在鲜于亮荣升五原匐的时候,他手底只是七八千名穷鬼,是定杨可汗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送给他了大批的物资和武器,所以他才能在最短的时候内,将人马重新武装起来。 最体贴的还是定杨可汗麾下的天兴军副将寻相。寻相不仅将整个天兴军大营提供给突厥人住,而且还将那些皮肤细腻的汉人美女送给他们玩弄。特别是在苇泽关的这段时间,鲜于亮简直是夜夜当新郎,处处入洞房。 寻相让突厥大爷们舒服了,可是有些人却非常不舒服了。当然,那些不舒服的汉人百姓就是弱鸡,他们的意见就可以无视。这天,天刚刚擦黑。帐外的民夫营传来巨大的骚动。 一个四个抬的爬杆晃晃悠悠进入民夫营,看着这个爬杆缓缓进来,这些民夫吓得化作鸟雀而散。 爬杆上一名头戴黑色五名官软脚幞头,身穿七品文官官袍的男子满脸怒气的道:“都他娘的躲什么躲?刘三爷给你们脸了是吧?赶紧的都过来……” 这名男子是寻相的岳丈刘三。刘三本是太原城里的一个无赖子,以替人讨债为生。后来,刘武周大军攻进太原城,也不知道怎么的,刘三就搭上了寻相的线,将自己年仅十一岁的亲生闺女送给寻相为妾。 此时寻相已经四十开外,而刘三却还不足三十。刘三属于那一种一朝得志便张狂的人。投靠寻相以后,便变本加利迫害那些被天兴军劫掳过来的百姓。这段时间,寻相天天朝突厥将领帐内送美女,主办人就是这个刘三。 这个刘三对于这些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活阎王。 一名脸似黑炭的男子壮着胆子道:“刘三,都是乡里乡亲,凡事别做那么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啊哈啊!”刘三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马六子,你过来,三爷给你解释解释……” 名叫马六子的男子怯怯地往后退:“你拿咱们乡亲的闺女送给突厥蛮子糟蹋,这是什么道理?” 刘三脸色一变,板着脸道:“马六子,别以为你没有闺女,三爷就无法对付你,你家的黄脸婆虽然年纪大点,可突厥大爷可是向来荤素不忌……” 马六子无奈之下,只好走向刘三。 刘三道:“你给我跪下磕头,否则三爷马上将你家的黄脸婆抓起来!” 马六子苦着脸道:“刘三爷,马六子有眼无珠,您老大人有大谅,就当是一个屁,把我放了!” 刘三伸手掏掏耳朵,神情嚣张的道:“你说什么?三爷我听不见!” 马六子此时还真怕了,他只不过仗义执言,却被刘三嫉恨上了,那怎么可能还有活路?马六子跪在刘三面前,大声道:“刘三爷您开恩……” 就在这时,刘三却出手如电,挥刀当马六子脑门子上砍去。马六子被砍个正着,脑袋如同一颗大西瓜,噗嗤一下脑浆蹦出。 刘三肆意的笑着说道:“爷这就告诉你们,爷手里地刀是道理!爷是官,你是民,这就是道理。不服气?不服气,死去!” 第四十一章尉迟恭 马六子早已气绝身亡,可是刘三却犹未解气。手中的刀依旧朝马六子身上砍去,刘三也是一个狠人,噗嗤噗嗤将马六子的脑袋砍成一团烂泥。 民夫营内,被抓来的数千上万百姓看到这一切,顿时骚动起来,要朝前面挤。刘三的二十几名扈从也来了精神,呼呼喝喝的将刀枪举起来。 普通百姓看到寒光闪闪的刀枪,畏缩的停住了脚步。然而看到这些百姓又畏惧了,刘三反而又来了精神。 刘三吼道:“都他娘的想造反啊,真他娘的贱骨头。” 刘三感觉这些贱民有点太不给他面子,他必须立立威,否则这个给突厥人找女人的活计就干不好了。所谓的立威,就是杀人。 刘三拿着滴血的砍刀不由分说砍在一名百姓肩上,这名百姓的突然出手,大手如同铁钳,死死的握住刀背,刘三用力猛抽,手中刀就像长在大手之上。 如果是普通百姓,这名百姓应惨死当场。 然而,他却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平阳公主驾前先锋大将马三宝。马三宝猛的用力一抽,刘三的手腕一麻,手中的横刀到了马三宝手中。 事实上,李秀宁面对寻相逼着普通百姓充当肉盾参加攻打苇泽关,李秀宁一定办法都没有。她只好下令唐军将士抬高三指,以抛射的方式,杀向天兴军。不过这以来,杀伤效果却差了很多。而且也会误伤百姓。 无奈之下,李秀宁只要下令放这些百姓登上城墙,然后再派死士破坏天兴军的攻城云梯,这样以来,李秀宁在城墙上逼降这些百姓。 李秀宁此举虽然可以减少百姓伤亡,然而寻相却看到李秀宁爱惜百姓生命的弱点。于是他便疯狂的在太原周围劫掠百姓,逼着他们攻城,也任由李秀宁招降这些百姓妇孺。目的就是用这些没有战斗力的妇孺消耗李秀宁在苇泽关内的粮食。 这样以来,李秀宁便没有办法了。后来马三宝自告奋勇,率领上百名娘子军将士,趁着夜色坐着吊篮溜下关城,假意被天兴军俘虏,成为民夫营的一员。 如果这些民夫没有人带头,他们都是一群绵阳。可是一旦有人带头,不由自主的胆气就会壮了。 马三宝大叫道:“他娘的,刘三这是不让大家活了,跟他们拼了!” 这刘三本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看到马三宝拿着明晃晃的横冲来,吓得跌倒在地上。刘三的扈从一看这种情况,急忙拿着刀枪冲这些百姓乱劈乱砍。 百姓不断的惨叫着倒下,这些刚刚被马三宝鼓舞气反抗勇气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顿时又往后缩。 枪打出头鸟,其实是中国人的劣性。特别是在生死存亡面前,一个表现得比一个自私。刘三看到众百姓被吓得瑟瑟发抖。 刘三肆意的笑道:“忒他汉子,就是他把他留着,今天刘三爷要活刮了他……” “刘三我入你娘!”马三宝反手就是一刀,马三宝身大力沉,直接将刘三的首级砍了下来,刘三的脑袋如同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 马三宝弯腰捡起刘三鲜血淋漓的脑袋,冲身后的百姓吼道:“刘三这个狗杂种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能让他好受。跟他们拼了!” 众百姓一愣,片刻之后纷纷大吼:“拼了,跟他们拼了!” 二十余名扈从虽然不足众百姓的百分之一,在这个时候,反而不害怕,现在他们看得出来,出头挑事的就马三宝一人。只要砍死马三宝,这些百姓就会重新变成绵羊。 二十余名刘三的扈从下意识的冲向马三宝,马三宝率领的娘子军将士,散布在人群中蛊惑道:“杀光这些狗腿子!” 一名娘子军将士假扮的民夫,抡起拳头不偏不倚,正中一名刘三扈从的鼻梁骨,这名刘三扈从,顿时满脸血花。 不明真相的百姓看到鲜血,热血上涌。哪怕再善良的百姓一旦见血,人就变成了野兽。 那些百姓也红了眼睛,挥着拳头或是找根木棍,捡块砖头扑了上来!带头的那些勇猛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娘子军将士假扮的。特别是马三宝更猛,一人一刀,连续砍翻四五名刘三的扈从,刘三的扈从不断惨叫着倒下。 刘三和其扈从不过二十余人,瞬间被人海淹没了。这刘三也是坏事做尽,平时没少助纣为虐,糟蹋民夫营的百姓女子也不在少数。这些扈从也不是善类,众百姓发起狠,用拳头砸,牙齿咬。 仅仅片刻功夫,刘三以及二十余名扈从,全部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 马三宝望着刘三早已看不清模样的尸体,喘着粗气道:“去他娘的,这刘武周忒他娘的不是东西,拿咱们不当人看。根本不给活路,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一名娘子军将士挥舞着拳道:“杀刘武周,杀突厥杂胡,迎接唐军。” 马三宝振臂大呼:“刘武周横暴,突厥人横暴,我们要想活下去,只有拿起武器反抗!” 众百姓也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没有反抗,没有见血。他们还有后退,反正数千人刘三挑也不会挑到自己头上,可是造反势成,那就没有情面可讲了。 马三宝带着众百姓用力一摆手,朝着民夫营营寨冲去。 天兴军中军大帐。站着一名身穿银色明光铠甲,头戴犀牛头盔,身高超过九尺,脸如锅底,眼如铜铃的高大将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武周麾下,天兴军兵马总管尉迟恭。 尉迟恭的心情相当不爽,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看惯寻相跪舔突厥人的**子,整天像哈巴狗一样围在鲜于亮身边,恨不得天天舔鲜于亮的臭脚丫子。看着寻相那副奴颜媚骨的样子,尉迟恭就感觉恶心得想吐。 尉迟恭虽然是天兴军兵马都总管,却无法掌握天兴军所有兵马,刘武周别看兵马不多,也学着使用帝王之术控制麾下将领,这个寻相就是制衡尉迟恭人。 天气闷热,尉迟恭闷闷不乐的吃着饭,他的筷子刚刚拿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扒拉几口饭,就看到亲卫惶恐跑来。 “将军!大事不好。” “怎么回事?” “民夫营造反了!” “造反!”尉迟恭立即放下碗筷,拿着他的马槊朝着走出帐外:“亲卫队,跟我走!” 第四十二章东受降城 就在尉迟恭的亲卫队集合的过程,尉迟恭与这个前来报讯的士兵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一下民夫叛乱的起因。 得知是寻相的便宜岳丈刘三残杀民夫,激起了民夫的激烈反抗,酿成民变。尉迟恭阴沉着脸道:“该死,全他娘的该死!” 周围的天兴军将士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不知道尉迟恭所骂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是民夫该死,还是刘三该死。 时间不长,天兴军尉迟恭的亲卫队莫约一千余人全部集合完毕。然而出乎意料,尉迟恭迟迟没有下令开拔,众天兴军亲卫将士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杀喊声,疑惑不解的望着尉迟恭。 尉迟恭没有下令,原因其实很简单。尉迟恭官宦世家。不过在其父亡故之后,家道中道,尉迟恭曾有一段时间打铁为生的经历。作为曾经最底层的一员,尉迟恭非常清楚这些民夫的秉性,若非逼得他们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们是绝对不会铤而走险的。现在这群可怜的人,必逼得活不下去,官逼民反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这让尉迟恭产生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 事实上,尉迟恭对民夫非常同情。当然他也和无数热血青年一样,心中有一个侠客梦,痛恨贪官污吏,惩强扶弱,劫富济贫。尉迟恭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站在弱者的对立面。然而,作为天兴军主将,平定叛乱又是尉迟恭的职责所在。 所以,尉迟恭站在大帐外,异常纠结。就在这时,天兴军前营偏将军刘远涛、左营偏将军伍凌召、后营偏将军张仲海、右营偏将军左嗣源全部抵达中军大帐。 看到众将领到齐,尉迟恭的脑袋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一个可以两全齐美的办法。 尉迟恭道:“前营刘远涛!” 刘远涛出列拱手抱拳道:“末将在!” 尉迟恭道:“为防唐军偷营,尔部需严防死守。” 刘远涛道:“营在人在,营破人亡!” 尉迟恭又道:“后营张仲海、右营左嗣源!” “末将在!” “你们两部,各调两千人,加强左翼防守,暂归伍凌召节制!” 还没有等张仲海、左嗣源二人领命,便望见寻相异常狼狈的跑来,此时他的头发披散开,脸上还有血污。看到尉迟恭,寻相仿佛遇到了救命稻草,语气中带着些许惶恐:“尉迟将军,快命令部队平定乱军!” 尽管尉迟恭很想拿着他手中的那根马槊,将寻相那张脸砸开花。不过,刘武周确实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让他叛变刘武周尉迟恭还真做不出来。尽管尉迟恭很同情这些民夫,但是他是官,那些民夫现在变成了匪徒,官平匪乃是天经地义。 尉迟恭道:“寻副将,你不感觉这场叛乱来得太突然吗?” 寻相正想说:“突然个屁,要不是刘三那个废物……”寻相转念一想也是,若是追究起来,刘三固然该死,他也有识人不明的罪责。于是,寻相便顺着尉迟恭的话道:“尉迟将军的意思是?” 尉迟恭道:“民夫突然作乱,想来也是民夫营混入了唐军细作,唐军细作蛊惑民夫作乱,定然所图不小,若是让其趁乱焚我粮草,或是器械,我军定会损失惨重!” 寻相想赶紧从这次民变事件中把自己摘出来,立即附和道:“尉迟将军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尉迟恭不再理会寻相,向后营张仲海、右营左嗣源下令道:“后营张仲海、右营左嗣源!” “末将在!” “你们二人严防粮仓草库,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遵命!” 尉迟恭既命令部队严加防守,又临时制定出了暗语和口令,总算拖延了一柱香的时间。尉迟恭心中暗叹:“本将军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尔等若是识相便往绵山跑,或许可以逃得性命!” 这次马三宝这次举事,与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大有不同。虽然说马三宝筹备的时间虽然短,然而跟随马三宝与娘子军将士,都是原来的关中义军大小头目。他们对于如何蛊惑人心,挟裹百姓有着丰富的经验。 马三宝率领这数十名娘子军将士潜入民夫营,一直隐而不发,就是等一个举事的契机。当刘三屡次抢夺民夫营的女子,供突厥人银(和谐)乐,马三宝就是要等这个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终于民怨爆发了。 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马三宝开始举事。马三宝率先娘子军旧部作为骨干,将民夫中最强壮的一部分人组织起来,得到八百余名敢死队。于是马三宝率领这八百敢死队向守卫民夫的天兴军发起猛攻。 以极短的时间内,将看守民夫营的天兴军三百余人,尽数歼灭。在战斗中,马三宝表现出了顽强而凶悍的战斗作风,不仅威慑了天兴军士兵,同时也给了举事民夫们极大的信心。 和一般起义部队不同,马三宝并没有率领这支连木棍都没有做到人手一根的乌合之众向天兴军守军的粮仓和草料库发起进攻。 而是将天兴军大营外的十数座民夫营连续端掉。 当尉迟恭率领亲卫队抵达率先起事的民夫营时,马三宝已经挟裹了上万民夫。尽管尉迟恭的亲卫队只有一千将士,可以面对马三宝率领的上万连木棍都没有做到人手一根的民夫。基本上不存在战斗问题,如果镇压的话,尉迟恭可以说只需要一个急冲锋就可以将这万余民夫尽数击溃。 然而,马三宝根本就没有兴趣与尉迟恭决以高低,他早已率领民夫跑进了绵延不绝的绵山中。 望着最后率领八百余名基本上摸着武器的叛军,尉迟恭并没有下令进攻,反而冲马三宝点点头,暗道:“还真是一个聪明的人!” 随后赶到绵山脚下,发现上万名叛军已经全部逃至绵山深处,寻相顿时暴跳如雷:“怎么不进山追?” 尉迟恭淡淡的道:“若本将军率军进入剿灭叛军,大营空虚,被唐军趁虚而入,你吃罪得起吗?” 寻相一时无语,他不是想不到唐军此时无力反攻,然而正如尉迟恭所说,唐军若是铤而走险,他还真吃罪不起。 …… 黄河东北转折向南处,有一座高不过十丈,方圆不过两千步的小丘陵。陈应策马站在这座小丘陵上,望着黄河北面的土默川(今天呼和浩特平原)一脸感慨道:“恐怕所有人都以为本将军会挟胜利之势,进夏转而进攻庆州,一举拿下梁师都。他们绝没有想到,本将军居然出现在这里!” 刘统仔细的打量着这座不起眼的小土丘道:“大将军,这里地处阴山山谷谷口,咱们在这里若是建一座城,若突厥人从阴山内冲出来,必先在这座城下撞向头破血流,纵然不能完全堵住突厥人的兵锋,却也可以为后方赢得宝贵的时间!” 陈应这才恍然大悟,他原本感觉这里异常熟悉。经过刘统提醒,这才明白过来。这里难道不是后来景龙二年(公元702年)张仁愿在此筑造的东受降城。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必要!“ 刘统和许敬宗异常疑惑的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第四十三章血月杀戮 “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也没有迈不过去的天险!”陈应目光幽深的望着远处奔腾不息的黄河,大声道:“当年秦始皇为了防止匈奴南下入侵,穷搜天下民力,修建长城,然而这座巍峨壮观的长城挡住匈奴人了吗?挡住鲜卑人了吗?挡住柔然人了吗?挡住突厥人了吗?” 众将领垂下了头,闭口不言。 陈应大声道:“并没有。” 刘统很想告诉陈应,如果不修城,情况只会更遭。 然而,陈应却固执的道:“鲜卑族强大的时候,三国动乱,中原虚弱,鲜卑人趁机南下,鲜卑人屡次破关而入,深入汉地抢劫粮食、财物和人口,他们将这种行为称之为打谷草。什么打谷草?就是说我们汉人就像稻谷一样,每当到了季节,就可以收割。虽然如今鲜卑族已经烟消云散,然而这个传统却被突厥人继承的下来。” 陈应右手握紧拳头,重重的击在自己的胸口。陈应大手用力的一指东南:“在河东,我们的同胞在流血、在死亡!突厥在前隋文帝的时候,被前隋三战打服,称臣纳贡。不过十数年,他们趁着前隋大乱,拿起刀枪,趁火打劫。而如今,他们在河东无恶不作,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上至白发苍苍的老翁,下至不足百天的婴儿,无一例外,惨遭他们的毒手。” 定远军将士都是热血沸腾,心在腔子里面剧烈的跳动着。强烈的屈辱感,让每个人眼睛望出去,都是血红一片。 “我们定远军一路走过来,都是以血开路,这次也不例外!别人对我们的伤害,只有十倍奉还。这样这些家伙才能记住!一个民族的崛起,是建立在很多民族的悲剧上面,我只要你们记住这一点!我们不能做那个悲剧的民族!” 说到这里,定远军将士满脸杀气,有的人已经变得狰狞。 陈应道:“血债只有血来偿,将士们,杀进河东!” “血债血偿,杀进河东!” 随着陈应的命令下达,定远军将士们以及灵武军将士们全部都嗷嗷叫的杀进河东。 陈应抬头望着月色,发现原本皎洁的月亮,慢慢变红。 众将士也看到这一幕,他们都听过一个传说。只要出现血月,那就味道着血流成河。 陈应也明白,这片大地,马上就要变成血色的了。 …… 脚步沉重,呼吸断续。一名狼狈的宫装美妇坐在一辆轺车上,怀里抱着两个莫约四五岁的儿子。数十名衣甲破碎的唐军士兵,拱卫着这一辆马车,朝着桑干河的方向狂奔。道路崎岖,周围也都是山头,每个人衣衫都给草丛灌木挂得稀烂,但是没有人敢于停住脚步。 他们都是义原郡公、紫金光禄大夫、并钺将军(既主管长安城防的将军,相当于满清时期北京九门提督)武士彟的家眷。武士彟本是一介商贾。有一次李渊曾在其休息,他便与李渊结下私交。 武士彟家境殷实,在李渊起兵前夕,曾散尽家次替李渊募兵,共得健卒五千余人(李渊起兵之初全部兵力为一万八千余一,超过四分之一为武士彟以武家资助。)武士彟以李渊大将军府的司铠参军(管理铠甲、军械的官职)后李渊进入长安登基,论功行赏,武士彟位列开唐十四爵位之第十二,官封光禄大夫(正三品)、并钺将军(近卫军将军)的官职。但是呢武士彟以商贾之身陡然位列高位,却并无军功,地位并不稳固。 为此他并没有像其他如殷开山、刘弘基、刘文静等人一样,将家眷接至长安。武士彟的妻子相里氏带着两个儿子武元庆、武元爽在太原居住。武士彟不让家眷跟随他去长安,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因素,那就是在长安满城勋贵,他这个义原郡公因为出身问题,屡屡遭受排挤。不让相里氏去长安,也有武士彟自卑的因素在内。 但是在太原则不同了。太原勋贵相较长安少得多,越是位高权重的贵族,大都去了长安,留守在太原的不是旁支就是偏远子弟,不但没有人看不起商贾出身的相里氏,同样也倍受尊敬。然而好景不长,当李元吉弃太原跑回长安,太原城破,相里氏则带着一百余家丁家将趁乱逃出太原城。 逃出太原城之后,相里氏并没有像其他流民一样,顺着官道向南跑,而是趁机躲进云中山。在云中山中相里氏带着儿子东躲西藏,躲过了最混乱的三个月。可是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在云中山内躲下去了。 随着躲入云中山中避难的百姓越来越多,云中山引起了突厥人的注意。突厥人开始派出人搜索云中山,相里氏一看云中山躲不下去了,而且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吃完,无奈之下只要准备趁机南下。 然而随着河东浍州的丢失,整个河东只剩下浩州的李仲文部以及苇泽关的李秀宁部还在苦苦艰守,其他地方已经尽数属于刘武周。 相里氏不知道已经躲过了多少波突厥人的追杀,但是她非常清楚,以他们这不足百人的队伍。一旦被突厥人发现,就意味着死亡。相里氏虽然出身商贾,但是她也是一个刚烈的性子,若是实在跑不掉,她宁愿自杀,也不要落入突厥人手中受辱。 “跑,跑,跑快点!” 尽管轺车已经快要把相里氏颠簸得散架了,可是她仍旧咬牙坚持着。 “得得得……”马蹄声越来越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血月,相里氏心中充满了绝望。她已经听到了波涛声,更知道前面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前面已经到了桑干河。 桑干河这个名字或许大家有些陌生,说起另外一个名字大家或许有点印象。那就是永定河。没错,桑干河就是永定河的上游,起初永定叫无定河,因而常改变河道,故原俗称无定河。十七世纪末,在采取广泛的防洪措施之后,下游始称永定河。不过上游却是一直称为桑干河。 此时正值桑干河涨水期,滔滔奔腾的河面宽约四五百步,似乎是因为桑干河的心情太过烦躁,河面上的波涛也显得更加狂躁,后面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突厥语。 相里氏因为经商的原故,家中也有突厥牧奴,听得明白,突厥人在后面说得是:“抓住前面的汉女……” 相里氏自然清楚落入突厥人手中是什么样的下场。她心中艰难的做出一个决定,向武元庆问道:“元庆你怕死吗?” 武元庆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何物,他朗声道:“阿娘,元庆不怕死,怕疼!” 相里氏将武元庆搂在怀里哽咽道:“有阿娘在,你不会疼的。” 就在这时,轺车后面的护卫已经跟突厥追兵发生了战斗,不时的传来阵阵中箭或被砍伤时的惨叫声。 相里氏咬咬牙齿,掏出一柄银妆刀,缓缓拔出刀鞘,对着武元庆的后心,正欲捅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名侍卫忙不跌的跑到轺车前道:“夫人,夫人,突厥人跟突厥人打起来,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第四十四章男儿当杀人 突厥人也会杀突厥人,杀起来还相当猛。最先涌上来的那一批突厥骑兵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像这种满身血迹的突厥人越来越多,似乎他们是在桑干河上搭起了浮桥。 相里氏四下眺望者,果不其然在他们官道的下游,有数百步的地方,四道浮桥都插着火把,将浮桥桥面照耀得如同白昼,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从桑干河的北岸,通过浮桥涌向南岸。 相里氏与武氏护卫们心中都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一名年长的护卫结结巴巴的道:“夫……夫人,咱们怎么办?” 相里氏望着浮桥上的突厥骑兵,分明的看到了,那些往日很寻常的扁脸上,有着一种扭曲的嗜血地疯狂! 相里氏不怕死,可是她却害怕让武士彟断了香火。丈夫仅有的两个儿子都跟着她,若是命丧在此,恐怕将来到了地府,也没脸见武士彟。 相里氏犹自不死心,大声的向周围的人们喊:“找木头!我们漂也要漂过去!咱们不能死在这儿!” 她的吼声让瘫软的人们精神振奋了一下,这个时候却隐隐约约,听到对面也有狂暴的叫嚣声响起。一大群突厥骑兵向他们冲来。 相里氏闭着眼睛拿着银妆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就在这时,一名突厥骑兵手中的马鞭就像长了眼睛,一下子将相里氏手里的银妆刀卷到一边。 相里氏愣在当场,她很快反应过来,相里氏担心受辱,正准备朝身边护卫手里明晃晃的刀刃上撞去,却听见熟悉的唐言:“这么好的刀子,却用来自杀,真是可惜!” 相里氏睁开眼睛,打量周围,发现无数骑兵肆无忌惮的望着她,然而,这些目光中不怀好意的骑兵却没有人上前轻薄她,也没有跟她说话。 相里氏突然看到了队伍中飘扬的两面大燾。这两面大燾上写着一个隶书“唐”一个大燾上则写着一个隶书“陈”字。这两面大燾旗下,一群雄壮的骑兵,拱卫着一名脸比女人还看,眼睛非常好看的年轻将军。 相里氏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唐军?” 好看的年轻将军点点头道:“某乃在大唐灵州兵总管陈应。” 相里氏朝陈应福了一福,道:“义原郡公夫人武相里氏拜见陈大将军,陈大将军活命之恩,相里氏定会修书我家官人,日后再上门重谢!” 陈应一听这些人还是一个郡公夫人,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是从太原跑出来的?太原城如今怎么样了?” 相里氏摇摇头道:“妾身不知,当初妾身在家仆的护卫逃至云中山中躲藏已有三个月有余,太原城具体如何,尚不得而知。” 陈应正欲打马离开,相里氏却道:“元庆、元爽,快来给恩公磕头。” 陈应一愣,犹记得刚刚这相里氏自称是武相里氏,这七八岁,小的莫约五六岁的儿童莫非就是武元庆?武元爽? 果不其然,武元庆与武元爽一本正经的朝陈应施以大礼,齐声道:“武元庆(武元爽)叩谢恩公活命之恩!” 陈应惊讶的望着武元庆和武元爽,犹记得这二位可都是武则天的亲哥哥,因为他们二人对武则天母女相当刻薄,等武则天发迹之时,被武则天报复,兄弟二人双双流配致死。陈应望着相里氏道:“你夫君是应国公武士彟?” 相里氏道:“我家夫君姓武,名士彟,字信明,却并非什么应国公!” 陈应本想与相里氏解个善缘,转念一想,自己将来肯定可以活到武则天发迹,到时候只要是跟武元庆、武元爽兄弟太过亲近的人恐怕都没有好下场。 陈应纵马前去,血月依旧赤红,血月之下的杀戮依旧进行。除了一小队突厥军队被正面突袭全歼之前,陈应所部灵武军十三个折冲府与定远第一、第二、第三、第六四个折冲府共十七个折冲府浩浩荡荡自桑干河向南杀去。 沿途的突厥军队也好,刘武周的天兴军也罢,根本没有想到陈应会从胜州杀来。哪怕是马蹄声惊醒了梦睡中的突厥人或天兴军将士,他们一看排在最前来的灵武军将士浩浩荡荡冲来,还以为处罗可汗又向河东增兵了。 他们谁也没有太过在意,等发现这些突厥军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再想反击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这已经不是在战斗,而是赤裸裸的杀戮。 一个个突厥军队刚刚从帐篷里钻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跳上战马,就被蜂拥而来的战马撞倒在地上,然而,万千马蹄踏过,与草地化为一体。 对于突厥人也好,刘武周的天兴军将士也罢,陈应并没有留下一丝怜悯。 在这个时代,不比后世。 无所谓对错,在世界民族之林,执行的向来都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每个民族的武力,当然扞卫地是自己民族的利益。丛林法则时代,永远都是如此。 自桑干河开始,鄯阳(原朔县)、开阳(朔城区南部)、神武(山阴、应县境)以及招远县一面倒的杀戮,已经震傻了那些突厥军队。不知道是谁,看到陈应的大燾旗,率先丢到了手中的武器,掉头就跑。摔了几个跟头,爬起来的时候嘴里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无意识地哭叫,甲胄、兵刃顿时丢了一地,所有人雪崩一样向南就逃。方向各异,他们彻底的灵武军和定远军无情的杀戮给吓得失去了理智了! 朔州(招远县)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原本陈应并没有民族偏见,他军中投降的突厥将士已经超过三分之二,然而当陈应看到招远县县城的惨境,下令朔州境内不接收一名俘虏。 于是,招远县就变成了一个血色之地,血水泥土混合在一起,已经变成了血色泥潭,一名垂死的突厥人被这一幕吓得大小便失禁。 然而一名唐军刀斧将这名突厥将士砸在泥水里。只要看到招远县的惨景,无论灵武左军也好定远军将士也罢,他们都沉默着,压抑着自己内心里的愤怒。 成群的俘虏被灵武军看押着,城外用手刨坑,刨得稍慢就是刀剑加身。 “两千一百七十三名俘虏,将军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刘统迟疑的道:“毕竟……杀俘不祥……” “放屁,出了事老子担着!”陈应咆哮道:“招远县光婴儿骸骨就发现三百多具,女子骸骨上千具,说什么小儿叫和骨烂,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让他们自己挖坑自己进埋,少一个人,拿你的人头去抵数。” 陈应冷哼一声道:“录事参军!” 杜善果急忙道:“下官在!” “记录命令!”陈应吼道:“通报全军,收敛各地尸体,发现一被食人者,找十个俘虏,四肢钉在死者坟头,挂三天不死者,让他们滚蛋。发现我大唐百姓一人淫辱,抓十个就地阉割,同样吊三天不死者,让他们滚蛋。” 刘统嘀咕道:“大将军,若是这样的话,恐怕咱们就没有一个俘虏了。” 陈应道:“本将军就是让他们记着,这场杀戮要让他们记一百年。” 许敬宗想了想道:“大将军,可……这样会对大将军的名声不利!” 陈应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第四十五章不足为虑 长安太极宫两仪殿内,两壁都有十数盏孔雀铜灯,灯形如大雁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两仪殿照耀得亮如白昼。 在明烛耀照下,李渊脸上的褐色老人斑也愈发的明显。李渊强自镇定,却止不住右手微微颤抖。 裴寂看了看李渊微微颤抖的手,满面忧色。 李渊面无表情,目光炯炯的望着面前巨大的木质沙盘,大殿内静寂无声,唯有轻微的喘息声。 大唐兵部尚书屈突通伸手指着沙盘上河套地形图向李渊解释道:“武功侯第一次出兵,率领灵州军七府步骑,沿黄河北上,轻取丰州。处罗可汗突厥悍将特勒细封步赖率领三万余将士(陈应将杀贵族分牛羊得来的两万余降卒归纳到细封步赖麾下)攻打丰州。” “武功侯以逸待劳,并未固城死守,而是出奇不意,趁细封步赖所部立足未稳,先发制人,大败细封步赖部,五千余人战死,近两万人投降。武功将这近两万突厥降卒,整编为灵武右军,以阿史那思摩为将。后突厥又向细封步赖增兵万余,武功侯陛下之计,假装委屈自刎,引细封步赖上当。果不其然,细封步赖又率领万余军队追击武功侯,武功侯所部与细封步赖鏖战竟日,仰仗主上威灵庇佑,击溃细封步赖所部,生俘特勒细封步赖……” 听到这里,李渊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裴寂率先躬身向李渊施礼道:“臣尚书左仆射裴寂谨向陛下贺!” 兵部尚书屈突通也俯身道:“臣兵部尚书屈突通,谨向陛下贺!” “臣等向陛下贺!” …… 长安城,一座巍峨壮观的大宅。高大的府门,宽广的院墙。大门前立着一块醒目的上马石。大门的两排各竖立着六支门戟,大门上方的匾额上,高悬着三个大字“尚书第”。 这座宅子的主人,正是大唐尚书左仆射裴寂。 十二名凶悍的元随扈从,拱卫着一辆马车。站在两侧,脸上表情凶悍,分明写着生人勿近。马车缓缓走到尚书第门前,裴寂醉醺醺的走马下马石。裴寂无意间望见巷口,发现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这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做贼心虚的躲进巷子里。 裴寂冲身边的元随扈从道:“那个人非常可疑,问问是哪家的探子!” 十二名元随扈从得令,急忙冲向巷口,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发现不对劲,再想逃跑已经迟了。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元随伸手大手,像拎着小鸡子一样将这名尖嘴猴腮的男子,拎到裴府审问起来。 说罢裴寂提步进入府邸。裴寂走入裴府,迎头撞见长子裴律师。 裴律师道:“阿爹今天心情不错?” “西北大定,陛下大赏群臣,为父便多吃了几杯!”裴寂向裴律师问道:“你去叫裴元福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裴元福其实并不是隋唐演义中裴元庆的哥哥。事实上裴寂收养的孤儿,其中最有能力的八人,分别以福禄寿喜,吉祥如意分别命名。 裴律师点点头道:“好叻!” 裴寂的元随开始在府里司阍房内审问尖嘴猴腮的男子,不一会儿便听到皮鞭抽在肉体上清晰的声音。 裴寂沿着前院的甬道,缓缓朝着后院书房走去。 裴寂刚刚进入书房,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寂回头,却见为首的元随扈从络腮胡子正疾步而来。 裴寂道:“问出了?” 那名络腮胡子元随点点头道:“回禀令公,那人是鲁国公府上……” 不等元随话说完,裴律师大怒道:“刘文静的人,留着干嘛,剁碎了喂狗。” 裴寂看着元随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络腮胡子元随道:“令公,那人叫郭春旺,乃鲁国腾姬郭湄儿的兄长,他有话要对令公说,说是不看到令公当面,他宁死不吐一字!” “那就打得他吐出来!”裴律师恶狠狠的道:“我就不相信,他的骨头真能硬过铁……” 裴寂狠狠的瞪了一眼裴律师,一种威胁意味非常突出的目光望着裴律师。裴律师吓得脑袋一缩,不再言语。 “带进书房!” “诺——” 看着元随离开,裴律师不悦道:“阿爹何必见这粗鄙夫?” “要你多嘴……”裴寂看到裴元福走来,不再理会裴律师,而是淡淡的望着裴元福道:“灵州总管,武功侯陈应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裴元福道:“令公要问什么?” “关于此人的全部!”裴寂道:“经丰州一战,此子如今算是入了陛下的法眼……” 裴元福躬身道:“令公稍等,卑下稍后回来!” 裴寂点点头。 不一会儿,元随提着满身伤痕纵横交错的郭春旺来到书房内。元随道:“我家令公当面,还不见礼?” 郭春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嚎嚎大哭道:“裴公饶命,裴公饶命!” 裴寂道:“是死是活,那就可看你自己了!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郭春日哭丧着道:“请裴公活我,请裴公活我!” 裴寂道:“你是何人,窥视裴府,是何人授意?” 裴寂淡淡的望着元随扈从一眼,那名元随扈从一把揪住郭春旺的手指,缓缓用力,那郭春旺的手指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郭春旺疼得直抽冷气,竭斯底里的吼道:“裴公想知道什么?” 郭春旺哑着嗓子道:“卑下乃鲁国公腾姬郭湄儿的兄长,日前舍妹在鲁国公府日前听闻消息,鲁国公欲对裴对不利!” “哦!”裴寂淡淡的道:“那怎么对老夫不利?” 郭春旺道:“舍妹在前日发现,鲁国公与其兄刘文起在家中饮酒。席间鲁国公刘文睁突然拔出佩剑,一剑砍在石柱上,大呼:“若不能杀裴公,刘文静不堪人子!” 裴律师道:“阿爹,先下强为强,后下手遭殃……” 裴寂淡淡的笑道:“一匹夫耳,不足为虑。” ps:今天回来的太晚,马上修改。半个小时后刷新。 第四十六章人性的劣根 “门下出手也忒没轻没重了!”裴寂一脸漠然的对元随道:“吩咐帐房,取一百贯钱给郭大郎,算作汤药费!” 郭春旺闻大喜,似乎没有在意被裴寂门人痛殴一顿,就连手指骨也被掰断,而是千恩万谢的离去。 裴律师不解裴寂为何要给郭春旺一百贯钱,裴寂笑道:“一百贯在刘文静身边埋一颗钉子,贵吗?” 裴律师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裴元福去而复返。不过这一次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漆盒。裴元福将漆盒递到裴寂手中,裴寂并没有打开,而是淡淡的问道:“坊间有传陈应是陈叔宝的儿子,这件事查实了吗?” 裴元福躬身道:“回禀令公,门下曾专门收买了陈叔达的门客,从陈叔达的门客中得知,陈应并非出身吴兴陈氏。” 裴寂道:“那正如传言,陈应出身洛阳陈氏?还是颍川陈氏? “皆不是!”裴元福摇摇头道:“陈应其实出身关中。” 裴寂惊讶的道:“那他是京兆陈氏?” 裴元福道:“其实,陈应本不姓陈,他应该姓侯莫陈?” 裴寂叹了口气道:“这么说,陈应也是名门之后?那侯莫陈崇是?” 裴元福点点头道:“侯莫陈崇是陈应的祖父,陈应其父乃侯莫陈崇之嫡长子,上柱国、梁国公大司马侯莫陈芮,侯莫陈芮有五子,长子庶出,早夭。其子善仁,三子善信,四子善治,五子善时,大业三年,陈芮因事获罪,被杨广流配岭南,时五子善时三岁,体弱多病。侯莫陈芮担心幼子不堪遥途颠簸,故而行贿徒监事官,送至舅父杨积善家中抚育。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杨积善卷入,后兵败自杀。侯莫陈善时被左光禄大夫苏威从赎出,更名陈应,其子苏护收为侍墨书童!” 裴寂紧锁眉头道:“侯莫陈,侯莫陈!” …… 杀戮。在朔州的每个地方如雷霆一般的降临。由于李建成率领徐世绩、魏征等猛攻浍州,吸引了突厥和刘武周的绝大部分精力。灵武左军、灵武右军、定远军中十七个折冲府近三万人马,以每折冲府为一支单独的作战部队,向各郡县、村镇,向着每一个拥有突厥人或刘武周的天兴军侵袭的地方,挺进扫荡,挡在道路前面的人,都遭到了陈应无情的杀戮。往往是弓箭漫射,继以战马直撞。 刘武周在没有原本的兵马不过一万四千余人,随着攻破太原,刘武周的部队也快速的膨胀。这些打着刘武周旗号地军队,其实不过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在朔州本部的突厥军队,其实也大都是突厥的老弱病残。 无论刘武周的天兴军也好,还是突厥人也罢。他们的抵抗都是微弱的,虽然偶然有一些突厥人拼死反抗,但是实力对比实在是天差地远。 特别是定远军这支新铸利剑,在河东大地上开始第一次淬砺。各地汉人百姓都不同程度的遭到的虐待屠杀。这让陈应对于残酷,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以杀止杀,以血还血,反而能激作为一个整体的民族意识。这些都是自然而然会生成的东西。 陈应挺进河东,最想得到的东西,其实是获得一个可以发展的环境。从内心里来讲,陈应不希望打仗,最好可以过上农夫山泉有点田的日子。这种日子对于陈应来说,是最惬意的。 随着灵武军、定远军一支支骑兵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辗压,朔州的局势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了下来。 眼前的鲜血,不过是一个引子。 午后的阳光,无遮无挡洒了下来。酷热的天气下,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连街上闻到鲜血兴奋莫名的苍蝇,都显得懒洋洋的。陈应骑在马背上,向前望过去,眼前的山峦都因为热气而浮动起来。 然而最激动的还是跟随陈应一路前进的男女老少,哪怕骄阳似火,他们身上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自从进入朔州,灵武军先后连窝端掉大小十七个突厥部落,陈应将部落首领和贵族的财物分发给灵武军将士,出奇意外这一次并没有对那些普通牧奴手下留情。 事实上只要是进入河东的突厥人,上至白发苍苍的老翁,下至十一二岁的少年,就没有一个双手不沾染血腥的手。把他们杀光,或许会有冤枉的,但是绝大部分都是死有余辜。 可是陈应再想不留俘虏,不光刘统、许敬宗不愿意了,就连郁孤尼、陈劲勇、阿史那思摩全部反对。像陈应这样无差别的杀下去,天下之大,肯定再也陈应的容身之地。 面对多达六七千名俘虏,陈应开始头疼起来。事实上陈应并不头疼,他只是不想平白放掉这些双手沾满了河东百姓鲜血的凶手。 看着陈应为难,许敬宗道:“大将军,不如让我来!” “你来?”陈应诧异的望着许敬宗道:“你要怎么处置?” 许敬宗微微一笑道:“请大将军拭目以待!” 许敬宗故作神秘的走向那些俘虏,许敬宗拉着阿史那思摩充当翻译,向那些突厥俘虏笑盈盈的吐露一句道:“杀任何头目免死!” 当阿史那思摩的话落入众俘虏的耳中,众俘虏一下子便沸腾了,所有人不经思考,飞快的从地上捡起武器,没有武器就用拳头,疯狂的殴打或砍杀头目、贵族,那些贵族、头目为自保也拼命砍杀,活着的六七千人乱杀做一团,灵武军将士和定远军将士就站在旁边,但没有任何一个突厥人会找灵武军将士或定远军将士拼命。 一阵血腥地内斗,突厥人中的大小头目全被昔日的下属喽罗们杀掉,而喽罗们也有不少死掉,活着的不到不足一千人了。 让唐军直接屠杀俘虏,不是许敬宗的风格;挑动俘虏内斗,自己人杀自己人,让他们充份暴露出人性的阴暗面,在自己面前像狗一样的噬咬、自相残杀,才是他的逻辑。 许敬宗对于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他歪着脑袋道:“把这些人全部捆起来,送到灵州矿场,上了脚镣,做一辈子做苦工吧。” 第四十七章非常想骂娘 似乎是想下雨,天气异常闷热。密不透风的灵州军的中军大帐中,又闷又热,陈应站在地图前,脚下已经是一圈汗水地水渍,都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陈应头也不回的道:“派往太原的斥侯有消息了吗?现在太原如何?” 梁赞期期艾艾的道:“尸山……血海!” 梁赞本无大才,执掌一折冲府兵马,让他感觉头大如斗。无奈之下,陈应也没有办法强人所难。将越骑校尉赵纯阳调任定远军第一折冲府担任左果毅都尉,而梁赞虽然名义上仍是第一折冲都尉,不过此时定远军第一折冲府都尉,又变回了老本行,成为陈应的亲军折冲府都尉。 尸山血海……非常形象的形容了太原的情况。刘武周战领太原城,树起天兴军大旗,就地招募兵马。然而太原作为李渊的起家之地,在此地李渊拥有着相当雄厚的人心基础。不过响应刘武周的不是没有,不过大都是贫困人家和破落户,这些贫困人家和破落户刚刚拿起武器,就开始清算。 太原城里的富户和殷实人家,无论善恶是非,全部都是家财被抄光,人被杀光。当然贫困人家和破落户家里本来就没有隔夜粮,也没有什么好打劫的。仅仅刘武周占领太原的第一个月,太原城就有三万余人被杀,破家灭族者不计其数。 如今,大唐的龙兴之地已经变成一座死亡之城。 一句尸山血海,也让定远军将领们眼睛都红了。他们的怨气又上来了,纷纷哀怨的看着陈应的背影。在定远军中的将领,特别是校尉一级,有很多人都是跟随李渊太原起兵的元老,他们或是家眷,或是亲族在太原。得知太原城被杀得血流成河,他们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复仇。 陈应转身望着梁赞道:“下令,趁着夜色天气凉爽,拔营出发。” 陈应并不是不想拔掉太原这钉子,然而在进入太原之前,雁门关却无法飞跃。雁门关是长城上的重要关隘,以“险”著称,被誉为“中华第一关”,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与宁武关、偏关合称为“外三关”。虽然陈应从河套地区突然杀入河东,打了突厥和刘武周一个措手不及。然而时间过去五天了,刘武周的信使哪怕是爬也该爬到刘武周面前了,如今刘武周没有任何异动,这非常诡异。 唯一的解释就是,刘武周肯定没有憋好屁。 …… 事实上正如陈应猜测的那样,刘武周确实是没有憋好屁。 刘武周如今基本上占据了河东,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然而他却没有一刻会张狂,反而谨慎的厉害。在军伍中时间长了,他见过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就死在骄狂二字上,因此,他比谁都更加的小心谨慎。 当听到陈应突袭河东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迎敌,而是五兵尚书张伦收集陈应的信息。这个时代的消息流传太慢,刘武周其实可以收集到的消息非常有限。不过,他却得到了陈应曾经四败突厥,从而得到了“野战无双”的评价。 刘武周此时的家底比梁师都厚实,骑兵虽然比不上突厥,但是拉起两万骑兵也绰绰有余。这些骑兵对于其他唐军来说是一个致关重要的决胜力量,然而他更清楚,这两万名为骑兵,实为骑马步兵的部队,放在陈应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连俟利弗设都在陈应面前吃过大亏,连始毕可汗都可以临阵重创的猛人,跟陈应比野战,简直是叫花子跟龙王爷比宝。所以,刘武周率领自己万余精兵,驻扎在雁门关,甚至为了避免与陈应野战,他还把将骑兵布置在雁门关关城内,固然可以获得周旋空间,可是,和连败突厥骑兵的陈应弹作战,刘武周的骑兵还是太弱了。 刘武周曾认真分析过陈应的作战方式,陈应取灵州也好,薄骨律城也罢,哪怕丰州城也是一样,基本上没有经过相样的攻城作战。他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陈应不善城池攻守。这是陈应的弱点,如果不好好利用这一弱点,刘武周就白吃了十几年饭。 “只要守住雁门关,就是胜利!”刘武周非常肯定的对尚书张伦道:“处罗可汗不会放过陈应的,只要陈应在雁门关撞得头破血流,处罗可汗肯定会派出突厥大军攻其后路,雁门关将是陈应小儿的埋骨之地。” 但是,刘武周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只要他挡不住陈应,或者说让陈应不费吹灰之力攻破雁门关,突厥人肯定是会调头北返,躲到大漠深入。突厥人就是狡猾的狐狸,有便宜他们会占,没有便宜,就会远遁千里。 为了防守雁门关,刘武周的准备非常充分。他不仅将自己麾下最善长防守的大将、内史令(相当于丞相)范珺璋担任雁门关兵马总管,同时,加封范珺璋的儿子为行台谒者。这个范珺璋与宋金刚一样,都是刘武周的妹夫。 范珺璋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做防守雁门的准备。雁门关在城外原本有一座密林,为了防止陈应会利用这座密林的树木打造攻城器械,就动员八千余名将士不分昼夜的砍伐树木,当刘武周率领一万八千余赶至雁门关的时候,整个雁门关城外连绵十数里的树林,此时连一颗碗口粗的树木都看不到了。 当然,范珺璋还做得更绝。不仅将树木砍光,雁门山是石质山,山中石头不少,可是大都是巨大的山岩,可以直接当作石弹使用的,如三十五斤至一百五十斤的石头,全部范珺璋派民夫捡起来,扔进滹沱河内。 降低陈应可能利用雁门山的优势,疯狂加固雁门关关城是范珺璋做的一部分工作,同时,他在准备防守物资时,也准备得非常充当。砍伐下来的树木一部分用来烧制生石灰,一部分则制造投石机,还利用隋朝杨素发明的水战拍杆,移植到了雁门关关城上。 同时范珺璋还准备上五十余具床子弩,打造上百具投石机,当然擂石滚木、灰瓶金汁也是应有尽有。 …… 当陈应率领定远军第一折冲府渡过滹沱河时,没有遇到刘武周大军或突厥骑兵的骚扰,陈应的心情相当不错,陈应很想装逼的说一句:“刘武周小儿不知兵,若是在此布置上千兵马,我军渡河,定会难上不少!” 当大军沿着山道,缓缓进入雁门山山道时,看到山道两旁被砍伐一空的树木,陈应心中非常想骂娘。 第四十八章被遗忘的偏关 陈应虽然没有指挥过攻城作战,不是代表他不会。如果让他们攻打长安,在长安守军民心和士气皆在情况下,没有十万兵马,长安城陈应连碰都不会碰。可是看到巍峨壮观的雁门关城,陈应感觉如果不把几万扔在雁门关之下,恐怕没有半分成功的希望。 “不好打啊!”刘统一脸苦涩的道:“看样子,刘武周准备非常充分……” 陈应望着刘统道:“有没有办法绕过去?” 刘统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道:“若是雁门关可以绕过去,那雁门关还有意义吗?” 陈应听到这话,感觉莫名奇妙。在明朝的时候,为了抵御蒙古军队的侵略,北方不断设险置关、修筑防线,形成了外边与内边。而内边者,就是指起山西偏关县,经神池、宁武、代县、朔县、河北蔚县等地,抵河北延庆县的内线长城,蜿蜒一千多公里。在这条防线上,创关设堡,驻守军队。紫荆、倒马、居庸三关,称为内三关。偏头、宁武、雁门三关,称为外三关。外三关之中,偏头为极边,雁门为冲要,而宁武介二关之中,控扼内边之首,形势尤为重要。 事实上,陈应并不清楚,事实上五代时期偏关始建,刘崇在晋阳称帝时于韩光岭(今偏关城东一里处的山梁上)建立偏头寨。在这个时代偏关连影子都没有呢。至于宁武关,建立在明代。也就是外三关,除了雁门关之外,另外两关都还没有影子。 “被遗忘了好啊!”陈应道:“阿史那思摩!” “末将在!” “灵武右军全副武装,携带半个月的干粮,一天一夜可行军多远!” “山道崎岖,道路不便,战马跑不快,但是应该不会低于一百五十里!” 听到陈应与阿史那思摩的对话,众灵武右军的将领们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互相看着,眼神急切地交流。 强行军? 远程奔袭? 擒贼先擒王? 虽然灵武右军是陈应麾下三军成军最晚的部队。但是他们本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都有信心。 陈应展开地图。从雁门关要去宁武关,如果走内线,距离不远不过两百里。如果强行军,一天一夜,咬着牙坚持一下就可以到了。如果走外线,那么距离就多了将近一倍路程。走外线,需要先退回朔州,一来一回。 陈应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将近三百里的路程,如果是在平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做到,可是山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陈应迟疑了一下,冷冷的道:“一天一夜,三百里山路!明天,这个时候,立即发起进攻!” 所有将领都是一震,全副武装,半个月给养,三百里山路加强行,这是要做什么?刘统望着陈应的手指,虽然陈应下意识的将手指指宁武关,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宁武关,但是却有楼烦关。 刘统瞬间看懂了陈应的意思,这是弃雁门关改为楼烦关作为突破方向。虽然楼烦关不比雁门关坚固,险峻,但是楼烦关也不是阿史那思摩这样的突厥蛮子,可以轻易突破的。刘统相当,如果给他三千兵马,依靠楼烦关,他就可以让阿史那思摩的灵武右军流尽最后一滴血。 刘统的神色一下子变成严肃起来:“大将军,下官愿随灵武右军参赞军务。” 陈应背着手道:“天下九塞,雁门居首,在防守严密的情况下,要想突破雁门关,唯有拿人命去填。本将军最忌讳的是拿将士们的鲜血,去染红自己的晋升之路。如今河东在流太原在流血,作为大唐军队,收复失地,我等军人责无旁贷。在大唐朝廷里的那些家伙,一心只想摘下老子脑袋,夺了老子地兵权。在他们脑子里面,从来就没有想过。河东是我们这个国家不容有失的利益线。一旦失守,大唐也就完了。如今河东大部丢失,不用问,我敢肯定,关中有一些已经开始与郑王王世充、河北窦建德、甚至刘武周暗通有无。他们不想着这个国家的利益,我想着!一天一夜,在刘武周来不及加强楼烦关防御之前,给他拿下楼烦关,如果到了楼烦关,有刘武周的军队防守,就是拿脑袋撞,也要给我撞开楼烦关!能不能做到?” 阿史那思摩朗声说道:“不破楼烦,提头来见!” 刘统也道:“不破楼烦,提头来见!” 陈应道:“那就准备吧,补充干粮,准备器械,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在这个时候开始,陈应的蝴蝶翅膀,的确扇动了整个历史。 刘统、阿史那思摩率领灵武右军将领离开,下去准备。 陈应看了看偏关的方向,内心里想猫抓一样。 偏关只所以让人遗忘。就是因为偏关依靠黄河,一般而言,突厥也好、匈奴也罢,他们都是夏季出兵,可以夏季出兵的时候,黄河涨水,一道黄河就成了偏关的天然护城河。要想强渡黄河,难度不亚于翻山越岭,可是一旦冬季黄河冰封,整个黄河到处都是漏洞,所以偏关才会让人遗忘。 然而对于陈应而言,黄河不是天险,而是助力马达。正是因为黄河在存在,他的部队在河套地区,才可以以极少的人力,承担三万余人马的给养。 陈应看了看麾下的将领,特别是张怀威他是跟随陈应在泾阳的老人,然而张怀威的能力一般,没有出彩之处。不过,有便宜肯定会先便宜自己人,而张怀威则是自己人。陈应道:“知道这里吗?从这里有一条山谷,可以十马并行,沿着这条山谷,可以转而向南,进入苇泽关,如今平阳公主率部在苇泽关坚守,若是你第一个出现在苇泽关,肯定是大功一件!” 许敬宗一听平阳公主,一脸热切的道:“下官请求随军参赞军务!” “可!” 陈应道:“郁孤尼、张怀威!” “在!” “灵武左军第一、第二折冲府、定远军第二折冲府,以郁孤尼为首、张怀威副之、许敬宗参赞军务!沿韩光岭南下,支援苇泽关!” …… 半个时辰之后,灵武右军的七个折冲府和灵武左军两个折冲府、以及定远军的第二折冲府,两万余人马先后离开雁门关。此时陈应身下仅剩下灵武左军四个折冲府、定远军两个折冲府。 人马减少三分之二。就想是用傻子也看出问题来。 刘武周望着陈应的军阵变得稀疏不少,一脸阴郁道:“陈应小儿分兵了。不好……楼烦关。” 刘武周转而冲尚书张伦道:“如今节制楼烦关的是谁?” 张伦道:“黄子英之子,黄世峥!” 范珺璋道:“不好,黄世峥不过一介纨绔子弟,遛鸟逗马尚可,让他防守楼烦关,楼烦关必失!” 刘武周道:“张卿,还是你去一趟楼烦关吧,一定要守住楼烦关,若是楼烦关有失,咱们大好的局面,定会一朝尽失!” “臣遵命!” 张伦也不推脱,当既领命而去。不过张伦亲率两三百名亲卫,根本就没有携带任何辎重和给养。 望着张伦的背影,刘武周笑道:“有张伦在,楼烦关必安然无恙,陈应小儿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范珺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陈应小儿倒有几分急智,见事不可违,果断分兵,就这份决绝,让同龄人望尘莫及。” 然而,刘武周也好,范珺璋也罢,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事实上,陈应真正的杀招并非阿史那思摩的这一路,也非奇袭楼烦关。他真正的杀招,反而是被刘武周和众人早已遗忘的偏关。 用阿史那思摩这一路一万余兵马,目的就是吸引刘武周的注意,同时可以更好的掩护郁孤尼和张怀威的奇兵,让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挺进苇泽关。 ps:本章节标题,向孑与大神致敬。 第四十九章门当户对 浍州,北周始建,治固始县(今河南固始县东北)。隋朝开皇初废除浍州,改为翼城郡,武德元年,废翼城郡,改置浍州。浍州,州治翼城。浍州城(翼城)地处“秦、晋、豫”大三角“之中心地带,素有“晋南咽喉,平阳门户”之称,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大唐太子、监国李建成将中军帅立在帐翼城南的翔山,又名翱翔山、翔皋山。古称浍高山、浍山。为中条山支脉,因形如鸟舒翼,凌空欲飞,翼城因此而得名。 如果在热兵器时代,李建成在翔山设立炮兵阵地的话,翼城根本就没有守住的可能。然距离翔山远达六里的翼城,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可以威胁到的武器。 名义上李建成节制河东诸军,不过临阵指挥攻城作战的却是徐世绩,以元宝藏为副之。虽然徐世绩领兵作战的本领不俗,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世绩麾下指挥的唐军部队没有办法携带太过笨重的装备,主要的攻城手段是用强弩压制城上的弓箭手,然后云梯继进! 两列强弩手背负重弩爬近,旁边又有盾牌手掩护他们。到了将领算准的距离上一起坐到,用腰力开弩! 河东唐军基本上主力部队折损殆尽,此时的河东军基本上都是瓦岗军改编而成的。瓦岗军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装备非常差。特别是李密在邙山被王世充大败后,基本上把瓦岗军数年积累的家底败光。 如今,徐世绩承继瓦岗军几乎八成的残部,然而这两万余军队,强弩不过两千余具。远远低于正规唐军高达七成以上的弓弩装备。尽管河东唐军装备之差,但是要分跟谁比,如果是跟刘武周的天兴军相比,天兴军更像是一支叫花子军队。 徐世绩好歹还有两千余具强弩,可是宋金刚麾下连上弓箭手一起,不过五千余人,其中强弩不过千余。就强弩的数量而言,攻城一方的唐军比守城一方的天兴军强了不止一点。 徐世绩相当鸡贼,他下令道:“云梯渐进!” 一队盾牌手拱卫着步兵抬着数十具云梯向浍州城冲去。 守城的将领看到这一幕,立即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然而浍州守军的声音未落,徐世绩手中的令旗,狠狠的落下。 河东唐军两千余名强弩手下意识的瞄准早已标好的射击诸远,扣动机括。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密集的强弩发射,两千余只弩矢在空中撕裂了空气,浍州城墙上城无数天兴军弓箭手几乎同时中箭,连宋金刚一不小心都差点被射中。 弓箭的射程,其实和后世的冲锋枪差不多,尽管射速远高于弩机,然而无论威力,还是射程,远远不如强弩。刚刚一交手,天兴军就吃了一个闷亏,瞬间被射中数百人,其中让宋金刚最为吐血的是,他最宝贵的强弩手损失超过两百余人。 原本,他的强弩远不如唐军,结果这一下子又损失两百余人,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这一下子拉得更大。不过天兴军到底是弓箭手的数量,可以弥补强弩不足的劣势。尽管唐军占据着强弩上的优势,然而天兴军却居高临下,又占据着难以拉近的地利优势。 总之双方各有所长,箭来箭往,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尽管附蚁攻城的步兵可以将云梯搭在城头上,然而三次进攻,皆被宋金刚率精锐部队杀退。看着士气受挫,徐世绩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若是有床子弩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具,只要能射杀宋金刚,浍州必破。” 可惜,现实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看着前面徐世绩下令退兵,李建成内心也充满失望。不过他此时倒也明白,连续进攻无果,士兵受挫的情况下,再战无益。 就在这时,东宫郎将尔朱焕翻身下马,满头大汗的跑到李建成身前,躬下身子,双手过肩,递上一根细细的竹管。 “禀告太子殿下,庆州总管杨文干急报!” 李建成接过竹管拔开,从里面抽出一个纸卷,展开后匆匆扫一眼,脸上便浮现欣喜之色。魏征看着李建成好奇的问道:“太子殿下,庆州传来捷报?” 李建成摇摇头道:“不是庆州的捷报,就灵州的捷报。” “灵州?”魏征道:“陈总管击退了突厥人的进攻?这倒是一件大喜之事,灵州孤悬在外,非但要抵挡梁师都的进攻,还要面对突厥人的兵锋,压力不会比河东小!” 李建成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魏征,魏征接过一看:“臣魏征为太子殿下贺!” 正巧徐世绩一脸沮丧的返回大帐复命,看着魏征一脸欣喜,问道:“是不是关中派出了援军?” 魏征摇摇头道:“非是关中援军,而灵州总管陈应大将军把刘武周的老巢朔州攻下了!” “什么?朔州攻下了?” 徐世绩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 刘武周本是马邑郡鹰扬校尉,趁隋末天下大乱之机,杀死马邑太守王仁恭,开仓赈贫,驰檄境内,得兵万余人,自称太守。后来,马邑郡(朔州)可以说是刘武周的起家之地,拥有着极雄厚的人心基础,怎么说攻就攻下了? 不光徐世绩想不通,就连李建成也感觉惊讶。 事实上,于其说朔州是被陈应攻下来的,不如说是刘武周将朔州拱手相让。刘武周为了讨好突厥,任由突厥来去朔州。这些突厥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见到金钱眼睛就放金光,见到女子眼睛就放红光。朔州百姓无论贵庶,基本都被突厥人祸祸得不轻。刘武周委任的官吏,不仅不为朔州百姓主持公道,反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当陈应率军攻入朔州的时候,非但没有一个朔州百姓替刘武周卖命,而且刘武周拉拢的人,根本都是有奶就是娘的墙头草,看到陈应势大,要么投降,要么甲胄一脱,变身为民。 李建成可不管是不是刘武周拱手相让,反正朔州拿下了,刘武周的老巢也丢了。大唐丢了太原,刘武周丢了朔州,现在这下扯平了。 千里之外的朔州说丢就丢了,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许多人听说后甚至都不敢相信!直到李建成下令大赏三军,说今晚将通宵达旦,以贺大胜,河东军将士这才确定,消息是真的! “攻下了朔州,攻下了朔州。” 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就像自己长了脚一样,片刻间传遍了河东军全军。全军将士都沸腾了起来!原本徐世绩率领大家投降唐朝,这边唐朝把太原丢了,结果河东的形势直转而下。大唐连最后一块立足之地浍州也丢了。这个时候,全军将士要说没有怨言绝对是假的。 现在,他们的怨言消失了。反而都庆幸自己没有追随错人,大唐真是是厉害啊,不声不响就拿下了刘武周的国都,刘武周连国都都丢了,刘武周距离兵败如山倒还会远吗? 从徐世绩以下,原瓦岗军将士的自豪感空前地增强了! “陈大将军还真是厉害,可以说一人一已之力,扭转了全部的战局!” 随后,长安城的李渊也得到了陈应轻取朔州,兵逼雁门关的消息。李渊顿时呆住了,愣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再三决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后,李渊这才开怀大笑,一下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渊忍不住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听信阿史那莫何的意见,拿陈应的脑袋换突厥从河东退兵。 李渊高兴好一会儿道:“朕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褒有德,赏至其材。裴监,你说,陈应如今立下如此大功,应该怎么赏他?” “陛下”裴寂道:“联姻的事情,得加紧了。” “联姻?”提到这事,李渊反而迟疑起来。李渊出身门阀,关陇八大柱国之一,如今更是超品皇族,而陈应只是一介庶民,还是一个贱籍出身。虽然李道宗的妹妹不是公主,但是也是他的侄女,堂堂天之娇女,配一介陈应,实在是太委屈李道贞了。 中国古代“门当户对”的观念非常重。门楣上有两个户对的,对应的是五至七品官员,门楣上有四个户对的,对应四品以上官员,至于十二个户对的,则只能是亲王以上的品级才能用,换句话说,即便是皇亲国戚,不是封王的也不敢建三开门,嵌十二个户对。 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门当户对,不光看一代,而是要看父辈和祖辈。陈应祖上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属于连一个户对都没有的平民。可是李道贞的父亲怎么也是八个户对的郡王。李道贞即使下嫁,也应该是下嫁给一个国公或县公之子,再次也要嫁于侯爵之子,断无可能嫁于一个白身之子。 看着李渊迟疑,裴寂岂能不知李渊心中所想,顿时道:“陛下,侯莫陈应配白城县主,也算门当户对!” “侯莫陈?”李渊微微一愣,惊讶道:“你是说陈应是侯莫陈崇之后?” “准确的说,应该是侯莫陈崇的嫡孙!”裴寂捻须而笑道:“根据老臣查到的消息,这个陈应乃北周大司马、柱国大将军、梁国公侯莫陈崇的嫡长子前隋上柱国、大司马侯莫陈芮的第五子……” 第五十章得道者多助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渊这才恍然大悟。当初,他曾怀疑陈应的身份。在科举制度没有全面推广开来的时候,知识的传播途径非常有限。 特别是治兵、练兵、用兵之术,都是各家不传之秘。陈应只是一个侍墨书童,怎么可能会练兵之术,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兵法造诣,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陈应是侯莫陈氏之后,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作为西魏八大柱国之一,侯莫陈氏自侯莫陈崇的五世祖侯莫陈太骨都侯。从太骨都侯起,侯莫陈崇的家族世代都担任部落首领。祖父侯莫陈允(《北史》作侯莫陈云),以良家子弟的身份镇守武川,并在武川安家。父亲侯莫陈兴,官至殿中将军、羽林监。 侯莫陈氏是在侯莫陈崇时代开始发迹。在侯莫陈崇十五岁时,他随贺拔岳、尔朱荣征讨葛荣。随元天穆平定邢杲。再随贺拔岳击败元颢、赤水蜀。后打败万俟丑奴,因功任安北将军、太中大夫、都督,封临泾县侯。 事实上侯莫陈崇在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做到了秦汉时九卿级别的高官。北周依《周礼》设六官,有中大夫,秩正五命,位似秦汉后的九卿、尚书等官。这么看来,陈应还是不如其祖父侯莫陈崇。 陈应的兵法,应该是家传。如果说陈应是一个寒门庶族,李渊根本没有心情与他结亲,哪怕是自己的堂侄女也不行,可是陈应是侯莫陈崇的孙子,那完全就没有问题了。以莫侯陈氏如今的地位,在岭南仍是首屈一指的豪门。 与侯莫陈氏联姻,不仅可以让大唐得以良将,同时也让大唐经略岭南有了可以预见的曙光。此时侯莫陈崇的次子为前隋大将军、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封升平郡公。 想到这里,李渊道:“裴监,如今侯莫陈氏在长安的人主事人是谁?” 裴寂道:“是侯莫陈颖的次子、升平郡公侯莫陈虔会。” 李渊想了想道:“陈应如今官居灵州总管,官职再升,对他也不见得是好事。前隋下旨褫夺其父侯莫陈芮的官爵,朕念其陈应之功,追赠其为柱国、清河郡公!” “大善!”裴寂道;“陛下,那联姻之事!” “一并交给你办理!” “臣遵旨!” …… 雁门关,夜色已经渐渐的笼罩了下来。白天的暑意,也已经消退了几分。 天兴帝刘武周雁门关的行营内,刘武周端着一碗酸梅汤,静静望着汤碗出神。“珺璋,朕还是不放心,陈应小儿分兵两万人马,若是猛攻楼烦关,恐怕楼烦关坚持不住,若是楼烦有失,太原城就无险可守了!” 范珺璋迟疑了一下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臣率军支援楼烦关?” 刘武周本想点点头,突然脑袋闪过一丝灵光,刘武周突然道:“险些误了大事!” 范珺璋道;“陛下是意思是……” 刘武周道:“这万一陈应分兵是假,其真正的目的不是楼烦关,而是雁门关呢?” “这……”范珺璋沉吟不决的道:“这也非并无可能,陈应小儿所部,多为骑兵,方便机动。就算三百余里山道,也不是一日半光景,若是见楼烦守备不足,定会猛攻楼烦,若楼烦无法攻破,他就会转而猛攻雁门关!” 正说话间,却不防一个军官冒冒失失衣衫不整地闯了进来,一面连滚带爬跪倒在刘武周面前一面连声惊叫:“陛下……陛下不好……那……那姓陈的……攻城了?” 范珺璋仿佛听了一个大笑话,哈哈大笑道:“雁门关十数里方圆,寸木皆无,陈应小儿拿什么进攻?” 刘武周道:“拿什么进攻,看看不就知道了!” 范珺璋点点头道:“也是!” 刘武周虽然只是一个草头王,可是他的排场可是不小。皇帝的仪仗他也有,一大帮宦官和宫娥,提着香炉、打着障扇浩浩荡荡走上雁门关关城。 来到关城上,刘武周也大吃一惊。 只见城下,唐军密密麻麻布置了超过三万人马。虽然此时这些唐军将士并没有展开攻城的架势,然而人头却是不少。 “果然是陈应小儿在耍诡计!”刘武周心中顿时莫名的松了口气道:“还好朕事先识破了他的诡计,要不然非吃大亏不可!” “不对劲,不对劲!”范珺璋指着密密麻麻,人头耸动的唐军将士道:“这些唐军,似乎不是原来的唐军了!” 刘武周仔细一看,确实是如此。 虽然大燾还是大唐的大燾,然而这些所谓的唐军将士,身披唐军制式甲胄的将士不足三分之一,而且绝大部分居然身穿老百姓的衣服。唐军着甲率虽然不见得像右卫率那样,百分之百,可是这些唐军将士连唐军制式的戎服都没有。至于手里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 刘武周道:“陈应小儿这些兵是哪里来的?” 范珺璋也是一头雾水。 事实上,如果刘武周知道陈应这些兵马的来源,恐怕他会气得吐血。 陈应其实也感觉莫妙其妙,他攻下朔州的时候,在朔州三县得到不过三四千名幸存百姓。这些百姓其中超过八成都是老弱病残。 然而随着陈应光复朔州全境,兵临雁门关城下。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大量的百姓,初时不过数百上千人,然而短短一天功夫,汇聚在陈应“唐”字大旗下的百姓居然多达七万余人,其中丁壮接近两万人。 这些两万青壮分别基本都是朔州六大豪族子弟或其附庸家族子组成,朔州首推赵氏家族、其次是徐氏家族、郭、董、任、冯四族略小。 赵氏家族赵伯英率领七个儿子,共八千余青壮,直接投靠的陈应麾下。徐氏家族徐才甫率领三子共六千余青壮,其他如郭瑞率领一千八百余人投靠陈应。 事实上,赵伯英、郭瑞、董安、任弼、冯岢岚投靠陈应,也并非陈应众望所归,而是他们恼恨刘武周迫害他们太甚,看着朔州易主,六大家族一合计,不惜一切代价,助陈应在朔州站稳脚跟。 第五十一章投石机不是这样做滴 陈应望着赵伯英、郭瑞、徐才甫、董安、任弼、冯岢岚众人率领的青壮,这些青壮大多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心中苍然道:“朔州的父老兄弟,尔等身处胡虏之中却不忘华夏,如此忠烈实足彪炳青史,本总管向诸位承诺,一定会为诸位向长安皇帝陛下请功。” 罗士信、梁赞等将领急忙上前搀扶起众人。赵伯英、郭瑞、徐才甫、董安、任弼、冯岢岚等众人受宠若冉心里都想:“来的这帮唐国兵将,一点也不凶巴巴的,倒是和气得很。不过始毕可汗竟然也死在他们的手上。” 唐军越是表现得谦和,朔州父老越是敬畏交加。 陈应率领灵州军将士和近两万民夫在雁门关城下耀武扬威一番,便收兵回营。 陈应在中军大帐中设宴款待众家族族老和核心骨干,共约百人。 占领朔州,陈应的缴获的物资非常多。特别是朔州城的府库,仅粮食就多达五万余石,其中超达三分之一都是多年的陈粮,已经已经开始霉变了。至于沿途扫荡的突厥部落,缴获的牛羊也数以百万计。 陈应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现在看到这些凄凄惨惨的青壮,他的心莫名一动。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陈应也不吝啬,除了进入大帐可以参加宴会的众族老和核心骨干,对于普通青壮,陈应也没有吝啬。一只只羊被杀掉,剥皮,大刀开砍,大块的羊肉,差不多一斤一块,加洗也不洗,直接扔进行军大锅中,倒水加盐,然而大火开始煮。 在这个时代,吃肉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事情。很多百姓一年不见得可以吃一点肉。 至于大帐内,则另外一番模样。烤得焦黄的烤全羊,香气四溢。还没有开宴,大帐内就传来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头发胡须灰白的赵伯英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儿老等一年多没有见过荤腥,让大将军见笑了!” ”皇帝不差饿死兵“陈应笑道:“诸位投靠本总管,迎接大唐王师,仅凭这份忠义,便足以让人尊敬,尔等不必客气,人人见者有份。朔州城还有五万多石粮食,这两万青壮,有一人算一个,尽力背,能背走多少是多少。” 听到这话,大帐中一下子变得哑雀无声。 赵伯英和徐才甫都是人精,他们对视一眼。心中一片明镜。他们想来,陈应这是拿粮食买他们青壮卖命,看来陈应准备硬啃雁门关了。这些青壮不知道要死在雁门关下多少。就在这时,一名脸色蜡黄,如同痨病鬼一样的年轻男子低声道:“陈大将军出的价可不低,在这个时节,一斗粮食可以换一个黄花大闺女,一石粮食,可以买一个青壮。算起来咱们也不亏。” 众人窃窃私语,小人议论。 其实他们还真冤枉陈应了,陈应其实压根就没有打算强攻雁门关,只是单纯的看他们可怜。谁曾想,他们误会了。众人议论了莫约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由赵伯英挑头,起身朝陈应道:“小老儿多谢陈大将军!” 陈应小看了这些瘦骨嶙峋的汉子,五万余石粮食。在陈应想来,一人背走一石就非常了不起了,一百二十斤的份量,成年人背着也走不远路。然而让陈应非常意外的是,朔州城连夜就被搬空了。五万石粮食,全部被这些青壮背着运走。 对于一座空掉了的府库,陈应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张怀威或阿史那思摩可以突破外三关,攻入太原盆地,十倍的粮食,陈应也可以抢回来。 其日一早,近两万名青壮一脸决绝的来到灵州军的大营内,这些百姓来的时候,携带了大量的木头,虽然范珺璋砍光了雁门关外十数里的树木,不过整个雁门山附近的树木何止千万,范珺璋砍下来的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些青壮用人扛车拉的方式,短短小半天的时间,就将两千余根木材运至雁门关下,看到这一幕,刘武周一点也不敢大意,他曾派骑兵试探的出击,不过刚刚出城,就被罗士信率领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枪骑兵全部吃掉。 两千余人,在定远军面前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坚持,这让刘武周快要吓疯了。 他这两千骑兵虽然比不上突厥人精锐,就算是突厥人想要吃掉他的这两千骑兵,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 唐军的战斗力太吓人了。 众朔州子弟看到这一幕,更加坚定了他们投靠大唐的信心。 赵伯英看到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活下去的希望。既然唐军如此之强,这一仗打下去,恐怕朔州子弟还能幸存不少。 陈应望着赵伯英道:“赵老先生,收复朔州三县,不过得到不足三千百姓,这其他的百姓都躲到哪里去了?” 赵伯英道:“自古以来,大朝丁口统算,部分州县,官员为冒政绩,或故意充增户口,部分州县,官员为隐赋税,则故意减削户口。如此层层上报,最后户部再行汇总,朝中大臣会就帝皇当时之好恶、时局之需要,再行修饰增删。最后所得数字载于史册者,即当日呈禀人君者。此数字只能作人君参监,而不可以为即是本来数字也。” 陈应听得有些喘嘘,然而想想后世的人口普查的那些做法也就释然一一千年之后尚如此,如何能够苛求统计技术远远落后的冉人? 却听赵伯英继续说道:“大体而言,政治宽仁则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户口渐隐。为何?政治宽仁,编入户籍者光明正大,可受律法保障,经商有凭,读书有份。好处较多。故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法不护民。读书入仕之途不畅。编入户籍者受尽盘录,坏处较多,故户口弹隐。” 以朔州为例,朔州在刘武周治下,明面三县一州,共有户三千九百七十余户,口一万六千四百余人,而在隋朝开皇十八年的时候,马邑郡则拥有户八千三百六十五户,口五万九千一百三十七人。 事实上,除了逃税隐匿的人口。遭受的兵祸也是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突厥人把朔州当成自家的菜园子,想什么时候采摘就什么时候采摘,所以百姓为了生计,不得不抛弃官置的官田,躲入深山老林。 陈应想想也是了然,历史上从五胡乱华,到蒙古灭宋以及满清入关,每一次神州陆沉,都伴随着血腥的屠戮。华夏民族一直存续,其实主要还是依靠隐匿的人口,繁育后代。当突厥人朔州大地上肆虐的时候, 他们都躲进了深山老林,看到唐军恢复了朔州,这才怯怯出现。事实上,哪怕赵伯英不说,陈应也可以猜测得到,他们出现的这七万余人口,并不是隐匿人口的全部,很可能还有大量人口躲了起来。 华夏的百姓,其实就是多能工。拿起锄头就是农民,可以种田,拿起兵刃,就会打仗,拿起工具,就是工匠。不用陈应命令,这些青壮自发的开始利用木材,打造攻城器械。有的人在打造简易的攻城云梯,填壕、冲锋的鹅车、撞击城门的冲车,压制城墙弓弩手的巢车,以及攻城重型武器投石机,也开始在雁门关城墙下一一组装,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器械越来越多。 早在战国时期,越国就已经使用了可以把十二斤重的石头抛掷到二百步远钓原始“炮兵”兵器。后来,曹操也使用过发石机,在“官渡之战”中用来打击袁绍营垒的“霹雳车”,就是发射时有巨大声响的发石机。投石机就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头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头系以许多条绳索,方便人力拉拽)将石弹抛出,分单梢和多梢。最多的有十三梢,最多需五百人施放。 此时,朔州子弟打造的投石机,属于五梢投石机,这种投石机需要两个人固稍,四五十人拽扯,可以把五十余斤重的石弹抛到五十步之外,或者是把十二斤重的石弹抛出一百二十余步之外。这样的投石机,其实威力并不大。 哪怕陈应不是专门抗军史研究的,但是他却知道这些投石机的原理和制造方法,太过落后,扯拽式投石机,功效转化率实在太低了。如果使用配重式投石机,即使不能砸破雁门关中,至少可以加重刘武周军队的伤亡。 投石机既是一种威力非常大的武器,然而威慑意义却大于实际意义。蒙古灭宋战争中,蒙古大军进入襄阳,采取了回回炮,事实上襄阳城破,却不是回回炮的功劳,而是南宋守将吕文焕晚节不保降元,这才致使襄阳陷落。同样采取回回炮攻城的合州钓鱼城却苦守三十多年,直到涯山之败,南宋灭亡,钓鱼城守将王立在接到元军保证不屠城的情况下,率领钓鱼城军民投降元军。 想到这里,陈应上前道:“投石机,可不是你们这样做滴!” 第五十二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尽管不认识陈应,葛通却认识自家的族老赵伯英。看着赵伯英跟在陈应身后,错下半肩的位置,很显然陈应的身份比赵伯英高。在葛通的眼中,自家族老赵伯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赵伯英年轻的时候曾担任善阳县丞。能让赵伯英卑躬屈膝的人物,至少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葛通是世代匠户,手底下的技术也不错。当然他的脾气也不好,如果陈应说的那一句话,换成他的一般人说,葛通肯定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不过,既然看出陈应的身份不俗,硬怼陈应,那肯定是纯粹跟自己过不去。 葛通朝着陈应施礼,轻声问道:“不知贵人要打造什么炮?不是小老儿吹,我葛通世代为匠,从单梢炮,到最大十三梢炮都会做。” 从西周时期,中国发明投石机以来,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这种情况两千多年,都没有改变。直到蒙古入侵大宋,第一次将配重式投石机带到襄阳,中国古代传统的投石机这才缓缓退出历史的舞台。 当然,传统人力抛石机,功率利用极低。比如七梢炮,需要二百五十人同时拉动,这才能将石弹抛射出去,然而在实际操作中,这二百五十人,几乎很难做到步调一致,力往一处使。 但是配重式投石机虽然原理与中国传统的投石机一样,都是采取杠杆原理,不过却在一端装有重物,而另一端装有待发射的石弹,发射前须先将放置弹药的一端用绞盘、滑轮或直接用人力拉下,而附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在此时上升,放好石弹后放开或砍断绳索,让重物的一端落下,石弹也顺势抛出。 比起传统的人力抛石机,这种配重式的投石机有着,操作人员少,效能利用率高,威力更大的明显优势。 陈应虽然没有强攻雁门关的心思,不代表他不想借着这个机会,培养定远军的攻城作战能力。相较而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很可能被李渊调回关中或中原,参加对王世充的作战。 跟王世充作战,和跟突厥完全不一样。与突厥人作战,很多时候都是野战。拼的是谁的马快刀利。可是跟王世充作战,则需要考虑纵合因素,更多时候是参加城池攻防城。王世充拥有中原一百余城,若是没有过硬的攻坚能力,想到获得战功,不是一个笑话。 听到葛通说自己会做投石机,陈应大喜道:“如此更好,来人,给我准备纸和笔,我给你画一张图纸……” 葛通摆摆手道:“好叫贵人得知,小老儿世代为匠,从最小的单梢石炮到最大的十三梢石炮,各式梢炮的尺寸都在小老儿脑袋里装着呢,您只需要告诉小老儿,需要打造几梢砲就可以了!” 陈应淡淡的笑道:“我不是打造普通的投石机,而是要打造一种全新的投石机,这种投石机可以把重量更大的石弹抛射得更远,威力更大!” 葛通疑惑不解的问道:“还有这种投石机吗?” 陈应道:“当然有了!” 一听这话,赵伯英眼珠子一转,冲身后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使一个眼色,那名男子会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年轻男子气喘吁吁的一刀麻皮纸,还有一笔中细狼毫笔。陈应伸手接过纸和笔,年轻男子非常识趣在跪在地上,以背部充当桌案。 陈应也不矫情,在这个时代书写不像后世,没有桌案,他也没有办法写字,更别提画图了。 赵伯英从水囊里倒入一些到砚台里,轻轻研磨。 陈应提笔饱墨后,开始在纸上按照记忆画起配重式投石机的图纸。 就在陈应轻轻几笔勾勒出来配重式投石机的大致图形时,葛通的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须发皆白的葛通老爷子眼神怪怪的看着陈应,敬佩、震惊、荒诞……不一而足。 陈应望着眼神热且危险的葛通,此时的葛通眼神简直就像万年老处男,看到极品大美女一样。突然陈应心中想到一种可能,陈应暗暗的想道:“这老小子不会是一个老玻璃吧?” 好半天过后,葛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浮现兴奋的潮红。陈应下意识的将手按在刀柄,若是这个老玻璃敢胡来,陈应不介意杀人。 “贵人,您真是天纵奇才!”葛通的神情,更加让人人误会他有背背山的倾向。此时葛通兴奋的道:“小老儿自问浸印兵器制造数十年,无论何种世间兵器,也都算得上精通。贵人所画的投石机,虽然只是略作变动,然而这设计……简直闻所未闻……” “至于吗!”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可惜他是真不知道火药是如何做出来的,否则那才让他们把下巴惊掉一地。 不过,尽管只是在小范围进行改动,配重式投石机的优势却非常明显。在采取动滑轮组省力的作用下,即使有万斤配重物,一个人也可以轻易拉起来。这样以来,配重式投石机就可以把操作人员控制在十人以内。同样的空间内可以节省人力,组装更多的投石机。 葛通道:“小老儿保证一天,不,两个时辰把这种投石机做出来。” 说着,葛通拿起图纸,三步并作两步跑去远方。作为世代匠户,葛通一眼就看出来了陈应所绘图纸的优势。当然从图纸上的图案变成实物,还需要一定长的时间。 武器事实上都是一直在不停的发展的,以弩而论,战国夹弩、汉有大黄、三国为元戎、脚登弩、魏晋号万钧等,一代比一代精巧犀利;以铠甲论,先秦皮甲,汉代札甲,魏晋鳞甲,唐代明光,一代更比一代坚固厚重。 尽管如此,古代生产制造工艺太过落后,每一套铠甲制作费用相当高,装备一部分军队尚可,然而全军装备这个财力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承担的。 陈应看着赵伯英张口欲言,特别是他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此时皱纹更深了。 微微一笑:“赵老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赵伯英伸手一指,刚刚那名为陈应充当桌案的年轻男子道:“大将军,这是犬子赵浩信。犬子粗通文墨,若大将军看他还算入眼的话,让他跟随大将军,侍奉左右。” 陈应微微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五十三章太夸张了 赵伯英甚是忐忑,他们朔州六大豪族投降唐军,在李唐朝廷国没有半分人脉。更何况他们与陈应更像是交易性质。陈应拿出五万石粮食,他们六大豪族子弟替陈应卖命,双方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正如陈应的感叹,赵伯英其实也有私心。他已经年近古稀,本来也没有多少活头了。可是他的小儿子赵浩信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陈应同意给朔州赵氏留下一丝血脉,别说升官发财,就是留条活路就不错了。 陈应并没有直接答应。因为陈应明白,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不会珍惜,往往通过努力得到的东西,才会珍惜。正是因为如此,陈应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淡淡的打量着赵浩信。 赵浩信假装自己非常英武的样子,看着他挺起胸膛,凝目蓄势的样子,陈应感觉他像小孩子可笑。 陈应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他现在领导艺术是越来越精通了,一路都是惊心动魄过来,再没有这点本事那就废柴啦。晾了赵伯英小半柱香的时间,此时应该差不多了,此时的赵伯英,额头出现了细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心里紧张。 在这个年代,读书人是稀有物种,特别是在灵州的时候,让陈应无比悲催,他连开设脱盲识字班的教书先生都找不齐。更何况,以陈应现在的功劳,升官加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武职再往上就可以获得开府建牙的职权,陈应对于人才的渴求是没有止境的。 对于赵伯英的儿子,别说一个,哪怕再来一打,陈应也不嫌多。 陈应从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淡淡的问道:“你读了多少书?” 赵浩信小心翼翼的问道:“回禀大将军,浩信读过《诗、《书》、《论语》、《春秋》还有《数》。” 如果赵浩信不提《数》陈应基本上就不考校他了,可是他偏偏提到了陈应最为擅长的领域,陈应淡淡的道:“本将军问你,若步卒每日食三升粮食,骑兵战马每日食一斗。本将军有一万石粮食,行军半个月,最多可以率领步兵几何,骑兵几何?” 赵浩信闻言,立即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演算起来。莫约一柱香的时间,赵浩信将计算的结果告诉陈应:“可带骑兵三千七百余骑,步兵六千人。” 事实上这道题,根本不算题,答案有非常多的组。可以步兵一个带,全部骑兵,也可以骑兵一个不带,全部步兵,也可步骑参半。陈应本来考核的目的就是试试赵浩信的本领,这番简单的考核,可以看出赵浩信有了基本的计算能力。 陈应道:“本总管命你为灵州兵曹司吏。” 唐代总管府和地方政府都是有着垂直管理体系,灵州总管府为例,陈应麾下不仅有长史、记室参军、录事参军等官职之外,还有司兵、司法、司功、司仓、司岳、司士、司户等参军。但是在各职司参军之下,还有府、史、胥、徒等属官。而赵浩信这个兵曹司吏,等于司兵参军下属的一个吏员。论级别相当后世的科级干部。 赵浩信闻言大喜道:“谢大将军提携之恩!” 虽然赵浩信这个官员仅仅刚刚入流,相当从八品。然而对于赵浩信来说,这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看到赵伯英的儿子被陈应委任为兵曹司吏,徐才甫也将自己的儿子徐一功,举荐给陈应。陈应也同样装模作样的考核一番,任命为司仓吏。也就是一个管理仓库的小官。 这下等于捅了马蜂窝,郭瑞、董安、任弼、冯岢岚等众人也将自己的子侄举荐给陈应为官,陈应简单考核了众人,发现众人果然如他们的父辈所说一般,多少有点真才实学。陈应照单全收。 当然,这么做也是皆大欢喜。朔州六个豪族将嫡系子弟送到陈应身边,事实上不仅仅是捞一个官做,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充当人质,表达他们对陈应的忠诚。 事实上,陈应也没有预料到。后来在大唐非常强大的政治派系灵武系,就这样诞生在雁门关城之下。 日后的灵武率官员,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特征,这些灵武系出身的官员,上马可管军,下马可牧民,全部都是文武全才。 午后的天气非常闷热,陈应混身出了很多汗,很想找人弄点冷水洗洗澡,不曾想还没有等陈应下令准备洗澡水,陈应就听见帐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陈应抬头问道:“去问问是出了什么事情!” 梁赞道:“葛通求见!” 陈应反而疑惑起来:“这葛通是谁?” 梁赞道:“好像上午的时候,那个老工匠是姓葛!” 陈应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葛通手舞足蹈的跑来大帐:“大将军,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此时陈应压根就没有想起来先前曾命令葛勇打造襄阳炮。 听到葛通说把新式投石机投靠出来了,陈应非常开心,也顾不得天气炎热,披甲带刀,冲出帐外:“走,去看看!” 此时雁门关外的唐军大营,根本就没有独立的将作营,制造投石机的地点,就在陈应临时命名的朔州军军营的一角,此时一个庞然大物树立的朔州军营内,只见此投石机高约五六丈,差不多相当四层楼那么高。 外形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龙门吊车,吊起了一个巨大的秤砣。陈应刚刚开始以为,襄阳炮式配重式投石机虽然简易,可是因为滑轮组的原因,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 事实上陈应再一次小看了古代人,葛通率领的众工匠居然用百炼钢打造了十二组的滑轮组,通过这组滑轮,哪怕一名寻常士兵,都可以轻松将配重式投石的配重装备重新起吊。 最让陈应意外的是抛射杆虽然是用一根合抱粗的大树干作为抛射臂,不过聪明的葛通却用铁包将非常容易磨损的部位包裹了起来。 陈应看到这座巨大的配重式投石机,向葛通问道:“试过了没有?” 葛通摇摇头道:“还没有试!” “那……现在就试!”陈应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放石弹,先放一百斤两重的石弹进去,看看威力如何!” 由于不知道这架投石机的威力,陈应让人清空了方圆五百步的人。陈应本想亲自操作一把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投石机,可是梁赞说什么也不让陈应去试验。 梁赞等所有的人都躲开之后,一刀子就割断了延长臂上的麻绳,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之后,沉重的配重石块迅速地将延长臂压起来,延长臂同时也带动了绳索,绳索带着石块旋转了起来,延长臂看似动的很慢,延长臂上的绳索却旋转的非常有力,在半空中加速度一圈之后,就被事先设定好的绳子扯开了皮兜子,那块一百斤重的石弹就顺势飞了出去。 一百斤重的巨大石弹,打着璇儿在空中飞舞,不偏不倚,正中三百五十步开外的营墙。 咔嚓一声,营应声而倒。 陈应惊呼道:”握草,这也太夸张了!“ ps:那啥月底了,最后一天,月票还有二十四小时就作废了,诸位,莫要浪费。 第五十四章居然癔症了 尘烟散尽,朔州军军营的营墙出现一道宽约一丈有余的豁口,陈应目瞪口呆的道:“握草,这也太夸张了吧?” 朔州军军营建造的营墙虽然是夯土筑成,莫一人高。不过却厚约一尺八寸,内用碗口粗的树木栏杆骨,然后用泥土一层层夯实,坚固异常,哪怕高速飞奔战马也不易撞塌。然而,这一石炮下去,居然砸塌这么一大块。 陈应走到营墙的豁口前,仔细观察。发生石弹撞塌营墙之后,余势未全消,破墙而出后,还滚出十数步远。而且最为让人惊诧的还是营墙内那碗口粗的松木,居然被齐撞断。 可是想象,一旦这石弹不是砸在营墙上,而是砸在人的身体上,恐怕会沾着既死,碰着既亡。 赵伯英道:“这么厉害?” 徐才甫道:”好厉害的炮,打出三百五十步远,比十一梢炮还强。” 郭瑞反驳道:”比十三梢炮都厉害,十三梢炮需要五百人才能拉动,这只需要三五个人,如今上百架石炮并排摆开,就算雁门关是铁的,也能给他砸扁喽!” 人群中唯一还算镇定的只有陈应了。 罗士信膛目结舌的道:“好,厉害,要是当初有这么厉害的投石机,虎牢关也能攻下来!” 说起虎牢关,那是瓦岗军的伤心地。当初李密为了攻打虎牢关,足足不分昼夜的攻打了十三天,超过四万瓦岗军将士埋骨在虎牢关关城之下,近三万人受伤。若非因为虎牢关消耗了瓦岗军太大的元气,恐怕王世充也没有办法轻易取胜。 望着陈应,罗士信的眼睛都红了:“若是早认识大将军,好多兄弟都不用死了……” 梁赞目瞪口呆的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赵伯英的嘴巴都裂到了耳朵根,一脸得意的道:““大将军真是天纵奇才!这下夺取雁门关,就更加容易了!” 众人一看赵伯英大拍陈应的马屁,岂会落在赵伯英之后。 “大将军真乃智计无双,气宇轩昂,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大智大勇?、不同流俗、不欺暗室、不忘沟壑、赤子之心、举世无双、绝世超伦、昆山片玉、人中之龙、首屈一指、铁中铮铮、无出其右、裒然举首、一代风流、庸中佼佼……”等褒义词连绵不绝,尽管陈应明明知道他们这是在拍自己的马屁,不过这种感觉确实是非常不错。看着众人挖空心思一门 陈应连连摆手打断了众人的恭维之词,如果不制止他们,估计他们拍马屁能拍到天黑。 葛通却认真的打量着这具新式的配重式投石机道:“大将军,这个转轴比较麻烦,你看这才发射一次,已经出现了裂纹,最多三五次就会断掉!” 陈应想了想,终于发现了问题。在后世只要转动部件,都是有轴承。通过轴承从而减少磨擦阻力。陈应却知道轴承这个东西别看简单,在这个时代,要想制造出来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陈应没有拿出比较好的意见,就问道:“你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葛通想了想道:“那只能用铁转轴了!” 不一会儿,葛通走向一辆马车,拿着工具三两下就将马车上的轴承给卸下来了,陈应看到葛通手中的轴承,大跌眼镜。 葛通手中居然拿着一个轴套式轴承,陈应原本还以为,滚动轴承是工业化时代的产物,没有想到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大唐发现了古代的轴承。这个轴承是采取铜锡合金制成,内圈直径莫约四寸,外圈直径将近一尺。 相对后世的滚动轴承,这个铜质轴承,明显显得笨重。 尽管这个轴承显得笨重,然而,不可却让陈应大吃一惊。陈应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九个多月了,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细小的问题。通过葛通的介绍,陈应这才明白,这个轴承其实并非他的发明,而是早在先秦时期,中国就已经制造出了原始的轴承式轴式,用来作为马车或船舵等关键部位的转动。 陈应仔细观察这个轴承,最终还是发现了其中与后世轴承的区别,首先这个时代的轴承并非后来那样的圆珠作为作为轴承的滚动部分,而是采取了一根根长约两寸,粗约三分的钢质圆柱,而且让陈应意外的人,古人已经意识到了润滑油的作用,当然古人没有技术合成润滑油,都是采取动物的油脂,作为润滑油。轴套式轴承可以说是现在滚珠式轴承的鼻祖。 “葛通!” “小人在,请大将军示下!” “你有没有想过将这个轴承,改造得更轻便些?” “改造得轻便些?”葛通苦着脸道:“好叫大将军知道,这车轴承若是外壁变薄,就会不耐用。” 陈应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滚柱相比滚珠更省力?如果把这个轴套内的转柱,换成转珠,那样以来,这个轴承不就变得更加快速灵活?” “可是,打造钢珠子实在在太难了!”葛通疑惑的道:“而且,没有办法打造出一模一样的钢珠,即使小老儿,恐怕也难以做到数十颗钢珠一模一样。” 任何事情,很显然都不可能一躇而就。陈应道:“这样啊,本将军欲成立灵州军将作营,监事林传福为将作营都监,你为副都监。暂时先不忙打造轴承,可以尽一切能力,打造这种新式的投石机!” 葛通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葛通愣在当场。赵伯英轻轻踢了葛通一脚道:“还不谢大将军提携之恩?” 葛通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跌的跪在地上,朝着陈应连连磕头。 陈应淡淡的道:“起来吧,好生做事!” 葛通起身怯怯的道:“大将军,小老儿做那个将作营副都监……是官吗?” “怎么不是官呢?”陈应郑重的道:“灵州将作营都监与司工参军管辖,如今灵州司工参军空缺,林传福作为上官,也是检校司工参军,是从五品官。而你作为副都监是都监的副手,最次也是从六品官身。” 葛通难以置信的道:“这岂不是要从家主还要大?” 赵伯英哭笑不得的道:“县丞不过是八品或从七品官,哪怕是名都大邑的县丞,最多不过从六品,当今唯有两个县丞可是从六品一个是长安县丞,一个是万年县县丞。” “我是官了?”葛通拍着手大笑道:“我是官了,我是官儿……” 看着葛通张狂的样子,赵伯英脸色越来越黑,不曾想葛通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居然昏倒了。众人大惊失色,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好不一儿葛通悠悠转醒。醒来的葛通缓缓爬将起来,拉着一人,伸手指着自己的衣领,急切的问道:“我是官了吗?我是官了吗?” ps:月底了,最后还有九个小时,月票过期作废了。诸位,千万不要浪费。 第五十五章榜样的力量 众人看着葛通有些莫名奇妙。葛通脸上浮现如同醉酒一般的潮红,兴奋的嘶吼道:“我是官了,都出来拜见本官!” 葛通胡乱抓了一人,用力摁住那人的肩膀,一本正经的喝道:“跪下!” 说来也巧,被他抓住的那个人本是葛通的徒弟。也是赵氏子弟叫赵无伤。赵无伤虽然是赵氏子弟,不过却属于偏远分支,与赵伯英并不亲密,这个赵无伤等于是葛通养大的。赵无伤向来对葛通言听计从,别说让他下跪,让他去死,赵无伤都不会含糊。 听到这话,赵无伤下意识的跪在地上,向葛通磕头。 看到赵无伤下跪,葛通甚是得意。 不过,在葛通转身的时候,正撞见一名扛着大铁锤的汉子露出讥笑的样子。 葛通一脸愤愤的道:“给我跪下!” 那黑脸汉子理也不理葛通,转身就走。 葛通勃然大怒,一把拉起赵无伤道:“我是官,他不跪我,真是岂有此理。” 赵无伤像哄孩子一样,顺着葛通的话道:“师傅是官了,还是大官……” “我是官了,我是官了!”不由分说葛通推开徒弟,往大营里跑去,这个时候,明显看出葛通已经变成癔症了,他像猴子一样一蹦两尺余高,拍着手大笑道:“我是官了,我是官儿,你们赶紧的,出来拜见本官,违者格杀勿论!” 众人感觉莫名奇妙,大眼瞪小眼。暗暗思忖:“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陈应倒神色如常。 赵伯英脸黑如锅底,咬牙切齿的吼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这是国人的劣根,穷人乍富或是身份地位陡然升高,是非常遭人嫉恨的。特别是葛通原本不过是赵氏家族蓄养的一个匠户,陡然间被陈应擢升为将作营副都监,别说一般人,就算是赵伯英心中都酸溜溜的。赵伯英的小儿子如今才被委任为兵曹司吏。也算勉强入品。 可是葛通却是一步登天,上来就是从六品的将作营副都监。将作营副都监虽然只是一个匠官,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徐才甫内心里无比羡慕葛通的运气,可是看到葛通的模样也悠悠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儿子徐一鸣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命,命里有时,莫强求,命里无时,终究一场空。就算有官,也没有做官的那个命。” 徐一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父亲大人所言极是,儿子寒窗苦读十年,这才得了一个仓丞吏,不过是从八品的小官!” “小官就不错了!”徐才甫朝着已经披头散发,如同疯子一般的葛通道:“陈大将军如今年方弱冠,就是已经从三品下的左武卫将军了,现在就已经封侯拜将,足以比肩前汉的霍去病。看陈应大将军的面相,可不像一个早夭之人,将来他的前程将不可陷量。你跟着陈大将军,兢兢业业,将来也可以混一个好出身。” 虽然杨广发明了科举制度,不过由于隋末战乱。科举制度在隋朝事实上只有象征意义,因为杨广只录取了十二名进士。在这个时代,察举制度才是获得出身的主要途径。事实上陈应如果没有平阳公主李秀宁和太子李建成的举荐,他根本不可能如此官运享通。 徐一鸣点点头。 徐才甫指着披头散发的葛通道:“你看,就像他,生就苦命人,一朝得势却得了失心疯,何苦来哉。” 徐一鸣脸上浮现不忍之色,叹了口气道:“真是太可惜了!” 在这个时候朔州大营里将士和民夫,基本都已经知道了葛通因为打造出了新式投石机,得陈应赏识,擢升为将作营副都监,一下子欢喜地得了失心疯。 赵伯英气急败坏的对身边的赵氏子弟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嫌丢人不够吗?快把葛通抓起来关到牛棚里去!” 说着,赵伯英朝着陈应跪下磕头道:“让大将军见笑了!” 陈应道:“无妨!” 事实上,陈应非常清楚。中国经过五千多年官本位发展,全民受官本位思想侵袭,以做官为至高的目标。说句题外话,老程当年也去报考过公务员,虽然公务员并不官,但是竟争力度仍旧非常恐怖。当年录取是二百个职位,报考的人数多达十一万多,相当于五百多人竟争一个职位。老程当年考试失败,失意过一阵子才从坑里走出来。 作为匠户,几乎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他们生生世世都是为匠,虽然说士农工商四民之中,工在第三等,不过三等和四等的区别不大,都没有什么政治地位和权力。猛然间让葛通做将作监副都监,确实是陈应欠缺考虑。 葛通的内心承受能力太差,一下子就像范进中举一样,癔症了。 看着葛通被几名赵氏后生押着往外走,陈应笑道向赵伯英问道:“这个葛通平时有没有害怕的人?” 赵伯英不解陈应的意思,但是还是认真的道:“这范通平时最怕他爹,不过他爹已经死了三年了!” 陈应道:“他这是欢喜得狠了,一口痰涌上心窍,迷了心智,只要找一个凶狠的人,一巴掌抽过去,吓他一吓,他这口痰吐出来就没有事了!” 赵伯英且信且疑,让一名面像凶恶的人过去。这名面相凶恶的大汉走到葛通面前,扬起巴掌便抽过去。他这一巴掌力度甚是凶猛,直接将葛通抽将原地打了一个转。 葛通昏迷在地上,好半天这才悠悠转醒。 看着葛通转醒,赵无伤大喜道:“师傅你没事了,太好了!” 葛通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被陈应委任为官,其他事情就已经记不得了。葛通悄悄问赵无伤:“为师做官了?” 赵无伤点点头:“陈大将军擢升师傅当官,师傅也提拔我做一个官吧,不要太大,就穿官靴就成!” 葛通带着一帮徒弟莫约十数人向陈应千恩万谢之后,就带着众人连忙打造更多的配重式投石机。 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从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葛通因为打造投石机有功,被陈应封官,这在朔州大营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相较而言,朔州六大豪族的家养工匠可不止一个葛通,这两万余人中,至少数千人多少会点手艺。其中以木匠、铁匠、漆匠、蔑匠、锁匠居多。 葛通虽然在大营里闹了不少的笑话,但是无疑,葛通给陈应做了一个免费的广告。 只要好好做工,工优也可以出仕。 这让很多自命不凡的工匠产生了样的心思。 ps:非常感谢诸位的月票,月底了加更一章。 第五十六章惊人的发现 陈应虽然没有开府建牙,但是也有直接委任官吏的权力。不过正七品官以上正印官,陈应只有举荐权,而没有直接委任权力。七品以上正印官都需要吏部进行审核,也就说陈应可以举荐,但是用或不用,决定权不在陈应这里,而在吏部。 灵州总管根本就没有将作营这个编制,在唐朝朝廷的官制架构中,同样也没有将作营都监这个官职。这个官职属于私幕,朝廷不会承认。不过唐朝朝廷有将作监,设有监二人,从三品,少监二人,从四品下。掌土木工匠之政,总左校、右校、中校、甄官等署,百工等监。 陈应委任的这个官,属于检校官。就是临时性质,只要出了灵州总管府辖境之外,没有人会承认。像赵浩信、徐一鸣等人的官职,则属于辅佐官职,这种官职不是掌印官,只是职事官,需要陈应举荐,朝廷报备既可。 葛通在一番沐浴之后,戴上了官员才有资格佩戴的黑色软脚幞头,穿上了青色圆领官袍,还有黑色靴子。事实上葛通所佩戴的幞头也好,官袍也罢,哪怕靴子,都是许敬宗的,还好二人身材相差无几,倒也可以直接穿戴。 此时的葛通一脸喜气洋洋,他的徒弟赵无伤狐假虎威的喝斥着众工匠干活,看到这一幕刚刚打了打了葛通一巴掌的黑脸汉子名叫魏猛,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魏猛是一名出色的铁匠。擅长打造刀枪兵刃,论起打铁炼钢,魏猛可以甩葛通十条街道,然而此时葛通却成了官员。 与其说魏猛嫉妒葛通,其实不如说魏猛更羡慕葛通。 “阿……阿爹,这可是一个好机会,陈大将军这样的重视百工的人可不多见!”魏猛的儿子魏强扛根一根用黑葛布包裹的物什,这个物什外形乍一看如同一根扁担,长约一丈六尺,宽约四指。 魏猛不言不语,一脸纠结,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爹?”魏强恨铁不成钢的道:“阿爹,那郭老头可是问我要十担彩礼,你拿这个拍刃献给陈大将军,换十担彩礼应该不成问题吧?” 魏猛依旧沉默。 魏强却唬着脸道:“阿爹,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我可是非郭红英不娶。要是我不娶媳妇,你可别想抱孙子,咱们魏家断了香火,怪也只能怪你!” “胡咧咧个啥啊!”魏猛不悦道:“郭老抠的闺女有啥好的,满脸麻子锣鼓腰,也不知道你看上她哪一点!” 魏强固执的道“我不管,反正是非郭红英的不娶。” 魏猛指着魏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我跟郭老抠不对付,郭老抠的闺女也不是金子做的,他凭啥就要十担彩礼?他郭老抠啥心思,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他这是在逼着你爹我给他低头服软。” “行,你不想服软吧?”魏强道:“我这就去找家主,等攻打雁门关的时候,我就当跳荡兵……” 跳荡兵几乎是敢死队,只要参加跳荡兵,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 “唉……依你还不成!”魏猛伸手扛那根黑葛布包裹的长棍,朝着陈应的大帐方向走去。来到陈应的中军大帐外。 不过魏猛来到中军大帐外,发现清一色熟人。和魏猛最不对付的铁匠郭老抠,是铁匠里的奇葩,人家炼铁都是尽可能的打造越硬越锋利的钢铁,他倒好无意发现软得像汤饼一样的软铁,从而乐而不疲,打造了无数软铁。要软铁有屁用,连菜都切不动。 偏偏郭老抠还把他的软铁当成宝贝。 正是因为软铁的问题,魏猛与郭老抠平时没少吵架,否则二人这亲家早已结成了,弄不好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看到魏猛到来,郭老抠鼻孔朝天,看也不看魏猛一眼。魏猛心中那个气啊,真想用手里的拍刃把郭老抠砍死。 临时充当陈应中军书记官的赵浩信走大帐,朗声喝道:“郭大海,郭大海,到你了!” 郭老抠眉开眼笑的道:“来了!” 看着郭老抠不可一世的走进大帐,魏猛又看到了朔州的名人制弩大匠吴志超,吴志超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十数名徒弟,抬着一具万钧弩。据说这具万钧弩是按照祖传密法打造的万钧弩。(既床子弩的一种) 当然,人群中也有魏猛熟悉的制甲匠师严师虎,严师虎祖上是北周时期弩坊坊令,后来制甲出现疏漏,被宇文邕下令用金瓜锤死,全族发配朔州。别的地方不敢说,在朔州这一块,他严师虎制的甲胄若是认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 此时,严师虎居然也像葛通一样,头戴上了软脚幞头,双手捧着一双黑色的靴子。 魏猛走到严师虎向前,朝着严师虎拱手道:“严师傅已经见过大将军了?” 严师虎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道:“当然。” 魏猛问道:“陈大将军委任你为官了?” “这是自然!”严师虎笑道:“兄弟不才,如今添为灵州将作营甲坊令!” “几品官?” “正七品上!” “怎么在葛通之下?”魏猛皱起了眉头。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模,葛通在朔州虽然有些名气,但是绝对比不上严师虎。 严师虎并没有生气,淡淡笑道:“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葛副都监虽然是副都监,从六品,名义上比我大,你可见过主薄能令动县尉?在甲坊,我是这个!” 说着严师虎冲自己伸出大拇指。 …… 大帐内,陈应一脸兴奋的望着眼前的马口铁。陈应实在难以置信,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大唐,居然发现了马口铁。 所谓的马口铁,又称镀锡铁,是一种软铁,既耐腐蚀,又不易生锈,这可是制作罐头的最佳原料。 陈应在灵州大力推广火坑和火墙时,曾发现一个问题无法解决,那就是排烟管道的问题。虽然用陶管可以作为烟囱,然而陶管怎么也比不了白铁皮。特别是小型煤球炉子,这个东西,正是因为没有这种可塑性极强的马口铁,不得不延缓推广,现在居然有了这种好东西。 让煤球炉进入天下万家已经有了可能。 陈应道:”本大将军委任你为灵州将作营软铁坊令!” 第五十七章屁股决定脑袋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思维。 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和范围也不一样。在魏猛眼中,郭准打造的软铁,就是屁用没有的垃圾。 然而在陈应眼中,软铁的价值甚至超过钢铁。当然也不是说钢铁一定会软铁重要,关键是会炼钢的铁匠有很多。据陈应所知,长安城的将作监就养着六校暑,共约八千余匠户,其中铁匠最多,莫约三千余。只要陈应用点手段,总能弄到会炼钢的人才。 不过,会炼软铁的人,却只有郭准一个。 软铁实际作用,事实上也非常广泛。除了可以制造小型煤球炉。软铁拥有无可比拟的可塑性,也可以用来加工很多器皿。比如软铁盆、软铁壶等。 最重要的是,马口铁可以确保食品的卫生,将腐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有效阻绝健康上的危险。可以加工罐头包装罐,茶叶罐、奶粉罐、食物油罐、等可以让食物长期保存而不变质。 特别是军用干粮的储存一直是一个头疼的难题。历史上李靖夜袭阴山,选择的是寒冬,因为寒冬时节,军粮可以在低温下长期保存。当然,在冬季用兵,虽然不用顾虑军粮的保持问题,却容易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罐头的运用,最大的作用还是远洋航海,保质保量的罐头可以保证船员和水手获得充足的营养,避免得坏血病。 可以说,马口铁的出现,可以产生划时代的意义。没有空气、湿气等环境因素的影响,中国的茶叶可以保持原味,运输到更远的地方。当然,这也让远洋航海,有了物质保障基础。 郭准得到陈应的赐官,兴高采烈的离开了陈应的大帐。 陈应望着郭准远去的背影,心中甚是得意。他实在想不到,无意间擢升葛通会发现如此重大的连锁反应。率先是严师虎献出了明光铠、锁子甲的制造方法。也就是说,以后陈应自己可以拥有独力打造甲胄的能力。 更让陈应意外的还是郭准的出现,郭准带给陈应一种全新的视角,来审视这个时代。因为历史上绝对没有记载,大唐时期居然发明了软铁。看着帐外熙熙攘攘的工匠,陈应一种更为大胆的想法,慢慢在脑海中形成。 这个时候,进来的是魏猛。陈应望着魏猛背着的葛布包裹,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拍刃!”魏猛笑了笑道:“按照祖传的技法,利用百练精钢打造的一把拍刃!” “拍刃!”陈应惊讶的说道:“快,打来看看!” 魏猛解开系在一端的绳子,抽掉黑葛布布袋,露出一片寒光。刀面上云纹若隐若显,如流水、如星汉,寒光闪闪、剑气冲霄,直有挂于壁上作龙吟之态。 陈应的眼睛顿时直了:“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斩金断玉切,削铁如泥,如墙推进,人马俱碎的陌刀?” 魏猛莫名奇妙的道:“这不是拍刃吗?可以下砍马腿,上削人头,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陈应虽然见过陌刀,然而那个时候正是李道贞拿着陌刀要他的小命,他哪里心情去看。这个时候,陈应认真打量着这柄陌刀,这一柄陌刀刀柄长约六尺,刀刃长也是六尺有余,单尖两刃。 陈应伸手接过猛然一沉,这柄陌刀极重,至少有三四十斤重。 陈应脑袋飞快的运转着,他曾在后世看过陌刀的图片,陌刀基本也和这柄长刀样式差不多,区别有限,只是比这更细更长更锋利一点。 陈应的眼睛瞪大了,他慢慢接过这柄拍刃,挥舞在大帐内耍了起来。陌刀不愧为刀中之霸,一刀既出,百刀不敢争锋。陈应在后世,看过霸王枪的表演,知道陌刀的运用原理,事实上和陌刀一样,都是借力使力。 陈应挥动着陌刀往大帐内一张空置的案几砍去,这张案几是用松木打造,案面厚约三指,虽然不算太厚,但是足以充当盾牌抵挡弓箭的射击。特别是案几的四条腿,都是用六寸见方的松木打造而成。 “噗嗤!” 陈应一刀将案几劈成两截,手中甚至没有感觉到迟滞之感。陈应难以掩饰心中的兴奋道:“就是它,刀中之王……陌刀,果然是好刀!” 陈应休息一会,喘着粗气道:“这个刀你会打吗?一天能打造多少把出来?” 魏猛微微叹气道:“拍刃极难打造,无论对铁质还是对锻造技术都有极高的要求,这把拍刃其实只是一个废品!” 陈应吃惊的道“废品!” 魏猛叹了口气道:“家祖改良了汉斩马剑,而打造出了拍刃,但是在七年前,小的将实物弄丢了,记录锻造方法的笔记也丢了,现在小的仍在慢慢摸索,按照家祖原来所留的记录,一把合格的拍刃,重达三十六斤,可斩两层重甲,连斩百层重甲而不卷刃,不断,才是合格的拍刃!” 陈应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他看到陌刀的同时,瞬间就想到了组建一支陌刀军。然而要建陌刀军有两大难处,一是陌刀难造,二是陌刀手难得。 第一个难关是个技术与资源的问题,打造陌刀的代价太高。要打造出三十六斤重的陌刀,至少需要耗费上百斤铁。这上百斤铁,足足打造出十五六柄精钢横刀。事实上一名陌刀手在单独情况下,绝对无可能对阵十数名横刀手。 其次难关则是士兵的素质,能有陌刀者,必须是大力士。身披四十余斤重的明光铠甲,头戴头盔,再加上手中的陌刀,全身负重八十斤开外。一名合格的陌刀手至少要一次性能挥刀千次。陈应目前恐怕连一百次都无法挥动。 放眼整个全军,能直接胜任陌刀手之职的人,罗士信肯定可以,阿史那思摩、郁孤尼、陈劲勇估计也行,段士感和张士贵恐怕也勉强可以。其他人,陈应就不太清楚了。训练陌刀手,也是一个长期系统的工作。就像训练举重运动员一样,需要一定天赋的士兵,加上长期而科学的训练,目前,陈应还不具备这个条件。 可是,陌刀军。就像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吸引着陈应。历史记载,大唐陌刀将李嗣业跟随当时的安西都知兵马使高仙芝出征小勃律国,在唐军的必经之地连云堡(今阿富汗东北的萨尔哈德),吐蕃军队依山旁水,修筑工事,严阵以待。高仙芝任命李嗣业和田珍为左右陌刀将,下了一道命令:“中午以前必须攻占连云堡,不然都得死”。 战斗开始了,李嗣业身先士卒,从最险峻的地方爬上山头,陌刀挥舞,敌人鬼哭狼嚎,死尸遍地,掉下悬崖、淹死水中的有十之七八,唐军一举拿下了连云堡。然后乘胜前进,直捣小勃律国,俘虏了小勃律王和他的妻子吐蕃公主,唐军夺回了克什米尔以西和以北的军事霸权,“拂菻、大食诸胡七十二国皆震慑降附”,回军之后,李嗣业因功升为疏勒(今喀什地区,疏勒镇是安西四镇中最靠西边的一个军镇)镇守使,捍卫着大唐帝国的边疆地区。 李嗣业镇守疏勒时,依靠手中的五千兵马(其中陌刀军一千人)让十数万吐蕃军队望疏勒镇而兴叹。 陈应心中暗忖,如果自己手中拥有千儿八百陌刀军,加枪骑兵的配合,恐怕突厥只能望灵州而兴叹了。 陈应暗暗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建立定远军的陌刀兵种。 …… “嘭嘭嘭……”长安城秦王府后院传来急促的拍门声。门里司阍哑着嗓子道:“谁啊!” “我……纳言之子刘树义!”门外的刘树义轻声道:“秦王殿下就寝了吗?” 隋承汉制,唐承隋制,纳言其实也就是侍中。当然自曹操之后,侍中就是事实上的宰相。听到宰相之子来访,司阍自然不敢怠慢。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给打开,一个满面汗水的少年推开而入:“快带我去求见秦王殿下!” “王爷正在园子里的纳凉呢……” “我知道地方!” 刘树义没有理会司阍,将司阍手中灯笼夺过来。朝园子里奔去。司阍不以为然的笑笑,并没有生气,以他的身份还没有资格跟当朝纳言的儿子置气。他轻轻将门从里面闩上。 月色轻浅,枝影横斜,园子西角里有一座雕木凉亭立于水畔,秦王李世民站在亭中,望着刘树义走来的方向,一名上着娥黄色半长上衣、下着月华裙的长孙无垢依立在他身侧,手摇团扇,为李世民扇风。长孙无垢看着刘树义急忙跑来,敛身带着随侍的宫娥、宦官离开,将凉亭让出来给他们男人商议事情。 “大半夜匆匆赶来,有什么急事?”李世民坐在石凳上,冷静的看着刘树义的眼睛。 “扑通……”刘树义跪在李世民面前,悲呼道:“求求秦王殿下救救阿爹,救救阿爹……” 李世民反而愣住了,莫名奇妙的道:“汝父贵为鲁国公、纳言岂会轮到本王施救?” 刘树义道:“家父今晚与叔公饮宴,谁知大理寺差役,将家父和叔公一并缉拿……” 第五十八章裴寂的算计(上) 李世民听到这里,反而更加疑惑。刘文静当朝纳言,位列裴寂之下。如果说裴寂是大唐的首相,那么刘文静就是次相。堂堂一相次相,怎么可能说问罪就被问罪? 如果消息属实,那么随着刘文静问罪,事实上就是在朝廷里掀起十级大地震,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而被牵连。刘文静并不是一个人,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而且与秦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孤王的耳目居然闭塞到如此地步了吗?李世民可以确信自己没有听到一丁点风声,可是要对付一国次相,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刘文静与李世民是政治盟友,也是他入主东宫的 的鼎力支持者。于情于理,李世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李世民对刘树义道:“你先回去吧,本王知道此事,一定不会坐壁上观!” 得到李世民亲口许诺,刘树义这才把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 待刘树义走后,李世民招来雷永吉道:“你去派人请于王友、房记室、杜兵曹过府一晤!” “遵命!”雷永吉正欲转身离开,李世民道:“慢,还要去打探一下刘文静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看着雷永吉离开,李世民的眉头皱起。背着手望着小湖的倒影,怔怔出神。 突然,轻微的叹息在李世民身后响起。 李世民回头,强自露出一个笑脸:“观音婢,时间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二哥!”长孙无垢轻声道:“刘文静出事了?” 李世民点点头:“刘文静和其兄刘文起皆被缉拿入狱……” 长孙无垢道:“二哥,你是……担心?其实,这并不意外,刘文静与裴寂不合,而刘文静口无遮拦,早以让裴寂怀恨在心。一旦有机会,裴寂绝对会出手。” 李世民摇摇头道:“以刘文静的身份,裴寂想致他于死地,可能吗?” 长孙无垢闻言,一阵无奈。 李世民说得不错,如果没有李渊点头,十个裴寂也不能将刘文静置之死地。长孙无叹了口气道:“二哥,如今大唐乃多事之秋……” 李世民突然想到了陈应,现在陈应又成了大唐的最大变数。如今灵州军从灵州杀入河东,陈应在北,李建成在南,腹背受敌的刘武周绝对无法坚持太久。若刘武周覆灭,李建成的功绩不会比他平灭薛举功劳小。 太子封监国,已经升无可升,赏无可赏。有功不能不赏,那么唯有擢升陈应,如今陈应已经是灵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胜州、朔州九州总管,可以说是大唐的靖北王了。 陈应以弱冠之年坐拥九州兵马,麾下数万精锐,把手大败梁师都,随后又抄了刘武周的老巢,同理,如果陈应反复,西北便倾覆之忧。即使陈应不反,安安心心当大唐的顺臣,可是李渊能拿陈应怎么办? “踏破敌都”这样的功劳,擢升其为开国公爵不为过。要么加授陈应为灵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胜州、朔州九州总管,无论是加官或者晋爵,对于李建成来说,都是如虎添翼。 此消彼长,李世民将来的处境只会更加被动。 看着李世民忧心忡忡的样子,长孙无垢神色从容的道:“二哥,您这是关心则乱。” 李世民蹙起眉头诧异的望着长孙无垢道:“难道?” 长孙无垢道:“父皇肯定不会把灵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胜州、朔州九州交给陈应,最有可能的是,陈应受调长安,封以十六卫大将军之职……” 李世民哑然失笑。 正是因为关心则乱,他还没有长孙无垢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 十六卫大将军为正三品武职,如今十六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在河东被刘武周的部将黄子英打败,不愿意投降刘武周而被杀。在这个时候,由右武卫将军陈应晋升为右武卫大将军也是顺理应章。 当于志宁、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幕僚抵达秦王府承乾殿时已经接近了深夜子时。承乾殿内,两壁都有十数盏孔雀铜灯,灯形如大雁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承乾殿照耀得明亮如昼。 然而李世民却没有宣布会议开始,而是不时的朝大殿外望去。如今秦王府王友于志宁、记室参军事房玄龄、虞世南、颜思鲁、谘议参军事窦纶、萧景、兵曹杜如晦、士曹戴胄、阎立德、参军事薛元敬、蔡允恭、主簿薛收皆尽数到此,难道还有重要客人值得李世民如此翘首以盼? 众人暗暗奇怪,窃窃私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世民顺着脚步声望着,众人急忙抬头,看到居然是雷永吉到来,顿时一脸失望。 然而,李世民却露出欣喜之色问道:“打探清楚了?” “幸不辱命!”雷永吉躬身道:“回禀秦王殿下,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原来,刘文静自认为才能在裴寂之上,且又屡建军功,但地位却远不如裴寂,因而心中不平,常在议论朝政时与裴寂对立,凡是裴寂赞同的都要加以反对。二人之间从此矛盾颇深。前几日,刘文静与兄弟刘文起饮宴,醉后口出怨言,拔佩刀劈砍厅柱,称定要斩杀裴寂。 这事被刘文静一失宠的小妾听到,因愤恨刘文静薄情寡义,将其事告诉其兄,让其兄向裴寂告发。这个小妾初时只是想利用这个消息向裴寂换点体已钱,反正她已人老珠黄,刘文静不要她了。她只是想换点钱。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裴寂惦记着刘文静,自然寻到了机会。 说起来,也非常可笑。 陈应出奇不意,拿下朔州。裴寂向李渊禀明陈应出身侯莫陈氏,得在陈应居然是侯莫陈崇的孙子,顿时改了主意,同意与陈应联姻。 这件事,被裴寂有效的利用了起来。 裴寂与刘文静非常熟悉,也了解刘文静。刘文静是京兆刘氏,也算是名门之后。不过要分跟谁比,如果跟西魏八柱国相比,京兆刘氏仍旧是次等家族。当年刘文静的父亲刘韶曾为刘文静向侯莫陈文英求亲。 ps:不好意思这一章没有写完,继续码字。 第五十九章裴寂的算计(下) 第五十九章裴寂的算计 原本京兆刘氏与侯莫陈氏门第相差两等。当时刘文静家门口门戟是十二只,但是侯莫陈氏门前则立着三套门戟,其中最多的是侯莫陈崇十六只,侯莫陈芮十二只、侯莫陈颖十二只。也就是属于一门三戟,当世除皇族之外的一等豪门。 侯莫陈颖的四女儿,嫁为孤独信的孙子独孤孝为妻。开皇十八年孤独孝病亡,莫侯陈文英无出,经独孤家族同意,返回侯莫陈氏。刘韶原本以为,侯莫陈文英又是孀居的寡妇,他让刘文静以正妻娶之,莫侯陈氏应该会同意。 没曾想也算巧合,当时莫侯陈芮被问罪要被发配岭南。刘韶态度非常傲慢的告诉侯莫陈芮“你把侯莫陈文英嫁他儿子刘文静为妻,他可以帮助侯莫陈芮求情,免去流配之苦。”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侯莫陈芮顿时就毛了。侯莫陈芮属于那种宁肯饿死不食嗟来之食的人,刘韶此举未免有落井下石之嫌,他当既回绝了刘韶。 被落迫的侯莫陈氏拒亲,被刘文静视为毕生奇耻大辱。 裴寂也知道,如今与刘文静势同水火。只要是他赞同的事情,无论对错刘文静肯定会反对。只要是他反对的事情,无论对错,刘文静一律赞成。当然,只要是裴寂举荐的人,刘文静都会在鸡蛋里挑骨头,尽一切努力去阻挠。 在向莫侯陈氏联姻之前,裴寂告诉李渊,如今侯莫陈氏子弟,除了陈应之外,无人了仕大唐。他准备举荐侯莫陈颖的儿子侯莫陈虔会为尚书右丞、通议大夫。 李渊摇摇头道:“不行,太小了!” 可以说侯莫陈氏在隋朝混得比李密家族还要惨,如今侯莫陈氏子弟,都需要通过改姓才肯出仕,这对于八柱国家族来说,简直就是耻辱。李渊道:“赐侯莫陈虔会承袭其父广平郡公,官封银青光禄大夫(相当于*****)。” 在得到李渊的提点之后,裴寂假惺惺的吏部举荐侯莫陈芮的儿子侯莫陈虔会为银青光禄大夫。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权的官职,主要相当于皇帝的顾问。最大的好处就是每年可以掌到将近四千贯的俸禄。 当然,侯莫陈虔会也不差这点钱。 原本以往,像三品以上官员任命,这都是李渊决定刘文静也不会越权,可是看到居然是裴寂举荐的人,刘文静就非常不喜,看到居然是侯莫陈虔会的名字,刘文静新仇旧恨便涌上心头。刘文静大笔一挥,将莫侯陈虔会的名字勾掉了。 看着侯莫陈虔会被勾掉,裴寂也不生气。裴寂故意假装威胁刘文静道:“刘相,你可要考虑清楚,现在反悔还得及!” 刘文静勃然大怒道:“甭拿陛下来压我,今天我刘文静把话放在这里,只要刘文静在相位一日,侯莫陈氏一个人也别想入仕。” 裴寂则继续火上浇油,挑衅的望着刘文静道:“莫侯陈虔会可是陛下钦点的人选……” 不等裴寂说完,刘文静便咆哮道:“除非陛下将刘文静就地革职查办,否则恕难从命!” 裴寂与刘文静在政事堂的对话,当晚就一字不落的传到李渊耳中,李渊听罢,怒极反笑道:“真是朕的好臣子,好得狠,好的狠!” 裴寂趁机道:“陛下,臣请告老还乡……臣与刘相因私怨,致使国事荒废,罪大莫及,为江山社稷故,老臣请辞。” 李渊听到这话更加愤怒:“来人,将刘文静缉拿,看押天牢,问问他眼里到底还有不有朕这个皇帝……” …… 承乾殿内,秦王府幕僚们听到事情始末,心中一阵唏嘘。真不知道刘文静到底是怎么做上宰相之位的,情商如此之低,不死都没有天理了。 事实上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心中充满了绝望。李渊已经对刘文静失去了耐心,李渊不怕刘文静与裴寂斗。但是,只要拿着裴寂跟刘文静比较,定会发现,刘文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作为副相,参与储君之夺,本是人臣大忌讳。刘文静不仅参与了,而且还参与了手握重兵的秦王李世民,以刘文静的政治权力,加上李世民的军事权力,他们不仅可以斗倒李建成,还可以轻易架空李渊,这就是刘文静必死的理由之一。 当然,还有另外一点。刘文静与裴寂的斗争,让他迷失了自我。事实上刘文静是自卑的,他知道自己远没有裴寂圣眷在心,所以他不惜一切拉盟友,比如一个出身高贵,让李渊忌惮的李密。内外勾连,这也是人臣之罪,刘文静也犯了必死的忌讳。 那么还有一点,则罪无可恕。刘文静居然不听话了。 长孙无忌因为与李世民的关系,更为密切。所以他说话向来不用忌讳;“殿下,这个漩涡,秦王府少趟为妙。” 秦王府王友于志宁深以为然的道:“殿下,此事牵扯太大,稍不注意定会引火烧身。” 房玄龄则道:“殿下,下官建议殿下暂避锋芒,以图后计。” 杜如晦则:“怕是抽身不得了!” 长孙无忌道:“杜参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如晦道:“殿下,夺嫡之路,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进则海阔天空,退则粉身碎骨。” 李世民长长叹了口气道:“本宫又能如何?本宫也是身不由已!” 长孙无忌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殿下,如今李建成的心腹杨文干为庆州总管,陈应控制九州,徐世绩控制十一州,泾州则是薛万彻控制。所以,绝对不能再让太子一党建立功勋了。” 李世民摇摇头道:“万万不行,你们这是要将孤置于何地?” “非是如此,殿下!”长孙无忌一本正经的道:“殿下,你想差了,河东之战的功劳,虽然不能完全抢过来,至少可以抢过大半。” 说到这里,房玄龄恍然大悟。 长孙无忌接着道:“如今平阳公主被困苇泽关,一旦陈应小儿突破雁门关,不仅可以收复太原,同时也可以解平阳公主之围,所以一定要抢在陈应之前,解救平阳公主殿下。” 李世民道:“可本宫没有圣旨,调动不了任何军队。” 房玄龄道:“只需要一人,则河东大事可期!” “谁?”李世民兴奋的问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长孙无忌接到话茬:“驸马都尉柴绍。” 第六十章 攻占神池 鸡蛋从来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世家门阀千年不二的生存法则。如今大唐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城池,只剩下浩州和苇泽关还在坚持。 李仲文是西魏八柱国之赵国公李弼的孙子,也是李密的堂叔。作为并州总管,李仲文率领残部退守浩州,却只是勉强自保,无力反攻。正所谓锦上添花易得,雪中送炭难求。李仲文在浩州坚守,事实上并不能获得浩州世族门阀的太多支持。太原丢失,刘武周为获得军资,几乎将太原世族门阀杀了一遍,浩州的士绅害怕刘武周破城之后,效仿太原旧事,所以浩州的士绅肯定会与刘武周暗通有无,只差明目张胆的投靠了。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同时想到让柴绍去河东,目的其实就是利用柴绍的身份。有人会说,柴绍不是临汾人吗?跟浩州有什么关系?事实上浩州,是在武德三年的时候改成了汾州。也就是说柴绍就是浩州人。柴绍的父亲柴慎隋朝太子右内率,钜鹿郡公。他的祖父柴烈是北周冠军县公、骠骑大将军,而柴绍则是霍国公。 一门三公的汾州柴氏,如今正是汾州世族的龙头老大。只有柴绍秘密前往浩州,才有可能说动浩州世族门阀鼎力支持,只要拥有浩州世族门阀的支持,李仲文便有可能打破僵局,甚至可以反攻太原,抢在陈应和李建成之前,收复太原,获得河东之功的首功,从而淡化李建成的功劳。 隋唐时期,世族门阀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他们藏匿了大量的人口,拥有海量的财富和物资,有人、有钱,有装备,随时随地都可以拉起一支军队。 柴绍早已不爽陈应许久,只要能坏了陈应的好事,柴绍毫不犹豫的去做。不等李世民说话,柴绍立即起身道:“秦王殿下,绍愿去浩州走一遭!” 李世民微微摇摇头道:“不行,实在太危险了。河东尽陷敌手,你若是带的人多了,目标太大,非常容易被刘武周发现,若是带的人少了,又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无妨!”柴绍道:“绍是浩州人,如今回归乡里,乡里乡亲,总会帮衬一二,刘武周大军虽然包围浩州,可浩州终究是浩州人的浩州。” 李世民想了想也是。 乡党是这个时代非常庞大的一股势力形式。同乡三分情,而且都非常排外。柴绍回浩州,确实是可以事半而功倍。当然,此时他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刘文静被问罪,肯定凶多吉少。若是再让李建成获得收复河东之功,恐怕将来李建成的势力就会更加暴涨,到时候秦王府肯定会有灭顶之灾。唯有在浩州打破僵局,事情才有可能出现缓和的余地。 柴绍带着十数名柴氏私兵连夜出发,由于长安城夜间关闭,柴绍等人则是乘坐吊篮,一个一个吊下城墙。 柴绍在长安城外的田庄里骑上骏马,快马加鞭向浩州飞奔而去。 尽管房玄龄智计若妖,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事实上无论柴绍怎么赶,哪怕是他飞也已经无法赶在陈应之前收复太原了。 …… 林湖,是偏关县的古地名。林湖境内环境非常复杂,丘陵起伏,沟壑纵横。走到林湖寒光岭的时候,许敬宗望着如屏高峙险峻的山崖,满腹疑惑。韩光岭的这个山谷两侧都是陡峭的悬崖峭壁,谷里也怪石嶙峋,不过哪怕最狭窄的地方,也可以四马同行。 许敬宗问了向导,这一条山谷平时只有猎户才会偶尔走。 许敬宗非常的奇怪的问道:“听说张都尉与陈大将军是旧识?” 说到陈应,张怀威脸上就浮现满脸的自豪:“要说起来,陈大将军当初还是我的兵呢,我当初是伙长……” 张怀威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强,啰啰嗦嗦讲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陈应从泾阳擒杀宗罗睺,如今守住泾阳县,如何击退薛仁果,如何平定旁企地之乱,如何支援灵州打败阿史那俟利弗设等事情讲了一遍。 小半个时辰,足以让张怀威与郁孤尼所部从韩光岭抵达青杨岭之下。这个时候,许敬宗更加疑惑,他不断地抬头看看两边险要的地势,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陈应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样的一条道路的,而且还确定比的肯定这条路一定能够让近万步骑兵顺利的从这里通过。 别人不知道偏关,陈应是不可能不知道。外三关作为大明的屏障,这里一直是抵抗蒙古军队的前沿。当然其中惨烈的战斗,还是发生在崇祯十五年,山西总兵官周遇吉在这里抵抗闯贼叛军,周遇吉抵抗五天五夜,在闯贼叛军人海攻势下,明军弹尽粮绝,关城被攻破。闯贼叛军攻破外三关,遂屠宁武,婴幼不遗,百姓被杀者甚众。 这一道名不见传的雄关,可惜却在内战的战争中,遗尸五万余具。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沿着崎岖的山谷,唐军艰难的行走着,从柏杨岭山、草垛山、明灯山山下走过,当过了明灯山时,出现一条坦途。张怀威终于松了口气可以进入神池了。 许敬宗向张怀威问道:“你确定陈大将军从来没有到过河东吗?” 张怀威摇摇头道:“肯定没有,当初在泾阳的时候,陈大将军和我在一个马勺里捞饭吃,那个时候他说,他从来没有出过关中!我也实在想不通,陈大将军为什么会如此肯定,经林湖可以进入神池!” “想不通就对了,这是为什么你是五品折冲都尉,他是从三品武卫将军。”许敬宗心中还真有点嫉妒张怀威,如果不是他与陈应相识于微末,张怀威这个夯货就是当炮灰的料,估计坟头的草都长三尺高了。 也多亏陈应,张怀威如今不仅活得好好的,反而官居五品。 许敬宗很自然的想起,当初陈应为右卫率勋二府折冲都尉时,曾有意拉拢自己。如果当初自己选择跟随陈应,恐怕就不是六品官了,弄不好已经可以做到从四品灵州长史。 许敬宗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紧跟陈应的脚步,说不定可以光耀门楣。 从林湖到神池,道路虽然不好,不过战马却可以小跑,郁孤尼被林湖这长达四十余里的山谷给郁闷坏了,看到好路出现,便迫不及待的下令加速行军。神池地处雁门关后方,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唐军出现。当郁孤尼率领灵武左军出现在神池城下的时候,神池守城校尉一箭未发,直接投降。 不费一兵一卒,轻松夺取神池。 第六十一章许敬宗初出峥嵘 步兵比骑兵慢,这是常识。骑兵突击袭扰、步兵攻城克坚这同样也是常识。可是常识这东西,有时候也靠不住。比如现在,张怀威率领麾下部曲着急猛赶,目的就是抢在刘武周的天举军来援之前,攻克神池城。 不过,当许敬宗随张怀威的步兵抵达神池时,郁孤尼已经端坐在神池县县衙门的大堂了。听着耳畔传来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张怀威怒视郁孤尼道:“你敢违抗大将军的命令?” 早在成军之初,灵武军和定远军都有一条铁律,谁碰谁死:“奸银妇女者斩!”这是陈应定下的铁律。 郁孤尼淡淡的道:“主人的命令,郁孤尼从来不敢违抗!” 张怀威没有理会郁孤尼,而是冲向后堂。在后衙正堂里,张怀威看着席子上躺着一名中年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尸体。三人伏在尸体边低声痛哭。这三个其中一名年龄莫约三十来岁,年小的女子应该是她的儿子,莫约十三四岁,还有一名八九岁的男童。 看到这些女子并没有受到侵犯,张怀威松了口气。作为一外老军伍,他最恨的就是把砍向自己的袍泽。 当张怀威看着那名年长的女子时,张怀威的心不自觉的加速跳动。年长的女子,只是相对而言,其实也不过三十来岁。不过这个时代的女子成亲时间太早,通常世族女子十六岁成亲(虚两岁)而鲜卑族则更早,比如长孙无垢,她嫁给李世民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这个女子的女儿已经十几岁了,她事实上才不过三十。 张怀威张了张嘴,发出低低的声音:“夫人还请节哀吧!” 那名美妇楚楚可怜的道:“亡夫不得已才从贼,望将军开恩。可怜亡夫一对女。” 张怀威道:“各为其主而已,夫人不必担心,我们乃大唐王师,不会为难妇孺老幼。”张怀威转身向门外喝令道:“传本将军军令,神池百姓禁令解除之前,不得外出。任何将士不得入户扰民,违者杀!” 门外的将士躬身道:“诺!” 美妇向张怀威磕头道:“谢将军庇护大恩!” 张怀威上前挽住美妇的双手,突然意识到了不妥当。赶紧收手,不过仅仅刹那间的接触,让张怀威感觉心跳加速。 张怀威讪然的笑道:“夫人还请节哀吧,本将军……告退!” 张怀威离开后衙,然而脑袋中美妇的影子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当张怀威来到县衙正堂的时候,却发现许敬宗一脸阴郁。张怀威问道:“许参军,出了什么事情?” 郁孤尼没好气的道:“神池县府库干净得可以跑老鼠!” “这……”张怀威也缓缓皱起眉头。这次他们携带了半个月的给养。原本想趁机占领神池,补给消耗。 事实上,郁孤尼说神池县府库空得可以跑老鼠有点夸张,神池官仓里还有十几石粮食,钱库有上百吊大业五铢钱。这点财物,对于他们这支上万大军来说,勉强够一天的消耗。尽管神池百姓家中或许有些存粮,可是他们也不能像土匪一样强抢神池县百姓。 “现在怎么办?”张怀威顿时没有了主意,望着许敬宗道:“许参军有何妙计?” 许敬宗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不知道二位是想做有功之解,还是作无功之解。” 张怀威道:“怎么样是有功之解,怎么样是无功之解??” 郁孤尼此时的唐言,仅仅达到日常口语的水平。像许敬宗与张怀威如同绕口令一般的对话,他顿时就懵逼了。 许敬宗也有意在张怀威面前卖弄自己的学识,微微一笑道:“当年汉高祖与楚霸王争天下,派邸食其入齐。已经说得齐国投降,但韩信手握重兵于齐境,不肯以功劳让给一介书生。因此动睢水之战,穷二月之功乃灭齐国,韩信因此再一次克建震主大功。二位若愿学韩信,可以以大军挺进雁门关,断刘武周的粮道,同时与大将军南北夹击刘武周,,若是顺利,那时当可一举攻灭刘武周,这就是有功之解。但若刘武周兵将眼看归途已断,走投无路之下恐怕将会投靠突厥或窦建德,那个时候,河东之地,可收复,重归大唐治下,大将军也有收复河东之功,但河东仍有大患。” 张怀威其实并没有感觉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不过他仍想知道无功之解的办法,就试着问道:“那无功之解又如何?” 许敬宗道:“无功之解,则是请郁孤将军、张两位将军,一位镇守神池,一位陈兵楼烦。却派一人入楼烦军军营,若是顺利即可夺其军马,降于楼烦关下。与刘参军、阿史那将军会师楼烦,两军兵马连并作一处,攻克太原,刘武周大则一战而灭。若不顺利,则仍然使雁门关破,大将军兵马强破雁门难,拿下太原,匡复河东。” 张怀威并非一个武断的人,也非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帅才。许敬宗让他做出简单的二选一,他反而不知道怎么选择了。张怀威看了看郁孤尼,不过郁孤尼隐隐约约连听连蒙,大致才明白许敬宗的意思。 郁孤尼毕竟是做过部落首领的人,他的想法和眼界要比张怀威要高出很多,毕竟,一个伙长作为起步的张怀威,眼界实在有限。 郁孤尼看着张怀威脸色阴晴不定,淡淡的道:“许参军,若作有功之解,恐怕还真不易,楼烦若是兵力充足,雁门关兵力充足的话,他们可以从楼烦关、雁门关、太原、忻州四地出兵,将我们围歼在神池城下。” 许敬宗听到郁孤尼这样说,也是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郁孤尼还有如此见识。许敬宗淡淡的道:“确实是有这种可能。” 张怀威却道:“什么有功之解和无功之解,其实都不重要。陈大将军不惜犯着先斩后奏的危险,出兵河东,就是为了营救平阳公主于苇泽关,现在我们还是保全其见,我坐阵神池,郁孤将军引骑兵夹击楼烦关,待灵武左军与灵武右军会师之后,咱们手中的兵马多,进可攻,退可守,便立于不败之地。 许敬宗一边召集神池县有头有脸的士绅,一边让张怀威的部曲接管神武县防卫。张怀威也不敢大意,毕竟这周围都是刘武周的部队,一旦刘武周得知消息,定会趁其立足未稳的时候,将神武城夺回来。 现在他与郁孤尼兵分两路,他需要依靠麾下一千八百余人马,抵抗住刘武周大军的第一波次反扑,有可能还需要坚持数天。 尽管张怀威小心翼翼,不过依旧出了问题。 ps:大家周末愉快,等会还有。 第六十二章宁死不降 “禀告都尉,有人趁乱跑出城!”张怀威一听这个消息,马上意识了不妙。如今留在神池城的人手不过一千八百余人。若是让刘武周知道神池失守的消息,刘武周抢在郁孤尼之前,先与楼烦关守军夹击郁孤尼,后再猛攻神池,陈应的两路奇兵,恐怕会全部败北。 这其实是张怀威的经验不足所致。在灵州的时候,俘虏都是突厥人,与唐人有着极大的区别。也很容易甄别。可是在神池县刘武周的军队,百姓和军队不仔细甄别,很容易混过去。一名藏在地窖里的天兴军小校趁着张怀威放松警惕的时候,逃出了神池城。 谁曾想这名小校太过鸡贼,居然趁着宁远军将士不注意抢了一匹马,不过,张怀威设定远军的游骑团追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神池县距离雁门关只有百余里,定远军人生地不熟,被这名天兴军小校七绕八绕,跟丢了目标。 身在雁门关的刘武周在当天夜里就听到了消息。不过随着信使而来的,同时还有一队游骑。其实这只游骑只是张怀威派出想要捉拿这名小校。 看到唐军骑兵出现在雁门之南,刘武周的整个人瞬间变得不好了。 神池的地理位置原本对刘武周而言并不算重要。因为他有雁门关可以抵御唐军进攻。然而神池对于唐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神池位于雁门关之西,地处雁门关与忻州的要冲地带。东可攻雁门关,南可下忻州,进而取太原城。同时也可以侧击楼烦关。 可是当神池县出现唐军的时候,雁门关的守卫就失去了意义。原本无懈可击的防御体系,变得到处都是漏洞。更何况雁门关防御重心在北,从南面进攻雁门关则事半功倍。这其实并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神池可以掐断雁门关的补给线。刘武周麾下如果没有太原的补给,最多一个半月,就会无粮可食。 没有粮食,天兴军将不战自溃。 看着刘武周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慌乱,范珺璋上前劝道:“王上,神池丢失,无非有两种可能既小股部队从林湖群山中穿插而来,要么就是在五寨方向强渡黄河而来。无论是从哪一个方向而来,唐军的数量都不会多,臣请战,将神池夺回来!” 作为朔州人,对于神池也好,林湖也罢,刘武周都非常熟悉。林湖虽然没有险峻如摩天岭一般飞鸟难渡的崇山峻岭,不过林湖的群山密林不适合大军行走。如果是从林湖而来,这支唐军部队,绝对超不过千人,否则超过千人的给养根本没有办法保证。 同样如果从五寨方向强渡黄河,那么则更加可笑。黄河从朔州到浩州中间有将近六百米的海拔落差,河流喘急,渡河非但容易倾覆,而且不易集结,以黄河在五寨方向的流速,如果渡河,即使保证不倾覆,那么船只至少在渡河的过程向下流流三五千步。这样以来,船只一来一回,就会有十数里的落差。如果唐军真是这么大规模渡河,刘武周反而省心了。 刘武周想了想道:“珺璋,神池就拜托你了,若是神池夺不回来,那可就大事已去,万事皆休。” “王上放心,珺璋绝不负王上!” 范珺璋带着天兴左军两营一万步骑浩浩荡荡向神池杀去。 …… 同一片天空下,苇泽关内,此时娘子军已经断粮三日,粒米皆无。如果是一般部队,到了如此地步,恐怕早已哗变。不过,李秀宁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哪怕全军将士明知无粮可食,他们依旧相信李秀宁会想到办法的。寻相与尉迟恭将苇泽关包围得风雨不透。眼见粮食耗尽,李秀宁勉强抽调尚有一战的三千部曲非但没有突围而出,就像李秀宁本人也受了不小的轻伤。 苇泽关内,受伤的伤员被随意地摆放在地上,到处都是呻吟哭喊声。李秀宁也没有办法,伤兵太多,药品也全部耗尽。所有的医治,只能是简单的包扎一番,用缝合法止住血,至于能不能活命,全靠自己的造化了。 一口口大锅支了起来,热水烧滚了,老弱民夫将绷带丢进大锅里煮。苇泽关内不仅缺粮、缺药,甚至连最基本的绷带都缺乏,很多绷带都是伤重不治而亡的尸体解下来的。在这个时候,没有顾及这些绷带还能不能用。 短短三个月,陈怀仁用无数娘子军将士伤员锻炼出来熟练的手术技术,一名胸前被砍出一道一尺余长的大口子,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陈怀仁不慌不忙,用镊子夹着针,将这名伤兵的伤口从里到外缝合了一遍。 陈怀仁沙哑着嗓子道:“下一个!” 李初七轻声道:“师傅,您歇歇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歇不得,歇不得啊!”陈怀仁指着满地的伤员,露出痛苦而纠结的神色道:“为师倒是想休息一下,可是他们怎么办?咱们现在没有药,晚一刻,都有可能耽误一条命!” 李初七道:“我和远桥顶着!” “你们,你们还差点!”陈怀仁走到另外一名胳膊被砍掉的伤兵面前,开始了下一场手术。 陈怀仁头也不回的道:“你要是真有孝心,让师傅歇歇,那就好好学,快点出身。” 李初七含着眼睛重重的点点头。 简陋的中军大帐内,李秀宁坐在中央,一只手扶小腹,眉头紧锁,她的脸色此时非常差,尉迟恭的马槊太快了,一槊之下,李秀宁差点被刺穿。若非一名亲卫不顾一切的扑着尉迟恭,尉迟恭不得不收手回援,恐怕李秀宁已经命丧当场了。 大帐内的娘子军将领们正在激烈的争吵着。 丘师利大声嘶吼道:“我等死不足惜,可公主殿下贵为金枝玉叶,……刘武周虽然是一个没有度量的人,我等投降他,定肯没有好下场,可公主殿下,定会得到善待。只要公主殿下无恙,我等何惜一死。” 丘师利是原何潘仁的部将,随何潘仁投靠李秀宁之后,渐渐荣立军功,升为监门卫将军。娘子军事实上是不存朝廷正式编制的一个军队,只是人们习惯于将李秀宁的旧部,统称娘子军。像李仲文为太常少卿、并州总管。白善思为右武侯将军,向善志则为右御卫将军,而马三宝则为左骁卫将军。 白善思道:“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刘武周靠不住。” 丘师利道:“现在只有赌了……赌刘武周不会丧失理智。” “尔等不用再争了!”李秀宁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的道:“本宫宁死不降……” 第六十三章陈应发疯了 丘师利大急道:“可是……咱们已经没有粮食了,现在兄弟们还能咬牙拿起刀,恐怕再过三两天,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那就杀马吧!” “杀马?”向善志摇摇头道:“如今苇泽关内只剩下三百匹战马,这是留着给公主突围用的坐骑,岂得杀掉?” “本宫不会突围,也不会投降!”李秀宁道:“本宫身为大唐的平阳公主,李渊的女儿,李建成的妹妹,不会连家门都看不住。放心吧,父皇不会坐视我们被刘武周歼灭,多则五天,少则三日援军必至。” 众人听到李秀宁态度如此坚决,也没有再劝。如果只是三五天,那还真能坚持下去。 三百余匹战马,包括平阳公主李秀宁心爱的坐骑也在屠杀之列。三百余匹战马杀掉之后,至少可以得到一万五千余斤马肉,听上去不少。事实上,平均每个人也堪堪分到八两多些。 一名女兵看着自己心爱的大黑马被牵走,战马似乎知道了它的去处,大黑马拧着头不肯走,女兵嚎嚎大哭。 大黑马最终还是被拉走了,大黑被拉到伙头军大营,一刀毙命,大黑马长嘶一声,倒在血泊中。女兵瞬间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另外一名女兵抱着一匹黄骠马的尸体呜呜痛哭。 一名女兵哽咽道:“那些年,那么难,咱们也没杀马…… 另外一名女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主殿下都舍得,咱们又有甚么舍不得?将来战马还是会有的。” 女兵哽咽道:“昨夜我在执守的时候,看到公主吐血了……” 另一名女兵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道:“噤声……你不要命了,甚么事都敢胡说,你这是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懂不?” 马肉实在是太少,始终没有办法让全军将士果腹,好在这个时候不是青黄不接。一些士兵将皮甲用刀割成碎片,将皮甲碎片扔进锅里,也有的士兵将拍打着粮食袋子,将一些粮食碎屑抖落在锅中,更有一些士卒抱了一大捆树叶过来,下在了锅里; 周围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娘子军将士眼睁睁望着水花滚滚的大锅,喉咙不住耸动,吞咽着吐沫,伙头军将士面无表情的将一匹匹战马的尸体,切割成肉块,扔在锅中。 李秀宁望着不等马肉煮烂,便迫不及待的开始狼吞虎咽的将士,李秀宁心如刀绞,李秀宁不是一般的公主,这个大唐,这个天下在建立的时候,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如果连她投降了,大唐还有希望吗? 李秀宁坚持着,她守其实不是一座失去战略的意义苇泽关,而是心中的那份坚持,那份对大唐的无限挚爱。 就在李秀宁浮想联翩的时候,身边一名同样脸色苍白的美艳女子渐渐站在李秀宁身边。李秀宁甚至没有回头,而是淡淡的道:“你不该回来,这里已经是一块绝地!” “可是我还是来了!”何月儿淡淡的笑道:“公主殿下也失去了信心。” 李秀宁叹了口气,事实上她非常清楚。李渊不可能派出援军,如果不顾一切的派出援军,最开心的还是突厥人,王世充做梦都会笑醒。所以,李渊肯定是放弃河东,专心经营关中,再图后计。 李秀宁道:“也谈不上失去不失去,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何月儿道:“再坚持三天,援军必到!” 李秀宁惊讶的道:“哪里来的援军,灵州。” “陈应?”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何月儿道:“当初奴婢奉命前往灵州示警,陈郎君得到公主有难,立即发兵沿河套自西向东,一路攻战,先后占领丰州、胜州、朔州,如今已陈兵在雁门关下!” 李秀宁闻言眼睛一红:“他疯了吗?” 何月儿淡淡的道:“差不多吧。” …… 正如何月儿所说,陈应事实上已经疯了。天亮了,陈应起床,发现案几上有一张娟秀的字条:“公主重伤,最多还有坚持三天!” 陈应连脸都没有洗,竭斯底里的吼道:“升起血旗,准备强攻雁门关!” 如果说三天之后,他的部队仍无法达到苇泽关,那么李秀宁很有可能坚持不住。平阳公主虽然是一个女人,事实上她对大唐而言,重要性也非常大。如果平阳公主未死,玄武门惨案,肯定不会发生,以李秀宁的手腕跟决断,她绝对不会允许李建成与李世民斗得死去活来。 然而李建成和李世民最终走向决裂,李建成死了,李元吉死了。李世民用血腥手段成功上位,他固然用自己的成功,诠释了他是最好的皇帝。然而,李世民却给后世子孙,开了一个恶劣的开端。 其实突厥汗国也是如此,原本阿史那土门建立突厥汗国,随后传位于他的儿子阿史那科罗,木杆可汗阿史那科罗死后,没有传位给他的儿子,而是传位给他的弟弟,阿史那库头。继位后就是佗体可汗。佗钵可汗去世,佗钵可汗的汗位继承哥哥木杆可汗,所以临死前嘱咐其子阿史那庵逻,一定要立木杆可汗的儿子阿史那大逻便为可汗。但是佗钵可汗死后,以乙息记可汗之子东面小可汗、尔伏可汗摄图为首的突厥贵族称大逻便的母亲出身低微,一致拥立庵逻为可汗。 从此,突厥因为打破了兄死弟及这个传统,于是在长孙晟的挑拨下,分裂成东西两部。 事实上,李世民的这种登基方式,就是打破了良性竟争,形成一个恶劣的开端。 更何况,作为男人,陈应如果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他感觉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梁赞看到陈应暴怒,也没有说话。径直去传达命令。陈应命令是强攻雁门关,尽管刚刚打造出来的配重式投石机不过十二具,这个时候进攻显然不是最佳时机,然而梁赞看着陈应露出那吃人的样子,吓得也不敢问。 一面紫黑的战旗,缓缓升起。定远军将士和灵武军将士神情变成严肃起来,硕大的陈字大燾迎风猎猎作响,定远军将士和灵武军将士看懂了旗语的命令,用拳头擂着自己的胸甲,振臂高呼:“战……战……战……战!” 陈应登上一辆轺车,缓缓走向雁门关。罗士信感觉陈应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可是战事已经开始,陈应就是全军唯一的主帅,现在想那么多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第六十四章刘武周的底气 第六十四章刘武周的底气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陈应一怒,定远军和灵武军将士全部上去拼命。事实上不光是灵武军和定远军,还有以朔州百姓青壮组成的朔州军,此时他们也得上去拼命。 徐一鸣悄悄走在徐才甫的身边,皱起眉头道:“陈大将军也太儿戏了!” “儿戏!”徐才甫狠狠瞪了一眼徐一鸣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以后啊,你可要管住你的嘴,祸从口出,难道忘了吗?” 徐一鸣期期艾艾的道:“孩儿知道了!” 徐才甫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同样猜测不透陈应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近两万名朔州健儿,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人。 雁门关是天下有名坚城险关,不光是徐才甫这么认为,就连刘武周也是这么认为的。站在雁门关城城门楼里,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唐军正在做着攻击的准备。 十二辆高大的配重式投石机,在数十头健牛吃力的拉动下,缓缓靠近雁门关城,数千名弓弩手在就近掩护,同时还有数千轻装骑兵在两旁虎视眈眈。 守城,必须以攻代守。被动挨打,这个城墙总会有被攻下来的时候。可以看清身着唐军制式甲胄的灵武军骑兵几乎清一色突厥面孔的时候,刘武周果然的打消了出城攻击的念头,他麾下的骑兵,在突厥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如果出城攻击唐军的投石机部队,半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王上,我军眼见敌人众多都胆怯了,军心隐隐不稳。”一名脸如紫玉的小将向刘武周躬身拱手道:“必须出城冲杀一阵才能扭转劣势!” 这名小将名叫王重威。他本是隋河东通守尧君素的部将王行本之子。尧君素在坚守河东郡抗唐,最后被王行本杀害,河东郡落入唐军之手。刘武周南下,王行本依附刘武周。王重威其实就是王行本送到刘武周手中的人质。 身为质子,王重威丝毫没有作为质子的觉悟,他反而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跟在刘武周身边,自然有可以升官发财的机会。在唐军并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王重威率先提出抢先攻击,最好可以一举毁掉唐军的投石机。 刘武周却不肯放行,淡淡道:“不行,关外一定有陷阱!” 王重威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以为然的笑道:“有陷阱又怎么样。咱们总不能因为怕了他们就不出战!守城必须以攻,天兴军将士,大都是新兵,心里都不稳,我怕若不给他们一点激励,他们会不战而败。” “守城是要以攻”刘武周看着王重威笑道:“不过攻也要看时机,激励是要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武周看着陈应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击,暗暗猜测。此时应该是被范珺璋猜中了,陈应分出的奇兵突袭神池,兵力应该不多,他为了避免被他分兵歼灭这支奇兵,便迫不及待攻击雁门关,目的就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迫使他无法分兵袭击神池。 刘武周想到这里,悠悠一笑道:“陈应小儿,送这么一份大礼过来,如何不笑纳,未免不近人情了。” 陈应其实并非丧失理智,他只是想看看用配重式投石机,到底能不能啃动雁门关。当然,如今河东战场已经乱成一团,主要方向分为六处,既楼烦关下,阿史那思摩所部与郁孤尼南北夹击张伦。神池县张怀威与许敬宗硬抗范珺璋的猛攻。同时苇泽关下尉迟恭与寻相包围李秀宁所部,马三宝带着一帮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试图打破尉迟恭与寻相的包围,解救出李秀宁。 不过马三宝的攻击毫无力度,他既无甲胄,连像样的兵刃都没有,更没有持久消耗的粮草,所以尉迟恭与寻相占据着明显的上风,游刃有余。在浍州方向,宋金刚硬抗徐世绩率领的河东唐军,不过双方实力差距不大,以瓦岗军改编成的大唐河东军虽然战斗力稍强,却处于攻城的劣势一方,而且严重缺乏重型攻城器械,目前在僵持着,当然还有浩州方向,刘武周的大军猛攻太常少卿、并州总管李仲文所率领的并州军残部,不过李仲文勉强自保,形势也岌岌可危。 现在唯一的破局机会就掌握在陈应手中。 随着健牛拉动的配重式投石机缓缓的靠近雁门关关城,看着城下只有区区十二具出现,刘武周松了口气。 十二具投石,对于其他城池而言,自然是不小的威胁。可是对于雁门关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一般城池,大都是夯实泥土建筑而成,但是雁门关却是以青石条为砖,糯米汤灌封建筑而成。最重要是雁门关并不是一道城墙,雁门关防御体系纵深全长六十余里,在这六十余里的拥有十八座隘口,拥有六座军寨、六座戍台、六座堡台(相当于小型城池)与十八道隘墙,想要攻破雁门关,必须用人命一座隘口一座隘口的去填。 按照这个时代用投石机连续轰击两千余下才能轰塌一道隘墙推算,陈应要想完全占领雁门关,那需要足足一年之久。 刘武周非常自信,哪怕是每一道隘墙,每一座军寨象征性的抵抗两三天,足够范珺璋把神池县攻破三四次。 唐军的朔州军上来了,这支由朔州隐匿的青壮作为主力的军队,此时还没有军队的样子,他们慌慌张张一窝蜂似的冲过来,气势倒还不错。 当然,仅仅是不错而已。 在刘武周眼中,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城外唐军军中的突厥骑兵,刘武周非常自信,他可以用一千骑兵在唐军这两万军队杀个通透。 仅仅观察了不到一刻钟时间,看着唐军手忙脚乱的将笨重的盾牌立在雁门关北关城沟注寨前,然而开始用装满泥土的麻袋,在盾牌前垒起一道简单的胸墙,刘武周已经没有兴趣观察下去了。 按照这种办法攻打雁门关,陈应三五个月内休想攻破常胜堡(六堡之第二堡)。刘武周望着沟注寨守寨的校尉刘直道:“沟注寨你能守多久?” 刘直本是隋朝晋阳宫宫卫,李渊起兵的时候,身为晋阳宫卫队正的刘直心忠于隋朝,然而当时隋朝大势已去,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队正可以左右的。他就解下甲胄,返回乡里侍奉双亲。原本刘直于世无争,想过着平静的生活。然而李元吉逃跑的时候,身边的溃兵顺道洗劫了刘直所在的乡里。 刘直双亲和妻儿,皆在溃兵的袭击下惨死。不过刘直命大,后被范珺璋救下,范珺璋知道刘直的遭遇后,为了树立李唐暴虐和刘武周的正义,便委为一个与李唐有着血海深仇的刘直为天兴军校尉。 不过刘武周的天兴国与大唐军制不同,李唐沿袭隋朝的府兵制,可是刘武周却自创了一套军制,以五百人为一曲,曲设军候。两曲千人为一营,营设校尉。刘直这个校尉,论起统帅的兵马,事实上与唐军中折冲府人数相当。 毕竟,刘直是正规军出身。不是野路子出身,说话和做事都相当严谨。当刘武周问他的时候,他想了想道:“若无支援,臣本部兵马可抵挡唐军十天!” “不需要十天,三天三夜之后,弃守沟注寨。”刘武周道:“三天之后,朕准尔撤退!” 一听刘武周只让他守三天三夜,刘直信心大增:“臣保证完成任务!” 刘武周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众扈从、仪仗浩浩荡荡的返回设在白石堡的中军大帐。 刘武周不知道,他的自信心太过头了。 陈应不是一般人,用一般人的思维方式推测陈应,本身就是最大的败笔。 第六十五章一刻钟破关 第六十五章一刻钟破关 在火炮没有发明之前,守城一方始终占着地利优势的便宜。可是当火炮出现之后,守城一方,守城,基本上就是一场噩梦了。 显然,陈应没有办法在这一千四百多年前制造出来火炮。当然,前提先制造出来火药。火药成份很是简单,陈应也知道。或许有人会说,硝石难得,药铺里才有多少硝。但是别忘记了,用硝鞣制皮革,这是游牧民族的专长,陈应麾下投降的那突厥人,至少可以挑出数千人会制硝。尽管这些硝都不纯,不过提纯硝石方法陈应也会,然而陈应却非常害怕,一旦打开潘多拉的魔合,不知道里面会跑出什么鬼。 尽管火药暂时没有办法制造出来,然而陈应却可以制造出不亚于火药的武器,比如猛火油。原始的猛火油,其实是轻质原油,这种物质虽然容易燃烧,但是由于里面杂质太多,也非常容易扑灭,可以一旦简单蒸馏之后,就可以得到汽油和柴油的混合物。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弄出简易版本的燃烧弹。 事实上,如果不是范珺璋自作聪明的将雁门关外容易挑拣的石头捡光,陈应也不会想到用猛火油提炼出火油,然后制造成燃烧弹。如果不是有了燃烧弹这个大杀器,陈应也没有自信心去攻破雁门关。 当十二具配重式投石机一一组装好的时候,刘直望着投石机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他将筐的细沙堆在城墙上,细沙事实上用来守城的必备物资,不仅可以用来快速灭火,同时也可以用细沙来抵抗投石机发射的石弹对城墙和人员的杀伤。 石弹从投石机发射出来的时候,会带着巨大的动能,如果落在坚硬的城墙上,会形成跳弹,跳弹所过之处,就是一片血肉磨坊。只要石弹击中装满细沙的箩筐,石弹的动能就会被消耗在细沙里。 十二具投石机的配重端被动滑轮组缓缓升起,重达八千余斤的配重,仅仅需要一人就可以轻松升起。此时配重式投石机的操作人员仅仅需要十人,一名伙长负责校正角度,兼职发射。一名伍长带着两名工匠负责随时检修投石机,另外六人则是搬运工,干着没有技术含量的装弹工作。 一只只重达一百余斤陶水缸缓缓的放在皮兜内,让人意外的是水缸的顶部出现一大蓬麻绳,麻绳都不长,莫约一尺有余,仿佛如同杂草一样长在水缸盖上。 罗士信看了看身后的陈应,陈应依旧站在轺车上,面无表情。他在等待旗语的命令。 旗语,原本唐军是没有旗语的,传达军令都是依靠人和鼓号,可是鼓号这个东西传达的命令是相互的,既你能听懂,敌人也能听懂,从而快速的做出针对性的应对方式。陈应发现这个问题之后,就把后世摩尔斯电码弄过来了。事实上陈应其实不懂摩尔斯电码,他只知道摩尔斯电码只有滴和答两种。陈应直接用两面旗帜代表,红旗表示“滴”“0”,黑旗表示“答”“1”,然后根据0101四组数字,很随意的编写一组简单的命令。 罗士信看着中军位置的红旗连续挥动三下,黑旗一下,然后红旗又挥动两下,黑旗挥动一下,红旗又挥动一下。 这代表0001,0010跟在罗士信身边的赵浩信翻着陈应记录的密码本,向罗士信禀告道:“罗将军,陈将军命令开始!” “那就开始吧!” 一名举着火把的士兵,将火把点燃发射臂皮兜里水缸盖上的麻绳,浸透了火油的麻绳燃烧起三尺高的火焰。 “嘭……” 配重式投石机配重端失去绳索的束缚,势若万钧的撞向地面,发出嘭嘭的巨响。与此同时,发射臂端的那颗特大号燃烧弹打着旋儿朝雁门关的第一座城寨飞去。 第一枚燃烧弹非常不理想,居然砸中了关城前的拒马,随着水缸落地碎成碎片,巨大的惯性,让拒马桩方圆百步之内形成火海,这个火海不同于一般的大火,升腾的火陷居然多达五六丈,就在城墙上的天兴军将士都感觉到了热浪的侵袭。 天兴军将士没有意识到危险,反而发出一阵哄笑。唯有刘直却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大声吼道:“快散开!”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迟了。其他的十一具配重式投石机几乎同时发射,长长的臂杆挥出,将一百斤重的燃烧弹凌空抛出,十一颗大火球得空中旋转,呼啸着砸向雁门城墙。 十一颗燃烧弹,拖着火红尾巴的大火球如同彗星撞向地球。第二颗燃烧弹仍然并没有飞过城墙,而是落在城墙中下部,结果城墙上的石块与燃烧弹碰撞“轰”一声炸开,燃烧弹顿时变成万千碎片,在城墙中下部形成一道十数丈夫宽的火海。 火苗窜到城墙上,烧焦不少伸头向下望的天兴军将士的眉毛和头发,好在没有出现人命。第三颗燃烧弹却无巧不巧的命中敌楼,将敌楼里的数十名天兴军将士笼罩在火海中,天兴军开始出现伤亡,火海里的天兴军将士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第四颗燃烧弹直接飞跃了城墙,撞在上马道上。城墙内侧的上马道,其实就是承担着城墙上兵马调动的后勤补给线,结果呼啦一下,整个上马道便陷入火海之中。 其他的燃烧弹,每一颗都是一个巨大的火种,只要落地的瞬间,就会形成方圆数十上百步的火海。 水缸的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火种,碰到石头城墙就会在石头上燃烧,碰到沙土的箩筐,就会在沙土上燃烧起熊熊火焰。 整个沟注寨被十一颗燃烧轰炸之后,整个沟注寨基本就陷入了火海。燃烧弹不会瞬间把人烧死,哪怕身在燃烧弹中央,也可以活半柱香的功夫。然而就这半柱香的时间,简直是给人上了一遍满清十大酷刑。 这些被燃烧弹烧伤的天兴军士兵凄厉的惨叫声,身边的战友袍泽想救他们,同样也被点燃,陈应并没有白糖橡胶轮胎去制作燃烧弹,不过他却加入了一小部分沥青。沥青虽然是石油提炼后的残渣,不过同样也有着极强的附着性,只要粘上以后,就像跗骨之蛆,根本不可能甩掉。 沟注寨城墙上,到处都是被烧成火人的天兴军将士,到处都是皮开肉绽的伤兵,望着空气都被燃烧得变形的雁门关。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赵伯英不由自主的瘫倒在地上,失神落魄的呢喃道:“这是魔鬼的手段!” 燃烧弹首次出现在战场上,就展现了极高的杀人效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刘直所部一个曲五百余名将士,几乎全部葬身火海。 如果不是他的亲兵拼死将刘直从城墙上跳下来,刘直也同他的那些部曲一样,死在火海中。然而刘直也不好活,哪怕有亲兵充满肉盾,他的右腿还是摔断了,右脸被灼伤了一大块,如同巴掌大的焦黑一片,这些皮肉被大火烧得半脸,甚至不用用手摸,仅仅是刘直疼痛的扭曲的面部肌肉抽搐,就让他脸上的熟肉一丝一点的往下掉。 尽管刘直练兵的本领不弱,他的部曲在天兴诸军中也算精锐,可是这些天兴军士兵已经没有勇气再坚守了。事实上沟注寨也无法坚守,特别是城墙内侧三道上马道,全部被燃烧弹命中,形成庞大的火海,数丈高的火苗,哪怕再勇猛的将士,也没有勇气冲上城墙。 燃烧弹恐怖的威力,吓破了所有天兴军幸存者的胆,如今,这种从未经过的死亡方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脑海中绷紧的那一根线终于被燃烧弹的恐怖威力打断了。幸存的部曲,刘直已经命令不动了,惊吓到了极点的天兴军士兵,向安全的方向的地域狂奔。拥挤,踩踏,咆哮,而后就是相互砍杀……大军溃败的时候军纪,人性都已经不存在了。 看着毫无战意的残部,刘直咬牙切齿的吼道:“咱们走!” 赵伯英仍旧失神落魄,喃喃的道:“威力居然恐怖如斯?” 徐才甫膛目结舌,原本他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陈应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发动攻雁门关的进攻,目的就是为了削弱他们朔州军的实力。因为徐才甫发现,陈应麾下的军队还没有胡人多。 原来有些沾沾自喜,甚至渐渐露出张狂自大的突厥籍灵武军将士看到这一幕,吓得冷汗直流,他们原本以为陈应打仗离不开他们,应该给他们更加的待遇,特别是战场缴获,凭什么陈应什么都不用做要收七成,他们累死累活,还要付出流血牺牲,只拿到三成。 现在,他们脑袋中的这个隐隐约约出现念头,赶紧抛出脑外。 看着朔州军将领露出惊骇的神色,陈应不以为然的道:“这才哪到哪啊,只是一个开始,改天再弄几个新玩具玩玩!” “这么厉害的武器,居然是陈应的玩具?” 得到这个消息,众将领赶紧站得笔直,望向陈应的目光变得敬畏起来。 仅仅一刻钟,刘直所部全军崩溃,沟注寨失守,听到这个消息,刘武周顿时急眼了。 第六十六章烧出来的凝聚力 第六十六章烧出来的凝聚力 从陈应下令进攻,到刘直全部溃败,弃守沟注寨前后不足一刻钟时间,然而唐军正式占领沟注寨却用了足足两个时辰。 没有办法,沟注寨的隘墙仅仅宽不过两百余步,在这两百余步的隘墙上,刘直布置了足足五百余人,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在燃烧弹燃烧的时候,非常容易把上面的人全部笼罩在火海中。 关键是,人体的组织成分最多的是水,其次是脂肪和蛋白质,这两种物质占了人体的将近一半。在特定条件下,人体也是可以燃烧的。燃烧弹覆盖后形成的区域内,恰恰满足人体可以燃烧的条件,于是五百多个天兴军士兵,成了沟注寨这个庞大火源的燃烧。 沟注寨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就连隘墙上石头缝隙里的三合土都被烧得琉璃化,石头也烧得通红。 赵伯英望着沟注寨的滔天大火,冲身边的一名几近中年长子赵浩仁道:“将为父话,写入家训,此生朔州赵氏子弟,不得交恶陈大将军,违者逐出家门!” 赵浩仁木讷道:“父亲,是不是太过了?” 赵伯英叹了口气道:“这样的手段,万一要是用到赵氏头上,朔州赵氏就要亡族灭种了。” 赵浩仁看着熊熊烈火,下意识的点点头。 事实上,陈应也没有想到烈火焚城还有这个一个效果,朔州六大豪族族长不约而同的下令更加家训,终生不负陈应,同进共退。如果说没有沟注寨的这场大火,也就没有灵武系的凝聚力。 陈应依旧面无表情。等到沟注寨城墙上的石头自然冷却,陈应这才下令部队缓缓进入沟注寨,说是沟注寨,事实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沟注寨城墙上,那些天兴军将士的铁甲都烧成了铁水,至于人,除了位于火海边缘的幸运儿,其他人都变成了灰烬。 定远军作为第一进寨序列,要说定远军将士那也是身经百战,在尸山上睡过觉,血水里洗过澡,可是经过沟注寨的时候,人人露出惶恐、惊骇或不安的神色。对于定远军将士表现得如此不堪,罗士信感觉非常丢人。 不过,罗士信的表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厉鬼,眼珠子变得赤红,双手似乎有些痉挛,青筋凸起。 陈劲勇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胆大的人,可是进入沟注寨,顿时感觉如同进入修罗场,下意识的夹紧马腿,快步离开。灵武军将士看着沟注寨的惨象,人人内心里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烙印,这个烙印不是刻在他们的心里,而是刻在灵魂深处。 这些原本有些沾沾不自得,躁动不安的突厥降卒们,在看到沟注寨的惨象后,脑袋里绝对升不起一丝杂念,他们不约而同的升出一股念头:“宁愿死,绝对不与陈应为敌!” 陈应却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要想打败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从灵魂上打败。美国在日本扔了两颗原子弹,从此以后,日本就跪向美国为狗,绝对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美国一个广场协定,将日本三十年发展积累的财富打劫一空,日本人连屁都不敢放。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陈应是非常清楚的。现在这些突厥人走得无路,被迫向他投降,保不齐里面再出现一个安禄山、史思明一样的枭雄,但是给他们一点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事恐惧。 很显然,这么向他们立威的效果不错。至少他们这些将士已经将恐惧植入灵魂深处。 至于朔州军,当然这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更加不堪。从沟注寨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不出人形了,他们都吓得站不住,超过一半的士兵是抬着出来的。还有一半是相互搀扶着,连滚带爬,爬出沟注寨。 事实上,刘武周早在听闻沟注寨失守的消息之后,就白石堡移到第二道隘口——老营口。这里曾是汉高祖刘邦北征时,曾在这里扎营,营盘就保留了下来,形成雁门关的一道防御堡垒。然而当刘武周亲自遥望沟注寨的惨景之后,藏在大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最关键的是,刘武周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刘直的残部隔离起来。事实上,这些刘直的残部根本就没有上城墙,他们对于真正的作战情景哪里说得清楚。到处乱跑的刘直残部将士,将沟注寨对决的情景加油添醋的告诉其他天兴军将士。 “黑紫旗?” 描述的败兵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马上便想起了那支可怕的“紫黑战旗”来。“对,唐军阵中升起一面没有任何字号的紫黑旗,这面旗不得了,好厉害。他们可以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是真的!”几个败兵异口同声叫道:“真的有!那黑紫旗迎风飘扬,就是望见了两脚也抖打颤,再打不了仗了!本来我们还抵挡得住,可那支黑紫旗一出来,我们就忽然吃不住,全败了!那些唐军就像疯了一样,大叫着什么:“战,战,战,战,” “是啊,好可怕,好可怕……那支黑紫旗一出,唐军将士就像疯了一样,他们的投石机还可以发出雷鸣,猛火油也变得厉害多了,用沙子也灭不了,石头都能烧得着。那一定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凶器!说不定还是在血海里泡过的!” 事实上不得不佩服这些溃兵的脑洞,陈应的那面黑紫战旗确实是用血泡过。 刘武周自然不相信地狱里的凶器,他更想知道沟注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千余人守着一道不过二百余步的隘墙,居然连一刻钟都没有坚持住。 刘直此时如同厉鬼一样,面目狰狞的道:“王上,快撤退吧,雁门关守不住了!” “守不住?”刘武周心中一沉,强自镇定的道:“你说说,沟注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直回想起沟注寨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一脸无奈的道:“守不住,快把老营口的人撤下来,否则就会迟了,那是毁天灭地的力量,根本不应出现在人间。” 刘武周道:“若是连雁门关都挡不住陈应小儿,那还有什么可以挡住他?” 刘直道:“不知道,反正只要让他把投石机架起来,最多一刻钟,老营口也会失守!” “不就是猛火油吗?”刘武周道:“我在老营口里准备了三千担河沙,投进老营口的猛火油很快就会扑灭!” 刘直道:“陈应小儿的猛火油与咱们的猛火油不一样,他们的猛火油放在一个水缸里,在空中炸开,形成会在片刻之间渲染出一片火海……这样的火势,就算是想用河沙灭火也来不及。” 第六十七章马三宝的逆袭 第六十七章马三宝的逆袭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武周并没有因为刘直的几句话而下令撤退。不过他心中事实上已经信了刘直的话,站在黑石岭上,观望着陈应进攻老营口,当他亲眼看着老营口陷入火海,冲天的大火,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欲呕吐的焦臭味。 刘武周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暗暗苦笑,他原本以为,拥有天下雄关在手,陈应奈何不得他。现在看来,陈应有天火之助,雁门关在陈应面前,就是纸糊的一般。 “怎么办?”刘武周的脑袋急转。出城跟陈应野战? 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连突厥四大叶护,两任可汗都在陈应面前吃憋,他刘武周还有点自知自明,以他麾下的那些骑兵,估计连陈应所部精锐的一个冲锋都挡不住。 刘武周暗暗后悔,他大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如果撤退,他还有何面目争夺天下? 刘武周的脸色大变,相较而言,他比起王重威表现已经好很多了。原本蠢蠢欲动,摩拳擦掌要与陈应一较高下的王重威,此时他正用恳求的目光瞅瞅如同一尊雕像一般阴冷的刘武周,在内心正竭斯底里的大吼道:“王上快退吧!” 事实上,天兴军将领都和王重威一般无二的想法,他们之中也不全是废物,至少相当一部分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火焰。 此时,老营口已经听不到任何惨叫声了。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两千余人马,一箭未发,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看清,就葬身火海,这让他们心中升出一种久违的无力感。 他们并非全部怕死,只是死亡不会有任何意义。 众将领虽然很害怕,但是刘武周没有下令撤退,他们谁也不会提这个意见。毕竟自作聪明的杨修死了,哪怕他说出了曹操的心里想法,可是杨修被当成惑乱军心的罪魁祸首。 刘武周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他想撤退,可是却拉不下这个脸。 不过好在,事情在煎熬般的等待中有了转机。 动物怕火,这是本能,与胆量无关,刘武周跨下的坐骑,出自于动物的本能,面对滔天烈陷,本能的躁动起来,突然刘武周跨下的战马忙不跌的朝后方跑去。 刘武周本能拔刀斩杀这个不听话的畜生,可是转念一想,也正好可以借坡下台。刘武周冷声喝道:“朕的坐驾惊了,来人护驾!” “快。护驾王!”重威急忙上前假装保护刘武周,不过他又是大呼又是小叫,刘武周跨下的战马反而加速奔跑。看着刘武周一溜烟朝着白草堡跑去。众人急忙追上刘武周,可是刘武周根本没有在白草堡停留。 事实上,如果刘武周坚持不退,陈应事实上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焚烧沟注寨,陈应耗费了三千余斤火油,这是用足足三百桶多桶猛火油提炼出来的。陈应手中满打满算不过五百桶猛火油,全部提炼出来,仅仅得到五千余斤火油。 然而,刘武周却不知道陈应手中只有这么一点火油。为了攻打老营口,陈应已经投入了全部的火油。如果刘武周再不撤退,陈应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除非他可以从延州弄到大量的猛火油。 可是,此时延州在梁师都手中,当然,延州的十数口油井,一年可以汲出不过五千余桶猛火油,想要烈火焚城,陈应还任重道远。 不过,随着刘武周撤退,雁门关之战的结束已经注定了。天色将黑的时候,陈应的军队终于抵达白草堡之下,白草堡守将双腿颤抖着,捧着将印,带着全堡戍卫士兵向陈应请降。 …… 绵山山谷中,马三宝大吼一声,兽医一般粗鲁的军线拿着针线,将马三宝的肩部开始缝合起来。马三宝面前扔着一块精钢打造的护肩,此时护肩已经被锐器刺穿一个如同小孩嘴一块大的窟窿。 由于没有麻药,军医每落下一针,马三宝就疼得脸部扭曲起来,等军医将马三宝的伤口缝合好,又将三层纱布把马三宝肩部的伤口包扎好。 然而,雪白的纱布上立刻就被鲜血侵湿了好大一片。 军医心有余悸的道:“马将军好险,若不是护肩坚固,这条胳膊就算废了。” 侍卫将马三宝额头的虚汗擦拭干净,面色蜡黄的马三宝这才徐徐睁开眼睛。 马三宝道:“本将军自认为弓马娴熟,功夫不弱,可没想到那个黑炭头这么厉害,本将军连他一槊都抵挡不住!” “卑下已经打探清楚了!”侍卫神色凝重的道:“这黑炭头是刘武周麾下第一猛将,据说是朔州人尉迟恭。” “尉迟恭!”马三宝愤愤的道:“有朝一日,我必取其项上人头!” 亲卫并没有接话,马三宝期期艾艾的道:“兄弟们伤亡重吗?一百零三的老营兄弟,如今还剩下十七!” “能活下来十七个就不错!”马三宝郑重的道:“公主殿下那里支撑不了多久,必须打破尉迟恭的包围圈……” 亲卫哽咽道:“可是,咱们实在打不动了,太惨了,如今能动弹的还有四百五人。满营伤兵……” 马三宝神色也一阵黯然。他们没有粮食,这段日子全军吃的食物,都是来自绵山,绵山里的兔子、狍子、甚至山鼠也被挖出来吃掉了。如今绵山的好多树,连皮都没有了,都被扒下来吃掉了。 没有食物,没有甲胄,也没有援军。马三宝的压力非常大。 “马将军,长安那边会派援军来救公主吗?” 亲卫忽然担心了起来。 马三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打量着自己手中那柄布满豁口,几乎如同一把锯一样的横刀。不过马三宝那坚定的眼神,并不容别人有丝毫的怀疑。 此刻的绵山马三宝的部曲虚弱到了极点,如果敌人攻来,马三宝最好的选择大概就是立即逃跑,但他却没有逃跑,越是虚弱就越进攻。 马三宝吃力的站起来,朗声道:“这次出击,本将军也不强求,自愿报名!” 马三宝站起来,亲卫紧随其后。只是响应者渺渺。 马三宝看到这一幕,不禁悲从心来,他从苇泽关出来的时候,就立下军令状,一定要策动民夫造反,打破天兴军的包围圈,可是眼下却功亏一篑。 认输,还是认命。 马三宝摇摇头,目光中充满坚定。他不认命,也不认输。 ps:马三宝其实也是一个传奇,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屌丝逆袭之旅。从一介奴仆至大将军,卫青是历史第一人,马三宝则是第二人。 第六十八章急转而下(四更) 第六十八章急转而下 马三宝不认输,也不认命。他宁愿去拼命,不过眼下他拼命的本钱还是少了一点。单凭他一个人,无论如何拼命,都绝不可能撼动尉迟恭经营的防线。 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马三宝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利用哀兵。 马三宝他走到众伤兵阵中,缓缓朝着众伤员跪下,马三宝连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道:“诸位兄弟,是我马三宝连累大家了,不满诸位,我本是大唐右骁卫将军,奉命支援苇泽关。我利用了诸位兄弟对我信任,我马三宝也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兄弟都尽力了,诸位兄弟的大恩,三宝只有来世当牛作马再报……” 说完马三宝身上流露出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决绝。头也不回的拿着手中的刀,往山下缓缓走去。 一名吊着膀胸前露狰狞伤口的伤兵,冲着马三宝吼道:“马将军,你这是什么话。兄弟们从来没有活成一个人样,跟着马将军这段时间,总算活得像个人了,谁也不欠谁的!” 马三宝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他拿着他手中那柄像锯一样的横刀,竭斯底里的大吼道:“大唐右骁卫,进攻。” 亲卫跟着马三宝大吼道:“大唐右骁卫,进攻!” 那名吊着膀子胸前露出狰狞伤口的伤兵,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娘的,不就是死吗?大唐右骁卫,进攻!” 这名吊着膀子的伤兵,挣扎着吃力的追上马三宝。马三宝回头郑重的对这名伤兵道:“孙石头,别跟着我了,我身为大唐右骁卫将军,现在是为国尽忠,责无旁贷!” 孙石头笑嘻嘻的道:“我的命贱,阎罗王不要。”孙石头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老天爷对我也真不错,还让我有今天,追随大唐大将军,将来保不齐还能混一份军功,娶个良人。” 孙石头笑着伤口都裂开了,疼得呲牙咧嘴。他咬着牙齿道:“大唐右骁卫,进攻!” 马三宝轻轻拍着孙石头的肩膀,重重的点点头道:“这一战只要不死,长安城里我给你弄一座宅子,娶个大屁股女人,给生一窝崽子!” 这时一名瘦得皮包骨头,身高刚刚六尺(约一米四五)的半大孩子跟上了马三宝。马三宝也认识这名没有姓的野孩子,因为瘦小,大家都叫他小猴子。 马三宝拍拍小猴子的肩膀,小猴子拿着高他两倍有余的木矛大吼道:“右骁卫,进攻!” 马三宝伸手搓搓小猴子的脸,小猴子怯怯的望着马三宝。 马三宝大笑道:“这一战,咱们要是能活下来,我就当你爹!” 小猴子倔强的道:“我想吃肉,走咱们下山去吃肉!” 越来越多的伤兵挣扎着、嘶吼着:“大唐右骁卫,进攻!” 从山谷到谷口,莫约两千余步。马三宝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跟着足足将近两千人,当然这其中三分之二都是伤痕累累的伤员,然而他们却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死气。 哀兵必胜。 然而,当马三宝走到山下的时候,却看着一名身穿黑色紧身劲装,头戴斗笠的立在山谷口。 马三宝自然认识,这不是别人,正是何月儿。 何月儿叹了口气道:“马将军,不用你们再去拼命了,咱们的援军来了!” 马三宝此时伤势极重,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现在全凭那一口气支撑着。听到这话,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何月儿将陈应率军支援河东的消息告诉马三宝,马三宝一听陈应大军不日便到,心中的那口气一散,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 楼烦关,楼烦本是楼烦是北狄的一支,到战国时期,列国间战争频仍,兼并之势愈演愈烈,楼烦国以其兵将强悍,善于骑射,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并对相邻的赵国构成极大威胁。于是,赵武灵王萌生了向楼烦等部落学习,推行“胡服骑射”的构想。到前127年,汉将卫青“略河南地”,赶走楼烦王,在此置朔方郡。从此楼烦人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中。 楼烦人虽然消失了,然而楼烦关却保留了下来。这里作为河东桥头堡。也是作为雁门关的辅助防御体系重要的一环。刘武周对楼烦关非常重视,不仅派出尚书张伦节制楼烦关,同时也在楼烦关布置三千兵马。 张伦抵达楼烦关的时候,楼烦关的局势已经非常严峻了。黄世峥本无大材,刘统与阿史那思摩商议一番,决定诈城。以阿史那思摩冒充突厥处罗可汗派出的援军。 黄世峥一看城外的一万余骑兵全部都是突厥面孔,并没有怀疑,下令放行。关键时刻,张伦抵达楼烦关,不顾一切的放下千斤闸。将灵武右军隔绝在楼烦关外。不过可惜的是,此时灵武右军已经进入楼烦关五百余人。 黄世峥发现中计,率领部曲围杀灵武右军将士。虽然以多敌少,将冲进城内的五百余名灵武右军将士尽数歼灭,非常可惜的是,楼烦关守军却伤亡超过一千余人。三千人守城与两千人守军区别还是蛮大的。 张伦比较自信的是突厥人不会攻城,事实上他又错了。 阿史那思摩自然不会攻城,可是他身边跟着刘统呢。刘统最擅长的领域,其实并非骑兵野战,而是攻防作战。虽然突厥人不会攻城,有刘统这个攻城行家指导,刘统命令灵武右军将士就地伐木,打造简易的攻城云梯、投石机、盾车、攻城冲车、巢车,眼看着城外灵武右军将士打造的攻城器械越来越多,张伦的心越往下沉。 现在刘武周的局势非常不妙,浍州方向徐世绩非但迟滞了宋金刚所部的攻势,反而把宋金刚所部压迫在浍州城中,至于黄子英,如今连浩州也没有攻下。事实上如今刘武周是北、西南三面受敌。 如果楼烦关再被攻破,刘武周也就走到了末路。 他是朔州州人。如今朔州已经落入了唐军之手。他身边连一个子侄都没有跟着,如果一旦……朔州张家恐怕就了亡族灭种了。 “报……关南出现一支军队!” “主上派出援军了吗?”张伦下意识的问道。 传令士兵摇摇头,苦笑道:“不……不是!” “是唐军,观其旗号是灵武大将军郁孤尼!” 张伦满是皱纹的嘴角抖动了一下,终于要来了么?他犹如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犹不死心的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恐怕有超过五六千人!” 张伦如丧考妣,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心中暗忖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ps:那啥?今天是周末,老程拼一把准备全速开始,争取破万更新。顺便弱弱的求一下票票! 第六十九章神池血战(五更) 张伦手脚冰凉,如同坠入冰窖。他下意识的四下望去,周围楼烦军将领目光闪烁,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甲叶子片哗哗乱响起,张伦抬头,却见黄世峥带着十数名扈从甲士,自前院而来。 黄世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伦身边。黄子英、张伦都是刘武周的旧部,黄子英与张伦平辈论交,黄世峥在张伦面前,向来都是以晚辈自居。黄世峥急忙道:“张叔叔,城外……城外!” 张伦从黄世峥话语中听了他的惶恐和不安,事实上何止是黄世峥,就连张伦自己也六神无主了。 张伦不置可否的道:“先坐下,莫要说了,我已经都知道了。” 张伦突然看到黄世峥身后出现一名陌生的扈从,微微一怔。事实上他并没有多想,毕竟黄世峥是楼烦关主将,他只是协助。 只见黄世峥走到主帅位上,板着脸道:“通知校尉都伯以上将领前来议事!” 张伦隐隐感到事情不对。如今楼烦关城城南出现唐军士兵,唯一只有一个解释,雁门关出了变故。可是黄世峥作为楼烦关守将,召集军官议事名正言顺,张伦根本就没法阻止,只好默认。 不一会儿,楼烦关将领纷纷涌入楼烦关节堂。刘武周以两屯为都,都设都伯,这个都伯,其实相当于唐军的旅帅。原本楼烦关拥有六曲三十都,然而此时,进入大帐不过二十余人。 黄世峥看到众人到齐,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诸位,唐军已经南北包围楼烦关,诸位意见如何?” 张伦本想不以然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然而不等张伦开口,那名原本站在黄世峥身后的陌生扈从突然站在黄世峥面前,淡淡的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召集刘武周大势已去,诸位莫要自误!” 张伦瞬间明白了,这居然是唐军的说客。 事实上,张伦猜测的不错,这名黄世峥扈从正是原定远军第三折冲府折冲都尉,灵州军恣议参军刘统。 张伦怒道:“来人,将唐军细作拿下!” 张伦的亲卫扈从只能从张伦的命令,有几人上前不由分说将刘统的胳膊扭到背后。张伦自然不是真想杀掉刘统。如今他的家眷不出意外,应该落入唐军手中。在李唐朝廷看来,他张伦是刘武周的帮凶走狗,他的家眷不出意外,将被诛杀。 有道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张伦自然清楚刘武周大势已去,他只是想利用刘统,跟唐军将领做一个交易,换回自家家眷。 只是出乎张伦的意料之外,刘统毫不慌张。 刘统看着张伦怒发冲冠的样子,微微一笑道:“统之项上人头便在这里,可随时取之。不过。我劝两位不妨稍待片刻。否则的话。定然会追悔莫及。” “刘统,你又想怎样?”黄世峥看着装作气愤的样子,手中却按在刀柄上,缓缓靠边张伦。 刘统笑道:“呵呵,我不想怎样,只想两位稍候片刻而已……我人已在这里,莫非两位连这点工夫都等不得吗?” 张伦望着刘统笑道:“黄口孺子,莫要信口开……” “噗嗤……” 横刀入肉的声音响起,鲜血飞溅而出,张伦脖颈上喷射而出的鲜血,喷射了黄世峥一脸,让黄世峥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起来。 张伦的脑袋如同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直到死,张伦都没有想明白,刚刚还低眉弄眼对他毕恭毕敬的黄世峥,这一刻就拿他开刀。只是张伦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尸首分离。 黄世峥提起张伦鲜血淋漓的脑袋,举过头顶,冲节堂内的楼烦军将领吼道:“刘武周无德,刘武周无道,黄世峥拨乱反正,尔等还欲从贼呼!” 节堂下的众将领纷纷应诺。 事实上看着黄世峥狰狞的样子,再加上黄世峥的扈从甲士在一旁虎视眈眈,哪怕是有心效忠刘武周的将领,也需要考虑清楚下场会如何。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聪明人居多。当楼烦关南北同时出现唐军士兵的时候,他们这些将领都已经清楚,刘武周已经大势已去。 楼烦关易手,此时太原门户洞开。 阿史那思摩与郁孤尼在楼烦关胜利会师。郁孤尼与阿史那思摩打了一个照面,急忙率军回援神池县。 他还真担心神池县许敬宗与张怀威守不住。郁孤尼是一个聪明人,他非常清楚,别看陈应表面上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可是事实上明眼人都知道,陈应最看重的人,罗士信只能排第二,张怀威才是第一位的。 如果让张怀威战死神池,他就是拿下一百座楼烦关,也无法弥补他的过失。 虽然郁孤尼的速度非常快,可是陈应比他更快。 雁门关十八隘口,陈应只强攻了第一座沟注寨和老营口这两座隘口,其他如坷申池口、阳方口、东隆口、西陉口、匕楼口、大石口、石口、马兰口、茹越口、胡峪口等十八隘口全部都是望风而降。 随着刘武周弃守雁门关,这些被刘武周留下来当弃子的天兴军将领没有一个人是傻瓜,他们或是负荆请罪,或是提前投书效忠,或是列阵献降,总之陈应是未动刀兵的情况下,拿下了雁门关余下的十六座隘口。 尽管战事非常顺利,可以陈应却没有时间等了。 因为陈应担心李秀宁会等不及他到来,所以陈应留下赵纯阳临时节制全军,接收俘虏,清点缴获物资,他则率领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骑兵与灵武军骑兵轻装前进。 陈应没有理会太原城,因为他知道太原事实上已经是瓜熟蒂落了,只等采摘。无论是刘统、阿史那思摩,再或者是郁孤尼和许敬宗谁拿下太原功,首功仍旧是陈应的,这个功劳是锅里的肉跑不了。 陈应其实没有想到,最惨烈的战斗不是发生在楼烦关下,也不是发生在雁门关,更不是在太原城,而是在这座名不见传的神池县。 范珺璋率领天兴军左军两个营的兵力连夜扑向神池,数千大军手持火把将神池县包围得水泄不通。许敬宗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军队,对张怀威道:“看来,咱们明天就会有一场恶战了!” ps:今天五更一万二,如果细分,能分出六章。等会还有,下章最后的疯狂,老程今天也疯狂一下。新的一周,求票,求订阅,求书单。 第七十章最后的疯狂(上)(一更) 第七十章最后的疯狂(上) 范珺璋的大军抵达神池城下,就地开始埋锅造饭。 范珺璋则带着亲兵抵近观察神池城防情况。一边对身边的将领道:“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从黄河横渡而来的唐军并不多,了不起有两千人。”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突然道:“咦,神池城怎么还没有塌?” 范珺璋疑惑的道:“好好的城墙,怎么可能塌?” 那名亲兵道:“好叫大将军知道,小底原本就是神池人。大业十二年的时候,神池暴雨,东面的这道城墙被雨水泡塌了一百多步,当时的神池县令郭知方是个大贪官,他把用来筑成的糯米全部卖掉,据有已有,修城墙的时候,就是用藤条编程一道篱笆墙,用泥糊上的,这个段城墙别说用投石机轰,就算在上面跺几脚,都有可能跺塌喽!” “哦”听到这话,范珺璋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段城墙没有翻修?” 亲兵道:“好叫大将军知道,这要是用蒸熟的土夯实而成的城墙上面不长草,整个神池城的城墙,只有这段长草,那还不明显吗?” 范珺璋仔细一看,果然是如此,这段城墙不仅长草,而且还长得相当茂盛。 范珺璋意外得知这个情况,心中暗暗想道。 现在唐军立足未稳,根本不清楚神池城城墙的漏洞,可是当初修城墙的时候,肯定不止一个人知道。若是让同样经历过此事的人告知唐军将领,唐军将领肯定会想办法弥补这个防御漏洞。 范珺璋立即返回大营,此时大营已经开饭。有些较早的将士吃过晚饭已经开始准备休息了。然而生怕夜长梦多的范珺璋立即命令道:“连夜攻城!” 投石机事实上用杠杆原理,本身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范珺璋所部也没有打造太多的投石机,无巧不巧,也是整整十二具。 天兴军将士拿着一支支的火把,数千火把点得犹如条条火龙,张牙舞爪地向神池城游来。 或许,许敬宗活该被范珺璋打脸。许敬宗以为天兴军远来疲惫,肯定会休整一夜,翌日一早开始攻城。所以他美美的洗一个澡,准备歇息。 而张怀威也利用巡视的空档,假公济私。将一袋肉干送给县衙里的母女三人。此时原神池县令黄炳文自杀身亡后,黄炳文的夫人严氏和其子女应搬出县衙,可是张怀威并没有命人驱赶严氏母了三人。而且张怀威看着黄夫人的目光,就连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严氏作为过来人,岂会看不出张怀威对她有意? 当然,她也明白,身在乱世,岂有两全之法?当然这个时候也不是明宋,视贞洁为生命。况且唐朝是武贵文贱,所谓的折冲府都尉,相当于后世团级军官。然而在这个时代,折冲都尉的级别与州刺史平级。可以是在后世团级干部也只享受处级待遇。 张怀威虽然出身不好,可是如今已经是宁远将军了,而且还封了一个平乡子爵。不嫌弃她是一个二嫁之妇,她已经非常知足了。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一来二去,二人竟然成全了好事。 张怀威正欲提枪上马,大展雄风,突然听到门外大喊:“将军,敌人连夜攻城!” 张怀威大惊失色,顿时一泄如注。张怀威急忙起身,在严氏的帮助下披上铠甲,冲上城墙。 范珺璋非常狡猾,他故意声东击西。在神池城的西、南、北三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的架势,数千士兵手持火把,大呼小叫。唯有对神武城东城墙不管不问。 张怀威哪里想到范珺璋的主攻方向是东城墙。他其实更担心南城墙。去岁神武城在疏通护城河的时候,把从护城河里挖出来的泥土,直接堆在护城河的岸边,用这些土可以毫不费力的填平南城护城河。 特别是看到南城城外,天兴军将士将护河城岸边的泥土往护城河里倒,张怀威急忙下令弓箭射阻止天兴军将士填平护城河。 夜色中视线不好,弓箭手的射击效果很差。 听着护城河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张怀威大急。急忙把第五团也调到南城门方向。 可以天兴军将士却举着盾牌,掩护着挖地填河的士兵。尽管两个团的弓箭手齐射,依旧无法压制住城下的天兴军。 张怀威就想着把一直没有出现敌情的第三团调过来两个旅。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命令刚刚下达,许敬宗手忙脚乱的跑到南城门。 “张都尉,东城的第三团绝对不能调过来!” 张怀威惊讶道:“不调第三团过来,难道任由敌人把护城河填平?” 许敬宗神色凝重的道:“张都尉,按说天兴军是从北面而来,他们主攻方向放在东城和北城都比较方便,为什么要把主攻方向放在南城?” 张怀威考虑这个问题肯定有点难度:“这……”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敬宗道:“这个敌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夜黑如墨,一眼望去,尽是火把与人头,城下已有不少天兴军将士已经将云梯放在护城河河面上,组成临时简易的木桥,数十具云梯平铺在护城河上,然后上面又铺上木板,天兴军将士便迫不及待的抬着云梯冲到城墙根。 不断有人倒下,还活着的人或爬云梯开始攻击,密密麻麻人箭矢如同杂草一般长在城墙,然而天兴军将士依旧毫不畏惧的连连抢攻。 乱世中,人命其实是最廉价的东西,或比蝼蚁,或比草芥。 倒在血泊中的天兴军士兵,越来越多。渐渐的在神池南城城的地面上,渐渐的汇集成小溪,流入护城河里。 原本浑浊的护城河,此时已经变成一条血河。 就在这时,城墙微微震动,夜空中传来沉闷的嘭嘭的声音。 张怀威道:“不好,这是投石机!” “快,去东城!”许敬宗顾不得了急忙朝着东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四五十斤重的石弹,带着飙飙声,重重的砸在东城的城墙上。每一颗石弹都会将城墙上那些原本并没有夯实而成的城墙砸去。 “轰隆——”一声闷响起、整个东城城墙方向传来巨响。许敬宗一脸错愕,悠悠长叹一声,但愿天佑大唐。 东城墙终于在天兴军的投石机轰击下,四分五裂。随着被埋进废墟的还有两百余名第三团的士兵。范珺璋扬起战马吼道:“杀敌报国,杀敌报团!” 足足两千余名天兴军将士跟着范珺璋向神池县扑去。 ps:最终我太高估我自己了,勉强兑现承诺。 第七十一章最后的疯狂(中)(二更) 神池东城墙因为是豆腐渣工程,被范珺璋用投石机轻易轰塌。尽管倒塌的城墙只是上半部分,不过由于城墙倒塌后的土石落在城外,形成一道陡坡。 虽然这陡坡攀爬起来并不容易,然而范珺璋率领的天兴军将士却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至。 由于城墙的意外倒塌,原本防守在这里的唐军士兵被吞噬二百余人,除了少数十几名士兵被其他唐军士兵七手八脚的从土堆里挖出来,其他将士都这样被埋在了城墙下。 第三团幸存的一百余名将士下意识的放箭,天兴军将士的队形实在是太密集了,只要方向不错,连瞄准都不需要总能射中一个。 箭矢在空中飞舞,天兴军将士在怒吼,在惨叫,不少天兴军将士中箭倒在地上,地上的将士,很快就被后面的天兴军将士踏成肉泥,最后变成尘埃,生命如同草芥一般廉价。 唐军将士自然是死战不退,虽然只是一百余人这样单薄的军阵,想像用弓箭压迫住多达二十余倍的敌人,简直是妄想。天兴军的弓箭手开始向城墙上抛射箭雨。 唐军将士面前数百上千只箭雨的射击,果然的放弃了用弓弩阻击敌人登上城墙的主意。如果近距离搏杀,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毕竟城墙的豁口不过一百余步,这个范围内天兴军拥有再多的人数也无法发挥。可是与他们在中远距离对射,完全是找虐的行为。仅仅一波箭雨下来,唐军将士几乎全部中箭。 如果不是定远军将士的装备好,清一色的铁甲,恐怕这一轮箭雨,就足以让第三团全军覆没。好在,第三团拥有精钢铠甲防御,天兴军弓箭手也没有使用破甲箭,这一百余名唐军士兵,除了十几名倒霉蛋被命中咽喉或面部,阵亡之外,其他人尽管身上像刺猬一样,长满了刺(箭矢),可是他们照样活蹦乱跳。 近战白刃搏杀,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杀,杀,杀!”双方将士都是竭斯底里的吼叫着,挥舞着兵刃砍杀起来。 神池城,此时也如同滚油锅里倒入一瓢冷水,瞬间沸腾了起来。 此时不过百余人的队形,堪堪将缺口堵住。范珺璋并没有直接参与进攻,他是全军主帅,不是敢死队长。他的岗位在指挥的位置上,望着城墙那一层单薄的队形,他相信以两千人二十倍的优势兵力,唐军肯定抵挡不住。 然而,事实却狠狠的抽了范珺璋一巴掌。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天兴军将士在城墙下撕杀着。 两柱香的时间,天兴军将士仍旧在城下撕杀。 在冷兵器战争时期,确实容易发生比较骇人听闻的战绩,比如说大唐席君买百骑破万敌,南北朝时期凉州督护(这是一个晋朝发明的官职,类似于现在的政委)北宫纯率领一千凉州步骑,在洛阳城下大破刘聪十万大军,自然还有陈庆之七千大军,大败北魏数十万大军。还有冉闵,三千汉骑破匈奴十万大军,斩首三万余级,逐百里。东晋谢玄以八万破氐秦苻坚一百多万军队。 这样耀眼的战绩下,有一个前提条件。双方的装备不成正比,人数多的一方,必须装备粗劣,否则这样的战绩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现在唐军将士身披明光精钢铁甲,面对天兴军将士手中粗劣的武器,可以抵挡。然而唐军将士手中的横刀,一刀便可以让天兴军将士丧失战斗力。 装备上的优势,在一定程度上自然是可以用人数的优势抵消,附着战斗的持续,唐军将士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 在火光的照耀下,神池城墙豁口上还站着不足三十名唐军士兵。可是就这区区三十名唐军士兵却如同顽石一样,任凭天兴军如何横冲直撞,他们就是嵬然不动。 “嗬嗬。嗬嗬——”幸存的唐军士兵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事实上死战,并非陈应独创,陈应给定远军将士收复河东的希望。只要是收复河东,收复太原,他们就是大唐的大功臣,将来封妻荫子,锦衣还乡都不在话下。哪怕是战死了,他们的家眷也可以获得大唐二十年半税的抚恤。 陈应对唐军将士灌入了极强的信仰,给他们这支军队也注入了灵魂。逢敌必亮剑,哪怕是身陷重围,哪怕是敌众我寡,只要还有一口气,那是死战到底。 所以,哪怕只有三十人,哪怕他们早已伤痕累累,可是他们都没有放弃,依旧咬牙坚持着。 疯狂也并不是定远军将士的专利,处于进攻状态中的天兴军看着唐军仅仅剩下二三十名伤痕累累的士兵,他们也发了狠。发出了低沉而慑人的嘶吼。嘶吼声中,有数百名士兵同时冲近,代替方才冲得疲软乏力的天兴军士兵,这一轮的进攻比之前完全不同了! 这只新生军加入,他们以盾牌为先导,盾牌与盾牌之间,全完不留空隙,盾牌如墙缓缓推进,任凭幸存的唐军士兵如何努力,都无法砍破包裹着铁皮的盾牌。数百名天兴军将士推着前面的盾牌手,如同推土机一样向上推。 幸存的唐军士兵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或是捅或是刺,或是砍或是劈,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们就像推土机面前的一颗小石子,被盾墙压迫着缓缓的后退。 位于城下观阵的范珺璋见状大喜道:“先登者赏万钱!” 原本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天兴军士兵,此时更加兴奋。他们嘶吼道:“天兴军万胜,大将军威武。” 将位于豁口的幸存唐军士兵推到城墙中央,逼入死角。 十数名幸存的满腔悲愤,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唐军队正纪怀亮仰天嘶吼:“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十数名幸存的唐军将士也跟着大吼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范珺璋面无表情的道:“都是壮士,各为其主耳,赏他们全尸!” 范珺璋没有劝降,他知道这些唐军将士根本不会投降。 纪怀亮朝着雁门关的方向,缓缓下跪:“大将军,卑下无能!” 说完,纪怀亮等十数幸存士兵围在一起,等待着最后一刻到来。 就在这个时,范珺璋的命令传达到天兴军前线:“天兴军将士听命,这些都是勇士,赏他们全尸!” 第七十二章最后的疯狂(下)(三更) 就在天兴军将士欲杀纪怀亮等人时,突然城墙内侧黑暗中传来密集的“咻咻咻”,原本眼看唐军大势已去,天兴军将士占领一大段城墙,警惕性降低。 这一波箭雨来得甚是密集,瞬间将天兴军笼罩在箭雨之内。 天兴军的装备很差,半数没有甲胄,即使有甲的将士,也大都是轻质皮甲,至于铁甲百不足一。这在一波箭雨的打击之下,天兴军顿时阵脚大乱。 唐军的援军在紧急关键时候,终于赶过来了。措不及防的天兴军将士被许敬宗带来的援军击退。 眼看天兴军将士正在节节败退,这只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范珺璋岂能罢休。 范珺璋下令南、北、西其他各方佯攻的部队全部撤回来,集中力量攻其一点。 从兵法上说,范珺璋也没有犯什么错。毕竟他还占据着城墙上近百步的空间,还有这个陡坡可以源源不断的向城上增兵。 正在南城指挥的作战的张怀威看到敌人缓缓回去,这个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不惜一切的带着第五团向东城方向跑去。 此时双方对于神池县的攻守重心集中在了东城城墙。唐军在城内控制着上马道,而天兴军则控制着豁口的陡坡,双方就在从东城城门楼到第一座敌楼这两百余步的城墙范围内展开激烈的拼杀。 许敬宗率领的亲卫其实也就一百多人,只是打了天兴军一个措手不及。等天兴军将士反应过来,许敬宗的表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许敬宗的一百多名亲卫死伤超过三分之二,被天兴军将士压缩在上马道前莫约三十余步的位置。 如果再退,下面就是上马道了。一旦这个前沿阵地丢失,也就意味着神池县丢失了。 好在张怀威在许敬宗即将丢失最后一块阵地的时候赶到了东城。 这下顿时更加热闹了。双方围绕着东城这一块不过两百步的城墙,展开激烈的拼杀。现在已经成了添油战术。而东城城墙就成了一个庞大的血肉磨坊,将双方将士吞噬一空。 范珺璋闭上眼睛,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古井不波的状态之中。 范珺璋的副将看着城墙上依旧胶着的战斗,不解的问道:“一般来说,临阵搏杀,一支人马折损一成半时,就会出现大规模溃败。如果是精兵,那么最多不过三成。可是这支唐军,伤亡已经接近一半,还没有溃败的迹象……” 范珺璋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道惊人的精光:“这不是精兵!” “不是精兵!” 副将惊讶道:“这样装备精良的军队,怎么就不算精兵了?” 随着双方在神池城上拼杀了一个多时辰,唐军第三团全军覆没,第五团半残,连新抽上来的第四团也拼掉了一个旅,事实上定远军第一折冲府此时仅剩两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全军一千八百余人,此时能战之兵不足一千。 范珺璋道:“自古以来,奇兵突袭,必置地而后生,当初曹操率五千兵马奔袭乌巢,刘牢之率领五千北府兵夜袭洛涧,用的不是精兵,而是死士。这支军队被陈应小儿派出来奇袭神池,他们没有援军,没有后路,唯有死战到底!” 铛啷—— 一个悍勇的天兴军小校将手中的狼牙棒抡圆了朝张怀威头上砸去,张怀威双手握紧横刀格挡。随着一声刺耳的金鸣声响起,张怀威手中一空。手中的横刀居然被砸飞。 这名天兴军小校兴奋的又朝张怀威冲来,张怀威下意识的抽身后退,然而却一脚踏空,要不是张怀威见趁快,恐怕就像滚地葫芦一样滚落到城下。张怀威嘶的抽了一口冷气,他此时已经退到下马道的阶梯前,如果再退,神池就要失守了。 眼看最后一块阵地即将失守,而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天兴军将士则士气大振。越来越多的天兴军冲上城墙,放眼望去城墙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天兴军将士,粗略估计也超过千人。 张怀威看着身边的将士露出浓浓的疲惫之色,他心中也充满无奈。 他没有什么见识,也没有封侯拜将的志向。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 如果我死了,严娘怎么办?如果撤退,以自己跟陈应的关系,陈应也不会拿他的脑袋以正军法。陈应会不会徇私,这事张怀威还真拿不准。 这个时候,张怀威忐忑不安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城中的大街上涌现一群人,男女老弱妇孺都有,人群中意外的却看到了严氏。 严氏此时居然装着一身大红的嫁衣。 张怀威暗道:“她怎么来了?” 严氏毕竟是县令夫人,见识比升斗小民强得太多。如今她已经委身张怀威,如果张怀威弃城逃跑,他有什么下场严氏不清楚,然而她却非常清楚,她必定成为百姓泄愤的对象,一刀砍了那绝对是便宜她,最理想的死法就赤、身果体,骑木驴环城三天活活痛死。 所以,想到这里。严氏穿上给女儿置办的嫁衣,走向战场。她需要用自己给张怀威足够的勇气。 严氏望着张怀威道:“张将军你已经尽量了,贼兵无非求财,我们神池人准备好了财物和女子柔然的胸脯……” 张怀威看到严氏,原本想要通缩的他顿时心中升起莫名的力量,张怀威大吼道:“兄弟们,咱们定远军什么时候混到让女人都看不起咱们了?” 原本疲惫不堪的唐军将士,可这一刻忽然却都怒吼了起来! “女人柔然的胸脯?这什么意思!” “他娘的,扯蛋!” 张怀威大吼:“难道我们第一折冲府,已经折堕到连女人都看不起我们了吗?” “不能再让一个贼兵踏上城头!” “杀,杀!叫这些贼兵有来无去!” 在唐军的怒吼中,不断有活人硬生生摔下跌死,也有的还没落地就已经变成了死人。 严氏出现在城下,所有男人都被点燃了愤怒,他们挺直了背脊,榨出身体所有的力量,宁可斗脱了力,也绝不能让女人看不起啊。 张怀威以下,定远军将士向城墙上的天兴军将士发起了绝对反击。面对天兴军将士的刀剑和箭雨,唐军将士居然没有闪避,只是举着盾牌往前涌!有被箭射穿头颅却一时未死的,有被砍得胳膊断了还剩下一口气的,可竟然都还在迸最后的力量向前爬、向前滚!似乎那段天兴军密集的阵形所在,不是地狱,而是天堂! 一人拼命,十人莫敌。可是张怀威如今带着第一折冲府的全体将士拼命了,发动起如疯如狂的进攻。 此时,张怀威的眼睛赤红。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进攻,进攻,再进攻!!! ps: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更新慢有人抱怨,更新快,均订在下降。收订比实在太惨了。求订阅,其实订阅也花不了几个钱,一杯可乐而已。非常感谢戮胡成我名的打赏,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是某章标题。 第七十三章一地血肉之路(一更) 范珺璋望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想作呕。他都这样,更别说普通士兵了。天兴军将士本来对拿下神池县是十拿九稳。这时却都害怕起来,许多人甚至就想赶紧逃跑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敌人! 张怀威所部此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不值一提,可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死亡之气,却盖过这一切! 尽管张怀威已经身中数刀,可是他依旧往上猛冲。 张怀威所部的部曲被天兴军将士手中的弓箭、枪矛、刀槊纷纷砸下,当其冲者转眼间被砍死、杀死、射死、砸死,尸体一具具地倒下,但后来在却泯不知死为何物,继续地向前进攻,进攻,再进攻,无畏地进攻。 尽管战场是残酷的,可面对着视死如归者,天兴军将士还是无不胆战心惊。 以战斗就伤亡比例而言,天兴军其实占优势,毕竟此时唐军变成了仰攻的一方,但就气势而言,天兴军一方却完完全全被攻城方给压制住了! 范珺璋忽然现自己错了! 他低估了对方! 如果唐军都是如眼前这伙人这么可怕,那刘武周根本就没有夺取天下可能,半分一丝都没有。 明明天兴军将士占据着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明明天兴军占据着地利的优势,可是他们仍然被以张怀威和定远军第一折冲府残部将士打得节节败退。第一折冲府将士表现出来如疯如狂死亡之气,让天兴军将士感觉无比的恐惧。 天兴军一步一步被击退,缓缓退出拥挤的上马道口,一步一步退往那个豁口位置。 凡事都有利弊,定远军如疯如狂的进攻,虽然气雄万夫,无可披靡,然而他们的伤亡却非常大,短短一百余步的城墙上,足足倒下了三百多号人。 张怀威是有可能将天兴军将士赶下城墙,但是,他更有可能流血最后一滴血。 严氏的亡夫黄炳文与神池前县令郭知方不一样,郭知方在神池县肆意妄为,迫害百姓,让神池百姓痛恨万分。然而黄炳文又走了另外一个极端,他是大业朝廷委任的最后一任神池县令,黄炳文却非常廉洁。在大业末年那个环境下,黄炳文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官。当年刘武周起兵造反的时候,黄炳文为免除百姓兵灾之苦,举城投降,继续任神池县令。在黄炳文为官期间,尽可能的做点实物,在老百姓眼中,黄炳文就是一个好官。 严氏也因而在神池县百姓心中,拥有不少的人望。严氏虽然不懂兵法,不过看着张怀威的部曲越来越少,后继乏力的时候,立即大吼道:“天兴军在神池城下伤亡惨重,他们在破城之后,肯定会屠城泄愤。所以神池城是神池人的神池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众神池百姓也不全是傻子,百姓中有明理的人略作一想,也明白严氏所说的非常有道理。如果经张怀威这些部曲全部战死,神池城也同样会落手天兴军的手中,天兴军军纪本来就非常差,烧杀抢掳无恶不作。目前,他们要想活下去,唯有自救。 看着张怀威部攻势开始疲软无力,范珺璋顿时大喜,虽然神池之战进行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大亮,天兴军久攻不下,士气开始低落。就在这时,唐军居然后继乏力。 范珺璋趁机大吼道:“唐人不行了,他们没力气了。攻城神池城,三日不封刀!” “不封刀”也就意味着可以任由天兴军将士在城中为所欲为。原本已经不想再战的众天兴军将士闻言,眼睛里不约而同的露出狼一样的绿光。 “破城,破城……”天兴军发起反冲锋。 哪怕拥有神池百姓的支持,张怀威也抵挡不住天兴军将士的猛攻了,张怀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死战!” “死战” “死战!” 双方士兵的相互喝骂声、刀枪交加的金鸣声,刀枪入肉的噗嗤噗嗤声,鲜血从血管喷身出来的咕噜咕噜声,还有伤兵垂死的呻吟声,也有痛苦的惨叫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曲死亡的悲章。 夜色慢慢散去,天色慢慢放亮,几个小片冲破云霞,密接起来,溶合起来,飞跃而出,原来是太阳出来了。它晶亮耀眼,火一般鲜红,火一般强烈,不知不觉,所有暗立刻都被它照明了。 一眨眼工夫,出现红日的东方出现大股的骑兵。原本陈应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相较他身边的的剽悍士兵们,他的体质差了不止一筹。一百余里路,原本对于陈应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可是陈应当看到何月儿的留书之后,他紧张得一刻也没有合眼。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也就意味着李秀宁更危险一些。 定远军枪骑兵们像风一般的从他身边越过。众将士满脸绷得紧紧地,偶尔遇到刘武周的小股溃兵,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骑兵将士们,直接纵马而上,辗压而过。 数十名身着刘武周服饰的尸体歪七竖八的躺在路边,路上一团一团黏糊糊分辨不清的东西,其实是被踩成肉泥的刘武周军将士。 陈应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飘,事实上他真希望自己可以长一双翅膀,可以直接飞到苇泽关。 当然,陈应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尽管他此时非常想睡上一觉,可是他却不敢。 当陈应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看到众将士眼中,众将士一脸希翼的道:“大将军,停下来歇歇吧!” 陈应本想顺水推舟,就在简单歇息一些。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哨骑带来一个惊悚的消息:“天兴军正在猛攻神池县!” 陈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吼道:“定远军,目光神池县进攻!” 原本沉寂的大地,顿时如同惊雷般响起,定远军骑兵径直向天兴军阵中冲去。 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是灵州军唯一一支一骑双马的骑兵,一千八百余人,三千六百余匹战马 如同怒涛狂澜一般倾泻而下,速度由缓而急。 当范珺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定远军的骑兵马速就已经提高到了极致,骑士手中的钩镰枪就组成骑兵墙,朝着天兴军将士辗压而去。 没有任何的怜悯,钩镰枪轻易地刺穿了天兴军将士劣质的皮甲,透背而出。 毫不手软,锋利的钩镰枪轻易地钩掉天兴军将士的脑袋,带走一大蓬鲜血,在钩镰枪骑兵的面前,无一合之将。 此时,范珺璋麾下仍有五六千人,然而数万突厥骑兵都经不起钩镰枪骑兵冲击,更何况是天兴军的乌合之众?四五千名队阵混乱的天兴军那里经得起一千八百余名钩镰枪骑兵的冲锋,仅仅是在几个呼吸间,天兴军就完全被崩溃了。 在陈应的身后,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道路。 第七十四章来世再见 站在神池城墙上,望着四下逃散的天兴军士兵,张怀威松了口气。看着陈应那张熟悉的脸,张怀威的目光出现迷离之色。 “禀告大将军,敌人跑了。” “不必理会!” 陈应的心情甚是着急,他想尽快赶到苇泽关,越快越好。 死战到底,并不是许敬宗的性格。当张怀威与范珺璋部拼命的时候,许敬宗见事不违,便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在看到陈应出现在神池城下,许敬宗从尸体胡乱抹点血,将自己的头上、脸上、身上抹着血污。望着陈应,许敬宗凄厉的喊道:“陈大将军啊……下官差点看不到你了!” “演戏你也演得像点!” 对于许敬宗的话,原本陈应还是相信的。可是看到许敬宗身上背着金银细软,腰间也鼓鼓囊囊的,份量似乎不轻。陈应连许敬宗的半句话都不相信了。 许敬宗期期艾艾的道:“下官……下官……是文官!” 陈应看着软软躺在城墙上,如同血水里洗过澡的张怀威。目光变得狰狞起来,望着许敬宗吼道:“兵贵神速,本将军没有停在神池,这里交给你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张怀威救活,他若是死了……哼哼!” 这一仗尽管守住了神池城,张怀威率领的定远军第一折冲府也被打残了。全折冲府共六个团,如今却不足五百人马,其中超过九成都是伤员,这些伤员最终能活下来多少,还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神池城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既要安抚百姓,也要救治伤员,当然最重要的是把神池东城墙的豁口给快速修好。 原本陈应还想在神池修整一下,陈应也要确认张怀威的伤势没有危险。然而刚刚过了晨时三刻,原本灿烂的红日,变得黯淡无光。天色也慢慢黑了下来,厚厚乌云低垂着,隐隐传来雷声。 许敬宗低眉弄眼的道:“此时正值并州地区的雨季,看着这天色,似乎还有一场大雨!” 连续赶了一夜路,还有一夜突袭战。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将士们也疲惫不堪。陈应道:“来不及了,必须尽快上路!” 说完,陈应带着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沿着官道南下,向苇泽关直扑而去。 陈应心中很是着急。并州太原,跟后世不同,这个时候,生态平衡还没有彻底破坏,并州地区的雨量也非常充沛,一旦这场大雨下下来,官道就会泡得泥泞不堪,很有可能三五天没有办法赶路,李秀宁等不起,陈应更加等不起。 第六折冲府的一千八百余名钩镰枪骑兵在陈应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着苇泽关杀去。 …… 苇泽关外尉迟恭的中军帐,帐外尉迟恭的将旗,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大帐内,风雨欲来,又闷又热。身在大帐内的尉迟恭,身披重甲,更加不好受。 他的汗水如雨下,在他的靴子附近,已经出现了一大片湿湿的水迹。数十上百名大小将领,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尉迟恭现在要做什么。 尉迟恭看着眼前的文案道:“绵山有最新的战报吗?” 寻相不以为然的道:“能有什么战报?绵山那群刁民,差不多该死绝了。” “没那个容易。”尉迟恭神色凝重的道:“王上那里几天没有给我们通报军情了?” 寻相心中顿时嘀咕起来。 刘武周为了稳定军心,通常都会将捷报通报全军。然而如今已经五天没有给他们发捷报了。事实上从刘武周所谓捷报中,寻相也看出了不寻常。 最早的一份捷报是半个月前,是范珺璋的名义发出的。 天兴三年,八月初六,唐灵州总管应率军欲袭朔州,将渡河。珺璋引兵反袭,斩获其骑座六百余,步兵两千余。 七月初八,珺璋拒朔州城而守,击退应部,获甲首千级。 七月初九,应军数千卒渡桑干河,珺璋引军半渡击之,大破贼军。 七月十一,公与应对战雁门关下,斩敌过千。 然后,没有然后了。 事实上寻相和聪明的将领,从所谓的捷报中看出了朔州方向绝对吃了大败仗。陈应八月初六渡黄河,五天之后就兵临雁门关下,也就说,五天陈应的军队向前推进了将近四百里,这是什么速度? 尉迟恭道:“一天一夜,绵山的马三宝部没有发动进攻,这很不正常。” 形势直转而下,寻相的心情相当糟糕。寻相道:“或许马三宝已经无力进攻了!” “不然!”尉迟恭道:“以我看,反而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唐军的援军快到了!”尉迟恭非常肯定的道:“马三宝是李秀宁的家僮,对李秀宁忠心耿耿,就算是死,他也不敢弃李秀宁不顾,现在绵山没有动静,连最小规模的袭扰都不曾发起,这太不正常了!” 寻相道:“尉迟将军还想攻破苇泽关吗?” “这是自然!”尉迟恭道:“苇泽关其实不难攻,如果不计伤亡代价,最多一天时间,就可以攻下来,传本将军命令,哨骑向北、向南侦察五十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报与本将军智晓。半个时辰后全军对苇泽关发起进攻!” 这也不算是尉迟恭自大,事实上苇泽关早已耗尽了元气,为避免李秀宁部困兽之斗,造成天兴军较大的伤亡,尉迟恭这才对苇泽关围而不攻。 现在,他从马三宝反常的行动中推算唐军的快要到了。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攻下苇泽关,将李秀宁这个关键的人质扣在手中,尉迟恭将没有半点机会了。 “咚咚……” 天兴军的战鼓声响起,与天际间隐隐传来的雷声交织在一起。望着城下密密麻麻蜂拥而至的天兴军将士,李秀宁的眉头拧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因为战鼓原因,还是因为老天看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居然下起了雨,雨点从细雨如织,慢慢变成黄豆,渐渐的雨幕将天际与大地联成一片。 李秀宁心中此时更加苦涩。 雨水将弓弩的弦泡得软了,无法发射。趁着这个空档,尉迟恭麾下的士兵抬着云梯,毫无迟滞的将云梯搭在城墙上。失去弓弩的压制,等于将守军一只手废掉了。望着兴奋异常的天兴军士兵,李秀宁一脸死灰喃喃的道:“来世再见!” 第七十五章不死不休(三更) 三天的最后一天,只要再坚守一天援军就到了。可是现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尉迟恭对苇泽关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恐怖笼罩的唐军将士的心头,李秀宁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天兴军尉迟恭攻城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快速传遍整个苇泽关。 考验一个民族的韧力,看的是她面对灭亡危机时的表现,考验一座城市是否坚强,则是看他面临战火时的姿态! 苇泽关,毕竟不是雁门关!它既没有雁门之险,也没有十八道隘口六十余里纵深。然而它却也不是后代金兵逼城时的开封!更不是刘禅治下的成都! 哪怕到了最后关头,李秀宁依旧像标枪一样站在城门楼前,静静的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天兴军将士,此时数十架攻城云梯上的天兴军士兵,或是咬着横刀,或是单臂举着盾牌。 一名唐军士兵紧张的道:“贼兵……贼兵上来了,咱们还能坚持一天吗?援军会来吗?陈大将军会来救咱们吗?” “陈大将军会不会来,本将军不知道!”丘师利笑道:“不过苇泽关,他们要想进来也没那么便宜!” 在雨幕中,视线并不是太开阔,能见度不足五十步。不过,李秀宁瞬间就发现了问题。这些攻城的士兵一些人脸上的表情,不是无畏的,不是狰狞的,而是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啊,然后,从这些人的行动看来,他们似乎也不是作战技艺纯熟的久战士兵。 莫非……这些都是被迫进攻的丁壮? 事实上刘武周的天兴军,只是一个流寇军队。他们一贯的作风时挟裹大量的百姓,利百姓的生命去消耗敌人的力气和物资。在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力量活。比如说一个一石硬弓弓箭手,在最开始的时候,可以将连续将十数箭满月开出,可是十数箭之后,只能开到九分,或八分,随着战斗的推移,弓箭手也不最多不可发射两壶箭。 此时现在,弓箭手已经没有办法射击敌人了,不代表他们没有办法防守。 一名刚刚冒头的天兴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欢呼,丘师利上前抡圆了手中的横刀,一计横扫。 “噗嗤……”横刀入肉的声音响起,斗大的脑袋像皮球滚落的地面,脖颈断口处的鲜血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喷射到丘师利的身上,这具无头的尸体就像滚落下去。顺带着将三四面天兴军士兵砸落在地上。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天兴军士兵爬上城墙,唐军士兵也不约而同的将天兴军士兵或是砸落城墙,或是直接乱刀砍杀,或是用枪矛捅成血葫芦。 进攻开始了一刻钟仍旧没有一名天兴军士兵冲上城墙,不过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唐军士兵也开始出现伤亡。 天兴军攻城部队,源源不断的进攻,唐军将士杀掉一个,马上就会冲上来三四个人,杀不胜杀,灭之不绝的天兴军将士,让唐军士兵感觉非常无力。 终于,有一名天兴军将士登上城墙。 “哇——” 城上城下,双方的兵将都惊呼了起来,哪怕只是一个人上城,那对防守方心理上的打击也是相当大的。 “冲啊冲啊冲啊!” 后续的天兴军赶紧将云梯架在那个城头的战友的身后,只要这位战友能够挡住几秒钟,就会有第二个人冲上,跟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这就是攻城战中蚁穴崩堤防的效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名刚刚登上城墙的天兴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欢呼,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枪,自雨幕出刺出来,正中这名天兴军士兵的胸口,这天兴军士兵的身体,受到一股巨力猛然一撞,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下城墙。 “公主!” “殿下!” 众唐军士兵开始欢呼起来。 只见李秀宁带着三百余名女兵加入战团。 这支女兵亲卫队,事实上是李秀宁的救火队,哪里出现险情,这支女兵就向哪里支援。 李秀宁亲自加入战斗,让唐军士气大增。只是非常可惜,李秀宁依旧没有扭转战场上,唐军的劣势。 然而,这个时候。天兴军士兵开始狂暴起来,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再弱的军队,也会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天兴军整体虽然战斗力不如唐军高,正所谓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尉迟恭麾下,从来就没有废物。 胜利的天平,朝着天兴军一方,缓缓倾斜着。 越来越多的天兴军将士涌上城墙,从数步范围,慢慢扩大到上百步的范围。直到天兴军士兵冲上苇泽关城上千人,这个时候,就连李秀宁也充满了绝望。 望着城墙上一点一点占拒着优势的天兴军,寻相冷冷的笑道:“李秀宁,那又如何?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什么气雄万夫,不过尔尔,在俺看来,这女人就该在家生孩子。” 尉迟恭撇撇嘴,没有理会寻相。 寻相却毫不自觉的道:“尉迟将军,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 “李秀宁,我要了!” “你敢!” “我怎么不敢,她下面又没有长牙,还能咬我不成!” “这可是王上点名要的人!” “王上,王上在哪?”寻相不以为然的道:“别告诉我你没有看问题,雁门关已经丢了,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唐军的援军必到!” 也活该寻相被打脸,他的话音刚刚落。就听见一名狼狈的斥候策马奔来,这名斥候的样子非常凄惨,半边肩膀几乎被利刃砍断,仅仅剩下一点皮肉连着。 “尉迟将军,北……北边二十里外出现唐骑!” “二十里外?”尉迟恭心中一紧,赶紧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斥侯道:“人数有一两千人!” “寻副将!”尉迟恭本想把寻相支开,他们去抵御唐军援军。这只是唐朝的先头部队,大部队事实上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赶至苇泽关。 寻相本想答应,可是转念一想,苇泽关如今拿下在既,尉迟恭却安排自己去抵挡唐军援军,这安的是什么心思。 寻相道:“尉迟将军你有万夫莫敌之勇,我就那两下子,就不班门弄斧了,抵挡唐军援军的重任,还是交给你吧!” 尉迟恭还真担心寻相色胆包天,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李唐如今扭转颓势,渐渐占据上风。若是坏了李秀宁的清白,恐怕李唐绝对不会饶过他们,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尉迟恭道:“就算抓到李秀宁,你也不能坏她清白!” 寻相举手发誓道:“我寻相对天起誓,抓到李秀宁,绝对以礼相待,有为此誓,犹如此箭!” 说着寻相拿过一只箭矢,手指微微用力,箭杆应声断为两截。 看到寻相如此郑重的起誓,尉迟恭则转身就调拨军队,只是尉迟恭绝对没有想到,他还有没有把阻挡唐军援军的兵马准备好,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 “来的好快!”尉迟恭暗暗想道。 ps:十二点半左右还有一章。 第七十六章那一槊的风情 第七十六章那一槊的风情 倾听着透过雨幕传过来杀喊声,陈应眯着眼睛,望着雨幕中尉迟恭的将旗,他甚至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他居然会和大唐的门神对决沙场,此时的陈应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雨势初歇,视线更加开阔。 苇泽关依旧血战正酣。 这其实是好消息,只要可以赶在苇泽关城破之前抵达,就证明此时还不晚。 唯一遗憾的,莫过于地面被雨水侵泡得松软湿滑,在骑兵冲锋的时候,速度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凡事皆有利弊,天气对定远军第六折冲府而言是不利的。同时也是非常有利的,这话说起来有些矛盾,事实上却一点儿也不矛盾。因为雨天,尉迟恭所部没有办法使用弓弩,而弩阵恰恰是翼骑兵的最大克星之一。 陈应从来没有以为,他剽窃波兰的翼骑兵,可以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弩阵、三叠阵、或是陌刀阵,都是翼骑兵的克星。 尉迟恭还真看得起他,居然带着八千余人列阵而战。陈应忧心重重的打量着对面天兴军的军队,仅仅打量了一眼,陈应悬着的心就放进肚子里。尉迟恭并没有携带长枪兵,长枪兵是一种非常廉价的兵种,通常都是以炮灰部队才会装备长枪。 尉迟恭是刘武周的嫡系大将,装备自然是极好的。为了阻击有可能出现的唐军大部队,尉迟恭率领了三千精锐的甲士戈矛手,三千刀盾兵,还有两千余名骑兵。除了戈矛手对钩镰枪骑兵拥有较大的威胁之外,其他兵种都不足为虑。 陈应认真的寻找着尉迟恭所部的漏洞,此时,陈应真想放声大笑。尉迟恭的功夫已出神入化,即使放在名将如云,良谋如雨的隋末唐初,尉迟恭也可以排在前二十之内。不过他带兵的本领却很稀松平常,居然还想着以骑对骑。 如果尉迟恭将他麾下的三千甲士戈矛手组成密集的长兵阵,陈应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尉迟恭将戈矛甲士与刀盾兵配合组成防线,陈应同样也会一筹莫展。 然而尉迟恭却选择以骑兵在前,盾牌手其后,戈矛手居后这样的排兵布阵方式。 事实上,尉迟恭绝对不像陈应想象得那样不堪。尉迟恭有尉迟恭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一支唐军骑兵,不足两千人马。但是装备太好了,清一色精钢铁甲,高大的战马,特别是居然是三四千匹战马。 如果以戈矛手阻挡在前面,这支唐军骑兵部队只要接触之下,折损最大的还是战马,尉迟恭已经将陈应这支枪骑兵,算作自己的囊中之物。折损一匹战马,他也会心疼的,最好的办法还是,以骑对骑,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斩其敌将,降其兵。 就在陈应还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尉迟恭已经催动战马,向陈应所部发动了攻击,尉迟恭不是无的放矢,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定远军第六折冲府领兵大将陈应。 “进击!”随着尉迟恭的命令下达。 尉迟恭率领两千余天兴军骑兵,朝着陈应冲来。 陈应快笑破了肚皮,在尉迟恭的面前,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所有将士,也包括他自己在内连支撑尉迟恭一个回合的人都没有。偏偏翼骑兵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克制对方的武功。 然而刚刚交手,陈应就发现他自己错,而且错得离谱。 要以往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战斗中,往往战损出现在第一排,只要第一排将士疲惫或阵亡之后,后面的骑兵才替补上去。 可是,在与尉迟恭照面的瞬间,尉迟恭手中的马槊远比钩镰枪要长,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钩镰枪没有够着尉迟恭的时候,尉迟恭手中的马槊变成了虚影,挡在他面前的骑兵六七人瞬间丢掉手中的钩镰枪,捂着自己的喉咙,狂乱的倒在地上,随即被后面的后面纵马踏成肉泥,如果是尉迟恭一人,那倒没有什么。定远军骑兵有一千八百余人马,累也可以把尉迟恭累死。 关键是尉迟恭身边的上百名骑兵亲卫用的都是马槊,枪,为百兵之王,槊,为百兵之刚! 槊很难使用,而马槊尤其难! 马槊单手使用可用于冲锋,双手则能近战。近战之时,可劈、可盖,可截、可拦,可撩、可冲,可挑、可刺!运用技巧极其复杂,非长年累月的练习断难成功。技艺不熟,长度接近两丈的槊将处处都是破绽,但一旦技艺熟悉威力就极大。 当然,马槊的威力大。代价也好,可以这么说打造一柄槊需要二三十万钱,这百杆马槊,足够武装上千骑兵。 仅仅一个照面,第六折冲府第三十团的甲旅,全军覆没。而尉迟恭麾下的亲兵仅仅倒下不足二十人。 可是看着尉迟恭的神情,似乎对这个战绩,依旧不满。 尉迟恭大喝道:“此战,以杀!” 剩余的马槊骑兵振臂大吼道:“此战以杀!” 尉迟恭的亲卫为先导,骑兵丛滚滚而前,在定远军第三十团阵前,则是步步流血,在这里是每一步都要撂下尸体! 人的尸体,或者马的尸体、手、脚和脑袋,带着激喷的血液染遍了这片土地! 陈应的心中几乎也在滴血。钩镰枪打造不难,但是枪骑兵却非常难练,定远军第六折冲府这是用突厥人的鲜血,磨砺出了这么一支精兵。看到部曲这样一批一批地倒下,陈应哪怕神经再如何粗大,心中不能没有被触动! 陈应心如滴血,尉迟恭也不好受。 几乎都是五比一的战损比例,尉迟恭也感觉亏大了。 他的这支百槊亲卫骑兵,已经掏空了尉迟恭的家底。他穷三年时间,以倾家荡产为代价,这才组建这么一只马槊骑兵亲卫。每个亲兵骑兵全身的装备多达上百万钱。每死一名马槊亲卫,尉迟恭的心就如同刀绞。 然而为了战斗,这么血腥的拼杀,也根本没有办法撤退。 将为兵胆,在尉迟恭的目标非常明确。 陈应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尉迟恭的战斗力如此恐怖。 第三十团的三个旅,被连续击破。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第三十团,以全军覆没的代价,总算将尉迟恭的亲卫马槊军队,拼得战斗力耗尽。 陈应不是罗士信,他没有像罗士信一样,一马当先,身先士兵。 然而,尉迟恭的冲锋速度实在太快,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尉迟恭已经连续破阵杀将,杀到陈应面前。 长槊之头,包裹重铁,铁皮之外又有钢钉,尉迟恭手中的长槊借力一盖,弹中了陈应的马头,这一弹看似轻巧,却是借势施为,平时练习,一弹之下能将岩石弹碎,这时弹中马头, 战马登时脑浆迸溅,陈应栽到翻滚在地。 尉迟恭看都不看一眼,马蹄测测掠过,将槊一回,槊尾有鐏,回槊一刺,直刺陈应的咽喉。 陈应暗叹:“我命休矣!” 第七十七章总算没有来晚 第七十七章总算没有来晚 “好后悔!”这是陈应最后的一个念头。在最后的一瞬间,陈应想了很多。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不把罗士信带过来。 陈应来到大唐也将近有一年时间了,陈应专门去让人打听过,幽州总管罗艺有四个儿子,两个庶出,两个嫡出。罗艺的四个儿子庶长子罗熙方,性情残暴,与罗艺脾气相同。因恶了罗艺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在大业十年的时候,就被李景以军法处斩。罗艺还与李景交恶,试图诬告李景谋反,不过罗艺并没有成功。 罗艺的次子为正妻孟氏所生,名叫罗焜。素来不为罗艺所喜,因为罗焜不喜舞刀弄枪,反而喜欢引章据典,卖弄文字。罗艺三次罗熙同为庶出,其母为新罗婢女,不过现在才八岁。罗艺最喜欢的还是嫡次子罗灿,罗灿非常乖巧,聪明伶俐。不过罗灿是大业十三年生人,如今不过三岁。 现在陈应可以肯定,在大唐的历史上并没有罗成这个人。他更加嘉信罗成,其实就是以罗士信为原型塑造的。 陈应知道在隋唐演义中,尉迟恭的功夫稍弱秦琼,可是比罗士信却差得远了。如果他这次把罗士信带到苇泽关,也不至于这么悲剧。 “嘭!” 陈应感觉自己像犀牛撞到一般,身体不由的向后倒飞而去。陈应张了张嘴,一大口鲜血喷出。 尉迟恭满遗憾的摇摇头,暗道可惜。 因为,这一马槊,尉迟恭原本可以十拿九稳,一击必杀陈应。只是非常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名靠近陈应的定远军士兵用臂膀上的精钢折叠盾牌挡住了尉迟恭的致命一击。 尽管定远军将士装备的单兵折叠盾牌只有重盾的三分之一稍重,然而防御力却不比重盾差,如果用单兵折叠盾牌防御床子弩肯定是扯蛋,可是尉迟恭的马槊无论如何也没有床子弩的力度,于是锋利的槊刃并没有击穿这面精钢打造的盾牌,仅仅像巨锤子一样,将这名冒死保住陈应的士兵和陈应一起撞得倒飞近丈远。 尉迟恭还想再上前击杀陈应,只是此时先机已失。 一名倒在地上,腹出被刺出一个大窟窿的定远军士兵,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手中的钩镰枪朝着尉迟恭的马腿钩去。 “噗嗤!” 锋利的钩镰枪刃,毫无迟滞的钩断了尉迟恭战马的前腿,战马吃痛,前腿腾空,一下子将尉迟恭甩落在地上。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尉迟恭的反应非常快,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排成成排的定远军骑兵,举着钩镰枪向尉迟恭撞来。尉迟恭也见识了骑兵墙冲锋的威势,面对骑兵如墙推进,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依靠自身的武勇,上演以一挡百的神话,而是调头撒丫子就朝自己的阵中跑去。 陈应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被尉迟恭击飞的时候,后面的钩镰枪骑兵自然也来不及避开,不过还没有人敢纵马将陈应踩成肉泥。 两名钩镰枪骑兵同时将钩镰枪刺向陈应,钩镰枪从陈应的腋下贴着他的胳膊刺出,如果这两钩镰枪骑兵,收回钩镰枪,陈应的双臂此时已经不是他的了。然而这两名钩镰枪骑兵却没有收回钩镰枪,而是猛然用力,将陈应挑起来。只是非常可惜,那名替陈应挡下尉迟恭致命一击的士兵,却脑袋早已耷拉在胸前,形成了一诡异的弧度。 备用的空马脱阵而出,两名枪骑兵架着陈应稳稳落在马背上。陈应大口大口端着粗气,他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陈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他吸一口气,都钻心似的疼。更重要的是,他胸前像火烧一样。不过眼下,陈应也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继续指挥战斗。 陈应望着尉迟恭奔跑的方向,陈应第一次发现,居然有人可以跑得过战马。 特别是尉迟恭手提马槊,身披重甲,全身负重不亚于陌刀军士兵,至少八十斤的负重,尉迟恭不仅可以健步如飞,而且还把定远军骑兵越拉越远。 陈应第一次后悔定远军骑兵居然不装备弓弩,如果此时是一支轻装骑兵,哪怕尉迟恭跑得再快,也肯定难逃一死。只是定远军骑兵并不装备弓弩,他们的主要作战手段就是碾压敌人。 事实上,此时战场上的胜负已经分开了,尉迟恭哪怕武功再高,也无法扭转他麾下骑兵被陈应的骑兵墙的冲击。 尉迟恭和其麾下百槊亲卫,面对骑兵墙的时候,还有一战之力。可是那些普通的骑兵,连突厥的牧骑都不比上,更别提突厥致命克星,定远军枪骑兵了。就在尉迟恭亡命奔逃的时候,尉迟恭麾下的骑兵顿时就放羊了。 定远军枪骑兵,冲到哪里,哪里的天兴军骑兵就开始崩溃。 如果不是因为尉迟恭这个异类,恐怕战斗早已结束了。尉迟恭向后奔跑了大约半刻钟时间,终于遇到一匹无主的战马,尉迟恭一跃而上。拥有骑在马背上,尉迟恭又变成了战场上的王者。 他如同一头狮子漫步在羊群中,只要见到自己的部属出现了危机,就会去那里解围,原本溃败之势已成得得天兴军骑兵竟然慢慢的稳住了阵势,重新变得有攻有守,进退有据。 陈应此时恨透了尉迟恭,定远军将士也恨透了尉迟恭。 陈应开始收兵整队,除了打残的第六折冲府第三十外和伤兵退战斗,其他士兵共组成五十骑为一队,共二十四队,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向尉迟恭冲去。 此时,定远军将士的目标也非常明确,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将尉迟恭给斩尽杀绝。 尉迟恭非常悲哀的发现,他的部下居然没有人敢靠近他了。 事实上,正是如此。 尉迟恭虽然像救世主一样,将那些被定远军骑兵追得上天无路,入门无门的士兵救出升天。可是他们却会像黑暗中的火把一样,吸引着定远军骑兵的疯狂进攻。 尉迟恭倒还好说,因为他的功夫很高,手中的马槊又长威力又大,根本不怕陈应的定远军骑兵,只是那些普通的骑兵,在面对钩镰枪骑兵的时候,只能被动挨打。 定远军的骑兵在战场上,给天兴军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无论多少人马,挡在定远军骑兵面前,他们都会在瞬间变得尸体。 看着在战场上越冲越急的尉迟恭异常悲哀。 尉迟恭跨下的战马前腿一软,尉迟恭当既立断,用力猛按在马背上,借着反作用力,灵巧地落在地上,抢到另外一匹空马。 这已经是他换下来的第六匹骏马了,只是非常可惜,他虽尽力了,可是战场上的局势,却没有半点改观。 仅仅不足五百骑的一个冲锋,他麾下的五六名千刀盾兵与戈矛甲士,直接给跪地投降了。 几乎成为孤家寡人的尉迟恭,只要打马朝着苇泽关而去。 如果这个时候,寻相已经攻下苇泽关,他还有喘息之机。 可是当尉迟恭狼狈不堪的跑下苇泽关城下的时候,这让尉迟恭最无语的还是,寻相非但没有攻下苇泽关,反而连城墙上的优势也快保不住了。 事实上,早在尉迟恭带着八千余人马去迎击陈应的时候,李秀宁就发现了天兴军居然有近万人马撤出了战场。这个诡异的现象,哪怕不用脑袋,用膝盖想李秀宁也知道陈应的援军到了。 原本准备认命的李秀宁,陡然大吼道:“诸位将士,咱们的援军已经到了左近,杀啊,再坚持半个时辰,咱们就有救了!” 众唐军将士伸头一看,尉迟恭率领八千余人马朝着北方缓缓移动。 “杀,杀,咱们的援军到了!”众将士一看援军到来,在求生意志的刺激下,身上仿佛出现了无穷的力量。哪怕是伤兵都自发的冲上城墙,参加战斗。 战场上双方的士气是此消彼涨的,此时李秀宁所部士气暴涨,天兴军士兵久战不下,士气渐渐低落。特别是陈应与尉迟恭交战的地点距离苇泽关,实在太近。 天兴军被定远军骑兵辗压的情况,被站在苇泽关城墙上的唐军残部看在眼里,丘师利大吼道:“天兴军败了,天兴军败了!” 这个时候,天兴军将士不约而同的回头,正望着尉迟恭被定远军将士追得狼狈不堪。 众天兴军士兵再也没有进攻苇泽关的念头了,他们心中想得最多的却是如何能获得生机。尉迟恭返回苇泽关下,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寻相大吼道:“停止进攻,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 听到命令的天兴军士兵松了口气,他们都是小兵,怎么打如何是将军的事情,反正也没有听说唐军喜欢杀俘,只要投降,怎么都能有一条生路。 陈应率领定远军骑兵押解着俘虏,缓缓来到苇泽关下。当陈应看到城外李秀宁正在接受天兴军将士投降。 陈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总算没有来晚!” 然而这个时候,陈应也坚持不下去了。 看着陈应脸色惨白的不像话,李秀宁也是大吃一惊。看着陈应摇摇欲坠,李秀宁感觉心都要碎了。 “扑通!” 陈应眼前一黑,不过却没有倒在地上,感觉脸上一阵松软,这是陈应最后的一丝意识。 第七十八章柴绍的愤怒 “有鬼,我怕!”小小的可人缩在陈应怀中,用她的脑袋轻轻的抵着陈应的下巴,呢喃道:“真的有鬼,我不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陈应是压根不相信的。但是,陈应也理解她,她只是太寂寞了,孤独,会让她感觉到恐怖。她说屋里有鬼,只是骗陈应少点应酬,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今天,我一定早点回来!”陈应郑重的道:“等我做完这单生意,我就好好放个假,新马泰,或者马尔代夫,咱们一起去玩他个昏天暗地。” 她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幸福的微笑:“咱不去国外,就去香山转转就好!香山的枫叶要红了!” 陈应摇摇头道:“我的双手如果搬砖,就没有办法抱你。如果抱着你,就没有办法养你,我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突然脸上浮现恐惧的神情:“这房里有鬼,真有鬼,鬼就在你身后,吐长血红的长舌头……” 陈应并没有回头,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道:“鬼是怕火的,怕光的,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她不安的道:“要是停电了,怎么办?” “停电了,那就点蜡烛!”陈应从酒柜里拿出两只空红酒瓶,充当烛台,将一根蜡烛插入瓶口,陈应轻轻打着打火机,将两只蜡烛全部点燃。 “今夜,我一定回来!” 陈应眉飞色舞的与客户介绍着他的企划方案,突然手机铃声响起,陈应拿起手机,发现正是她的电话。陈应挂断电话,继续介绍他的企划方案。 手机再响,陈应再挂断。 如果再三,陈应的最后一丝耐心耗尽。 关机。 欧了。 当陈应心满意足的回家,家中已经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她拿着蜡烛,到处放火。 “窗帘上有鬼,我烧死它……”她用蜡烛点燃了窗帘。 陈应一边开机拨打火警电话,一边大吼道:“你疯了啊!” 她像一个小兔子一般,上蹿下跳,将床单,被褥、家具、一一点燃。 最后,她惶恐的大叫道:“鬼上我的身了,我烧死你……烧死你……” 说着,她用蜡烛,点燃了自己身上的睡衣。瞬间,她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不!” 陈应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翻身坐起。 冷汗湿透了重衣,额头的汗水小溪一般涔涔的往下流淌,双目恐惧的盯着面前的屏风,身体抖动的如同秋日的落叶。 “郎君,您怎么了,您别吓我……”李秀宁惊恐的声音把陈应从无边的恐惧中拖拽了回来。 陈应的眼珠子重新恢复了灵动,低声道:“没什么,我太累了,让我再睡一觉,身体就会恢复。”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还是缓缓离开。 看着李秀宁走后,陈应的眼泪就哗哗往下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陈应很伤心,因为他的疏忽,他害了一条人命。从而天人两隔,那场人为的大火,不仅吞噬了楼房、店铺,也吞噬了陈应毕生的心血。 事实后,陈应才知道她得了抑郁症,而且还是抑郁症晚期。如果陈应当时对她的关心多一些,一定可以提前发现并及时治疗,然而,陈应太过在意自己的事业,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直到现在,陈应的这个秘密,依旧是陈应心灵最深处的秘密。 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才知酒浓。只有真正经历过,才懂得珍惜和拥有。 陈应静静的躺在床上,前一世,他已错过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错过。 河东的局势,在陈应攻破雁门关的时候,已经注定了。刘武周从雁门关弃城而逃,事实上,已经没有人再看好他了。 刘武周最大的底气,莫过是拥有突厥人的支援。至少现在阿史那咄苾麾下还有十数万突厥控弦之士。如果这十数万突厥骑兵,在其他地方,是一支可以左右天下格局的力量。然而在陈应眼中,阿史那咄苾算个屁? 郁孤尼、阿史那思摩、陈劲勇率领的灵武左军和灵武右军,开始扫荡河东的突厥骑兵,在陈应成熟的战略思想下,以打贵族分牛羊的策略,灵武军只会越打越多,越打越强。 唯一可惜的是,陈应此时已经无法做剧烈运动了,尉迟恭那一槊,击断了陈应的两根肋骨,虽然肋骨折断的地方,已经被陈怀仁接上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陈应要想下床走动,还是不可能的。 这些天,陈应每天躺在床上,都有人喂饭,如果是军中粗手大脚的士兵过来喂饭,陈应估计想死,可是喂饭的人是李秀宁的话,这就另当别论。事实上李秀宁也有一大摊子事要处事,根本不可能天天伺候陈应。 况且李秀宁也要避嫌。不过,哪怕李秀宁抽不开身,来侍候陈应的却是何月儿这个小妖精,哪怕是躺着不能动。 陈应感觉也非常幸福。 然而,柴绍的感觉却不那么好。他依照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的计策,轻装简从入河东,准备利用浩州柴氏的巨大影响力,扭转河东的乾坤。 柴绍连续骑马,马不停蹄赶向河东。 柴绍在古羊滩用羊皮筏子渡黄河,事实上陈应的大军也是用羊皮筏子渡过的黄河,可是偏偏柴绍比较倒霉,他乘做的羊皮筏子却因为捆绑的绳索不够牢靠,渡河渡到一半的时候,羊皮筏子居然散架了。 柴绍自然落水,不会水性的柴绍随波漂流,好不容易被身边的随从黄河里捞上来,却得了风寒。 有病就得吃药。 关键是柴绍的运气实在是太衰了,郎中开的方子没错,药铺拿的药没错,只是仆人在回来的时候,与一个名撞在一起,混乱之中将对方开出的虎狼药给拎回来了,这一副虎狼药吃下去,柴绍一条命也去了一半。 无奈之下,柴绍只好在上平渡住下修养,直到七八天过去了。柴绍的身体这才刚刚好转,然而,柴绍一行刚刚走到石州境内,却碰上刘武周的溃兵。柴绍被一群溃兵洗劫一番,连一文钱也没有落下。 等柴绍到宁乡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围攻浩州的刘武周部将黄子英居然意外的向灵州总管陈应投降了,浩州之围不战而解。 听到这个消息,柴绍气得当时就吐血了。 第七十九章侯莫陈氏家训 随着东晋的灭亡,曾经风光无限的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为首的门阀世族逐渐衰败。随着南陈的灭亡,江左四大豪门的顾、陆、朱、张也成了昨日黄花。 正所谓一张天子一朝臣。 曾经盛极一时的西魏八柱国,随着杨坚的隋朝建立,八大柱国之首的宇文泰家族,随即散消云散。虽然有宇文化及、宇文庆、宇文恺,不过这都不是宇文家族的嫡系,宇文述原姓破野头,宇文不过是赐姓而已,虽然姓宇文不过,跟宇文家族已经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八柱国之二的李弼家族,也随着隋朝杨广大规模捕杀也人丁凋零。事实上,他们都不算是最惨的,最惨的莫过于侯莫陈氏家族。 虽然在侯莫陈崇死后,侯莫陈崇的三个儿子皆为周朝将领,而其兄侯莫陈顺更是十二大将军之一。不过,侯莫陈崇一族以武猛而享威名,故能成一时之盛,但却被历朝历代皇帝忌惮。侯莫陈崇以言语鲁莽丧身,如果说他轻率,不是说他是功高震主。 他哪怕闭口不言,同样也会祸从天降。隋朝建立初年,杨坚和杨广父子重用侯莫陈氏一族,其实也是利用侯莫陈氏一族的武功,用来镇压和消灭北周宇文家族的余孽。但是随着隋朝站稳了脚跟,侯莫陈芮便被杨广找一个由头,流配岭南。唯一还算好下场的莫过于侯莫陈颖了。 侯莫陈颖卒于任上,被杨广谥曰“定”。 纯行不爽曰定。行一不伤。安民大虑曰定。以虑安民。安民法古曰定。不失旧意。这事实上也算是哀荣不减。 不过随着莫侯陈颖死后,侯莫陈氏也渐渐被人遗忘,足以让人叹息。 沿着长安主街朱雀大街,进入丰乐坊。富居城中,穷居城外,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习惯。丰乐坊沿朱雀大街(相当于如今北京长安街),向北距离皇宫城地,不过两坊之地。 丰乐坊有一幢巨大的府邸,略嫌陈旧。门额上的挂着蓝底匾额鎏金匾额,上书隶书“侯莫陈府”四个大字,只是鎏金漆已经暗淡无光。门前的三套门戟,向人们宣示着这座宅子的主人曾有煊赫一世的富贵和权势。 虽然侯莫陈颖被杨广追谥“定”,然而杨广却选择性的忽略了下旨侯莫陈颖的儿子承袭升平郡公的爵,杨广忘记了。大臣们摸不清杨广的脾气,自然不会向杨广提出来。于是,莫侯陈应此时的地位也非常尴尬,堂堂西八柱国之一的侯莫陈氏,居然连一个爵位都没有了。 虽然侯莫陈应如今没有人出仕,也没有爵位,但是要说侯莫陈应没有半点实力,那可就完全错了。 卯时过一刻,侯莫陈氏的侧门缓缓打开。一队黑衣武士用门板抬着三个血肉模糊的人来。武侯和坊里巡丁对于这一幕却视而不见。 侯莫陈虔会的书房里,陈设极为简单。一面朴实无华的屏风,厚重感实足。书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书卷,从发黄的纸张,还有快有装钉的丝线来看,这些书卷都有些年头了。特别是的香案,居然供奉着一柄鎏金手柄的大环刀,鳄鱼皮制作的刀鞘,逞现一抹黑亮之色。香案上的香炉里,堆积着厚厚的陈香灰。 在灯光的照耀下,一名身穿葛衣的老者,正在用抹布擦着大环刀。就在这时一名年约五旬,身材高大的黑衣老者缓缓而入。 “虞庆拜见大郎!!” 葛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侯莫陈颖的儿子,也是侯莫陈氏的当代家主。侯莫陈虔会已经五十六岁了,身材消瘦,脸颊瘦陷,颧骨高高隆起,额头、眼角、脸颊、下巴都是皱纹,唯有一对眼珠子炯炯有神,不见老态。 “问清了吗?”侯莫陈虔会淡淡的问道。 虞文点点头道:“事情已经问出来了,就是廖平这个老货不争气的儿子廖耀庭干的好事。廖平受阿郎所托付,在长安照耀五公子。原本倒也无碍。可廖耀庭烂赌如命,意外发现阿郎留给廖平抚养五公子的钱,廖耀庭就把阿郎留下的钱全部输光,后来被廖平发现,廖平殴打廖耀庭,撕打中,廖耀庭失手将其父廖平打死。以子弑父,按罪当施以刮刑,为恐事情败露,廖耀庭一不作二不休,将五公子卖给苏家……” 说着,虞庆将得到了情报向侯莫陈虔会一一道来。 侯莫陈虔会闻言沉默了,许久欣慰的笑道:“苍天有眼啊,天不绝侯莫陈氏!” 虞庆脸的老人斑痕也越来越明显:“大郎,何时与五公子相认?” 侯莫陈虔会摇摇头道:“侯莫陈氏能有今日,成为家祖,败也家祖。侯莫陈氏,背负的使命实在是太多了……” 虞庆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苏护……” “苏护算什么东西?就算是他老子,也没有资格驱使侯莫陈氏子弟为奴!”侯莫陈虔会冷冷的道:“侯莫陈氏家训,一餐之恩必尝,睚眦必报。无论苏护出于什么目的,他是五郎活下来了,赏他万金,以酬他的活命之恩,断其四肢,以报奴役五郎之仇!” “门下领命!”虞庆躬身而退。 …… 陈应此时丝毫不知情,他这一世的身份不比寻常。可以在他卧床养病期间,依旧可以了解天下大势的动向。就在河东局势刚刚出现胜利的曙光时,李渊迫不及待的将刘文静开刀问斩,籍没家产。 陈应忧虑重重的看着邸报,心情突然变得很差。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刘文静是李渊开国的第一功臣,功劳甚至比裴寂还大,可是刘文静却死了。 裴寂依旧活得好好的,这就是差距。 陈应知道,在眼下这个情况下。无论他立下多少功劳,只要李渊想杀他,他绝难逃一死。在李渊执政的朝廷里做官,其实很没有意思。陈应忽然想着,此时是不是趁着重伤期间,借病退,淡出李渊的视线? 然而,陈应却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躲就可以躲得掉的。 比如现在,李秀宁就要离开苇泽关了。她将带着陈应麾下的灵武左军、灵武右军、以及朔州军、定远军发动太原战役,把太原夺回来。 事实上,这一仗一定都不难打。刘武周穷途末路,只是垂死挣扎,可以说李秀宁去就是摘下这个胜利的果实。 陈应清楚,他的功劳已经很大了,如果再立功,就会让整个朝廷太过尴尬。 李秀宁给陈应缝制了一身衣衫,并且亲自送来。 “郎君试试合不合身?” “还是不要了吧?” 陈应有些为难的道:“我这身伤,动弹都疼!” “看看合不合身!”李秀宁道:“趁着还有些时间,不合身的话再改!” 李秀宁盛情难却,陈应也不好太过拂了李秀宁的面子。 只好咬牙切齿的起身,穿起李秀宁新缝制的新衣。 然而,问题来了。 李秀宁扶着陈应起床的样子,正巧被柴绍看到眼中。 柴绍的眼睛,瞬间就喷出火了。 第八十章喜欢顺杆爬的武士彟 第八十章喜欢顺杆爬的武士彟 眼见为实,这句话其实并不一定正确。比如现在,不过落在柴绍眼中的情景是,李秀宁像一个小妻子一样,伺候丈夫更衣。 可是,事实上的情况是,陈应与李秀宁的交情,发呼于情,止于礼。其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然而,柴绍根本不相信,他坚决的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杀了你!”柴绍怒从心起,拔出佩剑就朝陈应冲去。 陈应有点尴尬,但仅此而已。 李秀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凌厉的目光望着柴绍。 身子微微向前,挡在陈应面前。 柴绍的剑便刺不下去了。 李秀宁淡淡的道:“你若是想死,就刺吧!” 李秀宁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柴绍浇醒了。柴绍心中暗想,弄死一个普通人,对于柴绍来说,并不是太大的罪过。弄死一个小贵族,也不过有点麻烦而已。可是弄死一个刚刚立下大功的开国军侯,那情况绝对不一样了。 李渊不管心中怎么样想,却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如果连他钦封的开国侯,都让人随便杀了,朝廷的颜面何存?可是若不杀陈应,他心中的那口气却没有地方发泄。 柴绍的脸就像开了染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柴绍手中的剑,刚刚想松开。就看着,陈应嘴角带着笑,挑衅的意味非常明显。柴绍当时就炸了。 更何况,陈应居然推开李秀宁,走到他的面前。 天地良心,陈应只是不愿意当缩头乌龟,躲在女人之后,这事如果传出去,陈应肯定会给别人笑话。说穿了,陈应只是心里的那点可怜的大男子主义在作怪。 然而,柴绍却不这样想,他想的是陈应在挑衅他,故意激怒他。 “死就死吧。”柴绍心中默默的想着,他咬咬牙,脸色一片铁青,握剑的手,青筋凸起,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大不了一命还一命!” 李秀宁淡淡笑着道:“你还成长本事了啊!” 李秀宁缓缓提起她的剑,柴绍举剑朝着陈应刺去。 “握草!”陈应不仅身受重伤,手中也没有趁手的兵器,让他空手夺白刃,还真难为他了。 就在这时,一名青衫急忙从柴绍身后抱住了柴绍:“大郎,息怒,息怒啊!” 柴绍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勇气,岂会轻易罢休:“弃疾,莫要拦我,让我杀了他!” 就在这时,闻讯而来的定远军亲卫和众侍卫纷纷而来。 如果正常情况下,柴绍根本没有容易接近陈应。只是陈应的亲卫每当平阳公主到来,就会自觉的远离陈应的小院。柴绍原本在苇泽关遇到李秀宁,正准备跟李秀宁打个招呼,可是李秀宁却根本没有看到柴绍。柴绍一路尾随李秀宁,这才看到李秀宁服着陈应更衣。 望着越来越多的亲卫到来,李秀宁也感觉不能任由柴绍这么胡闹下去了。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滚!” 柴绍此时已经实在受不了了,被柴绍唤作弃疾的青衫文士伸手在柴绍脖子上用力的按了一下,柴绍的脑袋一歪,身子软了下来。青衫架起柴绍,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李秀宁再留下只会更加尴尬。 然而李秀宁刚刚走到门口,突然看到两辆奢华的马车,在七八名护卫的簇拥下从巷子口驶进来。 李秀宁好奇的站在门口前看着这两辆马车停在眼前。马车隐隐雕刻着“武氏”铭文,果然没有一会,就看见武士彟的夫人相里氏带着一对儿子武元庆、武元爽掀帘下了马车。 “平阳公主殿下安好!”相里氏朝着李秀宁福了一福。 李秀宁奇怪的道:“你怎么来这里?” “先前妾身被乱兵追杀,莫非陈大将军施手搭救,妾身与两个儿子必死无疑。”相里氏也在心里暗暗奇怪,李秀宁为什么脸色变得这么难看。相里氏倒也是一个见得世面的女人,在平阳公主面前,依旧可以侃侃而谈:“救命之恩,相里氏不敢忘。听闻陈大将军受了重伤,武氏还有积蓄的药材,酬谢陈大将军搭救之恩!” 李秀宁自然知道武士彟的习惯和为人。在大唐朝廷里,武士彟初封寿阳县公,当时已经贵为公爵的武士彟喜欢四下结交朋友,可是唐朝起兵元老们都看不起出身商贾的武士彟,不愿意与武士彟有太多的交集。 但是,武士彟却喜欢顺杆爬。没有关系,他就想方设法扯上关系。谁家有个头疼脑热,武士彟就送上珍贵的药材和滋补补品,哪怕家里有个妾生子,他也会送上一份贺仪。如今陈应年方弱冠,就已经是开国县侯,这次凭借着平定河东大败刘武周的功劳,最次也会位列公爵,有可能会封县公。 作为大唐朝廷里的新贵,如果武士彟不与陈应交好朋友,那就不是武士彟了。更何况,陈应还救了武相里氏母子三人。 李秀宁点点头离开。 陈应躺在床上,正想着以后该怎么办?却没有想到亲卫送过了一张大红的礼单,陈应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不禁一亮。 陈应其实并非贪财之人,可是看到这一份礼单,依旧怦然心动了。 相里氏以武士彟的名义送来的礼物非常有意思,走盘珠十六颗。古时候人们把天然正圆形的珍珠称为走盘珠,每一颗走盘珠都价值几十贯到上千贯不等。其中以白为尊,十六颗白色的走盘,怎么也要值三五千贯,苏锦三百匹,赤金五百斤。还有各种珍贵的药材若干。 想来这一批财物,少说也有七八千贯。 陈应收起礼单,眯起眼睛笑道:“武夫人还真是客气,,如此厚礼叫陈应怎么敢当?陈应要是不收,却又是瞧不起武郡公、武夫人了……” 陈应吩咐站在一旁的梁赞,“梁赞,你就勉为其难的先替我将武郡公的厚礼收下来吧。” 相里氏还真害怕陈应将这批财物拒绝,看到陈应痛快的收下,相里氏松了口气。 相里氏拿眼角余光打量陈应,心想这人有才华、有胆识、有决断,也有一般没有的厚脸皮。如果一般人贪财,怎么也要表现推脱一番,可是直接倒还直接,直接得让人无语。 陈应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武士彟要是能笼络到此人,才算是大助,只是看他这样,可不是再多的银子跟珠宝所能打动的,到底要怎样去笼络他? 相里氏突然看着自己的儿子武元庆与武元爽,顿时有了主意。武相里氏朝着陈应福了一福,道:“陈大将军文武双全,名满天下,小儿元庆、元爽不知能否有幸得陈大将军指点一二?” ps:公司准备年会,喝得有点大了,今天晚上就两更吧。不好意思。 第八十一章三眼神将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我们可以从孔子这一段话中,不难看出,这就是孔子为学生的前程而考虑的一次坦诚的对白。 古代的老师,不但有责任教育学生成才,而且,还肩负着教导学生谋求职业、事业的责任。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天地君亲师”在过去的传统社会里,是妇孺皆知的信条。 “君”与“师”的地位,一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是社会师生及师徒关系的原则。学生见到老师,都要执弟子礼,师生关系乃人伦中的一个大项,终生不变。为什么?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师生之间的关系,是要以“道义”来衡量的。孔子为扬其道,周游列国,众弟子侍其左右,有的学生甚至追随了他一生。正所谓“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这种谋道,正是师之道,师之德,师之魂。” 陈应有想过将后世的军事理念和经济理念,带到大唐,然后发扬广大。他也想过开坛授课,广授门徒。 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过招收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为徒。 陈应不相信血统论,但是他相信环境可以改变人的一生。如果没有武元爽、武元爽兄弟对一代女帝的迫害和欺负,武则天恐怕也难以养成那种绝境之中,绝不放弃,千万人,俱往矣的性格。 陈应想了想道:“应何德何能教导两位公子,应如今不过弱冠,我自己还是一个学生,为人师长,只会误人子弟而已!” 相里氏轻轻一推武元庆,元庆别看瘦小,看样子只有七八岁,事实上他只是发育不良而已。事实上武元庆是大业四年生人,周岁已十一了。武元爽是大业六年生人,已经九岁了。这个年代的孩子比较早熟。 武元庆得到母亲提醒,扑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道:“请大将军收元庆为徒!” 武元爽也跟着奶声奶气的道:“请大将军收元爽为徒!” 陈应实在不想与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纠葛太深,就淡淡的道:“陈应无意收徒,武夫人还有二位武公子请回吧!” 只是事实出乎了陈应的意料之外,武相里氏说走就走,可是她的那一对宝贝儿子却依旧跪在陈应面前。 陈应心想这两个毛孩子最多也就三分钟热度,他们愿意跪,也就最多跪上小半个时辰。 只是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长跪不起,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依旧跪着,两个时辰还在跪,三个时辰后,他们已经跪在地上睡觉了。 陈应自然清楚长跪之下,非常容易损伤膝盖。在唐宋之前,人们其实并非动不动就跪,直到我大清那个时候,要想当官,必须有一副铁膝盖,可以长跪不起。 陈应还真害怕两个孩子跪出一个好歹,让梁赞将二人扶起来。 只是武元庆非常倔强的道:“请师傅收元庆为徒,否则元庆情愿跪死在这里!” 陈应苦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吧,我收不起你们这样的徒弟,我也不敢收你为徒!” 武元庆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陈应,怯怯的道:“老师是嫌弃我们兄弟二人非是良家子,是商贾子弟吗?” “非是如此!”陈应摇摇头道:“陈应暂时不想收徒,等将来收徒了,再让你们拜师!” 陈应想着无论如何先把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诓骗回去。 谁曾想,武元庆却固执的道:“阿娘说了,请师傅成全,师傅不收元庆为徒,元庆跪死也不起来!” “你们还小,骨头还没有长好,这万一要是伤了膝盖,以后可是会追悔莫及!”陈应语重心长的道:“你们还是回去吧,在这里又能得到什么呢?” 陈应不反对收徒,只是绝对不愿意当幼儿园的园长。 武元庆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武元爽年纪要小,心直口快的道:“师傅放心,我们兄弟在祠堂里最多跪过三天三夜!” 陈应这才知道,武元庆和武元爽兄弟异常顽劣,每当惹怒相里氏的时候,相里氏从来不打武元庆与武元爽,却罚他们二人跪在祠堂里,刚刚开始就是一个时辰,后来二人慢慢肆无忌惮,相里氏的罚跪时间越来越长,二人仍旧死不悔改。 陈应暗暗想着,武元庆与武元爽,实在是属于那种屡教不改的顽劣孩子,在相里氏面前,他们还有所畏惧,相里氏死后,武元庆与武元爽就是逃出如来佛祖的孙猴子。 陈应道:“起来吃饭吧!” “师傅不答应,收我们为徒,我们死也不起来!” 面对武元庆和武元爽兄弟的无赖性子,陈应还真怕了他们:“三个月之后,让你们的父亲,去长安拜师吧!” …… 藏山,在距离苇泽关之西。相传在春秋时期,秋时代晋国赵氏孤儿曾藏匿于此。当时,随着尉迟恭兵败苇泽关下,有一支莫约三四百人的溃兵逃匿在这里。为首的将领名叫三眼神将魏定邦。 魏定邦本是隋末反王之一“魏帝”历山飞魏刀儿的假子,他本姓王,名驭奴。孔武有力,为魏刀儿所喜,收为假子。事实上他比魏刀儿还大三岁,却拜比他小三岁的魏刀子为父。也算是一个奇葩。魏刀儿收王驭奴为子后,赐其姓魏,改名魏定邦。由于魏定邦在作战,被强弩之末的弩箭射中额头眉心,不过这时弩机无力,仅仅割破皮肉,留下一道如同铜钱大小的伤疤,仿佛如同传说中的三眼神将。 于是,魏定邦便自称自己为三眼神将。 武德元年,河北窦建德假意要与魏刀儿联合,魏刀儿毫无戒备,被窦建德袭击,兵败被窦建德所杀。魏定邦不愿意投降“杀父仇人”窦建德,便率领两千余部投降刘武周,为尉迟恭麾下将领。 尉迟恭大败投降,他趁乱逃走,躲进了藏山的藏孤洞中。 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的三四百名残部皆被人缴了兵械,捆在洞内,动弹不得。 第八十二章宋金刚想跑了 魏定邦左右打量一下,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一名面戴银色麒麟纹饰的神秘男子。银色面具男子身边数十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弩机,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终日打雁,没想到临了还是被雁啄了眼。魏定邦本是大业初年鹰扬府戍卒,属于越骑兵,弓马娴熟,身手过人。有一次醉酒,贻误战机,被上官鞭打。按罪魏定邦事实上已经是死罪,不过他却只是被鞭打,已经有着人情的成分了。可是魏定邦却非常不服气,事后又给他的上官饭食里下泄药泄愤,事情败露之后,魏定邦只好带着三五个好兄弟,逃出了鹰扬府。生计没有着落,魏定邦就开山立柜,以打闷棍,抢劫掳财为生,直到被魏刀儿收服。 按说魏定邦此时在唐军的眼皮子底下,他根本不会如此大意。事实他真没有大意,在临时宿营的藏孤洞前,里里外外布了三道岗哨,可是现在还是着了对方的道,很显然对方更为精通此道。 望着寒光闪闪的弩箭,魏定邦不敢乱动,如果他敢有半点异动,肯定会命丧当场。 “敢问足下意欲何为?”魏定邦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反而非常淡然自若。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在推测这个神秘人来历和身份。 银色面具男子沙哑着嗓子道:“三眼神将魏定邦,本公子倒是想问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魏定邦松了口气,既然对方这么说,肯定是没有要杀他的意思:“想死是如何,想活又是如何?” 银色面目男子道:“想必非常简单,三四百刘武周残部,想来也可以让唐军换一笔不少的赏钱,只是本公子走到三十里外的苇泽关,不出半个时辰,你们就是唐军的俘虏,一个也跑不了!” “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如果只会取某家性命,足下也不会如此大废周张!”魏定邦淡淡的道:“足下有何要求,不妨明言!” 银色面目男子冷冷的道:“我要你们帮我杀一个人!” 魏定邦道:“杀谁?” 银色面目男子道:“武功侯陈应!” 魏定邦叹了口气道:“足下太过强人所难了,如果我有杀陈应的本事,何至于落入今日这般田地?你还是把我一刀砍了脑袋吧。” 魏定邦说得是事实,他虽然不是尉迟恭的嫡系,然而却参加了尉迟恭与陈应的对决,尉迟恭生身立命的本钱,就是他那百槊亲卫,可以说以尉迟恭之勇,带着他的百槊亲卫队,千军万马,何处出不得? 然而,陈应麾下不足两千骑兵,却把尉迟恭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这像大的差距,让魏定邦心中没有半点与陈应对阵的心思。 银色面具男子嘿嘿的笑道:“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以你们这几块废料,要想杀陈应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半个月后,陈应被返回长安,临行只有百余护卫,他们会经过鼠雀谷,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吧?” “如果是伏击,那还有成功的希望!”魏定邦笑道:“只要准备好干柴与火油,两头一堵,陈应插翅难飞。” 银色面具男子喋喋的笑道:“很聪明,本公子最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皇帝不差饿死兵,足下不会想白使兄弟吧?”魏定邦道:“杀死大唐开国军侯,这个罪名不小,天下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怎么也要给点辛苦钱吧?” “一万贯!” “不够!” “外加一千石粮食!” “还是不够!” “做人不要太贪心!”银色面具男子冷冷的道:“陈应的命虽然贵,但是一万贯已经不少了。” “这钱,有命挣,那还需要有命花才行!”魏定邦道:“以陈应之能,埋伏他可真不容易!” “你想要什么?” “一万贯钱,一千石粮食,还要五百匹马!”魏定邦道:“事成之后,我们兄弟必须跑到关外才能侥幸活命!” “你不问我们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要刺杀陈应?”银色面具男子问道。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做的,不然自己这关就过不了。”魏定邦轻轻一叹,想起自己种种遭遇来他感叹道:“既然难以忍受苟活,做事不妨英雄气些,就拿我来说,我心间有些人,谁要是伤害了他们,我也会千方百计取其性命的,死又何惜?陈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杀人何止万千,无数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你想杀他,有什么能让我费解的?” 银色面具男子轻轻拍拍手,不一会儿,几黑衣劲装武士兵抬着两个大箱子,进入洞内。看着那四名雄壮的黑衣劲装武士吃力的样子,这两口箱子的份量应该不轻。 两口大黑箱子重重的放在地上,藏孤洞内发出“咚咚”的回声,魏定邦回头,却看箱子被打开,一片雪亮的银光,刺得他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这是上好的官银,五十两为一锭。两箱,每箱六十枚,共六千两!”银色面具男子道:“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自会有人送过来另外一半!” …… 浍州城,宋金刚望着城外的唐军士兵,唐军士兵又境兵了。随着范珺璋兵败神池,被陈应麾下大将郁孤尼生擒,苇泽关外,尉迟恭与寻相向唐军投降。事实上,尉迟恭和寻相并没有想陈应投降。 因为有平阳公主在苇泽关,傻子都知道何去何从。局势一朝急转而下,这是宋金刚没有预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刘武周拥有三万精兵,还有雁门关之险,阻挡陈应在雁门关别说半年,就算是三个月,陈应师老兵疲,肯定会撤退,现在倒好,随着陈应拿下雁门关,楼烦关,兵围太原,刘武周已经穷途末路了。 宋金刚对刘武周非常不满。 别说三万精兵在兵甲不缺的情况下防御雁门关,就算是放三万头猪在雁门关,陈应也没有办法在短短一天之内破关而出。 也不知道刘武周是怎么想的,他连雁门关都守不住,还居然想着守太原,这未免太天真了。 此时,唐军增兵越来越多。 事实上,随着陈应在丰、胜、朔、雁门关接连取得大胜,突厥远遁,李渊已经有信心收拾河东了,唯一和历史上并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次河东之战,不是李世民主导,而是李建成。 “报!”传讯哨骑拖着长腔纵马从侧后驰过来,“西十八里外,现大股唐军步骑,数量不明,最多拖延半个时辰接近浍州……” “撤吧,大王。”宋金刚的把兄弟,副将张铁虎艰难的向宋金刚建议道。 此时,唐军在兵力上已经超过天兴军。尽管刘武周兵败的消息,被宋金刚封锁住了。可是这个消息绝对瞒不了太久。城中的兵马一旦得知刘武周兵败雁门关,朔州丢失,全军将士恐怕士气全无,到时候就任人宰割了。 “咱们能往哪里撤?太原已经是绝地,就算退往太原,也不过早一会死,晚一会死的区别!”宋金刚朝着张铁虎大吼。 他知道留给他做决定的时间不多,要么坚决派兵拦截唐军的援军,要么就坚决后撤,不然等唐军两路合作一处。围城而战,他们完全不占据任何的优势。 他们不知道从西面赶来的唐军的援军有多少兵马,也不知道是谁领兵而来,更不知道需要派多少兵力去拦截才能有效。兵力多寡还是其次,关键是就算赢了这一仗,对于大局,没有半点益处。 战略上的被动,这才是最致命的。 “向东走,投靠窦建德吧!”张铁虎道:“咱们还有将近两万兵马,就算到了窦建德那边,窦建德也不会亏待大王!” 宋金刚道:“可是宋佳?” 宋佳是宋金刚的儿子,现在不足周岁。 “佳儿已经保不住了!”张铁虎咬咬牙齿道:“如今太原已经成了绝地,大王就算领兵去太原,又能改变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妻子没了再娶,儿子没了再生,怕啥!” 宋金刚心动了,是啊大丈夫何患无妻? 在这个年代,有兵有将那就是草头王。不过现在唐军势大,他没有半点机会争夺天下,可是一旦投靠窦建德,河北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尽管宋金刚因为知道痛失妻儿老小,心疼得滴血。可是作为枭雄,当断则断的魄力,他还是有的。 宋金刚道:“今天子夜时分,我从东城门向东撤退,铁虎你留下断后,我给你三千兵马,向城南发动佯攻夜袭,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就立即撤回城中,天亮之后,伺机撤退。” 然而,此时城外唐军阵中却出阵阵欢呼之声。 “大唐威武,大唐万胜!” “大唐威武,大唐万胜!” 原来,陈应大破雁门关,赶在尉迟恭攻破苇泽关之前,将平阳公主李秀宁救下来,这个消息让李建成松了口气。 李建成拿着捷报,通报三军。同时,对魏征道:“这下浍州可以缓缓图之了!” “只怕宋金刚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缓缓图之!”魏征和徐世绩几乎同时道。 李建成大为惊讶。 魏征解释道:“刘武周大败,宋金刚绝对不会坚守浍州!” 徐世绩点点头道:“逃跑才是宋金刚唯一的出路。 第八十三章美丽的误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就有血腥。 宋金刚的理想是非常丰满的,可是现实太过残酷了。 他想逃跑的意图,已经被徐世绩和魏征窥破,所以他命张铁虎率领三千军队去佯攻,就成了一个笑话。 阴谋,在没有发觉的时候,威胁很大。可是一旦看穿了,那么就很容易应对。比如在《三国演义》里,表面看来是黄盖和主将周瑜产生了矛盾,黄盖要带兵投降。其实黄盖是要接近曹军水师放火。如果曹操事先看穿此计,就根本不可能发现火烧连营的事情。 同样是阴谋,宋金刚想跑的意图已经被徐世绩和魏征看穿,当张铁虎佯攻的时候,徐世绩就将计就计,派出精兵埋伏在浍州东部的佛爷山。 结果,自以为得计的宋金刚一头撞进徐世绩的包围圈中,宋金刚两万大军被歼灭三千余,投降一万三,不过宋金刚却带着四千余精锐部队意外突破竹裕谷,从竹裕谷逃脱。 不过,浍州被攻下,晋南咽喉,平阳门户已经落手唐军之手。李建成也亦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他命元宝藏率领三千兵马兵临绛城,却意外接到了王行本的投降。王行本见刘武周势大,一箭未发投降刘武周,现在唐军势大,王行本又要投降。 李建成本想接受王行本投降,魏征却道:“如此三姓家奴,反复无常的小人,留着也是遗祸无穷。” 李建成感觉也是如此,随即下令拒绝接受王行本投降。王行本走头远无路,却被部下所杀,将其首级送到李建成大营。 与宋金刚截然不同的是,李秀宁主持太原战役,采取的却是阳谋,和曹操攻荆州一样,写信告诉你,我要打你,曹军大张旗鼓,连绵数十里,荆州直接跪了。 李秀宁同样也是如此,以灵武右军、灵武左军分别包围太原北和太原东,自己将中军帅帐立于太原城西,围三缺一,唯留太原南城。 朔州军这支由普通百姓组成的军队,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李秀宁却拿着这支部队当成宝贝,从天兴军手中缴获的甲胄和兵刃,将朔州军换装一新,同时汇合成了天兴军降卒,组成了新的并州军。 陈应没有操心太原战役,不过他却向平阳公主李秀宁要了足足将近两千人手。就是先委任的灵州将作营、像葛通、魏猛、郭准、严师虎等全部收了回来。李秀宁一看陈应挑出来的人,大都在四十岁开外,青壮年不足两成,以为陈应是为保证朔州军的战斗力,裁撤老弱,直接大笔一挥,让这些人放行。 陈应给这两千余工匠开出符验(古代身份证)和凭信,让他们举家迁往灵州。陈应给他们的待遇非常优厚,三岁以上小儿都算上,人均六十亩地,众匠户看着墨迹未干的凭信,生怕陈应反悔,急忙拖家带口朝着灵州进发。 不过这些人倒不用太过辛苦,可以乘坐羊皮筏子去灵州。 这些工匠中也有例外,那就是将作营副都监葛通和赵无伤等十几名徒弟留在了苇泽关。因为陈应从李秀宁口中得知,李渊已经派出了宣慰使,召他入京接受册封。 这一次他可以晋升为县公,现在是大唐唯一一个不是世袭弱冠县公,具体封号李秀宁也不知道,自然没有人说。 陈应别说身上有伤,哪怕他没有伤,坐这个时代的马车,才会颠簸出病来。所以陈应留下葛通准备打造一辆新型的马车,装备滚动轴承,加装减震设置,四轮导向马车。 按照大唐的制度,陈应可以出入坐四驾马车,以四匹马的拉力,完全可以拉动四轮重型马车。 “哎,还是不行。” 葛通都快绝望了,试验了无数次,废掉的钢铁已经超过千斤,如今连负责辎重的军需官看着葛通的眼神都像狼一样,想吃了葛通。 一千多斤铁,足足上百把横刀,数十套甲,就这样被葛通浪费了,他不生气才怪。 自从成了官身以后,葛通就喜欢跟人家比官大官小。军需官是从七品,发现对方没有自己的官大之后,葛通的腰杆挺得笔直,朗声道:“甭废话,三百斤。” 事实上,官职的大小,不是全部要看品阶,要看实际权力。堂堂一部尚书,正三品大员,被一个侍御史或御史弹劾的时候,只能摘下乌纱冠,跪地自辩。内侍省常侍,不过正六品,就算是副相,谁敢不给他面子? 不过葛通与军需官都不是掌印官,可自负责一摊子实务,双方不是一个系统,谁也奈何不了谁。别说从七品军需官,就算是从八品掌固,要想不给葛通这个从六品的副都监面子,葛通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何况这个军需官,反而可以在验货的环节,鸡蛋里挑骨头,为难葛通。但是葛通却不知道,态度强硬。 “三百斤!”军需官的脸都抽搐起来了:“你怎么不去抢?” “这是大将军要的,你看着办!”葛通既不解释,也不理会,带着赵无伤长扬而去。 军需官自然不惧怕葛通,可是陈应的要求,他不能不满足。尽管牢骚满腹,还是按照葛通的意思,将三百斤钢铁送到了葛通的匠作坊里。 事实上,陈应虽然了解弹簧钢的性质参数,比如要加入锰、硅、铬等原素,但是这些原因陈应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找来,加入多少,陈应也不清楚。 只能让葛通带着慢慢摸索。 弹簧钢不仅可以制造弹簧和马车减震,事实上用弹簧钢打造出来的钢弩,威力更大,更加轻便紧凑,用来人手一只弹簧钢打击的蝎子弩,利用滑轮快速上弦,只要箭矢不绝,就可以一直保持弩箭压制,这样的弩机一旦打造出来,将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另外的话,就是一旦冷扎出来铁丝,铁丝网对于防止骑兵突袭,也是犀利的武器,一旦投入使用,可以快速制造出防线,将骑兵围在铁丝网中。 就在葛通和赵无伤等废寝忘食制造弹簧钢的时候,陈应却优哉游哉的教导着武元庆和武元爽识字,事实上武元庆识点,已经读了完了千字文和几篇论语。武元爽稍差,也识几百字。不过陈应却在教导武氏兄弟:“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武元庆和武元爽跟着陈应默默朗诵着:“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刚刚陈应还没有感觉什么,等武元庆和武爽朗诵的时候,陈应这才感觉不对劲,这个窦燕山,说的是五代十国时期后晋的窦禹钧,后来他的妻子连续生下了五个儿子。他把全部精力用在培养教育儿子身上,不仅时刻注意他们的身体,还注重他们的学习和品德修养。在他的培养教育下,五个儿子都成为有用之才,先后登科及第。 幸好武元庆和武元爽二人没有问及,否则这就是一个大乌龙。 然而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突然听到门外响起:“家祖建昌孝公有五子,皆名扬天下,不知家祖何时有了一个窦燕山的称号?” 陈应心中诧异的望着门外,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捻须而笑。 这名老者脚登玄色鹿皮靴,戴着黑色乌纱冠,身披一袭紫色具服。 从这名老者的穿着打扮,陈应就推断这应该是一名三品大员。陈应施礼道:“恕陈应伤重,不能行全礼,不知足下是!” “老夫窦琮!” 陈应哑然失笑,还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第八十四章无事献殷勤 唐初时期没有五个儿子的窦名人叫燕山,然而却有一个有五个儿子的窦略。窦琮听到陈应教导武元庆、武元爽朗诵:“窦燕山,有义方,教子五,俱名扬。”,很自然的联想到了他的曾祖父窦略。 窦略有五子,分别是窦兴、窦拔、窦岳、窦善、窦炽。每一个都有非常大的名气。窦岳任北魏清河、广平二郡太守,英年早逝。窦善北魏中军大都督、南城公从魏孝武帝西迁,仕至太仆、卫尉卿、汾北华瀛三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永富县公。窦炽为赠少保、柱国大将军、建昌公。窦兴为大宗伯(注:《周礼》谓春官之长为大宗伯(tài zong bo),掌礼制,爵为卿。是相当于隋唐时期的礼部尚书。窦拔为北魏殷州刺史(今河北隆尧东)。 事实上窦略的五个儿子,最次的做到了两郡太守(正四品上),最高的做到太傅,可谓之人臣的巅峰。这个时期的窦氏,一门五子,三公一侯一伯。特别是窦岳、窦善、窦炽三个人,成了窦氏三房始祖。 陈应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合,要说窦略教子无方?恐怕窦燕山活着也不会自认为,他比窦略强。 可是那么问题来了,窦略跟窦燕山并没有半点关系?陈应如此编窦氏,一旦把这个谎言弥补不好,就很可能惹祸上身。当然,圆好了这个谎,好处自然也不会少。毕竟窦琮也算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堂舅。 陈应还算有点急智,这个时代的所谓辩才无双,其实无非是博览群书,头脑灵活,偷换概念,想了一圈,陈应讪然的笑道:“窦氏避窦武之难,亡奔匈奴,遂为部落大人。” 窦琮点点头道:“不错!” “纥豆陵氏世居燕山左近?” “然也!” “那武昌孝公谓之窦燕山有何不可?”陈应笑眯眯的道:“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俱名扬。” 窦琮满意的点点头道:“自然可以。” 说着,窦琮疑惑的望着武元庆和武元爽。 陈应此时对于窦琮的到来也是充满疑惑,突然转念一想,恐怕窦琮身怀着李渊的重大使命。所以陈应不敢怠慢,陈应指着武元庆和武元爽道:“这二位是义原郡公的大郎元庆、二郎元爽!” 武元庆甚是乖巧,拉了一下弟弟武元爽,齐齐向窦琮拜道:“元庆,元爽,拜见窦公!” 窦琮因为是在李渊起兵之前投靠了李渊,况且他又是李渊岳父窦毅的堂弟,李渊便为窦琮为右统军大都督李世民麾下的统军之一,他曾跟随刘文静攻打屈突通,后来李渊登基为帝,窦琮也跟着水涨船高,封为扶风郡公,左屯卫将军。 窦琮点点头拿起陈应书写的两张纸,两张纸上其实只有区区四十八个字:“人之初,牲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芶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俱名扬。” 窦琮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你这是?” “哦,这是义原郡公夫人委托在下教导二人识文弄墨!” 陈应刚刚起了一个头,窦琮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武士彟喜欢在向满朝勋贵大散其财,结交朋友,真正的贵族,谁也不拿武士彟当回事。想来陈应此时还没有认祖归宗,一旦弄清楚他是侯莫陈氏之后,估计也会与武士彟划清界线。 陈应接着道:“应,初为人师,唯恐误人子弟,只好尽力施为,突然发现如今还没有蒙学教材,应不自量力,就亲自编撰一书,初名为三字经……” 就在陈应介绍的时候,窦琮心中对陈应颇为不以为然:“小小年纪,也敢为人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果陈应只是洛阳陈氏,哪怕他是颍川陈氏之后,窦琮也把骂到陈应脸上,可是陈氏真姓侯莫陈,是侯莫陈宗的孙子。 要细论起来,陈氏的父亲侯莫陈芮的父亲,官职还在窦炽之上。至于侯莫陈崇更是甩了窦略不止一条街。对于西魏八大柱国家族,窦琮还真不敢太过放肆。 接着他翻开了下面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学亲友,习礼仪…… 可是看了后面的字之后,窦琮隐隐感觉这陈应这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窦燕山,有义方。 难道说侯莫陈氏是用这种方式向扶风窦氏示好? 如今侯莫陈氏不比从前,然而却有了隐隐崛起的迹象,陈应无论如何这一次回朝都会封公,封为右武卫大将军,十六卫大将军,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的官职,况且其堂兄侯莫陈虔会银青光禄大夫,广平郡公,一门两公,放在长安城也不会被人轻视。 事实上,莫侯陈氏的底蕴远比表露出的简单,侯莫陈氏在岭南十七州经营了两代人,就连岭南冯氏也比不上。在这个时侯,李渊需要倚重侯莫陈氏的地方还真不少。 况且,李渊已经有意与侯莫陈氏联姻,以陈应今时今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这般。 写书赞美窦氏祖宗这样的事情,如果脸皮不厚还真做不出来。 想到这里,窦琮心中一动。回去一定将侯莫陈氏有意与扶风窦氏示好的消息传达到。 身份相差无几的时候,哪怕任何一个不经意间举动,都会被错误的解读出很多种意思。 窦琮冲陈应道:“武功侯想出去,只怕找不到印刷坊吧!” 陈应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 在这个时候,书籍还是依靠书抄,虽然有雕版印刷,不过同样掌握在世族门阀手中。窦氏与侯莫陈氏并不一样,侯莫陈氏以武勋起家,而窦氏却是以文略帮助魏孝文帝汉化拓跋鲜卑,渐渐成为文宗世族门阀。窦氏门丁兴旺,获得的将军之职其实也不算少,然而除了一个窦炽以外,其他在军功方面毫无建树。 特别是他的哥哥窦轨,事实上李世民的第一场败仗,正是因窦轨轻敌大意所致。 窦琮道:“等新书成稿之后,我们窦氏可以替武功侯刊印一千册!” “那实在是太感谢窦公了!” 陈应其实心中也暗暗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窦琮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五章白城怎么办? “不知窦公此次是来所为何事?”陈应试着问道。 三字经全文三百八十二句,每句三个字,共一千一百四十六个字。如果删减一些唐代以后的东西,增加一些字句,最多可以保留千字或者,很有可能不足千字。如果在后世,这仅仅相当于一张a4纸的字量,刊印这么一本书,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然而,在这个时代,刊印的工艺,主要还是依靠雕版印刷,如果是千字,至少需要将近四十个雕版,费时至少需要半年以上。如果考虑上雕版的价值和人工费用,刊印这一千册书,至少需要五六百万钱。 五六百万钱虽然不是太多,特别是对于扶风窦氏这样的门阀,这点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然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一笔相当于一百户普通农家一年的纯收入,显然,这不是陈应与窦氏这样萍水相逢的关系可以解释得通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陈应还真不敢轻易接受窦琮的好意,五六百万钱虽然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笔钱对于陈应来说,其实也还真不是什么可以左右陈应的意志的价码。 窦琮猛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险些误了正事,老夫此来奉旨!” “来人,准备香案……” 不等陈应说完,窦琮摆摆手道:“陛下口谕,不用如此正式。” 陈应神色立即肃然起来。 窦琮道:“奉大唐皇帝陛下口谕,着灵州总管、右武卫将军、骠骑大将军、武功县侯陈应入宫觐见,钦此!” 陈应暗暗猜测这一次回长安是福还是祸? 窦琮看着陈应露出迟疑之色,笑道:“陈大将军是担心身上的伤,受不了这路上的颠簸之苦?” 陈应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 “陈大将军不必担心!”窦琮道:“陛下说了,此事不急,待陈大将军身体无碍后,再启程也无妨。” “这也恐怕不好吧!” 陈应斟酌一下道:“君命如山,陈应就算是爬也会爬到长安城!” 窦琮心中暗想,难道陈应已经猜测到李渊要赐婚陈应了?陈大将军莫非早已迫不及待?“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城县主也是端装大方……” 白城?李道贞? 陈应惊讶的道:“我跟白城?” “陈大将军难道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窦琮笑道:“陛下有意纳陈大将军为王婿,尚白城县主。” 听到这话,陈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陈应脑袋里甚至不由自主的浮现,李道贞拿着陌刀疯狂的砍杀他的情景,当时陈应可是差点没被李道贞一刀两断。 娶李道贞,李渊这是有多恨自己啊。一旦自己不经意间惹怒李道贞,岂不会要被她拿着陌刀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陈应失神落魄的跌坐在床上,连窦琮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到上晚上掌灯时分,亲卫将饭食送到陈应层里。 陈应早已神游体外,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饭。 深刻子时,陈应还是像塑像一样,端在灯前,望着摇曳的烛火,怔怔出神。 梁赞看着陈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到眼里,急在心里。他亲自端着饭,走到陈应面前道“郎君,吃点东西吧!” “滚!” “郎君,您多少吃点。” “滚!” 陈应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他拿起案台上的笔筒,朝着梁赞头上砸去。 “嘭……”竹子镂空雕花的笔筒,撞到门框上。 梁赞嘴笨心粗,根本不知道陈应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梁赞也不傻。 他看到自己无法劝动陈应,就亲自去找平阳公主李秀宁。 不过,此时李秀宁已经去了一百五十里余的太原城。当李秀宁得到消息返回苇泽关的时候,陈应已经做了两天一夜,滴水未沾,陈应的神色萎靡不振,嘴角已经起了干皮,看上去让人心疼。 李秀宁端着饭菜走到陈应屋里的时候,陈应原本动也动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依旧不为所动。 李秀宁端着饭菜,朝陈应面前一放。 “吃!” 陈应不为所动。 李秀宁也没有二话,直接端着饭菜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随即李秀宁又端着一份饭菜进来,同样惜字如金:“吃!” 陈应依旧不为所动。 李秀宁愣了莫约小半柱香的时间,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哗啦……” 李秀宁又进来了,如此反映复五次。当第六声哗啦声响起的时候,陈应终于忍不住了:“姑奶奶,别摔了,太浪费粮食了。” 陈应端着饭碗拿起筷子道:“我吃还不行吗?” “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李秀宁奇怪的问道:“这可不像你!” 陈应微微叹了口气,望着李秀宁的眼睛道:“陛下要给我赐婚!” 李秀宁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那,还真要恭喜你了!” 陈应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笑,此时很假?” 李秀宁用手拂拂额头的刘海,眉眼间闪过一丝痛苦:“我……我先回去了!” 陈应道:“你知道我!” “知道你什么?” “我喜欢你!” “你疯了,我们不可能的!”李秀宁转过身子,背对陈应,眼睛里慢慢蓄起水雾:“我……我们……我们是不可能的!” 陈应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大不了可以合离!” “可……我不是司马道福!” 司马道福,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敢于追求自己的婚姻幸福的女人。她是东晋简文帝司马昱的第三个女儿,封号新安公主。初嫁东晋南昌郡公、大司马、太尉桓温的儿子桓济为妻。后来桓济欲篡兵权失败被贬,新安公主就与桓济离婚,央求皇帝将自己改嫁给王献之。不过,当时王献之已经和郗道茂结婚了,夫妻感情甚好。 当时晋孝武帝是司马道福的弟弟,她再三恳求弟弟,弟弟晋孝武帝便下旨王献之与郗道茂合离,然后再娶司马道福。王献之为了抗拒这桩婚姻,连自残的戏都上演了,王献之用艾草烧伤了自己腿,变成了瘸子。可是司马道福依旧嫁于王献之为妻。 李秀宁说她不是司马道福,关键是这个时代和司马道福那个时代不同。琅琊王氏自王羲之死后,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才了。琅琊王氏已经日暮西山,而郗氏同样也成了昨日黄花,他们两个家族,已经没有了抗拒皇帝的本钱。 所以只能认命,可是现在的大唐,虽然说河东局势已经稳住了。可是,柴绍和柴绍身后的柴氏,毕竟是李渊的开国功臣。如今李渊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能同意李秀宁与柴绍合离,否则李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举动实在太明显了。 事实上,柴绍的年龄足足比李秀宁大了十三岁,柴绍与李秀宁的婚姻,本身就是政治联姻,双方结成政治同盟,李秀宁就是一个政治牺牲品。 李秀宁头也不回的道:“我先回去了!” “站住!” 李秀宁没有理会陈应,依旧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大急,急忙向门外追去。陈应的动作幅度有点大,牵动了伤口。 “啊……” 陈应疼得额头冷汗直流,跌坐在地上。 李秀宁看着陈应跌倒,心中终究还是不忍。 李秀宁回过来,扶起陈应:“白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ps:非常抱歉,今天更新有点晚了。由于过年车票比较紧张,老程没有买到车票,昨天跟几个朋友驾车回家,十六个小时,非常辛苦。等会再码一章,先缓缓! 第八十六章不留下遗憾 幽幽烛火映在李秀宁清丽明艳的美脸上,陈应的眼珠子差点要掉出来,他张了嘴,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了。 李秀宁眉目清丽,五官精致,无一处不美。陈应看得痴呆了。他看了李秀宁足足一柱香的功夫,这才听到李秀宁悠悠的说道:“白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好半晌,陈应才大叹一口气的扭头跟李秀宁说道:“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李秀宁提出白城县主,这倒是让陈应怔了一怔。 白城县主李道贞,在陈应的印象中。这个女子绝对不会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无论陈应选择哪一个理由,被拒婚的白城县主李道贞绝对会勃然大怒。 以李道贞的性质,一旦李道贞知道陈应居然敢拒她为婚,那么李道贞很可能会提着她的陌刀,来找陈应算帐。 陈应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道:“不可否认,白城县主的功夫不弱,我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样?”李秀宁道:“你想得太简单了,父皇绝对不对我与柴绍合离,这桩婚姻是本身就是一个交易!” “交易,其实这样反而更好!”陈应想了想道:“如果,我可以拿出皇帝陛下心动的本钱呢?”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陈应可以拿出来打动李渊的东西太多了。 “火药!” “猛火油” “造纸!” “一年三收的占城稻!” 当然,还有美洲出产的高产农作物,这些东西只要露出来,李渊绝对没有抗拒的能力。 李秀宁道:“你拿不出来的,柴氏虽然论实力远远不如关陇贵集集团家族的实力,也没有太原王氏、范阳卢氏,太原温氏等这些山东千年世家的实力,可是,他们浩州柴氏,还真不是一般家族可以比拟的!” 况且山东贵族集团,他们早已根深蒂固,树大根源,作为千年世家,他们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强了。 李秀宁非常清楚,只要可以缓和大唐与山东贵族集团的矛盾,李渊就有可能牺牲一切,包括她李秀宁这个李渊亲生的女儿。 “有些事情,尽管努力用做,也不见得成功!”陈应道:“可是……如果不去做,肯定不会有任何结果。这就是区别。”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她实在是想不通陈应此时到底是有什么原因,居然会有如此的底气? 陈应道:“这个……你不用管,我不会让我留下遗憾的。“ …… 藏山藏孤洞内,天亮了。三眼神将魏定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顿时就看到身边睡着的侍卫,同时也发现洞口出现数十口大箱子,还有用葛布包裹的铁簇箭,粗略估计也有数千只铁箭。 魏定邦并没有去询问哨兵,以对方的手段,哨兵肯定又着了对方的道。 众骨干和小头目都已经醒来,发现洞口的物资。魏定邦让众人将这批甲胄和物资抬进山洞。 “魏将军,已经查看清楚了。都是好家伙,镔铁横刀一百柄,戈矛各一百杆,一百张弓。”刀疤脸是一个神箭似,用火辣辣的目光抚摸着一张三石强弓,搭起一只铁箭,拉成满月。 “咻……”的一声,箭也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 刀疤脸凑到魏定邦身前,嘻嘻的笑道:“都是好东西,有这破甲箭在手,八十步之内,铁甲也能给他射成筛子。” 刀疤脸拿起一根铁簇箭,翻来覆去查看上面的铭文。 汉代以秋,官府对武器的管制并不严格。但是对于甲胄和弓箭的管制却非常严格;而且一把良弓的制作程度非常复杂,常常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制成一把良弓,故而极少有八斗以上的良弓流落民间。 无论是宋金刚也好,刘武周也罢,其他兵器都好搞,也能自制弓箭,但是很难找到良材,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制弓,自制的弓箭能当猎弓就不错了,远远比不上唐军制式的弓弩。刀疤脸,细细把玩,弓身是百年老桑加老檀制成,弦是麻绳绞丝,他看到弓梢上雕着铭文的地方,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用白费力气了,对方绝对会把铭文磨掉!”魏定邦皱起眉头道:“他们绝对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让咱们去抓,如果不出意外,这批物资,我们根本查不到来路!” 果然,正如魏定邦所说,这些人将所有的甲胄、戈矛、箭、刀。全部都磨掉了铭文。 刀疤脸叹了口气道:“真去刺杀武功侯?” “咱们有的选择吗?” “难道不是敷衍他们?” “怎么去敷衍?我敢肯定,只要咱们敢露出一点想要放弃的意思,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活着无法走去藏山。”魏定邦叹了口气道:“那陈应有多难杀,你们非常清楚。” “杀不杀陈应,咱们都得死!”刀疤脸苦笑道:“咱们兄弟,就是这个命了,活一刻算一刻吧,早死晚死而已。” 魏定邦笑道:“也不要这么沮丧,更不要绝望,咱们兄弟其实也有活路。” “什么活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我不会骗你!”魏定邦道:“咱们的兄弟,本来就没有几个操弓手,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练习如何射箭,干他娘的。” 魏定邦也拿了一柄良弓,备箭三壶。一把进冰花纹路的镔铁陌刀、一件半身玄甲,都是有钱买不到的好物什. 关键他认那个藏头露尾的神秘男人,此时简直是在欲盖迷障。 正所谓,越是不在经意间的举动,其实可以暴露很多问题。 魏定邦所部将近五百人马,藏山的藏孤洞内,能在陈应眼皮子底下,活过将近一旬。这本身就很可以说明问题。 第一,这个神秘男子一定会是唐军将领,或话是他们阻止唐军搜山,这个说明神秘男子,有干涉唐军搜山的权力。官职定然不会小。 其次是,尽管弓稍上已经磨掉了铭文,可是这一批物资,如果没有意外,一定会出自唐朝军器监,官造物资。 能阻止干涉唐军搜山,又能接触到制式军械的人,他的身份范围要小得太多了。 魏定邦心中似乎有了决断。 …… 陈应丝毫不知道,他的危险已经降临了。 ps:实在是写不动了,错别字和语法问题,明天再修改。诸位晚安。 第八十七章有些事不能忍 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陈应真在苇泽关养病一百天,恐怕长安城里的大人物们又不知道该如何想了。不知不觉,陈应已经成了左右朝廷大佬决定的关键因素。 “大将军,真不该留在苇泽关!”当许敬宗和刘统得知窦琮带了李渊的口谕,许敬宗和刘统就急忙从太原前线来到苇泽关。苦口婆心的苦劝:“大将军应尽赶紧返回长安,向陛下复命。” 对于李渊的心思,陈应也些明白了。李渊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他总是站在皇帝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特别是在处斩刘文静方面,他做得非常明。李渊难道不知道刘文静是冤枉的吗? 答案其实是肯定的,刘文静是什么样的人,李渊非常清楚。要说刘文静对他有点怨言,厚此薄彼,李渊相信,要说刘文静会谋反。李渊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刘文静最多有点口风不严,绝对没有半点谋反的可能。可是,李渊却将错就错,借着裴寂诬告刘文静,直接将刘文静斩首,籍没家产。这次处斩的不仅有刘文静的哥哥刘文启(也有记载作刘文起),还有刘文静的亲家公李密。 李密虽然谈不上没有异心,可是随着陈应连胜突厥四阵,阵役突厥始毕可汗之后,李密就彻底打消了东山再起的打算。可是李密却没有按照李渊的要求,写信劝降李密的旧部秦琼、单雄信、程咬金、张亮等人。事实上,并非李密不想劝降秦琼等人,而是因为李密不想自取其辱。 在秦琼、程咬金、单雄心、张亮等人投降王世充之后,王世充就迫不及待的篡位登基,这个时候,他与皇泰旧臣之间产生了难以弥合的裂痕,除了王世充的子侄,王世充无人可用。在这个时候,王世充便封单雄信为洛州兵马总管(从三品),秦琼为右武侯将军(从三品),程咬金右武卫将军(从三品),张亮左武卫将军(从三品)。无论王世充奸也好,厚也罢,至少瓦岗旧部在王世充麾下如今都混得风声水。 历史上,秦琼、程咬金等瓦岗旧将投降李唐,原因是他们与王世充的侄子产生了巨大的矛盾,王世充的子侄领兵作战,哪里比得起秦琼、程咬金等人,他们嫉妒瓦岗旧将在渐渐立下大功,暗中给瓦岗旧将使绊子,随着王世充拉偏架,这场以王氏子弟与瓦岗旧将之间的斗争,势同水火,秦琼等人这才阵前起义,投降了李世民。 如果秦琼真是见李世民仁义无双,有真命雄主之相,他们为何不在武德元年李密入长安投降李渊的时候投降?反而要等到李世民攻打宋金刚时?这中间足足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事实上,此时李密就算写信劝降秦琼,除了自取其辱,根本不会有任何办法。 可是,李渊却认为李密仍旧有不臣之心,刘文静与李密的真正元罪,其实就是没有毫无保留的李渊的话。用李渊的原话道:“朕是天子,上天之子,这天下都是朕的,不存在朕向臣子夺兵权的道理,兵权都是朕的,朕随时可以拿回来,需要臣子同意吗?” 陈应也知道,有些事情逃避不是办法。要解决他与李秀宁的事情,最终还是绕不过李渊这一关。既然李渊是一个利已主义者,陈应感觉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跟李渊好好做一个交易,混合高炉一旦投产,年产几十万吨,绝对是小意思。 拥有几十万吨钢铁,不仅完全可以满足大唐的武器消耗,还可以将更多的钢铁投入到农业生产或水利的工程中,利国利民 然而,陈应的伤势始终没有办法乘坐马车,无奈之下,陈应只要做着步撵缓缓向长安进发。 所谓的步撵,其实就是像后世的轿子一样,不过这只是一个如同拆掉轮子的轺车,除了有顶,四面露风,可以让人将步撵上的人一览无余。 刘统要留下来替平阳公主节制军队,许敬宗倒是愿意跟陈应返回长安,然而让陈应意料的却是陈劲勇却自愿解除军职,充任陈应的亲兵副校尉。陈应并没有按照要求带着他的亲卫折冲府全部返回长安,而是只带了一个亲卫骑兵团,这只骑兵团以灵武军一百余名骑兵,定远军第六折冲府一百骑兵,与并州军一百步兵混编而成。 “陈劲勇,你说你图啥?”陈应对于陈劲勇的选择有点莫名奇妙,如今他已经是灵武将军,虽然说这一支军队的规格比不上定远军,也不比上十六卫将军。然而灵武军却是大唐朝廷承认的军队,陈劲勇与阿史那思摩一样,都是大唐正四品的忠武将军。 放弃堂堂正四品忠武将军的官职,甘心情愿去做一名从六品振威副尉,陈应还真猜测不透陈劲勇的大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陈劲勇微微一笑道:“大将军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这才会我……这……这个栗奴真好。他们,谁会拿正眼看我?我就算当了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可是他们谁不是在背后叫我栗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华夏民族千年以来的传统认知,这并不是因为陈应就可以。 听到这话,陈应这才知道原来陈劲勇受了莫大的委屈。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劲勇是陈应的人,就连他的这个名字和姓,都是陈应赐的,欺负他,岂不是没有把陈应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顿时,陈应怒了:“谁?到底是谁” 陈应吼道:“梁赞,你去打听一下!” 梁赞没有动,因为他也是当事人之一。毕竟这个事情闹得不小,要说起来,这事跟马三宝还有点关系。马三宝原本是柴绍的僮客,当初李秀宁与柴绍订婚,马三宝就被柴绍派到李秀宁身边跑腿,不过马三宝却忠于李秀宁,把李秀宁当作为的唯一主人,特别是李秀宁与柴绍的冷战中,马三宝毫无保留的站在李秀宁这边,丝毫没有给柴绍这个曾经主人一点面子。 这次柴绍带人来河东,一名护卫名叫郭四喜,当初和马三宝一样,都是柴绍的僮客。他们的关系也非常要好。这次听闻马三宝受了伤,郭四喜提着一坛子酒前来探望马三宝。马三宝也是爽快人,郭四喜开怀畅饮。郭四喜尽兴而归,在路上正遇到陈劲勇率领部队与他擦肩而过。 大队骑兵在奔驰的时候,不可避免会扬起尘烟。也不知道是狗仗人势,还是酒壮怂人胆,郭四喜对着陈劲勇便是破口大骂。泥土还有三分性,陈劲勇岂会善罢甘休,听到郭四喜对他破口大骂,陈劲勇正欲上前教训郭四喜,郭四喜态度异常嚣张的道:“知道我是谁的人吗?说出来我家主人吓你,我家主人乃大唐临汾郡公,驸马都尉柴公绍。” 陈劲勇根本就不知道柴绍是谁。他眼里只有陈应,拿着鞭子正欲抽打郭四喜,正巧这个时候梁赞到了,梁赞虽然不认识郭四喜,却见过他跟着柴绍,知道他是柴绍的人。一旦真让陈劲勇打了郭四,肯定会给陈应惹祸上身。 在梁赞的劝说下,陈劲勇不想给陈应惹祸。只要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可是事情还真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堂堂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如果柴绍的一个家奴都任意欺负,他这个大将军已经当到头了。事实上,正是如此。平阳公主麾下的将官听说灵武左军的将军陈劲勇是一个怂包软蛋,顿时纷纷跳出来,或是出言讥讽陈劲勇,或是把陈劲勇当成了大仓库,不是从灵武左军调十几匹马,就是要几十柄枪,反正东西不多,也不陈应翻脸。 听到这话,陈应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原来我陈应就是一个笑话。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啊!” “停下,停下!”陈应下令道:“马上给我停下!” 许敬宗看着陈应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许敬宗知道,陈应这下动了真怒。 “梁赞!” 许敬宗没有劝陈应,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劝陈应,无疑是火上浇油。只有在心中默默为梁赞祈福。 “大将军,卑下知错了!” “我不该惹柴绍?” “不……”梁赞这才知道他是好心办了错事。其实这也不怪梁赞,至少在梁赞看来,陈应确实不应该去惹柴绍。可是梁赞却不知道陈应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李秀宁追到手,如果他连硬怼柴绍的本事都没有,那么陈应追求李秀宁就是一个笑话。 陈应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郭四喜带过来。做不到,你也不用来了!” 对于一个不称职亲卫统领,陈应已经耗尽了最后的耐心。 正所谓扮猪吃老虎扮得久了,那么自己就真成猪了。陈应感觉是时候,需要让天下人知道,他陈应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陈应在静静的看着梁赞,如果梁赞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他的真正意思,这个人没有半点价值了。 梁赞的胆量其实还真不小,只是他不想给陈应惹麻烦,可是看着陈应准备搞事,他也不含糊。梁赞道:“跟我来!” 亲卫队的定远军骑兵和灵武军骑兵两百余骑呼啸着远方飞奔而去。 陈劲勇却跪在陈应面前道:“大将军咱们回长安吧,莫要为了小人耽误您的大事!” “有些事可以忍”陈应冷冷的道:“有些事绝对不能忍。” ps:回到老家农村没有暖气,老妈也不舍得用空调,实在太冷,坐不住。晚上去网吧码字,可是环境太吵。再写一章,等会还有。 第八十八章鼠雀谷伏击 许敬宗似乎明白了陈应的用意,陈应肯定是故意的,用跋扈的行为,吸引御史的弹劾。事实上,所有的武将,只要是牵扯到跋扈或轻微的违法乱纪,根本就不叫事,反而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不过,这事许敬宗只猜对了一半,陈应是故意的。但是绝对不是为了吸引御史弹劾,也不是为了要在李渊面前,表现出他张扬跋扈的样子。 陈应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李秀宁追到手。现在二人不存在什么障碍,唯一的障碍就是李渊和柴绍,如果陈应不能表现出他处处比柴绍强,李渊凭什么会把李秀宁嫁给他? 梁赞的效率还是挺快的,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陈应的亲卫骑兵呼啸而来梁赞马背上夹着一个手脚乱动弹的人,这名男子莫约三十多岁,一脸凶悍之色。 “是他吗?” 陈劲勇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道:“大将军,这事还是算了吧?” “算了?本将军可不是一个可以唾面自干的人!”陈应指着郭四喜道:“真是好胆,耶耶最喜硬汉子。来人,把他的四肢打断!” “慢!”就在这时,又是一队骑士呼啸而来。 陈应眯起了眼睛,柴绍的动作不慢,看来这个郭四喜在柴绍心中地位不低。然而,陈应最终还是失望了,这些人中并没有柴绍,为首的还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被柴绍称作弃疾的幕僚。 陈应此时上位者的气势越来越重,陈应那凌厉的目光望着那名名叫弃疾的青衫男子。 折娄弃疾其实还不知道他们家族在一百多年以后,渐渐成为府州(府州(今陕西省府谷县))的豪族,以区区一角之地,在宋、辽、夏、金角逐的舞台上活跃了二百多年。事实上折娄氏正是鲜卑族中部的折娄部落改姓所致,不过此时折娄式还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部落。 折娄弃疾望着陈应,微微一笑,身子淡淡前倾,举止优雅的道:“不知柴家门僮怎么惹到了陈大将军?弃疾管教不周之处,还请陈大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海涵一二!” 折娄弃疾上来就把话扣死了,是柴家人无意间冒犯陈应,陈应以大唐勋贵之尊,不应与一介僮客一般见识。 陈应淡淡的笑道:“如果我不卖你这个面子呢?” 折娄弃疾一怔,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陈应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事实上,作为柴绍的心腹,他非常清楚,陈应活不了多久,如果因为此事,与陈应闹得不可开交,那么一旦陈应在鼠雀谷出了意外,难免会有人怀疑在柴绍头上,毕竟在河东敢伏击大唐武功侯的人可真没有几个。 折娄弃疾淡淡一笑:“卑下自然没有这个份量值得陈大将军网开一面,只是……陈大将军不觉得与一介僮客为难,有失身份吗?” “愣了做什么?”陈应没有理会折娄弃疾朝着身边的亲卫喝令道:”把本将军的话当耳旁风?“ 看着陈应丝毫不为所动,梁赞咬咬牙齿,举起手中的横刀,带着刀鞘朝着郭四喜的小臂砸去。 ”咔嚓“ 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郭四喜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梁赞依旧扬起手中带着刀鞘的横刀。既然陈应要求将郭四喜的四脚打断,他就把陈应的命令执行到底,一点折扣都不打。 ”咔嚓!“ 又是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郭四喜的右腿大腿部断裂,他的右腿大腿逞现一个诡异的弧度。这个时候,郭四喜的脸给逞现扭曲之色,额头更是大汗淋漓。 折娄弃疾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已经插入了他的手心肉里,鲜血顺着他的指间缝,潺潺往下流。 “够了吧?“折娄弃疾额头的青筋凸起,显然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不够,远远不够!“陈应看着折娄弃疾道:”柴家的人,都是硬骨头,这才哪到哪啊,要留就留下一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教训。” “咔嚓!” 郭四喜最后一只胳膊也被打断,他此时已经知道了,陈应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如果自己四肢尽废,以柴绍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养着一个废物。 “杀人不过头点地,有种给耶耶一个痛快!” “想当好汉!”陈应微微一点头:“成全他!” 梁赞缓缓举起手中的横刀,慢慢抽掉刀鞘,雪亮的横刀,朝着郭四喜的脖子处砍去。 就在梁赞手中的横刀快要砍在郭四喜的脖子上去时,陈劲勇突然冲到梁赞面前,从梁赞手中夺到横刀,然后横刀如同流星,朝着郭四喜的脖颈上砍去。 ”扑哧!“ 郭四喜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下来。 望着郭四喜怒目圆瞪,死不瞑目的样子。折娄弃疾满脸悲愤,如果没有柴绍准备暗杀陈应这档子事,这次柴氏与陈应就会不死不休,也会展开激烈的族战。 可是现在,柴绍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陈应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好了,走吧,回长安!” …… 陈应走了,可是陈应心中却升起一个庞大的谜团。 以柴绍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直到七天之后,鼠誉谷内,飞鸟盘旋着从鼠雀谷久而不落,陈应这才感觉不对劲。 鸟不入林,唯一两个解释,要么飞鸟正在迁徙,要么谷内有埋伏。 可是眼下虽然已经接近初秋,可是距离候鸟南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偏偏飞鸟距离山谷而不落入,只有一个解释,鼠雀谷内有人埋伏。 望着空中盘旋着的飞鸟,陈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想伏击本将军,门都没有。”陈应冲陈劲勇道:“带一队人进去,认真搜一下!” 陈劲勇看着陈应为了替他出口气,不惜杀掉郭四喜,他心中对陈应感激万分,别说陈应现在只让人去探路,哪怕是陈应想要他的脑袋,他绝不犹豫。 许敬宗原本还真以为陈应是小题大作,毕竟刺杀陈应的可不是小罪名。然而随着陈劲勇率领部曲进入鼠雀谷,不一会儿,山谷内就传来阵阵激烈的杀喊声。 许敬宗大惊失色的道:“大将军,里面有埋伏?” “想要本将军首级的人很多,在鼠雀谷内埋伏本将军,多简单的事!”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可惜了这颗大好的头颅,想取也没有那么容易!” 只是不一会儿,陈应也惊讶异常。 陈劲勇所部非但没有快速肃清伏兵,而且还狼狈的逃了出来。为首的陈劲道肩膀着至少射着五六只箭,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 “呵呵!”陈应淡淡的笑道:“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八十九章不要把陈应当成傻子 第八十九章不要把陈应当成傻子 身披文山甲,手柄冰雪镔铁刀的魏定邦一脸愤愤的望着身边的折娄弃疾,他低着嗓子吼道:“你这是做什么?非要把我们全部都害死吗?” 鸟不入林,肯定是林中有埋伏。这是兵家常识,只要是稍微有点常识的将领,看到鸟不入林,就会下意识的警觉起来。陈应早就不是战场雏鸟,能看出鼠雀谷内的埋伏不足为奇。然而,这个常识,其实也并非不可以利用。 至少,魏定邦在以前拦路打劫的时候,为了避免他的“肥羊”提前发现,魏定邦事先都会捉一批鸟雀,特意在“肥羊“进入埋伏圈前放出,林中突然飞出大群鸟雀,就会让人很自然的认为,林中没有埋伏。 “陈应很傻吗?”折娄弃疾淡淡的笑着,目光凌厉的盯着魏定邦。 折娄弃疾的目光,仿佛不是人类的目光,他仿佛像一条毒蛇,魏定邦也算是凶悍之辈,可是他却不敢正视折娄弃疾的目光。被折娄弃疾这么一问,魏定邦莫名奇妙的道:“陈应自然不傻!” “他既然不傻,那你为什么把他当成傻子?”折娄弃疾轻轻踢翻一只鸟笼子,里面的鸟雀展翅高飞。 魏定邦闻言一愣,疑惑的望着折娄弃疾。 折娄弃疾暗暗摇摇头,如果不是害怕被陈应的部曲捉到活口,顺藤摸瓜查到柴氏头上,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事实上他并不想用魏定邦和他的那群乌合之众来伏击陈应。唯一的好处就是,陈应就算捉住了魏定邦的人,他绝对无法联想到柴氏头上,就算联想到了柴氏也没有证据。 柴绍可不是刘文静,不可能光凭着莫须有的罪名就被诛杀。 当然,陈应作为大唐新晋的勋贵,特别是在刚刚立下泼天大功之际,被人意外刺杀,这件案子一旦发生,将会是惊天大案,肯定会一查到底。柴氏的死士是有数的,哪怕死士不会吐露真相,可是死士就是一个真相本身。 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收买魏定邦和其麾下部曲。然而魏定邦,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折娄弃疾道:“不要把敌人当成傻子,哪怕他是真傻,否则到了最后你会发现,你才上真傻。” 就在魏定邦诧异的时候,突然对面的山坡上,灌木丛中,突然钻出数百上千名手持武器的军士,观其服色,应该是天兴军。如果魏定邦所料不差的话,对面的上千名士兵,应该也是天兴军旧部。 “原来他们并不是只找了自己!”魏定邦心中甚是震惊,这群士兵,比起魏定邦所部来,无论军纪,还是战斗力都相差甚远。几乎没有任何队形,如同一窝蜂似的冲上陈劲勇所率领的部曲。 看着这一幕,魏定邦恍然大悟。 原来,折娄弃疾采取这种方式来打消陈应的顾虑。鸟不入林是林中有埋伏,一旦伏兵尽出,以陈应亲卫的战斗力,这上千名乌合之众恐怕最大的价值就是消耗陈应亲卫的一部分体力和部分箭矢。 魏定邦:“阁下!” “不该问的就别问!”折娄弃疾道:“你根本就不是动脑子的料。” “你……”魏定邦被折娄弃疾噎住了。似乎,事实证明,折楼弃疾的话并没有错识。 …… 望着陈劲勇背后出现的伏兵,陈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在鼠雀谷狭窄的空间内,无论是灵武军骑兵还是定远军骑兵,事实上都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可是一旦到了外面空旷的地带,别说一千名兵甲不全的乌合之众,就算是一万人,陈应的亲卫依旧可以做到一战而下。 “杀” “杀” “杀” 这些天兴军溃兵组成的伏兵,虽然装备不行,然而都是见过血的老兵。特别是看到陈应麾下连了抬着步撵的民夫加上匠户内,所有人马不足四百之数。他们的人数足足是对方的近三倍,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天兴军溃兵们士气如虹,竭斯里底的吼着着,挥舞着手中乱七八糟的武器,大呼小叫的冲了上来。 哪怕他们只有区区上千人马。可是一旦冲锋起来,居然还颇有千军万马的气势,特别是为首的数百凶徒,面部狰狞,令人心寒。 换作一般部队遇到这种情况,看到敌人比自己多近三倍,肯定要避其锋芒,再图后计。要么就会抢先占领一处制高点,据高临下,被动防守,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能,快速去般援军。 然而,陈应这支由灵武军和定远军骑兵组成的亲卫团,他们经历最多的就是以少打多,吊打对方。特别是数万突厥骑兵那种铺天盖地的冲锋,无论声势,还是威势,这些伏兵还差得太远,根本不够看。 陈应兴致勃勃的道:“架高一点,本将军看不清!” 抬着陈应步撵的民夫一听陈应这话,非常痛快的将几辆大车并在一起,然后民夫们站在装满粮食的大车上,然后举起陈应的步撵,这个时候,陈应终于看清了。 如果不是定远军骑兵害怕这些乱兵一击既溃,跑得满山遍野,到时候这些溃兵逮起来费劲,如果任由他们逃匿,这些三五成军的溃兵又会为祸一方。 亲兵队的步兵架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弓箭在这群乱兵七十步的时候开始发箭。 就在亲卫步兵弓箭手准备放箭的时候,陈应道:“压低一指,射他们的腿!” “咻咻咻”一百余名弓箭手同时放开手中的弓箭,不等第一波箭矢命中对方,第二波箭雨又蓬勃而出。弓箭手射速是弩机没法相比的,一名优秀的弓箭手可以将一壶箭在半柱香内全部射出去,而且命中率超过七成。陈应的亲卫步兵,可是定远军与灵武军百里挑一的好手,这些都攒够了军功,也厌倦了沙场搏杀的日子,他们想跟着陈应去长安过安稳日子。 然而狼就是狼。绝对不能因为狼心情好的时候,就认为他们很善良。 这群天兴军溃兵顿时前排倒了一地,还没有等第二排的人反应过来,在这个时候,箭雨又到了。众天兴军溃兵们惨叫声连天,捂着自己的大腿或小腿,凄厉的惨叫起来。 “扑通,扑通!”这些原本兴高采烈大呼小叫冲上来的天兴军溃兵军如同滚地葫芦,倒了一地,不知道有多少人中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惨叫。 第九十章魔高一尺 第九十章魔高一尺 随着第四波,第五波箭雨不分先后的射中对方,在这个时候,众溃兵们这才醒悟过来。 事实上,连陈应也觉得吃惊。他并不认为一百名弓箭手一百张弓可以完全迟滞对方上千人马的进攻,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陈应的亲卫步兵不仅迟滞住了这些溃兵的疯狂进攻,至少三四百名天兴军溃兵被射中,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五波箭雨,区区五百余只箭,粗略估计也射倒了四百余人,命中率在八成以上。这个结果是陈应也没有想到的。陈应来到这个时空,唯一一次用弓弩阵对付敌人,是在灵州城外野猪岭下,对付突厥骑兵,骑兵在高速飞奔过程中,是不移定目标,命中率自然低。 可是,对于天兴军溃兵这种步兵密集式冲锋,命中率自然大增。 这些天兴军溃兵们顿时都哭了,哭声非常凄惨。 他们本是趁着唐军刚刚大胜来不及打扫战场的时候,趁乱逃出来的,他们害怕唐军报复,整日惶惶不可终日,躲入深山。后来又有人告诉他们,鼠雀谷会经过一只大肥羊,携带了大量的财物,只要干了这一票,他们日后就吃喝不愁了。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哪里是肥羊啊,这简直就是一头吊睛猛虎,跟在后面的天兴军溃兵们顿时呆住了,对方阵中还有两百余名骑兵,在这个时候,骑兵没有出动,仅仅一百余名弓箭手就把他们给射崩了。 他们吓得愣在当场,汗毛直竖。 此时,陈应所部不仅是一只肥羊,他们在天兴军溃兵的眼中,简直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一名头目看着众人愣住了,竭斯底里的吼道:“看个鸟啊,咱们本来就是烂命一条,回到山里不过是苟延残喘,被唐人捉住了还不是照样一刀砍?他娘的,冲上去,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弓箭手最多可以放十箭,我就不相信了,他们还能把咱们全部射死。” 众溃兵闻言恍然大悟,弓箭手的威力不俗,射速超快。弓箭手的射速,绝对可以超过后世单打一的步枪,不过最大的弊端就是力量耗费太快,一石弓需要一百二十斤的拉力(可以去健身馆试试五十公斤拉力,可以一次性拉几次),一般弓箭手不超过十箭,他们的力量就耗费得差不多了。 如果等这些弓箭手的体力恢复了,那么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众溃兵狂叫着“杀……” 长枪手端平长枪,盾牌手顶着盾牌,实在找不到盾牌的,甚至举着一块木板,就连受伤的乱兵也挣扎着向前爬。 陈应脸上露出淡淡的不忍:“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死成全他们!” 随着陈应命令的下达,灵武军骑兵呼啦一声惨叫着举起马刀,向这些乱兵冲去。战马渐渐加速,等到灵武军骑兵越过陈应的亲卫步兵时,他们的战马速度正好提到巅峰。 刀借马势,人借马威,一片寒光闪闪。 “噗嗤,噗嗤”马刀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空间。令后面的溃兵们感觉毛骨悚然。 定远军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举着钩镰枪加入了战斗。如果说灵武军骑兵的马刀,还可以依靠自身的身法避开,可是定远军的钩镰枪攻击范围却不有任何死角,哪怕是趴在地上,钩镰枪也可以像割麦子一样,割断他们的胳膊或腿脚。灵武军在前面冲杀,定远军骑兵在后面辗压,而步兵弓箭手则负责寻找漏网之鱼。 如此诡异的打法,如此默契的配合,让这些空有人数优势的天兴军乱兵们毫无还手之力,战斗,毫无意外的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众天兴军乱兵们越打越胆寒,越打越心惊,他们的人数明明是对方的近三倍,可是却被对方当成靶子一样练箭,或被当成木桩一样,练习马刀劈砍,至于那些拿着怪异长枪的骑兵,简直是魔鬼的化身。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别打了,我投降。我投降!” 随着天兴军乱兵们出现第一个弃械投降的乱兵,战斗基本上进入了尾声。 …… 鼠雀谷之外,陈应的亲卫自然不会对那些痛哭涕零的天兴军乱兵痛下杀手,对于陈应而言,击败这些乱兵,甚至连定远军平常的训练强度大都没有,从战事发起,直到结束,不足两柱香的时间。 折娄弃疾望着兴致勃勃打扫战场的陈应亲卫,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你说,现在陈应还有想到山谷中还有埋伏吗?” “呃”对于这个问题,魏定邦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用一千多条人命去麻痹敌人,这样的人如果在军中,绝对会被放冷箭射杀。如果这样的人是自己的部下,魏定邦绝对不会迟疑,马上下令将他大卸十八块,剁碎了喂狗。 折娄弃疾淡淡的道:“对于陈应这样的人,用任何一条计谋,其实都没有用处的。你自以为高明,难道陈应看不出来?林中藏鸟,这种伎俩,早就被兵家们玩烂了,他们只要看到你放飞飞鸟,根本连山谷都不会进,一把火下来,就会让你们原形毕露。” 魏定邦听到这话,终于想起当初他伏击尉迟恭的时候,正是被尉迟恭一眼看穿,也是采取放火烧山的方式,将他逼出来,然后一网成擒。 魏定邦此时脸上冷汗直流。 折娄弃疾不以为然的笑道:“准备吧,陈应马上就要进山谷了,斩了陈应的人头,你们想要的金钱和财物,马上就会送到藏山的山洞里。” 魏定邦满脸煞气,心中却惊骇异常。 尉迟恭都栽了,他会比尉迟恭高明吗? 魏定邦摇摇头,尉迟恭比他高明多了。 许敬宗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亲卫士兵道:“这些人也敢在陈大将军面前班门弄斧,真是可笑,可笑啊!” 然而陈应却感觉有些不对劲,浑身汗毛直竖。 这种感觉让陈应非常不舒服,就在这时,陈应看到陈劲勇伸手拔下身上的箭镞。 箭是拓木箭杆,箭镞却是精钢打造的三棱箭镞。在这个时候,人们通常把三棱箭镞叫做羊头箭。 陈应淡淡的问道:“用一下,看看缴获了多少只三棱箭,多少张强弓。” 不一会儿,梁赞回报道:“五十六把猎弓,轻箭近五百只,没有发现一石以上强弓。” 陈应微微一笑,眼睛闪烁着精芒。 似乎,他想到了什么。 ps:太坑了,老家太冷,根本坐不住,码两章手脚都快冻僵了。 第九十一章悠悠我心 经过甄别,十数名被俘虏的天兴军头目都被单独羁押了起来。用几辆大车围成了一圈,充当临时牢房,十数名天兴军乱兵头目双手反绑在大辆的车帮上。 这十数名天兴军头目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打得稀烂,露出触目惊心的鞭痕。其中两名头目已经被打得昏迷了过来。梁赞提着一桶加了盐的水,浇在这两名昏迷的身上。这两名头目浑身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浑身上下一阵颤抖和痉挛。其中一名脸色蜡黄的天兴军乱兵头目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杀了我吧!” 梁赞微微叹息了一声:“大将军,莫不如把这些人带到介休,让介休衙门里的公人去问吧,业有专攻,对于这等亡命之徒,不是衙门里的公人再行一些。” 许敬宗阴沉着脸,冷冷的笑道;“其实,他们说得已经够多了!” 梁赞向来不喜许敬宗,听着许敬宗这话,一脸不悦道:“许参军,大将军当面,可莫可乱开玩笑!” 许敬宗皱起眉头,认真的向梁赞分析,事实上许敬宗是向陈应解释:“蝼蚁尚且偷生,我看这些人,也不像是死士,只所以不回答,原因只有一个,他们都是弃子,根本毫不知情。” 梁赞道:“伏击大唐国之重臣,一镇节帅,非亲信精锐不能为之,这些人岂会毫不知情?” “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乱人心……”陈应突然莫名奇妙的想起红楼梦里的一首小诗。看着手里的羊头箭镞,陈应淡淡的笑道:“许参军,以你之见,这幕后黑手,到底是何人?” 许敬宗笑道:“若大将军返回长安,最不安的是何人?” 梁赞脱口道:“天兴伪王刘武周。” 许敬宗皱起眉头,坦然道:“那我再换一个说法,若是大将军……”许敬宗顿了一顿,朝着陈应拱拱手道:“请大将军恕敬宗出言无状。” 陈应点点头默然道:“但说……无妨!” 许敬宗道:“若是堂堂大唐武功府,骠骑大将军在鼠雀谷遇刺,朝廷问罪,首当其冲是谁?” 梁赞一时语塞。 许敬宗淡淡的道:“进行要问罪,首当其冲肯定是并州总管李仲文。” 陈应道:“若是本总管一封奏折递到长安,恐怕刘武周会笑开了花!” 被陈应狠狠瞪了一眼,梁赞终于闭口不言了。 事实上,以他的脑袋分析这类事情太过牵强了。 许敬宗隐隐约约猜测到了真相,事实上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证据,有一个动机就足够了。以陈应此时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就不是谁想杀就可以杀的。 而有动机,有实力刺杀陈应的人,在河东唯一只有一个。 驸马都尉柴绍。 许敬宗这个名字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发现陈应根本没有意外的神情,显然陈应也想到了这一点。 陈应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许敬宗熟读百家经典,听着这话,疑惑的道:“李代桃僵?” “不错!” 陈应点点头。 在前世他也是看着三大战长大的,哪怕过去二十多年,有一个情节陈应记忆犹新。“上面放一个假雷,下面按一个真地雷。死雷活用,用处开花!”这就是所谓的真假雷,当初用这一招,不知道坑了多少鬼子。 陈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 许敬宗看了看天夜道:“天色也不早了,鼠雀谷长达三十余里,危机四伏,趁着还有时间……” 陈应淡淡的问道:“许参军真以为鼠雀谷里就没有伏兵了吗?” “还有伏兵?” 许敬宗猜测,如果拿百把十人充当诱饵和弃子,这于情于理还说得通。可是这些充当诱饵的人马足足上千,无论在任何时候和任何地方,上千人马都不算是小数目了,如果对方真有那么多人力可以浪费。根本就不会采取如此下策。许敬宗指着满地的尸体和俘虏,疑惑的道:“这些不都是吗?” “这些都是,但是却不是全部!”陈应道:“就在扎营吧,咱们今天就在鼠雀谷外宿营。” 陈应原本还在奇怪,这些人没有统一的指挥,没有任何章法,一窝蜂的冲来完全在送死。现在陈应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是在送死。这些人死亡的意义,只是为了麻痹他,让他嘉信鼠雀谷内没有埋伏了。可是从陈劲勇等人身上的羊头箭,陈应就发现了最大的问题。 箭镞虽然有很多样式,但是羊头箭,从发明之始,一直都是军队的主要装备箭镞之一。这种箭镞由于破甲能力强,杀伤高,一般都是采取一石以上强弓或腰弩进行发射,绝对不会采取猎弓。 猎弓是以狩猎为主要目的而打造的弓箭。因为目标是猎物,为了追求准确命中目标,通常这样的弓,稳定性能好,但是张力不足是唯一的致命缺点,用猎弓发射羊头箭,这就好比是比亚迪当火箭牵引车,马力不够。另外,陈应从精钢箭镞撞击铁甲的程度来看,这些箭镞绝对是用一石以上强弓就近发射的,否则根本不会射单层甲叶片。 可是现场连一张一石以上弓或弩机都没有缴获,这不自得让陈应产生最大的疑问。 “李代桃僵。”很显然,对方采取了这么一招,如果鼠雀谷内没有埋伏,那才是真正的有鬼。 …… 太原城外,平阳公主李秀宁的中军大帐外,柴绍身穿一袭月下白长衫,头戴软脚幞头,柴绍剑眉星目,丰神俊郎。他风度翩翩的朝着何月儿替上自己的名刺。 何月儿轻轻接过,笑嘻嘻的望着柴绍。 “驸马都尉柴绍,求见平阳公主殿下!” 何月儿朝柴绍微微一福,淡淡的问道:“柴驸马容禀,公主殿下有令,军务繁忙,还请驸马原宥!” 柴绍脸上浮现淡淡的失落,却依然彬彬有礼的道:“还请何姑娘转告公主殿下,柴绍悠悠我心……” 说完柴绍转身朝着远方离去。 事实上柴绍心中愤愤异常,可是他却没有办法。 ps: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九十二章遇到了骗子 太原城外唐军大营中央的望塔上,李秀宁站在望塔上望着柴绍远去的背影。何月儿躬身道:“回禀公主殿下,柴驸马说“悠悠我心”。 李秀宁转过身子,露出一副要吐的样子:“欧……” 何月儿小声道:“柴驸马也是好人哪!” “好人?要不,我把你送给他作妾?”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胭脂色,伸出食指轻轻一戳何月儿的眉心。 何月儿嘟囔着小嘴道:“凭什么?” “那送给陈应作妾?” “不” 李秀宁噗嗤一笑:“陈大将军走了,某人的魂都像丢了,念念在心,现在又装模作样。” 何月儿道:“公主不是说,像奴婢这样的人,还能生儿育女吗?我真害怕,有朝一日,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儿。” “陈大将军杀的人比你多了无数倍,你才杀几个人?”李秀宁道:“如此说来,你们一倒也般配。” 何月儿道:“我本是非之人,注定漂泊,就不要去祸害好人了!” “所以啊,你正适合给陈大将军作妾!” 何月儿眨着眼睛,望着李秀宁的眼睛道:“公主的意思是,陈大将军不是好人?” “他要是好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李秀宁摇摇头笑道:“关键是陈大将军,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李秀宁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陈应的样子,回想起陈应异常坚定的说道:“我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皇权神圣不可侵犯。 在这个时候,敢于直接面对皇权威严的人,李秀宁还没有见过,而陈应则是唯一的一个。 在陈应的支言片语中,李秀宁感觉陈应是一个非常有决断的人。特别是他的那句话非常霸气:“所谓的规矩,就是用来的打破的!” …… 柴绍离开了,然而他的心却留在平阳公主李秀宁身上。尽管在陈应并没有出现之前,李秀宁对他从来都是不假颜色,可是柴绍并没有放弃。他知道,只要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一定会有办法让李秀宁回心转意。 可是,随着陈应出现。柴绍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特别是亲眼目睹着李秀宁像一个小妻子一样,给陈应更衣。 柴绍更是委屈,作为李秀宁名义上的丈夫,李秀宁从来没有服侍他更衣,更没有给他缝制过任何一件衣服。足可见陈应在李秀宁心中的地位,远比他更加重要。 所以,柴绍心中因而对陈应更加嫉恨,他认为是陈应李秀宁才变成这样,每当柴绍脑袋里浮现陈应那张比他更俊俏的脸,柴绍就恨得牙痒痒,他恨不得将陈应的那张俊俏的脸,用刀子划成丑八怪。 突然,柴绍感觉自己如果一刀杀掉陈应,未免太便宜他了。陈应不应该这么轻易死去,陈应的脸那样俊俏,比春风堂里的免儿爷还俊俏三分,如若是将陈应卖到春风堂去,让陈应在那些雄壮大汉身下承欢? 想到这里,柴绍立即有了主意。他赶紧写下一张纸条,放在信鸽腿上的细竹管里。 信鸽用来送信,其实是非常没有保障的,十只信鸽,迷路的机率会超过三成。由于信鸽的体型小,在天空中天敌非常多,如果遇到天敌比如鹰,肯定是九死一生。所以在古代用信鸽传信的时候,绝对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一只信鸽,朝发夕至,直达目的地。 事实上,为了向折娄弃疾传讯,柴绍一次性放飞了十五只信鸽,每一只信鸽上都绑着同样的命令:“生擒”二字。 然而,当夜折娄弃疾接到柴绍的命令时,已经坐立不安了。因为陈应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一头扎入鼠雀谷而是在谷外五里的空地上扎营,还有一队骑兵前行离开,看样子应该是向正处于介休的李仲文求援。 别看李仲文是李密的堂叔,身为西魏八大柱国之一李弼后裔唯一的硕果仅存的嫡系子弟,可是李密刚刚被杀,李仲文绝对不敢在陈应面前摆他西魏李弼家族的谱。一旦李仲文派兵保护陈应,再想刺杀陈应已经难了。 折娄弃疾想了想,最终还是难以决断。 魏定邦在焦急等待的过程中,耗尽了他的所有耐心。 “阁下,要不,我们今夜就去偷营?” “你知道陈应是什么人吗?他才是玩偷营的祖宗,你以为他真为没有防备?” 魏定邦恨恨的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算了?” 折娄弃疾冷冷一笑,说道:“他们倒是认定我们没有从沿道下手的机会!”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事实上,折娄弃疾的耐心一直非常不错,他跟着陈应不远不近,相距离二三十里路程,沿着官道缓缓南下。 半个月后,陈应抵达黄河河畔索桥渡。在索桥渡陈应一行人准备寻找渡船,然而找了一圈,却发现并没有半艘渡船。 就在这时,黄河之上突然出现一艘挂着黑色都水监标旗的双桅杆帆船。 梁赞道:“要不咱们借用一下他们的船?” 陈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梁赞等数十名亲卫站在岸边冲都水监的帆船大吼道:“停船,停船!” 船上的人看着岸边的人大呼小叫,根本不予理睬。 梁赞喊得嗓子都哑了,望着大船远去的帆影,只得垂头丧气的返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的汉子悄悄凑近梁赞小声道:“几位爷想过河?” “你要是没瞎自然看得出来!”梁赞没好气的道。 那尖嘴猴腮的泼皮贼眉鼠眼的道:“十两银子,我给你们找条船!” “能找到船,给你十两银子!” 泼皮伸出向梁赞张开,梁赞从取出十两银子扔给泼皮。 泼皮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一下,试试银子真假,然后笑道:“这索桥渡其实已经废了,前段时间这些接连出现几船翻船事故,淹死了十七八个人,现在大伙都不在这里渡河了,都到下面十里铺渡河,你们要是到了哪里,别的没有,十艘八艘渡船还是有的!” 梁赞道:“你们几个跟着他去找船!” 四五名亲卫跟着这名泼皮朝着沿着河堤,朝着下游走去。走了不多过多,不过一二里地,有一大片芦苇荡。 那泼皮突然朝芦苇荡里一钻,瞬间不见了踪影。几名亲卫见状纷纷大吼道:“站住,站住,再跑就放箭了!” 莫约一刻钟后,四五名亲卫垂头丧气的返回来:“娘的,真是晦气,遇到了骗子!” 第九十三章李世民的疑惑 “长安可有异动?” 李渊下令斩杀刘文静,事实上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刘文静在东宫之争中涉入太深,关键是长安人心浮动,李渊需要一个立威,用来威慑不臣。刘文静的脑袋不大小,正好合适,充当杀鸡儆猴的那只可怜的鸡。 裴寂欠了欠身子,低声道:“御史台弹单风波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可暗地里依旧沸腾不止啊!” 随着太原丢失,大唐朝廷人心浮动。上奏李渊弃河东的有,招抚刘武周的也有,甚至有人提出联窦建德,并火刘武周,也有人提出联合王世充,夹击刘武周。事实上这此奏疏都没有说到李渊的心坎里。 李渊只好置之高阁,不理不睬。可是这些人反而更加起劲,没完没了的向李渊上奏,而这些奏折让李渊烦不胜烦。这些上奏折的人,不是清流名士,就是关陇贵族门阀,要么德高望重,要么名扬天下。对于这些又臭又硬的人,李渊是打不得,骂不得,一旦让这些人联起手来,他们全力支援刘武周,大唐将永远失去河东,以河东的产出,加上刘武周从突厥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马匹支援,到时候刘武周必成心腹大患。 在这种情况下,李渊决定痛下杀手。 一口气杀年刘文静、李密等数十人,在这种环境下,朝廷的风气为之一静。至少那些让李渊头疼不已的奏折一扫而空了。 “陈应攻破雁门关,南北破解苇泽关之围后,河东局势急转而下,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击溃宋金刚部,收复浍、石、介、浩州等州,如果没有意外,太子殿下所部与平阳公主殿下所部将在半个月后会师太原城下,届时刘武周将插翅难逃。”李渊点点头抚而微微而笑:“太原乃朕的龙兴之地,刘武周妄图据太原死守,实在可笑之极,等太子驾临太原,太原肯会不攻自破!” 裴寂微微一笑道:“陛下圣明!” “陈应的伤怎么样?” 李渊自时仿佛对着蟠龙柱自言自语,然而空旷的大殿内却传来:“伤了两根肋骨,没有大碍了!” “从苇泽关回来了吗?” “陈大将军在接到陛下口谕之后,立即动身前来长安!只是……只是!” “只是在鼠雀谷时,陈大将军一行遇到袭击,陈大将军亲卫破敌杀将,擒获四百余匪徒,交给并州总管李仲文!” 李渊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李仲文呢,身为并州总管,河东出了这么多的案子,他连一道请罪的折子都没有吗?” 鱼彦章没有回答,裴寂却道:“陛下,河东天兴军新败,溃兵逃匿者不知凡几,若是肃清河东匪事,没有三五个月不能成全功。” 李渊怒极反笑道;“大唐开国武功侯,骠骑大将军、灵州总管被人刺杀,这些贼子当真是胆大包天,还把朝廷放在眼里吗?” 裴寂道:“三五天兴军溃兵,若是上山为盗,于情于理倒也说得通,可是这上千人?若是向就近王师弃师,少不得会封一个宁远将军。可是他们偏偏选择袭击陈骠骑,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李渊不置可否,脸色微微一动:“世民在做什么?” “秦王殿下如今病体尚未痊。”裴寂心中暗道,李家父子都是天生的演技派,一言不合就装病。前面李建成装病,现在倒好当李世民请战河东被李渊拒绝之后,李世民也闭门谢客,对外宣称卧病在床。 李渊的脸色一沉冷冷的道:“让他河东,迎接一下朕的骠骑将军,刘武周麾下悍将没能在战场上杀掉他,若是让宵小之罪得逞,朕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官场中,没有一件事情偶然的。在李渊想来,刺杀陈应的人应该是李世民一系,如今李建成在河东取得接连大胜,而陈应作为李建成的门人,整个河东的溃局,几乎被李建成以一已之力力挽狂澜。 作为秦王李世民,肯定心有不甘。 明眼人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李建成这场定河东大局之功,其实是白捡的,其中最力最多的还是陈应,陈应在最恰当的时机,选择出兵。在众人意料之外,从灵州突袭河东,一举稳定河东的局势。 李世民有动机,有理由除掉陈应。 只要除掉陈应,不仅可以让河东之功黯然失色,更会铲除李建成的有力一臂,可谓之一举两得,李世民做得非常隐秘,李渊并没有证据,不过月余前,李世民召集秦王府心腹谋士商议要事,随后柴绍突然潜往河东,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李渊不怕李世民与李建成争斗,但是这个斗争必须在他的控制之内,李渊现在还用得着陈氏,不其实是陈应身后的侯莫陈氏。 作为西魏大八柱国之一的李虎的孙子,李渊非常清楚世族门阀的力量。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大宗伯、赵郡开国公李弼(李密曾祖父)家族在隋朝接连打击之下,李密依旧混得风声水起,这边李密自立瓦岗魏公,而李密的叔父李仲文早在唐朝还没有建立的时候,已经投靠大唐,成为并州总管。 莫侯陈氏在隋朝受到的打压,远比赵国公家族要小。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少傅、彭城郡开国公梁国公侯莫陈家族,隐藏起来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视。陈应只是侯莫陈芮的五子,侯莫陈颖也仅仅在长安留下一个侯莫陈虔会,那么隐藏起来的侯莫陈氏家族的子弟,不用说肯定是效力王世充的有,效力窦建德的也有,甚至在岭南,那才是侯莫陈氏的大本营。 如果在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中,损失掉一个侯莫陈氏有重要嫡子,天知道侯莫陈氏会不会发疯? 秦王府,李世民接到李渊的口谕,让他去迎接陈应,李世民也感觉莫名奇妙。让堂堂超品亲王去迎接一个大功臣也是恩赏,也是礼遇。可是如今陈应远在河东,三四百里之外,就算当年卫青和霍去病也没有当得这么大的礼遇吧? 陈应有功,平定河东陈应居功至伟,可是陈应的功劳再大,也不可能让一个亲王去三四百里外迎接吧? 李世民越想越是疑惑,可是李渊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于是带着段志玄与侯君集,连同八百玄甲铁骑,踏上了河东之路。 锁桥渡,梁赞气坏了。十两银子不多,却也是梁赞一个月的俸禄。 问题的关键是这不是钱多少的事情,而是梁赞感觉自己被别人当猴耍了。梁赞脸上挂不住了:“那片芦苇荡不大,最多两三百亩,我就不相信了,他还能飞上天。兄弟们给我搜,就算跑到耗子洞里,也要把那个泼皮给揪出来。” 一百名亲卫呼啦一下子冲向那片芦苇荡。 不曾想,芦苇荡里响起了弓弦的破空声,密集的箭矢如狂风暴雨袭来。 第九十四章你没有机会了 “敌袭!”当陈应的亲卫遇到箭雨袭击之后,并非刻意的躲避,而是举着折叠盾牌,朝着芦苇荡冲去。 折叠盾牌虽然小,却不是箭雨可以穿透的。除非这些箭矢上的力道可以与尉迟恭的马槊相提并论。 中箭倒地的人就倒下了,没有人在意他们,近身搏杀不可避免的出现。 望着芦苇荡里传来的杀喊声、刀枪入肉的声音,凄厉的惨叫声。 陈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悦道:“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许敬宗诧异的望着陈应道:“这些贼人一直跟着咱们?” “这是自然!”陈应叹了口气道:“既然他们来了,那就留下吧。” “铛铛……”的金鸣声响起,梁赞率领的亲卫快速脱离与敌人的接触,满天的火箭,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芦苇荡燃烧起了大火,数十名身披甲胄的甲士从芦苇荡中钻出来。不过他们刚刚钻出来,就被箭雨覆盖住了。 望着从交手到结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陈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陈应失算了,这些甲士仍不足袭击他的整个亲卫队。 看着陈应沉默不语,许敬宗又问道:“这些贼人一直跟着我们?” “在鼠雀谷的时候,他们隐而不发,我还以为他们会在锁桥渡这里动手。”陈应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一个能隐忍的对手,现在他还不动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渡过之后,在关中他们要想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也不见得没有机会。” 许敬宗道:“他们大费周张,肯定不是为财,若是与大将军有仇,只怕他们会跟到长安!” 陈应非常清楚,进入长安城之后,他这个武功侯和骠骑大将军,按照可以保留十六名亲卫,其他亲卫需要按置在城外军营之内,属于右武卫节制。在那个时候,他们若是动手,陈应还真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黄河上游顺流漂来一艘方艄大船。船行速度很慢,甲板上放着一张软榻,一名头戴软脚幞头的贵家公子歪歪斜斜的躺在上面,一个清秀无端的美婢站在富家公子身后正没精打采的给他捏着肩,富家公子犹觉不足,还将美婢的那双白玉似的小手拿到怀里细细的抚摸,眼睛也不睁开,看了只叫人心里忌恨得很。 方桌前面,站着个穿清绿儒裙的少女,看她翘指扬臂、檀口轻启,一句句让人如痴如醉的唱曲便是从她娇艳檀口吐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陈应望着这突然出现的方艄大船,眼睛更加明亮起来。 许敬宗看着陈应的眼睛道:“大将军,这船有古怪!” “某晓得!”陈应伸手示意许敬宗不要声张,却用旗语下令做好战斗准备。 梁赞在岸边高呼:“船家,我们要渡河,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那富家公子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本公子没那个功夫!” “我们可以出钱!”梁赞继续道:“我们可以出钱!” “本公子像是缺钱的人吗?”富家公子的船距离渡口不过二三十步,却压根不在靠近。就在这时,陈劲勇破口大骂道:“贼你娘的,快把船靠过来,否则把你们送到河里喂王八!” 陈应的亲卫纷纷张开弓,点燃火箭。如果这是波箭雨真射过去,这艘大船根本躲不开。 那富家公子吓得脑袋一缩,跑回船仓里。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出到甲板上,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军爷对不住了,我们乃京兆杜氏的船,我们家不君今日出来游玩!” “废他娘的什么话,赶紧把船靠过来!” 那管事的似乎非常害怕岸上的弓箭手,不由得苦笑道:“我们这艘船太小,载不了你们那么多人。” “一次载不了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再废话老子剁了你!” 在管事的指挥下,方艄大船缓缓靠岸。陈应的亲卫开始陆续登上上方艄大船。不过仅仅上了五十余匹战马,管事就急忙道:“诸位军爷,这船实在是装不下了,再多就要沉覆了!” 陈应的亲卫只好分成分批渡河。 望着第一批装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兵缓缓离开渡口的方艄大船,许敬宗终于忍不住的道:“大将军,这船上肯定有古怪!” “当然有古怪了!”陈应笑道:“河东就打翻了天,哪有人家敢出来游玩?更何况,普通人看到军队躲都躲不及,哪里会像他们这样自已靠上来?再说他们的船只要距离河边超过百步,咱们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那大将军还……”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陈应笑道:“若是不将亲卫队分散开,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岂会跳出来?” 过了莫约小半个时辰,渡船从对岸缓缓返回。第二批骑兵牵扯着蒙着眼睛的战马,开始缓缓登船。就在这时,许敬宗突然发现所谓的亲卫骑兵,居然大都是陌生的面孔。许敬宗这时更加意外了,他作为陈应的参军为时已经不短了,虽然说对于陈应的亲卫大部分叫不上来名字,至少大部分都已经脸熟了,可是刚刚上船的那些骑兵,许敬宗可以发誓,他一面也没有见过。 许敬宗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陈应肯定是在引蛇出洞。 不过,就在第上波骑兵五十人马渡过成功的时候,突然锁桥渡出现大队的甲士。许敬宗诧异万分,他发现这些甲士其实埋伏在这里已经太久了。原名官道两旁的草丛里,其中都挖着一个一个的土坑,这些甲士就藏在土坑里,上面覆盖着带着泥土的草皮,哪怕走到跟前,也难以发现问题。 陈应依旧面不改色,笑嘻嘻望着越来越近的甲士。粗略估计这些甲士足足有四百余人。 “陈应小儿,束手就擒吧!” 陈应不言不语,他其实只想知道谁才是幕后黑手。 陈应朗声笑道:“要死也要让陈应死个明白,到底是谁想要杀我?” 对面的魏定邦看了看身边的折娄弃疾。看着大局已定,折娄弃疾微微一笑道:“现在明白了吗?” 看到折娄弃疾出现,陈应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柴绍要杀他。 “陈应束手就擒吧,莫要造成无所谓的伤亡!”折娄弃疾道:“你的亲卫都是爹生娘养的,莫要让他们白白丢掉了性命!” 陈应淡淡的道:“你没有机会了。“ ”你说什么疯话!“折娄弃疾道:”你依仗的不过是你的骑兵,现在你的骑兵都在对岸,他们飞不过来。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得得得!“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响起,折娄弃疾的脸色大变。 他研究过陈应的用兵,他发现陈应的骑兵与其他骑兵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陈应的骑兵步调一致,千军万马如同一骑。 ”糟糕中计了!“ 第九十五章一人做事一人当 “呜呜……”苍凉而悲壮的战号声响起,锁桥渡东面的官道上出现一队骑兵,莫约两百余骑。这两百余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形,八百多只马蹄整齐的抬腿,整齐地落地。二百余名骑兵居然没有人发出声音。 其中一百余骑,黑马黑刀鞘,山桑拓木硬弓,白翎羽箭,端是杀气腾腾。另外一百余骑队形森严,钩镰枪如林,钩镰枪刃相间整齐如墙。 陈应望着眼前的这二百余名骑,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心中升起浓浓的自豪感。钩镰枪骑兵,这是陈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效仿波兰翼骑兵武装起来的一支军队。相较而言,陈应的这支山寨版本的翼骑兵是远远不没有真正的翼骑兵防御力惊人,毕竟欧洲的重铠重达上百斤,骑兵一旦落马,连翻身都困难。 明光铠甲防御能力虽然不弱,可是比起欧洲重装铠甲,还真是略有不足。不过陈应却用钩镰枪这种武器弥补了防御力不弱的弱点。波兰的重装翼骑兵其实只有一次攻击机会,一旦失手,就失去了机会,可是钩镰枪骑兵却不一样。 钩镰枪可以钩,可以割,可以刺,可以划,威力巨大。 看着这二百余骑缓缓迫近,折娄弃疾的脸都绿了。 如果面对应麾下的步兵,折娄弃疾感觉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充其量也就装备得好一点,训练充足一点。他非常有自信,利用魏定邦麾下的四百余甲士,就算用人命堆也可以把陈应麾下的这一百余步兵亲卫拼光。 可是,明明已经到了对岸的骑兵,怎么可能又回来了呢? 事实上,为了制造这次伏击陈应的机会。折娄弃疾的准备非常充分,他先是赶在陈应之前一天抵达锁桥渡,然后趁着唐军没有顾及锁桥渡,命魏定邦部将锁桥渡的渡船全部凿沉,锁桥渡上下各三十里范围内,陈应连一艘渡船都找不到。 其次他又收买了专门在黄河上做无本买卖的“黑白无常”兄弟二人,冒充都水监的官船。不过黑白无常兄弟二人以及麾下都是凶悍暴戾之人,根本不像是官府中人,折娄弃疾担心陈应一眼看穿他们的假冒身份,就临时打出信号中止他们的行动,命白无常冒充京兆杜氏子弟。 也幸亏陈应并没有随骑兵一同上船,如果他上船了之后,事情反而简单了。那船方艄大船上有三十余名水匪,在平地上三十名水匪在陈应面前不够看,可是在黄河上,这三十余名水匪可以轻易干掉陈应麾下五十余骑。 理想虽然很丰满,现实实在太骨感了。 折娄弃疾发现自己上当以后,根本就没有迟疑,甚至连魏定邦都没有通知,便着锁桥渡南的芦苇荡跑去。 看着折娄弃疾带着数名柴氏死士拼命打着马朝南方飞奔,陈应却不为所动。 “大将军,大鱼要跑了!” “他跑不了!” “跑不了?”许敬宗疑惑起来。 突然,许敬宗恍然大悟。他想起了刚刚冒充陈应麾下亲卫骑兵渡河到达对岸的骑兵,似乎明白了什么。 事实上,皇帝的脑袋一向与常人不同。在折娄弃疾没有冒出来的时候。陈应其实还没有想到袭击他的幕后黑手就是柴绍。 至于陈应与平阳公主的那点暧昧,对于大唐这个时代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高阳公主与辩机偷情私会,驸马都尉房直房遗爱还在门口把门,高阳公主一欢雨露承欢,房遗爱还上去问问高阳公主:“尽兴没有!” 至于陈应与李秀宁如今仍只是发乎于情,而止于礼。柴绍最多心中不快,绝对不会痛下杀手。可是李渊却在第一时间猜测到,刺杀陈应牵扯到了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应该是李世民暗中出手,所以他措辞严厉的命令李世民四百里外迎接陈应。 刚刚开始李世民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李世民买通的内直局小宦官带来陈应在鼠雀谷刺杀的消息,李世民这下才不敢大意。如果陈应真遇刺身亡,他就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世民率领段志玄与侯君集并八百余名玄甲铁骑离开长安,东渡黄河。正巧撞见魏定邦驱赶渡船,杀死船夫。李世民派出侯君集与陈应联系,陈应当既决定让李世民藏在暗中,把这幕后黑手给挖出来。 李世民也需要找出这个幕后黑手,洗白自己。陈应与李世民一拍既合,二人将计就计,在趁着芦苇荡大乱战的时候,李世民的玄甲铁骑与陈应的亲卫骑兵完成了换装。 芦苇荡已经烧得七七八八,无遮无拦。折娄弃疾等人纵马狂奔,沿着河堤继续往下,五六里的地方,他在芦苇荡里还藏着两艘小船。 可以不曾想战马刚刚提起速度,南方河堤上迎面而来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这支骑兵同样黑色神骏的战马,腰挂横刀,背负铁胎弓,为首一面将旗,迎风猎猎作响。 看到那将旗赫然写着斗大的“段”字,作为柴绍的心腹,折娄弃疾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秦王府的玄甲骑兵? 段字将旗,唯一代表的就是李世民的心腹大将段志玄。 段志玄双腿夹紧马腹,众玄甲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的向前猛冲。 “回头,快!” 折娄弃疾调头就朝后方跑去,别说他现在手里只有几名护卫,哪怕给他五百骑兵,他依旧不敢与段志玄麾下的骑兵交战。 李世民带着段士玄、侯君集率领两千玄甲骑兵可以追逐了薛仁果麾下上万西秦骑兵上万人马近百里,李世民创造的最佳战机是两年后,三千玄甲骑兵直接击溃窦建德的十万大军。 “得得得!” 马蹄声越来越近,突然河堤北面又出现两百余名骑兵。这支骑兵没有将旗。却升出一面大燾。 折娄弃疾望着李世民,李世民满脸苦涩。 杀掉陈应,对于他的好处不言自明。可是柴绍私自做主,却又让他陷入了被动之中,如果此事让李世民谋划,李世民绝对不会给陈应生还的机会。 不过,一旦陈应被杀,李建成必然与李世民不死不休,否则以后李建成的人心就散了。同样,杀掉陈应的时机,此时也不对。 “你不该如此!”李世民望着折娄弃疾一脸纠结的道:“你这样做,太让孤难做了!” “秦王殿下不必难做,一人做事一人当!”说着,折娄弃疾拔出佩剑,向自己脖颈上割去。 第九十六章柴氏算什么东西 第九十六章柴氏算什么东西 死亡其实并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在李渊看来,如果李世民带回不会说话的具体,并不能算是完美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个道理陈应看得出来,同样,许敬宗也想到了。 李世民自然不傻,他也知道。但是李世民更加知道左监门卫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只要进了左监门卫的暗狱,铁的汉子也会在第一时间内变成绕指柔。李世民知道折娄弃疾就算骨头再硬,除了生不如死之外,死亡其实是最好的解脱。 李世民脸色依旧冷默,可是就在折娄弃疾手中的宝剑快要割破他的喉咙时,一只箭镞撞击在折娄弃疾的手腕上,折娄弃疾手中的宝剑应声而落。 锋利的狼牙箭毫无迟滞的刺透折娄弃疾的手腕,他的这只手已经废了。剧烈的疼痛让折娄弃疾额头布满细细的汗珠。 李世民顺着声音寻找而去,在骑兵之中,正巧望着弓弦正余颤着的侯君集。 “秦王殿下,他还不能死!” 一个组织有都自己的核心战略目标,秦王府巨大的号召力,既有李世民的个人魅力所在,建不巧功业也是每一个秦王府文武将帅的共同目标,哪怕李世民想要破坏这个大好的局面,他们也不是同意。 看到侯君集破坏了折娄弃疾的自杀,李世民脸上带着温怒道:“你知道暗狱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暗狱他必须去。” 李世民非常愤怒的望着侯君集:“什么时候你可以替本王作主?” 侯君集不闪不避,毫不畏惧的望着李世民那凌厉的目光,坦然道:“身为秦王爪牙,职责所在,责无旁贷。臣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王殿下做出错误的决择!” “哎……”良久,李世民悠悠长叹一声:“出了事情我承担!” “秦王,相害相较取其轻,相利相较取其重!”侯君集朗声道:“殿下,不可意气用事!” 折娄弃疾道:“秦王殿下大恩,弃疾只能来世再报了!” 李世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在苦苦思考,此事如何收场。一个折娄弃疾绝对平息不了陈应的怒火,更何况陈应还有一个侯莫陈氏。一旦侯莫陈氏闹将起来,关陇贵族集团朝着李渊施压,李渊也只能妥协。 随着折娄弃弃自杀未果,被玄甲骑兵用牛皮绳捆了起来,魏定邦所部四百余名甲士也主动放下了武器。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聪明人,如果只是陈应麾下的三百步骑亲卫,魏定邦还敢拼一下,可是陈应麾下三百步骑亲卫加上秦王府六百余名玄甲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魏定邦心中连半点抵挡的心思都没有了。 陈应看着玄甲骑兵开始打扫战场,忍不住一阵肉疼。 魏定邦所部的军卒不算非常凶悍,可是他们的装备确实不错。梁赞愤愤的道:“明光铠甲,山文甲都有,最差的也是鸟锤甲,都是铁甲,箭射一个点,刀砍一道印,顶多轻伤,只要不被长矛正面刺中,就死不了人,可如今都给了他们的战利品。” “话是这么说,我们毕竟不是天子嫡系!”陈劲勇也想趁机唠叨几句怨言。 陈应道:“这些破烂也只有你们能看上眼,等这次回来我让葛通给咱们定远军打造新型甲胄。” …… 长安城丰乐坊朱雀大街上,一名矫健的劲装武士脚步如风,径直走向了广平郡莫侯陈府,此时侯莫陈府门外的一班站班武士,握刀跨立,目不斜视,端是威风凛凛。 侯莫陈虔会跪坐在案子后面,一封堂报铺在他的面前。看着堂报,侯莫陈虔会眉头缓缓锁起:“虞庆?” “老奴在!” “消息属实!” “准确无误!” 侯莫陈虔会缓缓道:“这个柴绍跟柴烈那个小子有什么关系?” 柴烈是柴绍的祖父。柴烈的起点其实也不算高。侯莫陈悦的儿子侯莫陈谌在北周时曾任陇右大都督,正是柴烈的上司。事实上柴烈从中士(北周官制二命,相当隋唐八品官),还是侯莫陈谌破格擢升柴烈为下士大夫(四命相当于隋唐六品官),细论起来,柴烈也是受侯莫陈谌的知遇之恩,才会有日后的地位。 虞庆低声道:“柴绍是柴烈的孙子,嫡孙!” 侯莫陈虔会微微点了点头道:“柴烈要是活着,见了老夫也要尊称一声少君,现在倒好,柴烈的孙子居然敢向我侯莫陈氏子弟举刀,我侯莫陈氏已经沿入了,可是再如何沿落,也不是背主刁奴可以肆意欺凌的。” “备车,我要进宫!” 侯莫陈虔会摇摇头道:“不妥!” “不妥!” 虞庆点点头道:“阿郎的意思是?” 侯莫陈虔会道:“以老夫的名义给柴家下一个拜帖,拿柴绍小儿的人头来过来赔礼。再给其他几家通个气,这山东人都欺负到关陇人头上了,他们是帮理还是帮亲。” “柴家如今靠上了今上,恐怕不会……” “柴氏算个什么东西。” 侯莫陈虔会淡淡的道:“老虎总会是要吃人的,我侯莫陈氏沉寂得太久了,这样非常不好!” 侯莫陈虔会的拜帖还没有送到柴家的时候,李渊也接到了李世民传来的消息。 李渊顿时为难了。 此时的态势相当微妙,李渊属于西魏大八柱国之一,属于关陇贵族集团的核心家族之一,可是李渊崛起之时,依靠的并不是关陇贵族集团的鼎力支持,恰恰相反,出力最大的反而是山东贵族集团的清河崔氏、太原温氏以及武氏、柴氏等家族。 或是投桃投李,李渊在朝廷中委任了大量山东世族门阀出身的官员,可是山东贵族集团与关陇贵族集团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宿仇。长安作为关陇集团的大本营,他们对于李渊任用山东贵族非常不满。 杨广当初为了不被关陇贵族集团控制,迁都洛阳,结果三十六路反王,纷纷揭杆而起,李渊对于这些关陇门阀是又敬又怕。偏偏他们的能量非常惊人。 此时,这个严峻的问题摆在李渊面前。 李渊也非常头疼。 他无奈之下,只好问计裴寂:“裴监,何以教朕?” 裴寂其实也是相当头大,他很想问问柴绍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居然想着玩暗杀,难道不知道侯莫陈氏恰恰就是玩暗杀的祖宗?他们家中豢养的刺客和死士,也李渊都没有掌握确切的数字。 杨广可是一个怕事的人? 他想杀谁从来不顾忌,可是却从来没有杀侯莫陈氏一人,不是因为他不想杀,而是因为侯莫陈氏的死士实在是防不胜防,一旦让侯莫陈氏跟谁死磕,那简直就是噩梦。 “陛下,现在肯定要做一番取舍了!” 第九十七章宿命里的相逢 第九十七章宿命里的相逢 “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看着李渊不置可否的样子,裴寂非常清楚,对于李渊而言,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就是手心和手背都是肉。一时间李渊难以决断,裴寂不由得出声道。 李渊自然明白裴寂的意思,这是光武帝刘秀解除了函谷关以西以及陇右地区的忧虑,专心东征,占据天下四分之三。 在关陇贵族集团和山东贵族集团事实上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不同的阵营,早在北魏六镇起义之时,尔朱荣派遣尓朱天光、贺拔岳、侯莫陈悦征讨。关陇既定之后,尓朱氏家族却被消灭,北魏大权又尽归高欢,贺拔岳已掌握关陇地区军事实权。贺拔岳团结了一批武川军人以及关陇本土的士族大姓。但贺拔岳不久便为亲高欢的侯莫陈悦杀害。贺拔岳旧部对宇文泰并非心悦诚服。在军事力量的对比上,宇文泰远逊于关东的高欢和江南的萧梁。高欢的军队曾多次深入关陇腹地进行劫掠。 在这种情况下,关陇贵族集团开始建立,关陇贵族集团以八柱国为核骨干,八柱国中赵贵成立宇文泰之功,元欣佐宇文泰以皇室之威,李虎以战立名,李弼将略能军,于谨以谋辅事,侯莫陈崇以勇纵横,独孤信以德抚民。正是因为关陇贵族早期对关陇有着莫大的功绩,所以关陇人都八大贵族非常信服。 哪怕侯莫陈氏早已没落,可是在民间和暗地城依旧有着大量的忠心拥护力量,如果侯莫陈氏没有陈应出仕名扬天下还好点,可是如今侯莫陈氏又出现一个可以凝聚人心的勇将,从陈应平定旁企地之乱开始,到支援灵州,连败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易勿真莫、阿史那意珍,役毙突厥始毕可汗,如今陈应在关中的名气有直追当年其祖父侯莫陈崇之势。 在了陈应平定河东危局的这个关键时刻,柴绍派人刺杀陈应,难免不让关陇集团的人想到当年关东与关陇之间的数十年斗争。关陇勇将平定河东,山东集团柴氏刺杀陈应,难道山东集团想效仿当年莫侯陈悦刺杀贺拔岳旧事?一个贺拔岳死了,山东集团压制了关陇集团将近三十年,陈应目前的重要性自然是无法可以和当年的贺拔岳相比,不过刘武周以弱势兵力横扫河东,山东贵族集团的屁股肯定是没有做正。 李渊依旧关键时刻,老毛病又犯了。他太爱惜羽毛了。裴寂自然清楚老基友的秉性,不由得笑道:“陛下,其实此事无须担忧。” 李渊点点头,沉吟道:“天下未定,风波已起,山东谋杀关陇重将,关陇势必反击,关陇、山东相争,狗咬狗一嘴毛啊!” 裴寂望着李渊笑道:“这难道不好吗?” “不好!”李渊疑惑的问道:“好,非常好,朕巴不得他们打得不够激烈。” 裴寂与李渊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甘露殿内被二人的笑声弃斥着。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高大巍峨的谯楼(潼关西城门楼披上)锦缎,仿佛置身于彩云之中。雕柱斗角,飞檐钩心,光辉四射,谯楼暗亮分明,边沿折光,五颜十色。栏杆空处,红霞道道如束。谯楼四周“归鸿默默争先集,落雁翩翩入望中”。 李世民在方谯楼上背着手,皱起眉头跨着步子。 侯君集走到李世民身边:“殿下,该用膳了。” “没有胃口!”李世民摇摇头。突然,李世民望着侯君集的眼睛道:“对于陈应这个人,你怎么看?” “陈应?”侯君集沉吟道:“陈应崛起于微末,听闻此人侍墨书童出身,短短一年之内连升十六级,不过他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只是非常可惜,此人允文允武,在东宫,因为出身问题,恐怕不会得到重用。陈应军功越大,他在东军的地位只会越尴尬。” 李世民脸上挂着忧虑之色,没有说话。 “难道下臣说错了?”侯君集道:“东宫用人与秦王府用人不同,他们讲究出身,陈应的出身限制了他的仕途,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将,以后要被雪藏了,实在太可惜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陈应以后肯定会被重用!” 侯君集惊讶道:“这不可能吧?” “陈应自然不可能!”李世民苦笑道:“可是他若是侯莫陈应呢?” “啊!”侯君集一脸震惊的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道:“可是,这却是事实!” …… “梁头儿兄弟们能不能去潼关县耍耍?”一个亲卫老兵拎着一把横刀,走到梁赞身边迟疑了好久,怯怯的问道。 “现在距离长安还有不到三百里,免得节外生枝……”不等梁赞说完,那名老兵就道:“刺客已经抓到了,咱们现在住在潼关,还能有什么节外生枝?梁头儿,你要考虑兄弟吧,这出来都大半年了,兄弟都没有发泄,要是熬到长安城,我们还要划到右武卫军中操练,只怕有人会憋出病来。” “我看就你娘的会憋出病来!”梁赞笑骂道:“手里有几钱,都他娘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陈应听着梁赞与老兵的对话,这下发现自己对将士们太苛刻了,他们平时操练,陈应虽然不缺他们的粮食和肉食可是却没有营妓,为了避免发现乱子,陈应对于这事防得非常严。 不过陈应也知道凡事过犹不及,反正潼关城内就有官府开设的教坊司。 陈应想了想道:“梁赞莫要难为他们了,让他们去吧,这些日子兄弟们也怪辛苦的,去许参军那里取钱,正卒五百钱,队正一千,副队正八百,旅帅一千五,副旅帅一千三百钱,每旅为一单位,每旅两个限一个时辰。” 众亲卫士兵闻言大喜,纷纷叫道:“多谢大将军赏赐!” 众人一哄而散。 陈应的耳朵边也清静了下来。陈应自然是不会去的,好奇的问道:“许参军怎么不去凑凑热闹!” “潼关教坊司能有什么好货色,要玩还是要到长安!”许敬宗神秘兮兮的道:“要不大将军跟我去一个地方?” “许参军对潼关很熟悉吗?” “以前路过,谈不上熟,不过却知道有一个好出处!” 陈应再追问,许敬宗就不说了。 都是成年男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 陈应猜测许敬宗在潼关县肯定有一个相好,弄不好还是一个半遮门的暗娼。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如果不是陈应临时发善心,放亲卫士兵在潼关县城嫖宿,恐怕也没有这场宿命里的相逢。 第九十八章开国元勋之后 第九十八章开国元勋之后 潼关作为一个军事重地,常年驻扎的军队数量一直不少。潼关县虽然也有教坊司,不过规模有限,而且价格非常高。隋唐都是采取府兵制,潼关的驻军根本就没有军饷可拿,大头兵手里虽然没有钱,可是却不缺少粮食、盐、酱菜等物资,于是这些驻军士兵平时就悄悄拿着一斗粮或者几斤盐出来。 一斗粮睡一个黄花大闺女虽然是不可能的,可是有些寡妇却不以为然。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大头兵可以满足身体上的发泄,女人可以用身子换来生活下去的粮食或盐,双方各取所需,自然没有人声张。 高韩氏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麻布包裹着斑白的头发。坐在四面漏风的茅屋内赶织着新的一批麻布。她看上去绝对不像四十四岁,反而更像六十四岁,七十四岁。 院子里还有一个光着屁股的三四岁小男孩,这是高家唯一血脉。大孙女已经十七岁了,小孙女也十二岁了,她们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如果不能在冬天到来之前,挣够足够多的粮食,这个高家唯一的血脉就有可能熬不过去。 高韩氏原本是大隋朝尚书左仆射,兼纳言高颖的侍妾。当年正是因为她为高颖生了庶子高硕,才给高颖惹下了大祸。 高韩氏叹了口气,高颖一生奋斗崛起于微末,临了却犯了糊涂,得罪了皇帝,在大业三年被杀。高颖的四个成年儿子先后死在流配途中,唯有她带着一帮女眷在潼关苟活着。 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道:“奶奶我饿了。” 大孙女高文锦看了看干干净净的米缸,满是心酸。她的眼睛止不住的往下流。高颖被杀的时候,高文锦只有五岁,依稀记得当年高家住着大房,家中仆役成群,人口众多,从来不缺少粮食,大鱼大肉应有尽有。 高韩氏伸手拦过小孩子高怀德,突然,高文锦道:“奶奶,我去!” 高韩氏嘶吼道:“站住!” 高韩氏自然知道高文锦要去做什么,她不止一次说过要把自己卖给教坊司,可以得二十贯钱。二十万贯钱是可以买不少粮食,可以让小孙女和小孙子吃几顿饱饭。可是一想到将来万一到了地下与高颖相会,高韩氏就感觉无脸见高颖。 当年高颖与独孤皇后置气,一气之下将她这个侍妾扶成正房,死不接受独孤皇后的赐亲,高韩氏感觉就算是死,也要把高家的香火传递下去。 高文锦泪眼婆娑,哽咽道:“不然,能怎么办?小弟会饿死,文秀也会饿死!” “你与侯莫陈家的五郎有婚约!” “高家完了,侯莫陈也完了!”高文锦跌坐在地上:“奶奶,咱们就是这命,这是命!” “铛铛铛!”就在这时,破旧的柴门轻轻响起。 高文锦擦擦泪眼,起身去开门,房门打开,高文锦看到坐在步撵上的陈应,至于许敬宗,直接被高文锦无视了,她径直走向陈应:“我长得美吗?” 陈应被问得愣住了,这个年轻女孩头发发黄,显然长期营养不良,而且瘦得不成样子,混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关键是在陈应的眼中,这个女孩没有一丝与美相关的东西。可是作为一个后世之人,哪怕碰到凤姐,陈应也只会违心的说好有特点。 陈应淡淡的道:“姑娘确实……非常美!” “给我二十万钱,我就是你的人了!” “握草,你还真会狮子大开口,二十万钱,你这样的婢女,我可以买一打。” “砰” 柴门直接被关上了。 陈应莫名奇妙的望着许敬宗道:“你不会如此重口味吧?” “请大将军海涵!”许敬宗道:“此处乃气雄万夫伟丈夫的后人,还请大将军帮他们一下。” “气雄万夫伟丈夫?谁啊?” “前隋丞相高颖高昭玄。” 陈应沉默了,他看过《说唐演义》,知道高颖这个人。隋朝的灭亡与高颖被杨广杀死,大隋少一个国之栋梁有关。“历观制作之旨,固非易遇其人。周之兴也得太公,齐之霸也得管仲,魏之富也得李悝,秦之强也得商鞅,后周有苏绰,隋氏有高颎,此六贤者,上以成王业,兴霸图,次以富国强兵,立事可法。 高颖的确不愧为气雄万夫的伟丈夫,首先他所关心的是隋室的兴亡,是国家的治乱,至于对自己的出处进退,则看得很淡。 他一遇机会,就上表辞退,以至到了削职为民时,也毫无怨恨,处之泰然。这就同那些只图升官发财的封建官吏大相径庭了。他的这种风度,也有别于封建社会里那些明哲保身、洁身自好、消极遁世的人,因为他的态度始终是积极的,是以天下为己任的。 虽然他没有喊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他是最具实践的人。 其次,是高颖敢作敢为,在建隋的问题上,苏威与他就成了显明的对照。当杨坚向苏威暗示篡位立国之意时,苏威不敢表态,溜之大吉。平陈之役时,他把年已二十出头的统帅皇子杨广撇在一边,以大局为重,大权独揽,以至公然违抗统帅的旨意。平陈之后,有人告他谋反,指的就是他的这种不把杨广放在眼里的行动。辽东之役,汉王杨谅是统帅,他是统帅府长史。他还是一如既往,对于杨谅的意见,多不采纳,把这个皇子气得要命。在其他许多问题上,他也多表现出这种勇于负责的精神。就拿批评炀帝喜爱音乐一事来说吧,在炀帝面前,他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他自己是很清楚的,但出于对炀帝、对隋室的忠心,他还是直说了。 陈应不傻,对于这样一位国之重臣后裔,支援一点些许钱粮,许敬宗也拿得出来,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张,可是许敬宗却不愿意出头,却连哄带骗,诱惑自己前来。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这是怎么回事?” 陈应的脸色缓缓一沉。 许敬宗期期艾艾的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自高相被冤杀之后,同情高颖后人的大有人在,可是只要接济高韩氏之人,必惨遭横祸!” “哦!”陈应微微一笑道:“世上还有如此诡异之事?” 许敬宗道:“敬宗不敢欺瞒大将军!” 陈应还真不相信神鬼之事,他更相信是有人从中作梗。 陈应心道,他现在反而不怕惹事了。与当初任人宰割不同,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已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况且,柴绍刚刚刺杀他,这个事情没有结果,如果有人再向自己出手,于情于理,这笔帐都会算在柴绍头上。 光凭一件未遂的刺杀,或许要不了柴绍的命,可是眼下如果再李世民的保护下,还有人向他出手,那么柴绍的脑袋肯定就保不住了。 陈应想了想道:“劳烦许参军,以本将军的名义,送他二十万钱!” 第九十九章秦王相求肥差任选 陈应坐着步撵,准备返回驿站。然而许敬宗的身子没动,而是看着陈应的眼睛道:“送他们二十万钱,大将军就害了他们。如今高家只剩下四人,一个老媪,三个幼儿,突然间得到二十万钱,他们绝对活不到天亮!” 听到这话,陈应转念一想也确实是如此。二十万钱对于陈应而已不算什么,可是对于高颖的孤儿寡母来说,对于潼关县的芸芸众生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这二十万钱,铤而走险的人肯定不少。 许敬宗接着道:“若是大将军真想帮助他们,把他们带到长安吧,反正府里多四张嘴吃饭而已。” 陈应点点头道:“如此也行,问问他们愿意回长安,就带着他们,若是他们不愿意,那就算了!” “大将军会有福报的!”许敬宗躬身说着。 许敬宗并没有受过高颖的恩惠,不过许敬宗的老子许善心却受过高颖的大恩。许善心当时曾为高颖鸣不平,还被杨素打击过,坐了将近两年冷板凳。许敬宗虽然已经是官身,可是他得罪不起那幕后之人,可是陈应却不一样,那幕后之人,目前还惹不起陈应。 借陈应的势,其实也不全是没有好处。至少明里暗里,念及高颖好的人不少,哪怕高颖死了十三年,高家也没落了,可是一旦陈应开府建牙,陈应将来会收到意外不到的好处。 许敬宗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这次开门的还是那个瘦骨如柴的高文锦。 高文锦一张俏脸,因为愤怒而憋得通红,仿佛涂抹了一层胭脂。高文锦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为了生存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卖掉自己,要想用自己一人救活奶奶和弟弟、妹妹,不曾想却被陈应一阵挤兑“二十万钱可以买她这样的一打。”这话陈应说得有点重了,至少对于高文锦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侮。 刚刚开始,她确实是非常愤怒。可是事后,缓缓一想,却也可以想得通了。她也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女孩,隐隐约约也听说一些风声,隔壁的柳寡妇陪人家一宿,只得一斗粮。如今潼关一斗粮莫约十文钱,二十万钱足足柳寡妇卖身两万天。 高文锦看看自己,要胸没胸,要臀没臀,比起柳寡妇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要不是生活所迫,她又怎么会去做那有辱门风的事情。但凡有一条活路,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看着许敬宗到来,高文锦一脸期待:“他肯出二十万钱了吗?” 许敬宗摇摇头。 高文锦忍不住内心里一阵失望,她咬了咬嘴唇:“二十万钱是多了些,我不值那么多钱,十万钱也行!” 高韩氏一听孙女与门外的男子对话,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阿郎,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高文锦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准备苦劝高韩氏的高文绣,吓得高文绣缩到一旁。 高文锦咬着嘴唇:“给五万钱也行,不能再少了,五万就够小弟吃几年了!” 许敬宗道:“贵人带你们回长安!” 一听这话,高韩氏嚎嚎大哭,拿自己脑袋撞向地面。“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高怀德和高文绣怯怯的拉扯着高韩氏。高文锦望着高韩氏道:“奶奶,女人的苦处,我又怎么不体会?我们女人家到最后不就找个男人依赖嘛,只要他信守承诺,做什么我都愿意。” 高韩氏哽咽道:“你们都长大了,不听我的话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说着高韩氏正拿着织布的锥子,朝自己胸口刺去。 许敬宗耐心的解释道:“此事不像高老夫人想象的那般,陈大将军见高相遗孀生存艰难,愿意提携一二,他准备将尔等带到长安奉养起来。” “我饿……” 许敬宗点点头道:“快拿来吃的!” …… 陈应返回驿站的时候,身后自然而然多了四个拖油瓶。还没有等陈应休息,突然段志玄来到陈应下踏的下院。 “秦王殿下有请陈大将军!” 陈应非常疑惑李世民为何请他?难道说李世民准备拉拢他? 可是无论如何,李世民的面子,陈应必须得给。 陈应依旧坐着步撵,缓缓走向李世民下榻的小院里。李世民站在院站口躬身而立。看着陈应到来,急忙迎上去笑道:“进入关中,安全无忧,世民略备薄酒,多谢陈大将军赏脸。” 陈应走下步撵,捂着脸口道:“秦王殿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陈应能办到,绝不含糊!” 李世民上前挽住陈应的手臂:“酒宴已备好,请入席!” 李世民设宴果然附和他的脾气,一只烤全羊,十几坛子酒摆在大厅中。陈应看着大厅之内,除了李世民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微微一愣:“秦王殿下,要陈应做什么?” “我们同殿为臣!”李世民道:“孤王从没有想过要害你!” 对于李世民这话,陈应事实上是清楚的道:“如果是李世民的玄甲精兵出手,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陈应自然不惧,可是人数只要超出一倍,陈应肯定胜少败多,如果超出三四倍,陈应绝对没有幸免于难的机会。 陈应微微一笑道:“秦王殿下用兵用神,天下咸闻。若是秦王出手,区区陈应,绝无机会。” “眼前呢,有这么一桩好处,孤想与陈将军分享!”李世民拉着陈应的手道:“坐下喝酒!” 陈应强忍着不适,最终还是坐在软榻上,用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连续干掉了三大碗,陈应感觉胃里一阵翻腾,这个时候,李世民悠悠的说道:“本王执掌尚书省,统领六部,陈将军要想调往哪里?除了三公九卿之外,其他肥差任选!” “啊!”陈应终于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李世民肯定是想保住柴绍。柴绍对于李世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姐夫,同时也是山东贵族的一个盟友。如果在柴绍这件事情上,李世民无动于衷,那么他的队伍人心同样会散。刘文静被杀,李世民不得已只好坐壁上观,现在轮到柴绍有难,如果李世民同样不出手,恐怕秦王府文武重臣也会离心离德。 古代的法律,除了谋反以外。其他法律几乎都遵循一个原则,民不告,官不究。陈应作为事主,如果他不揪着此事不放,柴绍的事情,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陈应在脑袋里快速急转起来,他现在猜测不透李渊的真正用意。是高高举起,还是轻轻落下。事实上陈应与柴绍几乎没有缓和的可能,陈应不会放弃平阳,柴绍也不会,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柴绍与陈应结下的就是死结,二人除了不死不休之外,别的没有其他办法。 陈应望着李世民真诚的脸,心里纠结起来。 李世民肯定可以打败李建成,哪怕多了自己,李建成依旧没有太多胜算。李世民则不一样,他对自己非常狠,敢喂自己吃砒霜的狠人,如果得罪了他,将来陈应的后果难料。 陈应原本是对李世民是充满敌意的,甚至与李建成虚与委蛇,就是怕长孙无忌对付他。李世民从来没有大杀功臣,然而长孙无忌却不会顾忌,陈应比李世民年轻些,不出意外,应该比李世民活得更久,所以将来陈应肯定会面对长孙无忌。 但是在陈应奔袭河东,获得那么高的功绩之后,陈应反而坦然了。李世民以他的秉性,他不会杀一个有功于国的大臣,长孙无忌要想掌握重权,还需要很久之后,敌意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 人的心思本就是如此,存有敌意,百般好便是百般恶,没有敌意,才能看出百般好来。 陈应淡淡的道:“秦王殿下的意思,陈应明白。只是……” 第一百章九寺五监 “道洽政治,泽润生民。”这最早期中国对于政治一字的解释,也有掌其政,治禁令的意思,当然,说穿了政治的本质就是维护国家统治的行为。 中国古代的政治很大意义上是君主和大臣管理和统治国家的活动。这种政治被宣扬为上承天命,因而施行善政才能上合天意,而恶政则违背天道,会受到惩罚。 中国古代的政治贯穿了个人的日常生活,道德是衡量政治活动的标准。在这种政治下,缺乏制度上的规范,政治的运作更多依靠道德规范。 于是非常荒谬的一幕就出现,只是是道德败坏的小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只是在道德方面谴责他。君子就可以欺之以方。 李世民其实也非常清楚,柴绍刺杀陈应固然不对。但是柴绍毕竟没有造成真正的恶劣的后果,如果在这个时候,二人因为刺杀交恶,很有可能因为二人的私怨,上升到全新的高度。比如七十多年前的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相争。因为二人身处关陇和山东两个政治集团的阵营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凝成核裂变之灾,遗祸无穷。 无论是站在李世民是秦王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还是站在大唐的社稷上来考虑问题。此时山东集团与关陇集团不应该开战,而应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李世民也自然而然的认为,只要是做了错事,就承担相应的代价,只要这个代价足够有诚意,自然就可以将事情完美的解决掉。比如贵胄杀了一名庶民,杀人偿命这条律法,绝对用不到贵胄头上。如果二人身份相差悬殊,那么问题反而简单了,别说杀人未遂,就算真杀了,了不起就是赔钱。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柴绍是贵胄,陈应也是贵胄,如果按照九品中正制来定品,河东柴绍只相当于中上品,而侯莫陈氏则相当上中品,双方差着两个品的门第。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现在就等于说柴绍事实上等于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往大了说车裂、或腰斩都不过份。当然最理想化的结果是,陈应大人不计小人过,轻轻揭过这一页。关键要看其中怎么去操作。现在陈应的态度尤为关键。李世民的目光炯炯直勾勾的盯着陈应。 面对李世民的凌厉的目光,陈应没有半点不适应,也没有畏惧,陈应坦然的淡淡的笑着,直视李世民的眼睛。 李世民盯了陈应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笑道:“只是什么?” “只是,柴驸马对臣似乎有些误会。”陈应斟酌着词语:“或是有人从中挑拨,还请秦王殿下为陈应主持公道。” 听着陈应松口,李世民也松了口气。自刘文静被杀,他无动于衷,秦王府的人心开始出现浮动现象,尽管众人没有提出非议,但是李世民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如果再让柴绍获罪,难免让众人感觉李世民刻薄寡恩。 李世民举起手中的大碗道:“此事本王已经问清楚了,口供也录好了。折娄弃疾其实并不是鲜卑人,他是突厥人,因部落被陈大将军所灭,固而仇视陈大将军,他利用入幕柴绍职务之便,蛊惑柴绍对付陈大将军。柴绍不辩忠邪,有恶人所惑,铸成大错。本王反京,定会上疏陛下,罢黜其官,褫夺其爵。” 陈应听了这话,知道此时借刺杀之机,致柴绍与死地有点悬了。李世民拿出最大的诚意就是罢官去爵,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只要将来有机会,爵位也好,官职也罢,柴绍依旧还是可以活得非常滋润。 如果是从前的陈应,对于这个结果肯定不会清意。 然而随着地位的升迁和所处的位置不同,陈应考虑问题也不能率性而为。陈应自然也想得清楚,李世民要保柴绍,李建成也不想杀掉自己的妹夫,如果死揪着这一点不放,那么很有可能将来少得被穿小鞋。 陈应不怕穿小鞋,可是陈应感觉要除掉柴绍,未必只是光明正大的手段,既然柴绍做了初一,他就应该不能怪自己做十五。反正是你死我活的斗争,那只有光凭手段,各施奇谋。 陈应想到这里,决定还是先卖李世民一个面子。 陈应道:“秦王殿下相信这个结果吗?” 李世民微微一愣,脸上却没有任何尴尬之色:“你的意思是?” 陈应沉吟道:“冤家宜结不宜解,还请秦王殿下向柴驸马……” “你能明白最好,这是一桩美事,我也给你交过个底。”李世民笑道:“灵州总管的位置你可能做不长了,陈大将军入中枢的呼声越来越高,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年纪太轻,资历太浅,有人提议你任诸卫羽林千牛将军,你意下如何?” 陈应沉吟了一下道:“臣想做点实事,若是九寺五监中有空缺,臣想在补到九寺五监中!” 所谓的九寺五监,也是古代直属朝廷的部门,与六部算作平级或次平级部门,与六部没有法定隶属关系,但职权与六部重叠之多,实际存在分工和制约关系。六部主管政令,九寺五监分别负责某一方面的具体事务。 听到陈应如此说,李世民暗道陈应非常聪明。三省六部目标太大,以陈应目前从三品下的实职,哪怕是平调,六部侍郎、御史中丞平级,然而无论哪一个官职,陈应都会被架在火上烤,形成众矢之的,对陈应的将来仕途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可是九寺五监却不一样了,九寺之中的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常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太仆寺、秘书监、都水监、少府监、武器监和国子监目标相对较小一些,然后这九寺五监影响力却不弱,与三省六部一样,都有直达天听的权力。 然而九寺和五监却不一样,如果九寺相当于后世高官单位,那么五监则相当于司厅级。陈应名声不显,才学虽然有,但是距离担任国子祭酒的资历还差得太远,基本上可以排除陈应成了国子监祭酒的可能,否则一旦这个提名上去,恐怕整个朝廷所有的青流名宿都会集体反对。少府监是裴寂的地盘,这里被裴寂经营得水泼不进,针不插不入。李世民还真没有办法满足陈应。 秘书监这是李渊的后花园,对于这个部门李世民同样不会插手,也就说九寺五监中,能让陈应调入的也不过都水、军器两监。 李世民笑道:“九寺如今没有空缺,五监之中只剩下都水监与武器监有空缺,却都是正四品官……” 第一百零一章祸从天降 第一百零一章祸从天降 九寺五监其中有清水官,也有油水滋滋直冒的肥差遣,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芝麻品官,权力就大得吓人。 都水监是管理山、泽、苑、池、河、湖、水泉,农田灌溉和渠道堤防的修守,包括航运、桥梁计划、施工的管理机构。别看都水监只是正四品官,手中的权力却不小。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都水揭者,只要捞到一次外派的工程实缺,就可以捞到不少收益。关键是都水监是一个专业性非常强的职能部门,陈应却没有水利工程方面的专业知识,一旦出现纰漏,就是影响国计民生的大事。 但是武器监则不一样了,关键是陈应在雁门关的时候,收纳了两千余名优秀匠户,掌握着大量压箱底的技术。陈应也有在武器监做出成绩的底气。 别的不说,就仅仅在设在灵州的高炉炼钢,只要完成投入运行,一年产出几十万吨钢铁像玩一样,这样一份政绩在手,将来谁也不可能将陈应从武器监的位置赶下来。掌握着武器监,利用大唐全国的工匠优秀技术人才,陈应就可以有办法实现、陌刀质量上的突飞猛进,如果大唐的陌刀可以提前几十万问世,高句丽问题甚至不用拖到高宗时期,直接在李世民时代解决掉。 其次是葛通如今正在研制弹簧钢,虽然目前还没有得到窍门,陈应相信只要给葛通足够多的财力和物资支持,总有一天葛通会把弹簧钢制造出来。唐军横扫天下,所依靠的无非是轻骑、强弩和陌刀,如果提前将唐军的装备发挥到巅峰,说不定李世民就可以把吐蕃问题解决掉。如果没有吐蕃与大唐长达四十余年的战争,盛世大唐则更加难以估量。 想到这里,陈应郑重的道:“应还算熟悉百工,若是去了武器监,也可以为大唐大打造几具甲胄,几柄横刀。” 对于陈应这样的场面话,李世民压根是不相信的。反而他更加相信,千里做官只为财,陈应选择军器监这个官职,目的还是为了敛财。大唐此时的常备军约十五六万人马,仅横刀一项,每年需要损耗十分之一,再加上一场战斗下来,折损三分之一,事实上军器监每年需要打造的横刀就多达十万柄以上。 一个军器监下设五校署、每年的所过的流水千止亿万,陈应只要从中克扣一二,至少可以十八代以内衣食无忧。哪怕猜测到了陈应的用意,李世民也没有点破。他举起酒碗道:“固如尔所愿,请酒,饮胜!” 陈应也没有想到李世民许下如此承诺,忙站起来长揖相谢:“多谢秦王殿下赏拔,陈应自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你有此才干,本王当荐你为朝廷效力,”李世民满面春风的笑着,他很高兴陈应没有拒绝他,事实上此时李建成手中的实权要比他大得多,如果陈应真不卖他面子,李世民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风头正盛的陈应。 “你仔细想一想,不忙着今天就做决定”李世民若有所指的道:“中枢为官,不比边州,盯着的人多,一旦出了差错,少不得会被御史弹劾。” “殿下教训的是,陈应省得!” 陈应陪着李世民喝酒,在陈应看来其实是世界上最没有意思的事情,明明两个人都是海量的人,偏偏都要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让陈应感觉虚伪到了极致。 好在,总算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饮宴。这场饮宴,陈应感觉收益颇大,只要自己可以成功成为武器监都监,就可以利用自己所学的科学知识,让大唐的科技水平来一次疯狂的跃进。 如果将来唐军将士人手一柄陌刀,组成陌刀墙,陌刀所向,何人可及? 如果将来,唐军将士人一柄蝎子弩,三百米的范围内,指哪打哪,一个熟练的弓弩手,十息之内可以发射两到三矢,陈应脑袋里的想法层出不穷,心情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这个时代的酒,对于陈应来说连啤酒都不如,喝了一肚子的酸水,陈应反而感觉更加饿了。随便吃点行军干粮,陈应返回卧室睡觉。 然而在他的床上却出现一个瘦骨嶙峋的姑娘,那个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高文锦。尽管高文锦脸上流露着害羞之意,陈应却一个激灵,快速拉开与高文锦的距离。 刚刚遭遇过刺杀,陈应此时还非常敏感,许敬宗引着自己前往高氏府邸,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浓浓的阴谋,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陈应不敢大意,陈应退到了门口,随时准备夺门而出。陈应诧异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文锦的眼睛中流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低声道:“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陈应叹了口气道:“你占了我的床,我怎么睡觉?” “我陪你睡觉!”高文锦像是鼓足了勇气,艰难的道:“郎君对高氏大恩,如今高氏别无长物,只有妾身这具身子还算干净……” 陈应连连摆手道:“人与人之间难道就不能有点信任吗?你们高家也是忠烈之后,如今遭了难,能帮就自然帮一下,原本我想给你们留下些钱,只是你们孤儿寡母的,给你们钱等于害了你们,所以,我的打算带你们回长安,反正陈府也不缺你们四张嘴吃的!” 高文锦眼中渴望的光芒渐渐平息下来,她不相信陈应这样的人会是品行高洁的君子。她更相信陈应应该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高文锦双臂抱在一起,怯怯的缩在床尾。 陈应看出她眼中的恐惧之色,淡淡的道:“你放心,本将军虽然不是坐怀不乱,也非柳下惠,但是,对于还真没有什么兴趣。” 高文锦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陈应,眼中尽是疑惑和不解:“难道撞了大运,遇到品行高洁的君子了?” 高文锦突然低声抽搐起来:“没有人会帮助我们,我们高家的女子,被他们当作丧门星给赶了回来,七个姑姑,九个堂姐,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不是活活饿死了,就是有病病死了,小弟也快饿死了……” 陈应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苦日子终究过去了,以后你们跟着我,保证可以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再担心受惊受怕,反正我陈应也是孑然一身,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其实我更渴望有亲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我的妹子,谁要是敢欺负你,我杀了他!” 听到这话,高文锦哭得撕心裂肺。 惹得驿站之外陈应的亲卫纷纷侧目偷看,他们纷纷猜测,陈应到底是怎么对付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 比如晋州柴氏,柴氏从柴烈时代开始已经开始发迹,渐渐成为中上门第。不过柴氏与传统豪族相比,还是欠缺底蕴。此时晋州柴氏的家主柴恒,正是柴绍的叔叔,柴慎的弟弟。 正所谓祸从天降,一封要命的通牒放在他的面前,让柴恒感觉手脚冰凉。 “拿出柴绍小儿的人头,要么柴氏满门鸡犬不留。” 面对这个通牒,柴恒脸上的老人斑更加明显了。通牒上面并没有留下姓名,却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血手印,对于这么一只血手印,至少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在天下间出现过。但是柴恒却知道,每个这个血手印出现,通常伴随着腥风血雨。 第一百零二章臣不敢奉诏 第一百零二章臣不敢奉诏 柴恒记得清楚,在这个血手印第一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时候,正值北周大大冢宰宇文护权倾一时。宇文护不仅连弑两君,先后杀掉北周孝闵帝、北周世家宗,因政见不合,杀掉柱国大将军赵贵、大司空侯莫陈崇。 在侯莫陈崇死后一个月,这只一模一样的血手印,就出现在了宇文护的案前。 当时血手印上写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是当时权倾一时的宇文护根本不把这个血手印当作一回事。 可是随着这个血手印出现,其后宇文护的长子晋国公世子宇文训,在出行蒲州时,遭不明身份的刺客刺杀,宇文训为晋国公世子,身边还有车骑大将军李彻带三千甲士随扈,可是在经过枋头的时候,李彻的三千甲士全部阵亡,宇文训以及扈从、包括侍妾在内,共一百四十三人被杀。仅李彻藏在尸体堆里幸免于难。 宇文护勃然大怒下令搜捕凶手,可惜凶手非但没有找到,他的次子北周骠骑大将军、司会中大夫宇文深在京兆府衙门后院被大卸八块,出奇意外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宇文护的两个儿子先后惨死,宇文护开始加强对于儿子的保护。 然而,血手既出,绝对没有平安收场的可能。从宇文护的儿子开始,到其亲信,接连遇刺杀,等于北周武帝宇文邕诛杀宇文护的时候,事实上宇文护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就连拥有北周所有兵权,权势大过皇帝本身的宇文护在这个血手印面前,都无法幸免,更何况柴氏一族? 要知道,第一血手印出现,从宇文训死开始,到宇文护被诛,直接或间断死掉上万人。 如果说这一次血手印与宇文邕诛杀宇文护有所巧合,那么武平三年(公元572年)出现的血手印则另人心惊胆颤了。 北齐名将斛律光一个女儿作了皇后,两个女儿是太子妃子弟皆封侯作将,还娶了三位公主。他的弟弟斛律羡都督幽州刺史,在边境筑城设险,养马练兵,修水利、劝农耕,威震突厥。全家功高位显,门第极盛。当年斛律光收到血手印:“激流勇退,满门富贵。”然而斛律光不以为然,随后却被高玮诉灭满门。 上至宇文护或者斛律光这样的权贵,只要不重视血手印的催魂贴,同样难逃族灭身死的下场。 柴恒急忙招集晋州族老在祠堂里商议对策。 可是柴氏族老们根本不相信这个血手催魂贴,一致决议不予理会,然而不过,当夜六个族老,脑袋全部不翼而飞,这个时候,柴恒也坐不住了,急忙让人通知柴绍。 …… 灞桥接官亭,裴寂率领着文武大臣,全副盛装仪仗,站立在接官亭前,迎接陈应到来。 李世民披挂着盔甲,率领段志玄与侯君集二将,来到了接官亭前。看到眼前的阵势,一脸膛目结舌。 “这也太夸张了吧?”侯君集目瞪口呆的道:“尚书左仆射带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陈应小儿何德何能,当此大礼!” 李世民扭头,目光凌厉的瞪着侯君集道:“一人之力,鼎定河东乾坤,这个礼,他当得起。” 裴寂看着李世民身后的陈应坐着步撵缓缓前来,提腿上前一步,拱手道:“裴寂受天子诏命,谨代陛下,统领百官,恭迎冠军县公……! 陈应哑然,愣在当场。 百官齐齐躬身,朗声施礼道:“恭迎冠军县公。” 陈应看着众臣中裴寂身后的一名老者,冲他挤着眼睛,连连摇头。陈应虽然不知道这名老者是谁,但是用意却非常明显。就是示意他拒绝不受,冠军侯是霍去病的爵位,霍去病封狼居胥才得到这样一个爵位,而且历史上从来没有人敢以冠军侯自居。其实,就算没有这名老者提示,陈应也不会接受这么一个爵位。 陈应赶紧翻身下了步撵,趋前两步,躬身向裴寂施下礼去。 陈应道:“陈应何德何能,敢当此大礼……裴相折杀陈应了……! 说着,陈应也竟然不避麻烦,面对百官一个个躬身还礼。陈应道:“陈应拜见裴相国、拜见萧相国、拜见窦相国……拜见蒋国公……拜见鲁国公……拜见淮安王…… 陈应的做派,李世民与侯君集面面相觑。 站在裴寂身后的老官,却露出孺子可教的样子,连连点头。 裴寂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冠军县公,这是天子诏命……” 陈应回身,冲着裴寂拱手:裴相国,冠军县公之号,臣万不敢当! 裴寂愕然。 …… 皇宫之宫,太极殿内,李渊坐在端坐在御榻之上,文武大臣分列在两厢。 陈应向李渊三拜九叩之后,中书令萧瑀手上捧着册拜诏书,正在抑扬顿挫地念诵:“门下,公卿之守,明德敬上;台司之置,申纲理常。故汉以宫府,魏设阁部,皆上秉军国,下治百僚,总庶政以繁钜,治六军之宽严……灵州兵马都总管、武功县侯陈应,朕之肱骨,国之良实……当机立断,厘清贼氛,乃国之干诚,可堪大用滋擢尔右武卫将军,兼知府卫,拜骠骑大将军、领武器监,封冠军县公,赐邑两千户……卿钦服予命,益厉乃诚。可。” 萧瑀念罢,合上了诏书。 李渊面色复杂,望着站立在丹墀之下的陈应。 陈应面色坦然,躬身拱手,朗声道:“臣——不敢奉诏! 大殿上群臣皆惊,李渊也十分诧异,他望着陈应,不知道陈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渊和裴寂对视了一眼。 陈应躬身道:“右武卫宿卫禁中,干系颇,臣鄙陋之材,何敢当之?冠军县公之号,古往体今来,旷古罕有,从逆迷途之臣,弱冠之龄,何敢当之?但使陛下念臣微末之功,赐臣一门婚事,繁育子孙,延续陈氏香火,于愿足矣……! 李渊目光凌厉,望着陈应。陈应低头闭口不再言语。而殿下众臣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裴寂张了张嘴:“陛下……” 李渊一摆手,止住了他,缓缓从御榻上站起了身形。 众目睽睽之下,李渊绕过了御案,步下丹墀,走到了陈应面前。 他望着陈应,目光如刀。 陈应坦然与他对视,毫不畏惧。 李渊突然间一笑,冲着陈应伸出手,重重拍在陈应的肩膀:“陈应……你不错,很不错。” ps:假期结束了,明天晚上的火车,直接去片场,今天晚上朋友给送行,回来的晚了一些。等下还有,不码好下一章,绝对不睡觉。 第一章李渊的顾忌 第一章李渊的顾忌 尽管陈应推辞了冠军县公之爵,陈应越是谦退,李渊越不能借坡下台,毕竟大唐朝廷还是要脸的,不可能薄了陈应这个功臣。 事实上,对于陈应的赏赐,李渊也非常头疼。以陈应之功,官升一级并不过,赏爵增一级也说得过去,关键是陈应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 本来陈应作为灵州总管、兼管六州军事,已经属于中军都督级别的从三品下阶官员了,再往上升至少是正三品,正三品官已经部堂级了,在整个朝廷里哪一个部堂级别的官员不是活了大半辈子才熬到这个位置上? 如果让陈应与这帮足足当陈应爷爷的人同殿同臣,而且陈应的官职还要后来居上,让这帮老臣作何感想? 李渊刚刚开始下旨封爵冠军县公,就是想试试陈应到底识不识大体,懂不懂进退。如果陈应不懂进退,那么他就会重蹈他祖父侯莫陈崇的覆辙。 然而这一番试探,李渊非常满意,陈应还知道进退,识得大体。李渊道:“朕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尔有鼎定河东乱局之功,褒有德,赏至其财,无赏,何以示朕之公平?” 陈应道:“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靖。” 李渊闻言,如遭雷殛,一时愣在那里。 “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靖。”这本是著名民族英雄戚继光十九岁时学习兵书时无意间所作,不过陈应临时给他改了三个字,将海波平,改成了四海靖。 此言既出,满朝皆惊。 淡泊名利是古代人仁人君子的崇高追求,可是事实上谁都没有真正做到这一点。而陈应却做到了,他拒绝了李渊冠军县公的封爵,陈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形象在众臣心中瞬间如同巨人一样高大起来。 李渊眼睛望着群臣,压低声音在陈应耳边轻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应深吸了一口气,也低声道:“请陛下将平阳公主赐于陈应为妻!” 李渊听了这话,脸上却古波不惊。不过李渊的目光却凌厉起来,如同刀子一样刺向陈应的眼睛。 “休想,此事绝无可能!”李渊脸上挂着笑,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很显然李渊此刻恨不得将陈应千刀万剐。 陈应坦然相对,毫不畏惧:“请陛下成全!” “太常寺少卿!”李渊缓缓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陈应道:“陛下,臣若是接撑武器监,年产精钢至少一千万斤。” 李渊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一千万斤钢铁不过五千吨,也就是一个稍大一点工程的使用量。然而在大唐时代,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长安的武器监现在别说一千万斤钢铁了,就连一百万斤铁都难以做到。一瞬间,李渊心动了。然而他却不愿意这样被自己的一个臣子要挟。 “秘书监。”李渊的脸抽搐起来。 陈应知道秘书监是一个非常清贵的官职,做这个官职,将来基本上都可以执掌相印,可惜,陈应对于大唐的相国之位毫无窥视之心。 陈应道:“请陛下成全,臣为迎娶公主殿下,准备千里之地,只要陛下允许,臣为陛下将李轨擒来。” 李渊突然想起,陈应是侯莫陈崇的孙子,侯莫陈崇在平定六镇之乱的时候,封临泾县侯,食邑八百户,在侯莫陈崇升任骠骑大将军的时候,改封为彭城郡公。李渊想到这里,便沉吟道:“当年你祖父是彭城郡公,朕就命尔承袭汝祖父彭城郡公之爵。” 李渊也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承袭。 这样以来,陈应在朝中就不显眼了。毕竟承袭的爵位,别说郡公,就算是国公,也有黄口小儿承袭的。况且,为了照顾关陇贵族和山东贵族,很多隋朝或北周时期遗留下的爵位,李渊基本上都予以承认了,最多改封而已。 陈应此时反而听得一头雾水:“彭城……郡……郡……公?” 李渊看着陈应惊讶的神情,淡淡的道:“彭城郡公,食邑三千户。” “恭喜彭城郡公!” 众臣一起向陈应贺喜。 …… 直到走出太极殿,陈应依旧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郡公?就这么轻易到手了?可是为什么李渊不同意李秀宁嫁给陈应? 要说起来,其实还是因为柴绍的父亲柴慎。在杨广时期,柴慎是杨广的太子右内率,柴绍则是太子伴读。将李秀宁嫁给柴绍,其实是李渊为了在杨广时期两头下注,麻痹杨广的心思。可是柴慎是一个聪明人,在李渊成了晋阳宫副留守的时候,就发觉李渊在暗中招兵买马,柴慎便联络奔走,以清河崔氏、太原温氏等共同出资一百七十五万贯(旧唐书),柴慎就是居中联络人。 如今天下未定,河东虽然大局已定,可是河北仍在窦建德手中,如果李渊在这个时候与柴氏决裂,那么意味着李渊失信。失去崔氏等七宗五望的支持,等于李渊与山东贵族集团决裂,那么后果就严重了。除非李渊不像统一天下,缩居关中,偏安一方。 李渊偏偏也不是这样的人,他想统一天下,成就王图霸业,所以,哪怕明明知道李秀宁与柴绍的婚姻明存实亡,他也要咬着牙齿,认了这个结果。 如果陈应不是要求与李秀宁明媒正娶,哪怕与李秀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李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绝对不会同意与柴氏决裂,更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所以,李渊宁愿给陈应一个彭城郡公的爵位也不同意李秀宁与柴绍合离,除非陈应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大过七宗五望。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七宗五望在整个大唐一朝的实力,不亚于后世的罗斯柴尔德家族。虽然在唐朝初年,七宗五望的实力也可以轻易左右天下大势。 其实,陈应并不清楚,爵位在大唐还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李渊封下的国公就不下几十个,至于郡公就更多了,当然李渊最大的本事还不是封爵,而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内史令窦威与光禄大夫侯莫陈虔会联袂而出,突然望着陈应,原本古波不惊的侯莫陈虔会情绪激动起来。 窦威低声道:“会不会这么巧合,陈应是汝堂弟?” “当真不会错!”侯莫陈虔会一脸激动的道:“看到那张脸,就不会错了,我们侯莫陈家的都是貌比潘安,窦相国莫不是以为老朽老了,想当年在大兴城(隋时长安旧称)我也是……” 不等侯莫陈虔会说完,窦威笑道:“就你还是算了吧,胆子小的人看了你,肯定会吓哭!” 陈应突然回头,看到了窦威身边的侯莫陈虔会,随即转身过来躬身施礼。 侯莫陈虔会吓了大跳,他原本并不准备让陈应认祖归宗,可是看李渊的意思,分明是已经知道了陈应不姓陈,而是姓侯莫陈。 相认呢?还是不相认呢?侯莫陈虔会顿时纠结起来。 侯莫陈虔会惊讶的道:“你认识我?” 陈应摇摇头道:“陈应并不认识前辈,但是先前得前辈提醒,陈应这才没有铸成大错,前辈有此心,就是恩同再造。还没有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夫姓侯莫陈名虔会!” 陈应听到“侯莫陈”这个怪异的姓氏时,还以为是胡姓,可是看着侯莫陈虔会,却根本不像胡人,与汉人无异,微微一诧异。 “侯莫陈使君再会,陈应先行一步!” “哎……”一声叹息,道不尽无奈。 第二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第二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早在接官亭裴寂率领文武百官郊迎陈应的时候,梁赞、许敬宗身份不便入宫,陈劲勇带着亲卫队到右武卫军营报道,梁赞则带着高文锦与高文绣、高怀德、高韩氏率先返回陈应府邸上。许敬宗在长安暂时也没有出处,只好随 陈应在长安的府邸,因为没有他这个主人在,平时在家主事的就是丫鬟兰儿,兰儿平时因李孝广迫害,陈应对于兰儿如亲生妹子一样看待。不仅陈应府邸的大事小事,全部交给兰儿,同时还对兰儿无比信任,一应开支和用度,与陈应这个主人一般无二。 然而,兰儿毕竟年幼无知,根本不懂后世防火防盗防闺蜜的事情,她本是许氏奴婢,早先也与许二娘认识,可是自从许敬宗的堂妹许二娘进入陈应充当厨娘的时候,精通人情世故的许二娘很快就与兰儿打成一片,以许二娘的情商,搞定兰儿非常容易。许二娘很快就在兰儿的提拔下成了陈府的内院管事,兼厨房大厨,成了众佣人仆役中的头头,地位仅次于兰儿。 此时的许二娘身穿用白锦织成的襦裙,头上逮着赤金打造的步摇,脖子上还挂着项链,显得雍容华贵,美不可言。 当高韩氏来到陈府的时候,还没有容梁赞介绍,高韩氏看着兰儿梳羊角辫,高韩氏一眼就看出兰儿是一个内院受宠爱的小丫鬟。 高韩氏再望向许二娘衣着雍容华贵,早期迎来送往的许二娘,在接待人方面,经验异常丰富,举止大方得体,而且梳着妇人发式,容颜清艳,忙带着高文锦、高文绣、高怀德姐弟三人朝许二娘施礼:“老媪高韩氏叨扰陈夫人了!” 许二娘愣怔了片刻,顿时绯红飞上秀颊,瞥了身后的许敬宗一眼,见许敬宗脸上也是笑意,更是不好意思,想不到听闻陈应要来,自己换了一身新衣裳却闹出这样的误会,虽说又是尴尬又是害羞,还是低头小声提醒高韩氏道:“高老夫人有所不知,郎君此时还单身,未曾成亲,妾身只是陈氏内院管事,厨房使唤女佣。” 高韩氏微微一怔,陈应虽然年方弱冠,可是随着这一年多在沙场搏杀,举手投足之间,少了些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看上去却已经不像弱冠的样子。在这个年代,男子普通成婚都在十四到十六岁。到了陈应年纪,别说成婚,就算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 高韩氏喃喃的道:“陈大将军年少有为,英俊不凡,倒不知何家千金才入大将军法眼?” 兰儿叹了口气道:“我有郎君父母早逝,族中又无人给他操持。 之前陈应是生性懦弱,然而此时陈应却看上了平阳公主李秀宁,两世为人的陈应还是习惯后世的爱情观念,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事情,他还干不出来。 许二娘非润美丽,绝不是稚气未脱的兰儿和高文锦所不及的许二娘过了年节也才二十四岁,换成千年之后的现代文明社会,她这种年龄正是青春韶华之龄,正是尽情将女性之美展示给人的时候。 然而在这个时代,在兰儿眼中,许二娘已经老了。自然对她而言,却没有威胁。然而陈应自刻带了高文锦、高文绣姐弟三人回府,瞬间让兰儿感觉到了危机。 由于摸不清陈应对高文锦的态度,兰儿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高文锦,许二娘看着兰儿秀颊轻红的样子,笑着请高韩氏祖孙四人移步到二进小院住下。二进小院是一个套院,只有左右各六间厢房,没有主房,其实这也是陈府的客房。平时空着,倒有人经常打理,非常干净。 陈应的刘何嫂带着祖孙四人去住下。 兰儿突然拉着许二娘,神色黯然的问道:“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许二娘脑袋中还是想着高韩氏喊她夫人的事情,每当想到这里,许二娘的脸就更红了。哪怕她已经向高韩氏解释自己是仆妇,然而高韩氏根本就相信的样子。事实上也不怪高韩氏多想,在这个时代年纪轻轻未娶先纳妾的比比皆是,就以柴绍为例,这货未与李秀宁成婚之前,已经纳了七房小妾,没名没份的通房丫鬟还有三个。 许二娘也非常清楚,许敬宗当初让她盘掉许记客栈,其实真正的目的她也非常清楚,许氏不比从前,随着许记客栈经营越来越赢利,引来无数人的窥视,现在没有许善心庇护,她的客栈做得越大,将来会越惨。所以许敬宗让许二娘进入陈府。 许二娘进入陈府,她连陈应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不过这个时侯,她反而多了一些期待。如果陈应是木疙瘩一块,她没有机会。可是陈应不停的往家里弄女人,那么她的机会就来了。 兰儿见许二娘神游体外,不由得上前推了一把许二娘:“二娘姐姐,你说郎君他……他是什么意思?” 许二娘眨着大眼睛道:“什么意思?” 兰儿脸色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就是那个女人!” “她啊!”许二娘看着兰儿满脸绯色,知道这个小妮子开始思春了。许二娘故意的拉长声道:“她啊……她肯定不是郎君喜欢的类型,混身上下没有几两肉,郎君应该喜欢大胸的女子……” 兰儿低头看着自己胸部,小荷才露尖尖角,看到这里,她由得叹了口气。突然,兰儿看到了许二娘那高耸的胸部,一脸惊讶的道:“二娘姐姐,你没束胸?” 许二娘笑道:“束什么胸?” 兰儿歪着脑袋道:“我听郎君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只狐狸精羡慕一名书生有学问,便化作人形给这书生做婢女,每日都能听书生跟人谈论学问,日久生情,终成眷属。” 许二娘笑道:“兰儿你也想当这个狐狸精?” “二娘姐姐,你这是什么话!”兰儿撅起嘴道:“狐狸精可是骂人的话!” 就在这时,司阍传话:“贵客上门。” 许二娘从司阍手中接过名刺,打开一看:“略阳郡公,闻知武功侯身体微恙,特前来慰问。” “略阳郡公!” 许二娘看着有人给陈应送礼,脑袋中的不快一扫而光。急忙匆匆打扮一下,来到前门迎接。略阳郡公李道宗送来的倒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只是一些补气血的药材,但是份量却非常足,足够陈应开一个药铺,足足拉了三大车。 为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李道贞。 李道贞望着许二娘和兰儿,心里稍有不快。陈应尚未娶妻,家中就有一个通房丫头兰儿,还听说有一对姐妹花,现在又出现许二娘,心中暗忖:“看来天下男人再是英雄人物,好色却是共性。” 许二娘和兰儿都发现这名站在车前的俏公子居然是一个女子打扮的,李道贞由于经常练武,身材稍一般女子将近一尺,兰儿和许二娘的身高只有六尺三四寸,而李道贞的身高,即使放在男人中,也算高挑的。她至少有七尺四寸(173cm)。 兰儿朝着李道贞微微欠欠身子,福了一福道:“你谁家的女公子,兰儿长安也没有女友,你日后到府里来陪陪兰儿。” 李道贞看着兰儿这么乖巧,狡黠的一笑,却不言语。 李道贞下意识的扭头,正望见陈应。 陈应看着许二娘、兰儿与李道贞同时站在门,引得大街上行人纷纷侧目,顿时暗呼要糟糕,要是真打起来,他还真不是李道贞的对手。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如果四女齐聚,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五女齐聚。高文锦出门原本是想帮忙拿东西,结果看到陈应坐着步撵而来。高文锦喜出望外,朝着陈应飞奔而来。高文锦奔上陈应,上前搀扶着陈应走下步撵。 陈应不敢回头,哪怕他此时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六道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第三章怎样的悲伤成河 陈应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还是闭口不言。然而,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 当高文锦的手刚刚挽住陈应的胳膊时,兰儿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陈应跟前,粗暴的推开高文锦。伸手一指高文锦声音都带着哭腔道:“她是谁?” “她们是谁?”李道贞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冷冷的道:“你的相好?” 陈应的神经是有点粗,可是,兰儿对他有些异样的情感,他感觉到的。陈应也理解兰儿,兰儿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被迫害,她担心高文锦抢了她的位置,这是很正常的。但是,李道贞的反应,陈应就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了。 “她叫高文锦,是我认下的妹妹。”陈应没有理会李道贞,拉着高文锦向兰儿介绍道:“她也是一个苦命人,你是我的大丫鬟,以后要多关照一下文锦……等会兰儿带着文锦,文绣还有怀德。去府库里取些布帛,置办一些新衣裳,也去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文锦妹妹,你缺什么东西,不要客气,姐姐我等会给你置办齐。” 兰儿挽过陈应的手臂,微探过头挑衅的目光望着高文锦,目光中还隐隐带着威胁。 可以很中肯的说,高文锦并不漂亮,她的头发微微枯黄,一脸蜡黄,普通大病初愈。关键是她双颊没有肉,眼窝子深陷,唯一的例外,就是微微抬起,那双如明玉的眸子在定睛看着陈应。 别看兰儿是大业元年生人,今年十五周岁。而高文锦确实仁寿二年生人,十七周岁。 只不过,兰儿以前跟着许家,许家从前家境殷实,也不差兰儿那一口吃的。所以,兰儿的发育期间营养倒还可以跟得上。然而,高文锦却不一样,她自五岁时,高颖被杀,家产被籍没,她就随着高韩氏颠沛流离,原本她们举家离开长安,准备返回渤海故里,只不过走到潼关的时候,已经没有盘缠了。只能在潼关暂时居住下来,当初高家只是想攒够盘缠,返回渤海,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连活下去都成问题了。所以,在长期的营养不良的环境中生活,高文锦体重不足七十斤,身高还没有兰儿高。 兰儿高文锦两人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兰儿虽然是一个婢女,然而前有许敬宗疼爱,后又受到了陈应无微不至的照顾,此时兰儿虽然是丫鬟的身子,却是小姐的命。高文锦从小就承受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痛经历,她的心思都要比兰儿成熟些,再说兰儿眉目间有一股子天然流露出来的清媚,虽然兰儿比高文锦小两岁,但是兰儿却更是妙龄少女的样子。 高文锦似乎在确定了兰儿的身份,得知兰儿是陈应的丫鬟后,也好奇的打量着对方。见她跟陈应与兰儿这么亲近,高文锦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李道贞看着陈应与兰儿如此亲近,心中原本勃然大怒,然而这个愤怒却没有发泄出来。 不是李道贞太顾全大局,而是因为李道贞外面虽然粗鲁不堪,实际上心思却是极敏感的。陈应主动将胳膊搭在兰儿的肩膀上,这并不是陈应真正的与兰儿关系亲昵,而是用这样的方式向自己暗示,兰儿也好,高文锦也罢,都是被陈应当做亲人,妹子。 从兰儿和高文锦的眼神,李道贞便知道,陈应虽然无意,可是兰儿和高文锦却对陈应有情。将来自己是把他们从陈应身边赶走,恐怕他们两个赶走??? 不经意间,李道贞望见了许二娘,对于陈应的身边人。李道贞也打听过。这个以厨娘的身份待在陈府的女子,是一个寡妇。许二娘看到陈应的时候,眉眼间也闪烁着欢喜,可是等了足足一刻钟,陈应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许二娘想到自己三嫁克死丈夫的身份,她心里陡然从欢喜变成凄冷,莫名的悲伤起来。她那明如美玉的俏脸有着难以掩饰的黯然。 李道贞突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法。这个想法恐怕连她自己都感觉荒谬,陈应有着潘安之貌,特别是陈应的那张脸,对于女人来说,简直就是穿肠毒药。 作为陈应的女人,恐怕许二娘的今天,或许是自己的将来。 陈应知道有着事情,无论怎样都要去面对,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正面面对。陈应一脸坦然的走到李道贞面前,躬身执礼:“陈应拜见白城县主,县主万安。” “免了” 李道贞口是心非的道:“家兄担忧陈大将军的身体,特命道贞代家兄探望陈大将军,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完李道贞也不管陈应的反应,匆忙离开。 留下陈应在当场一脸懵逼。他暗道李莫愁这是怎么了?画风不对啊!!! 事实上李道贞在陈应心中,已经与李莫愁划了等号。陈应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李莫愁的对他已经是芳心暗许。 …… 侯莫陈府后院书房中,书房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侯莫陈虔会坐在坐榻上,如同一尊塑像。 脚步声想起,侯莫陈虔会缓缓抬头,书房的房门缓缓打开。 虞庆提着灯笼进入书房,虞庆将书房里的烛台一一点亮,如同小孩手臂粗的牛油蜡烛将整个书房照耀得如同白昼。“阿郎,内史令窦相国来了,求见阿郎。” “看来柴氏还是有聪明人啊”侯莫陈虔会微微摇摇头道:“只是非常可惜,窦威虽然也算位高权重,还不值得老夫破例。” “那老奴打发窦相国回去。” “不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躲解决不了问题。”侯莫陈虔会淡淡的道:“让打开中门,迎接窦张国。” “诺。” 时间不长,一身轻便常服的侯莫陈虔会端坐在侯莫陈府的大厅的主坐上。 “你不该来”侯莫陈虔会望着缓缓而入的窦威道。 窦威道:“可是,我还是来了。” 侯莫陈虔会道:“我们相识多少年了?” “从大象二年上元节,我们相识。至今已经有三十九年了。” “是啊,快四十年了。”侯莫陈虔会一脸感慨的道:“四十年,我以为足以让你了解我。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 窦威苦笑道:“我欠人家一个人情,所以……今天不得不来。” 侯莫陈虔会一脸淡然,缓缓起身,从案几上取下那把用鳄鱼皮制作而成的刀鞘,缓缓拔出寒光闪闪的刀。侯莫陈虔会非常认真的望着这柄寒光闪闪的刀,窦威突然脸色不好看了。 “你有你不得不来的理由,我有我不得而为的苦衷。”侯莫陈虔会朗声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窦威点点头:“请讲” “以九品官人法,我侯莫陈氏是几品?” “一品除了皇族,无人可得。侯莫陈氏应当是当之无愧的二品上中门第。”窦威道:“八大世族之一。” 侯莫陈虔会又道:“他是什么门第?” “中上,勉强,准确的说应该是中中。” 侯莫陈虔会:“中上犯上中,以下犯上,你承认吧。” 窦威点点头:“不错。” “侯莫陈氏家训你知道吧。” “世兄,当今天威没有来过。” “可是你还是来了,你的面子我给,这把刀请带回去。” …… 窦威拿着那柄刀神不守舍的走出侯莫陈府,窦威对身边的元随扈从道:“你拿着这把刀,砍了柴绍的头……” 第四章家国天下 第四章家国天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就是所谓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然而,家与国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是舍小家,而顾大家(国),是舍大家(国),而成小家,成为一个激烈的矛盾冲突点。 窦氏自窦略开始,陆续崛起,在隋唐时期,终于成为天下有名的豪族之一。无论国和家生存的根本,说穿了其实也就在于一个“信”字,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国。 窦氏与侯莫陈氏有过关系,主要还是从前朝之时。窦威之父窦炽在大统元年的河桥之战,诸将退走,唯独窦炽仅率领两名亲兵为敌人所追击,窦炽逃至邙山,窦炽被迫下马背山而战,不过随着敌人越来越多,窦炽被敌人三面攻围,矢下如雨。窦炽岌岌可危,关键时刻,被时任建威将军的侯莫陈崇救下。 窦炽发誓一定要报答侯莫陈崇,只不过侯莫陈崇官途一路享通,根本没有给机会让窦炽报答。不过,当宇文护忌惮侯莫陈崇,因而杀掉侯莫陈崇的时候,窦炽却没有站出来替侯莫陈崇复仇。 直到窦炽死时,心中一直留下一个遗憾。 “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本是出自《史记·范睢蔡泽列传》的一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却成了侯莫陈氏家训。侯莫陈氏子弟对于自己有恩的人会报答,对于自己的仇人会展开疯狂的报复,然而唯独不会记得自己曾施恩过的人,也不会强求别人报答。 当年窦炽临死,赠侯莫陈芮一柄冰雪镔铁刀,就是窦威手中的这一把。窦炽留下遗言,只要日后侯莫陈氏子弟,拿着这柄冰雪镔铁刀出现,窦炽子孙,除谋反之外,无条件答应侯莫陈氏一件事。 直到三十九年后,这现冰雪镔铁刀出现了,却提出了一个不算条件的条件,窦威不要干涉侯莫陈氏子弟复仇。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侯莫陈虔会的决绝。 但是窦威也非常清楚,此时一旦侯莫陈虔会不择手段除掉柴绍,很容易引起河东与关陇贵族的激烈斗争,无论胜败如何,侯莫陈氏都会受到李渊的清洗,在这种清洗之下,侯莫陈氏在关中的根基,很难保住,最多可以留住岭南分支。 此时绝对不会是侯莫陈虔会意气用事的时候,杀掉柴绍固然容易,可是势必让整个侯莫陈氏跟着陪葬,弄不好就会是身死族灭。 经过短暂的思考,窦威就毫不犹豫地向元随扈从下达了:“杀掉柴绍的命令!” 柴绍也是贵族,不是说杀就可以杀的。但是只要柴绍多活一天,侯莫陈虔会就会铤而走险,想方设法杀掉柴绍。动手的人如果是窦威,无论如何,都不会引起关陇和山东世族集团的决战。特别是窦威是窦皇后堂叔外戚的这个身份,或许可以让李渊的怒火减少一些。 …… 每一个世族门阀,他们家中必然养着客卿与门客,自然也少不了死士。血手印的威慑力太大,柴恒倒没有自负到仅凭柴氏一族中的死士和扈从就可以躲过催魂贴的刺杀。要说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无疑还是长安城。 长安城里最安全的地方,自然要数长安皇宫。不过柴绍还没有资格长住长安皇宫,不过以柴绍的身份,倒是可以居住在驸马府。平阳公主在大唐的地位是超品公主,与亲王同级。所以平阳公主享受护军待遇。在长安城里,有平阳公主的护卫保护,安全问题,几乎可以不用担心。 驸马府的假山上,柴绍看着艳红如血的夕阳,一时间也感慨万千。他没有想到随性而为的一次刺杀,居然会闯下如此大祸。事实上,无论柴绍自己想,都始终无法想明白,为什么催魂贴会关照陈应?或是这所谓催魂贴,完全是不存在的事情。 可是往事历历在目,柴恒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拿柴绍的命去赌这个催魂贴。如今可以详细知道催魂贴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跳起来声音。 周围驸马府的侍卫们立即就立刻紧张起来:“谁?” “是我?” 一名驸马府的侍卫从远处缓缓而来。 柴绍叹了口气,尽管在这驸马府里可以逃得性命,却像一个笼中鸟一样。天知道这种日子要过多久。 “怎么说?” 柴绍很想通过行贿的方式,将折娄弃弃从大理寺监牢里换出来,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不在乎。 那名侍卫摇摇头道:“他们不敢收钱!” 柴绍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失落。 折娄弃疾的嘴巴很硬,尽管被打得皮开肉绽,从来没有出卖柴绍半个字。 柴绍沐浴一番,吃完晚饭,躺在摇椅上,脑袋里浮现一个巨大的问号:“折娄弃疾会不会把他供出来?” 柴绍想着折娄弃疾万一熬不住严刑拷打,万一出卖自己,那该怎么办? 正是因为自己的命运无法把握,柴绍每每思之,心中感觉越是堵得慌。 “怎么办?” “怎么办?” 柴绍感觉屋里甚是郁闷,披着薄衫,从屋中走到凉亭前坐下。望着无尽的夜空,柴绍突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过来,扭头一看却望见一柄雪亮的横刀。 “来人,有……” 柴绍的功夫不弱,至少不会比陈应弱。只是他此时空手着,对付这柄雪亮的横刀,毫无防备,仅仅一刀,便在柴绍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 慢慢的这道血线越来越粗,越来越大,将柴绍嘴里的话给生生打断了。 窦威的元随扈从是跟着窦炽时代成长的元随扈从后裔,每个人对窦威忠心耿耿。接到窦威的命令,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经过激烈的搏杀,窦威的元随扈从最终将柴绍的首级带出驸马府。 半个时辰后,窦威面前出现了柴绍的首级。 看着柴绍脸上露出震骇的神情,窦威平静的道:“将此首级送到侯莫陈府,备车,老夫连夜进宫!” …… 翌日清晨,陈应一觉醒来得到一个无比意外的消息。 柴绍被窦威的元随扈从杀死在驸马府,而窦威向李渊自首,窦威并没有把难题甩给李渊,而是以撞柱而亡的方式,给柴绍抵命。 “这怎么可能?”陈应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第五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实 “这怎么可能?” 陈应非常取代柴绍,成为平阳公主驸马。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刺杀这一招。自从荆轲刺秦王之后,刺客政治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土壤。 随着政治秩序的建立,渐渐完善。谋杀其实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了。事实上,陈应也非常清楚,他与李秀宁的问题。 根子出在李渊身上,说穿了也是因为利益所在。陈应哪怕真的杀掉了柴绍,只要李渊不满意陈应,还可以抛开陈应,为李秀宁挑选一个新的驸马。就算是杀了柴绍,还有李绍,王绍,甚至张绍。 陈应想取代柴绍,只会光明正大的竟争,因为在陈应心中,爱情是神圣而伟大的事情,容不得任何阴谋和鬼魅伎俩。 然而,柴绍在驸马府被窦威派出的杀手刺杀,还是震惊了陈应。在这个时侯,大唐的外戚窦威,刺杀了驸马柴绍,如果说里面没有什么隐情,打死陈应,陈应都不会相信。 陈应皱起眉头望着梁赞问道:“你听地过窦威与柴绍有仇吗?” 梁赞摇摇头道:“卑下不知!” 陈应的脸色一沉,犀利的目光扫在梁赞身上,梁赞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赶紧道:“卑下马上就去打探!”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嗯!” 梁赞躬身离开之后。 陈应的大脑快速思考起来。 柴绍的死,虽然和他无关,事实上却又和他有着直接关系。这话说出来似乎有些矛盾,然而却是事实。 在历史上,柴绍活了五十岁,要是现在柴绍才刚刚而立之后。历史上柴绍成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在贞观四年的时候改封谯国公,加镇军大将军。然而此时柴绍却在武德二年就死了,足足提前了将近二十年。 这说明,陈应这只异世蝴蝶,已经开始影响历史进程了。 历史已经因为他而改变了。而且刘武周也比历史上提前一年多败亡,历史已经开始变得错乱,陈应所拥有最大的优势——就是比古人可以先知先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优势将缓缓失去。 历史将会发现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李世民或许会失败。 同样,李建成或许会获得最终的胜利,这些事情,现在还不得而知。 陈应想要拥有李秀宁,那么只有加快行动,获得李渊的认可,否则,陈应根本就别无选择。 可是如今,陈应闲赋在家,想到这里,顿时有些着急了。陈应伸手摸向桌案边上的茶碗,将茶碗送到嘴边这才发现,茶碗里早已空空如也,陈应提起水壶,可是水壶里同样也没有水。 “来人,上茶!”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陈应没有回头,却感觉一股莫名的香气袭来。 “陈大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陈应愕然回头,却发现进入他房间里端着茶水的人居然不是兰儿,而是高文锦。 高文锦放在茶壶,伸手拿着手帕给陈应擦汗,两世为人的陈应,其实还真不习惯女子给他擦汗,他急忙伸手去接手帕,不曾想高文锦看着陈应伸手而来,吓得赶紧将手收回来。 结果,陈应匆忙忙居然抓住了高文锦的小手。 高文锦的小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陈应回头,却见门外却空无一人。 高文锦却像受惊吓的小兔子,赶紧扭头就跑。 好一会儿,陈应冲门外喊道:“兰儿,进来了吧!” 兰儿似乎是刚刚沐浴过,身为陈府管事大丫鬟,兰儿在陈应不在的日子里,府里的任何事情,基本上都轮不到她去干,这段时间兰儿,反而养得皮肤白嫩、丰泽圆润,唇红齿白、秀眸流光,艳丽实足。 兰儿一脸酸溜溜的道;“郎君,兰儿没有坏你的好事吧?” “没……”话刚刚出口,陈应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上了兰儿的当,顿时板起主人的架子道:“你想多了,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兰儿可曾记得,郎君曾说过,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解释等于掩饰!” 陈应被兰儿这话噎住了,下意识的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兰儿却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头疼吗?” 陈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好顺着兰儿的话道:“有点!” 说着,陈应向左挪动了半边屁股。兰儿心虚的向门外看了一眼,此时浴室内依旧传来红袖与添香姐妹在嬉戏的声音,刚刚她沐浴之后,红袖与添香姐妹才进去。兰儿知道红袖与添香姐妹喜欢戏水,每一次沐浴都要用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府里的杂役,在得不到她许可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进入后院。 兰儿这才壮着胆子说道:“要不我替你揉揉?” 虽然兰儿话里有着明显询问的陈应的意思,要是人已经蹲在陈应身后,拿手指替他按着太阳堂轻揉起来。 兰儿刚刚沐浴,身上传来幽幽的暗香,又给她微凉细腻的手指按着太阳穴,陈应、直觉得透心的舒坦,伸脚塌手,身子就靠到兰儿的怀里享受起来。 兰儿哪想到陈应这么无赖还得寸进尺起来,看他闭目舒眉,又不忍心将他从怀里推开,便忍着羞意与随时可能会给别人发现的慌乱,给他揉按起来,还小声的跟他说着话:“郎君怎么就认了高文锦当妹子?” “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没有,问题大了。” 陈应闭着眼睛,情绪丝毫没有起伏。 兰儿看着张了张嘴,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相信兰儿?” 陈应有点无语,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陈应其实心里不相信高文锦是有什么问题的,可是兰儿居然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陈应道:“我不相信兰儿,又能相信谁?” 兰儿听到这话,心中转怒为喜,刻意压低声音,俯身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高文锦是一个贼!” “砰……哗啦” 陈应急忙睁开眼睛,突然看到许二娘端着茶壶和茶杯,失手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许二娘急忙转身就走。 刚刚兰儿俯身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落在许二娘眼中,却是兰儿在亲吻陈应。 事实上呢,自然不是那么回事。许二娘急忙离去,留下陈应与兰儿莫名奇妙的面面相视。 兰儿道;“二娘姐姐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 陈应突然想起兰儿说高文锦是贼,不由得反问道:“你说什么,高文锦是贼?” “不错。这是我亲眼所见!”兰儿道:“昨天我看到她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包裹,二娘姐姐告诉我,厨房里丢了一只羊腿。” 第六章继续和稀泥 第六章继续和稀泥 侯莫陈虔会拿出当年窦炽送给侯莫陈芮的冰雪镔铁刀,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让窦威帮他,侯莫陈氏虽然已经没落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侯莫陈氏再如何落魄,也不是区区浩州柴氏可以比拟的。 衡量一个家族的实力,无非是人、财和才这三样,除了柴氏人比侯莫陈氏稍多之外,其他的根本没有办法与侯莫陈氏相比。 所以,侯莫陈虔会根本不需要借窦威之手杀掉柴绍。哪怕不动手侯莫陈氏的力量,侯莫陈虔会仍有大把的机会杀死柴绍。 拿一笔买通驸马府里的厨子下毒,或者是收买刺客,总之侯莫陈虔文有的是办法,既杀掉柴绍,却又不牵连到侯莫陈氏头上,事实上如今为止,仍没有将催魂贴与侯莫陈氏联系在一起。 然而,偏偏窦威不仅杀了柴绍,还用自己的生命,去平息李渊的怒火。 “窦世兄,你这是何苦呢。” 饶是侯莫陈虔会一向老成,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泪纵横。 虞庆道:“阿郎,影卫是不是要动柴家?” “暂时不要动柴家!”侯莫陈虔会面色沉重地道:“这事闹得如此之大,暂时还不能动柴家,否则窦家会成众矢之的。” “老奴把影卫撤回来!” “不,暂时不用!”侯莫陈虔会道:“以侯莫陈氏的名义,将浩州柴氏在长安的产业,尽数赶出长安。” 继续用刺杀的方式对付柴家,肯定会让李渊想得更多。那个时候,对于窦家未必是好事。可是以侯莫陈虔会的名义,打压长安城的产业,这点李渊绝对不会阻止。 别看窦家与柴家都是大唐的外戚,可是论起份量来,无疑还是窦氏更重要。 窦氏子弟世代勋贵,以武勇著称,子弟都喜爱武艺。窦威却偏好文史,因此被诸兄讥为书痴。别看窦威是李渊太穆皇后的堂叔,窦威却与李渊私交不错。同时他也是大唐的开国元勋,曾任李渊的录事参军,当时,李渊正筹建新朝,因窦威在隋朝任职多年,熟知朝纲礼仪和各项典制,便让他参与起草各项章程、制度条令的工作。在唐朝建立过程中,窦威为李渊起草登基诏书,被拜为宰相,担任内史令。他议论政事得失,阐述清晰,并常引古事劝谕,深受李渊的亲近、器重。李渊还经常把窦威召入内室,与他促膝长谈。 望着窦威冰冷的尸体,李渊心中的愤怒异常。 虽然窦威先杀柴绍在先,可是能让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碰柱而亡,这其中有多大冤屈? 李世民进宫的时候,李渊的脸色阴沉如水。 其实,李世民进宫的时候是刚刚听说柴绍被人杀了,据说刺客可能是窦威的元随扈从,李世民非常清楚,李渊本身就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李元吉的罪,够斩十次的,可是李渊最多一顿板子,从不计较。 以李渊与窦威的私交,这事只要到了李渊手中,恐怕最终还是会利用李渊最擅长的手段,和稀泥不了了之,这柴绍就会等于白死了。 所以,李世民得到柴绍被杀的消息,马上就跑到李渊面前告状,准备趁窦威面见李渊之前,先把窦威的罪名坐实,避免窦威向李渊打苦情牌。 然而,李世民也没有料到,他进入皇宫,却看到了窦威冰冷的尸体,特别是窦威额头上凹下去的一大块,脑浆都蹦出来了,显得触目惊心。 窦威的死,让李渊的心情非常不好,看着李世民到来,李渊淡淡的道:“坐吧!” 李世民指着窦威的尸体道:“窦相国……这是怎么回事?” “柴绍,怎么了惹了窦相国?” 李渊的眼睛赤红,在他看来能让窦威以古稀之年的身体,在金瓜武士反应过来之前,撞柱而亡,肯定是受了莫大的冤屈,因为柴绍是驸马,他怕自己会顾忌平阳公主的颜面,赦免柴绍无罪,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李世民低头哽咽道:“儿臣不知!” 李渊望着李世民的样子,感觉他不像在说谎,应该是确实是不知情。 李渊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事一命抵一命,朕不想追究了。” “来人!” 秘书郎褚遂良躬身而立:“小臣在!” 李渊道:“拟旨。” 褚遂良赶紧摊开纸。 李渊继续道:“议事堂参知政事、内史令窦威燃薪达旦,破经万卷,宵衣旰食,勤勉国事,抚慰黎庶……赐同州刺史、延安郡公、谥号为靖。” 褚遂良奋笔疾书,李世民顿时哑然。 在李世民看来,窦威确实对于大唐有大功,可是擅杀驸马都尉这是一桩大罪,怎么就可以高高大拿,轻轻放下,甚至只字未提? 李渊接着道:“青银光禄大夫、驸马都尉柴绍首预举义,从微至著,善始令终。帝王之将兴,其威灵气焰有以动物悟人者,故士有一概,皆填然跃而附之,若榱椽梁柱以成大室,又负偃植,各安所施而无遗材,诸将之谓邪。然皆能礼法自完,贤矣哉……赐荆州刺史、谯郡公、谥号“襄”、其庶子柴令武嗣爵。” 直到这个时候,李世民这才明白李渊的真正用意。 他甚至也不想知道窦威如何杀柴绍,也不想知道柴绍为何与窦威交恶,现在李渊就是使了一个太极推手,继续和稀泥。 其实这未必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李世民知道柴绍风流成***子之名,长安咸闻皆知。李世民突然想起月前窦威有一个小孙子出生,对外宣称孙子夭折。 难道说,这个孩子不是夭折。 而是刻意溺死,而这个孩子并不是窦威的孙子,而柴绍的种? 李世民越想越有可能,因为窦恽的妻子出身元氏,则柴绍的母亲也是元氏,虽然与窦恽的妻子并不是一支,可是柴绍也与窦威多有往来? 元氏为鲜卑拓跋之后,对于男女关系并不看得太重。 然而,窦威却是最重礼。 如果家门不幸,窦威确实是有可能做出愤而杀人之事。 想到这里,李世民反而释然了。 如果真情况与他猜测的一样,恐怕李渊和稀泥其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既保全二家人的名誉和地位,同时也可以将此事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第七章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第七章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兰儿皱起眉头望着红袖和添香、以及许二娘这三个“心腹”神色凝重的道:“千防万防,家贼最难防,可是阿郎却不相信我,我们几个一定要人脏并获,把那个小贼捉起来!” 红袖和添香姐妹拿着宝剑,摩拳擦掌的道:“兰儿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姐妹苦练武艺,终于略有小成,只要看到那小贼,我们姐妹一定会给你绑起来。” 许二娘忧心忡忡的道:“要不要告诉梁赞,让他派几个亲卫?” 陈应晋爵彭城郡公,如今可以拥有三十六名甲士扈从,这个时候,陈府已经有了自己的武装保卫力量。许二娘感觉前院那些雄壮的甲士,有着莫名的安全感。 兰儿摇摇头道:“就那个小丫头,还轮不到梁总管出手,对付她,咱们几个就够了!” 当晚饭过后,许二娘在兰儿的授意下,支开厨房里的厨娘和杂役。 莫约小半柱香的时间,高文锦东张西望的摸向厨房,不一会儿,小腹微微隆起。 然而,高文锦这个小笨贼估计也是手生,根本就没有发现暗中有人窥视,许二娘进入厨房后指着吊在竹篮子里的一只卤鸡道:“少了一只卤鸡,还有一方熟肉,两张面饼。” 红袖虽然不满高文锦偷东西,可是一想到她偷的都是肉食,瞬间联想到高文锦的瘦弱的弟弟,皱起眉头道:“她莫不是把这些肉,拿给她那个弟弟高怀德吃?” 兰儿摇摇头道:“不可能,我已经看过了,今天高怀德足足吃了两碗饭,还有一碗肉汤,都打着饱嗝了,肚皮也撑得浑圆,再给他吃,也不怕他撑死!” 许二娘道:“莫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她把这些肉食送给谁?” 兰儿点点头道:“可以!” 高文锦出了陈府,一路沿着巷子走出坊门,来到南巷的一个破旧不堪的庙宇前。这间庙宇供奉的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神仙,而是南北朝时期的英雄祖逖,这个庙非常小,只有三间矮小的房间,三间房子中央,有一樽神像,看着样子像是一名怒目圆瞪,剑拔弩张的将领,只是由于时间太久,塑像上的彩漆早已斑驳不堪。 这间名叫将军庙的庙宇,没有庙祝,香火早已断了,后来成了流浪汉栖身的地方。不过由于屋顶漏雨,四面透风,连流浪汉也不在这间庙宇中栖身了。 高文锦来到漆黑的将军庙中,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和一截不足五寸长的蜡烛。 兰儿看着高文锦进入将军庙中,一会嫉妒的道:“想不到这个豆芽菜,居然还有人爱。” 蜡烛发出微弱的亮光,隐隐约约神像之下躺着一个人。 兰儿迫不及待想冲进去,回头借着庙内照出来的弱光,她看到许二娘正向她使着一个禁声的手指。 兰儿终于停止挣扎,盯着透过窗棂向庙内望去。 由于高文锦的身子挡着,兰儿也看不清神像前的人是谁,不过从露出的大脚来看,应该是一个男人。 兰儿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身体也因为愤怒气得发抖。在兰儿眼中,陈府里的所有女人,包括许二娘,都应该属于陈应一人。除非陈应不喜欢高文锦,将高文锦指派给其他人为妻,否则高文锦绝对没有权力勾搭外人。 而且还是偷着家里的食物,去养外面的男人。 看了莫约半柱香时间,兰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用力推开许二娘,冲进庙里大吼道:“高文锦,你个贱婢……” 红袖添香二女呛啷的拔出宝剑,一左一右拔剑刺向神像前的那个男人。 只是红袖和添香姐妹手中的宝剑根本刺不下去,就连兰儿也骂不下去了。 神像前确实是躺着一个男子,不过这个男人的年龄有点大,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灰白,不过这个男人的头发如同杂草,根本看不清面目,事实上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此残废之躯,高文锦除非眼睛瞎了,否则不可能喜欢这么一个人。 这个男人原本狼吞虎咽的吃着卤鸡,此刻也停了下来,抹着嘴边的肥油,一脸疑惑的问道:“锦娘,她们是谁?府里的丫鬟?” 高文锦却吓得脸如土色,赶紧跪向兰儿,结结巴巴的道:“兰儿姐姐……” …… “现在如你所愿了吗?”陈应回头,看着兰儿道:“你是准备绑了,还是准备报官?” “啊!”兰儿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 兰儿告诉陈应高文锦偷羊腿,还说什么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谁曾想陈应和兰儿,暗中盯着高文锦,却不曾想高文锦偷羊腿和偷鸡,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高顺。 高顺是高颖当年收养的四个孤儿,赐姓高,命名为风、调、雨、顺。高顺最末,当年高颖死的时候,风、调、雨三人皆自尽殉主,唯独高顺活了下来。 如果拥有这么一个家臣暗中照顾,估计高文锦一家早已活不下去了。当高文锦记得三年之前,高顺返回长安,从此了无音讯,谁知道居然在置办家什的时候,意外发现成为乞丐的高顺,当时高顺被人打得吐血,却毫无反抗能力。 特别是看着高顺隆起的肚子,高文锦这才明白,高顺早在三年前已经病了,可是他同样没有钱医治,甚至连乞讨的能力都没有了。 高文锦倒是记得高顺,看着高顺可怜,从府中偷羊腿和卤鸡给高顺吃。因为高顺告诉高文锦,他快死了,已经一年多没有吃过肉了,如果临死前可以吃上肉,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高文锦一听这话,根本就没有考虑什么,就蹑手蹑脚去厨房偷肉,拿给高顺吃。 不过,由于高文锦太过没有经验,被人脏俱获。 高文锦泪眼连连的道:“陈大哥,求求你,别报官,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陈应叹子口气道,望着高文锦哭成了泪人,淡淡的道:“月例减半,以儆效尤。” “啊!”高文锦实在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会这么处置她,这样处置她,几乎等于没有处置。 一点肉,陈应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陈应暗叹一声,不得不佩服上苍的眼光,什么人善良,什么人恶毒,他老人家都看的一清二楚。 高颖虽然死了,可是高颖的家臣居然为高颖尽忠,拼尽全力照拂高颖的后人,可是高颖的后人为了家臣,甘心为贼。 这个世界真是公平的。只有真心对真心。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陈应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么一个真理。 自从在苇泽关的时候,葛通就按照陈应的意思打造弹簧钢。经历一次一次的失败,葛通带着徒弟反复试验,废掉了足足上三千斤钢。三千斤钢也就是一吨半,在后世并不值什么钱,可是在这个时代,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在这个时代,铁每斤就一百多钱,钢是铁的三倍。三千斤钢铁相当于九千斤铁,加上炭和人工费用,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足足将近三千多万钱,哪怕陈应不穷,可是三千万钱也几乎搬空了陈应的家底。 好在功夫不费有心人,葛通最终还是成功了。 望着面前的弹簧钢,陈应一次一次吃力的将弹簧按下去,弹簧就快速反复回。 陈应再压下去,再一次被弹簧反弹回来,足足做了几十次,陈应却乐而不惫。 ps:这个月全勤肯定保不住了,没有办法,实在抱歉,剧组事情太多了,等会我尽量写,如果两点还不出来,就不要等了。 第八章招揽尉迟恭 第八章招揽尉迟恭 武德二年九月下旬,李建成与李秀宁所部会师太原,魏征向李建成献计太原可智取。 李建成纳魏征之计,以箭书射向太原南城门楼。 南城门楼守城校尉名叫张达,原李元吉麾下车骑将军。当时刘武周率领五千名骑兵到了黄蛇岭,李元吉派遣车骑将军张达带领一百名步兵先去试探。张达嫌人太少,坚决要求不去。李元吉强行派遣,一到黄蛇岭就被杀光。张达愤恨恼怒,就为刘武周当向导攻克了榆次县城,进逼并州。 一支带着箭书箭射向城门楼,就当张达准备取下箭书时,刘武周率领亲卫巡视至南城门楼。 刘武周看着张达手中的箭书,名知故问道:“充秀(张达表字)这是什么东西?” 张达为了表示他的清白,连箭书也没有拆开,直接递给刘武周。 刘武周打开箭书,只见上面写着:“充秀吾弟亲启,兄寻相拜书。” 刘武周并没有当着张达的面打开箭书,而是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当面撕掉了箭书。不过刘武周耍了一个小花招,他利用张达跪在地上低头的时候,将信里的纸取出,藏在袖子里,撕掉的只是信封。 刘武周离开南城门楼的时候,悄悄打开箭书。只见箭书上写着:充秀吾弟,为兄如今效力太子殿下,官居直寝将军(正四品武职,非心腹不得充任),太子殿下已经知道,贤弟降乃不得已的苦衷,只要贤弟在今天子时,献出城门,太子殿下亲口许诺,将既往不咎。贤弟依旧官复原职……” “砰!” 刘武周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愤怒的吼道:“张充秀果然靠不住!” 王重威惊讶的道:“这秘信里为什么要张达提防祁明威?这祁明威不是张达的旧部吗?听说祁明威还是张达招降的……” 刘武周沉吟道:“看来这二人并不和睦,寻相在信函中称,祁明威的妻儿在长安已经被杀,恐怕他会坏事,这件事倒是不妨利用一下。” 王重威道:“王上的意思是……是说……离间?” 刘武周点点头道:“正是,只要向祁明威出示寻相的信函,此人必然大怒,自然会向朕效死,死守太原,以图后计。” 刘武周一摆手,道:“你去召祁明威前来!” 王重威躬身抱拳道:“诺。” …… 魏征看着狼吞虎咽吃着东西的尉迟恭,眼里流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魏征心中暗忖道:“好一员虎狼之将,太子殿下若得此人之助,必如虎添翼。” 就在这时,马三宝目光炯炯的看着魏征道:“就凭一封信,就可以攻下太原城?” 李秀宁邹起眉头,疑惑的问道:“此计能奏效吗?” 魏征淡淡的一下,道:“此计断然骗不过太子殿下,也骗不过公主殿下,不过刘武周嘛,定然中计。” …… 太原南城门楼内,张达气急败坏正在破口大骂:“混账……狗日的……天杀的寻相……真是太坏了……老子没挖你祖坟,又没睡你闺女,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害老子?……害死耶耶了。” 祁明威道:“寻相也忒不是东西了,他这不是将将军放在火上烤么?” 气急败坏的张达骂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抚着胡须,苦笑:“我记得明威,你如今还没有成亲吧?” 祁明威摇摇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也没有人给我操持这事,将军去年不是说,等回了长安给我说牛副校尉的闺女……” 张达微微一楞,神情慢慢缓和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寻相这狗日的……这是手下留了情了……!” 祁明威一愣。 张达道:“你好好想想,寻相若是真要我们两个的项上人头,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又在信中写明要我提防你?他这分明是想要刘武周将这封信给你看,从而让你将此事告诉我,让我们早作准备!” 祁明威摇着头苦笑道:“寻相还真是好算计,一下子把我们算计得死死的,我早就该想到,他说我的父母妻儿老小被杀,就感觉莫名其妙的……” 张达叹了口气道:“他这是逼着我们反出刘家啊……! 祁明威站起身,小声道:“明威为将军马首是瞻,同进共退。” 张达道:“那就反吧,刘家人生性刻薄多疑,残忍好杀,又恬不知耻的投靠突厥人,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总是侍奉不长的,既然迟早要反,迟反不如早反……咱们今夜就反,给刘武周一个好看,给寻相和太子殿下献上一份大礼!” 远处,深夜中,太原城内突然燃起了熊熊火光。 远远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传来。 远远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传来。 李建成和李秀宁站在唐军大营中的望塔上,李建成口中喃喃自语:“奏效了……张达他们动了!” 李秀宁望着远处的火光:“马三宝、寻相,尉迟恭,丘师利,白善思在。全军出击!” 李建成也命麾下徐世绩,元宝藏等出击太原。 李建成道:“你听说了吗?” 李秀宁点点头道:“昨天晚上得到了消息。” 李建成看着李秀宁的眼睛,发现她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柴绍死了,按说李秀宁怎么也会难过,就算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毕竟成婚三年多了,就算石头也该热了。 看李秀宁的样子,好像不认识柴绍一样。 李建成道:“太原既下,为兄就要返回长安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得过且过吧。” 李建成黯然叹了口气,说道:“人死为大,三娘莫要意气用事。” “三娘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李秀宁向望塔下走去。李秀宁的亲卫队已经开始集结,李秀宁跨上战马,两腿夹紧战马的腹部,战马扬起前蹄,超远方奔驰而去。 李建成望着李秀宁远去的背影,脸上布满忧虑之色。 李秀宁与柴绍不合,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只是担心,李秀宁会失去理智。 无论如何,她与柴绍都是夫妻一场,如今柴绍死了,哪怕李秀宁假装,也要假装出伤心的样子。如果李秀宁太过得意,很可能会给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陈应?不知道怎么的,李建成脑袋里莫名其妙浮现陈应的面孔。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柴绍死了,一定与陈应有关。 李建成暗暗想着,柴绍死了,对李秀宁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李建成知道。原来的三娘喜欢说话,喜欢笑,可是自从结婚以后,他从来没有见过李秀宁笑。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以后,李秀宁就可以活的更惬意一些。 太原城方向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平阳公主威武。” “公主殿下万胜。” “大唐万胜。” “太子殿下万胜……”就在李建成准备走下望塔的时候,突然发现魏征冲李建成使着眼色。 李建成淡淡一笑,说道:“魏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你看尉迟敬德这个人怎么样?”魏征望着李建成笑道。 李建成沉吟道:“他……” ps:第一次参加剧组拍摄工作,第一参加置景,工作一片混乱,忙得天昏地暗,非常抱歉。 第九章秘书少监 第九章 秦王府,李世民端坐在承乾殿内的王座上,怀里抱着秦王世子李承乾。李承乾很喜欢抓李世民的须子,别看李承乾才不满一周岁,然而力气却不小,居然扯下几根胡子,疼得李世民皱起眉头。 父子间其乐融融,熟悉李世民的长孙无垢从李世民眉眼发现了异常。李世民表面上云淡风轻,与李承乾戏耍,然而眉眼间却拧而不散。 长孙无垢挥挥手冲一旁的宫娥和宦官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大王说说体已话!” 正在这时,端着参汤刚刚迈进大殿门口的杨贵人顿时窘迫得满脸通红。杨贵人名叫杨曦,此时的杨曦已经生下了长子李恪,虽然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可是她仍旧想着在李世民面前露露脸。 杨曦在秦王府里地位非常尴尬。她本是杨广之女,隋亡之后,被李渊强行许配给李世民为妾。杨曦几乎快要忘记李世民的样子了,除了在浅水塬大胜之后,李世民留宿她的房,一朝中的,生下秦皇三子李恪。 如今李恪快要百岁(既百天)了,李世民却没有去看过这个儿子。杨曦的想法很简单,李世民冷落她不要紧,关键儿子李恪是无辜的。 谁知道杨曦刚刚进入承乾殿内,秦王妃长孙无垢便下令左右退出,杨曦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了。 长孙无垢突然望着李世民目光炯炯地盯着杨曦,杨曦红着眼睛,咬着牙齿端着参汤转身而去。 长孙无垢伸手一指杨曦喝道:“你留下……” 李世民明显松了口气。 李世民接过杨曦手中的参汤,毫无迟疑就放在嘴边,准备饮下。然而长孙无垢张了张嘴,李世民自然明白长孙无垢的意思,她是担心杨曦在参汤中做什么手脚,李世民却毫无迟疑的一饮而尽。 “汤,很好,孤很喜,你也很好!” 杨曦听到李世民的夸奖,眼睛顿时蓄满水雾。 长孙无垢装作若无其事,伸手在一旁轻轻逗着李承乾,边轻轻道:“舅舅(高士廉)来信说李密死了……” 听到李密的名字,杨曦的脸微微诧异了一下。 李世民望着李曦的眼睛道:“你认识李密?” 杨曦摇摇头,神情慌乱的道:“不……不……不认识,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李世民的神情一动,不由得脱口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父皇……”杨曦话刚刚出口,脸色大变,赶紧跪在地上,冲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磕头道:“妾身失言了……” 长孙无垢有些八卦的神态,一脸期待的说道:“无妨,无妨,你还是接着说吧!” 杨曦想起李唐给她父皇所上的谥号“炀”,她心中又是一阵悲伤。“炀”在古代《谥法》说,“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可是他的父皇无论哪一点,也当不起一个炀字。把她的父亲与南陈后主陈叔宝、南齐东昏侯萧宝卷(萧纲上谥曰“炀“)、北周齐王宇文宪(周宣帝上谥曰“炀“)、鲁炀公、宋炀公(后任君主上谥曰“炀“)。等并列,本身就是最大的侮辱。 她的父皇杨广武功文治举世无双,北征突厥、南灭南陈,攻灭吐谷浑、征讨契丹、三征高句丽,修大运河,联通南北,修订律法,改官制、完善十六卫制,开创科举,无一例外,都是旷古伟业。 杨曦的心如滴血,作为亡国的公主,她只好顺着长孙无垢的话道:“前朝炀皇帝…… 李世民打断了杨曦道:“好别扭……你还是叫阿爹吧!” 杨曦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望着李世民道:“阿爹征高丽,留妾身在膝下,当时恰逢杨玄感作反,掀起大乱,阿爹盛怒之下,骂了李密一天一夜…… 长孙无垢好奇道:“杨玄感作反,他骂李密?这太奇怪了吧?” 李世民想起父亲李渊的反常举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杨曦摇摇头道:“回禀王妃,妾身那时候还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世民问道:“你可还记得,先……炀皇帝当时骂了些什么?” 杨曦道:“依稀记得一些,却多是听不懂的话!” 李世民皱眉问道:“不妨说来听听。” 杨曦:“只记得阿爹说什么虎口夺食,开罪天下,还有什么忘恩负义……不用其言便要作反……” 李世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长孙无垢却支起了身子,眼睛里闪闪发亮。:“还有么?” 杨曦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几乎埋在自己的胸前:“阿爹还说……天下门阀都有罪……” 长孙无垢瞬间脸色惨白:“慎言!” 杨曦吓得顿时跪了下去,李世民不满地看了长孙无垢一眼,道:“此处并无外人,又有什么大不了?” 长无无垢道:“小心左监门卫,只怕隔墙有耳。万一传扬出去,对秦王不利!”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左监门卫的那几条杂鱼,绝对靠近不了此地三十步!”李世民转而扶起杨曦道:“你起来,说说闲话而已,没什么干系! 杨曦小心翼翼站起了身躯,却再也不开口。 承乾殿内,一片寂静。顿时显得非常尴尬,长孙无垢却抚着肚子,向李世民撅起小嘴道:“二哥,观音婢饿了,要吃东西!” 杨曦正欲转身离开,李世民叫住了杨曦:“你也留下,一起用膳!” 杨曦眉眼中闪烁着亮光。 …… 陈应府邸书房内,许敬宗拿着一个崭新的告身,笑嘻嘻的看着陈应道:“正四品上的秘书监少监,这可是一个非常清贵的官职……看来陛下准备大用郎君了!” “大用?未必!” 陈应摇摇头,李世民曾经跟他说过,秘书监是裴寂的地盘,秘书监就是尚书左仆射裴寂兼任,秘书丞则是秦王李世民的参军之一褚亮,这可是未来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就连褚亮在秘书监都没有话语权,这个秘书丞也被裴寂架空,他这个秘书少监去了秘书监,恐怕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古代的很多官职,与今天的不相同的。秘书监并不是今天的中央办公厅秘书处。秘书郎也不是真正的秘书,所谓的秘书监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图书馆的馆长,而陈应这个少监则相当于大唐国家图书馆的副馆长。 许敬宗疑惑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ps:拍摄工作最多还有三天就可以完成了,这一章是昨天晚上发电机坏了,用手机码出来的,只要有时间,老程就会写一点。拍摄完成争取补上来。月底了,厚着脸皮求一下支持。 第十章大凶之地 第十章大凶之地 陈应背着手,轻轻走到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树叶已经开始发黄。一叶而知秋,陈应叹了口气,一脸平静的道:“若我为光禄监,你为光禄丞,那么说明陛下哪怕不想用我,混个富贵还是不难的。如果我为秘书监,你为秘书丞,那么才是说明陛下真正想要用我,现在让你成为从五品上的光禄丞,我为秘书少监,这恰恰说明陛下不仅不信任我,而是警惕和提防。我孤身一人,裴寂水泼不进的秘书监,除了装聋作哑,恐怕什么事也做不成。” 许敬宗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望着陈应道:“郎君能明白就好。” 陈应望着许敬宗有点无语,这货明明看出有问题,偏偏不说。或许是因为许敬宗还没有真正当自己是朋友,想到这里,陈应心中一阵悲哀。不过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在这个年代,许敬宗自然而然的认为,要想在仕途上有什么助力,或是贵人提携,或是世家门阀帮助。 当官到了陈应这个级别,主要看的不是个人能力的大小,而是皇帝的信任与否。皇帝不信任,做什么都错,皇帝若是信任,哪怕什么都不做,一样有功劳可以拿。或许,正是因为李渊对自己不够信伯,在许敬宗眼中,一个不被皇帝信任的大将军,前途别说坦途,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陈应有点释然了。 陈应自己不是门阀,但是可以做门阀的祖宗,陈氏一族自陈群故去之后,再无名人,而且陈氏也一蹶不振。自自己开始当奋发,让陈氏成为七宗五望一样的世代贵胄豪门。 陈应喃喃的道:“陛下为什么要忌惮我?” 许敬宗躬身道:“其实,这点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陈应想了想道:“先不管了,你帮我去办件事,在长安城左近寻一个庄子,不需要太大,有千亩大小既可,也不需要肥田,薄田、哪怕是荒山都行!” 许敬宗惊讶的望着陈应道:“郎君在长安没有置业?”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我以前哪有这个功夫?” “这恐怕就是陛下猜忌郎君的原因了!” “啊!”陈应惊讶的道:“不会吧?” “无恒产者无恒心,郎君在长安没有置办家业,况且郎君如今依旧孑然一身,如何能让陛下安心?”许敬宗淡淡一笑,看着陈应的眼睛道:“如今郎君若要置业,反而倒是一个好机会,刘文静倒台,家产籍没,他名下就多达二百七十余倾良田,还有四十倾桑田,良田恐怕早已被各大门阀瓜分干净,郎君既然不要良田,置办一些薄田应该不难,只是薄田,恐怕入不敷出啊!” “我买地不是为了种地。” “不种地?难道荒着?” 陈应道:“我准备在城外开设一个铁坊,不种田,薄田就可以,荒地最好,就算是荒山也可以。” 与此同时,陈应以身体重伤,无力视察为由,向李渊拒绝了秘书少监的职位,同时还向李渊辞去身上兼任的所有职务,只保留一个彭城郡公的爵位和骠骑大将军的勋官。 而许敬宗则拿着陈应的钱,去购买陈应所需要的地。陈应的地其实还真不好买,陈应需要的不是田庄,超过千亩的地,基本上没有联成一块的,而联成一块的地,基本上都是在各大门阀和世族手中,他们根本不会卖地,这其实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事。 …… 万年县令苏护在一个半月前在家中,被一群黑衣武士打断四肢,并且送来万金。直到这些黑衣人亮明身份,苏护这才知道,陈应居然是侯莫陈氏上房的五公子。 苏护对任何人没有敢说实话,对外宣称是他三年前破获的盗墓贼王回业复仇,刑部还下发了海捕文书缉拿王回业。 虽然说这些日子苏护一直躺在床上休养,可是万年县的所有事务却一直掌握在苏护手中。 按说万年县县丞赵致雍才是苏护的心腹,赵致雍早年是苏威的亲随赵青山的儿子,在苏威为前隋丞相的时候,提携赵致雍为万年县丞,后来赵致雍混到平凉郡长史的官职致仕,而赵致雍则从万年县民房书办一区区小吏,渐渐成为万年县正七品上县丞。 然而苏护却没有在举荐赵致雍为代理万年县令,而是举荐了从七品主薄权万纪。如今权万纪才是万年县代理县令,而赵致雍却对权万纪,横挑眉毛竖挑眼怎么都不对付。可以说正是利用权万纪与赵致雍的不合,苏护可以牢牢把持万年县的大小事务。 就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赵致雍就坐着马车来到苏护府上,与苏护告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的刁状。 苏护静静的听着,脸上依旧古波不惊。 这让赵致雍非常奇怪,按说苏护应该给权万纪一点颜色看看,让权万纪知道谁才是万年县的掌印正县。 只是赵致雍却不知道,此时的苏护已经是废人一个。他的伤在后世还有治愈的可能,然而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可能。他只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到将来拖延不下来的时候,让朝廷给他一个恩养的机会。 尽管摸不清苏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赵致雍还是嘀咕道:“苏县尊您不知道,彭城郡公找了一个废物门人,居然要买薄地和荒地。”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当赵致雍说着陈应的时候,苏护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 “你说什么?” “哦,彭城郡公门人专门要买地,真是饥不择食,居然连荒地也不放过!” “知道彭城郡公买荒地做什么吗?” “听说是要造铁坊,真是可笑,长安附近根本就没有铁矿,如果从别处买来铁矿万石炼铁,根本不够保本!”赵致雍轻笑道:“真是傻子一个!” 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栗。在古代是经商的金科玉律,其实也是因为运输能力所限制的。距离长安最近的铁矿应该是弘农郡的桃林县境,但是这个距离也超过了四百里,将近五百里的距离,如果运输铁矿石哪怕一钱不值的铁矿石,到了长安城就要高达每石四十钱到五十钱之间。 这个运输成本,加上这个时代打造的物资成本,陈应如果在长安炼铁,根本不会赚钱,反而会赔得血本无归。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陈应采取的是高炉炼钢,而且随着弹簧钢的成功发明,陈应马上就可以制造出可以载重超过两千斤的马车,这样以来,运输成本可以降低,而且炼铁成本可以控制在可喜的范围之内。 在陈应看来钢要卖六百贯每吨,这相当于三十吨粮食换一吨钢铁,其中巨大的利润,如果自己不赚这个钱,简直就是在犯罪。 苏护听到陈应要买荒地准备建工坊,就向赵致雍问道:“某记得清林里不是还有一块荒地吗?” “县尊是说清林里的那个乱葬岗?只是那里可是一块大凶之地!” 苏护此刻正用他全身唯一可以动弹的脑袋点点头道:“大凶?彭城郡公一下子杀掉数万突厥人,在河东又杀得人头滚滚,再凶能凶过他吗?” 赵致雍仿佛恍然大悟道:“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第十一章遇治则仕遇乱则隐 第十一章遇治则仕遇乱则隐 随着大唐在关中立国,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河东大胜。关中田地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原本八千至一万钱每亩的良田,现在已经飙升到了两万钱一亩,而且还有价无市。 陈应只有赐下来的田地,不过这些地远在彭城,彭城如今只是名义上属于大唐,而陈应也只有名义上拥有三千亩地,可是这三千亩地他一粒粮食。 可是陈应用两千万钱买下位于灞河以东将军帽山东麓与与蓝田县的分界线库裕河仅一步之遥的三千亩地,却成了长安勋贵圈子里的笑柄。 虽然清林里隶属万年县管辖,却与蓝田县更近,西距离长安城六十里,在这个时代哪怕坐马车,六十里也需要走两个时辰。当然,这并不是一块薄田,相反这块地夹在灞河号界裕河之间,方便灌溉,属于上好的肥田。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块大凶之地。这块最早属于上谷侯氏侯龙恩的勋田。侯龙恩、侯万寿兄弟以及从弟侯植,皆投靠宇文护,成为宇文护的爪牙,上谷侯氏扶摇直上。侯龙恩封为柱国,平高公。便将这块地赐给侯龙恩成为其勋田。 当年(公元五七二年)北周武帝宇文邕用计先杀死宇文护,并下令拘捕宇文护的儿子柱国谭公宇文会、大将军莒公宇文至、崇业公宇文静、正平公宇文乾嘉,以及他的弟弟宇文乾基、宇文乾光、宇文乾蔚、宇文乾祖、宇文乾威和柱国北地人侯龙恩、侯龙恩的弟弟大将军侯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人,北周武帝宇文邕铲除宇文护一党,大封功臣。 将这块赏给协助宇文护铲除宇文护的大功臣宇文直,不曾想两年之后,宇文直反叛,被宇文邕处死,这块地再次易主,成为了北周大都督、右大夫、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京兆尹、东平郡公宇文神举的勋田。宇文神举曾随北周武帝东征北齐,北伐突厥,又镇压反叛、平定稽胡,使稽胡重新归附北周。后被北周宣帝宇文赟,赐死于马邑,时年四十八岁。 九年之内三易其主,三任主人先后家破人亡,这块地渐渐被人忌惮了,也有人不信邪,那就是初隋四贵之一的大将军史万岁,史万岁有一天路经这块荒地,惊讶问起扈从:“这里的地不错啊,西有灞河,东有界裕河,灌溉方便,看这里杂草的长势,肥力应该不错,在长安左近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为何会有如此大片的荒地?” 扈从告诉史万岁,这里是一块大凶之地。史万岁一听哈哈大笑,不以为然的笑道:“简直是暴敛天物。”史万岁买下这块荒地,仅仅用了一千万钱,这相当于关中地价的三分之一。然而自从史万岁买下这块地之后,史万岁随军大破突厥,斩杀数千。又继续跟踪追入沙漠数百里,凯旋而归。因杨素忌惮他,弱化他的功劳。史万岁不服,与朝堂与杨竖争辩,被杨坚命站殿武士杀死大殿之中。 从此之后,这块三千亩的良田,就彻底变成了荒地,荒废二十年之久。 陈应自然不会忌讳所谓的大凶之地,对于侯龙恩、宇文直、宇文神举和史万岁的死,说穿了,他们的死都有必死的理由,根本与这块地死无关。陈应根本不在乎。 秋高气爽,陈应坐着用弹簧钢打造减震装置的四轮马车,缓缓来到清林里。 陈应来到清林里库裕河河畔,望着西岸一望无际的荒原,枯黄的杂草长得非常茂盛,大部分超过四尺。 看着这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地,陈应感觉心情非常惬意。由于二十年的荒芜,这块地里不仅长着无数杂草,还有不少树木,有的杨树、松树、桑树和柳树已经碗口粗。看着杂草中飞出来的野鸭子,陈应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许敬宗看着陈应道:“郎君,此地大凶伤主,莫不如咱们再找找看?” 陈应摇摇头道:“不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梁赞!” 梁赞躬身道:“门下在!” 陈应道:“将余款送给万年县,立即招募人手,将在外围用土墙圈起来,将里面的杂草圈干净,至于这里面如何规划,听葛通的安排。以后这里将由你负责!” 听到陈应的话,梁赞的神色一阵黯然。 这是陈应已经不用梁赞作为亲卫扈从了,事实上陈应给了梁赞很多机会,只是这些机会,都会梁赞白白浪费掉了,陈应还是一个念旧的人,并没有把梁赞一脚踢开,而是给他一个外院管事的职位。 梁赞其实并不想当什么外院管事,而是想做陈应的亲卫,只是他这个亲卫做得实在太不称职。尽管心中非常不舒服,梁赞还是按照陈应的命令去招募人手。 陈劲勇则带着十六名亲卫,联合葛勇的二十余名徒弟,手持刀斧和锯,将那些杂草中长得笔直的杨树砍下来,然后分成一段一段的,伐木近一个时辰。十六名亲卫则拿着铁锹挖壕沟,等到太阳开始日落西山的时候。第一批被梁赞招募的工匠抵达这里。 陈应望着那些亲卫将工匠伐下来的木桩,用锯将木桩从中间锯开,一一埋入地上,再用木钉钉在一起,形成一道木墙。树枝则像编席子一样织成一个木席,用杂草和泥土摊铺在木席上,再盖一层木席,再上面铺上泥土,两泥三席形成的屋顶根本不怕风吹雨打。 直到日落西山,一幢木屋就搭建好了。 兰儿、红袖、添香和许二娘等乘坐着马车来到这幢木屋前,兰儿率先跳下马车,惊讶的望着木屋道:“郎君,这是咱们的新家吗?” 陈应点点头道:“怎么样,喜欢吗?” 兰儿摇摇头道:“不喜欢。” 陈应道:“你如果不喜欢,就回城里去住。我喜欢这里,自由,没有束缚……顿了一顿,陈应冲许二娘、红袖和添香道:“你们也是一样,如果不喜欢这里,可以回城。” 许二娘在后面,突然发现许敬宗正用向她眨眼,许二娘会意道:“婢子愿意留下服侍郎君!” 兰儿道:“我也不回去,郎君领兵打仗的时候,兰儿不能随军,郎君去哪儿,兰儿就去哪儿……” 说着,兰儿指挥红袖和添香二女从后面的另外一辆马车卸货,几名陈府仆役抬下一个麻包,麻抱里都是木炭,将木炭放在木屋里燃烧,烘干里面的湿气。 等到木炭燃烧殆尽的时候,兰儿指挥仆役将桌子、箱子、软榻、烛台、以及书架搬进木屋内,随着这些东西,一一摆进木屋里,若大的木屋变得充当人间气息。 陈应舒服地躺在矮桌前软榻上,红袖端着红泥小炉在小铜壶里煮着茶水,许敬宗见陈应沉默不语,疑惑的问道:“有孺子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郎君难道因为这个才远离朝堂?” “这话我明白,从兄跟我解释过:君子处世,遇治则仕,遇乱则隐……”许二娘端着食盒进来插嘴道:“原来郎君想当个隐士。” ps:昨天晚上十二点刚刚回来,十三个小时车程,实在太累,今天恢复正常更新,尽量争取补更。 第十二章人才难得 第十二章人才难得 许二娘将食盒缓缓放在案台上,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里面的菜肴。潮湿的木屋刚刚用木炭烘烤过,里面热气腾腾。陈应下意识的挽起衣袖,许二娘不经意间将碟子里的汤汁洒在了陈应胳膊细细的绒毛上。 看着汤汁滴在陈应的胳膊上,许二娘大吃一惊,赶紧拂着袖子给陈应擦拭。陡然间,许二娘发现许敬宗正怔怔的望着他,终是女人的羞涩占了上风,许二娘不好意思的朝外让了让,侧脸见陈应似没有感觉,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陈应不知道许二娘心里的这些小心思,但是他却知道。武德九年,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之间会展开鲜血淋漓的杀戮。经过一番龙争虎斗,最终李世民成王,李建成败寇,大唐在李世民手中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 贞观四年,李世民指挥李靖、苏定方、程知节、秦琼、尉迟恭、徐世绩等灭掉东突厥,随后又接连灭掉西突厥、高昌,重新占领西域。大唐会越来越强盛,北到贝尔加湖,南至岭南,西至里海,都成了大唐的领土。 在这个情况下,陈应自然没有“遇乱则隐”、“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种名义上清高,他想这些名传千古伟大时代的见证人,而非当一名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在李渊明显没有李世民大度的情况下,陈应反而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借着这个绝佳的机会,成为大唐举足轻重的人。 陈应摇摇头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其实做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活得有意义。” 许敬宗越来越看不懂陈应了,不过他却知道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哪怕当天自己面对杀父仇人宇文化及的时候,他跪在宇文化及面前,裸衣起舞,寻常人都认为许敬宗是在卑微乞活,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许敬宗当时只是在麻痹宇文化及,他想着只要宇文化及接近他五步范围之内,许敬宗也让宇文化及偿偿什么是匹夫之怒。 只是非常可惜,宇文化及压根就没有相信许敬宗,让许敬宗背负了这么一个恶名。在许敬宗看来,或许在陈应正是用田园之乐,来打消李渊对他的猜忌,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始。一旦皇帝对陈应消除戒心,陈应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许二娘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郎君,这里还叫清林里吗?” 就在这时,木屋外面突然传来犬声大作。 陈应暗暗惊奇,他并没有养狗,也没有人带狗来清林里。陈应正想起身,却听到兰儿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你们别杀它,你们不能吃它……” 陈应与许敬宗走出木屋,发现远处十数人人影跌重,几人用网兜扣住了一只土黄色的野狗,这只野狗看上去并不大,最多三五个月的样子。 看着陈应出现,兰儿如同看到了救星,赶紧大声疾呼:“郎君救命,郎君救命……” 陈应颇为无语,摆摆手众人散开,那只土黄色的野狗颇为通人性,看着陈应挥退众人,反而背靠着陈应,冲刚刚十几名捉它的人狂叫。 惹得兰儿破泣为笑。 小狗跟着兰儿返回屋中,许二娘又道:“郎君这里还叫清林里吗?” 陈应还没有回答,兰儿却道:“这怎么可能,这里是郎君的庄园,应该叫陈家庄!” “也行!”陈应正欲点点头。 许敬宗却突然出声道:“郎君此时募工,颇为不妥当!” 陈应惊讶道:“如何不妥?” 许敬宗道:“梁赞在灞桥前的官道上挑选流民,说是为郎君找庄客,不如说是为郎君找武夫,百十斤的石锁就搁在路边,双手都提一只走上百十步气不喘,当场就发一斗米,马上录用……” 陈应一听这话,大吃一惊。 李渊建立唐朝以来,得到了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集团鼎力支持,所以他非常忌惮门阀与贵族,对世袭王公侯爵的限制甚严,府邸与封地分开,封地也由地方官府代征租银,严禁封爵子孙插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限制条件。 特别是长安,是非常严格限制,各大家族拥有荫户与田庄庄客的数量。由于大唐此时并没有统一天下,特别是在河东丢失的时候,此法弛禁废,已经极少有人再恪守本分了。 按说陈应此时是为了打消李渊对他的猜忌,就不应该专门挑选青壮庄客,最好是一帮老弱妇孺。特别是梁赞这种近乎明目张胆的招募士兵的办法,落在有心人眼中,对陈应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 可是,陈应准备建造工坊,却必须青壮劳力,而非老弱妇孺,这个办法怎么解决,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道。 陈应道:“此事如何解决?” 许敬宗道:“这是无解的难题,最近无天灾无人祸,流民原本不多,只怕郎君招募过来的不是真正的流民,而是各大家族的探子。” “这……”陈应转念一想,许敬宗所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在大唐初立,关中地区还拥有着大量的良田可供开垦,而且关中的人口,还不远汉时的人口,在这个时代,没有天灾的情况下,流民是非常罕见的。 可是,陈应要造铁坊,里面又涉及了太多的核心机密,如果他这边的铁坊刚刚建起来,核心秘密泄露了,那么他还怎么赚钱?为别人做嫁衣的事情,陈应是不愿意做的。 陈应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每一个大的家族都拥有荫户,这样的荫户世代为奴,忠诚度非常高,可是陈应却没有这个先天性的优势。 不过,陈应大脑转念一想。顿时了有了主意。他决定将计就计,先利用这些居心叵测的“假”流民,先将三千亩荒地圈起来,把这三千亩的荒地中的杂草和树木清理干净,同时修建起来永固式的房屋,以供工匠们生活居住,也可以利用修通生活和炼钢所需要的水源,这些东西,既耗费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却没有核心技术,哪怕学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这样以来,既暂时解决了人力短缺的难题,同时也可以避免秘密外泄。 陈应道:“暂时不招募长工,只招募临时短工。” 许敬宗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陈应的用意:“郎君英明!” 木屋外,被梁赞率先招募的上百名流民青壮干起活来也非常卖力,吃过晚饭之后,他们就开始用木锤将木屋外面的空地的杂草清理干净,再后石灰与泥土搅拌后,平铺在地面上,用木锤夯实成平整的地面。 子夜时分一庄三合土夯实而成的小院就出现在陈应面前。 跟随陈应而来的扈从和工匠,加上招募的流民,足足小二百人。一幢小木屋肯定是住不下这么多人,木屋肯定是陈应的,陈应的十六名武装扈从加上陈劲勇,他们都在小木屋外围扎下营帐,拱卫着小木屋。 哪怕许敬宗,也是住着行军帐篷。 至于那些工匠和招募的帮闲,只能委屈他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卧。好在这个时候不是寒冬,天气微凉,也不是不能承受。 三更时分,木屋外面突然犬声大作。 陈应披着披风走到小院中,却发现陈劲勇右手挽弓左手搭着三只破甲箭,站在木屋门前东张西望。 十六名亲卫扈从也手持武器分为内中外三层,将小木屋保住得风雨不透。如果没有先前梁赞拙劣的表现,陈应还看不出差距,可是与陈劲勇这么一比较,梁赞被边缘化,其实一点都不亏。 第十三章佛门信物 第十三章佛门信物 陈应很容易猜测得到,这位不速之客应该是何月儿。算算时间,平阳公主恐怕已经拿下太原城,不日即将返回长安。如今陈应与李渊摊牌的事情,恐怕已经传到李秀宁的耳中,在这种情况下,李秀宁肯定会派何月儿传达李秀宁的想法。 陈应虽然明明知道何月儿不会对他不利,可是陈应却不习惯何月儿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边,陈应正准备提醒陈劲勇手下留情的时候,突然那只土黄色的野狗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恐惧之色,冲着木屋东南方向那堆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杂草丛狂叫着。 陈应正准备抬退走去,却见陈劲勇指挥着四名手持重盾的扈从,将陈应拱卫在盾牌之后。 陈应正准备说话,陈劲勇却神色凝重的道:“请将军退入屋内!” 木屋虽然是木质建筑而成,不过层顶铺满湿泥,木墙外层也涂抹湿泥,如果没有引火之物,短时间内也无法引燃,而且厚厚的木桩,可以很好的防箭。除非使用床子弩一类的重型,否则根本无从伤害木屋内的陈应。 陈应本想说:“来人是友非敌!”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杂草丛中“咻咻咻”的三声破空声响起,三只带着乌光的箭矢逞倒品字型向陈应飞来,陈应顿时大惊失色,这三只乌光的箭矢直冲陈应的咽喉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应身边的四名持盾扈从举起重盾。 “哆哆哆……” 这三只箭矢插在重盾上,整个箭镞都没入重盾之中。哪怕陈应再如何无知,这知道对面的人绝对不是何月儿,如果是何月儿,她早有一百种办法置他于死地。 陈劲勇的箭术也不差,就在这三声破空声响起的同时,他手中的三石强弓上的三只箭也脱弦而出,向草丛内飞去。当那三只箭还在空中飞的时候,陈劲勇快速从背后的箭壶中抽出一只箭,搭在弦上,毫无迟滞的发射出去。 “咻咻咻!” 破空声不绝于耳,陈劲勇一人一弓,居然发射出密集的箭雨,对杂草丛进行了覆盖。 其他十二名扈从则向草丛包围而去。 草丛里也接连飞去箭矢,然而这十六名扈从是从陈应所部的定远军、灵武军以及朔州军四万余人马中挑出来的,说是千里挑一的高手也不为过。稀疏的箭矢并没有对陈应扈从造成什么影响,众扈从依旧快速向草丛扑去。 “啊……” 就在陈劲勇持续放箭的过程中一声惨叫从草丛里传出,陈应微微一怔,心中顿时一紧。 居然是女人发出的惨叫声,难道草丛里的人是何月儿? 刀兵相交的声音响起,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透过窗棂,借着木屋外面的月光,陈应看到草丛中十数人打斗在一起。至少五六名黑衣人与陈应的扈从打斗在一起。相对而言,陈应的扈从不仅人数多,而且更加擅长配合,大占上风。 不一会儿,三名黑衣劲装武士接连倒在血泊中。 莫约盏茶功夫,打斗声渐渐停止。陈劲勇带着几名扈从,押着一名绑得结结实实的女不刺客,在木屋内烛火的照耀下,这女刺客乌发遮脸,露出来的颈脖子给烛光照着细滑柔腻,左手胳膊给陈劲勇一箭射得穿透了,好在这一箭射中的只是肌肉,并没有伤到骨头和筋脉,否则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刺客,左胳膊就算废了。 鲜血顺着胳膊直往下滴,陈应走过去将她的头发捋开,拿手将她脸上的泥土抹掉一些,待看清这女人的脸才微微一怔,心想:这他娘的是来行刺的,还是怕自己找不到婆家送货上门来的? 陈应借着烛光窥视着这个陌生的女刺客的脸,那眸子又大又亮,眼睑的形状也是绝美,睫毛长而弯翘在轻轻的颤跳,眼睛里流露出着倔强的凶光。 “姑娘,我们素不相识,应该无怨无仇,不知姑娘为何袭击在下?”陈应托起女刺客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 陈应没有想到这个女刺客,还真是泼辣。她的双手被绑缚着,左胳膊还带着伤,可是嘴里也不饶人,“呸。”那女刺客朝陈应啐了一口,闭着眼睛不说话。 陈应并没有防备女刺客这一手,讪讪然的抹掉脸上碎沫,陈应还没有为难一个女人的习惯。便对陈劲勇吩咐道:“挖个地牢,暂时关押,替她医治一下,不要等不到明天审问时就让她失血死掉,过了明天她还嘴硬,就送她去万年县衙门,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陈劲勇也不废话,押着这名女刺客朝木屋外走去。在这个时候,兰儿一把推开红袖与添香姐妹二人,走到陈应面前向陈应告状:“郎君,把这两个贪生怕死的死妮子卖了吧,她们两个贪生怕死也就罢了,还拦着我……” 陈应伸手夹了一下兰儿的小鼻梁,呢喃道:“这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我倒感觉红袖和添香她们做得不错!” 兰儿听着陈应不帮她,反而向着红袖与添香,感觉万分委屈,眼睛不由得红了。 看着兰儿快要哭出来了,陈应的语气一软,淡淡的道:“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不是早就吩咐过你,若听到警讯,你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明明是听到有刺客对你不利,她们还无动于衷!”兰儿辩解道。 “不管以前,还是以后,你一定要听话。 小蛮抿着嘴不吭声;陈应也哭笑不得,陈应揉了揉她乱发蓬松的脑袋,安慰她说道:“比起我自己,我更担心你们的安危,真要让我放心,你就应该先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先去休息吧,刚刚抓了个女刺客,明天会有好戏看,不要睡过头错过好戏……” 兰儿气鼓鼓的与红袖添香姐妹返回里屋睡觉,许二娘挨近过来,细声说道:“我刚才也有担心死,当真是怕出去给你添麻烦,不是……” 陈应看过去,她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天地良心,两世为人的陈应最见不得女人落泪。 陈应怜惜的将许二娘搂到怀里,然而许敬宗这时候却从门外面探出来,就在那里看着陈应缚将许二娘搂在怀里。 陈应看着许敬宗,顿时感觉有些尴尬。 许敬宗拔腿就朝外走,陈应张了张嘴,真不知道如何跟许敬宗解释。 许二娘看着许敬宗远去的背影,忙不迭的从陈应的怀里挣扎开,只细声说道:“我只要你知道就好,除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好依赖的。” 许二娘拂袖抹掉脸颊上的泪水,也回房休息去了。 陈应毫无睡意,坐在桌前。 不一会儿,陈劲勇突然拿着一柄鎏金匕首,与许敬宗联袂而来。 陈应诧异的望着这柄长不过六指的鎏金匕首道:“这是……” 陈劲勇道:“从女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陈应突然发现许敬宗望着这柄小匕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出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许敬宗道:“这是佛门的戒刀!” “戒刀?” 戒刀(梵sastraka),比丘所持的十八物之一,用于裁衣、剃发、剪爪等的刀子,故名。陈应顿时更加疑惑:“我与佛门应该没有纠葛啊,他们为什么要派人杀啊,这没有道理啊!“ 许敬宗指着陈劲勇手中金质的手柄道:“这不是一般的戒刀,应该是类似于什么信物!” 陈应疑惑的道:“什么信物?” 许敬宗却没有回答,而是淡淡摇摇头道:“不知道!” 陈应拿着这柄鎏金的戒刀,仔细的端详起来。突然陈应在戒刀刀身上发现一个类似于篆书的阴文字样,陈应不认识这是什么字,就递给许敬宗。 许敬宗下意识的朗声道:窦……” ps:今天没有休息过来,先补一章,以后有时间再补。 第十四章意乱情迷 第十四章意乱情迷 “窦?”陈应几乎下意识的道:“京兆窦氏?” 许敬宗摇摇头道:“应该不是。” “不是?” 陈应疑惑起来,在苇泽关的时候,窦琮向其示好,陈应还感觉莫名奇妙。可是随即就传来窦威杀掉柴绍,以命偿命的消息。 这已经不是示好可以解释得通的事情了。窦威作为大唐内史令,位列相国之一,可以说无论任何家族或门阀中,这样的人物都是非常重要的核心成员,绝对不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柴绍还惹了什么厉害的人?值得窦威以命换命? 这该有多大的仇恨?值得窦威这么做?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许敬宗悠悠的道:“天下可不止一个京兆窦氏?” 陈应转念一想,一个名字顿时浮现在陈应的脑海。 “窦建德?” 许敬宗轻轻点点头:“京兆窦氏虽然高贵,乃北周大八柱国之一,然而其家族与佛门倒没有太多纠葛,然而贝州窦氏,如今的河北霸主窦建德,却与佛门关系莫逆!” 陈应还真不知道窦建德的这些隐秘。 许敬宗解释道:“贝州窦氏,虽然世代务农,但家境殷实。当时贝州时常遭受突厥侵袭,窦建德在十四岁的时候,遇到突厥侵袭,险些命丧,自此之后,窦建德立志学武,拱卫乡里。后曾往少林寺学习武艺六载,为少林寺武习教头昙宗的师弟。窦建德大业四年返回乡里,成为里长,尚豪侠,为乡里敬重。大业七年,隋炀帝募兵征讨高句丽,窦建德在军中任二百人长。” 陈应呢喃道:“难道说那名女刺客是窦建德的什么人??” 可是,陈应转念一想,依稀记得窦建德与郭威一样,虽然起兵建国称帝,然而家眷却被杀光,窦建德在历史上也没有留下儿子,否则也轮不到刘黑闼承继窦建德的家底。 然而,许敬宗却道:“窦建德虽然无子,却有一女,名曰线娘,二八年华,与那刺客年龄倒也符合……” 陈应无法决定女刺客的身份,万一此女真是窦建德的女儿,他就惹下一大桩麻烦。窦建德覆灭是武德四年九月,距离现在还有两年时间,拥有十数万的窦建德虽然奈何不了大唐,如果要派出刺客不惜一切代价暗杀自己,他绝对落不到好。 麻烦,向来就是陈应最讨厌的事情。如果没有麻烦最好,陈应绝对不会自找麻烦。想到这里,陈应冲陈劲勇道:“吩咐下去,严守口风,对外一致宣称,今夜有六名刺客,意图刺杀本将军,五人被当场击毙,余一人趁乱逃窜……” 陈劲勇躬身道:“卑下明白!” 陈应冲许敬宗道:“许先生,时间也不早了,歇息吧!” 许敬宗点点头。 陈应坐在软榻,望着摇曳的烛火,感觉莫名的烦躁。 陈应暗叹,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噎着。就像他现在,修建一座铁坊,偏偏遇到一个刺客,偏偏这个刺客的身份还很有来头,弄不好就是窦建德的女儿。 窦建德的女儿落在他的手中,杀又杀不得,打又打不得,简直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陈应闭上眼睛,抚摸着这柄鎏金的戒刀。今天的消息太过骇人,陈应依稀记得昙宗就是《少林寺传奇》的少林高手昙宗,陈应实在没有想到窦建德居然是昙宗的师弟,要知道窦建德可不是王世充。 窦建德每当攻陷城镇打败对手,所得到的财物,一起分发奖赏给各位将领,自己一样东西都不要。又不吃肉,日常吃的只是蔬菜、脱皮粟米饭。他的妻子曹氏不穿丝织衣裳,小妾、侍女只有十几人。关键是窦建德是穷苦人出身,他对百姓非常好。能不兴徭役就不兴徭役,哪怕窦建德死后几十年,河北百姓依旧念着窦建德的好。 一旦窦线娘死在自己手中,哪怕窦建德不开口,那些少林武僧恐怕也要为民除害。 想想这些窝心倒火的事情,陈应就有说不出的郁闷。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陈应陡然起身,高声喝道:“谁……” 陈应转身,却见许二娘“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许二娘看着陈应坐在软榻上,从背后看还以为陈应睡着了。此时已经是深秋,夜里已经有些寒意,她担心陈应会被冻着,就拿着一件披风想给陈应盖上。可是陈应突然起身,她下意识的就后退,不曾想脚却踩中拖在地上的披风,整个人被披风一带,身子失去了重心,摇摇欲坠就要地上摔去。 陈应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抄腰将她扶住,许二娘却受惊吓过度,抓住陈应的双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贴在胸口,犹有惊惶的说道:“吓死了我,原本郎君没睡着啊?” 许二娘喘息甫定,瞬时意识到抓过来贴在胸口的是陈应的手,脸色顿时僵在那里,又是一声尖叫,慌忙将陈应的手丢开,转身就要木屋里间逃去,刚走两步,脚踝处传来一阵断了似的剧痛,她站立不住又要摔倒,陈应看她像是崴了脚,将她扶住。 就在这时,陈劲勇听着许二娘尖叫,却站在门外喊道:“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许二娘挣扎着,扶着陈应的胳膊,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脚上疼痛,还是因为害羞,整个脸就像刚刚从染缸出捞出来的红布。 陈应冲门外道:“没事,下去吧!” 陈应这才扭头冲许二娘道:“别动,慢慢坐下,我看看你的脚是不是崴了?” 陈应知道刚刚那些动作有些失礼,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无意识的看了许二娘鼓囊囊的胸口一眼,虽说隔着寒衣,还是能感觉内里的挺拔与饱满,手抄过她的腰时,也能感觉那里韧劲弹性十足。 许二娘更是低头不敢看陈应,她敏感的似能感觉到陈应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的大手一样,按在自己的胸口,下意识的抬手挡在那里,心想这便宜给占得没缘没故的,心里又羞又急。 好在陈应打破了尴尬:“脚好像崴了,我搀你回里面休息,明天一早找一个跌打郎中看看!” “多谢郎君,我自己能行。”许二娘轻咬嘴唇低下头来,避开陈应的目光,想着刚才慌乱中抓他手贴在胸口的尴尬事,心如小鹿乱撞,心里羞涩不去,又怕他有非分之想,哪里还敢让他搀回房去? 陈应如果真是知道许二娘心中所想,肯定大呼冤枉。 不过,陈应虽然不像秦琼、罗士信一样身材魁梧,至少也高过许二娘半头,看着将乌黑的头发挽起来,还有些乱发垂在脸前,使肤光如雪的脸蛋看上去妩媚精致,头微低着,长长挑起的眼睫毛轻颤,鼻梁秀直,轻咬的嘴唇嫣红欲滴,有着极美的曲线,微尖的圆润下巴微微含着,却有几分俏皮可爱,真是难得的美人儿。 陈应心中升起莫名的悸动。 就在这时,兰儿带着红袖添香二女从里面隔间里走出来,打着哈欠。兰儿摆摆手冲红袖添香二女道:“你们俩愣着干嘛?没一点眼力劲,这点粗活还用得着郎君吗?把许二娘搀回房里,养你们吃闲饭啊!” 陈应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鼻子,讪讪然松开许二娘的胳膊。 红袖添香二女一左一右架起许二娘,难免震动崴到的伤腿,痛得黛眉频皱。 兰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却用犀利的目光望着许二娘,警告意味非常明显。 许二娘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与兰儿的目光对视。 望着许二娘渐渐走进房间内,陈应脸上挂着一抹不忍之色。 第十五章夏国凌敬 第十五章夏国凌敬 兰儿鬓斜发乱,粉脸晕红,眼媚如丝,刹那间让陈应感觉有点异样。 兰儿鼓起了勇气,撅起小嘴道:“她有什么好的!” 陈应伸手抚摸着兰儿的脑袋道:“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什么!” 兰儿突然伸手抓住陈应的手,拉着陈应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她可以做的,我也可以!” 陈应轻轻挣脱兰儿的手:“你乖乖的,回去睡觉。” “不!” “她有什么好的?”兰儿的眼睛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大:“她就是一个克夫的寡妇,她已经克死了三个男人,也会克你的。” 这个木屋根本就不隔音,虽然用木板隔了隔间,事实上放个屁里面都能听见,更何况是兰儿这么大声。 陈应上前赶紧示意兰儿禁声,可惜兰儿拧劲犯了,根本不听陈应的劝。 就在陈应感觉头大万分的时候,陈劲勇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大将军,快起来,有情况!” 陈应松口气,他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要面对家里的几个女人。 陈应转身走出门外道:“怎么回事?” “有不明人士向清林里靠近,看样子人数不少,目前虽然没有表露出敌意,不知道是不是针对将军而来,人数已经超过百数。”陈劲勇神色凝重的道:“大将军,千金之子不立危墙,您还是乘坐马车,我们护着您,离开这里……” 陈应皱眉细思,昨夜那女刺客是何方神圣,难道真是窦建德的女儿?这些不明人员都是为她而来? 清林里陈应身边只有十六名护卫,加上梁赞和陈劲勇和一个带伤的陈应,他们也只有不到二十人,人数超过一百,绝对有实力强攻,如今围而不攻,明摆着是示威以防止这边对女的加以伤害,而且动作非常的快,还以为能睡一大觉再处理这事。 兰儿探出头来,陈应冲兰儿道:“回去睡觉……” 陈应的语气严厉,兰儿也不敢反驳。 陈应冲陈劲勇道:“出去看看!” 清林里陈家庄,如今连围墙都没有围起来。不过在木屋前却搭起了一个三角望塔,这个望塔非常简陋,就是三根长达五六丈的杨树木逞三角埋入木里,三木相交的位置,搭上一块木板,加上护栏。 要想登上望塔,此时还没有固定的梯子,只有爬绳梯。陈应正准备爬上去,陈劲勇皱起眉头道:“大将军,你的伤?” “不碍事!”陈应自己的伤其实非常清楚,虽然自己内伤颇重,不过这段时间的将养,虽然无法做剧烈运动,像爬上爬下,已经不受影响了。 陈应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缓缓爬上五六丈高的望塔。就在木屋的三百步之外,密密麻麻站着打着火把的黑衣劲装武装,人数粗略估计也有小三百人。 “三百人居然不强攻,只是虚张声势,先不管他们,射出一百五十步标箭,越此箭者,格杀勿论!” 陈劲勇诧异的望着陈应,此时对方人数明显是自己一方的数倍,能不激怒对方,就不要激怒对方,为何陈应还要如此? 陈应看着陈劲勇疑惑的望着自己,顿时解释道:“既然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自然也没有抢人的胆,他们大概也想先将事情拖着等天亮再解决,那就先拖着吧……” 就在这时,围在外围的黑衣劲装武士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名身着青衣,身材消瘦,三尺长须迎风飘逸的男子。这名男子大袖飘飘,气度不凡。 青衣男子缓缓走向正在颤抖的标箭。 陈劲勇沉声大喝:“来人止步,越此箭者格杀勿论!” 青衣男子朗声道:“区区魏州凌敬,求见陈骠骑大将军。” “魏州凌敬?”陈应听到这个名字,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依稀记得凌敬是窦建德的重要谋士,为人足智多谋,有大志,原为窦建德帐下主簿,由于屡献其策,窦建德让他当任国子祭酒。在后来的虎牢关之战中,向窦建德献“进攻怀州、河阳,大张旗鼓做出欲进攻汾州、晋州的姿态,使李世民不得不退兵。” 如果窦建德采纳凌敬的建议,估计就算李唐最终会胜,也会损失惨重。只是造化弄人,但王世充的使者相继于道,在窦建德面前痛哭哀求,同时又贿赂窦建德左右大将,让他们帮忙。这些人在窦建德面前纷纷贬低凌敬,说他书生不知军事,他的话怎么能信。窦建德最后没有采纳凌敬的建议,继续与李世民相持,结果导致败亡。 陈应此时已经可以确定,擒获的那名女刺客应该就是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否则,窦建德的重要谋士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长安。 陈应并不知道,事情其实非常奇妙。窦建德虽然是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一,但是他和其他反王并不一样,他虽然反隋,却非常痛恨宇文化及。窦建德对他的纳言宋正本、内史侍郎孔德绍道:“我当隋朝的百姓几十年了,隋朝当我的君主有两代了。现在宇文化及杀害了炀帝,大逆不道,他就是我的仇敌。” 于是窦建德率军猛攻魏县宇文化及,连续几仗大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退守聊城,窦建德放抛石车投掷石块,装置极端灵巧,四面攻城,终于攻陷。窦建德进城之后,先去拜见萧皇后,跟她讲话自己称臣。拘捕杀害炀帝的全部主谋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景,召集隋朝文武官员核对之后就斩下首级,挂在辕门之外示众。宇文化及连同他的两个儿子一起关进槛车,拖到大陆县杀了。 杀了宇文化及之后,窦建德又派人向身在洛阳的杨侗称臣,然而半年之前,王世充迫使杨侗禅位,自己称帝。随后又派出自己的侄子王行本(与尧君素的部将同名),毒杀了杨侗。 一个月前,窦建德得知王世充杀了杨侗,顿时暴跳如雷。立即撕毁与王世充的盟约,纳言宋正与凌敬向窦建德谏言:“联唐攻郑,平分中原!” 窦建德恼怒王世充弑君篡位,也恼怒李渊弑君篡位,不屑与李唐联合。 还是凌敬费尽唇舌,这才说动窦建德采取联唐攻郑的策略。 然而,听说要出使大唐。窦建德唯一的女儿,阳夏公主窦线娘自告奋勇,要前往长安。 说来也好笑,窦线娘听闻门下侍从转述李秀宁的事迹,让窦线娘也有了啸傲沙场的心思。窦线娘央求凌敬带着她前往长安,凌敬耐不过窦线娘的哀求,只得同意。 这不,还没有走到长安城,刚刚界裕河窦线娘就听说陈应在此地建庄园,窦线娘听说过陈应的名字,决定亲自出马说降陈应,给她父皇拉拢一员大将。只是她还没有靠近陈应的小木屋,就被陈劲勇发现了,误认为是刺客,捉住了。 凌敬得知窦线娘被擒,吓得脸色大变,赶紧召集人手,包围清林里,不得不亮明身份,害怕陈应伤了窦线娘的性命。 第十六章恨意难消 第十六章恨意难消 大业七年,窦建德目睹兵民困苦,义愤不平,遂抗拒东征,并助同县人孙安祖率数百人入漳南东境高鸡泊,举兵抗隋。及后,窦建德家人被隋军杀害。仅剩小妾曹氏与庶女窦线娘,幸免于难。 大业十二年,隋太仆卿杨义臣率领隋军一万余人攻打窦建德,窦建德先败后胜,不过此役中,窦建德伤了子孙根,再也生育能力。窦线娘成为窦建德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脉,为此窦建德宠爱窦线娘,无以复加。 如果,让窦建德得知窦线娘出了意外,天知道窦建德会发什么疯。为此,凌敬不惜以身犯险,无论如何也要救下窦线娘的性命。 看着青衫秀士的凌敬一步一步走到木屋前,陈应眉头皱起。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那名被擒下来的女刺客,只怕身份不一般。 凌敬一步一步走来,陈应也缓缓爬下望塔。等陈应看清外面的情景,陈应知道不打最好,只要打起来,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会不会有危险?”陈劲勇望着陈应,担心的道。 陈应微微一笑,反问道:“能有什么危险?” 陈应就近打量着木屋外围的黑衣劲装武士,都说燕赵之地多豪杰,此话果然名虚传。跟着凌敬周围的三百余名黑衣劲装武士,几乎人人都是八尺壮汉,长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如果陈应拥有这三百余部曲,无论如何也要打造一批明光铠甲,给他们人手一柄陌刀,让突厥人提前偿偿陌刀军如墙推进,人马俱碎的厉害。 陈应还没有走到凌敬五丈之内,只见凌敬躬身施礼道:“敢问足下可是在大唐骠骑陈大将军当面?” 陈应点点头道:“不敢当,正是区区不才!” 凌敬诚惶诚恐的说道:“陈大将军,鄙家女公子刁蛮任性,胡作为非,冲撞了大将军,实应惩罚,只是希望陈大将军念凌敬出使大唐的份上,给凌敬一个替我家女公子赎罪的机会。” 陈应心里奇怪,凌敬这架式明明是摆足威胁的姿态再软语好话相求,说到底还是根底软啊,最后一句话摆明了要塞钱赎罪。陈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窦建德怎么也说也是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之一,而且还是势力较大的诸侯之一。如果窦建德南下之前,先攻幽州,拿下辽东作为稳定的后方,那么他与大唐李渊的地利优势是五五开的,最终统一天下的机率将不相伯仲。 拥有雄兵十数万的窦建德,无论实力还是底气,比起此时的大唐都不算弱。可是偏偏从凌敬对陈应的态度来说,凌敬没有底气,这次大唐长安之行,恐怕要失望而归了。论起虚张声势的本事,李唐可比窦建德强得太多了。 陈应是一个人敬他一尺,他便让人一丈的人。既然凌敬的姿态如此之低,陈应也没有必要趾高气昂。 陈应道:“凌先生严重了窦娘子全无过错,要说过错,还是我夜里失察。” 凌敬先是降低姿态朝陈应揖身赔罪,心里打定主意就是让陈应敲诈一笔,只想平平安安的将此窦线娘赎回来,哪怕这次长安之行,联唐攻郑的任务无法完成,只要返回夏国,他依旧有功无过。可是一旦窦线娘出了意外,他就算完成联唐攻郑的任务,可是折损窦线娘,返回夏国,窦建德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好在陈应并没有为难他,这让凌敬安心不少。 陈应也正想甩掉窦线娘这个烫手山芋。二人倒是一拍既合。 陈应让人将窦线娘送给凌敬,可是当窦线娘被凌敬身边的黑衣武士取下塞在嘴里的破布时,窦线娘目光凶狠的望着陈应:“我要杀了这混蛋。” 一听这话,凌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昨夜是怎么回事,你莫名使这性子做什么?” 陈应哑然失笑,恐怕窦线娘还没有吃过亏。昨天不凑巧,被陈劲勇用硬弓射中,恐怕窦线娘也咽不下这口气。 窦线娘断然道:“我要杀了这混蛋……” 听着这话,凌敬望着陈应的目光顿时有点不同了。窦线娘在陈应手中超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里,一个男人要想对女人可以做很多事情。 其实这也不能怪凌敬多想,关键是窦线娘虽然脾气差点,可是模样和身段,样样不差,让哪个男人见了都有一种想要犯罪的欲望。 想到这里,凌敬的脸瞬间阴沉如水,目光犀利的望着陈应:“陈大将军,你难道不应该向老夫解释一下吗?” 陈应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凌敬的脸为什么说变就变。 陈应微微一笑:“凌先生,陈某要向您解释什么?” 凌敬道:“夏国虽然弱,但绝对不是任人蹂躏的,若是陈大将军不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请赎老夫不敬了……” “放肆,尔等岂敢!”一听凌敬出言冒犯,陈劲勇的眼睛顿时瞪得浑圆,杀气腾腾的盯着众黑衣武士。陈劲勇手中瞬间抽出五只箭镞,搭在弦上,引弦待发。 众黑衣武士一看陈劲勇亮出强弓,他们也不示弱。有的拔出横刀,有的抽出宝剑,也有的举起弩机,众人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意思。 陈应反而莫名奇妙:“凌先生,这就是你的处事方式?过河拆桥吗?” 凌敬也不是怕事的人,可是发现陈应居然没有半点做了坏事后悔的样子,顿时疑惑了起来。特别是看着兰儿、红袖添香接着出现在陈应身后,凌敬自然而然的疑惑更深了,窦线娘的身段不差,模样也不差,可是跟红袖添香姐妹比起来,还真没有太大的优势。按说陈应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凌敬只要轻轻拉着窦线娘,避开陈应的目光,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窦线娘刚刚开始还没有明白凌敬的意思,可是看着凌敬老是用目光扫视着窦线娘的胸口,顿时羞红了脸。 窦线娘虽然不是天之娇女,可是也是被窦建德宠爱着的。她哪里被射过,想到胳膊上将会出现一个丑陋的疤痕,窦线娘心里就恨意难消,却也不是能说出来责怨陈应的借口,再说她昨夜被俘后,陈应也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未加审问就关押到地牢里去了,她还以为给关押到地牢中,女人的名节就彻底给毁了,心里又惊又惧,实际的情况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看着凌敬关切、想到其他事情上的眼神,窦线娘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没有……” 第十七章相位谁属 第十七章相位谁属 翌日清晨,裴寂悠悠转醒。裴寂睁开眼睛,怀中佳人早已不见,只留下臂弯上的一缕香风。回想昨天的荒唐与香艳,裴寂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李渊得到太原失而复得的消息,心情非常开心,拉着裴寂在甘露殿内喝酒。不知不觉间,裴寂也渐渐失控,举措孟浪起来。 李渊不以为然,并未制止。裴寂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后来裴寂喝断片了,依稀记得他扯下那个佳人的肚兜,当着李渊的面成全了好事。 此时,裴寂回想起来,忍不住一阵后怕。整个皇宫佳丽三千,皆属于李渊一人。哪怕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宫娥,也不是裴寂可以染指的。裴寂不仅染指了,还当着李渊的面,万一李渊发作起来,砍头都是轻的,弄不好会像刘文静一样,落得一个家破人亡,家产籍没。 不一会儿,宫娥端着脸盆和痰盂,来给裴寂洗漱,就连洗漱的时候,裴寂都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不曾想,李渊却精神抖擞的穿着具服来到裴寂面前,李渊故意抬高声音,大声喝道:“裴监在思何事,在思佳人?” 裴寂听到李渊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好在裴寂是一个有急智的眉头微微皱起道:“老臣在想,相位谁属?” “相位谁属?”李渊顿时沉默了。 大唐短短半年之内,已经失去了两位相国。纳言、尚书右仆射刘文静被诛杀后,由时任黄门侍郎的陈叔达晋位纳言,成为事实上相国之一。可是不曾想窦威又在太极殿内,撞柱而亡,内史令窦威的相位又空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论资历,可以升任相国的人选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比如前隋内史令萧瑀萧时文,在武德元年,挟河池郡归降大唐,被李渊封为光禄大夫,宋国公,民部尚书(李世民登基之后,改民部为户,沿袭至后世),论亲疏,萧瑀的妻子是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李渊是独孤皇后的亲外甥,李渊与萧瑀之妻是姑舅表兄妹。当年两人同在隋朝做官时交情也很好。 萧瑀还是隋朝的国舅,曾做过内史侍郎,所谓的内史,就是后来的中书省侍郎,这是位列相国之一的人。而且萧瑀秉性耿直刚烈,对隋炀帝的骄奢无道,屡次劝谏,杨广对此大为恼火。 大业十一年(615年)八月,杨广巡行北部边塞,突厥始毕可汗侦得此事,便亲率几十万精锐骑兵图谋袭击杨广。义成公主暗暗派快使将此消息报告杨广,杨广赶忙避入雁门关内坚守该城。突厥大军层层包围雁门关,形势十分危急。萧瑀劝谏杨广,赦免高丽。可突厥大军撤走后,杨广又懊悔听取萧瑀公开宣布赦免高丽的建议,当即免去萧瑀内史侍郎之职,贬任河池(今陕西凤县东北)太守,并且要他立即赴任。 正是因为冒犯杨广被贬官,萧瑀的名义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民间都非常不错。无论名望,还是资历,萧瑀都绝对足够顶替窦威,成为内史令,位列相国之职。 除了萧瑀,当然还有另外是一人上仪同宇文士及,宇文士及之妹是李渊的昭仪,而且宇文士及与李渊私交非常不错。早在李渊的时候,宇文士及派出家僮送给李渊一个金环,表示要投降李渊,后来宇文士及投降李渊,李渊因为宇文昭仪的缘故,封其为上仪同。论家世,论名望,宇文士及也可以任内史令,顶替窦威。 当然,比起萧瑀,宇文士及的资历稍差一些。 李渊随即又想到了如今在的大唐兵部尚书屈突通。 屈突通是隋文帝时期的亲卫大都督,深受隋文帝信任,屈突通为人正直,秉公办事,即便是亲属犯法,也依法制裁,决不包庇宽容。当时他的弟弟屈突盖任长安县令,也以严整而知名。因此民间顺口流传:“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由此可见人们对他们的敬畏心理。 况且大唐立国以来,屈突通兢兢业业,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以兵部尚书之位,进内史令,位列相国也属名正言顺。 其次是开唐功臣殷峤殷开山,殷峤的祖父殷不害是陈朝司农卿,本居陈郡(治所在今河南淮阳),陈朝灭亡后,徙居关中。殷峤的父亲殷僧首为隋朝秘书丞,在当时很有名气。殷峤年轻时以学问品行知名,尤其善长写作和书法。殷峤在隋朝时就已出仕,担任太谷县长。殷峤在担任太谷县长期间,很有政绩,因此获得好名声。大业十三年,殷峤被李渊任命为大将军府掾,成为辅佐李氏父子的一名干将,参预谋略,当作心腹,因多次历有军功被拜任为光禄大夫。 虽然在浅水原大败后,殷开山被削职为民,可是随着李世民大败薛仁果,殷开山又官复原职,并且升任吏部尚书。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如果殷开山不成为相国之一,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陛下心中属意谁入相?”裴寂看着李渊露出苦思之色,根本没有理会他昨夜银乱宫闺的事情,裴寂心中暗喜。 李渊悠悠长叹了口气道:“难啊,难……” 裴寂分析道:“有实力晋升相位的,无非是吏部尚书、郧国公殷开山,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内史侍郎、宋国公萧瑀。屈突通虽然献关有功,陛下以兵部尚书之职,蒋国公之爵赏之,天下间绝无非议,若擢升屈突通为内史令,恐怕屈突通无威望,足以服众,况且其长于军略,为人方正,恐难以体察圣意,非内史令的最佳人选!” 李渊听到裴寂的分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屈突通原因,就是没有军功。大唐以武立国,无军功不足以服众。 事实上李渊并不知道,如果不是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出现,他根本就不用如此头疼了,无论殷开山也好,屈突通也罢,跟着李世民攻击刘武周、宋金刚,在武德二年就攒够了军功,他们二人都可以拜相了。 裴寂就相位谁属事情展开分析:“陛下,殷开山刚刚破格擢拔为吏部尚书,如今再拜内史令,入相,恐怕此事对殷开山而言,有弊无利。” 李渊点点头:“看来,只有擢升萧瑀有内史令,拜相。” 裴寂躬身道:“陛下英明!” 第十八章据为已有 第十八章据为已有 李渊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猜忌是他的秉性,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会真正相信一个人,哪怕是裴寂,李渊对他的信任也是有所保留的。不过,不可否认李渊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谁对他有利,谁对他有用,谁对他忠心,谁对他阳奉阴违,谁对他离心离德,李渊心里都是非常清楚。 表面上看,李渊脸大耳厚,看似憨厚,可是谁要是真把李渊当成好糊弄的人,他一定会死得很惨。比如刘文静,刘文静造反,李渊压根就不相信。 裴寂捏造刘文静造反的罪名时,李渊却装作毫无保留的信任裴寂,其实说穿了不过是李渊在玩弄帝王权术。 刘文静虽然贵为大唐的尚书右仆射,位列裴寂之下的次相,看似位高权重,事实上刘文静的所有权力都是李渊的给的,没有李渊鱼符,刘文静调动不了一兵一卒,甚至长安府库内的一刀一戈,没有李渊的旨意,刘文静动不了大唐分豪。 这样的一个刘文静造反,其实就是一个滑稽的笑话,除非刘文静脑子里装的是大便,但是,刘文静却有了取死的必须理由。 千不该,万不该,刘文静不该在错误的时间力挺李世民,刘文静不该试图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左右李渊的意志,废太子李建成,改立秦王。在浅不原大胜之后,李世民挟大胜,擒贼首,灭其祚之功,趾高气昂的返回长安。在这个时候,太子一系不仅士气低迷,而且逼得李建成不得不诈病在床,用这种方式为求自保。 在这种情况下,李渊只能打压李世民,维持朝廷之内东宫与秦王府之间的微妙平衡,在这个情况下,熟悉李渊的裴寂,看到了李渊对刘文静起了杀心,这才捏造刘文静造反的所谓证据。 借李渊的手,除去刘文静。其实李渊早已看出刘文静不会反,原因很简单,刘文静根本就没有造反的实力,也没有造反的动机,但是刘文静插手东宫之争,试图打破东宫与秦王的平衡,这让李渊非常不满了。 李建成卧病在床小半年,就是被刘文静所赐,所以杀了掉刘文静,只是对于朝廷急于站队的大臣一个有力威慑,李渊就是用刘文静的脑袋,告诫朝廷重臣。 李渊才是大唐的天子,他才是大唐的天,他给的东西才能要。不给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伸手。否则,刘文静就是下场,大唐的天是李渊,哪怕拥有开唐之功刘文静,只要目中没有李渊这个天子,也是死路一条。 大唐河东的溃局,几乎都是李建成和李建成的门下陈应力挽狂澜,鼎定乱局。如今李建成文有安民之德,修制唐律之仁、官制之恩,武有平定河东刘武周、宋金刚之功,风头完全压过了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就要让李世民出出风头了。 突然,李渊似笑非笑的望着裴寂。 被李渊犀利的目光盯着,裴寂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原来李渊还没有忘记那一茬啊,真是一睡足成千古恨。以此时裴寂的身份和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想要什么像的女人没有,真是何苦来哉?? 况且,昨天夜里醉眼朦胧,裴寂连那个宫娥的样子都没有看清,万一要是尚衣局的那个胖丫头,裴寂宁愿撞墙…… 裴寂还在想着昨夜的颠鸾倒凤,可是李渊却想却是陈应。 不是陈应年纪轻轻,立下大功,而是因为当初在大殿上,陈应与李渊亲口相求,欲娶平阳公主为妻。 如果柴绍不死,李渊断无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可是现在,陈应的话语,仿佛回荡在他的耳边:“不惜一切代价娶平阳公主妻!!!” 好一会儿,裴寂叹了口气,满脸凄苦道:“陛下,老臣死罪,请陛下责罚。” 李渊没有说话,站在甘露殿巨大匾额下的李渊,那眼神严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太子需要安抚,李世民需要机会。 李渊道:“王世充夺我大唐多少城池?” 裴寂一愣,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想也不想的答道:“三十有七。” 事实上,裴寂的这个数字,纯粹属于耍流氓。当初李密最强盛的时候,黄河以南淮河以北,西至虎牢,东至济阴一百多个县都属于李密的地盘。可是随着李密被王世充打败后,剩下的十二郡被徐世绩名义上继承,可是徐世绩手头只有万余兵马,后来在得到李建成的物资支持之后,也不过募集两万余兵马,根本守不住这么大的地盘,反而王世充趁着刘武周攻掠河东,趁机抢占徐世绩的地盘。 李渊道:“裴监,准备拟制,以秦王李世民为山东道兵马都总管,天策上将,屈突通为山东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天策上将府恣议参军,殷开山山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天策上将府司马,褚亮为天策上将军录事参军,统领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御卫泾、原、并、朔二十九州军事。吊民伐罪。” 随着李渊一声令下,刚刚收复河东,还没有还朝的大唐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了起来。 …… 刁蛮任性的窦线娘撒起来泼,凌敬还拿她真没有半点办法。陈应的护卫虽然无意间射伤了她,但是那是扈从的职责所在,就说破天,也是窦线娘失礼在先。 得知窦线娘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凌敬只得尽力大事化小,以完成窦建德的嘱托为上。其实,陈应也不想惹事。对于陈应来说,注定要败亡的窦建德能不惹就不惹。 误会解释清,陈应将窦线娘送还给凌敬,这些黑衣劲装武士也慢慢散去。 陈应一心想着解决大唐的钢铁问题,要利用这个与李渊做个交易,让李渊同意李秀宁嫁给他的事情。 不过,经窦线娘这么一闹,陈应这才发现居住在城外,安全问题还没有办法保证。可是光明正大的扩张自己的护卫力量,又会让李渊多想。 为此,陈应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不过,陈应改募长工制为天工制,既每天每人十二钱外加三餐价格,募集到了五六百人,利用这五六百名青壮劳力,快速进行修建清林里的庄园。 事事开头难,一旦起了头,事情就会变得简单。 陈应最起初在清林里只有一幢小木屋,这个小木屋不过百余平方,既是陈应办公持方,也是他住宿的地方。 在中午时分,梁赞挑了四五十名烧过砖瓦的窑工,开始筑窑烧制砖瓦。同时,木屋左右两翼也各筑成两幢临时性的木屋。 木屋周围也用木桩围成了齐胸高的胸墙,简易的三角架子望塔,也变得了永固式的望塔,望塔还不是一座,以木屋为圆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当十几座望塔树立起来的时候,至少三千余亩的清林里陈家庄已经一览无余了。 等到晚上的时间,三幢木屋围成的院子,陈应一看就喜欢上了。心灵手巧的工匠们,劈木为瓦,束木为墙,木屋地面也用木板铺平整三幢木屋之间,还用走廊联在一起,扶手都用松木制成,院门口还有狗舍,角落里还种了几株葱葱郁郁的翠竹,生机盎然。 陈应进去一观,连里面的桌凳床柜杯碗都用松木制成,许敬宗羡慕得直想将这木屋据为己有。 看着许敬宗眼睛冒出了绿光,陈应笑道:“别看了,这幢房子不是你的。” 听到这话,许敬宗一阵黯然,怅然若失。 不过,陈应话锋一转:“左侧厢房,送给你暂住……” 许敬宗急忙朝着左侧厢房木屋跑去,生怕陈应反悔。 第十九章探探李渊的态度 第十九章探探李渊的态度 或许因为陈应的语意表达不清,葛通拿出规划模型,送到陈应面前的时候,陈应还有点不舍得将这个庄园建造成钢铁作坊了。 看着栩栩如生的模型,未来陈家庄的明堂、厢房、雅舍、楼阁、亭榭、小桥……四周环以深沟高墙,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建塔台高楼。 葛通的识字不多,口才也不出众,可是手艺却不错,他不仅精通机械、冶炼,还精通木器加工。仅凭着双手和粗劣的工具,居然打造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模型。 在葛通给陈应的规划中,未来的陈家庄将以陈氏明堂为中心,将八栋大院、二十四栋小院分隔两旁,明堂正前方是一道甬道,以宽十二步,长约一百六十八步,在这条笔直的甬道上,将将穿越内四,外四八道院墙,四周的院墙高达四丈高,事实上已经脱离了院墙的范畴,厚约三尺六寸的院墙开外的青砖墙包围,形成一座坞堡式的建筑。 甚至还计划修建一条沟渠,联通灞水,从灞水进入渭河,形成陈家庄对外界的水运交通体系。这条人工沟渠,不仅承担着未来陈家坞堡的水运运输,同时,还充当着护城河的角色。 此时,看着这个陈家庄的模型,陈应感慨万千。葛通拿出的不是一幢普通的庄院,而是坞堡。 坞堡,又称坞壁,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大约形成王莽天凤年间,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富豪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东汉建立后,汉光武帝曾下令摧毁坞堡,但禁之不能绝,由于西北边民常苦于羌患,百姓又自动组织自卫武力。黄巾之乱后,坞堡驻有大批的部曲和家兵,成为故吏、宾客的避风港。 由于建筑这么一座坞堡,耗资颇大,一般比寻常的宅院贵上十倍不止,一旦太平年月,就会慢慢减少,可是在五胡乱华时期,一部分汉人被迫背井离乡,衣冠南迁,而有一部分汉人则不想远离故土,可是五胡期间,诸胡屠戮汉人如同猪羊,早已渐渐绝迹的坞堡纷纷在中原大地拔地而起。仅并州为例,仅苻坚攻取并州时,就有获得一百余座坞堡的投降,获得二十余万民众。 葛通生活在朔州,自隋朝大业末年,朔州就时常面临着突厥人的侵略,朔州汉人地主和豪强们,为了自保,建造了坞堡式的建筑群,这样的坞堡,其实就是一座小城,在受到突厥人攻击的时候,可以结堡自护。 这种坞堡在明清时代,又形成了地方的团练,可是进入热武器时代,这种坞堡建筑群,从华夏建筑体系中这才渐渐消失了。 作为一名将军,看着这座方圆不过三尺的模型,陈应下意识的把自己的位置摆在攻击的一方,最终无奈的发现,像这种坞堡,如果在粮食充足,器械充足的情况下,三五百守卫,至少可以应对五千规模以下的敌人进攻,而且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守住。要想攻破这样一座堡垒,除了用人命去填,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光想填平五十步宽,深及两丈的沟渠,这就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而且在八箭高达六丈的箭塔压制下,填壕的工作,将是一条血腥之路。 陈应并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手中。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陈家庄,不,陈家堡打造出来,至少将来可以庇护自己和家眷、子孙后代。 但是,要完成这么一个庞大的建筑群,难度不亚于平地建筑一座小城,所耗费钱粮,将是一个天文数字,修建城池,官府可以出面兴徭役,征召百姓自带干粮前来服役,那么主要开支,无非是砖石和木材,成本要低得多了。 然而,陈应要修建这么一座坞堡,不仅仅需要承担募工的费用,还要承担工人的食宿、工钱,还有大量的建筑材料,特别是在没有钢筋和水泥的时代,建筑的粘和剂都是用糯米汁浇灌而成,偏偏关中不见糯米,需要从江南运来,一石糯米在江南不及五十钱,可是运到关中,从格翻了足足三倍多,所以,陈应的建筑成本将比官造高出三倍不止。 可是,陈应还真不想浪费葛通这么好的创意。于是陈应试着问道:“葛副都监,你以估算,若要建筑这幢坞堡,需要投入多少人力,多少钱粮?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葛通想了想道:“回禀公爷,小老儿粗算了一下,需要用五百人挖渠,二百人把挖出来的土运到坞堡烧砖填泥垒墙,建屋,建屋其实不需要太多人,大体二百人就够用了,一百名木匠打造家什……” “这么说起来,至少需要一千人?” “差不多,一千人干两年差不多就成了!” 陈应在心中默默计算开了,这一千人其中三分之二是小工,三分之一是大工。小工倒好解决,一人一天十二钱外加三升粮食,加上盐油、菜、肉,差不多也需要三十钱左右,基本上就可以打发了。关键是工匠,特别是熟练的工匠,他们的价格不低,有的家族的工匠供奉,例钱可以拿到三至十二贯,陈应自然请不起名气大的工匠,以熟手工匠三贯的月例计算,仅工钱一项。三百多名工匠,加上六七百名小工,就要三万余贯。 这要加上石料、木材、漆、麻绳、烧制砖瓦的煤炭费用,五万贯根本打不住,弄不好要花十万贯,甚至有可能还要多。 陈应自己有钱,有不少钱,可是真跟建造一座百年基业,千古传承的坞堡来说,这些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陈应想了想,道:“葛副都监,你先去忙吧,按照这个模型先准备着,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陈应坐在软榻盯着眼前的模型发呆。 陈应思考的问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李渊会不会更加忌惮他的问题。反正,这个坞堡距离建成还非常遥远,就算想要看出端倪,也至少要三五个月以后。陈应思来想去,决定等李秀宁返回长安之后,让李秀宁去探探李渊的底。 在陈应面前,李渊最终是绕不过去的坎,如果李渊不同意,这个坞堡根本就建不起来。如果强行去建,最后只能白花钱,这样的冤大头,陈应才不干呢。 第二十章皇族真是有钱 第二十章皇族真是有钱 长安彭城郡公陈应的府邸,此时陈府侧门大开,一辆辆马车缓缓开出陈府。听着马车车轮与青石路面发出沉闷的声音,人们便不自觉间朝着马车望去,有眼力劲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些马车装载着沉重的货物。 只是马车被黑色的葛布包裹着,让人们看不出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坐在马车上的虞庆望着陈府里源源不断的开出的马车,眉头皱起,冲身边的随从道:“你去打听一下,陈府出了什么事情?” 有道是猫有猫路,鼠有鼠路,很快侯莫陈氏的随从就把想要打探的消息带到虞庆面前:“回禀虞爷,他们说陈府要在城外建一幢宅子。” “建一幢宅子?这不对啊!”虞庆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陈府拉出来的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像这么沉重的马车,一车下来至少可以拉五六百贯,十几辆马车,怎么也有上万贯。上万贯,在长安都可以买一幢大宅子了,在城外建,那需要多大?占地三十亩,还是上百亩? “继续打探!” 马车朝着侯莫陈府走去,虞庆需要把这个消息禀告给侯莫陈虔会。 清林里陈家庄的修建风格陡然一变,大量的人手不再单纯的圈围墙,而是抽调了三分之二的募集短工拿着锄头、铁锨去挖一条连接灞河的沟渠。 这条沟渠预计长度超过三十里,众短工眼睛顿时亮了,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干到年底,甚至更久。 事实上这些短工、帮闲们并不知道,这条沟渠最终的长度接近七十里,需要围绕着未来的陈家坞堡一圈。 留给短工暂时居住的地方,原本计划修建成木屋,将来可以作为铁坊工匠居住之地。可是随着坞堡的确立,那么这座铁坊就不适合建在外面了。铁坊会产生大量的硫化物和二氧化炭、粉尘等废弃物,特别是巨大的噪音,会直接影响陈家坞堡的生活质量,最好的办法是将铁坊建在灞河河畔,这样以来,可以避免铁坊污染陈家坞堡的生活环境…… 陈家坞堡外,募集的短工临时居住的地方,都是以木屋建筑的临时窝棚,而庄内建筑将以砖瓦结构。 看着挖出的地基一天一天成型,沟渠也一天一天变深变长,特别是随着第一批砖瓦烧制而成,修建的砖瓦式主体建筑开始一天一个模样,这个建筑进度的确让人振奋,可是看着钱粮从陈府一车一车拉出去,陈应的钱库也日渐空旷,陈应的心情着实难以兴奋。 陈应还想咬着牙齿坚持,可是兰儿却拿着账薄向陈应开始抱怨了:“郎君如今每天就算不置入大宗的物资,人力钱、伙食钱以及每天都要补充的揪镐草包等物器,都要三四百贯,这才多少天三千贯已经花出去了,这么支度下去,只能再撑一个月,咱们家没有地,没有收入,这大宅子,咱们恐怕是建不起来了……” 陈应没有回答兰儿的话,许二娘给陈应泡了一杯茶,站在一旁侧着头也去看账簿,乌黑靓丽的秀发微微歪到一旁,脸蛋柔美,轻呼道:“这么钱啊!我还以为在长安城外建宅子,能节约一些银子呢……” 她那夜崴脚扑到陈应的怀里,虽说闹了个大误会,害她好几天没敢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终是在清林里住了下来,尽心侍伺陈应,只是她始终记着自己守节小寡妇的身份,除了跟陈应偶尔含情脉脉的两眼对望外,再没让他能进一寸。 陈应抬头看着许二娘一眼,这妮子倒不觉得住在清林里辛苦,粗茶淡饭,反而养得皮肤白嫩、丰泽圆润,唇红齿白、秀眸流光,那日心里生出一股子柔情,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给她挣扎之后,就没有佳人再入怀的机会。 陈应心中默默暗忖道:“看来得想方设法弄些钱来!” 可是,怎么弄钱,陈应反而一筹莫展。他需要的钱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贞观初年大唐一年的国库收入才四百五十余万贯,一下子要用掉国库的百分之一,这个钱可不容易弄。 还没有等陈应想到具体的办法,突然陈劲勇前来禀告道:“白城县主求见!” 让陈应有意外,这一次白城没有穿男装,反而一身华丽的宫装,带着白城县主的仪仗,坐着步撵缓缓而来。 陈应虽然见过白城县主李道贞,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李道贞从来没有在陈应面前显露着女装,身材高挑的白城县主李道贞一身碧绿色襦裙,头礴着金灿灿的步摇,薄如蝉翼的轻纱布幔之后,若隐若现的便是那张在阳光下耀得晶莹剔透的美脸,如星子镶嵌的眼眸散发深邃而迷离的神采,陈应顿时便觉得这张脸美艳不可方物,这眸子异常的迷人,有幽幽的清香扑入鼻中来。 乍看到李道贞,陈应微微愣在那里,就像突然给魅惑住一样,忘了再说什么。 李道贞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她不看到陈应的时候,时常在脑袋里浮现陈应的那张俊俏的脸,她对陈应也是日夜期盼,看着他如此入迷的看着自己,李道贞心魂一荡,心里有些迷乱。 好半天,陈应与李道贞二人都没有说话。 兰儿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看呆了!” 听到兰儿满是醋味的话,陈应终于醒悟了过来:“陈应见过白城县主!” 李道贞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听说你要建一幢宅子,想来花销不小,我还有点私房钱……” 陈应摇摇头道:“这不合适!” 李道贞异常霸气的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要是不要,我们全部倒在灞河里……” “这……”陈应不知道怎么开口,别人说不出上来,可是李道贞只要说出来,她还真能做出来,她说要把钱扔进灞河里,肯定不是开玩笑。 看着陈应张口欲言,李道贞轻轻道:“启驾……” 四名壮硕的宫娥抬着步撵,转而离去。 只是陈应的木屋之外,留下了足足十二辆马车,每一个马车上都装着四口大箱子。 陈应摇头苦笑,可是兰儿却兴奋的上前吃力的打开其中一辆马车上的箱子,哗啦一声乱响,装得满满的铜钱,像流水一样流下来。 陈应顿时目瞪口呆:“娘的,还真是一个豪姐!” 李道贞的钱虽然陈应不想用,可是眼下可以解燃眉之急,大不了将来有了钱,加倍还她。陈应道:“你们把这些钱清点一下,点清以后给我一个数字!” 陈应倒无所谓,可是兰儿却要哭了。 因为李道贞所带的钱,根本就没有绳子串起来,全部堆放在大小不一的箱子里。如果让红袖添香加上许二娘四人去数,估计从天亮到天黑,他们也不见得可以数清一辆上有多少钱。 兰儿道:“这要多久才能数得清?恐怕把手指数破了也数不完。” 陈应道:“其实你们完全不用这么麻烦!” “那要怎么数?” “很简单啊!” “你们先数一千枚铜钱,然后用称把一千枚铜钱称量好,看看有多重,再把所有的钱称一遍,得到的总重量除以一千枚的铜钱重量,就可以得到具体的钱数!” 不过,尽管这样,工作量仍然不小。 忙活了两个时辰,兰儿等四女终于将钱点清了。 可是得出的结果,连陈应也目瞪口呆。 铜总重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一斤,按照每一千枚重达八斤二两三钱计算,约等于两千两百贯。算上其中六十四枚五十两重的银判,这批钱相当于五千四百贯。 “兰儿,打一个欠条,陈应借白城县主五千四百贯!”陈应心中暗叹:“皇族真是有钱!” 第二十一章李世民的决定(补一) 第二十一章李世民的决定 尽管,陈应百般小心,可是建筑一座庄园与一座坞堡,绝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仅虞庆发现了陈应不像传闻那样修建一座田庄那么简单,同样,这种事情也传到了李渊的耳朵中。 李渊暗暗惊讶,陈应不满秘书监的职位,他可以理解陈应的心情,但是身为皇帝,李渊绝对不会纵容陈应这种一不爽就撂挑子的行为。 在监门卫暗桩的汇报情报,很快就摆在李渊的案头,李渊匆匆扫了一眼,反而对陈应放心了。 有人或许会奇怪,陈应明明建筑一座坞堡,到了李渊那么里消息却成了“陈应组织上千青壮,在灞河以东,界裕河以西的清林里,修建一条沟渠。预计这条沟渠将长达三十余里,灌溉陈应在清林里的三百倾良田。”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左监门卫的暗桩失职。此时,陈应在清林里修建陈氏坞堡的消息,仅限于陈应、葛通以及许敬宗渺渺几人知道。 将三分之二的人力和几乎全部家底去挖沟运泥,在左监门卫的暗桩看来,就是陈应倾起家资准备修建一条沟渠。 得知这个消息,李渊原本对陈应的担忧和猜忌,一下子消除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当年秦国修建一条长达三百里的郑国渠,利用十年时间方才完工,这条郑国渠几乎耗尽了秦国当时的国力,虽然投入巨大,可是同样带来的利益也是巨大的,由于郑国渠的完成,关中多了四万余倾(四百万亩良田),仅每年的粮食增产,就多达二三百万石。 陈应此时修建的沟渠虽然长度仅相当于郑国渠的十分之一,可是前期投入的钱粮,绝对不会是陈应一家可以承担的,就算侯莫陈氏倾家之力可以办到,但是这条沟渠要想从中获利,至少需要三五年,等到三五年之后,大唐在关中的地位,将无可替代。 在李渊看来,陈应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向李渊表达他的无私和忠诚,如果一个心有意的将领或门阀,绝对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将宝贵的资源浪费在修建一座沟渠上。 如果陈应有反心,在这个时候应该打着兴建田庄的名号,在清林里修建一座秘密军营,以待时机。 帝王看待事情,有的时候会简单的发指。比如说像陈应,当有钱有粮有兵的陈应是一个威胁,可是一旦陈应没钱没粮,就算想造反,也没有人会跟他从贼。 正巧来到长安后的凌敬,通过裴寂的门路,向李渊表达了窦建德要与李唐联手,准备东西对进,平分中原。 正是凌敬的这个提意,把李渊的主要注意力吸引过去了。李渊本意就想趁着河东大胜的威势,去找王世充的晦气,正在瞌睡有人送枕头,李渊几乎笑出声来。 在这个情况下,秦王李世民的天策上将府,也展开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尽管李渊为李世民任命了司马,录事参军的佐官,可是李世民依旧喜欢与秦王府的属官一道商议对策。 李世民直接绕开李渊,任命房玄龄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长史。 任命长孙无忌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记室参军。 任命杜如晦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兵曹参军事。 任命侯君集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左路统军。 任命段志玄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右路统军。 任命李靖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中路统军。 任命雷永吉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亲卫军副总管。 李世民任命的佐官立即就位,在秦王府承乾殿内商议军情,众人商议一番如何出兵,如何筹措粮食,走哪种路线,以什么方式渡河等等。 突然,李世民问道:“陈应的伤好了吗?”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长孙无忌虽然拿不出直接证据,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柴绍的死跟陈应绝对有绕不开的关系。 事实上,长孙无忌的直觉非常准,如果不是陈应,柴绍绝对会活得好好的,最后成为二十四凌烟阁功臣之一。 长孙无忌担心的道:“恐怕应该还没有好吧,他连秘书监的官职都辞了,听说如今在灞河以东清林里建他的庄园。” 长史房玄龄疑惑的道:“大王的意思是……” 李世民道:“我想这次山东道行军,带着他……” 不等李世民说话,长孙无忌起身道:“殿下,他可是太子的人,东宫头号悍将,这样的人,我们拉拢不过来。” 李世民却摇摇头,淡淡的道:“孤,其实要做的就是一个姿态……成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孤要看看太子兄长,有没有这个肚量!” 房玄龄一听这话,抚须而笑道:“殿下英明!” 杜如晦皱起眉头道:“会不会弄巧成拙?陈应此时已经是从三品骠骑大将军了,再往上升就是柱国了。” 李世民笑嘻嘻的道:“克明,等到他陈应升无可升的时候,你说,不是更好吗?” …… 有了李道贞送来的五千余贯钱,陈应的钱粮压力减轻了不少。尽管还有很大的缺口,不过却有了腾挪的余地。 对于陈应比较有利的是,他是一个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巨人,以陈应的见识,他要是想弄钱,其实也不是那么困难。 比如现在,三千多亩地的荒草,其实只烧掉一小部分,剩下的被割下成制作成窝棚的屋顶和四面的泥墙,偶然的机会,陈应随手拿起一根杂草,放在手中把玩着,突然,陈应看到宣纸的采购价格居然一刀宣纸高达一千五百钱。 这个时候的宣纸一刀可不是一百张,而是七十张,也就说每一张宣纸高达二十多钱,一张一尺六寸宽,三尺长的宣纸,居然高达二十钱,如果折合成后世的价格,差不多是五十块人民币一张的样子。 这个价格让陈应吓了一大跳,陈应在后世请客送礼,向书法协会买书法作品,曾趁机了解到宣纸生产的原料是以皖南山区特产的青檀树为主,配以部分稻草,经过长期的浸泡、灰腌、蒸煮、洗净、漂白、打浆、水捞、加胶、贴烘等十八道工序,一百多道操作过程。 看上去非常复杂,事实上制造也并不困难。 至少这剩下的杂草都可以用来造纸。 在现在这个时代,即使是正宗的宣纸,生产工艺也没有完全成熟,尚且处于边生产,边研究阶段,如果陈应把宣纸的工艺弄出来,开上一个小造纸作坊,无论如何,都可以尝试一下 为此陈应专门挑成立造纸作坊,利用造纸技术把这眼前的财政危机给熬过去。 第二十二章火车带来的灵感 造纸,注定只是陈应一厢情愿的想法。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陈应连续问了上百工匠,他们别说造纸,就连听都没有听过。以陈应道听途说得到的一点制造流程,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造出纸来? 除非陈应可以从宣纸的工坊里挖来大量的熟手工匠,不过这个想法只是想想而已。在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因为现在可以买买人口,像荫户和佃户都是世代相承,这些核心人员,根本挖不动,就算撬墙角,代价也不会小。 更何况,陈应也没有这个时间。、 将自己异想天开的念头抛出脑外,陈应就到工地上巡视一翻。 陈应原本以为,挖一条长度近七十里的沟渠非常容易,可是五百余人上下齐动,大家伙干得也对得起他给的钱粮,可是进度嘛,除了刚刚开始几天,挖出了五百余步长的一道壕沟,可是最近几天,进度越来越慢。 让陈应有所不喜,他还以为这些民夫消极怠工,可是来到挖渠的现场一看,顿时感觉糊涂了。这些民夫工匠根本不用督促,挖土的挥汗如雨,拉土的同样挥汗如雨,可是始终快不起来。想了半天,始终没有想明白。 当陈应静下心来计算一番,这才发现自己做事还是太过眼高手底了。由于这条沟渠不是单纯的方便灌溉,还要承担运输,所以宽度设计是十二丈六尺(约29.61米)深两丈,底部宽六丈六尺(约等于15.51米),整个沟渠的面积就是一百零六平方米,每向前挖一米,就需要挖出一百零六立方米,整个工程下来需要挖出三百七十一万立方米。 在后世,这样的工程只是小儿科,各种机械齐上阵,最多一个多月就可以完成了。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工程量简直让人绝望。 哪怕用了五百人挖土,可是每人也要挖出七千四平多立方米,哪怕每天每人不停的挖土,十个立方的工程量已经顶天了。可是运输工作,更加让人绝望,在这个时候,主要的运输方式是鹿车,其实说穿了就是木制独轮车,一车了不起两三百斤…… 不是这些民夫工匠不尽力,而是工程量实在是太多,超出了他们的极限。一百辆鹿车不停的运输,在六个时辰里跑出了一百多个来回(此时挖土到卸土的地方极近),按照每车三百斤计算,一天仅仅可以运输三百万斤泥土。泥土的密度是一点二,三百多万斤听上去不少,事实上也就一千多个立方。也就是说,仅仅只是沟渠向前掘进十二米的出土量。 发现这个问题,陈应当既找来葛通,直言不讳的告诉葛通:“这些民夫进度太慢,按照目前的速度,恐怕十年也不能把这条沟渠挖好。现在制约挖渠速度的就是运输泥土的速度,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葛通反而被陈应问住了,他挠挠头,不解的道:“不都是这样拉土吗?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陈应心中暗暗唏嘘不已,真是怀念后世,重型载重汽车一车可以拉三五十立方,像如此近的距离,每天十辆自卸式汽车,轻轻松松完成数万立的运输工作。陆路运输最牛的还是火车,以运输煤炭的标准车厢计算,每节车厢装载四十吨,一列敞篷火车可以拉四十列,就是一万六千吨。 “火车”。陈应脑袋中灵光顿时一闪,虽然在这个时代,要造出蒸汽火车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陈应却想到早在先秦时代的驰道。秦朝时期建造的驰道,秦朝灭楚的时候,动用了六十万大军,加上随军民夫,每天消耗的物资,将是一个海量的数字,以那个时侯的运输能力,几乎无法这样的工作任务。 为此,秦朝开始修建驰道,秦朝的驰道与后世的铁轨,原理相同,唯一的区别是秦朝时驰道上的轨道也是用木材建造的,枕木之间的距离竟然正好和马的步子合拍。马匹一旦拉车到了轨道上,就不由自主地发生“自激振荡“,不能不飞快奔跑,几乎无法停留下来。 陈应混乱的脑袋也渐渐清晰起来。直接利用沟渠的河堤,沿河堤修建南北各一复式驰道,挖渠道的时候,可以用来运输挖出来的泥土,等沟渠完成之后,可以与大唐的官道联在一起,形成公路运输网络。 想到这里,陈应兴奋的道:“葛副都监,你知道先秦时代的驰道吗?” 葛通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秦驰道,小老儿自然听过,早些年的时侯,小老儿还在院子里弄了一道给敞儿玩……” 说到这里,葛通又想起了当初夭折的儿子。不过,内心却震骇异常:“公爷莫不是想修建一条秦驰道?这可修不得,造价太高,修一条到长安的驰道,差不多顶再修一座陈家堡了!” 陈应心想这个葛通到底还是有些见识的,不过他知道驰道就好。陈应向葛通将问题分析一番:“现在,咱们修建沟渠和坞堡的速度都太慢,将来要还需要大量采购石料,铁矿石、煤炭,这些东西量很大,如果不解决运输难题,别说赚钱,仅运输费用,就会让我头疼万分,所以修驰道是必须要修的!” 道理葛通自然懂,但是正如陈应所说,两害相较取其轻,修驰道虽然花钱,但是不修驰道,利用传统运输方式会更加废钱。 二百余名运输泥木的民夫们顿时发现管事让他们停止向陈家堡运输泥土,而是就近将从沟里挖出来的泥土平摊在沟渠两旁的河堤上。这样以来,他们的工作量大为减轻。 可是,他们的慢慢发现了问题好像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湿泥摊在河堤上,又让他们用木锤一一夯实,形成一道宽约六丈的路基,但是工作并没有停止,而是持续进行。从沟里挖出来的湿泥混合石灰和细沙混合在一起,形成特定的比例,这样的三合土又在路面上铺上三尺,三尺三合土夯实以后,木匠将伐下来的树木,加工成枕木,固定的路面上。 枕木自然也不能用湿木,直接加工,最好还是要用阴干的木料。陈应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阴干木料,不过陈应却知道可以用烘干房,用炭火的方式,快速烘干木料,去除木料本身的水份,反而不影响木料的使用。 于后世的火车道稍微不同的秦驰道的轨道是内凹式,而非后世铁轨上凸式。这样进入驰道中的车轮,被卡在凹槽内。根本不需要熟练的驭手,哪怕不会驾车,也可以驱使着马匹或牛,在驰道上飞驰。 第二十三章一车八马十万斤 第二十三章一车八马十万斤 因为不需要运输泥土的耽搁,挖渠的进度更快了一些。毕竟在这个时候的壮劳力,一个人一天挖出十几立方是很正常的事情。 随着驰道铺设一千步,陈应便迫不及待的将制造好的敞篷运输车放在轨道上。 这种敞篷的运输车,并不是秦驰道上来往奔驰两轮马车,而是像攻城车一样,每一边各十二个轮子,共二十四个轮子。 由于弹簧钢的出现,陈应不必担心没有减震。 整个车厢长约六丈二尺,宽约一丈二尺,车帮高四尺二寸五分,正好可以一次性次运输四十方土,这五十多吨。 陈应也不能确定这五十多吨重的十二轮车,到底需要多少匹马才能拉动,他决定先用两匹马试试,结果很显然两匹马根本拉不动这么重的车箱。 陈应道:“再加六匹!” 扈从马上牵出六匹战马,联同原来的两匹,一共马匹战马加上驼具。 在准备的时候,陈应也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上天保佑……” 一匹马能拉动多重的车辆,陈应只得好像在一个网络论坛里看出,好像记得一匹马在软泥路上可以拉动五吨货,碎石路上是两吨,铁路上是八吨,如果是拉没有动力的平底船可以拉动三十至五十吨。 五十多吨货,陈应用八匹马去拉事实上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拉不动,就不能制造这么大的敞篷车,只有减少敞篷车的长度,减少装载量。 随着马鞭在空中炸响,也把陈应从冥想状态中拉回现实。陈应紧张的看着敞篷车的车轮。八匹骏马整齐用力。装载着五十二吨泥土的二十四轮敞篷车厢的车轮,缓缓向前挪动了。 一分, 一寸, 一尺, 一丈。 “动了,动了!” 陈应兴奋的大叫。 葛通也没有想到八匹马居然可以拉动这么重的泥土,如果换成粮食,这一敞篷车就可以装载将近十万斤,十万斤就是一千石,如果是用普通马车,需要将八九十辆马车,八九十匹马。 许敬宗也膛目结舌的道:“太不可思议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陈应一脸欣喜的道:“快,快,速度再快点,全力跑,看看跑完这一千步需要多少时间!” 八匹骏马三十二个马蹄快速飞奔,敞篷车在轨道上也越来越快。 陈应兴奋的像一个孩子,手舞足蹈一样大叫起来:“成了!” 看看多少时间。 古代没有钟表,计算时间的方式一般都是用香或沙漏。时间计算肯定不准确。一名看管着香的随从,拿熄灭的香递到陈应手中,陈应打量着香,发现仅仅燃烧了三分不到。一柱香是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在这一柱香上面又划了十个刻钟,两个刻度就是相当于一百五十秒。 一百五十秒,加上启动时间比较吃力,纵合计算,这样以来,在驰道上载重马车可以以每小时二十四公里的速度前进。 对于这个结果,陈应是非常满意的。如果加装更加先进的轴承和更为有效的润滑油,减少摩擦力,速度会更快。 陈应蹲下来,打量着轨道内的凹槽,眉头皱起。 看着陈应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虽然八匹马可以拉动这么重的敞篷车,可是木质的轨道却有点磨损严重…… 就在陈应起身的瞬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和一脸铁青的长孙无忌。 事实上,早在陈应准备试验的时候。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带着侯君集和段志玄就来到了上林里。负责保护陈应的陈劲勇发现了李世民一行人,本想向陈应通报,可是李世民不让惊动陈应,陈劲勇眼中只有陈应一人,不卖李世民的帐。 侯君集与段志玄二人一拥而上,陈劲勇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可是陈应的十六名扈从却不是李世民玄甲军的对手,刚刚交手,就被拿下了。 受制与人,陈劲勇也吃了侯君集两计老拳。不过准备讽刺陈劲勇这个胡蛮子不通礼数的长孙无忌却不备,被陈劲勇一脚踢中下肋。 当长孙无忌想要动杀手的时候,李世民就喝止住了长孙无忌。 白白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长孙无忌的肺都要气炸了。陈劲勇的一脚可不轻,长孙无忌下肋早已变成青紫一片,隐隐冒出血珠,五脏六腑也如同翻江倒海。 陈应回身躬身施礼:“陈应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微微顿首:“陈大将军不必多礼!” 陈应好奇的问道:“秦王殿下,您这是……” “孤王闲暇无事,出来走走!”李世民眼睛亮起了瘆人的绿光,如同老光棍看到一样极品美女一样,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辆快速那辆快速前进的敞篷车。 李世民并不知道陈应建造驰道是为了方便修建沟渠取土,也是为了将来运输修建陈家堡的=砖石和建筑材料。 李世民却自然而然的想到,陈应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大唐准备联合窦建德攻打王世充,王世充可不是薛仁果那样的莽夫。王世充虽然是西域胡人,改随母姓王,却自幼喜欢兵法,开皇年间,因军功升至兵部员外郎。 大业年间,至江都宫监,为杨广信任,后参与平定杨玄感之乱,声望更高,大业九年,余杭的刘元进、昆山的朱燮、常熟的管崇三支叛军。后来这三支队伍更联合起来,共推刘元进为主,占据吴郡,称天子,立百官。王世充带着他的江淮子弟,进攻刘元进、朱燮,连战皆捷,刘、朱先后战死,余部三万人投降后,被王世充坑杀。公元614年(大业十年),齐郡的叛军统帅孟让从山东长白山出发侵犯各个州郡,到盱眙,发展到十多万人马。被王世充一万余江淮军击溃,斩一万余人,俘虏十万余人仅孟让只身逃走。 大业十一年杨广在雁门关被困,王世充带领军队到雁门关勤王。先到的两支援军,其中一为太原李渊的军队,另外一支为王世充的部队,况且王世充先后大败李密,翟让,可是一个以军功崛起微末的劲敌。 要攻打王世充,人马少了肯定不行。人马要多,补给就会非常困难。当李世民看到陈应制造驰道,打造这种敞篷车,李世民认为陈应是为了他东征王世充做准备。 李世民望着陈应问道:“陈大将军这种马车一次可以装载多重?” 陈应叹了口气道:“不多,仅仅五十余吨!” “五十余吨?”李世民奇怪的问道:“什么吨?” 陈应意识到他习惯性的说出了后世的重量单位,解释道:“下官在灵州的时候,曾听栗特胡人说,他们那边把两千斤重称为吨!” “哦,一吨就两千斤,五十吨就是……”李世民难以置信的道:“十万斤?” ps:等下还有 第二十四章家族传承 第二十四章家族传承 就连满腹怨言的长孙无忌也震撼异常,按照大军出行补给标准,十万斤粮食就是一千石,按照将士每人日三升,足够三万余大军一天之用,也就是说三万余大军的补给一辆这种车就可以搞定了。 “一个驭手,八匹马,沿途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世民暗暗想道:“如果从长安铺设这么一道驰道,打造这种敞篷车,岂不是在几乎不耗费民力的情况下,完成补给任务?” 李世民的脸上虽然古波不惊,可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侯君集和段志玄甚至爬上那辆早已停下来的敞篷车,看着上面装着泥土,侯君集似乎是不相信这辆车上装的都是泥土,还用一根长矛,到处乱捅,最终侯君集让李世民使一个眼色,李世民这个时候才真正相信,陈应所言一车八马可拉载十万斤的话。 李世民目光热切的望着这一条长达千步的驰道,微微一笑,问道:“修建这么一条路耗费几何?费时几何?” 陈应想了想道:“两百民夫铺路,一百五十名木匠伐木,五十名木匠造车,五百人挖土,费时五天。” “那也不算多!”李世民想了想,上前拍拍陈应的肩膀:“陈大将军又立下一个大功!” 陈应惊讶的道:“秦王殿下不会真想修驰道吧,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李世民道:“从长安到潼关有三百多里,若修建这样一条驰道,需要多少人,需要多久?” 陈应其实也可以猜测得到,李世民就是一个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才不会管会遇到多少困难。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让他轻易改变初衷。 武德九年突厥颉利可汗趁着李世民立国不稳,率领二十万骑兵沿着灵州,杀入长安,此役李世民视为奇耻大侮,可是当李世民缓过一口气,马上就展开报复。当时李唐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次主动出击,劝李世民韬光养晦,以图后计,他还是力排众议,坚持已见。 特别是在三征高句丽的事情上,李世民的固执表现得更加突出,李世民提出要攻打高句丽,当时群臣反对,李世民认为:“高句丽攻打新罗,表面上是不给我面子,实际上,高句丽欲控制整个朝鲜半岛和辽东半岛。如果得逞,一定会向我们发起挑战,到时,局面更加不好控制。在我统治的范围内,绝不允许有这样的势力出现。” 于是,李世民不顾褚遂良等人的反对,于公元645年御驾亲征高句丽。李世民不惜御驾亲征。虽未获得重大胜利,也未动摇高句丽的根基,但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高句丽王朝的迅速强盛,也加速了高句丽王朝的没落。在征讨过程中,李世民没有采取血腥的屠杀、灭亡政策,仍是用恩威并重的方式,并巩固已得势力,为下一步彻底击溃高句丽奠定了基础。 想到这里,陈应道:“可是,费用实在是太大了……” “孤王不是民部尚书,只是山东道行军元帅!”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只是消耗多少,如何修建,那是工部与民部的事情……” 李世民围着这条长达一千米的驰道走了一圈,心满意足的跨上战马。 看着李世民欲离开,陈应道:“殿下不留下来用饭?” “不了,饭可以以后再吃!”李世民望着陈应道:“可是这事却刻不容缓!” 语毕,李世民一行策马扬鞭,朝着长安方向奔驰而去。 …… 侯莫陈府明堂后院,一幢大房里,幔帐低垂,帐后是个碧波荡漾的池子,侯莫陈虔会赤身裸体,泡在池子里。他晃着脑袋,口中发出嘶嘶的声响,一脸享受。 虞庆拿拿着几件衣服,绕过幔帐,走了过来,满脸堆笑道:“还是阿郎会享受……” “能活几天就知道,得过且过吧!”侯莫陈虔会起身,虞庆拿着毛巾擦干侯莫陈虔会身上的水迹,等全部擦干以后,服侍着侯莫陈虔会穿上一身轻便的衣服。 侯莫陈虔会指着这个池子道:“五郎(指陈应),才是一个会享受的,我们谁想得起来,在屋子里修这么一个大池子。” “阿郎说得是,五郎确实聪明!”说着这里虞庆故意卖一个关子:“阿郎,你猜猜看,五郎在城外做什么?” “城外,不是弄了一个庄子吗?”侯莫陈虔会轻轻一笑:“五郎还是懂事的,知道置办家业了,什么都是虚,只有这地才是可以传承的,李唐在关中随着河东之战,算是彻底站稳了,这关中的地,以后只会越来越贵,到以后,恐怕也是有价无市,想买都没有人卖。” 虞庆随手从池子旁的案几上的酒壶中,倒了一盏葡萄酒,从冰盆中取了冰块搁进去,递给侯莫陈虔会,虞庆道:“阿郎,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宫里送来的,加上冰喝着最是爽快,喝喝看!“ 侯莫陈虔会伸手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浑身舒服得不得了:“好东西,好东西啊,五郎那里应该没有吧?” 虞庆点点头。 “剩下的都送过去吧。” 虞庆无奈的摇摇头。 侯莫陈虔会抬步离开浴室,走到外面的甬道里。虞庆抬步,及时跟上去。 侯莫陈虔会来到后花院的甬道,突然看到院里的泥人张和一名暗卫正在商量着什么。泥人张是侯莫陈氏的供奉,最擅长捏制泥塑,当然,侯莫陈氏供奉泥人张并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制作行军沙盘。 侯莫陈虔会看着泥人张制作的泥塑,明显就是一座小城。顿时奇怪的问道:“这是……” 虞庆低声道:“这是五郎在长安城外坐的事情。” 侯莫陈虔会皱了皱眉头:“坞堡?” 虞庆点了点头,却不料侯莫陈虔会紧接着道:“不过么,这也是一个法子,当初家祖如果有一座坞堡,宇文护也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可是这坞堡,可不是那么容易修的,粗制滥造,恐怕不顶什么用的……” 虞庆道:“前几天白城县主送了些钱过去!” 侯莫陈虔会想了想道:“现在家里能动的钱,还有多少?” “钱是有,只怕五郎不会接受!”虞庆道:“除非,他认祖归宗之后,可以集侯莫陈氏家族的力量,到时候别说修建一座坞堡,就是两座也修得起来!” 侯莫陈虔会的眉头皱了皱,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件事有点急了,不应该在李渊的眼皮子底下修这么一座坞堡,备车,老夫要出城!” 第二十五章武士彟到访 第二十五章武士彟到访 唐皇城政事堂外,一班禁军武士握刀跨立,目不斜视,威风凛凛。政事堂内,三省主官,尚书左仆射裴寂、尚书右仆射、门下省纳言陈叔达,中书侍中萧瑀正在政事堂内吵得吹胡子瞪眼睛,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隋朝置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秘书省类似于后来的馆阁,内侍省则是一个专门的宦官机构,主持中央政权的就是尚书、门下、内史三省。三省互相牵制,共同向皇帝负责。其中,决策者为内史高官官称内史令;审议者是门下高官官称纳言;处理日常政务的机构是尚书省、置尚书令、左右仆射各一人。 内史令窦威死后,经过裴寂与李渊商议,内史省改名为中书省,以萧瑀萧时文为大唐第一任中书侍中。 萧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为李世民出征作准备。按制尚书省负责日常政务,中书省制定决策,而门下省责负责审核。 由于尚书令被赐给李世民,唐朝一代左裸衣就成了 萧瑀制定的政策是要民部准备十万大军消耗一年的钱粮,既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石草料,二十万匹布、工部需要制作五百万只弩箭矢,三百万只箭矢,外加横刀三万柄,甲胄五万套。 陈叔达当时就急眼了,并不是大唐拿不出这么多的钱粮和装备。去岁和今年,关中大丰,仅税收就多达三百余万石,巴蜀和河西还可以在三个月以后解押一百六十万石和四十万石入关。粮食是有,可惜要运输这么多粮食实在太过困难。 在这个时代,普通运输能力有限,双轮马车了不起两千斤顶天了。可是唐朝总多可以调集两轮马车不过五千辆上下,如果都采取双轮马车运输,仅仅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就需要多达七万五千辆马车,缺口实在太大。哪怕五千辆马车日夜不停的运输,一年下来,一辆马车也仅能运输五十余次,缺口仍有三分之二。 更何况还要运输草料、甲胄、兵刃和戈矛、猛火油等物资,对于大唐可怜的运输能力来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大唐的运输能力突飞猛进,主要还是贞观四年以后,李靖夜袭阴山,大败东突厥,获得牛马百万头,那个时候大唐朝廷才可以调集数十万计的车马。 萧瑀萧时文站起身,给陈叔达和裴寂各倒了一杯茶,先端给裴寂身前的案几上,后端给陈叔面前,口中娓娓道来:“王世充以军爵崛起,绝非浪得虚名,其麾下江淮子弟兵,先后败刘元进、朱燮、孟让等叛贼,就连大败宇文化及麾下十数万精锐骁果军的李密也败在其手下,秦王出兵讨王世充,十万步骑大军,不能再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等身为相国,食君之禄,若不能为君分忧,岂不是素位尸餐,那又有何面目位列朝班?” 陈叔达也哑口无言,萧瑀能懂的道理,他也不是懂。如果他连这点都不懂,李渊也不会让其代替刘文静,成为纳言,位列相国。可是,懂是一回事,可是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陈叔达缓缓道:“那如何解决运输问题?巴蜀山高路远,即使征召,也会耗时过长,耽误东征的大事,可关中仅余六十七余万户百姓,除去十万大军,青壮还能剩下多少?只怕不足五万人,五万人恐怕难以完成运输辎重的任务……” 裴寂抬了抬眼皮,如果河东没有被刘武周蹂躏一番,哀鸿遍野,倒可以从河东征调十万民夫,七八十万石粮食,轻易的完成这次运输任务。只是可惜,现在河东几乎处处闻哭声,村村树新坟,哪里还调得出人力?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进入政事堂,向裴寂、萧瑀、陈叔达三人恭恭敬敬的施礼:“裴相、萧相、陈相、陛下相召,甘露殿觐见。” 裴寂不动声色的向前,大袖一甩。大袖仿佛不经意间碰到了内侍低垂的手,可是内侍明显感觉手中一沉,作为宫中行走,对于裴寂为人处理的方式早已了解,裴寂的手笔向来不小,感觉着手中的份量,至少十两以上。 哪怕是银子,也是十贯钱。足足他在宫中干上三年。 内侍满脸堆笑道:“裴相想知道什么?” 裴寂能在李渊面前,圣眷不减。说他是简在帝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关键是裴寂与宫中往来甚密,可以提前知道李渊心情好坏,还有李渊心中所想的事情。要说希翼上意,揣摩圣心,裴寂绝对是大唐独一无二的。 裴寂压低声音问道:“陛下相召,所为何事?” 内侍笑道:“好叫裴相知道,奴婢隐约听到秦王殿下提到东征、运输。” 陈叔达和萧瑀听到这话,心中更加苦闷。他们二位都是初登相位,根基不稳,如果连眼下这件大事办不好,恐怕他们也没有办法服众,要知道满朝文武大臣,挤破脑袋想当真丞相的人可不少。 裴寂听到这话,示意内侍在前面引路。 陈叔达与萧瑀联袂紧随其后,不过二人心中忐忑不安,与满脸自信,一脸古波不惊的裴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不可否认,李道贞的钱送得非常及时。至少可以满足陈应目前的支用,陈应第一次筹办这样的工程,自然而然的按照后世的习惯处事。 成本核算要做得非常细致。当然,李世民来到工地并没有看出他真正想建筑一座坞堡,但是陈应还是非常小心。一切以修沟渠、烧制砖瓦等准备工作为主,毕竟关中的冬天来得很早,最多还有一两个月也该下雪了。那个时候,户外的工程都没有办法进行。 这天陈应与葛通,对敞篷车的机械部件进行修改,特别是轴承的润滑,从而减少摩擦力,提高功效,就在陈应与葛通忙得不着边际的时候。听到陈劲勇汇报,有贵客上门。 陈应知道自己这样满手油污,衣冠不整的去见客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就沐浴一番,换上新衣,兰儿听说有贵客上门,也打起精神起床来,穿戴整齐,到正院来伺候。 陈应穿戴一新,两辆马车却缓缓驶进陈应的小院。一名清瘦的男子,身穿紫色具服,头戴玄色软脚幞头,脚登玄色官靴,腰间挂着金鱼带。 陈应可以肯定并没有见过此人,能穿紫带金,在大唐绝对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员。就在陈应暗暗猜测来人是谁的时候,那名清瘦的男子拱手施礼道:“陈大将军安好,士彟冒昧打搅了。” 第二十六章甘露殿觐见 第二十六章甘露殿觐见 陈应还礼,引领着武士彟向木屋走去。就在这时,后面的马车的车帘掀起,一名仆妇走下马车,扶着武元庆、武元爽兄弟二人下车。 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一看见陈应,非常懂事的下跪,叩拜道:“元庆、元爽拜见老师!” 陈应扶起武元庆与武元爽,陈应看着武元爽与武元庆左臂都戴着黑巾,黑巾可不是乱戴的,这代表着家里有人亡故。 陈应仔细观察武士彟,发现他胳膊上并没有黑巾。守孝不是乱守的,只有直系亲属才会守孝。在三纲五常中,夫为妻纲,丈夫死了,妻子需要守孝,然而妻子死,丈夫却不用守孝。从武元庆和武元爽二人守孝,而武士彟却没有守。 这说明武家死的人不是武士彟的长辈或平辈,而是他的晚辈。或妻子,陈应摇摇头,可是相里氏明明身体不错,不像有病有灾的样子。 陈从塘报上看到,原本武士彟是武职,供职武卫军。可是早在一个月前,改任工部侍郎,这是从三品的官制。陈应迟疑了一下,指着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胳膊上的黑巾问道:“武侍郎,这是……” 武士彟的神情眼睛一红,原来武士彟听说武元庆与武元爽和相里氏在太原,险些亡于兵祸。武士彟也改变了初衷,派人接相里氏与武元庆、武元爽兄弟来长安定居。武士彟这么做,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太原城里武氏的宅子毁于战火,被烧成白地。想要收拾好可以住人,恐怕两年都办不到。太原死亡人数太多,刘武周的士兵又在城中打砸抢烧,无恶不作,现在就算有钱修宅子也找不到人。 武士彟寻思着河东已经平定,就派出了一名老仆边同二十余名扈从前往太原接相里氏来长安。然而,武士彟还是太过大意了。武氏家境殷实,哪怕老宅被毁,损失的不过一些浮财。这次从太原城去长安,相里氏随行携带了六辆马车,其中他们母子三人乘坐一辆,装载布帛衣物两辆,贵重物品两辆,还有两辆装载了满满三万两银子。 在唐朝的时候,金银虽然不是货币,不过,正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金银黄白之物在各大家族中都储备不少。相里氏携带了三万两银子,三万辆银子听上去不少,事实上不过一千八百多斤。 原本像相里氏一样,从太原赶向长安的勋贵家眷也不在少数。就在遇到介休时,正巧一辆装载着银子的马车,车轴断裂,将马车上的银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正所谓财不露白,偏偏这一幕被一名前来打探消息天兴军溃兵细作看在眼里。 于是,这一股天兴军的溃兵,盯上了相里氏。结果相里氏一行在途经灵石红崖山谷中,遇到袭击。尽管武氏护扈从拼死抵抗,然而却寡不敌众。被众溃兵攻至相里氏乘坐的马车前,一只狼牙箭无巧不巧,正中相里氏的后心。若非平阳公主李秀宁意外途经此地,杀退溃兵,恐怕武元庆和武元爽也死在灵石红崖谷中。 听到武士彟的遭遇,陈应只得感叹命运无常。如果相里氏平安抵达长安,恐怕也不会主动为他这位“廉俭”“忠勤”的功臣老友考虑起续娶的问题了。李渊选中隋朝贵族杨达的女儿,令桂阳公主主办婚事,结婚费用全部由国库支给。 武士彟的续弦夫人杨氏的肚子也实在太争气了,生下了一代女皇武则天。现在相里氏居然死了,岂不说武则天也快要出生了? “武侍郎还请节哀!”陈应引着武士彟进入木屋内,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则缩在武士彟身后,此时陈应还真看不出武元庆与武元爽的凶狠霸道之处。 武士彟摆摆手道:“香娘命苦,怨不得别人。” 尽管,武士彟话说得不以为然,可是从他眉眼间,陈应仍看出浓浓的哀伤。 兰儿乖巧的给武士彟端上一杯茶水,武士彟伸手接过,轻轻吹了吹茶叶,看着陈应府上茶叶居然是墨绿一片,丝毫不见油花,还感觉非常诧异。 李渊好茶,不过李家人喝茶喜欢吃茶汤,就是把茶叶捣成碎沫,然后加入羊油、葱、姜、盐或八角等香料,煮成浓浓的一锅汤。 陈应自然也喝过这样的茶汤,不过陈应却没有古代人的胃口,实在受不了这种茶汤。他自己曾想过以炒茶卖钱,不过非常可惜,炒茶在别人眼中根本不感冒。 武士彟皱起眉头,闭着眼睛喝了一小口。 初时感觉又苦又涩,武士彟还以为陈应府上没有精通茶道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茶叶,微微一笑道:“陈大将军这茶……苦巴巴的,没甚滋味,改日我府上的我府上还有几个精通茶道的丫鬟……” 陈应一听笑了,解释道:“这茶,虽然初时有点苦,苦过之后就有点甘了。” 武士彟耐着性子,又喝下第二口,原本感觉没有什么,可时此时却感觉一股清香,自五脏六腑传至四肢百骸,有股难以说出来的舒服劲。武士彟连连赞叹道:“好茶,好茶,没有想到陈大将军不仅是百战名将,也是茶道大家。” “大家不敢当!”陈应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这茶和酒,就像文武两道,可以并存不悖。咱们大唐男儿,手握唐刀,战争时期醉中杀敌,和平时期茗茶谈经,两不相误。” 武士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陈应感觉武士彟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于是趁着这个功夫,试着问道:“不知武侍郎此次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武士彟愣了片刻,扭扭捏捏的道:“香娘临终前曾留下遗嘱,声称犬儿顽劣,唯有陈大将军门下,才能安份守已,还请陈大将军不吝赐教小儿。” 武士彟别看出身商贾,可是要论眼光,从一般人看得都远。陈应虽然为李渊所不喜,可是他毕竟是李建成的门下悍将,将来李建成登基之后,陈应至少是左右武卫或左右御卫大将军之一,特别是四卫属于非心腹不得任之的要害部门,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李渊退位之后,李建成肯定会重用陈应。 他的两个儿子拜陈应为师,将来少不得被陈应提携。 在这个年代,恩师如父。老师与徒弟的关系,一生都不会改变,徒弟一旦背叛师傅,就如同以子忤逆父亲一样,属于罪大恶极。 陈应点点头道:“只是,陈应如今忙着修宅子,只怕耽误令郎。” 武元庆却出声道:“元庆已经不小了,也可以侍奉老师左右,端茶递水免强可以任之!” 一听这话,陈应惊讶的望着武元庆。 没有想到武元庆场面话说得如此顺溜。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答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如同老公鸭一般的声音:“骠骑大将军、彭城郡公在吗?咱家前来传陛下口谕!” 陈应闻言急忙起身,当陈应走到屋外,顿时发现来人不是别人,还是他的老熟人甘露殿常侍陈齐。陈齐突然看到陈应身后的武士彟,一脸欣喜的道:“怪不得咱家到处找都找不见武侍郎,陛下口谕,宣陈大将军与武侍郎甘露殿觐见!” ps:等下还有。 第二十七章把里海变成大唐的内湖 兰儿不是贪财的人,但是看到武士彟送来的三万白花花的银锭时,心里也吓了一跳。三万两,相当三万贯,这不是一般豪族可以轻易拿出来的。兰儿和许二娘还以为点错了,反复清点了三次,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六百枚五十两重的大银锭。 兰儿吓得小脸煞白,急忙跑去找陈应。 陈应在看到陈齐的同时,也感觉莫名奇妙。陈应向李渊提出辞官不做的时候,李渊就再也没有理会过陈应,陈应也乐得被李渊遗忘。可是,没有想到李渊居然命陈齐前来传达口谕。 陈齐见陈应张口欲言,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太监这个稀有生物诚信是比较靠谱的,他们依靠皇宫大内,能捞钱的机会其实不多,绝对不会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卖出来的消息,可信度相当高。当然,他们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比如刘文静被下狱时,刘文静在狱中声情并茂的写了一封长达万言的陈情书,用价格千贯的走盘珠贿赂,可是却没有敢收刘文静的走盘珠。 陈应微微一笑,引着陈齐向屋里走来,正巧兰儿急忙过来,陈应冲兰儿使一个眼色。 兰儿一时半会也没有准备散碎银子,情急之下,就把武士彟送来的银锭拿来一锭。可是小小的茶杯根本放不下。无奈之下,只要取来一个盛米饭的大碗。 陈应看着兰儿居然端了一个盘子盖着的大碗,也是一愣。他还担心兰儿吝啬,在碗里放一碗铜钱,一碗铜钱了不起也就二三百钱,这点钱在陈齐眼中,可是施舍一般。陈应担心兰儿弄巧成拙,急忙先接过来。 陈应悄悄掀起盘子,看到一只五十两重的银锭,忍不住一阵肉疼。陈应脸上的纠结之色一闪而逝,陈应面前陈齐的时候,已经满脸微笑:“陈太监远来辛苦,多喝点茶。” 陈齐早已领略了陈应的手段,喝茶就是行贿的暗号,可是看到陈应手中的大碗和碗上用盘子作为盖子,有点莫名奇妙。 接过之后,入手沉重。陈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陈齐道:“陈大将军,陛下相召,可是有好事!” 听到这话,陈应心中大安。 然而,此时兰儿却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起来:“武士彟送来了三万两银子!” 陈应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现在缺钱。 武士彟如果只是送两个儿子在他门下学习,根本不用那么多。况且相里氏已经送过一次了,可是武士彟却一次性送上三万贯,难道说武士彟听到了什么风声,李渊准备同意李秀宁与他的婚事? 想到这里,陈应朝武士彟道:“武侍郎真是客气了,如此厚礼叫陈应怎么敢当?陈应要是不收,却又是瞧不起武侍郎……”吩咐站在一旁的兰儿,“兰儿,你就勉为其难的先替我将武侍郎的厚礼收下来吧。” 因为武士彟出身问题,在长安能正眼看武士彟的人,几乎没有。有的,也只是一些出身寒门的武夫,陈应却知道跟武士彟做朋友,可不会亏。也没有必要装清高不跟武家来往,当初决定救下收下武元庆和武元爽二人为徒,就有这样的想法,武士彟的这份厚礼,他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武士彟还以为陈应会推脱一二,他脑子里都在想要怎么才能劝陈应收下这份礼,哪里想到陈应如此痛快收下,似乎就等着他送礼上门来,他微微一怔,过了半晌才哈哈大笑:“陈大将军真是痛快人,士彟就喜欢结识痛快人……” 陈应的车夫快速套上马车,陈应与武士彟、陈齐一行人未在清林里用餐,直接朝长安飞驰而去。 …… 陈应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仇视宦官,敌视宦官,至少在陈应眼中,宦官这个群体,从根子上来说,是皇权下的产物。阉割的男人,失去生育能力,在皇宫中,对于皇帝而言,是非常安全的存在。 毕竟皇帝的女人太多,皇帝的精力就算再好,也照顾不来。 事实上,即使皇宫里都是宦官,皇宫里的女人要想偷情,也不是没有机会。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著名***贾南风就是其中之一,她是西晋时期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充的女儿。貌丑而性妒,因惠帝懦弱而一度专权,是西晋时期“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贾南风不仅人丑,进宫后做的事更丑。首先是荒淫,自己长得丑不说还嫌弃夫君痴呆,不解风情。人丑多情的贾南风,一进宫就给自己的丈夫戴了顶绿帽子。据说,她早就与可以自由出入宫掖的官员如太医令程据等人淫乱。自从大权在握,她更毫无顾忌,大肆搜罗男宠供其淫乐,搞得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她手下有批人专门给她到处物色健美的少年,秘密送到宫中。当然,古代最有名美男子潘安,据野史记载也是贾南风的男宠之一。 除了贾南风,论起给皇帝戴绿帽子当属前赵皇帝刘聪的皇后靳月光了,刘聪一个身体满足不了后宫的那么多姬妾,靳月光还是独守空床的时候多,免不了找几个美少年入宫打发寂寞。不料这件事被那个专门与刘聪姬妾过不去的陈元达探听得一清二楚,他将靳月光的秘事收集了许多证据,写在奏折里交给了刘聪。刘聪一看是靳月光的奸情,而且证据累累,不由得怒火中烧,便立刻跑到上皇后的宫内痛骂靳月光,将陈元达的奏折掷在靳月光脸上让她自己看。靳月光仔细看完奏折心虚而不敢分辩,只好跪在地上哭泣,哀乞刘聪饶恕她。刘聪大怒之下拂袖而去,第二天内侍来报告刘聪说靳月光服毒药自尽了。 事实上,光依靠太监是无法避免宫中偷情的。只要想偷,宫里的女人总能找到机会。 陈应与陈齐同车而行。 刚刚上车,陈齐就感觉到了陈应的马车与众不同。 陈应的马车是加装了新式轴承,比较省力,而且加装了减震系统,行走起来,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陈齐眼神热切的道:“陈大将军这车端是好啊!” “喜欢吗?喜欢的话,这车就送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 “看不起我不是?” 二人推辞一番,陈齐免为其难的收下了陈应的马车。 陈齐拱手道:“好叫陈大将军知晓,这次您可是要发财了!” “什么,发财?”陈应疑惑的问道:“这怎么可能?” “今儿早些时候,秦王殿下进宫,找陛下商议,据说要修建从长安到潼关的驰道!” 陈应顿时明白了,古往今来,最赚钱的还是工程。以三百里驰道这么大的工程量,陈应如果是主管人,从中贪污一半工程款,他有绝对的把握把帐面做得干干净净,谁也查不出来。 陈应倒没有这么做,秦朝的驰道在后世只剩下些许遗迹,不过资料记载,好像是明末清初,秦驰道还有一部分在用。如果陈应可以修建一条在大唐驰道,不仅可以留给后世,至少可以提高唐军的补给能力。 正是因为杨广修通了京杭大运河,所以在唐朝的时候,三征高句丽虽然也全部失败了,可是由于有大运河的补给,让大唐在这场战场中,伤而不损。 可是对于西北和北方内陆地区,由于水资源匮乏,水运无法航行,只能依靠效率低下的陆路运输。无论是对西突厥的战争,还是对高昌、龟兹的战争,大唐始终只能依靠唐军的战斗力,来弥补数量上的劣势。 数量少,敌人在心理上就不会畏惧,若是引着十万二十万唐军西征,恐怕西征的过程会顺利万分。 如果补给可以跟得上,大唐恐怕就不会只占领里海东岸,弄不好可以将里海变成大唐的内湖。 第二十八章东宫八将 马车缓缓向长安城方向行驶着,陈齐刚刚得了这辆马车异常欣喜。不过,陈齐也向陈应说出了一些隐秘。 大唐的赋税一年比一年艰难。李渊为此头疼不已,陈叔达顶替萧瑀,以纳言兼任民部尚书,萧瑀以中书侍中兼领礼部尚书。裴相与陛下皆头疼赋税,太子洗马魏征说:“难者不能,能者不难。” 陈应打断了陈齐的话道:“太子殿下回京了?” 陈齐点点头道:“太子殿下与平阳公主,昨夜回京,郊迎大典今日举行。” 说着陈应掀起车帘,观察天空中的太阳,判断时间。“算算时间,郊迎大典在咱们到长安时已结束了!” 陈应点点头。于情于理,太子回京,作为东宫门下,陈应理会在第一时间去拜会李建成。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住了。 陈齐不备,脑袋向车前扑去。 尽管车厢内没有明显棱角的饰物,可是陈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陈齐的胳膊。陈齐怒从心里喝斥道:“怎么驾车的,狗眼瞎了?” 驭手是陈府的老周,陈应原本也感觉奇怪,老周向来稳重,今日是怎么回事?陈应道:“怎么回事?” 气急败坏的陈齐一下子掀起车帘,正望见一辆通体朱紫色的三驾大马车,在数十名劲装武士的拱卫下缓缓前进。这辆三驾马车占据着官道的街心位置,包括武士彟等人的马车,皆停在路边让行。 陈应朝那辆朱紫马车看了看,见那辆三驾马车没有明显的标志,也没有什么饰物,然而偏偏显得古朴典雅大气。 原本脸色涨红的陈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脑袋一缩,坐回马车内。 陈应暗暗惊讶,看样子这辆马车的来头不小,能让陈齐退避锋芒的,肯定是陈齐惹不起的人。 就在陈应准备放下车帘的瞬间,对面那辆朱紫马车的车帘也微微掀起,露出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老者脸色红润,目光却非常犀利。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侯莫陈虔会的亲随、侯莫陈府的大管事虞庆。陈应虽然不认识虞庆,可是虞庆早已认识陈应,看着陈应似乎是坐着马车返回长安,顿时向侯莫陈虔会道:“阿郎,五郎好像是要回长安!” “回就回吧!”侯莫陈虔会道:“太子回京,他肯定要入东宫拜见的。我们去城外,看看五郎选的是什么地方!” 陈应的马车与侯莫陈虔会的马车擦肩而过,陈应疑惑的看着惊魂未定的陈齐道:“陈太监,那辆马车是谁家的?气势不小啊!” 陈齐早就知道陈应其实是侯莫陈氏的长房的五公子,看着陈应的态度似乎是并不知情的样子。陈齐叹了口气道:“这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的侯莫陈家的马车!” 侯莫陈氏陈应自然有些印象,当然仅仅是有些印象而已。 看着陈齐闲口不言,陈应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闭目养神。 …… 东宫显德殿内,李建成与韦挺、王珪、冯立、李瑗、魏征和新收的裴矩、尉迟恭、寻相、李世绩、(既徐世绩)和元宝藏等人齐聚一堂,举杯畅饮。 李建成其实不知道,后世有人将东宫的韦挺、王珪、冯立、李瑗、魏征、裴矩、薛万彻和罗艺称为东宫八将,此时东宫除了罗艺之外,八将已经进入了其七,当然因为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到来,东宫的实力也发生了改变。此时李建成的羽翼算是成了,他文有王珪、魏政、李瑗、韦挺,裴矩,武有薛万彻、冯立、尉迟恭、徐世绩、元宝藏和陈应,算起来,无论文武,事实上都可以完全压制李世民一头。 李建成挟平定河东之乱的大功而归,东宫气势大振。 韦挺端起酒杯,一脸忿忿的道:“我们东宫兵强马壮,区区一个王世充,何足道哉,无论薛将军还是李将军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若是让秦王打败了王世充,岂不是更加助长秦王府一系的气焰……” 李建成神色淡然的道:“本宫了解二郎,他不会有那样的心思……” 韦挺:殿下,秦王此刻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秦王身边的人,那些指望着秦王给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带来富贵尊荣的人,可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 李建成:你是说鲁国公? 韦挺:刘文静不是一个人,他是开国元勋,朝中文武,很多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 李建成:其实,我更担心李密……此人今日所作所为,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日后必是朝廷心腹之患! 韦挺一看李建成这个态度,顿时急了:“殿下,秦王此刻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秦王身边的人,那些指望着秦王给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带来富贵尊荣的人,可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 李建成道:“可鲁国公已经死了。” 韦挺道:“刘文静不是一个人,他是开国元勋,朝中文武,很多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刘文静虽然死了,可是他的门生故吏都在,他们如今都投靠在秦王门下。” 就在这时,魏征却道:“其实,臣更担心秦王……秦王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日后必是殿下心腹之患!王世充麾下有秦琼、程知节、单雄信等瓦岗旧将,与秦王有旧,若是让秦琼、程知节、单雄信等旧将带着瓦岗军投靠在秦王麾下,秦王必如虎添翼。” 李建成越听脸色越阴沉,裴矩赶打着圆场道:“殿下,要留意秦王身边的那个长孙无忌,此人乃是…… 李建成打断了他的话:“他是二郎妻兄,与我也算一家人。” 韦挺一愣。皇室之中手中皆会相残,何况区区八杆子打不着的弟妻兄弟?这算什么家人? 王珪却醉眼朦胧的道:“怎么不见陈将军?” “陈应?”李建成陡然一惊:“陈将军的伤势怎么样了?” 韦挺的目光瞟向尉迟恭,不怀好意的笑笑:“尉迟恭将军果然英武过人,陈将军至今伤势未能痊愈。” 陈应是侯莫陈氏之后的消息,在东宫也不是秘密。韦挺自然知道,当初他看不顺眼陈应,只是因为陈应出身低,可是当知道陈氏居然是侯莫陈氏之后,韦挺对陈应的感觉就完全变了。韦挺的人其实是好人,只是心却非常顽固。 好在东宫一系的所有人中,出身都不差,哪怕最差的尉迟恭,也算中上门第,与京兆韦不相上下。 李建成想了想道:“裴司令,劳烦准备一下,本宫晚些时候去陈将军府上探望一下。” 裴矩这个司令,事实上并不是后世的那种军队司令。在这个时候,司令是太子家令的简称,太子家令,就是东宫的大总管,掌握着刑法、食膳、仓库、奴婢等。杨广改家令称司府令。唐复原名,不过司令的称呼却保留了下来。 裴矩躬身道:“殿下,今晚恐怕不妥!” “为何?”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晚陛下在宫中设宴,殿下与陈将军皆参宴!” 李建成想了想道:“那就给陈府送过去一批药材、补品。” 裴矩道:“臣遵命!” 第二十九章哪里不对劲 第二十九章哪里不对劲 月上中天,太极宫两仪殿内,灯火璀璨,一片通明,繁华的桌案和羊绒坐毯排排相依,美酒茶具摆放整齐,粉衣的宫娥和青衣的宦官在宫殿内来回穿梭…… 尽管初掌大唐民部尚书的纳言陈叔达感觉大唐财税压力极大,然而李渊在两仪殿内的这场夜宴却依旧耗费颇巨。 两仪殿内更是富丽堂皇。桌案屏风,哪怕窗棂除了阴沉木就是紫檀木,镂空花雕不知费了匠人几许心血;四面雕花窗全都打开,让清新的夜风、皎洁的月光直入大殿之中;每位宾客的身边都点燃了红泥火炉,座位上铺着厚厚的貂裘,一点也感觉不到秋夜的寒气,美丽妖娆的宫娥、眉清目秀的宦官把兽香碾碎了添进红泥炉中,青白色的淡烟消散,馥郁的香味,与炊具上的蒸汽弥漫着,仿佛置身与人间仙境。 按照初唐政治清明,李渊如此铺张浪费也会有大臣慷慨谏言,事实上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绝口不提此事。 家国天下,但是家和国并不能混为一谈。哪怕皇帝自承认他是天下,天下就是他,事实上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古代税赋制度,其实是两套体系。《汉书刑法志》说:“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兵”。税是向人民征收粮食,所以是“禾”字旁,而赋是向人民征收钱财,所以是“贝”字旁。然而事实上税和赋的分配却是收到的粮食规国家开支,收到的钱(主要是人头税)为皇室开支。 乾隆所谓的“永不加赋。”其实只是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但是他绝对不会提永不加税,这才是国家财政收入的大头。 唐朝虽然并没有像清朝一样,有一个内务府专门打理皇室钱财,不过唐朝的时候,国家的财政收入是一致的,皇室开支和国库是一个钱袋子,不过李渊却有关陇贵族和山东贵族贡献的政治现金,这批庞大的财源,不属于税收,所以李渊可以肆意的挥霍。 当陈应进入两仪殿殿内的时候,也感觉目瞪口呆,尽管陈应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李渊举办一场宴会,会如此铺张。 随着众臣纷纷进入大殿,悠扬的丝竹声响起,舞姬则进入场中翩翩起舞。坐在李渊左第一位的是裴寂,第二位的是萧瑀,第三位的则是陈叔达。坐在李渊右一的自然是大唐太子李建成,右二却不是秦王李世民,而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右三才是李世民。右四了齐王李元吉。 陈应好奇的偷偷打量着李元吉,这是好像历史上记载连太穆皇后都气得想要掐死的丑儿子? 陈应非常疑惑,李元吉不仅不丑,反而显得更加英武,李元吉是李建成、李世民三个兄弟中最高的一人,身高接近两米。 陈应虽然有幸参加这场夜宴,不过却坐在下位陪席。 虽然李渊没有理会陈应,却一直暗中观察着陈应,发现这场宴会中,陈叔达反而有些拘谨,镇定自若的外臣,偏偏是陈应与裴寂。裴寂镇定不足为奇,毕竟裴寂与李渊的私交太好了,无论大宴小宴,一般李渊设宴,绝对不会让裴寂缺席,相反陈应似乎很少参加这样高规格的宴会。 李渊其实并不知道,在后世陈应所处的时代,吃请办席的风气最盛,结婚要请、小孩满月满百天满周岁要请、考上大学要请、乔迁新居要请、老人过世要请……家人有病人要请,自己有病病愈也要请。有一次陈应的一个朋友得了痔疮,居然还办了宴席……作为人情往来,是后世家庭生活开支中非常大的一笔开销。 在祖国传统吃请文化下浸淫,从小酒精考验的陈应,应付这点场面真是毛毛雨啦,毕竟唐朝人劝酒非常文明的,没有后世那种“感情好,一口干”、“不干就是看不起人”的恶霸式劝酒法。 不过在李渊看来,这位侯莫陈的五公子在天下满朝宰执的宴席上从容不迫,举止潇洒磊落,谈笑间似有周郎小乔初嫁、羽扇纶巾之风。嗯,此子绝非池中物! 李渊看着陈应,就像那个啥,越看越满意。李渊的心情似乎不错,开宴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微微有些醉意。 李元吉突然挪动了一下位置,端着酒坛来到陈应面前。 “陈大将军!” 陈应并没有听过李元吉说话,仿佛耳边响起一个炸雷。陈应疑惑的望着李元吉道:“齐王殿下,所为何事?” 李元吉上前轻轻拍拍陈应的肩膀道:“你很不错,救了我三姐,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在长安城,要是遇到麻烦,过来找我,就算天塌了,我给你顶着!” 陈应有点无语,感觉李元吉虽然声音大了一点,人还是好人。完全不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不堪。 面对李元吉的劝酒,陈应自然是来者不惧,以这个时代的酒精度,连啤酒级别都算不上,陈应连续与李元吉对饮三大碗。 李元吉看着陈应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热切:“爽快,陈大将军真是爽快,我最喜欢与爽快人交朋友,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陈应原本记得不想喝醉,事实上每一个醉鬼都是这样,明明不想喝醉,结果喝到身不由已,情不自禁。 慢慢的陈应的意识变得迷离起来。 …… 一声悠然长叹在陈应耳边响起,陈应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陈应这个时候想起来了,这里居然是太极殿的暖阁中。 一股让人呕吐的泔水味扑鼻而来,陈应感觉胃里依旧翻江倒海。 陈应挣扎着起身,这下发现身边居然都是呕吐物,陈应急忙跑出暖阁,来到屋外。 暖阁的阳光好大,刺得陈应眼睛好一会儿这才适应过来,用力的拍拍脑袋,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你终于醒了!” 陈应不用回头,却也知道这是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陈应回头,果然看到回廊里站着的李秀宁。 只是李秀宁的神情非常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 陈应刚刚想张口,可是自己的胃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跑到柱子边大吐特吐起来,只是陈应胃里的东西早已吐干净了,此时他的抽得非常难受。 一名漂亮的宫娥端着温水而来,陈应连续漱口,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陈应道:“公主……” 李秀宁松了一口气,眼睛红红的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重,陈应只好抽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三十章作茧自缚 第三十章作茧自缚 当陈应回到陈府沐浴一番,换上一身新衣的时候。突然接到高文锦的禀告,有贵客到访。陈应起身来到门外相迎,却发现太子李建成意味深长的望着陈应。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 “行了,这里没外人!”李建成抬腿就朝里面走去。 陈应跟着李建成进入大厅,李建成坐在主座上,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指着陈应:“你……” 陈应急忙端着一杯茶,递到李建成面前。 陈应感觉困惑不已,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李建成。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起身朝门外就走。 陈应愣在当场,完全摸不清李建成为什么叹气。 不一会儿,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在陈应背后响起。陈应回头,看到马三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糊涂了,话怎么乱说?难道不知道君无戏言吗?” 陈应更加摸名奇妙:“马兄弟,你把话说清楚。” “你好自为之!~” 马三宝将一个信封递到陈应手中。 “马兄弟,马兄弟……” 陈应连连叫喊马三宝,可是马三宝根本也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时,陈应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难道说,昨天晚上在两仪殿内我说了什么?承诺了什么? 突然,陈应打开信封。只见李秀宁娟秀的字迹显示上面:“钱三千贯,银八千两,银五百两,布帛一千一百匹……” 这是一张礼单。 按照礼单上面的数目,差不多相当于两万五千贯上下。 李秀宁为什么要送这么一大批钱给自己,难道说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在修建坞堡? 陈应点点头,感觉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自己有多少钱,李秀宁纵然不知道,大体是可以猜测得出来的,万把几千贯可以有,可是再多就让陈应吃力了。 现在陈应手中有李道贞的五千四百贯,加上武士彟送来的三万两银子,也就是三万贯,修建坞堡的钱已经差不多了。 咕咕…… 陈应的肚子叫了起来,陈应这才发现自己很饿,昨天晚上的夜宴陈应吃了不少东西,可是喝多之后,全部吐了,腹中空空如也。陈应道:“文锦,去给我弄点吃的!”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骡马的嘶鸣声,十数辆双驾马车出现在陈应门口。陈应还以为是马三宝派人将钱财送来了呢,可是不曾想却是东宫司令裴矩。 裴矩上来没有跟陈应客套,而是让人将马车上笨重的大箱子一一卸下来,堆在陈应前院的院里,就再也不管。 陈应此时手中没有可用的人手,只要自己过去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嘭”一道刺眼的金光,晃住了陈应的眼,十两一锭的金子,一箱装着八十外,两箱就是一百六十枚,合计一千六百两金子,陈应急忙打开第三个箱子,哗啦……满满的铜钱,像流水一样落到地上。 陈应感觉到事情大条了,接着打开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大箱子,整整二十二口大箱子,全部装满铜钱,粗略估计不下七千贯,还有四箱子装着银子,也有足四万两,一千六百两金子,相当于一万六千贯,四万两银子四万贯,再加上七千贯的铜钱,足足六万两千贯。 陈应的脑袋顿时就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给他准确的答案。没有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陈应魂不守舍的坐在门挡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静静的发呆。 “砰!”一个沉重的链搭扔在陈应面前,满满的链搭重约百斤,看着这百斤重的铜钱,陈应抬起头望着许久不见的尤子英。 尤子英是陈应一起在泾阳血战的老兵之一,在泾阳之战后,他被封分配到通阳门当守城副校尉,尤子英并没有选择与陈应继续在沙场上博命,他做这个从七品的守门军官,感觉非常滋润。不过尤子英也没有搬出去,依旧住在陈应府上。 “我不缺钱,你挣这点钱不容易,拿回去娶妻也好,买点地也罢!” 、“陈兄弟,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知道你遇到难事了,兄弟我大忙帮不上你,这里有十六贯三百文,全部给你,我本想再借点,凑够二十贯……” 陈应莫名奇妙的道:“我真不差这点钱……” “陈兄弟,你也别骗我了,整个长安都传遍了!”尤子英一脸忿忿的道:“皇帝老儿,让你拿五十万贯,修长安到函谷关的驰道,别说五十万贯,就是五百万贯都修不好,整个长安的人都说陈兄弟要完了……” 陈应的脑子慢慢有了一些模糊的意识,昨天夜里他与李元吉喝到兴起,或许是陈应酒壮怂人胆,又一次亲口向李渊提亲。 李渊坚决表示绝无可能。 陈应提出他可以给大唐每年多制造一千万斤钢铁。 李渊依旧坚持不妥协。 陈应提出他可以让大唐的军队战斗力提高三成。 李渊同样不为所动。 最终连李秀宁也加入跪下替陈应哀求。 可是李渊依旧拂袖而去。 李建成、李世民包括李元吉都向李渊求情,李渊依旧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告诉陈应回去等着坐白城郡马吧。 陈应自己向李渊提出,他可以为大唐修一条驰道。 李渊这才勉强同意,但是陈叔达表示国库没钱,最多可以拿出五十万贯。 直到现在,陈应这才明白,昨天李渊的那场夜宴,其实就是为他专门而设,目的就是引他上当。 如果陈应脑袋清明的时候,绝对不会自己给自己挖这么一个大坑,可是在醉意上涌的时候,陈应也把牛皮吹破了。 在这个时代修一条长达四五百里的驰道,难道无疑不亚于后世在青藏高原上修一条铁路,恐怕代价比后世的青藏铁路还要高。 修建驰道与修建铁路一样,在平原地区代价稍低,可以穿越山区,需要修大量涵洞和桥梁的时候,造价更高。而且会高得没谱。 真正要修从长安到函谷关的驰道,具体修建费用是多少,陈应并没有认真的计算过,但是可以肯定绝对不会低。其实,陈应只是自己把自己弄坑里去了,长安到函谷关也好,到洛阳也罢,一直都有完整的水运体系,根本不需要费力的去修建驰道,整个渭河就是最好的水运动脉。 可是,君无戏言。陈应大话已经吹出去了,事情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要么陈应如言制造出一条这么长的驰道,要么陈应就可以等着接受李渊的惩罚。 陈应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要你多嘴,要你多嘴,事情大条了吧?还真是作茧自缚。” 第三十一章明修驰道暗渡河西 陈应是想让驰道成为盛唐的运输动脉,然而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去修这么一条重要的道路。陈应非常清楚自己,让他指手画脚提点意见还是,可是真让他主持修建这么一个重要的工程,他还没真没有心理准备。 陈应更加没有想到李渊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这样的重要的工程,必须以倾国之力,全力以赴,否则很容易弄成豆腐渣工程。 刘邦底定天下之后,在一场酒宴上,拉着父亲的手指着窗外的大好江山道:“耶耶当年说我不如二哥会置办家业,不知孩儿现在置办的这番家业如何?” 刘太公连连道:“不可比,不可比!”就在刘邦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臣子如萧何,张良之辈一起恭贺刘邦,丝毫不觉得皇帝说天下是他家的家产有什么不妥。广义的家天下的传说也就从此开始…… 李渊让陈应用五十万贯去修这么一条从长安到函谷关的驰道,先不必有没有必要,至少在李渊的心中,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有人哪怕明显知道李渊在坑陈应,但是也不会站出来跟李渊顶牛。 陈应看着尤子英如丧考妣的脸,不解的道:“尤兄弟,你不要难过,五十万贯修这么一条驰道,事实上还是可以办到的。” 尤子英道:“陈兄弟,你别骗我了,长安城的人都说了,皇帝陛下这是想逼死你,要不,陈兄弟,这唐国的官,咱不做了,今天晚上我当值,后半夜就我一人执守,你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从通阳门离开长安,进入秦岭也行,逃往河东也好,以陈兄弟的本事,无论到了窦建德还是王世充那里,也少不了一场富贵……” 陈应心想。还真是患难见真情,尤子英这大半年的时间,几乎没有跟自己有过任何往来,然而事到临头,却是一个甘愿冒着杀头危险来帮自己的人。 陈应想到这里,感觉有些荒谬。 国家工程征徭役是必须的,使用的工匠全部都是免费的劳力,木材不要钱,全部可以砍伐,石炭也不要钱,最多是用挖就行。如果真让陈应控制成本,虽然说无论如何控制成本,用五十万贯把这条道路修好这条驰道自然不够,可是陈应有把握不用国库出一分钱,就可以把这条驰道修建起来。 没有人是傻子,驰道的运输优势是普通陆路运输没有办法比的,哪怕运输成本较低,但是关中的水运有季节,在枯水期和冬天水运只能暂时停止,而且黄河在三门峡那一段,还非常容易出事故,代价也不算低。 可是使用驰道运输货物,不仅成本低,安全,而且速度要快。陈应试验的那种可以运载五十余吨的敞篷车是一个另类,如果把敞篷车的载货量削减三分之一,达四十吨重,那么八匹八拉着跑到时速三十公里事实上并不困难。 如果沿途再有充足的马匹更换,一天一夜跑上八百里还真不困难,同时这种驰道还可以打破千百年来形成的魔咒:“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粟。”注定成为历史。 陈应想到这里,拍拍尤子英的肩膀道:“你先进去休息,我进宫一趟。” …… 侯莫陈虔会原本以为陈应回到长安即刻就会返回清林里,可是没有想到等了两天依旧没有等来陈应,反而等到了一个莫名奇妙的消息。 “消息属实吗?”侯莫陈虔会眼睛依旧没有挪开地方,他对陈应在城外的庄园布置,感觉有些疑惑。 平地挖一道沟渠也罢,这是为了灌溉。然而在陈应买下来的三千亩地上,有小池塘,也有乱葬岗,也成片的树林,也有盐碱地,花费大力量修这么一条沟渠,灌溉足足三千亩地,就连侯莫陈虔会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了。 虞庆躬身道:“如今各大家族都已经知道了,应该不会假!” “哦!”侯莫陈虔会虽然是出身将门世家,对于种地也不是门外汉,他知道麦长旱地,稻长水田,这对田地的灌溉排涝条件要求很高;此外,一地每年种两季,对地力的消耗也大,施肥工作要跟上。 像陈应买下来的地里长着无数杂草,烧掉以后,堆在地里就是很好的肥料。只是让侯莫陈虔会奇怪的是,陈应的外院管事梁赞居然让人把割来来的杂草堆在一个低洼的池塘里,虽然已经是深秋,短短几天功夫,被水浸泡过的杂草,已经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侯莫陈虔会观察了良久,这才发现臭味的来源事实上并不是因为被水浸泡,而是工地上上千名民夫他们拉撒的屎尿都被收集了起来,浇在杂草上。 其实,梁赞也不知道积肥。不过陈应却知道,建筑陈家坞堡需要足足两年时间,在这两年多的时间内,一千多年民夫就会吃掉将近两万石粮食。如果可以将这些土地利用起来,哪怕每亩地只可以建一两石,陈应也可以节约不少成本。 侯莫陈虔会很意外的发现了这里聚集了不少小商贩,有的卖针线,有的卖衣物,有的卖生肉,也有的搭了一个草棚卖些散酒和熟肉,民夫拿工钱有的时候想买点肉食和酒解解馋。甚至还有几个半遮门,也在这里用草席,围上一个草棚,打开门来坐生意。 随着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慢慢变成一个草市,而这个草市将让陈家堡足不出户,便可以采买想要的东西。 看着侯莫陈虔会对于陈应被李渊坑了都漠不关心,虞庆非常疑惑的问道:“阿郎,五郎这次可遇到坎了,若是不帮……” “不需要帮,陛下的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虞庆听到这话,更加疑惑了:“什么意思!” “陛下是在效仿留侯故智!” 留侯自然是指汉初三杰的张良,虞庆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项羽对一般将领,都没有什么顾忌,惟独对刘帮很不放心,他知道,最难对付的敌手就是刘邦。早些时候,曾经约定,谁先攻下咸阳,谁就在关中为王,结果,首先进咸阳的偏偏是刘邦,关中,是秦的本土,由于秦的大力经营,关中不但物产丰富,而且军事工程也有强固的基础,项羽不愿意让刘帮当关中王,也不愿意让他回家张沛县,便故意把巴蜀和汉中三个郡分给刘邦,封为汉王,以汉中的南郑为都城。想这样把刘邦关进偏僻的山里去。 刘邦采取了张良的计策,先把从关中到汉中的栈道全部烧毁,然后又派出几百名士兵去修,派兵修复栈道,装作要从栈道出击的姿态,实际上却和刘邦统率主力部队,暗中抄小路袭击陈仓。趁章邯不备,取得了胜利,这就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虞庆问道:“难道是明修驰道,暗渡黄河……” 侯莫陈虔会摇摇头道:“不是中原王世充!” “那是……” 侯莫陈虔会道:“河东刘武周新败,河西李轨一边称臣突厥,一边联姻吐谷浑、吐蕃,若让其势成,河西之地必有反复,所以,这个时候,肯定是明修驰道,剑指郑王,暗渡河西,李轨必亡。” 第三十二章透支天下 第三十二章透支天下 陈应原本打算进宫去找李渊,不曾想这边刚刚准备好马车,李秀宁带着何月儿悄然而至。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陈应此时心中哪里还有其他心思,急忙将李秀宁引入陈府大厅之中。 高文锦虽然没有见过李秀宁,可是看着陈应对李秀宁如此巴结的态度,也知道李秀宁的身份不凡。 高文锦原本长期营养不良,进入陈府之后,不缺吃也不缺穿,虽然没有用胭脂水粉,素颜朝天,却别有一番风情,如同画中人。 高文锦乖巧的为李秀宁端上茶水,知趣的退下。陈应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以诉相思之苦。却见李秀宁的下巴扬起,望着高文锦的背影道:“她是谁?” 哪怕陈应的情商再低,也听出李秀宁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醋味。陈应哭笑不得的道:“要说起来,也是忠臣之后,只是可怜遭遇了不少罪。” 陈应倒没有隐瞒,向李秀宁娓娓道来。将他如何在潼关遇到高文锦,看到高氏一门,生存艰难,心升恻隐之心,将高文锦、文绣姐妹和祖母带回长安。 李秀宁纵然会吃醋,绝对不会吃高文锦的醋。 李秀宁蹙起眉头道:“高相大公无私,高氏一门也兢兢业业,到底是何人如此狠毒?” 陈应摇摇头道:“不晓,不过要看谁是既得利益了。高相罢相之后,紧接着杨素拜相,想来对付高氏的不是杨素本人,也是他的门生故吏!” 李秀宁深为以然的点点头。 李秀宁看着陈应一身具服,问道:“郎君准备出去?” “哦!”陈应苦笑道:“这不是准备进宫吗!” “进宫,你是想求父皇开恩?”李秀宁原本还非常紧张陈应,可是当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就不担心了。不过,送给陈应的钱财,她倒没有想着要收回去。 陈应摇摇头:“不是求情,而是想求一道特旨。让陛下准我办钱庄!自大业隋祚衰微,天下纷乱,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冲州撞府,攻城掠地,说到底最惨的还是普通百姓。如今各地百姓,大都连种子都没有,更别提犁、锄、耕等物资了,我打算建立一座钱庄,向穷苦百姓贷,鼓励他们发展农耕。” 陈应口中的钱庄,事实上就是银行。在唐朝时代,事实上也有钱庄了。不过存钱没有利息,反而要少一定的保管费,而且还不能异地存取。 陈应要建的钱庄,虽然挂着钱庄的名头,事实上却是后世的银行,银行在扶持农户的小额贷款方面,是天然的弱项,其真正的强项在于扶持工商业的发展。 没有银行的时候,朝廷有十万贯,只能做十万贯的事情,即使增加税收,一时间增加幅度也有限制,而且无节制的加税,只会激起民间的逆反,同时也会透支朝廷的公信力。每一个朝代的灭亡,事实上都是因为朝廷的公信力度透支干净了。 只要朝廷的公信力还在,哪怕国都被攻破,皇帝被抓,国家一样不会亡。比如东晋和南宋,都是这样的原因。西晋怀帝司马炽被刘聪俘虏了,按说西晋也该灭亡了,可是抚军将军秦王司马邺被司空荀藩、豫州刺史阎鼎、河阴令傅畅等拥立为帝。三年之后,司马邺被刘曜逼降,后被迫自杀。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被王导、王敦等人拥立为帝,后来王敦不满司马睿排挤他,起兵攻陷建康,可是天下勤王之师围攻王敦,王敦也落得兵败自杀。后来苏峻、祖约又发动叛乱,皆被镇压。 一朝三迁国都,六次被敌人攻破,王朝却没有被灭掉,东晋也是历史上的奇葩。当然就是因为朝廷的公信力仍在。南宋也是如此,可是明朝因为东林党与宦官过分透支了明朝的公信力,所以明朝无法像东晋和南宋一样,偏安东南。 大唐只所以可以在唐肃宗时期,匹马兴唐,实现大唐中兴,依靠的还是大唐的公信力。如果不是李隆基作死,透支了朝廷的公信力,唐朝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陈应来到这个时代,现在终于想通了,他自立为王,完全没有前途。拥兵自重在唐太宗时期也是找死,那么不如发展钱庄,只要钱庄发展好了,钱庄的规模能够继续扩大,甚至发展到吸纳公众存款的程度,那陈应手中可以调用的资源,将远远超过自身财力的限制。 同时,掌握着一国的经济命脉,陈应也等于身上多了一个护身符。银行运营模式透彻的这就是陈应可以叫老虎的底气。 李秀宁没有想通陈应为什么要建立钱庄,但是对于陈应看穿李渊的瞒天过海之计,还是非常欣喜的。李秀宁道:“现在不急,驰道你先修着,能修多少就修多少,反正就是为了麻痹王世充与李轨的。” 听到这话,陈应总算明白了李渊的真正用意。 事实上,李秀宁想差了,陈应根本就没有猜测到李渊的真正用意,他的目的就是想利用钱庄可以有限透支的方式,准备先把驰道修建起来,再利用驰道货运成本低廉的特点,诱惑大唐商贾参加修建驰道工程,这样以来,就可以慢慢形成四通八达,通向全国的驰道系列。 陈应点点头。 李秀宁眉宇间隐隐透着焦虑。 陈应望着李秀宁疑惑的问道:“公主殿下,您还有什么心事?” 李秀宁道:“陈郎,你也别公主,公主的叫了,怪生份的,叫我三娘吧!” 陈应闻言又是一喜,古代不比后世,上下尊卑有别,李秀宁虽然是女人,但是她却是公主,是君。而陈应只是臣。现在李秀宁能抛开身份上的尊卑,显然内心里已经接受了他。 陈应微微一笑,“三娘,你似乎有心事!” 李秀宁无力在坐在软榻上,悠然长叹。 李渊因为身上有胡人血统,坐拥天下之后,更重于礼。女子名节,更是重中之重。哪怕李渊再如何不情愿意,也没有贸然用自己的身份压着柴氏,逼着柴氏把李秀宁的庚帖送回来。 只要柴氏不松口,李秀宁就无法成为自由之身,哪怕柴绍已经死了,李秀宁在名义上还是柴家的媳妇。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在陈应眼中,那根本就不是事。 可是柴氏家境殷实,也是不差钱的人,他们恐怕不会被收买。 想要让柴氏妥协,恐怕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真让李秀宁未婚先育,那么李秀宁将会成为天下的笑柄,哪怕明面上人们不敢说,私下里还是会成为笑谈。 陈应的心中,慢慢有了计较。决定还是先去探探柴氏的底,如果柴氏识象就好,皆大欢喜,如果柴氏不识实务,陈应也不会客气。有一项算一项,先把柴氏的生意搅合黄了,把柴氏逼得破产,不由得他们不就范。 第三十三章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第三十三章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三娘,我绝对不会让人再委屈的,将来嫁给我的时候,我一定让人风风光光,成为天长安,全天下最美的新娘……” “你……你胡说什么。”李秀宁突然反应过来,羞得满脸通红。“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除了嫁给我,你还有什么好的选择?”陈应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了,这天下的青年才俊,能入你眼的又有几人?” 李秀宁听到这话,还真是无话辩驳。初唐承袭魏晋遗风,魏晋之风的审美,和现在的小仙肉差不多,貌美肤白,高高瘦瘦的。外加很多文人有吃五石散的习惯,导致了肤白的男人一波接一波的。再加上五石散的副作用,很多美男,又白,又美,又柔弱,简直是刚柔并济的尤物。 如果男人都可以称为尤物,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李秀宁偏偏最反感这样的男人,最初与陈应相识的时候,李秀宁感觉陈应其实和柴绍并没有区别,一样的皮肤细腻的让女人都感觉嫉妒,一样的唇厚齿白,柔不经风。 然而,陈应的变化却非常大。他先后带兵平定旁企地之乱,又率军支援灵州,成为灵州总管,在灵州朔风的吹拂下,陈应变得黑了一些,气质上再也没有了女子的阴柔和妩媚,反而比李世民变成更加英武。 不过,李秀宁忍不住笑了一声:“厚颜无耻……” “这不叫厚颜无耻,叫自信!”陈应道:“你单身,我未娶,喜欢就要说出来。” 李秀宁脸一红,喃喃道:“可是,我已经嫁人了。” “嫁了人有关系,还可以和离嘛,况且他已经死了。不瞒你说,我当时的确动过杀他的心思。”陈应嘿嘿一笑。“不为别的,就因为娶了你这样的女子却不知道珍惜,他就该死。这种男人简直是败类啊,没这底气就不要娶,娶了就得珍惜。为了李家的权势娶了你,看着陛下起兵,又扔下你一个人,不知道不珍惜,他不该死……谁该死?” 看着陈应胡说八道,李秀宁觉得很荒唐,心里却偏偏生气不起来,还有一点甜丝丝的。 陈应该斜睨了李秀宁一眼,不禁暗笑。“你不愿意?” “我……”李秀宁语塞,把头扭了开去,不理陈应。陈应站了起来,甩甩袖子。“先不要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要想抓住一个人心,就算抓住她的胃……” 陈应对于厨艺也谈不上多喜欢,在军中的时候,他为了表现出与士兵同食宿,就没有搞特殊化。 由于没有事先准备,厨房里的食材始终有限。陈应翻腾了一会,只有鸡蛋、猪肉、羊肉、鸡和一些时令果蔬。可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陈应还真不是巧妇,他不过是比这个时代的人吃得多一些,见得多一些而已。 但是由于食材和佐料的匮乏,像后世的好多菜肴,陈应都无法做出来,没有辣椒是其中最大的硬伤。就要陈应无奈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有几样水果,顿时陈应就有了注意。 陈应对于鸡蛋鸡蛋、猪肉、羊肉、鸡和一些时令果蔬,陈应也没有事事亲为,直接交给厨娘打理,而他则是拿着桃、李、杏、樱、梨、柿、枣、柰、栗、橘、橙等,从中挑出上等品,洗净,削皮,去核,然后直切、拉切、滚切,将柰子、雪梨、香橙切成小块,形状各异,菱形、方形、圆形,等等。 然后舀一汤匙蜂蜜放入小碗后,接着又将挤了些香橙汁,将橙汁与蜂蜜倒入一个碗内,再稍稍加入点热水,搅拌均匀切好以后,李奇将所有的水果混在一起倒入盘子里,然后再将他刚才做好的香橙蜜汁淋在上面,搅拌均匀。 陈应用了足足一刻的钟的时间,再细心的将那些水果块摆成了一个笑脸,柰子是脸,龙眼是眼睛,雪梨是鼻子,橙肉是嘴。 “大功告成!”陈应长长出了一口气,这道菜也就是都很爱吃的水果沙拉。 当陈应将他用心做的水果沙拉放在李秀宁面前的时候,李秀宁愣住了:“这是……吃的?” “当然,偿偿看!这道菜叫做眉开眼笑。”这名字陈应早就想好了,若是直接说这是水果沙拉的话,万一李秀宁又问为什么叫沙拉,那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眉开眼笑?”李秀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赞色,道:“这名字倒挺好听的。” “你快尝尝吧,顺便给点意见,你可是第一个试吃的人哦。” 李秀宁嗯了一声,拿起汤匙,却迟迟未下手,表情显得非常犹豫。 陈应见了,好奇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吃吗?” 李秀宁摇头道:“都怪你把它弄的太漂亮了,我都不忍给弄乱了。” 无论陈应如何劝说,李秀宁始终不愿意动筷,她不舍吃这个水果水拉,陈应也无奈只好顺从李秀宁的意思。将盘子装子食盒,送到平阳公主府上。 …… 李渊明修驰道是假,暗渡河西是真。几乎与陈应接到工部侍郎、京畿驰道总管的任命同时,位于灵州的灵州军观军容使李道宗也接到了密旨,率领灵州定远军秘密西进。 早在陈应调灵州军东征河东,李渊就命李道宗在灵州征军,此时灵州定远军按照陈应的训练方法,又新建了四个折冲府。此时率领第四、第五、第七、第八四个折冲府六千余健卒直扑秦州。 陈应虽然不反对李渊拿他当枪使,但是有一个道理陈应非常清楚的,如果他什么话都不说,保质保量完成任,或许会得到夸奖,但是更多的却是往死里用。用一句话说,就是能者多劳。 陈应接旨之后,现在他在长安,按制需要进宫谢恩。 进宫皇宫,陈应直接给李渊来了一个徐庶进曹营,除了见礼之外,一言不发。 李渊侧着脸望着陈应道:“怎么不说话?” 陈应一脸苦笑道:“臣现在还能说什么?” “你对朕非常不满??”李渊也以为陈应是自知五十万贯,远远不够修建驰道的。他甚至有些得意,他表面上命陈应修建驰道,实际上就是为了麻痹王世充与李轨,利用李轨懈怠的心理,好让李道宗一击而中。很显然陈应虽然聪明,却没有猜测到自己的用意。想到这里,李渊一脸得意的道:“你准备抗旨吗?真当朕不敢杀你不成?” 如果说刚刚开始陈应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有平阳公主李秀宁提醒,如果他还看不透,那就是实在太笨了。“臣惶恐,臣不敢!” 李渊道:“那你是嫌钱少。” 第三十四章游说李渊 陈应迟疑了许久,低声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君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份了!”李渊望着陈应似笑非笑的道。 “那我可就说了,陛下要是听了心里不喜,便当臣胡言乱语说屁话。” 陈应说到这里,李渊皱了皱眉头,猛然惊醒。李渊已经意识到陈应接下来肯定没有什么好话。 果然,陈应忿忿的道:“陛下,你这不是修驰道,你这是要臣的命,五十万贯虽然不少,可是要修这么一条驰道远远是不够的。臣虽然家里积攒了些钱,可是跟修驰道的花费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臣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修不起这条驰道……” 李渊瞅瞅陈应,看了看身边的忍俊不住想要笑出来的裴寂,裴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李渊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君无戏言,朕金口既开,岂能收回,让朕失信天下,你提得起这个责任吗?” 陈应假装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李渊非常享受这种感觉,陈应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平定旁企地之乱没有什么,连败突厥四阵,以一已之力平定河东之乱,这让李渊不得不慎重起来,他本身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看着陈应吃憋,李渊非常开心。 李渊知道,哪怕侯莫陈氏倾全族之力,也未必可以修得起这么一条驰道。不过,李渊还真不想这么平白无故放过陈应,李渊负着手,斜睨着陈应,语气很生硬地说道:“朕好像记得,修驰道可是你自告奋勇,毛遂自荐的,怎么,你想食言而肥?” “臣不敢,只是臣恐怕辜负陛下期望。” 李渊脸色稍缓,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如此,看在令祖的面子上,就与你说道说道。” 陈应苦笑不得,看来自己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不是不想修这个驰道,只是让李渊同意他建钱庄,利用五十万贯启动资金,先把钱庄的建起来,然后利用钱庄的透支功能,有限透支,建起大唐的驰道体系。 李渊负着手道:“年轻人不要以为打了几仗就空目一切,小看天下英雄。” 陈应连连点头称是,李渊又把他的明修驰道,暗渡河西的计划说给陈应听,然后告诉陈应。”“你虽然聪慧,可是心中格局实在小了点。你看到的只是驰道,朕看到的却是天下。”李渊顿了一顿,然后笑道:“你不要担心,这个驰道,就是做个样子,我给调拨五万人,你就算不修驰道,也可以把长安到潼关的官道,稍稍修缮一下,只要可以迷惑王世充,稳住李轨,你就是大功一件。” 陈应一听李渊果真是想作作样子,心中大急。你要是不修驰道了,我还赚谁的钱?当然陈应没有想过中饱私囊,只是用合法的手段,修一条驰道,他也可以赚上三五万贯。而且保证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可是李渊要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了。 陈应起身,李渊目光一凝。 陈应看也不看李渊那凌厉的目光,走到大殿内侧的案几上,看着案几上的葡萄酒,倒上一杯,端给李渊。 李渊伸手接过酒杯,眉毛一挑:“怎么样,这计策你没有想到吧?” “臣不及陛下万一!”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陈应及时一个马屁送上,李渊眉毛顿时舒展开了。 陈应想了想道:“臣想一个钱庄。用这个驰道的钱建一个大钱庄!” 李渊一听这话,放下酒杯,面无表情的道:“你想放贷?” 陈应摇摇头道:“放贷,只是钱庄的一个作用,钱庄最大的作用就是汇通天下。” “汇通天下?” 李渊疑惑起来,裴寂悠然一笑:“黄口竖子,只会信口雌黄吗?” 李渊的眼睛都要眯缝在一起了,一字一句的问道:“何谓汇通天下?”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将来大唐要统一天下,假如咱们大唐在广州驻军三万,这不多吧?” 李渊想了想,点点头道:“三万大军勉强可以威慑交广宵小不臣。” “那按照咱们大唐的军制,三万大军最少需要二十个折冲府,一百个团,其中二十个越骑团,四千骑兵,余者皆为步卒。战马每匹耗费粮食三石三斗,一年就是三十九石六斗,合约十五万八千四百石,每个士卒日食三升,月食九斗,一年下来,就是十石八斗,三万士兵就是三十二万四千石,如果从长安运五十万石粮食运广州,恐怕三四石粮食,也运不上去一石,在长安需要准备至少二百万石粮食,或许勉强够用,除了粮食,还要有酱、菜、盐,还要有戎服,不算武器甲胄、仅物资消耗,一名士兵约四千钱,战马需要三千九百六十钱,约合十五万贯。” 陈应冲一旁的裴寂拱手道:“裴相兼管过民部,自然清楚十五万贯有多重吧?” 裴寂点点头。 陈应接着道:“如果把军队给养交给地方,先不论地方有没有能力承担这三万军队的开支,就是军队脱离朝廷控制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陈应这话一下子说到了李渊的心坎里,李渊在制定的国策中,就是弱枝强干,大唐的主要兵力,其实就是十六卫,每一卫一军,一万两千五百人,加起来有小二十万人马。当然,此时十六卫事实上大部分缺编。 陈应原本有几千兵马的时候,李渊不担心。但是陈应麾下的部曲灵武左军、灵武右军加上朔州军足足五六万人马的时候,李渊就不得不忌惮了。此时灵武左右两军,都被李渊拆分,以越骑团的形式,分别编入十六卫大军中,至于定远军倒是没有动,因为要承担着防御东突厥的作战任务。 朔州军被李渊整编为河东、并州军与右武卫军军中,就是担心枝强杆弱,打破平衡。 但是,陈应举出的例子,是切实存在的问题,而且无法回避。运送两百万石粮食上去,不计算民夫消耗,光路上的粮食消耗就多达一百五十余万石,哪怕运输钱,十五万贯钱,相当于七十多万斤,这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如果用普通马车,至少需要两三百辆。运输成本也不低,当然最关键的是财帛动人心,这么一大笔钱放在哪里,沿途三千余里,铤而走险的人肯定不会少。 裴寂问道:“这跟钱庄有什么关系?” 裴寂所问的问题,其实也是李渊想问的问题。 陈应一本正经的道:“这当然有关系了,若是把十五万贯钱存在钱庄,你给我出具一个票据,我带着这张票据,轻轻松松的游山玩水就到了广州,然后拿着东京出具的票据从广州的钱庄里把十五万贯钱再给取出来,你说方便不?” 第三十五章抢劫的利器 第三十五章抢劫的利器 李渊似乎有些明悟,突然他心中又有一些担心:“钱要是放在银行,那地方若是发生叛乱,只要攻下钱庄,岂不是钱粮不缺?” 陈应解释道:“陛下,这钱庄不可能放在广州那么多钱,肯定会有广州的商贾,前来长安采买货物,他们带着钱也不方便,拿着凭据,直到来到长安提货岂不是更方便?” 裴寂越听眼睛越亮,不过他仍然没有完全明白,疑惑的问道:“这莫不是要置更多的官?一州之钱庄,至少要一名主官,两名假佐,十数名小吏,大唐如今七十九州,岂不是要增设大小官吏数百?” 李渊的脸色越来越沉,目光如同利箭一样望着陈应。看着陈应心中直发虚:“你要建钱庄,以何谋利?” “我给别人提供了便利,不收费啊?免掉了客人雇船的费用,雇佣镖局的费用,修建钱库的费用,再去掉人吃马嚼的费用,使用一下收取一成的费用不过份吧?”陈应微微一笑道:“更何况存入钱庄的钱,也不可能一次性取完,我也可以拿出去放贷啊,商人想扩大作坊,贷给他钱,收两成利不过份吧?农民耕地靠天吃饭,遇到老天爷赏脸,他们可以混个温饱,若是遇到天灾,他们就要易子而亡,卖房卖地,这个时候我可以借钱给他们买种子,渡过难关,收两成利不过份吧?” 两成利,自然是年利率两成,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如果陈应敢在后世提这么高的利息,估计会被人打死。可是在大唐时代,这个利息还真是低的发指,世族门阀放贷,通常利率都在三成以上,而且还是利滚利,三成年利加上利滚利,光靠种地,基本上没有还上贷款的能力,最终的下场只能卖地,轮为世族门阀佃户或荫户。 更何况,陈应的目标就是用最低的利息,忽悠百姓把钱存在钱庄内生息。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理财产品,金银虽然体积小,易保存,不过却重量单位,金银都会氧化,成色会制约金银的价格,也就是说农民或小地主自己放在家里存钱,其实也是有消耗的。 在明清时代,以银子作为货币,官府的收税和转运过程中,通常都会收火耗,不是每一个官员都想当贪官,是因为火耗亏空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李渊道:“朕给你五十万贯,你建起钱庄,就可以修好驰道?” “如果陛下让臣两年之内修好,臣肯定办不到。从钱庄建立到树立起信用,至少需要三年时间。也就是说,这条驰道,最迟不超过四年,在武德六年之前,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一定会修通长安至洛阳的驰道。”陈应信誓旦旦的道:“从长安到洛阳七百五十余里,如果从驰道旁边建立三十座驿站,有足够多的驿马换乘,可以完全做到朝发夕至,若山东有变,陛下的大军不超过三天,可以运至洛阳城下。” 陈应真正的打动李渊的,并不是一成的利益和收益,而是从洛阳到长安可以朝发夕至。自西魏在长安建国以来,关中渐渐成为了天下最繁荣的地方,而因为东魏与西魏的对立,直接让山东贵族与关陇贵族,形成水火不容的对立局面。 哪怕大唐立国,这种对立的局面其实并没有好转。李元吉丢失太原,丢掉全部河东,与其说是刘武周骁勇善战,事实上不如说是山东贵族不满李渊重用关西人,采取的无声反抗。整个河东拥有二百多座坞堡,如果这些坞堡没有望风而降,给刘武周三年时间,他不见得会攻下整个河东,偏偏刘武周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从太原开始直到浍州,刘武周根本就没有遇像样的抵抗。 李渊最担心的还是河东反复,若是将来可以占领中原,不仅要在太原屯积重兵,洛阳也要屯以重兵,以应对各方宵小。 陈应虽然给李渊说了钱庄的好处,然而有一项致命的弱点却没有,一旦钱庄(银行)在大唐建立各州县网点,树立了坚挺的信用。万一钱庄经营不善,那么就是天下大乱,甚至比兵灾更加恐怖。但是,钱庄又月一个好处,可以吸纳世族门阀的闲置的资金,加速经济的发展。 李渊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陈应,仿佛想把陈应看穿。 陈应不闪不避,淡淡的望着李渊。 陈应想建立钱庄,不光是为了赚钱,事实上也是想用钱庄休系,避皇帝妥协。世族和门阀,因为掌握着钱粮和人口以及人才,李渊在很多时候都会选择避让或妥协,对于自己,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陈应就像用钱庄这一个利器,让李渊和朝廷多一些顾忌,不要为所欲为。 “朕,答应你!”李渊沉吟不决的道:“但是……” “现在臣非常清醒,裴相可以作证,若臣建立钱庄后,四年内无法修通长安至洛阳的驰道,臣愿意献上项上人头!” 李渊道:“君无戏言!” 陈应背后除了些许的汗水,听着李渊同意,陈应也松了口气。 在后世,银行的霸王条款让陈应非常蛋疼,却又无可奈何。银行事实上是抢劫的最佳利器,美国政府拿着美元,满世界割羊毛。 日本在战后三十年,经济高速发展,迅速成为美国的最大债权国,日本资本疯狂扩张的脚步,令美国人惊呼“日本将和平占领美国!”(与今天的中国非常相似),然而,随着美国与日本签订广场协定,日本经济变成了泡沫经济,大量财富流向美国,日本的经济的疯狂发展也被迟滞了。 陈应虽然不是经济专家,但是利用后世金融经济理理念来影响大唐,虽然别有用心,但是真正的用意还是为了大唐好。 大唐时代,国家的影响力将堪比后世的美国,唐朝的钱币也相当于后世美元,一旦唐朝可以在陈应潜移默化之下,改以纸币作为货币单位,就可以在军事之外,用利软实力进行侵略。这样的影响,让周边诸国,对大唐将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比军事,唐军可以辗压周边诸国,论经济,他们拿到的只是一堆没用的废纸。 不知道银行业这种标准的资本社会的产物在封建王朝能够开出什么样的花朵,很多事情却是陈应不可预测的。想想后世陈应被身上的几座大山压得透不过气来,在这个时代,他弄出钱庄,陈应就莫名的兴奋。 事实上,建设钱庄,发展工商,也是陈应努力试图打破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怪圈。 第三十六章初见侯莫陈虔会 华夏五千年文明史,说穿了其实也是五千年的血泪史。秦人以铁和血的方式征服了山东各路诸侯,建立起一个空前辽阔的庞大帝国。秦始皇更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他“废分封,置郡县”,建立了一整套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治制度,对国家管理体制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革;他推行“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也就是统一文字和语言,统一货币,统一车轨的轨距,统一道德与规范,统一度量衡等。他北逐匈奴,平定南方,开疆拓土,功盖千秋。 然而,这个“扫六合,一天下”的强大帝国只维持了短短十五年便倏忽崩溃。“一夫作难而七庙隳”,大秦帝国犹如一颗绚丽的流星在历史的长河中一闪而过,给后人留下无限的遐想! 大秦为什么灭亡,是秦法暴虐?还是胡亥祸国乱政弄得天怒人怨? 与秦同样命运的朝代还有很多,比如西晋,从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孙吴灭亡,西晋统一天下算起,到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刘聪攻破洛阳城,俘虏晋怀帝司马炽结束,西晋事实上只有三十三年。 同样悲剧的还有隋朝,无论秦,西晋、还是隋朝,他们的建立背景都非常相似,秦结束春秋诸侯争霸,西晋结束三国动乱,而隋朝则终结魏晋南北朝三百动乱。他们的命运,其实也是华夏民族数千年血泪史的缩影。 分裂到统一,贫穷到富强,然后再到天灾人祸,天下大乱。这是华夏民族的宿命,也是华夏民族难以摆脱的枷锁。 从云梦县出土的秦简《秦律十八种》、《效律》、以及《秦律杂抄》,可以证明陈胜、吴广大泽乡所谓失期当斩就是一个炮制出来的谎言,从永城芒山出土的梁孝武王墓,证明曹操背负了千年盗墓骂名是一个天大的黑锅,透过问题的表象,直达本质,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历史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可是无论如何粉饰太平,如何肆意篡改,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那是土地兼并问题。从秦征讨山东六国开始,秦朝的二十等军爵制度,渐渐失去了公平,特别是吞并六国战争,让战争进行得越来越顺,斩首也不少,关键是关中的土地是有限的,到了大夫多如狗(二十五倾勋田既两千五百亩),不更(免役,勋田四倾勋田)遍地走的时候,关中的土地不够赏赐秦卒,让秦国百姓渐渐对朝廷失望。 晋朝以采取九品官人法,全力保护世族门阀,土地兼并更加严重,隋朝也是因为关中土地不够养活关中四百万百姓,大量农民失去土地。杨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迁都洛阳,又迁都江都,却引起天下世族门阀的集体反抗,强大一时的隋朝就这样分崩离析了。 华夏民族始终都是在一个怪圈里,开国初期,吏治清明,国力强盛,所向披靡。然而随着人口的增加,土地兼并严重,天灾人祸,农民活不下去,只得造反。大唐立国到安史之乱,其实也不过短短一百多年,关中的土地几乎成为世族门阀的私田,朝廷没有土地赏赐唐军士兵,饿着肚子的唐军士兵对于朝廷再也没有忠诚之感和向心力了。 战乱到统一,贫穷到繁荣,再到贫穷战乱,这是华夏民族的魔咒,也是华夏民族斑驳的血泪史。 要想打破这么一个怪圈,光依靠扩张是不行的,唐军打到了里海,可是乡土情节非常严重的华夏人,除非获罪发配,宁愿在家乡乞讨,也不愿意远离故土,所以悲剧轮番上演。 陈应想建立银行,促进工商业的发展,完成华夏民族从农耕民族向工商业进行转型,除非这样,才打破这个禁锢在华夏民族头上的怪圈。 尽管李渊同意了陈应兴建钱庄,事实上陈应需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任重而道远。 陈应现在头疼的是他底下现在还没有人才,许敬宗算一个,可是这个许敬宗,心根本就没有在陈应身上,许敬宗虽然与陈应关系不错,但是仅仅是不错而已,如果朝廷给许敬宗一个官做,不需要太大,只需要四五品,许敬宗肯定会与陈应划清界线。 陈应不像其他门阀,门阀家中都有自己的族学,也有自己的门生故吏,他们早已结成了利益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荣,在这个利益联盟中,他们同退共退,哪怕是造反,也都甩开膀子就干。 陈应非常羡慕门阀,却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寒门? 寒门难出贵子,这不是因为等级歧视,而是因为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根本就没有办法比。士族门阀子弟从小就开始读书明理,可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八九岁的时候开始,就要帮助家里的大人干活,从耕地、种地、捡柴、除草,样样都是从小就做。 陈应从皇宫里出来,直奔陈府而去。可是走到陈府门前的时候,陈应还以为走错了地方,此时陈府门外,左右两旁各站着十六名黑衣劲装的武士,这些武士手握刀柄,目不斜视,威风凛凛。 门口的街上,停着一辆长达一丈六尺有余的高大三驾马车,陈应依稀有些熟悉,好像是回长安的路上,遇到的那辆朱紫马车,听陈齐介绍好像是关陇贵族侯莫陈氏的马车。 陈应走到门口,三十二名武士整齐的抬起右拳,轻轻击在自己的左胸。陈应的目光一凝,眉头皱得更紧。 这些武士居然向他行的是行伍之礼,而且还是下属拜见上司的敬礼。 陈应眉头微蹙,他不知道这些武士为什么要向自己行礼,自己与侯莫陈氏好像没有什么瓜葛吧?难道说侯莫陈氏要找自己要谈什么事情呢? 走进陈府,整个陈府静悄悄的,没见任何动静,高文锦也没有出来迎接自己,所有的下人也都不见踪影,陈应握了握手中的刀柄,大步朝着内厅走去。 “五郎回来了!”虞庆看着陈应回来,眼前不禁一亮,赶紧从厅内走出来迎接。 陈应看着虞庆的打扮,就知道这是一名亲随管事,真正的主角还在厅里未曾出来。 陈应走进大厅,打量着坐在大厅主坐上的侯莫陈虔会。 陈应看到侯莫陈虔会,顿时想起这是在郊迎大典的时候,冲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妄自尊大的老者。 陈应看着侯莫陈虔会,心中更加疑惑了。 因为侯莫陈虔会的神情非常激动,双手颤抖着,喃喃自语道:“像,太像,实在太像了。……” 陈应拱手道:“敢问老丈,足下怎么称呼?” ps:最近琐事太多,又报了一个驾照,更新不给力,听说以后越来越难办,没有办法,周末需要练车,无法火力全开了。弱弱的求一下票。 第三十七章侯陈氏的遗产 第三十七章侯陈氏的遗产 “老夫侯莫陈虔会!”侯莫陈虔会原本打算不让陈应认祖归宗,让侯莫陈氏以陈氏延存下去。可是,最近局势越来越乱,陈应也处于风口浪尖,陈应无论在仕途,还是在其他方面,已经进入了瓶颈。 况且侯莫陈氏最关键的是人才凋零,这么一个大家族,要想延存下去不花心事不行。如今大唐立国长安,看形势越来越稳,特别是河东之战之后,已经形成了汉初和秦朝的地利形式,坐拥关中八百里秦川,山东诸侯望潼关兴叹。 此时李唐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地利,只有李唐攻打山东诸侯的机会,山东诸侯想攻打李唐也没有机会,一座潼关就足以让山东诸侯百万大军铩羽而归。 在这个情况下,必须在李唐朝中获得足够的资源,侯莫陈虔会这才想让陈应认祖归宗,背靠侯莫陈氏家族,获得极大的发展。 陈应对于门阀和世族,根本没有太多的认识。哪怕侯莫陈氏是西魏八大柱国家族,陈应也以一种轻松的心态,看着侯莫陈虔会。“不知侯莫陈虔会公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侯莫陈虔会上前,一手握住陈应的右手,一手搭在陈应的肩头,上下打量着陈应。他心中暗想:“陈应的眼睛与眉毛,与伯父年轻的时候非常像,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陈应看着侯莫陈虔会越看他,脸上越是浮现诡异的笑容,陈应哪里知道侯莫陈虔会心中所想,陈应不是儒家,他不相信所谓的人性本善,陈应的行为准则事实上更像黄老,他相信这世上一切事物,都有因果关系,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就在陈应望着茶杯里看着自己俊美的脸庞倒影,思索片刻,突然间面露惊骇。“这侯莫陈虔会怕不是有龙阳之好吧?” 想到这里,陈应毫无痕迹的挣脱侯莫陈虔会的纠缠,然而,侯莫陈虔会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泪如雨下,嚎嚎大哭。 这让陈应感觉莫名奇妙,就在侯莫陈虔会嚎嚎大哭中,慢慢向陈应道出了侯莫陈氏家族的隐秘…… 陈应面无表情,绷紧如铁;他原本对于世族门阀并没有什么好感,然而直到此时,陈应这才明白,其实他也出身门阀。陇右贵族集团武川侯莫陈氏的子弟,而且论出身,他还是长房嫡子,比侯莫陈虔会更高贵。 陈应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实在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反转。正巧赶来的许敬宗也听到了侯莫陈虔会所言,他站在门侧旁,一声不吭。 陈应居然是侯莫陈芮的儿子,堂堂武川侯莫陈氏的五公子。 如果早知道陈应是侯莫陈应,恐怕许敬宗早已抛出杂念,对陈应绝无二心。 武川侯莫陈氏以军功崛起,累世柱国,尽管侯莫陈崇被北周宇文护杀害,可是侯莫陈崇的儿子在北周同样混得风升水起,侯莫陈芮是北周的上柱国、大司马,要说侯莫陈氏到底有多少门生故吏,许敬宗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知道,侯莫陈氏不显山不露水,不代表侯莫陈氏没有实力。 其实,陈应此时也是心乱如麻。他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的新身份。陈应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接受侯莫陈氏的新身份,虽然可以接受侯莫陈氏庞大的遗产,然而同样需要继承侯莫陈氏的使命和责任。 事实上,自从李唐建国以后,关陇贵族已经彻底没落了,长孙无忌是关陇贵族集团里的最后一任丞相,长孙无忌也是关陇贵族的绝唱。 虞庆站在侯莫陈虔会身后,静静的望着陈应,等待着陈应的决断。 陈应眉头紧蹙,沉默着一声不吭。 站在陈应的这个高度,他需要从全局考虑问题。唐朝与晋朝,事实上都是在世族和门阀的帮助下建立的国家,不过李唐和司马晋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办法,司马晋氏为了回报帮助司马氏建立晋国的世族门阀,对世族门阀百般纵容,结果西晋短短三十余年就玩完了。 李唐自李渊开始,就开始逐步收回世族门阀的特权和厚禄,直到武则天任用酷吏,大杀四方,门阀才悄悄退出历史的舞台。 侯莫陈氏被北周和杨广接番打压,实力大不如从前。接受这个新身份,陈应还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害。 看着陈应沉默不语,侯莫陈虔会自然清楚陈应的顾虑与担忧,他悠悠一叹,步履蹒跚的走到厅前的主座上坐下来,望着陈应道:“侯莫陈氏颠沛流离至今,有实力的子弟舒服得太久了,早已没了血性。有血性的子弟,却被接连摧残,有心无力。侯莫陈氏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侯莫陈氏了。” 陈应皱起眉头,望着侯莫陈虔会想了想道:“一时间被这个消息弄得措手不及……” 侯莫陈虔会人老成精,岂看不透陈应的顾虑,不由得提醒道:“你身上流着侯莫陈氏的血,无论时光如何流逝,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掉的。侯莫陈氏子弟凋零,重振侯莫陈氏家族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 陈应一叹,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浓。 …… 李道贞从前很少会主动梳妆打扮,她喜欢女扮男装,更喜欢舞刀弄枪,可是近来,她会主动让丫鬟采买胭脂水粉,也会采买绫罗绸缎,裁织新衣。 李道贞光梳妆打扮就用去了小半天的时间,等梳妆后,她小心翼翼拿起针线,跟侍女一起裁织新衣,大红质地的锦缎,心灵手巧的侍女在上面绘上五彩翱翔的彩凤,李道贞一边绣花一边问起陈应的情况。 侍女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口,滔滔不绝的讲述陈应被李渊坑了,成了一个冤大头,要用五十万贯修一条驰道。侍女有些幸灾乐祸,说得眉飞色舞,仿若亲见。 李道贞有些意外,大唐的国库不怎么富裕,可是陈应也是大功于国,怎么会被逼得家破人亡?想到这里,李道贞的手一抖,哎呀一声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李道兴推门而入,看着李道贞手指正在流血,一脸忿忿的道:“姊姊,别白忙活了,你难道要为别人做嫁衣吗?” 一听李道兴这话,李道贞顿时愣住了。手指上的鲜血,滴在大红的锦披上,瞬间消失不见。 李道贞脸色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李道兴一屁股坐在李道贞旁,抄起锦披一脸可惜的叹道:“我的傻姊姊,也只有你蒙在鼓里,这全长安谁不知道,彭城郡公心仪的是平阳公主……“ 不等李道兴说完,李道贞扔下锦披推门而出,冲出大门,李道贞陡然回身,来到卧室之内,取下陌刀,陌刀在手,她才感觉有了安全感。 第三十八章家世难宁 明烛高照,将陈应的前厅照得明明暗暗,光影浮动。在烛光的照耀下,侯莫陈虔会脸上的老人斑愈发的明显。侯莫陈虔会 堂上的侯莫陈虔会和陈应的脸色,都不太好。二人各自想着心事。 侯莫陈虔会的心事其实很重,作为长房一脉,他的伯父侯莫陈芮的五个儿子,先后死亡,而且还没有留下子孙。只剩下陈应一人,如果陈应不愿意认祖归宗,那么侯莫陈氏几乎就要香火断了。原本,侯莫陈虔会是有两个儿子的,但是他的儿子一个死在了高句丽的萨水之战,一个疫死岭南,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天下最大的悲剧,可是侯莫陈虔会哪怕身体再好,现在也生不出儿子了。 如果没有陈应,侯莫陈氏一门就要断嗣了。 陈应的顾虑其实很简单,他知道门阀的规矩大,他害怕头上有几个长辈,如果对他指手划脚,他什么都不用做了,天天在家族内上演三国杀吧。 事实上门阀与国家一样,关于继承人的选择上,也是经过血腥的斗争,可不是一句立嫡立长就可以解决的。陈应如果也认宗归宗,就等于接受了侯莫陈虔会,给他挖下的一个大坑。 世族门阀都有特权,不仅可以免税,也可以免除徭役,依靠免税和免役的特权,可以快速积累财富。 每当开国之初,门阀较少,拥有的土地较少,大量的自耕农交税。朝廷不会有财政危机,然而等太平日子过久了之后,世族门阀利用权势,将名下的田产越积越多,每当天灾人祸的时候,他们依靠手中的钱粮,大放高利贷,或是强取,或是豪夺,将越来越多的自耕农,变成流民或佃户、荫户。 将原本应该由他们交的税赋劳役转嫁到没有权势的百姓身上。当那些百姓交不起税赋而破产,不得不出卖土地时,这些原本属于朝廷,应该为朝廷提供赋税的编户齐民就成了世家豪强的部曲,等于割大腿上的肉补贴双臂。世家的财富迅速增加和编户齐民破产基本是同步的。人这么做是有病。天下如此,不也是有病? 事实上,朝廷与门阀枝蔓的关系,相互依存。每当朝廷想着削弱门阀和世族的时候,门阀和世族也会反抗,这就是隋朝灭亡的真正原因。 哪怕侯莫陈氏已经没落了,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莫陈氏所拥有的资源,仍可以超出陈应的想象。 就在这时,侯莫陈虔会突然道:“五郎,你可知,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陈应又不是侯莫陈虔会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猜测到他心中的想法。 侯莫陈虔会道:“我最佩服的人是魏武帝!” “曹操?” 侯莫陈虔会道:“不是!” “不是曹操,谁还是魏武帝?”陈应自然知道历史上以魏为国号的朝代不少,不过都是偏安一隅的小朝廷。除了曹操,陈应实在想不出谁还谥号魏武帝。 看着陈应疑惑的目光,侯莫陈虔会道:“南北并立时期,魏国皇帝冉闵。冉魏立国虽短,但冉闵是我最佩服的人,其次就是冉闵之父,魏高祖冉瞻。魏国元皇帝冉隆死时,冉瞻只有十二岁,冉瞻率领冉氏乞活军投靠石勒,积功升为左积射将军、西华侯。后来冉瞻战死,其子冉闵时年仅八岁……” 陈应颇为无语。他自然知道侯莫陈虔会所想的事情,只是他真不想答应。 看着陈应仍不表态,侯莫陈虔会道:“我知道这个消息,五郎你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不过,你要记住,你身上流着侯莫陈氏的血……” 说完,侯莫陈虔会抬步就要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在门口响起。陈应一听是李道贞的声音,脸色微变。 李道贞虽然身手不错,不过她只是女子,侯莫陈虔会留在门口的扈从,可不是什么弱鸡,一旦打起来,伤到谁都不好。 陈应急忙向门口跑去,虞庆在得到侯莫陈虔会的许可后,也紧随陈应之后。 当陈应来到门口时,事实上战斗已经开始了。 李道贞手中的陌刀远比一般的刀要重,当然,因为重,杀伤力才更加骇人。李道贞双手握着陌刀,刀光闪闪,向一名扈从劈去。 然而就在这时,右侧十六名持刀扈从整齐而动,其中四人出时出刀格挡,四人迂回到李道贞身后,准备发动攻击,也有四人分别出刀如风,直袭李道贞的身前要害。 李道贞也是艺高人胆大,面前侧后方的攻击视而不见,手中的陌刀突然变成了一团耀眼的白光,那几名扈从见状态,甚至来不及闪避,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四名扈从手中的横刀应声而断,然而李道贞手中的陌刀去势依旧不减,那些扈从只得下意识的闪开,原本准备的攻势,也迎忍而解。 众扈从心中惊出冷汗,李道贞一击失手,却勃然大怒。手中的陌刀再次扬起,她圆地三百六十转旋转,只见陌刀划作一道白光,随着刺耳的金鸣声响起,噼里啪啦,断刀掉了一地。 “住手!” 李道贞两击未伤一人,真的有点急了。跨步向前,一计横劈。 此时扈从已经没有兵刃,他们被陌刀扫中,恐怕只会像历史书上记载的那样,人马俱碎。 就在这时,站在陈应身后的虞庆突然像大鸟一样,纵身一跃,瘦骨如柴的大手,抓向李道贞手中的白光。 陈应见虞庆下场,大吃一惊,毕竟虞庆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被李道贞杀了,他连地方告状都没有。陈应大急吼道:“有话好说,住手,别打了!” 让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白光消失。虞庆与李道贞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虞庆伸手抓住陌刀的刀背,李道贞用力回抽,可惜陌刀却纹丝不动。 就在虞庆出手的同时,左侧的扈从从背后抽出两根短矛,这两根短矛却是通体用精钢打造而成,也不知道上面用了什么机关,居然两根合在一起,形成一根长约一丈两尺的长矛,十六只长矛指着李道贞,李道贞看了看周围的长矛,又看了看陈应。 又急又气,李道贞扔下陌刀向陈应冲去,语气中带着哭腔:“你们都欺负我!” “天地良心!”陈应哭笑不得:“谁敢欺负你” “就你!” 陈应在后世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不要跟女人吵架,吵输吵赢都没有意义。 相对而言,陈应宁愿面对李道贞,也不愿意面对侯莫陈虔会。 不过,侯莫陈虔会却耍起了无赖,冲身边的扈从道:”你们几个,留在五郎身边!“ 第三十九章清河马周 第三十九章清河马周 陈应领着气鼓鼓的李道贞回府,许敬宗恭恭敬敬的朝着陈应施礼,“门下恭迎公爷回府。” 陈应大吃一惊,因为许敬宗从来没有认他为主,甚至在他身边也是三心二意,若既若离,如果陈应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他真想与许敬宗划清界线。 可是此时许敬宗所行的礼却是主臣之礼。虽然此时不是大庭广众,行主臣之礼就是明明白白拜陈应为主公。就像陈应拜李建成为主,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认为陈应就是李建成的门人,一旦将来陈应改换门庭,陈应身上就会留下一个不忠的烙印。 所以,许敬宗自从接触陈应以来,一直保持着若既若离的关系,哪怕为了让陈应接纳他,他向陈应献上了自己的从妹,但是许敬宗却没有一直与陈应确立主臣的关系。 侯莫陈虔会望着许敬宗,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事实上,许敬宗心中却非常明白。无论陈应接受或不接受,他都是侯莫陈氏长房嫡子,这个世界上幸存的唯一一个嫡子。这个身份,让陈应瞬间变得高贵起来。在这个拼爹的年代,陈应有一个北周和隋朝当梁国公的好爹,尽管侯莫陈芮已经死了,可是他留下的余荫依旧在,一旦陈应是侯莫陈芮幼子的身份传开,以陈应从三品工部侍郎的身份,侯莫陈芮的门生故吏就会蜂拥而至,围绕在陈应身边。 到那个时候,陈应要有才有人才,要钱粮有钱粮,许敬宗的价值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尽管拜陈应为主,会打上侯莫陈氏的烙印,可是陈应总会支持他这个最早在他身边的人,将来无论是出仕,还是在野,许敬宗都会无往不利。 关键是现在不是陈应崛起的时机了,如果说以前陈应还会被人肆意的攻击和打压,因为陈应只是一个人,弄死陈应没有顾忌,可是陈应现在身后有一个侯莫陈氏,打压陈应任何人不得不考虑,侯莫陈氏报复的后果。 在此时,投靠陈应风险很小,可以获得的收益却很大。 陈应虽然惊讶,却没有太过在意。 李道贞刚刚听到陈应喜欢李秀宁的时候非常愤怒,可是此时她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与平阳公主李秀宁相比,不由得,李道贞心中感觉委屈。论地位,李秀宁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只是一个县主。论身份,她只是一个无职闲散在家的宗室贵女,而李秀宁却是掌握着万余大军的统帅,李道贞无论样貌,品质还有才气,样样都比不上她。这让李道贞不由得有些气馁,她跟着陈应,脸上有些木然。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李秀宁现在又跟她抢。 她怎么可能抢得过李秀宁?越想李道贞心中越感觉委屈,眼泪顺着李道贞的脸庞往下淌,沾湿了衣襟。 进入厅堂,陈应伸手向李道贞作一个请的手势,陈应突然看到李道贞脸上的泪水,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去找他算帐!” 李道贞听着陈应的话,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陈应:“你想娶李秀宁?” 陈应根本就不知道李道贞对他有意,陈应毫不避讳的道:“不错,我是喜欢她,为了可以娶她,不惜任何代价……” 李道贞道:“那我呢?我算什么?” “什么?”陈应莫妙奇妙的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 李道贞叹了口气,望着陈应,目光里充满了哀怨。 陈应眼神微缩,眉头皱得更紧。 李道贞的怨气很重:“我以为陈郎是我的良人,没想到,唉……” 说到这里,李道贞擦干了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望着李道贞的背影眼神中始终还流露出一丝辛酸、心疼与惭愧。说实话,陈应对李道贞并不反感,然而让陈应选择,他仍旧毫不犹豫的会选择李秀宁,哪怕她曾为柴绍的媳妇。 …… 接下来的十多天,陈应既没有返回城外的清林里,也没有参会朝政,一直躲在书房,回忆着后世的银行运作模式,因地制宜,制定了一套适合在大唐运营的钱庄管理系统。 虽然说陈应粗略了解后世的商业银行运作模式,然而在这个时代却无法直接剽窃后世的商业银行运营模式。 在现代化的商业银行运营有着成熟而高效的客户服务系统,由于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无法做到信息时时共享,一旦所开出的票据被人伪造,肯定钱庄会损失惨重。仅仅网点建设,前台服务、存取系统流程,就让陈应煞费苦心。 更为关键的是,在这个时代算学普及率实在是太低,陈应手中可以动用的人才,实在是太少。钱庄在没有电脑的时候,需要一支非常高效而又出色的会计队伍,自从许敬宗向陈应认主之后,许敬宗的改变不仅仅是态度上,而且是全方位的。 当陈应提出要建一个钱庄的时候,许敬宗了解了所谓的钱庄运营模式,开始向陈应提出针对性的意见。 行家一出手,就是有没有。陈应虽然有二十一世纪的理论,但是缺乏实践,而许敬宗却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与强大的实践能力。这两人一拍即合,短短不过十余天时间,就已经将钱庄各种规章制度制定出来。 不过,陈应为了逃懒。这些规章制度的制定,都是有陈应口述,有许敬宗执笔录入,粗略估计,这些规章制度足足十数万字,许敬宗每天都可以书下出一万多字的文稿。 等到钱庄制度制定好,这不仅让陈应喜出望外,许敬宗更是欣喜若狂。 许敬宗非常聪明,他轻而易举的看出钱庄这个东西的威力,甚至他发现一旦钱庄系统崩盘,那么对于天下的影响,不亚于隋末的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 现在许敬宗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陈应筹建钱庄的用意,一旦钱庄遍布大唐全国,那么侯莫陈氏的地位将在大唐不可替代,哪怕是李渊也不敢轻易动陈应。 许敬宗认为自己可以参与侯莫陈氏百年大计,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与鼓励,也使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制定好了钱庄制度,陈应开始在长安招募人才。原本陈应招募三天,除了几个粗通文墨的书生前来撞撞运气之外,陈应非常失望根本就没有招到一个让陈应满意的人才。 然而,当侯莫陈虔会亮明了陈应为侯莫陈氏长门嫡子的身份后,前来应聘的人数足足超过三百。当然,其中很多不是侯莫陈氏的门生故吏,就是由侯莫陈氏资助的孤儿。 陈应从这些应聘的名刺中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清河马周字宾王。 第四十章郎君救命 第四十章郎君救命 陈府所说不小,说大不大。然而三百余人涌进来,也显得非常拥挤。陈应望着眼前的人影交绰,熙熙攘攘。陈应眉宇间的忧郁更浓,陈应非常清楚,哪怕眼前足足三百余名前来应聘的人才,但是绝对没有几个是冲着他陈应名头来的,几乎所有的人把心中的希望压在侯莫陈氏身上。 这就是侯莫陈氏的号召力,一个早已落沿的门阀。陈应心中怅然若失,寡寡欲欢。 许敬宗看着陈应似乎仍旧不满接受侯莫陈虔会的人情,将陈应拉到一旁,耐心的解释:“侯莫陈氏是门阀,哪怕实力大不如从前,但是影响力仍不容忽视,有侯莫陈氏相衬,主上以后招揽人才方便一些。” 尽管陈应心中非常不爽,可是许敬宗说得确实是事实,而且无法辩驳的事实。陈应暗暗想着,只有先将钱庄的架子搭起来,利用钱庄的赢利,再自己培养人才。陈应拿着马周的名刺,心中浮想联翩。 马周,字宾王。太宗朝的中书侍中(既中书令)兼吏部尚书,是真宰相之一。无论李世民还是岑文本、袁天罡都对他评价甚高。 陈应决定先见见这位马周是不是大唐后世的丞相。 不一会儿,马周闻声而至。陈应仔细的打量着马周,马周如今年方弱冠,身子骨倒看不出有多壮实,甚至还有些瘦弱,脸瘦而白净,不过眼睛却炯炯有神,乌黑而明亮。马周躬身施礼道:“马周拜见少君!” 陈应注意着马周施礼的方式,发现马周当下所行的是主臣之礼。 陈应暗暗惊讶。 其实陈应并不知道,马周的家境贫寒,年少时成了孤儿,但是他喜好学习。清河本是崔氏的郡望所在,少年马周骑在墙头偷听崔氏族学讲学,为崔氏子弟所讥,怒而与崔氏子弟相斗。崔氏子弟依靠人多势多,马周被殴打得遍体鳞伤。 这一年马周十一岁,马周遇到了一生中的贵人虞庆。虞庆赠其五经和三千钱,并且请了一名崔氏旁枝子弟崔道儒教授马周学习。马周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知道暗中资助他的人是莫莫陈氏的侯莫陈虔会。 武德年间,补授博州助教,每天都饮酒,不把讲授当回事。刺史达奚恕多次斥责,马周就愤然离职,在曹、汴之间游荡,又被浚仪令崔贤首侮辱,于是在气怒之下西游长安。宿于新丰的旅店中,店主只招待诸商贩不照顾马周,马周于是要了一斗八升酒,悠然独饮,店主深感惊奇。店主见马周没有钱,就向马周说陈应正在招募人才,组建钱庄。 然而马周不愿意为商贾效力,不为所动。后来虞庆亲自找到他,让他向陈应效力。 马周这才明白,原来陈应是侯莫陈虔会的从弟。 就在陈应打量着马周的同时,马周也在打量着这位侯莫陈应。 马周受侯莫陈氏资助,他就是侯莫陈氏的门人。其实,侯莫陈氏像资助马周一样资助的人还非常多,马周只是其中一个。 当然,也是因为时间有限。如果陈应可以给侯莫陈虔会时间,别说三百人,就算三千人他也能找到。 陈应通过马周向他施主臣之礼就可以看出,这肯定是侯莫陈氏的门人。陈应微微一愣,随既 将挂钱庄名头的银行系统向马周讲了起来,从钱庄利润再到利民、利国……陈应看着马周越来越疑惑,这才恍然大悟。 后世的银行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哪怕从来没有在银行系统中工作过的人,多少也会了解一起银行的流程。马周是穷人,本身就没有与钱庄打过交道,也不明白陈应所说的钱衍生钱是怎么回事,许敬宗全程跟随陈应制定银行系统,也有点迷惑。 陈应叹了口气,冲门外伺候的高文锦道:“你去拿些钱过来,我去给你们演示一遍。” 不一会儿,高文锦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装着六个五十两重的大银锭。陈应将这六个银锭放在桌案的四个角上向许敬宗和马周介绍道:“这代表着北平钱庄、洛阳钱庄、成都钱庄和江都钱庄。” 马周、许敬宗、高文锦点点头。 陈应我拿着十万贯存入长安钱庄,说着陈应将手中的两锭银子放在桌案中间的位置上。 “我要带着钱去成都进蜀锦,从长安到成都一千五百里,如果以十万贯钱从长安运到成都,至少需要四五十天,十万贯重七十万斤,至少需要三百多两大车,每辆车需要两名脚夫,这就是七百余人,还需要护送人员,要想保证车队的安全,至少需要一千五到两千兵力,将近三千人的队伍,人吃马嚼将近两个月,钱庄收两成利不算多吧?” “民间不许有金银交易,所以他们只能用铜钱,庞大的金钱数量确实携带不易,千五里路收两成利还算合理。”马周恍然大悟:“钱存入长安十万贯,在成都取出八成贯,这两万贯就是钱庄的毛利润?” 陈应点点头道:“正解,商贾在成都采购蜀锦,发现钱不够,蜀锦的价格比长安便宜七成,他感觉有利可图,想一次性多进一点,可是手中又没有现钱,在这个时候,他可以找相熟的商贾作保,拿足够价格的产业质押,可以贷款二十万贯,将蜀锦从成都带到长安卖掉,除了需要还款二十万贯的本钱,还需要还四万贯的利息,再加上从成都到长安的服务费,我们就可以赚到八万贯的毛利润……” 许敬宗道:“国朝以农为本,这鼓励工商,未免本末倒置了。” 陈应呵呵一笑道:“怎么能叫本末倒置呢?遇到天灾人祸,农民活不下去,没有耕具和种子,他们又不想卖地,完全可以找我们钱庄贷款啊,农民贷款买下种子和耕具,丰收之后,再把钱还上,这岂不是比他们卖儿卖女卖地强得多?这只是钱庄最基本的赚钱方式,只要各地的钱庄能保持手中一直有大笔的钱财,这样的赚钱手段就会一直流转下去。” 马周疑惑道:“钱庄抢起钱来,还真是快!” 银行的账目是要复式计录的,如果说一笔钱从长安去了成都这是去,从成都回来的钱就是往,这一来一往,就会产生成倍的利润,就在这些钱在空想的路上走的时候,他又产生了借贷利率,来往都有,所以按照大唐的记账方式就非常的不合适。 陈应向马周介绍着银行的流程和运作方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惶急的奔跑声。 陈应暗暗诧异,侯莫陈虔会留给他十六名武士,这十六名武士的身手都不错,他们守在外面,按说没有人可以进来。陈应微微皱起眉头,满脸不悦。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碧绿襦裙的俏丫鬟径直来到陈应身道:“郎君快救命啊!” 听到这话,陈应更加疑惑了。 第四十一章生米煮成熟饭 第四十一章生米煮成熟饭 当李道贞亲耳听到陈应喜欢李秀宁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要碎了。她从前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行为也荒诞孟浪,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的眼光很高,满长安的勋贵子弟,还没有能入她眼的人。 李秀宁的五官精致,身材高挑,最关键的是李秀宁身上不仅有几分书卷之气,眉宇间沉稳很多,与陈应站在一起的时候,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对壁人。 这让李道贞的心很是受伤,她在面对陈应的时候,自惭形秽。 从陈府返回略阳郡公府,李道贞气得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准备缝制嫁衣的蜀锦,全部用剪刀剪碎,把十数斤金线蹂躏一团,然后放在火上烧融…… 李道贞知道自己与陈应再也没有了可能,然而李道贞越是想忘记陈应,可是陈应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的神情,却一个劲儿往她脑子钻。李道贞突然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她不知道怎么干什么,以前她喜欢练武,如今连看一眼陌刀的兴趣都没有了。 茶饭不思,度日如年。 短短几天功夫,李道贞就瘦了一大圈。 因为李道贞的行为另类,整个长安的女公子视她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李道贞此刻得了心病,偏偏没有人前来开解她。 看着李道贞瘦得不成人形,她的婢女小桃只会哭泣,反而加重李道贞的病情。 李道贞倒也没有茶饭不思,渴的时候也会喝点水,光喝水人虽然不至于丢命,但是水里没有营养,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李道贞足足瘦了一圈,脸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肉,现在更是吓人,她的眼窝深陷,皮包骨头,简直如同非洲饥民。 听到小桃着李道贞昏迷不醒,陈应感觉头疼万分。 在这个时代,虽然说男子可以一妻多妾,然而以李道贞的身份,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妾,所以陈应必须在李道贞和李秀宁之间,做一个选择。陈应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李秀宁。 偏偏李道贞又衷情于他,这让陈应感觉难以决择。 可是李道贞又是一条命,陈应如果不知道那就罢了,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根本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陈应扔下马周与许敬宗,冲小桃道:“快,前面带路!” 事实上,陈应还真不知道李道贞住在哪里。 …… 李道兴返回家中,发现李道贞已经悠悠转醒。对于李道贞的心结,他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如果是其他女子,李道兴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给姐姐争一争,可是李秀宁是李渊的嫡长女,如果说李道贞算是李渊的手心肉,而李秀宁肯定是心头肉。 就算李道兴有心替李道贞出头,到头来恐怕除了自取其辱,其他根本就没有收获。 李道兴坐下李道贞的床前,悠悠长叹一声,郁闷的道:“阿姊,你这是何苦呢?” 李道贞沉默片刻,神情有些落寞,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也变得黯淡无光,李道贞的声音低弱蚊蚁:“我真的很喜欢他……突然,李道贞瞅瞅李道兴,半天才道:“道兴,你感觉陈郎君怎么样?” 李道兴对陈应其实还真不感冒,当然是嫉妒的成份居多,陈应凭什么比他的功夫好,比他的长相好,当然论起出身,别看他出身皇室,陈应也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侯莫陈氏家族,也不见得比他差。关键是陈应非常能打,在朝野风评口碑都不差。 李道兴道:“陈应啊,他就是一个傻x……” 李道贞听到这话,眉毛一挑。李道兴看到这一幕,吓头脑袋一缩。 这是李道贞即将发飙的节奏,李道兴别看是男儿身,可是他还真打不过李道贞,平时没少挨李道贞的揍,李道贞每当挑起眉毛,李道兴肯定会屁股遭殃。 李道兴马上改口道:“他啊,就是一个傻x,我阿姊是多好的女人,他要是娶了阿姊,是他们侯莫陈氏祖坟烧高香了……” 李道贞原本抬起的拳头,瞬间无力的放下。李道贞涨红了脸。 李道兴道:“阿姊,你喜陈应?” 李道贞点点头。 李道兴道:“有多喜?” 李道贞道:“一见之后,寤寐思服。” 李道兴不学无术,疑惑的道:“什么意思?” 李道贞的俊脸憋得通红,咬咬牙:“我想嫁给他为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非他不嫁。” 李道兴道:“阿姊,你放心,我帮你搞定他。” 李道贞疑惑的道:“你想去求陛下吗?没用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李道兴眨眨眼睛道:“谁说要去求陛下了!” “不求陛下……那……” “阿姊,你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李道兴冲李道贞道:“阿姊,你现在赶紧吃点东西,等会还需要你使力气呢?” 李道贞叹了口气道:“道兴,你肯定又是在骗我吃饭,可是我真吃不下!” 李道兴道:“你多少吃点吧,我要搞定陈应,还不知道要多久,你这身子骨,别万一支撑不住了。” 李道贞在李道兴的劝说下,终于拿起了碗筷,缓缓吃了一点饭。 李道兴要想搞定陈应,其实还真不容易,论口才,陈应居然生生骂死过陆季览,以李道兴的口才,根本就没有说服陈应的可能。况且,李道兴以已度人,认为陈应喜欢李秀宁,是看上了李秀宁公主的身份。李秀宁的这个公主身份,比李道贞的这个白城县主高得多了,李道宗与李道兴兄弟,在仕途上根本帮不了陈应什么。 但是陈应若是成了李建成的妹夫,李世民的姐夫,无论将来他们兄弟二人谁成为九五至尊,都不会亏待陈应。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生米煮成熟饭,只要李道贞怀了陈应的孩子,李渊就算再想纳陈应为女婿,恐怕也要顾忌朝野非议。 至于所谓的礼仪,李道宗的祖父李璋尚北周明帝的女儿宇文毓的次女南安公主。话说李道宗和李道兴以及李道贞身上,都是鲜卑族的血统。只是李璋在杨坚刚刚篡位的时候,谋杀杨坚失败被杀,名声不显而已。 李道兴先命李道贞的贴身仕女小桃去请陈应,陈应听说李道贞因情所困,茶饭不恩,时日不多,陈应也没有任何防备,跟着小桃来到略阳郡公府。 陈应的侍卫也跟着进入前院,可是既将进入后院的时候,小桃对陈应的侍卫道:“郎君见谅,县主此时不便见外客!” 陈应还真没有多想,他很自然的认为女人都是爱美的,如今李道贞肯定是形象大毁,恐怕弄不好自己也不会见。 可是陈应没有防备,刚刚进入内院却见一名丫鬟端着一碗鸡汤抹着眼泪出来,小桃问道:“县主还是不吃吗?” 丫鬟哽咽道:“县主说这鸡汤难以下咽……” 陈应接过鸡,用汤匙舀起一勺,放入嘴口。陈应瞬间就皱起了眉头,正如丫鬟所说,这鸡汤有一股酸麻的怪味。陈应感觉不对劲,又舀起一勺:“你这鸡汤里放……” 陈应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着陈应倒在地上的身影,李道兴悠然而笑。事实上他做了两手准备,他早已打听出陈应擅长美食,做菜有一手。他与平阳公主相识就是因为一道叫花鸡。如今李道贞没有胃口吃饭,陈应很可能会自告奋勇,给李道贞做菜。当然,如果陈应该不偿这碗鸡汤,那也没有关系。 李道兴在李道贞的房间里暗藏了十几名武士,只要陈应进入房间,双拳难敌四手,制住陈应应该不难。 不过,陈应自己喝了放了大量蒙汗药的鸡汤,那也省事多了。 李道兴对小桃道:“把陈郎君抬进入,沐浴更衣,等会把这瓶药灌给陈郎君!” 小桃怯怯的问道:“这是……” 李道兴摸摸鼻子,有点尴尬的道:“合欢散!” 第四十二章胜却人间无数 第四十二章胜却人间无数 李道兴让李道贞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情哪怕放在后世,人们还会感觉荒唐可笑。然而在汉唐时期,这种事情非常正常。 古代战乱频繁,男子需要打仗,走向战场,谁也不敢保证能够活着回来,所以对于男女之事看得非常开。 特别是唐初,根本没有女子为男子守节之说,一旦丧夫的寡妇,迟迟没有婚配,不仅需要缴纳沉重的税赋,就连女子的父亲也要被处罚,同时官府还会让官媒强制婚配。只要等到官媒强制婚配,那就不知道枕边人是人还是鬼了。 自由恋爱在古代是奢侈的,哪怕相爱的人也不见得会结婚生子,所以因为婚姻的枷锁,世俗的束缚,让古代男女对于房事看得非常开。 更何况此时儒家还不是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即使是儒学最盛的地区,房中书甚至各种秘戏图都屡见不鲜,远比后世人想象的要开放。汉人其实对男女之事很看得开,房中术在汉代是一门光明正大的学问,男人研究,女人也研究。汉墓中出土了大量的房中书,可谓一时之盛。 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只要双方看对了眼,结个露水姻缘再正常不过。男人不要求女人守贞节,女人再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嫁反而不太正常。女人也没有守贞节的概念,就算有,也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生理上的。 所以曹操、刘备、孙权都有娶已婚妇女的事,所谓人妻这个概念完全是后世人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哪怕到了宋朝,皇帝娶寡妇也不是没有。只是随着宋朝对外战争连续失利,男人的尊严在战场上无法找回来,心理产生了扭曲,所以将贞洁加强给女人身上,形成数百年来难以禁锢的枷锁。 汉人男女之防不严,但不等于随便。男女欢好之前不仅要清洁身体,讲究的还做薰香,女子还要化妆,有一整套的程序要走,一切都是以阴阳和谐为目的,而不是男子单方面的爽。在后世看来,汉人的性文化近乎繁琐,但这些其实是符合生理学和心理学的行为,再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李道贞躺在浴桶时,将脑袋沉入水底。好一会,直到肺部里的空气耗尽,让她难以忍受的时候,她才缓缓露出水面。略为灼热的水,烫着李道贞的肌肤,直到此刻,李道贞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虚弱,双手使不上力气,皮质也黯淡没有光泽。 就在隔壁的浴室内,小桃和另外一名侍女伺候陈应沐浴,此时陈应虽然昏迷不醒,不过他的手似乎非常不老实,时而不时的传出小桃的惊叫。两名侍女,细心的揉搓着李道贞的每一寸肌肤,脑袋中李道贞却浮想联翩,幻想着小人书上的画面,心起涟漪。 李道贞用了半个时辰沐浴,用了小半个时辰化妆。化妆之后,李道贞还让小桃请前院的郑婆给她开脸。 开脸,又称开面、绞面、绞脸。中国古方美容法,是去除面部的汗毛,剪齐额发和鬓角的仪式。传统婚俗之一。指婚礼前为新娘修饰梳妆脸面。女子一生只开脸一次,表示已婚。多由公婆、丈夫、子女俱全的所谓全福妇女进行操作。 郑婆是李道贞的乳母,嫁于管事李康安为妻。婚后夫妻融洽,婆媳关系和睦,郑婆为李康安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而且这七个子女无一夭折。在这个时代,婴儿的夭折率高达三成,哪怕皇室也不能幸免,郑婆生育的孩子都健康长大,在这个时代是属于非常难得的现象。所以郑婆成了远近闻名的全福妇女。 郑婆开脸的手艺极好,既快又净。哪怕李道贞最近绝食,皮肤暗淡无光,可是开脸之后,仍显得光鉴照人。 李道贞给郑婆一万钱的赏赐。 在这个时候,李道贞这才走向卧室。 此时的卧室,已经被小桃装扮一新,俨然是一间婚房。大红的被褥,床单,红烛,还有红色喜庆的剪影贴满窗棂、壁橱、屏风。 此时陈应仍旧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为了防止陈应逃跑,小桃还用红色的纱巾将陈应的四肢捆绑在床上,逞现一个大字。此时陈应衣衫尽去,由于合欢散的药效猛烈,陈应的皮肤赤红,简直如同一只熟透的大虾。 面对陈应,李道贞虽然没有抗拒力,她也不介意采取这种办法。然而事到临头,出于女人含羞的本性,李道贞也不敢直视陈应。她犹豫着,微闭着眼睛,试探着,缓缓的摸向陈应。 李道贞出身西魏八大柱国的李虎家族,哪怕李渊没有建立唐朝,她还不是大唐的白城县主的时候,她也和无数少女一样,对自己的归宿有着各种美好的想象。陈应是最接近她想象的那个人,虽然出身差了些,她倒也不在乎。 虽然陈应出身贫寒,但是陈应相貌出众,又善于与人相处,出道时间虽短,风头却一时无两,正是她理想的夫君。 她不喜欢那种弱不经风的男子,更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然而天意弄人,陈应喜欢的是李秀宁,她作为东平王之女,难道要嫁给陈应作妾?如果她真同意了,估计李道宗会羞愧的撞墙自杀。 现在,她已经想清楚了。也许这就是命,她认了命。依稀记得陈应曾经吟过一首长短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火热的嘴唇烫得她心里一麻,刹那间便融化了李道贞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整个身体都软了,手臂不由自主的绕在了陈应的脖子上。 这一吻,便是永恒,直到李道贞喘不上气来,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陈应那极具侵略性的力量,让红菱给困住了手脚,让陈应动弹不得。 李道贞意乱情迷,魂全然不知归处。 闭上眼睛,衣衫尽去。陈应那滚烫的躯体,让李道贞最后一丝清明也抛得无影无踪。 终于…… 李道贞如愿以偿,与陈应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一声充满欢喜的长吟从心灵深处迸发而出,李道贞喜极而泣。 陈应本不是粗暴的人,如果他还有理智的话。然而此时陈应就是一只野兽,疯狂而又独猛烈,将初经人事的李道贞引上巅峰。 哪怕李道贞承受能力极强,练过武的身子可以经得起征伐,然而陈应无休无止的狂暴,让李道贞咬紧牙关,然而李道贞越是忍着,越是难受。 清风徐徐,烛火摇曳,良辰美景,不负佳人。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贞身子软成一团烂泥,陈应也从迷离中醒来。 四目相对,陈应吓得魂飞魄散。 陈应正欲张嘴,李道贞的香唇吻了上去。 陈应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战斗吧! 第四十三章灵州烽烟再起 第四十三章灵州烽烟再起 风雨终于停歇,陈应累得喘不过气来,他现在感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李道贞与陈应共同倒在床上。 陈应不知道怎么面对李道贞,现在他便宜也占了,然而连那个承诺却无法说出口。陈应知道沉默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斟酌的词语,喃喃的道:“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道贞边穿着衣服,边用手梳理着蓬乱的头发轻声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得遇陈郎,此乃道贞三生有幸……” 陈应挣扎着起身:“我是说以后……你不要打岔!” “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李道贞微微一脸,扭头看着陈应俊俏的脸庞,她伸手大胆的抚摸着陈应的脸,淡淡的道:“我知道陈郎顾忌什么,我不会阻挠你去当驸马……”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应竭斯底里的吼道:“我陈应不是孬种,不是提上裤子不认帐的王八蛋!” “怎么,你们男人都是这么讨厌,占了一次便宜,就觉得我应该永远都是你的?笑话!”李道贞朗声道:“我非是你的良配,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的生活不适合我。” 陈应苦笑道:“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当女王!”李道贞的衣裙已经穿好,她跳下床,脚下一软,吃力的扶着床帮,才让自己维持平衡:“我要当女王!” 陈应苦笑道:“想当女王,现在不是好时候。” 陈应想说的是,如果李道贞出生在李治执政时期,或者武则天时期,她或许可以成为女王。然而在李渊和李世民时代,绝无这个可能。 李道贞看了一眼陈应,眼光里充满坚定:“我一定要当女王。”李道贞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道:“他一定是小王子!” 陈应不知道去劝解李道贞,但是李道贞却毫无犹豫的离开了卧室。 陈应回头,正看见床单上那朵斑驳的梅花。回想起昨夜的颠鸾倒凤,陈应却又感觉无比的荒唐。 …… 陈应顶着一个巨大的黑眼圈返回陈府,只见昨日还是人潮嚷嚷的陈府,此时变得门可罗雀。 只要高文锦在府中忙里忙外,陈应道:“把许敬宗许先生请过来……” 高文锦道:“郎君,许先生一大早就去清林里了!” 因为钱庄的事情,陈应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去清林里了。陈应暗想,有许敬宗过去盯着,陈家坞堡的进度肯定不会慢。 陈应又道:“把马周马先生请过……”陈应起身道:“算了,还是我去请吧!” 高文锦道:“郎君,马先生已经出长安城里寻找做钱庄的店铺了!” 陈应垂头丧气的坐在软榻上,昨夜的疯狂已经耗尽了陈应的体力,正所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陈应这头青牛,此时已经精神萎靡,陈应软耷耷的躺在软榻上,不知不觉间沉睡了过去。 …… 灵武有十八座城镇,这十八座城镇都是陈应从突厥人手中抢回来的汉奴,其中以壮年女子居多,这些女子如果光靠种地,自然是比不过男人。然而她们这些女子都是历经了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心智比一般男人强大得多了。 利用了陈应以大唐官府的名义,借给他们的贷款,他们买下了种子和耕具,总算度过了第一年最困难的时期。这些女子做过突厥人的奴隶,自然体会过那种当牛作马的日子,对于他们而言,死亡远比活着容易。 可是他们现在都活了下来,自然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过去。 幸存下来的女子,任何一个都是女人中的强者。他们利用陈应留下的政策,获得不一批劣质的刀枪和部分弓弩,这些女人在农忙之余,除了少部分女子利用羊绒织线织成羊绒布,大部分人都开始修缮自己的镇堡,加固自己所以的哨塔,也同时加强军事训练。 特别是在李道宗率领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离开灵州的时候,灵武十八镇堡的大小堡长与镇长,顿时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宋五嫂是灵武第十七镇的镇将,也是唯一一个女镇将,当然在这个时代,女子为官还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不过镇将这个官职,却不属于大唐朝廷里的官制,而是属于陈应私自任命的,朝廷不予以承认。 灵武十八镇,分设十八镇将,镇与镇之间的人数差距可不算小,实力也不足一而论。 宋五嫂是庆州人,十七年前被劫掠至突厥为奴。宋五嫂依靠着手上有着一手过人的鞣制皮革的技术,在突厥活了下来。只是非常可惜,一双儿女,都死在突厥人手中。 自从被陈应救下来以后,她却没有再嫁,而是一心想着复仇。别看灵武第十七镇只有三千七百人,其中女子超过三千人,但是作为镇长的宋五嫂却组织了一支近五百女兵的护军,平时依靠种地为生,农闲时间训练。 如果不是河东局势危急,陈应顺手就把梁师都灭了,可是因为心系李秀宁的安危,陈应就放过了强弩之末的梁师都。 宋五嫂得知李道宗将定远军抽走以后,就魂不守舍。担心受怕,她其实不担心突厥人进攻,突厥人已经被陈应打怕了,他们不敢主动进攻灵州,可是梁师都却敢。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 武德二年十月五日,也就是李道宗调走的第七天,宋五嫂接到了第十七堡丁穆秀玲的告状。 随着穆秀玲的哭诉,慢慢的宋五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秀玲是一个泼辣的女子,平阳对她的丈夫也非常苛刻,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可是不曾想穆秀玲的丈夫,昨日夜间突然离家出走,直到现在仍旧找不到踪影。 刚刚开始宋五嫂还想劝劝穆秀玲对她的丈夫好一点,然而当穆秀玲说出其丈居然是党项人细封达郁。 党项人也是陈应的手下败将,与唐人有灭族的仇恨。如果细封达郁不跑,那么说明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仇恨,可是此时他已经跑了,肯定是知道了李道宗已经带着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离开了灵州。如今细封达郁不是跑向突厥,就是投奔梁师都。 宋五嫂急忙带着女骑兵向北方去追,追出近百里,根本就没有发现细封达郁的痕迹,既然细封达郁没有跑向突厥,那么最有可能跑向了延州梁师都处。一旦让梁师都知道灵州空虚,梁师都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报仇的好机会。 宋五嫂心急如焚,赶紧联络了灵武十八镇镇将,等到十月十一日,灵武十八镇将齐聚红山堡,召开战争动员会议。看着众镇将到来,宋五嫂道:“梁师都那个老狐狸肯定不会忍气吞声,要想对付谁总是会等到时机再一头扑上去咬死对手不松口,如今我们灵州定远军抽走的消息,十有八九已经被梁师都这个老狐狸知道了,我很担心他这只老狐狸,会我们不利……” 第四十四章撞到铁板了 第四十四章撞到铁板了 马周办事的效率很快,他选择的钱庄地址位于兴道坊,院落的后院距离皇城墙不过一百二十步,这里是整个长安相当安全的地方,将钱庄建在这里,至少可以省下一大笔护卫人员的开支。 站在皇城城墙上,几乎可以将整个院落一览无余。马周将陈应带着院门,指着朱雀大街道:“这里地势开阔,交通便利,这里是前朝杨玄感的别院,自杨玄感之乱后,这里就荒废了下来。我已经查看过了,虽然看上去破败不堪,不过这宅子建的时候,选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最为难得的是,这幢院里有修好的地下钱库,仅铜钱就可以堆上千万钱……” 陈应暗想,马周看中这幢宅子的,恐怕是看中的皇城上的禁卫军可以看到宅子里的情况,哪怕这里存放亿万钱财,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劫掠这里。 陈应跟着马周进入这幢宅子,这幢宅子虽然只是杨玄咸曾经的别院,然而占地却不小,足足拥有二十余亩的样子,前后五进院落。临街的七间司阍房,只要拆掉窗户,打掉半堵墙,就可以改建成营关大厅。 陈应越看越感觉奇怪,不解的问道:“这宅子无论地势,还是格局,都是上上之选,上朝如此便利,难道无人买吗?怎么会闲置这么久?” “哦,这个……门下也打听清楚了!”马周道:“这幢宅子是皇帝陛下赐给齐王李元吉的,不过李元吉久居太原,根本就没有住进来,也没有派人打理。” “李元吉!”陈应敲敲脑袋,他真不想与李元吉打交道,况且这位也不是缺钱的主,恐怕还真不是有钱就可以买下来的。 马周非常聪明,马上就猜测到了陈应的为难之处。于是,马周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明公是担心齐王殿下不近人情!” 陈应点点头。 马周却微微一笑道:“齐王虽然行事乖张,不过他最听平阳公主的话,若是明公开口请平阳公主去从中说合,齐王殿下已经会卖明公一个人情。说不定还会分文不取。” 陈应一听平阳公主,顿时有点心虚。如果没有发生他跟李道贞那档子破事,陈应巴不得找个理由与李秀宁相会,然而此时,陈应却非常害怕见到李秀宁,万一被李秀宁看破端倪,恐怕陈应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然而,钱庄的重要性,李渊暂时虽然看不出来,可是他总有一天会看出来的,如果不把钱庄放在李渊能看到的地方,恐怕李渊也不会安心。可是放在哪里,能好过放在兴道坊? 最好还是不要惊动李秀宁,陈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出面宴请李元吉,商议这桩购买这幢宅子。想到这里,陈应对马周道:“替我约一下齐王殿下,我请他吃酒,地点就定在红袖招。” 马周点点头。 …… 花灯初上,红袖招的莺莺燕燕就开始走到门口,迎来送往。陈应为了得到李元吉名义上的那幢宅子,只好准备大放血。陈应不仅花下万钱之资订下了红袖招的天字号大厅,还用十万钱的价格,请下红袖招的三大头牌之一的青青姑娘作陪。 陈应虽然不经常来红袖招这等烟花之地,不过也听过青青姑娘的名声,这青青据说是前朝官宦之女,自幼聪明过人,琴艺书画,样样精通。 陈应刚刚走进三楼的雅间走廊,正巧撞见里侧玄之号房的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陈应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居然是李孝广。 李孝广之兄李孝基在河东之战中,被刘武周麾下大将宋金刚击败后活捉,传言被刘武周杀害,但是没有找到尸体。李渊只得招魂而葬,追赠左卫大将军,赐谥号壮。由于李孝基无子,朝廷以李孝基的兄长东平王李韶之子李道立作为其嗣子,封高平王。李孝广这个废物弟弟,也因获得福,被李渊封为南昌县公。 李孝广看到陈应,陈应以此时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怵一个闲散宗室。看着陈应不给自己好脸色,李孝广的脸都气绿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没有了李孝基庇护,奈何不了陈应,可是他就是气不过陈应给他甩脸子,可别说李孝广的歪点子也不少,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他伸手一把抓住仆妇,厉声喝道:“你说那姓陈的找了谁来作陪?” 仆妇精通人情世故,看到这一幕,岂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南昌县公肯定是想跟陈应争风吃醋。看着李孝广露出那吃人般的目光。仆妇怯怯道:“陈郡公请的是青青姑娘……” 李孝广暗想,能让陈应在此请客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他拿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珠子,塞到仆妇手中:“你等会去跟他们说,青青姑娘今夜有客人要陪,不敢劳他们久候。” 仆妇攥着这颗珠子,心里心想,等会跟青青姑娘说一下,哪怕去应酬一下也好。 时间不久,李元吉翩翩而至。李元吉的排场不小,哪怕上红袖招吃个酒,身边还带着四五十名甲士护卫,不过这些护卫都留在了一楼大厅内,跟着李元吉进入三楼的只有七八名甲士。 落座之后,李元吉仔细端详陈应,含笑说道:“陈将军,上次要不是你不惜一切代价拼死相救,三姐恐怕也不会幸免,救命之恩,三胡不敢忘,三胡还没有来得及向陈将军致谢,怎么能让陈将军破费,要请客也是我请,不许跟我抢……” 陈应暗叹口气,也挑起大拇指,什么是聪明人,李元吉这才是聪明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勾起当初的往事,像救命之恩这样的话题,太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太容易让彼此之间生出好感了。 看起来,李元吉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显然这不像他作伪。这难道真是历史的记载的那位,无脑莽撞的齐王李元吉吗? 陈应顿时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陈应自从见过李建成、李世民还有现在的李元吉,他就发现李家三兄弟,都有一种本事,让人对他们生不出来丝毫的厌恶感。或许这就是窦皇后的教导有方吧,反正对于军中将士,他们兄弟都有各自不同的拉拢手段。 酒菜送上来后,陈应和李元吉一边吃边聊。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应暗暗皱起眉头:“青青姑娘怎么还不来?” 一名仆妇紧张的走来跪在地上道:“真是对不住陈郡公,南昌公也是一番诚意,邀请青青姑娘过去稍坐片刻,再说南昌公的面子也轻易驳不得……” “哈哈!”陈应一听这话,再联想起刚刚李孝广的愤怒的目光,顿时就明白了李孝广从中作梗。这一次李孝广恐怕要失算了,他这一次会撞到铁板。陈应故作愤怒的样子,吼道“南昌公的面子驳不得,那我的面子就可以驳得?” 第四十五章挥金如土 第四十五章挥金如土 李元吉愣了一愣,顿时恍然大悟,他已经此刻明白了陈应的目的。李孝广与陈应有旧怨,在这长安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李孝广虽然不成器,然而他却有一个皇族的身份,而且李孝基为国尽效,落得一个尸骨无存,李渊爱屋及乌之下,对李孝广这个侄子多少有点宠爱。 可是李孝广自恃身份,偏偏主动招惹陈应,陈应无奈之下,只好借自己的手,给李孝广一个教训。李元吉对李孝基和李孝广兄弟并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李元吉也不是一个真正好说话,没有架子的人。李元吉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他对一般人也看不上眼,不过陈应却是例外。因为陈应非常能打,而且比李世民能打,李元吉最喜欢看到有人盖过李世民的风头。 对于陈应的这个小小的算计,李元吉不介意作陈应的这把刀,教训一下李孝广让陈应逞他一份情。 然而,李元吉还没有开始说话。 天字号雅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弱不经风的门窗,化作碎片,飞入厅中,引得歌姬和酒肆一阵阵尖叫。 李元吉背对着大门,所以一时间李孝广还真没有看到他。李孝广醉眼朦胧的望着陈应:“哎呦,这不是那谁……那个谁吗?” 陈应起身,看着李孝广轻蔑地一笑道:“南昌公,跪下来磕个头认个错,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一听这话,李孝广顿时就炸毛了。他知道自己不是陈应的对手,就冲身边的小厮吼道:“谁他娘眼瞎了,放这个杂种进来?将他给我丢出去。” “砰,砰!” 几乎同时,李孝广的双眼被两个拳头打中。不过让陈应感觉意外的是,其中一只拳头居然是李道兴的。 原本跟着李孝广一帮狐朋狗友前来看笑话,结果不曾想,李道兴居然对李孝广出手了。这让他们惊诧莫名? 如果说陈应愤而出手,殴打李孝广他们还可以理解,可是李道兴出手,就让他们莫名奇妙了。李道兴原本对陈应也不感冒,可是架不住他姐姐李道贞喜欢陈应啊。现在陈应与李道贞有了夫妻之实,虽然做不成一家人,但是这个关系还真是一时半会没法说清楚。 此时李道贞已经离开了长安,前往灵州。李渊已经正式任命李道宗为灵州总州,而灵州陈应还有相当不错的人心基础,可是李道宗也好,李道贞也罢,跟陈应都是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 李元吉此时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李秀宁的脾气,要说陈应当着他的面受辱,他还无动于衷,将来在李秀宁面前,休想看到好脸色。李元吉起身,扭过头望着双眼乌紫的李孝广,顿时忍不住笑了。 李孝广的双眼被陈应和李道兴两拳打得不轻,李孝广的眼泪鼻涕横流,根本不能视物。又疼又怒的李孝广手忙脚乱的冲身边的狐朋狗友吼道:“你们上啊,将这个小杂种给我剁成肉酱……” 李孝广根本就没有看清,可是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李元吉。 李元吉望着李孝广道:“你母亲的,你刚刚说什么?” 李孝广道:“不开眼的小畜生杂种,你还想听几遍?” 李元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的手缓缓摸向自己的刀。陈应还没有回得及去拦住李元吉,李元吉手中的刀就已经抵在李孝广的脖子上,李元吉手腕微微用力,一条血线就顺着刀锋流了下来。 李孝广哪怕双眼不能视物,此时也感觉到了危险。 “你他娘的才是杂种!” 李孝广的酒意瞬间吓得醒了,他已经听出了是李元吉的声音。李孝广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齐……齐……齐王……殿下。” 李元吉道:“想死吱一声!” 李孝广被李元吉噎得说不出话来,陈应如果真杀他,李渊不会放过陈应。可是李元吉真杀他,李渊也不会把李元吉怎么样。毕竟李元吉前脚丢了太原城,损失数万兵马,数十万石粮食,让河东局势瞬间糜烂,然而李渊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褫夺其爵,罢免官职。可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李渊只是在做戏,做给别人看的,李元吉果不其然,短短不到三个月,恢复其爵,虽然官职没有恢复,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李孝广毫不怀疑,他的十条命也不抵半个太原城。 李元吉看着李孝广没有回答,正准备手下再用力,可是就在此时,一股臊臭味扑鼻而来,李元吉皱起了眉头,低头一看,李孝广身下一股水迹…… 李元吉喝道:“丢人显眼,滚吧~!” 李孝广如蒙大赦,忙不跌的朝门外跑去。结果一头撞在门框上,眼睛一翻,昏迷在地。 陈应哭笑不得的道:“齐王殿下,这酒看来也喝不成了,不如我们再换一个地方继续喝酒!”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女子款款而入,冲着李元吉福了一福,微微一笑道:“齐王殿下,鄙店唐突了,不如换一间房,继续饮酒?” 李元吉此时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尽管早已成亲、可是要论起以色娱人,齐王府的王妃以及腾妾哪里比得上青楼头牌?青青姑娘嫣红嘴唇轻抿着,满面春风,眉眼间风情无双,暗藏情意,欲拒还休…… 一时间,李元吉看得居然痴了。 不过此间雅间被李孝广的屎尿味弄得骚臭难闻,李元吉与陈应只得换了一个包间。再次落坐,李元吉的眼睛就粘在青青姑娘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青青姑娘频频向李元吉劝酒,陈应看着李元吉微微露出酒意,这才将话题扯向正题:“齐王殿下,陈某今日有事相求!” 李元吉淡淡的一笑道:“陈郎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应一愣,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李元吉,他真不知道怎么接话茬,下意识的道:“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李元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乐呵呵地说道:“如果想听假话,我现在可以许诺陈郎君,但凡陈郎君所求,任何事元吉都可以拍胸脯保证……甚至现在,元吉都敢向郎君许诺,尚书右仆射录尚书事,或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但是,陈郎君你信吗?” 陈应苦笑片刻道:“那么真话呢?” 李元吉道:“力所能及,这个原则,那就是醉话、屁话,出我口,入你耳,仅此而已!” 陈应敲了敲额头,琢磨了许久,点点头,说道:“齐王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下官绝对不让齐王殿下为难……只是有点难为情。” 李元吉道:“但说无妨!” “兴道坊有一幢宅子,坐落在朱雀大街……应准备在那里改装成钱庄的钱库!”陈应道:“应希望齐王殿下能够割爱,多少钱,殿下说个数……若是齐王殿下不许,就当陈应没有说过!” 说着,陈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元吉并没有答应陈应,而是愣在当场。 好一会儿,李元吉恍然大悟:“哦,原来那幢宅子……不卖,本王不缺钱!” 陈应闻言神色一暗。 李元吉将脑袋凑到陈应耳边道:“咱们情同兄弟,谈钱太见外了,等会我就把房契送到陈府!” ps:最近工作有点忙,非常抱歉,十二点前没有码出两章。 第四十六章李秀宁的病 第四十六章李秀宁的病 李元吉留宿在红袖招,陈应无意留宿花街柳巷,就先将帐结了,离开红袖招。走出红袖招,陈应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家家户户早已关门闭户,上了门板。白日熙熙攘攘的人流,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弯月如钩,挂在天边,将清冷的光芒撒在石板路上。陈应走到自己的马车前,正准备上车,突然眼睛的余光看到一家铺子的晃子下,站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道兴。陈应暗暗皱起眉头,李道兴他虽然认识,但是谈不上深交,他站在这里不走,显然是为了等自己。 陈应愣了片刻,摇了摇头,最终叹了口气,还是走向李道兴:“你在等我?” 李道兴傲慢的望着天边的月亮,语气中不带任何喜怒:“我阿姊走了。” 陈应听到李道贞走了的消息后,心中莫名的一痛。“什么时候,为什么?” 李道兴叹了口气道:“不为什么,你不是要当驸马吗?话已传到,我走了。”说完,李道兴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说清楚,不然我这心不踏实!”陈应伸手拉住李道兴的胳膊:“她出哪儿了?” 李道兴看了看陈应,一脸不屑的道:“你知道你现在很虚伪吗?既然不能娶我阿姊,你管她去哪儿干什么?” 陈应本想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话到嘴边,他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李道兴转身望着陈应,此刻陈应看清了李道兴的眼睛赤红,似乎要冒出火来。李道兴压抑着声音嘶吼道:“我阿姊性子高傲,这些年有家兄和长辈让多少青年才俊与她相亲,她都看不上眼,偏偏遇到一个看得上眼的……我阿姊哪里配不上你?” 陈应还没有无耻的去为自己辩解,无论出自什么原因,便宜他已经占了,在这个时候,如果再找借口和理由,那也忒不是男人了。 陈应喃喃的道:“她去了哪里?” “家兄被陛下委任为灵州总管,我阿姊去了灵州!” 陈应不是傻子,虽然他已经不在灵州了。他对灵州的百姓大都是有活命之恩,对于灵州安置的突厥人也有恩义,关键是陈应在灵州有着很高的威望,有朝廷的圣旨,不见得有陈应的召号管用。 陈应走到马车里,研磨铺张纸,陈应想了想最终决定李道贞就算在灵州,他也不能无动于衷。陈应冲李道兴道:“跟我来……” 陈应不管李道兴乐意还是不乐意,粗暴的将他拉到马车上,一路朝着陈府急奔而去。回到陈应府上,陈应一头插进书房,好一会儿,陈应走出书房,手中多了一柄横刀和一封信。其实信上只有一首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道兴接过陈应的刀与信,一路小跑向家中跑去。 望着李道兴的背影,陈应再次叹息一声,女人总是要哄骗的,不管她有多聪明,有多坚强,既然已经得手了,多哄骗一下没坏处,置之不理才是禽兽行径。 李道贞离开长安的理由,其实也不难猜。李道贞就算留下,陈应也没有办法娶她为妻,留在长安,只会让陈应更加难做。 一个女人不计较名份,不图钱,这是非常难得的。其实,李道贞去灵州还好,留在灵州,多少可以躲开一些世俗的闲言碎语。 当然,有李道宗庇护,在灵州李道贞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迷迷糊糊,陈应沉睡过去。 等到陈应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李秀宁在陈应房中,他顿时吓了一跳。因为陈应发现李秀宁的脸色非常难看。 陈应还以为李秀宁已经知道了他与李道贞的事情,顿时心虚起来。陈应期期艾艾的道:“你怎么来了?” 李秀宁扬了扬手中的房契,冲陈应道:“三胡说你要用他的那幢宅子办钱庄,这不,让我把房契送来了……” 陈应接过房契,突然发现李秀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吱吱唔唔地不说话,陈应也急了“你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事,只是……”李秀宁低着头,期期艾艾的说道:“我……” 李秀宁说不出话了,事实上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陈应说,原本她的身体倒没有什么问题,今年在守河东苇泽关的时候,有一次她正碰到来了月事,可是尉迟恭却冒雨率军猛攻苇泽关,李秀宁在月事时被大雨淋得通透,结果就落下了难以启齿的病根。 陈应看着李秀宁皱起眉头,右手捂着自己的小腹。 陈应试着问道:“三娘,你是不是好朋友来了?” “好朋友?”李秀宁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什么……好朋友?” 陈应道:“就是月事呗?” “可不是么,真是不凑巧。”李秀宁吸了口冷气,又道:“好朋友……是你们武川人的俗语吗?” 陈应也有些窘,武川人悝语中可没这样的说法,他掩饰了几句。“可曾请太医来。” “太医哪有什么好妇科圣手匠。”李秀宁摆摆手。“不妨事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只是……唉,昨天就有些不舒服,我还以为是练武累了,没往这方面想,没想到半夜就……” 痛经不是病,然而痛起来却要人命。陈应急忙起身,跑到水盆边,三两把洗洗脸,赶紧冲厨房跑去。 陈应在后世了解过,痛经的女人多吃温性食物,可以环节疼痛,最重要的还是防寒保暖。陈应来到厨房,用锅煮了一盆牛奶,加上蜂蜜进行搅拌,同时,陈应又找来一个小布袋,将麦麸倒入锅中翻炒,等到麦麸吵得烫手,再将麦麸放入布袋中。 陈应将加了蜂蜜的牛奶和布袋端到李秀宁面前。 对于牛奶李秀宁还好理解,因为太医曾告诫李秀宁多喝牛乳,可是这个热气腾腾的布袋,就让李秀宁难以理解了。 在李秀宁诧异的目光中,陈应突然掀起李秀宁的下襟,将布袋隔着裘衣贴在李秀宁的小腹上。李秀宁的脸瞬间就红了,陈应这个姿势实在让人难以启齿。 然而就当李秀宁感觉一股灼热袭来的时候,她小腹的疼痛居然缓解了。 “你还会治这种病?”李秀宁诧异的道。 “当然?” 李秀宁看了陈应一眼,忍着笑。“堂堂的将军,没个正形,也不怕人笑话。” 陈应道:“谁敢笑,我撕烂他的嘴……” 李秀宁笑面如花,陈应不由得看得痴了。 马周兴冲冲的冲进来,突然发现,陈应的手放在李秀宁的小腹上,那个姿势,怎么都让人浮想联翩。 马周吓得脑袋一缩,赶紧退出屋外。 马周心中一慌,看来传言不虚,陈应与李秀宁果然关系莫逆,非比寻常。 李秀宁望着陈应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场面顿时异常尴尬。 第四十七章排忧解惑袁天罡 第四十七章排忧解惑袁天罡 李道贞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垂鬟分肖髻(唐朝处女发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将头发打乱,梳成凌云髻。 小桃看着李道贞梳成这样的发式,撅起小嘴道:“娘子,这是妇人……” 不等小桃说完,李道贞眉毛一挑,不悦道:“要你多嘴!” 小桃讪讪然退下。 尽管李道贞的妆容已经无可挑剔,美不可言,然而李道贞没有下令停止,那两名梳着百花辫的侍女也不敢停下。房间里,十几口大箱子已经落上了锁,整个房显得异常空旷。几名仆人来回小心翼翼的抬着上锁的箱子往外走。 李道贞不时的望着屋外。突然,小桃看到两名抬着一口檀木箱子发生了倾斜,急忙出声喝斥道:“小心点,这里面装的可是娘子心爱的花瓶,打碎了小你们的腿……”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李道贞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巍然端坐着。李道贞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李道兴手中的刀上。 李道贞明知故问道:“这是……” “阿姊真不知道?”李道兴将手中的横刀递到李道贞手中。陈应的这柄横刀并没有出奇之处,只是忠武将军以上级别的佩刀,与大唐制式横刀稍许有些区别,普通的士兵用的横刀是属于七十炼,而陈应的这柄横刀属于百炼,当然,百炼钢与七十炼钢从外形上根本区分不出来。为了体现两者的区别,这柄忠武将军佩刀带了鲡蛟文饰刀鞘,刀柄鎏金,仅些而已。 李道贞拿着这柄横刀缓缓拔出刀鞘,认真端详起来。看着良久,李道贞突然一愣,还刀入鞘,将手伸到李道兴面前:“拿来!” “什么?” “信!” “什么信!” 李道贞没有废话,扬起横刀对着李道兴的脑袋砸去,尽管横刀没有出鞘,可是这一刀万一砸实,李道兴肯定半个月无法下床。 “别啊!”李道兴赶紧从怀中掏出陈应写下的那封信。 李道贞打开信封,上面只区二十八个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原本李道兴还真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时他喃喃的道:“不负如来不负卿……嘿,这混蛋想的倒美……” 李道贞露出杀人般的目光,李道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赶紧改口道:“阿姊,能不能不走吗?大兄去了灵州,你也去,这长安我待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李道贞的眼泪扑簌簌的流淌下来。 李道兴道:“你不是担心……那些闲言碎语吗?谁敢多嘴,我撕了他的嘴。” 李道贞将这封信递给小桃:“锁起来!” “锁起来?”小桃疑惑起来,喃喃的道:“这不就是几句话吗?” “这是金不换!”李道贞拎起陈应的横刀向前一扬:“出发,去灵州。” …… 进入初冬,长安城的第一场雪迟迟没有下。天气虽然渐渐寒冷,然而驰道工程却无法拖下去了,陈应只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 大唐的朝廷在这个时候是非常高效的,随着李渊一纸诏书下达,京兆地区征召的民夫开始陆续抵达。 工部测绘的图纸也放在了陈应面前。陈应只好将民夫按照拥有熟练技术的民夫和普通民夫分开,再将普通民夫以里、乡、城以宗族为单位,组织成若干小队。先进行在官道边上挖渠填土平整路面,而会手艺的民夫,则按照规定的标准尺寸,展开轨道打造工作。 此时从长安到华州一百余里的官道上,形成一个庞大的工地。多达五六万民夫,同时展开热火朝天的工作。 陈应虽然主持驰道修建工作,事实上他根本不用亲历亲为,他下面还有一个工部郎中、一个水部郎中、四个司职员外郎,另外六名主事等十二个官员辅佐,陈应将十一名佐官,一人分担一摊子事。 工部郎中负责驰道质量把控,水部郎中负责挖沟渠,填土平整路面,其他四名员外郎和六名主事则负责分段控制。 同时,陈应还有许敬宗率领的侯莫陈氏门生故吏数十名小吏,专门作为审查人员存在,全程跟踪质量。 尽管李渊只需要陈应做做样子,迷惑王世充和李轨,可是陈应却不想这样应付挡差,他却是真想修通这样一条驰道。一直以来,陈应只注意到关中的战略地位,却忘了关中的战略地位带来的另一个福利。 关中四通八达,因为有四关防守,这里易守难攻,在战乱的时候,河东,河西、洛阳、山东逃难的人往往会首选关中,这是一个人才会聚之地。 但是自唐朝灭亡之后,关中就失去了作为国都的根基,而且在后世西安连二线城市都排不上前列。 究其原因,说穿了就是关中过度开发,破坏了生态平衡。随着时间推移,关中人口越来越多,关中的土地不足以养活关中四百余万人口,在这种情况下,关中需要天下各郡州反脯,可是古代落后的运输方式,将大量宝贵的资源,浪费在道路运输上。 如果陈应成修通了驰道,就可以利用长安的地利优势,让长安成为商品集散地,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长安的物资一直没有办法支援河西,这让关中的粮食价格与生活成本虚高。一旦驰道完成,这样的长安,才能长治久安。 然而,又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摆在陈应面前,如果驰道的轨道,全部用木材建造,恐怕要砍光关中的树木,还不见得够用,关键是木材的磨损实在是太惊人了。 然而要使用钢轨,在这个时代,似乎也不太可能。关键是此时唐朝的钢铁产量实在太低。陈应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重启灵州的高炉炼钢计划。 不过,此时他已经不再是灵州总管。灵州的事情,他也管不到了。突然,陈应脑袋中灵光一闪,决定去东宫求见李建成,去寻求解决之道。 陈应来到东宫的时候,在东宫宫门口,正撞见李建成要外出。就在李建成抬腿正要上马车的时候,李建成望见了陈应。 李建成冲陈应摆摆手道:“陈郎,来得正巧,本宫带你去见一位大贤。” 陈应微微一笑道:“哪里大贤值得太子殿下屈尊降贵?” 李建成低声道:“袁天罡!” 袁天纲初仕隋末,为盐官令,官政空暇,以相术为雅谈。他曾与杜淹、王殪、韦挺交游,并一一给他们看相。他说杜淹“兰台、学堂全且博,将以文章显”(兰台,又名金匮”、一名‘仙库”,指左鼻胞。即鼻翼,学堂,指耳门前的部位,主聪明才智),说王硅“法令成,天地相临,不十年官五品”(法令,鼻翼两旁至口边的纵纹),说韦挺“面如虎。当以武处官”。这三人看来都可位居高官,但天纲警告说:“然三君久皆得谴,吾且见之。” 后来,后来杜淹为学士,王琏为太子中允,韦挺为左卫率。这袁天罡的预言,全部兑现。 偶尔听韦挺说袁天罡有相面之术,李建成大感神奇,就想去找袁天罡排忧解惑。 李建成盛情难却,陈应只好跟着李建成上了他的马车。 第四十八章雪夜奔袭灵州 第四十八章雪夜奔袭灵州 李建成最近是非常困惑,按说他刚刚平定河东之乱,于情于理,李渊都应重赏。然而,直到现在李建成才发现,他除了得到一个监国的名号以外,手中的权力非但没有增加,门下左率卫韦挺因门下刁奴殴死人命,被万年县代理县令权万纪捉到以后,准备开刀问斩。 韦挺前往权万纪府上求情,结果被权万纪一道奏折,告到李渊面前,韦挺被罢免官职,贬为庶人。 这让李建成非常不理解了,按照传统的规矩,只有太子才能住在皇宫,其他皇子成年后都要迁居宫外。但是李唐与其他开国王朝迥然不同。奠定开国基业的不是李渊一人,而是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李秀宁父子女五人共同完成的。这种建国特点在历史上是空前绝后,当然,在利益分配的时候,唐朝开国诸王也享受莫大的权力。 总而言之,除了太子李建成居住东宫,李世民居住在皇城之中的承乾殿,现在李元吉返回长安后,一直赖在武德殿不走。留居宫中这也罢了,关键是除了李唐朝廷之外,李建成的太子令、秦王李世民的秦王教、齐王李元吉的齐王教,包括李秀宁的平阳公主教(平阳公主待遇与亲王同)与李渊的诏敕并行,同时出令出多门,这让初唐朝廷和各部司非常迷惑。各部司为了避免厚此薄彼,通常都是以先后顺序而决定执行。当然,哪怕有先有后,要看这是谁的门人,齐王的门人绝对不会执行秦王教,而秦王门人也不会执行太子令。 在东晋时代,开创了王司马共天下的局面,在唐初的时候,其实政治是执行的李渊、秦王、太子、齐王共天下。在开国初期,李建成因为制定大唐国策,以及维护北方防线有功,加上李建成与山东贵族集团和关陇贵族集团交好,李渊不得不把加强李世民的权势,让李世民与李建成打擂。 然而,李世民在灭掉王世充势力之后,势力开始膨胀,李渊又开始偏向李建成一党,哪怕李世民捏造李建成的门人杨文干谋反,李渊也是高举轻放,正是因为李渊的这种毫无原则的袒护,酿成了玄武门惨案。 政治中,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动作。事实上李建成从韦挺被迅速贬官,就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万年县令权万纪,并不是李世民的人(此时还不是),可是居然因为一件小事,弹劾韦挺,这太让李建成意外了。 殴死人命的只是韦挺的家奴,虽然门人管教不严,韦挺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在这个时代律法,韦挺只需要严惩家奴,包赔死者丧葬费,再苛刻一些,加倍罚铜就可以解决了,根本用不着罢官。 韦挺在罢官之后,曾向李建成讲起袁天罡给他的预言,如今袁天罡对韦挺的预言已经兑现,那么马上就轮到太子中允王琏了。一旦王琏被贬官,朝中观风向的墙头草们就会落井下石,那么就会让李建成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内。 得知李建成的缘由之后,陈应有些明白了李建成的意思。李建成其实只是向袁天罡寻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李建成需要确定这是韦挺的个人命数,还是李渊又开展了对东宫一系的新打压。特别是陈应,立下河东之战,如此大功,居然被剥夺了军权,成为工部侍郎,这让李建成莫名的不安,如果算上陈应,东宫已经连续折了两员大将,这不由得李建成不重视。 “有句话本宫忍了好久,一直没有问你!”李建成望着陈应,一脸郑重的道:“你说说,你真愿意当工部侍郎吗?难道你不感觉,返回灵州,在灵州更有作为吗?” 如果李建成从前还有些顾忌,现在他决定反击。灵州在李道宗治下,李道宗与李世民的关系更近一些,灵州在李道宗手中,事实上等于在李世民手中,这让李建成莫名不安。如果李建成顶着压力,以太子令明发天下,是可以任命陈应为灵州兵马都总管,以陈应在灵州的威望和定远军旧部,是完全有能力架空李道宗的。 陈应微微一愣,心中暗想:“如今朝中局势已经这么激烈了吗?”陈应躬身道:“太子殿下,门下为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李建成的马车出了长安城,开始颠簸起来。李建成道:“李道宗虽然是宗室俊杰,作一任郡守(刺史),治一方乐土,他有这个能力,若是独挡突厥与梁师都,他还差了一些。灵州没有陈卿坐镇,本宫寝食难安。” …… 事实上,正如李建成所料。李道宗虽然执行了李渊的瞒天过海之计,率领四个折冲府横穿贺兰山,绕道漠北,准备奇袭李轨。李轨对于李道宗的动向,根本一无所知。 然而,梁师都却一直密切关注着灵州的动向。在灵州他安插下了大量的细作和眼线,早在李道宗走后半个月,梁师都就接到了准确消息,李道宗率领定远军四个折冲府主力兵马,离开灵州不知去向。 刚刚开始梁师都还担心李道宗率领定远军四个精铁折冲府,六千精兵,准备袭击他。此时丢掉夏州大半的梁师都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然而等了半个月,却没有等来李道宗的奇兵,反而等来到李道宗奇袭李轨的消息。 这让梁师都大喜过望,急忙召集麾下大将辛獠儿、李正宝、冯端、刘旻、贺遂、索周、梁洛仁等麾下文武商议对策。 刘旻本是夏州长史,自陆季览死后,梁师都麾下无人可用,就擢升其代替陆季览为尚书。刘旻本是夏州豪强,虽然有些见识,不过为人却瞻前顾后,他率先提出异议:“陛下,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梁师都背着手,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梁师都暗想,这或许是有这个可能,如今河东之战,突厥损失数万兵马,莫贺咄设麾下几乎全军覆没,俟利弗设吓得远遁狼居胥山,此时漠南突厥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 然而,突厥庇护下刘武周已死,若让梁师都灭亡,对于突厥来说,简直是一个重大的灾难。一旦梁师都被围,突厥哪怕是再困难,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相救。突厥擅长骑兵奔袭,从围城到突厥得到讯息,除非李道宗有一个月之内攻陷延州的能力,否则突厥大军来援,李道宗只能撤退。 刘旻所说的可能,并非没有。 在这个时候,梁洛仁起身抱拳道:“陛下,臣弟不才,率提兵八千,踏平灵州。” 恰在此时,狂风大作,天降鹅毛大雪。 梁师都大喜道:“此乃天助我矣!” 大雪可以掩饰大军出动的痕迹,特别是梁师都见过陈应用白色披风掩饰部队行迹,梁师都决定效仿陈应,全部披白色披风,冒雪出击。 梁师都下诏,以梁洛仁为行军兵马元帅,辛獠儿、李正宝为左右统军,率领八千军队,趁大雪奔袭灵州。 第四十九章天问 第四十九章天问 杨则坐在灵州治所衙门的大堂里,双手低垂,眼里流露出一些焦灼的神色。堂下的小吏正在向他介绍着最近收到的情况。 自从李道宗率领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离开灵州,杨则每天都如同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自从六七天前,灵武十八镇开始整军备战,杨则就嗅出了空气中弥漫紧张声息。 如今的灵州虚弱到了极点,灵州虽然不是空穴而出,事实上这些新整编的定远军,能有多少战斗力,杨则根本不敢保证。他看过陈应打仗,尽管不精通军事,却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对比。 陈应统帅定远军时,定远军将士就是一群凶狠的野兽,无论望向谁,都像是饿狼一样,仿佛看着别人从哪里要刀子最好。 然而,此时的定远军别说有那种气势,就连甲胄都不齐。指望这些军士防守灵州,杨则真的很没有底气。 然而,现在接到的消息却没有一个好消息。灵武十八镇的百姓,已经完全放弃的城外的村落,每个镇子下辖的村堡,已经完全搬空,全部迁移到镇堡里面,至于村堡里的粮食、水源、家畜或者耕具,全部掩埋了起来。 哪怕杨则再如何不懂军事,这也知道这是灵武十八镇的百姓,不相信定远军将士可以保护他们,而采取的坚壁清野战术。坚壁清野战术,听上去非常高大上,事实上,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哪怕最终战胜了敌人,自家的损失也不轻松。 搬进镇堡里的百姓,将镇堡外面的壕沟挖深拓宽,他们都知道灵州在守军的时候,因为燃料的匮乏,冬天冻死了很多人。这些百姓拼命的镇堡里储存石炭,石炭这个东西既耐烧,又不占地方。 不少百姓抓紧时间伐木,打造投石机,削木制作箭杆,炼铁制作箭镞…… 越是这个时候,杨则越是小心。他出身东宫门下,前程远大,若是一旦处理不好灵州的事情,很可能灵州刺史就是他仕途的终点。 “使君,其实也不用担心,天气越来越冷,虽然不至于呵气成冰,可是要这种情况下,梁师都想要出兵也没有那么容易!” 杨则却摇摇头,他知道去年冬天陈应就是利用雪地舟从长安出发,一路奔驰两千余里,驰援灵州。而且雪地舟也不是什么高科枝,只要稍微懂点木匠活,看过一遍都知道如何打造雪地舟桥。 杨则道:“天气越冷越可怕,梁师都若是出兵夺取灵州,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梁师都才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可是……” “什么可是,以本刺史的名义,下令灵州诸县,立即坚壁清野,储存燃烧,避祸城中。”杨则喃喃的道:“但愿时间还来得及!” …… 看着李建成沉思不语,神情却变幻不停,陈应忽然后悔起来。 以他对李建成的了解,李建成这次去找袁天罡,应该不仅仅是帮忙这么简单。袁天罡虽然精通占卜相面之术还精通天文历法,然而袁天罡虽然是野化外之人,对于李建成的帮助始终有限。 看着袁天罡闭门不出,直接让李建成吃闭门羹,陈应颇为不满。不是陈应看不起所谓的占卜和相面之术,其实这些东西,在后世可以归纳一个学科,叫心理学。 将一年中的365天视为365个抽屉,400个人看作400个物体,由抽屉原理1可以得知:至少有2人的生日相同. 400/365=1…35,1+1=2又如:我们从街上随便找来13人,就可断定他们中至少有两个人属相相同。从任意5双手套中任取6只,其中至少有2只恰为一双手套。 我们可以得知,从数1,2,...,10中任取6个数,其中至少有2个数为奇偶性不同。 上面数例论证的似乎都是“存在”、“总有”、“至少有”的问题,不错,这正是抽屉原则的主要作用.(需要说明的是,运用抽屉原则只是肯定了“存在”、“总有”、“至少有”,却不能确切地指出哪个抽屉里存在多少。这其实是数学中的概率问题,然而相术却被术士进行神化,比如一个人去算命,只要一开口,其实就暴露了很多问题。测婚姻的人,肯定是婚姻有问题,财运和官运的人,要么财运和官运不济,要么左右徘徊。只要知道这个答应,利用抽屉原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蒙中。所谓的相术,说出来玄之又玄,其实可是以归纳为抽屉原理。 抽屉原理虽然简单,但应用却很广泛,它可以解答很多有趣的问题,其中有些问题还具有相当的难度。 根据后世的记载,袁天罡的名气相当大,然而这恰恰正是一名数学家,他只不过把数学知识的抽屉原理,应用的相术中。比如说三国时代的月旦评,许子将为一月一评,十数年至少评了上百人,然而除了曹操之外,其他籍籍无名,这也是概率问题。但是从许子将终于刘繇来看,他看人其实不准,真准的话,为什么自己愿意去刘繇身边? 现在袁天罡居然在李建成面前摆谱,陈应看不下去。陈应走到道观门前,咚咚的敲门。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里面一名小道童探出头看着陈应道:“师尊正在闭关,赎不见外客…… 要不,你们先回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 李建成正准备说话,陈应抢了上去,微微一笑道:“小道童,你进去告诉你师尊,他要是不出来,他会后悔的!” 听到陈应如此说,李建成道:“陈卿,不得无礼!” 陈应转而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下自有分寸!” 那小道童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不知陈郎君准备让师尊后悔!” 陈应笑了道:“久闻袁师善易,易为六经之首,讲的是天地人伦大道,某也不才,正好有几个问题不解,顺便请教一下袁师,不知可否?” 道童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如果求袁天罡相面,袁天罡闭而出见,这是自抬自价的办法,不二法门,偏偏眼下的世族子弟,王孙贵胄都吃这一套,然而陈应名为请救,实则为上门挑战打脸,如果袁天罡再闭门不出,无论结果如何,恐怕陈应都敢说袁天罡闭而不战。 相面,吃的吃名气这一行饭,比如后世的明星。如果一个明星没有名声,永远上不了新闻,就会被人淡望,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让天下出现,袁天罡连一个弱冠少年都不敢应战,这对袁天罡的名气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那道童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陈郎君对易也有研究?” 言语间调侃多于惊讶,显然是不信。 不仅是他,就连李建成都有些啼笑皆非。他和陈应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陈应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还能不清楚?说陈应目不识丁有些过份了,但要说他有资格和袁天罡讨论《易经》,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研究谈不上,略知一二而已。”陈应笑着拱拱手。“如果袁师,不肯见我们,那也没关系。我也就是一个问题而已,麻烦你转告袁师,求个答案,我就在门外等。” 道童愣住了,陈应此时是真的想讨教,还是想借机生事?如果是前者,那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是后者,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道童其实并不知道,陈应别说懂易,《易经》他甚至没有看过,只是陈应气不过袁天罡装逼,他还有大把事情要做,此时李建成根本就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在门外苦等,陈应哪有这个闲功夫浪费在这里。 道童道:“不知陈郎君有什么问题,某虽不才,对易经也略知一二,若陈郎君有问题,可代为师尊为陈郎君解惑。” 陈应笑道:“《易经》研究天地人,陈某想知道,这头顶之天有多高,这地有多厚?还望袁师不吝赐教?” 第五十章汝可知天高地厚? 第五十章汝可知天高地厚? 如果是一般《易经》问题,恐怕还真难不到袁天罡。然而中国有句话,叫做不知天高地厚,当然有含蓄一点的说法,请问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潜意思都是一样,是在问袁天罡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哪里上上门请教问题,简直就是登门挑衅。如果只是请教问题,小道童还需要客气对待,毕竟李建成的面子,还是需要顾及的。 然而陈应这是上门挑衅,那就是敌人,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道童门上后,李建成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陈卿,你这是莽撞了,等会袁师出来,你给他道个歉!” “殿下时不可待啊!”陈应道:“殿下真以为我是无事是非,自取其辱?” 李建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个意思却非常明显。 陈应虽然不相信袁天罡的道术和相术,然而袁天罡却有真才实学,还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哪怕他一人,足以影响朝廷的动向。对于迷信的这个东西,还真没有办法解释,哪怕到了科学发达的后世,神棍王林照样混得风声水起,身家亿万。 但是这是唐初,袁天罡的影响简直就是核武器级别,这样的人物要招揽下来,可以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哪怕武则天后来已经掌握了全国实际权力,她一样也需要袁天罡给她造势。当然,这样的人物,其实根本就没有办法用钱财收买。 唯有掌握着他的把柄,逼迫他合作。 李建成学识不俗,他也研究过《易》,虽然说李建成不敢说他对《易》经的研究可以超过袁天罡,但是却也知道,陈应所谓的问题根本没有解释,反而更像胡搅蛮缠。 陈应耐心的向李建成解释:“敢问太子殿下,想要在袁师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是为心安吧?” 李建成狐疑的看着陈应道:“你怎知……” 陈应笑道:“袁师这人向来从不狂娟,太子殿下可知,他为何要对太子殿下登门求见,避而不见?” 李建成不置可否的道:“或许他是真在闭关吧!” “我嗅出了阴谋的味道!”陈应道:“袁师在养望,他这是在利用太子殿下的名望……” 李建成微微颌首,若有所思如果陈应不提,李建成还想不到这茬,可是陈应一提,李建成顿时恍然大悟。他有些啼笑皆非,原本以为袁天罡是化外之人,没有曾想他也有功利之心。原本,李建成以为袁天罡以精通《易经》闻名,灭陈应的威风绰绰有余,现在李建成发现,袁天罡也是俗人一个,顿时失去了见袁天罡的兴趣。 就在李建成准备返回的时候,那名道童又打开了山门,冲李建成与陈应躬身一辑道:“师尊中庭明堂相见。” 李建成听到这话,反而有些意外。陈应的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是问题,只是混搅蛮缠,不用问袁天罡也不知道天有多高,至少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然而,袁天罡居然大开中门,中庭明堂相见,这是准备应陈应之战了。 在那名小道童的带领下,李建成昂首阔步,朝着里面走去,陈应与李建成错半肩的位置,紧随其后。 此时,正门前的甬道两旁,数十名道士身着道袍,手持宝剑虎视眈眈。陈应哑然失笑,难道说袁天罡还想利用这些道士给他施加压力不成?陈应虽然算不上百战沙场,但是应付这种小场面,还是信手拈来。 东宫监门率卫的甲士一看袁天罡排成这个阵仗,顿时火冒出三丈。居然敢给太子使下马威,尼玛这还能忍? 这些监门率卫整齐跨步,把靴踢得震天响。随着兵戈阵阵,甲叶片子哗哗直响,这些道士们顿时脸色大变。 东宫监门率,相当于朝廷里的站殿武士,不管能不能打,身高有着严格的要求,每一位都是身高八尺的关中大汉,他们最擅长的恰恰正是唬人。 陈应随着小道童来到中庭明堂里,袁天罡坐在明堂中间的主坐上,身穿道袍。明堂里并不是一人,十二名小道童跪坐在左右两厢,明堂里左右两座铜铸的仙鹤型香炉内,檀香袅袅。陈应暗暗打量着袁天罡,只见袁天罡疏眉朗目,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清爽。为神奇的还是袁天罡的头发,他的的头发稍灰白,胡须也是,都外白里黑,头上仿佛戴着一顶灰白的帽子。 袁天罡面见李建成,也没有起身施礼,闭着眼睛,双手打着神情虽然不严厉,却非常庄重,刚而不猛,不怒自威。 那些小道童看着走进来的李建成和陈应,神情各异,但不少人都眼睛一亮。大唐不仅仅是一个拼爹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长得五官端正,风度翩翩,官运就会亨通,反之亦然。比如许敬宗,这货就是因为颜值不佳,所以颠沛流离,半世坎坷。 李建成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长须飘逸,风度翩翩,论颜值,李建成其实还是李氏三兄弟最帅的一个,比李世民强得多了。当然,没有最帅,只有更帅,跟陈应比起来,李建成还差得远。 袁天罡倒现在还能稳坐正中,不喜不怒,仿佛无动于衷。陈应就冲袁天罡这份淡定劲,暗暗点头。论装逼,袁天罡确实是装逼中的高手。 陈应看着中间有两个空座,将下道左位让给李建成,自己退居右下位。 一时间,无数目光都落在了陈应身上。不过大多数都是看好戏的眼神,以幸灾乐祸居多,陈应倒更坦然,不为所动。 袁天罡现在非常淡定,因为他有淡定的底气,因为陈应这个忽见蛮缠的问题,他现在可以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不知,然而他却可以随手丢给陈应,看看陈应能不能回答上来。 袁天罡先睁开眼睛,冲李建成微微点头。然后以犀利的目光盯着陈应道:“贫道不知天有多高地亦有多厚,陈郎宁知天高地厚?” 陈应道:“自然知道!” 袁天罡微微一笑,陈应入瓮了。中国古代早就有九重天的说法,但这九重天不是指层层包裹的九重,而是指不同方位。比如《吕氏春秋》就说,天有九野,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皓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前汉的《淮南子》也说,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配合天圆地方的说法,哪一重天和大地的距离都没有区别,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个确定的数据。即使是同一片天空,也要看你在什么位置,位置不同,距离自然也不等。 如果陈应聪明,应该坦然承认他也不知道。然而陈应却自作聪明,那就不可怕了。 袁天罡道:“汝可知天有多高?地亦有多厚?” 第五十一章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第五十一章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天高三万两千里,地厚一万五千二百六十二里。”陈应淡淡的笑道。 事实上这并不是陈应胡诌,在后世天文学家原本认为天高约八百千米,然而随着科技的发展,远离地球一万六千千米的高空,仍有气体分子的存在。至于地厚,其实反而比天高更难计算。因为地球,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如果从南极打一个隧道到北极,这个隧道的长度将达到一万两千七百千米。不过,如果取平均值,就是七千六百三十二千米。 袁天罡疑惑的道:“这是哪一重?” 陈应淡然道:“九重一样!” 袁天罡又问道:“陈郎君量过?” 陈应摇摇头:“没有!” “汝怎知?” “我说我量过,你信吗?” 袁天罡道:“你是用什么办法计算出来的天高地厚?” 陈应道:“袁师是信天圆地方?还是信浑天说?” 早在公元前二十四世纪的帝尧时代,中国古人就开始了有组织的天文观测活动。中国古代关于天地的结构相继出现过三大学说,即盖天说、浑天说和宣夜说。盖天说把天地的结构设想为一把附着有众天体的左旋大伞笼罩着一个倒扣的静止的大盘子,约在西汉末年成书的《周髀算经》给出一个典型的论述。浑天说把天看作一个附着有众天体的球壳绕极轴左旋,关于静止在天球中央的地之形状则有地平和地圆两种观点,约成书于晋代的《浑天仪注》以“浑天如鸡子,地如卵中黄”做比喻。 事实上道家也好,阴阳家也罢,他们更信奉盖天说,既“天圆地方”,只要是后世的一个中学生,也知道这个学说其实是错误的。 天圆地方本质上是《易经》阴阳体系中对天地生成及其运行的解读,而《易经》为百经之首,国学之源,其思想体系认为万事万物都是按照阴阳五行演化而来,因此在古代的各门学科中,都有阴阳五行的思想体系在其中。 道家,自然是信奉天圆地方说。古人把天地未分、浑沌初起之状称为太极,太极生两仪,就划出了阴阳,分出了天地。古人把由众多星体组成的茫茫宇宙称为“天”,把立足其间赖以生存的田土称为“地”,由于日月等天体都是在周而复始、永无休止地运动,好似一个闭合的圆周无始无终;而大地却静悄悄地在那里承载着我们,恰如一个方形的物体静止稳定,于是“天圆地方”的概念便由此产生。 纵观自然界,凡是圆形的物体,都具有好动和不稳定的特点,就象圆圆的日月一般;凡是方形的物体,都具有静止和稳定的特点,就象静静的大地一样。动则为阳,静则为***家认为:“天圆”心性上要圆融才能通达,“地方”命事上要严谨条例。并不是指说,天一定就是圆形,而地就是方形。 无论如何,天圆地方是袁天罡信仰,他不可能违背他的信仰。 果不其然,袁天罡道:“自然是天圆地方……” 不等袁天罡说完,陈应道:“我们在海边看到帆船由远而来,为何是先看到帆船的桅杆,然后慢慢看到整只船。反之亦然,帆船远去,先是船身消失,最后只剩下桅杆一点。若是按袁师所说,天圆地方,那么不应该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不见吗?” “这……”袁天罡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件事情,比天高地厚这种虚头巴脑的问题好解决,因为见多识广的人都看到过这个情况。 堂上一片死寂,众人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结口结舌,有的则长身而起,怒视着陈应,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因为陈应不是在质疑袁天罡,而是在质疑道家,质疑阴阳家,往大了说,这是在质疑他们的信仰。 李建成心中长叹一声。绕了半天,陈应居然是来打脸的。做了那么多铺垫,要听的只是这最后一响。 道,对于李建成来说,只是学问的一种。虽然说,汉武帝以来,独尊儒术,然而汉武帝实施的其实并非真正的以儒治国,他采取的就是外儒内法。自东汉末年以来,特别是两次党锢之祸以来,儒家也在反思。黄巾军之乱和随之而来的三国、魏晋南北朝动乱,则是大大打击了知识分子报国之心。他们对战乱的恐惧,对社会的失望导致一些文人撰文予以批判,而朝廷则采用“九品中正制”开始对官员采取一定的控制,这些因素导致当时的名士们逐渐脱离了公共生活,摒弃了儒家的准则,纷纷转向追求道家的自由意志,形成清谈之风。 事实上,道家思想,不仅仅是因为袁天罡追求的大道,同时也是这个时候的社会风气。哪怕李建成也对陈应此举感觉不满。 袁天罡沉下来脸,有心难以压抑的火气在胸间蹭蹭直窜。 陈应起身,笑眯眯的看着袁天罡那快要爆炸的样子,淡淡的道:“袁师,你如果抱着天圆地方这种已经过时的旧论,那就谈不起来了。袁师,我冒昧问一句,你听说过南阳先贤张衡张平子的浑天说吗?” 袁天罡犹豫了好一会儿。“你是说‘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吗?我听说过,不过未曾做过研究,不敢妄言。” “时间不长了,以后有时间再与袁师讨教学问!”李建成看到袁天罡有些下不来台,不想咄咄逼人,就起身道。 袁天罡此时心中甭提有多郁闷了,他的目的其实正如陈应猜测的那样,他只是借李建成的身份,自抬身价,却不曾想陈应接连抛出两个刁钻的问题。 李建成与陈应起身告辞,袁天罡却如丧考妣。 就在这时,那名小道童道:“师尊,你中计矣!” 袁天罡愕然:“淳风,你什么意思?” 李淳风歪了歪嘴,意味深长地笑了。“师尊,是不是特别想知道,帆为何先失船身,再失船帆?” 袁天罡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道:“好狡诈的小子!” 陈应心满意足的走了,等陈应登上李建成的马车,李建成仍然不解陈应,为何冒着开罪天下道门的危险,难道只会为了打脸袁天罡吗? 李建成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陈应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李建成的认知中,陈应不应是这么锋芒毕露的人。 陈应看着李建成愁眉不展,忧色更浓,不由得笑道:“太子殿下,先秦之时,诸子为什么纷纷开宗立派,创立学说?孝武皇帝时,董仲舒为什么要讲天人感应,独尊儒术?然而,魏晋南北朝开始,不何玄学大盛?儒学又该往何处去?” 李建成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决定于大唐以后治国的政治核心方向,然而,李建成虽然学识超过陈应,还真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解答这个问题。李建成忽然有些不安。他觉得陈应的这个问题和追问袁天罡那两个问题殊途同归,都是同一类问题,超出了普通人境界的问题。 陈应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李建成突然发现,把陈应当作一个普通的将领看待,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情。陈应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李建成沉吟着问道:“那陈卿以为……为何?” “学问合为时而作。”陈应笑了,看着李建成对他的态度,很有成就感。不管怎么说,能让李建成开口请教,这逼就算装成功了一大半。 当然,陈应不完全是为了在李建成和袁天罡面前装一把逼。陈应真正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李建成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将领来看待,陈应很想进入东宫的核心,参与重大决策,而不是被边缘化。 陈应用自己的行动,向李建成证明,他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更不是一个莽夫,而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事实上,袁天罡名气很大,而且以多闻广见闻名,又有谁比得起袁天罡这个垫脚石更好? 如果袁天罡知道陈应的想法,肯定会吐血。 有学问人,在李建成心中,那都是贤士,值得他折节下交,不耻下问。陈应用这种方法,进入东宫核心。 “知行合一,恪物致知!”陈应叹了口气道:“做学问,搞研究,最终是为了解决问题,不管这个问题是关乎国之兴亡的大事,还是某个无关紧要的疑惑,终究都是为了解决问题。如果什么也解决不了,那这学问就没什么意义了。而举天下之俊杰耗费一生心血去研究这些学问……” 李建成此时听到这话,更加肯定的自己的判断,此时他看向陈应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特别是陈应脸上笑容尽收,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寂寞。陈应道:“空谈误国,遗祸无穷。实干兴邦、福泽四野,千秋万代。” 李建成微微颌首,若有所思:“陈卿所言极是” 说着,李建成突然抓住了陈应的手,郑重的道:“你我君臣以后绝不空,实干兴邦,泽被苍生。” ps:今天八千字三章,弱弱求一下支持。 第五十二章陈应的隆中对 第五十二章陈应的隆中对 “天下大势,不在一时一地之争。”陈应耐心的向李建成解释道:“就算秦王以尚书令录尚书事,吏部、刑部、民部皆掌握在陛下手中,秦王又能撑握多大权势?若秦王真架空太子殿下,恐怕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陈应作为一个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宠儿,自然清楚。李渊推出李世民,其实不过是为了制衡李建成。因为他还不想过早放权,当然对于李建成,李渊也很满意,废太子,改立秦王,其实只是李世民一厢情愿的想法。 李建成倒觉得陈应的话非常对他的胃口,点点头道:“一母同胞,兄弟手足情深,怎么会为了那个位置,而同室操戈。” 听着李建成的话,陈应叹了口气。事实上,陈应也不知道怎么说李建成好了,那个位置,可不是万贯家财,也不是一个虚头巴脑的爵位,而是手握天下之权,掌握着千万人的生杀大权,为了这个位置,手足相残,骨肉相残,根本都算不得什么。 然而,陈应却不能说李建成错,因为李建成是一个仁慈的人。说到底,李建成是一个英雄,而李世民则是一个枭雄。就像刘邦与项羽,哪怕再给项羽一万次机会,他同样打不过刘邦,因为项羽是英雄,而刘邦是枭雄。 陈应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扭转历史,因为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在历史上,魏征向李建成提出过要改变朝廷动荡,社稷不稳,唯有诛杀秦王,解决问题之根,只要杀掉秦王,秦王府众臣,没有了效忠的对象,自然会安稳下来。” 然而,李建成却没有采纳魏征的提意,李元吉也要暗杀秦王,事实上李建成也没有同意,否则历史将是另外一个情况。 当然,陈应此时感觉时不我待,他必须尽快加速大唐的民生经济建设,恢复国力。夯实基础,为将来远征突厥,收回漠北、收复西域做好准备工作。 陈应在马车里斟酌着词语道:“河东匡复,李总管奔驰河西李轨,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手到擒来,接下来一定时期内,大唐的注意力将向东倾斜,与王世充、窦建德争夺中原、河北,现在最担心的其实,还是长城之外的突厥人,河东之战,他们稍稍受挫,然而突厥历史仍在,他们必定不会甘心失败,若大唐与王世充暴发战争,突厥人肯定会择机南下。现在太子殿下要做的是,建立稳定的北方防线,北守东攻,一面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另外一方面,就是发展经济,经以济世。民以食为天,若是大唐百姓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无论河南、河北,皆可不战而自取。” 陈应其实想提出的战略方针,是类似于后世的经济战争,让大唐发挥地利优势,与王世充和窦建德发展军备竞赛,以经济拖垮王世充和窦建德,然后再以绝对的优势,一举而下。 历史上,秦王李世民虽然大败王世充,大败窦建德,一战尽屠窦建德麾下十数万军队,让河北人口,几乎村村闻哭声,到处都是新坟。 唐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因为人口稀少,而造成的发展困难。哪怕占领了中亚的广大地区,却根本守不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人口太少。 如果大唐对王世充和窦建德势力,可以和平解决,那么唐朝将来的扩张战争中,底气将更足,而统治将会更加稳固。 陈应接着道:“北方防线,将从灵州北移,以胜州、丰州、朔州、云州、幽州为第一道防纺,,而灵州、夏州、庆州、银州、代州则作为二线梯队,随时准备支援一线。灵州、银州、夏州、庆州、代州这五州都是北方的膏腴之地。即使在大业九年遍地狼烟的战事正酣的时间,这五州仍每年向朝廷提供的粮赋在一百五十万石之上,其中又以灵州、夏州、银州的三州尤其重要,这三州除了赋粮输供之外,每年向中央财政输供的盐、铁、茶丝及其他商税收入也高近百万万贯之巨,只要将这三州的经济经营好,不用提高太多,哪怕只需要可以恢复到大业九年的水平,差不多就等同于在北方屯驻十万大军。有这十万大军在北方,突厥人想要南下,就得掂量掂量了。” 陈应这番话说得豪气万丈,仿佛江山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此时李建成有些明白陈应的意思了,陈应是不让李建成在朝廷中枢与李世民争,而是要将精力投放在地方上,特别是北方诸州,北方诸州安稳,朝廷就没有颠覆之祸。李建成微微一叹,原来陈应也有谋国之能。 李建成道:“秦王府的长孙无忌讳与房玄龄、杜如晦等有才识之士,难道就会看不出来?” “能,但是恐怕却无法解决!”陈应道:“胜州、丰州、朔州、云州、幽州、灵州、夏州、庆州、银州、代州这十余州,相对中枢而言,都是边塞苦寒之地,秦王府等众臣,本来就武多文弱,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去争夺这十州的控制,相反,他们的主力精力还是会放在三省六部五监等要害部门上!” 陈应用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他就是掐准了李世民不会跟李建成抢,事实上也是如此,历史上李建成也不知道是听从了谁的建议,将北方二十八州尽数抓在手中,当李世民杀掉李建成,成功登上皇位之后,突厥的颉利可汗,率领二十余突厥骑兵,沿着灵州、原州一路南下,顺利杀入关中,根本就没有受到抵抗,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防守北方的将领,几乎都是李建成的门人。 陈应提出这个战略,其实也是学习太祖的这农村包围城市,其实有李渊这个皇帝在,无论拿下三省六部多少要害部门,都没有意义,李渊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收回来。但是地方却不一样,哪怕朝廷要改变地方官吏,至少也要替换人员,李建成根本就没有获得世族门阀的支援,在科举制度没有推广开来的时期,李世民的天然短板就是手底下没有足够多的人才。 北方十州如果论耕种,确实比不上关中的膏腴之地,然而这些地方,却拥有着丰富的战略自愿,比如钢铁、比如煤炭,这些物资提前开发,将让大唐的国力,再上至少一个台阶。 陈应提出钱庄的构想,其实并不是完全为了修通一条驰道,而是为了大唐全国的工商业发展而服务。 布局北方,确实是一招妙棋。李世民不会去争,顺利掌握下来,根本就没有难度。拿到这些地方,快速发展,采取煤炭炼焦,高炉炼钢的方式,每年可以将大唐的钢铁产能增加十倍,百倍以上,拥有了取之不尽的钢铁和煤炭资源,让朝廷和全天下的有知之才看到,无论何时,这些地方都不会当成鸡肋之地弃之。 比如早在秦朝时期拿下来的云贵之地,无论朝代如何变迁,这些地方始终都归中国拥有,因为这些地方的铜矿被发现了,可以解决朝廷铸造钱币所需的铜资源。 正所谓不谋一隅,何以谋全局。不谋一时,何以谋万世。 其实不用陈应提醒,李建成就想到了原来陈应提出的灵州开发计划。灵州总管虽然是李道宗,李道宗与李世民走得更近,但是灵州刺史却是杨则,而杨则则与李建成交好。李建成道:“陈卿,那么灵州你打算怎么做,本宫以监国太子令杨则执行!” 第五十三章敌人来了 第五十三章敌人来了 “实在对不起住县主,驿站今儿住满了,只剩下这么一间上房了!”驿丞满脸堆笑道:“这间上房看风景有些不方面,明儿下官安排人再给县主换一间上房……” 李道贞有些乏了,无力的摆摆手道:“算了,我们天亮就走,不用这么麻烦了!” “白城县主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面的驿卒去办就行了!”驿丞躬身笑道。 “快饿瘪了,赶紧的上些吃食!”小桃对着驿丞吩咐道:“赶紧的,让人准备热水,我们县主要沐浴!” “好好好,马上就来!”虽然驿丞是从九品官,然而这个官却是大唐流内官。然而一个无职无权的丫鬟都可以对他指手画脚,可是驿丞还真没有办法。 面对大唐宗室勋贵,必须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得罪了任何一人,他们伸手一根手指头,都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 驿丞一脸淡然的退出房门。不一会儿,驿卒的上灶的大厨,就像专供上房的菜肴做好了,有仆妇端进李道贞的房间。 看着色香味俱加的菜肴,小桃的喉咙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然而,李道贞却依旧懒洋洋的,懒得动弹。 李道贞虽然与小桃情同姐妹,然而尊卑有别,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李道贞不吃完饭,小桃也不敢动筷子。 小桃原本就很饿,看着满桌的菜肴,这个时候就更饿了,为了可以尽快填饱自己的肚子,她赶紧上前,拿起一双筷子递到李道贞手中,然后拿另外一双筷子夹着李道贞平时最喜欢吃的菜肴:“县主,您快吃点吧,这几天咱们天天赶路,已经进入灵州地界,最迟明天下午就可以抵达薄骨律城。” 李道贞接过筷子,夹了一块木须肉片,塞进自己嘴里。由于大唐还没有流行起来炒菜,这个木须肉片,也不是后世的那种,而是用白水煮的羊肉片,加入一些木耳。论起味道,其实还真不怎么样。 李道贞仅仅吃了一口,眉头就皱起来了。 小桃怯怯的问道:“县主,很难吃!” “呕……”李道贞没有说话,直接吐到了痰盂里。 好一会儿,李道贞漱完口之后,又夹起一块清蒸的鸡肉,可是鸡肉还没有入口,李道贞仅仅闻到了鸡肉的味道,她赶紧低下头,又吐了。 这下小桃忍不住了,一拍桌案,冲身边伺候的仆妇道:“把你们驿丞叫来!” 仆妇跑不跌的跑出门外。 听到仆妇带来李道贞吃到驿站的饭食居然呕吐了,驿丞大惊失色。这万一李道贞真有什么好歹,他这个驿丞也当到头了。 驿丞叫来上灶的大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大厨也莫名其妙,他暗暗寻思着,菜肴都是按照平时做的,平时驿站也不是没有来过达官贵人,别人也没有说什么,为什么菜到了李道贞那里就出问题了呢? 不等驿丞跪下请罪,李道贞摆摆手道:“是我没胃口,吃不了油腻的东西,有没有酸一点的食物?” 大厨道:“厨房里还有醋芹!” “端来吧!” 驿丞喃喃的道:“这……” 小桃道:“让你拿就去拿,甭废话!” 驿丞只好听从按排。 醋芹是唐代的一种小菜,在古代食物保存不易,特别是青菜。芹菜这个蔬菜不易保存,所以当时为了防止芹菜变质,老百姓就发明了一种办法,普通的芹菜经过发酵之后,就像醋一样,酸气扑鼻,不过因为醋了,如果调以五味烹制成的汤料,也非常可口。但是道菜本来不算名贵,属于贫民百姓冬日里才吃的食物。 驿站是有醋芹,不过是供往来脚夫,仆役们佐饭的小菜。别说贵人不吃,其实这东西并不好吃,且属于凉物,冬天吃着肚子并不是很舒服,就连驿丞也不吃。闻到这扑鼻而来的酸味,他都差点吐了。 不多时,仆妇端着一盘醋芹送到李道贞的桌前。 面对浓浓的酸味,李道贞却没有感觉,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拿起筷箸捧起杯盏,狼吞虎咽地飞快吃将起来,似乎觉得不够酸,李道贞甚至将醋芹里的菜汁倒入小米饭的碗中。醋芹的菜汁,论起酸劲,并不比陈年老醋劲小,然而李道贞却吃得不亦乐乎。满满一盏醋芹,片刻之间已然吃得精光。 小桃闻着满屋子的醋味,顿时没有了胃口。 在这个时候,仆妇却无意间道:“县主这怕是有喜了!” 小桃如同雷击,愣在半晌。 她急忙推开仆妇,让仆妇离开。等仆妇离开,小桃飞快的冲到李道贞身边,轻轻推了推李道贞道:“县主,你是不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李道贞拍拍额头,轻声道:“最近身子特懒,可能是赶路赶得有些乏了,休息几天就好。” 小桃大急,指了指李道贞的肚子道:“你的肚子!” “肚子怎么了?”李道贞此时也莫名奇妙的道:“我的肚子没什么啊!” “县主,你是不是有了?” 李道贞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白了小桃一眼,走到床边,躺在床上,拉起被角,盖住脸,吃吃地笑个不停。“小桃,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桃不以为然的道:“阴阳之道,算算时间,你的月事,似乎没有来……” 李道贞拉低被角,露出狡黠的眼神。“这不可能吧?只是一夜,怎么可能?” 小桃郑重的道:“不行,这事必须弄清楚。要是真有了,您就不能这么赶路。” 说着小桃让驿丞从请郎中,等到半夜时分,郎中过来为李道贞诊脉,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滑脉!” …… 阴云如铅,乌沉沉的压在头顶,寒风从毫无遮挡的河套平原上呼啸而来,吹在脸上有如刀割。空旷的原野上,除了惊动了冬眠的蛇外,再无活物,偶有一只老鸦站在枝头出一声哑鸣,划破萧索冷寂的阴霾天空。 这会儿已经有雪粒子落下来,从延州开拔的第一段路就显得艰辛。 梁洛仁眯眼看着北面苍茫的雪原,脸颊两侧的缨带子珠粒给吹得刮在耳朵上生疼。虽说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对行军极为不利,但是这场到来的暴雪将会让灵州附近的百姓,全部躲在家中避雪,暴风雪则成为一种有利的掩护。 暴风雪呼啸而来,雪粒子打了笠兜上簌簌有声,一队骑兵约五百余人逶迤而来。褐色衣甲、短衣窄袖、背弓胯刀,大半脸藏在笠兜里以避风雪,却是游曳到延州境内的一队突厥骑兵。 这支突厥骑兵跟随梁洛仁前往灵州,其实目的也不简单。 梁师都此时丢掉了大半个夏州,只剩下不到二十县的地盘。尽管梁师都为了军队,搜刮地皮不下三尺,可是二十个穷县,又能让人搜刮出多少油水? 在陈应驻守灵州的时候,这些突厥人宁愿在喝西北风,也绝对不敢来灵州。现在听说灵州已经空了,他们就跟着劫掠点过冬的物资。 跟梁师都的延州相比,灵州差不多就是天堂了。为了安置那些从突厥人手中解救下来的奴隶,陈应给他们免税的特权,而且以低息贷款,供他们置办家业,开垦荒地,尽管这些荒地才开垦一年,产量也不及田产一石,可是架不住灵州是人少地多,这些灵州人尽管还穷,但是家家户户都有余粮还贷。 梁洛仁麾下的军队不仅装备差,连御寒的冬衣也严重不足。行军赶路尚好,每当宿营就会冻死数十上百人。 还没有看守唐军的影子,梁洛仁麾下就减员五六百人,这个时候士气可想而知。 望着如同行尸走肉的部曲,梁洛仁吼道:“兄弟们,加把劲,攻破灵州三天不封刀!” 不封刀,就意味着可以在城内为所欲为。可以杀人,可以抢劫,可以获得他们想要的钱财、女人,还有粮食、物资。 原本几乎没有士气可言的军队,听到梁洛仁的命令,顿时恢复了些许士气,这些麻木的将士眼睛中露出了狼一样的绿光。 …… 夜色深沉,在暴风雪下能见度极低。灵武十八镇堡的镇将宋五嫂感觉眼皮直跳,她再也无法安稳的睡觉。就披上皮甲,拿着鱼叉,走到镇堡上巡视。 原本些许疲倦之意,被镇堡城墙上的寒风一吹,顿时了无痕迹。看着在敌楼里烤着火还冻得瑟瑟发抖的自固勇士,宋五嫂心中生出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 在这种天气下,怎么可能出兵?自己肯定是压力太大,有点疑神疑鬼了。 她正准备返回敌楼睡觉,突然一种沉闷的声音响起。 “咚咚咚!” 镇堡北廓城头传来一阵异响,宋五嫂回头望去,黑洞洞的夜空,什么也看不到。然而就在这时,宋五嫂看到女墙凹口上的积雪,雪粒子微微跳动。 宋五嫂虽然是汉人,然而她在突厥待了十数年,早已有了一套判断骑兵靠近的办法。像这种规模的震动,至少有上千骑兵在缓缓靠近。 宋五嫂知道,灵州别说成建制的骑兵,哪怕是骡子也没有几匹了,都被李道宗征调走了。现在出现在灵州境内的骑兵,肯定是敌非友。 宋子嫂低声喝道:“梁子,小五,柱子,快回去通知各堡长,敌人来了!” 第五十四章真正的考验 第五十四章真正的考验 灵州新修的灵武八十镇,虽然名为镇堡,事实上却不是传统的坞堡,因为修建坞堡的代价太高,哪怕拥有免费的劳力和建筑材料,要修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坞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初,陈应驻防灵州也没有想那么多。 陈应麾下有定远军六个折冲府,还有灵武军六个折冲府的骑兵,这些兵力,哪怕是突厥人攻击灵州也要掂量一下,更何况是梁师都。被动防守从来不是陈应的习惯,陈应的习惯是以进攻代替防守,所以,灵武十八镇的防御力,其实非常坑。 外围一道青砖城墙,内层一道青砖墙,中间宽不过六尺,填土夯实,就成了镇堡的城墙,这堵墙高不过一丈两尺,如果说防御野兽,自然是够了。可是防预进攻,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别说云梯,就是搭人梯,也可以轻易翻进去。 面对武装到牙的军队,镇堡可以起到的防御力其实有限。陈应当初建这镇堡的原因,不过是为了防备突厥人的游骑或小股部队,要知道没有这道城墙,一支区区百人的游骑兵,可以屠尽一座镇堡。 唯一比较有优势的是,这镇堡在四个角,都建了一座敌楼。莫约三丈高的敌楼,可以供数十名士兵平时休息。也储存了不少守城物资。当然,每一座镇堡,都有一座烽火台,可以在受到攻击的时候,点燃狼烟或篝火,堡与堡之间传递,可以呼叫灵州城的支援。 当雪夜中,第十七镇堡隐隐浮现的时候,梁洛仁牢骚满腹的辛獠儿道:“这个寨子不小,交给你了,打下这座寨子,里面的粮食和女人都归你!” 辛獠儿本是羌人,大业末年投靠梁师都,被梁师都封为中郎将。梁师都麾下的官爵,其实烂大街了,在唐朝中郎将可是从四品的武官官职,为十六卫禁卫府统领。为高级武职,然而梁师都麾下的中郎将,不过是裨将军之下,与校尉之间的官职,虽然统领千人,但是仅相当于后世团级军官。 辛獠儿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听到这话,立即浮现一抹绿油油的亮光。 “当真?” “骗你做甚!” 辛獠儿道:“我希望得到一部分粮食。” 梁洛仁道:“那可不行,兄弟们都没有粮食了,寨子里的粮食,必须交给我分配,不过你放心,你的部曲作为先登,等你们吃饱了,再给其他人分。” 辛獠儿看了看烛光摇曳的镇堡,并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满意梁洛仁的分配方案。 梁洛仁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罢了,拿下寨子,粮食给你一半,女人和钱财全部归你!” 辛獠儿这才欣喜若狂的跑到后面去传达命令,准备进攻。 李正宝看着辛獠儿远去的背影,冲着辛獠儿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忿忿的道:“便宜这个羌奴了!” “便宜?哼哼!”梁洛仁冷冷的道:“恐怕这个便宜还真不好占!” “就这破寨?”李正宝不以为然的道:“最多一顿饭的功夫,我给将军拿下来!” “轻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梁洛仁指着烛火摇曳的敌楼道:“咱们这七千八人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寨子还能没有反应?” 李正宝愕然。 梁洛仁笑道:“除非寨子里都是死人,否则这个硬核桃,还真能崩掉这个羌奴的两颗牙!” 宋五嫂望着城墙下一群人缓缓的冲过来,顿时感觉莫名奇妙,这些敌人没有云梯,没有盾牌,甚至连放箭压制城墙掩护的动作都省了。 “他们这是干嘛?” “看来他们想爬墙进来!”穆秀玲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兴奋的说道。 “咱们的城墙只有一丈两尺,虽然矮点,他们真当咱们是死人吗?”宋五嫂看着那些躲在女墙下面的乡勇,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这些在突厥人手中,承受数年或十数年非人折磨的男女,都早已不把自己当人看了,他们感觉能活一天都是赚的,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有点盼头,谁想再让他们打回从前,除非踏着他们的尸体。 辛獠儿麾下的羌族部曲开始加速奔跑,原本他也做好了承受城墙上三四波次箭雨袭击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城墙上仍旧是一片寂寞,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或许,寨子里的人都跑光了,或者他们睡熟了!”辛獠儿自我安慰着。 然而,就当辛獠儿部曲以十个人一组,以两跪、两立,形成一道简易的人梯,剩下不到三尺距离,他们纵身一跃,足可以跳上城墙。 就当第一名羌族士兵手刚刚摸到城墙的垛口的时候,整个城墙突然间就活了起来。数百名端着木盆、木桶或铁锅的男女,整齐的起身,将手中的不顺着城墙,倒在辛獠儿部曲的身上。 现在的天气,几乎是呵气成冰,这些水浇在附蚁攀登的辛獠儿部曲身上,那酸爽就甭提了。 已经变成慢慢冷却的热水,此时水面上已经开始出现薄皮冻,刚刚落在城墙的敌军将士的身上,马上开始冻结成冰。 尽管这不像金汁一样,让人痛彻心扉,却也不好受。冻得七昏八素的士兵,被冷水这么一泼,一箭未放,辛獠儿的部曲攻势就瓦解了。 被水泼中的两三百人,马上就失去了战斗力,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全身湿透,他们的生命力也随着身上的体温,快速消失。 “冷,冷,真他娘的冷!”辛獠儿手瞬间被冻得没有知觉了,他手中的狼牙棒幸存丢得及时,尽管如此,仍然撕掉手心的一块皮肉。 前面队形大乱,士兵们也狂叫起来,在这个时候,仍下木盆、木桶的守军,拿起猎弓,像打猎一样,射杀城下的敌人。和平时打猎不同,这次他们射杀的目光,不是畜生,而是活生生的人。 数十名士兵中箭倒地,其他人也忙不跌的撤退。然而城墙下那充当人梯的二三百人,根本就撤不下来,他们已经与城墙冻在了一起。 那些冻在城墙下的辛獠儿部曲,尽管拼命挣扎,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却无法挣脱冰冻之力。 穆秀玲拿起一支木箭,朝着城墙下哀嚎的士兵射去。就在她手中的箭准备放箭时,宋五嫂拦住了她:“别浪费箭!” 一个照面损失两三百人,气得辛獠儿哇哇大叫。 而后面观阵的梁洛仁与李正宝却相视而笑。李正宝正在辛獠儿身前,鄙夷的望着辛獠儿道:“你一边待着打,耶耶我叫你如何打仗!” 听到这话,辛獠儿更是暴跳如雷。 他奔跑到自己部曲阵前,叽里呱啦的大吼起来,这些羌族士兵纷纷拿着刀子,将自己脸上划得鲜血淋漓,这些人又组成一次冲锋队形,不过为了辛獠儿也不是完全无脑的人,他命麾下的弓箭手拼命向城墙上倾泄箭雨。 一时间,箭如雨下。城墙上的守军被压制得无法抬头。 宋五嫂冲身边的乡勇道:“快点燃篝火,让杨使君早做准备!” 烽火台上的五名士兵得到信号,急忙将猛火油倒入一口大锅,然后点燃。十八镇堡真正的作用,其实就是充当灵州城的烽火台,遇到敌袭的时候,白天以狼烟传递信息,夜晚则是以篝火为号。 原本猛火油燃烧时会出大量的浓烟,而且容易扑灭。陈应用蒸馏法,土法炼油,得到了尽乎如水的猛火油,这种猛火油,只要点燃可以燃烧起十几丈的火苗,是夜间传递信息最佳的办法。 早在第十七镇堡的篝火点燃之后,东北方的第十六镇堡马上就发现了十七镇堡的敌情,也赶紧点燃篝火,如同接力棒一样,一镇堡传递下一镇堡,短短半个时辰内,灵州城就发现了敌情。 最近一段时间,杨则整日担心梁师都或突厥人会趁虚而入,搞得他都有点神经衰弱了。每天晚上睡觉,他都睡得极轻。当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时,杨则已经醒了。 他急忙披上衣服,这个时侯门外响起侍从的禀告声:“使君,敌袭!” 如果拳头没有落下的时候,反而是杨则最紧张的时候,等拳头出来,杨则反而坦然了。梁师都居然想着偷袭,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轻敌,都会吃大亏。就像辛獠儿,他首先根本就没有看起第十七镇堡,认为这样的寨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然而被宋五嫂一顿冷水一浇水,一阵乱箭一射,辛獠儿就损失了二三百人。 辛獠儿重视了第十七镇堡,然而经过受挫,他的部曲士气低落。与其相反的则是,第十七镇堡却打出了气势。 当辛獠儿部曲再一次登上城墙的时候,宋五嫂让人扔下来生石灰,整个镇堡到处都弥漫着白色的粉尘,不明所以的士兵,下意识的用手去揉眼睛,于是悲剧了,至少上百名瞎子,瞬间产生了。 这个时候,连辛獠儿也中招了。他就算是想打,也有心无力了。 天色渐渐放亮,城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冻成了冰雕。那么晶莹剔透的冰雕上,每一具尸体的脸上都露出诡异的表情。 宋五嫂望着城外缓缓列阵的梁军士兵,脸上凝重起来。 真正的考验来了。 ps:新的一周,求大家支持。 第五十五章尽人事听天命 第五十五章尽人事听天命 辛獠儿麾下近千部曲,战死过半,余者也大都受伤。看着辛獠儿的下场,李正宝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也不知道他是冻的,还是被吓的。 天地良心,辛獠儿只是对梁洛仁发几句牢骚而已。 此时,辛獠儿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入耳的到处都是噗嗤噗嗤箭矢入肉的声音。他感觉恐惧万分,哪怕眼睛看不见,辛獠儿此时也知道,他的部曲已经完了。 “咻咻……” 两支粗大的狼牙箭狠狠的插入辛獠儿的后心,锋利的箭矢毫无迟滞的穿透辛獠儿身上的皮甲,撕碎他的内脏,随着箭伤口处的鲜血飞快的流淌,辛獠儿的生命力也在快速流失。 终于,惨叫声渐渐的弱了。 梁洛仁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钉子似的恶狠狠的盯着李正宝的眼睛:“带着你的人,给我上,拿下寨子……” 如果不是梁洛仁表现出来的残酷手段,李正宝还真不把梁洛仁的命令当回事,然而此时他还真不敢违抗梁洛仁的命令。 “遵命!”李正宝只好叹了口气,带着自己麾下两千余人冲向镇堡。 镇堡的人手虽然不多,然而镇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镇堡被攻破,他们的命运,绝对好不了。毕竟已经杀了梁军这么多人,一旦破城,一刀砍了,恐怕是最好待遇。他们很可能死不如死。 虽然镇城的城墙狭窄,一次性站不了太多的人。这些镇堡里的男女老幼都拼命了,城墙上不去,就爬向靠近城墙的屋顶。一丈两尺高的城墙,还没有屋顶高,站在屋顶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射击城外的敌人。 李正宝所部还没有靠近城墙,瞬间就被射倒了数十人。 李正宝此时也拼命了,严令部曲进攻。没有办法,尽管李正宝麾下远比辛獠儿麾下的羌兵更加擅长攻城,然而李正宝麾下根本就没有攻城器械,好不容易砍倒了一颗大树,把树杆制成撞木,数十人抬着撞击镇堡的大门。 “咚咚……”巨大的撞击声震人心魂。 然而,宋五嫂早就派人用沙石淋上冷水,此时大门简直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眼看着撞木撞在大门上,只留下一个白点,反而抬着撞木的士兵,死了数十。无奈之下,李正宝只好放弃了攻破大门的举动。 这一个小小镇堡如此难啃,却超出了梁洛仁的想象。关键是一般的寨子,根本置办不起大量的弓箭,虽然陈应并没有将强弓硬弩分发给各镇堡,却把当初缴获突厥人的装备,分给了这些镇堡。陈应缴获的破烂装备足足两三万件,平均分摊在每一个镇堡中,每一个镇堡都拥有一千多张猎弓,至于刀枪等武器,几乎人手一柄。 看着身后的梁洛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李正宝心中大急。如果没有利用的价值,他的下场就像辛獠儿一样,会死得很难看。李正宝哑着嗓子向部曲嘶吼道:“寨子里金银财宝任抢,娘们任奸。” 交战近半个时辰,第十七镇堡终于出现了疲惫之色。特别是弓箭手,他们每个人发射十数只箭矢之后,手臂开始发软,箭雨的密度开始下降。李正宝见状大喜吼道:“他们没力气了,杀进城去,三天不封刀!” “呼呼嘿嘿……”众梁军将士攻势更猛。 尽管宋五嫂麾下的部曲拼命反击,零星的箭矢虽然射伤了一些梁军士兵,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被梁军士兵杀死,没有了亲卫的保护,传令兵小五也死了,柱子也死了,现在只剩下穆秀玲一个人还跟在身前。 宋五嫂这个镇将的将旗摇摇欲坠,城墙防线也崩溃在既。 宋五嫂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乡勇,急得直跳脚。她已经极力所能的指挥将士防守,但效果却不怎么理想。 梁军士兵看着守军乡勇露出疲惫不支的形势,攻得更急了,第十七镇堡的将士,非常疲惫,连举刀都非常吃力,可是他们也不敢后退,生怕伤着家眷,然而梁军士兵却勇猛如虎,愈战愈勇,很多乡勇仅仅来得及杀死一个敌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敌人乱刀砍死…… “杨使君,快救命啊,你要是不来,大军崩溃,第十七堡这数千人可就没命了。” …… 灵州城内的校场上,杨则铁青着脸,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两个折冲府,三千余人将士。李道宗毕竟是朝廷里有人的将领,给定远军这四个扩编的折冲府将士装备都不错,尽管不像陈应一样,明光铠甲人手一具,却也做到了人人披甲,不过定远军这两个新编的折冲府,大都是皮甲,铁甲装备率不足一成。 其实了装备稍差之外,这些新编的定远军将士,最大的差距就是士气不足。 在陈应麾下定远军的六个折冲府,先后四战突厥,皆大获全胜,将士们早已培养了足够的自信心,而这些新编折冲府,却没有像陈应一样,以老代新,而是全部新编。采取这种整编方式出于李道宗考虑的则是,定远军原来只有两个折冲府拥有较强的战斗力。如果以老代新,短时间内,他连一个镇场子的折冲府都没有。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李道宗只好新整编。 得知城外有万余梁师都大军来攻,这三千新军别说出城迎敌,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如果陈应在此,肯定会骂人。 虽然杨则没有骂人,但是他也到了即将暴发的边缘。 杨则红着眼睛嘶吼道:“废物,都是废物!” 众将士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敢抬。 杨则看着这一幕,就更加愤怒。 “竖子不足为谋!”杨则气得带着几名老仆,拎把刀要独自出城,迎战城外的梁军。然而当杨则刚刚出军营,却看到大街上,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百姓。老女老少都有。众百姓看着杨则出来,七嘴八舌头的哭泣道:“杨使君,可出战不得啊!” “杨使君,梁军的目标可不是城外的镇堡,而是我们灵州城。” “杨使君若是出城解救城镇堡,那可就正中敌人下怀。” “杨使君,您就可怜可怜这满脸黎庶生民吧” 人,都是自私的。在生与死的决择时,人首先会考虑自己,其次才是别人。灵州本来就空虚,只有三千新兵,让这三千新兵守城,都不见得他们会守住,如果强令他们出城野战,恐怕他们未战先怯,弄不好还会哗变。 杨则望着这些哭喊嚎叫的百姓,心中颇不是滋味。作为地主官吏,文不能教化黎庶生民,让他们忠君为国,武不能庇护一方,本来就是杨则的失职。让坐视城外的镇堡陷入敌手,又让杨则的良心感觉不安。 看着杨则迟疑,跪在雪地上的百姓哭喊声更大了,杨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盈眶:“也罢,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五十六章斩将夺旗舍我其谁 第五十六章斩将夺旗舍我其谁 杨则的悲剧是他本身不是武将,带不了兵。同时,也没有一个可以用着趁手的武将。在这个时候,他开始怀念陈应的好来。 陈应在灵州时,他不去打别人,别人就已经烧高香了。以区区两三千兵力,把俟利弗设揍得满头是包。又以一群乌合之众,差点活捉梁师都,哪怕陈应的帅旗在灵州城一亮,恐怕梁师都军队就吓尿了。哪里还敢来灵州滋事? 杨则不知道,此时一个女魔头已经在来灵州的路上了。 …… 薄骨律城城外,一队莫约一百余人的扈从,护卫着十数辆马车,缓缓地来到薄骨律城城门口。此时的薄骨律城城门紧闭,城墙上布满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的守军将士。 薄骨律城本是北魏年间薄骨律军镇的帅府驻地,不过早已荒废百年的军镇,已经失去了军事价值。自从陈应在此歼灭俟利弗设之后,这里就成了灵武十八镇的第一镇镇堡。 尽管薄骨律城的房屋连找几幢带屋顶的都困难,但是这里却有了现成的墙壁和城墙,经过修缮,无论防御力还是人口,都不弱于一般城池。 此时的第一镇,在此安置了五千七百余名百姓,这还不包括三千余名突厥降人,八千余口接受九千人,既使在关内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上县了。然而在灵州,这里偏偏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 薄骨律城,第一镇堡实力是十八堡中最强的,拥有一千三百余名乡勇,然而,最关键的还是一个人才问题。第一镇堡的镇将是原东宫右卫率的因伤致残退役的副队正马老六。 马老六得到第十七镇堡遇袭的消息,心急如焚,然而,他却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哪怕他没有受伤致残的时候,最高只做到队正,了不起率领百余人,充当旅帅,执行战术级别的任务。指挥一千余人作战,实在是难为他了。 马老六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该如何是好啊,宋五嫂那里最多可以支撑一半天时间,再久可就悬喽!” 第一镇堡的大小头目们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这时,有名乡勇禀告道:“城外出现一群陌生人!” 马老六一愣,急忙让人带着他朝城门楼走去。 不过,当马老六率领十数名大小头目来到城门楼上的时候,发现城门前只剩下十几辆马车,和数十名瑟瑟发抖的脚夫。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灵州遭遇袭击,恐怕就会吓得赶紧躲进城中,然而李道贞却不是一般人,她听到第十七镇堡遇到袭击,反而异常兴奋。她脚夫和车辆扔在这里,招呼也不打,就带着百余扈从,策马向第十七镇堡扑去。 李道贞原本对于平阳公主倒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因为陈应,她已经把平阳公主当作自己的劲敌,生死劲敌。无论采取什么方法,她已经抢先一步得逞所愿,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怀了陈应的孩子,而平阳公主,哪怕身份再高,这一点还比不过她。 但是李道贞却知道,李秀宁是叱诧风云的沙场统帅,天下独一无二的娘子军统帅,李道贞就感觉非常不服气,论武功,她并不比李秀宁差,恐怕她可以打李秀宁三个。论领兵打仗,她以前只是没有机会而已,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李道贞岂会放弃? 女人的心思,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奇妙。 马老六看到的却是一个宫装女子站在马车前嘤嘤抽泣。马老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桃红着眼睛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马老六不看还,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一块金色牙牌。在大唐能拥有一般百姓的牙牌都是木质的,庶族地方是铜质的,家世再好一点就是银质的,而金质的牙牌,至少代表是二品家世。 整个薄骨律城周边无遮无拦,一览无余,马老六看到周围并没有埋伏,为了谨慎,他还是用吊篮将金质牙牌吊上城墙。 看到手中的金质牙牌,马老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兄弟们,这次咱们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必须要拼命了。” 看到白城县主的云纹标志,马老六除了感觉命苦,剩下的就是无奈了。 灵州总管的亲妹妹,如果在灵州出了意外,李道宗绝对有一万种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第十七镇堡城墙已经失守超过三百步,对于一座小城而言,这么大段的城墙失守,基本上可以宣告外围失守,特别是两道上马台的丢失,这让宋五嫂再想增援城墙,变得更加困难。 事实上,宋五嫂已经无人可用了。 穆秀玲的肩膀上出现一道深可及骨的大口子,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甚是骇人。 到了这个时候,宋五嫂反而非常平静。 穆秀玲皱起眉头问道:“五嫂,援军什么时候到?” “援军……没有援军了!”宋五嫂道:“灵州没有骑兵,而城外的梁军至少还有一千骑兵,两千乡勇甚至抵挡不住这一千骑兵的一个急冲锋,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还有突厥骑兵吗?” 穆秀玲脸色苍白,无力的笑笑:“没有最好,要不然到了下边,还真没有脸见下面的姐妹弟兄。” 梁洛仁有些失望,他在第十七镇堡下面不惜死磕,到如今已经损失超过一千余部曲,尽管辛獠儿麾下的羌族奴兵,根本就不算人,只能算是物资,消耗品。 可是李正宝麾下的兵马,也战死了将近五百人,这个损失有点大。不过唐军的援军迟迟未来,这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如狼似虎的梁军士兵,一点一点的压迫着城墙着的守军。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傻子也看到镇堡已经强弩之末了,现在与他们撕杀的,居然大半都女人还有半大的孩子。李正宝一刀砍下一名女人的脑袋,有点暗暗可惜,这样的女人,拿来卖钱也比白白杀掉来得强。 宋五嫂看着一名吓破了胆的孩子,瑟瑟发抖的跪在梁军士兵面前,举起了双手。 然而那名梁军士兵,根本毫不犹豫,一枪捅进孩子的胸口,手腕一抖,锋利的枪刃将孩子的内脏搅成一团。 宋五嫂看到这一幕,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尽管满腔悲愤,却于事无补。 “得得得……”轻微的马蹄声响起,宋五嫂扭头一看,视线中百余名骑兵,纵马扬鞭,快速冲向梁洛仁的后军。 为首的一名将领,脸上蒙着黑巾,手中的陌刀划作一道弧光。 也就是刹那间的事情,为首的将领便杀进梁洛仁的后阵,陌刀上下翻飞,杀得梁洛仁军队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梁洛仁见状,不怒反喜,尖声叫道:“别愣着,冲上去。” 梁洛仁一边说着,一边踢马向前。周围的亲卫见状,不敢示弱,立刻跟着梁洛仁向前冲。 片刻之间,梁洛仁身边集结了五百余名骑兵,对着李道贞的骑兵队形冲去。那些突厥骑兵见状,并没有为迎头撞上去,而是迂回了一个大圈子,准备断李道贞所部的后路。 然而,李道贞根本就没有想过撤退,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砍下梁洛仁的脑袋,否则这一场仗,她也无力回天。 在短短的数息时间内射出了一千多枝箭。然而,由于距离没有把控好,箭的准头实在太差,只有十几名李道贞的亲卫中箭,不时有人中箭落马,溅起一阵阵雪花。 “杀上去!” 李道贞声音中带着巨大的激动,斩将夺旗,舍我其谁。 梁洛仁在冲锋中,慢慢落在了后面。因为他发现,对面那员将领,似乎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特别是她手中的陌刀,实在是太犀利了。 几乎刀下无一回合之敌,只要被陌刀扫中,无一例外,都是一刀两断。李道贞眼看梁洛仁越来越靠后,在数十名亲卫的拱卫,再想杀他,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梁洛仁后面飞来一支箭,无巧不巧,正中他跨下战马的臀部,梁洛仁的战马吃痛,飞快的向前冲。 不明所以的梁洛仁亲卫还以为梁洛仁勇猛,顿时士气大振。 然而梁洛仁却吓坏了,怎么会这样? 战场上,无时无刻都充满奇迹。 比如现在,梁洛仁冲得太快,根本收势不住,眼看着李道贞的陌刀一计横刀,梁洛仁架起马刀格挡,一道耀眼的寒光闪过。 “当啷……” 梁洛仁的马刀断成了两截,陌刀毫无迟滞的划过他的身体,梁洛仁如同半截麻袋,扑通一下掉在地上,马背上还有他腰腹以上的位置,策马急冲。 梁洛仁的亲卫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坏了,梁洛仁不是勇猛吗? 怎么一个照面被敌人一刀两断了? 然而李道贞却不慌不忙,嘶吼道:“下马投降,饶尔等不死。” 众梁洛仁亲卫顿死亡魂大冒,而李道贞的数十名亲卫却士气如虹,以少击多,反而杀得梁洛仁亲卫部曲,溃不成军。 ps:三更八千五,求一下支持。 第五十七章驱羊冲阵 第五十七章驱羊冲阵 李道贞一刀将梁洛仁劈成两截,一鼓作气冲去梁洛仁的骑兵阵中。李道贞尽管没有打过仗,却非常清楚,她身边只有不足百名扈从了,只能猛打猛冲,一鼓作气,如果让敌人反应过来,他们就全完了。 李道贞率领扈从骑兵,简直像是虎入羊圈。陌刀本身只是重装步兵步战的武器,骑兵使用的马刀比陌刀短了三分之二,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更何况还是锋利无比的陌刀?梁洛仁的亲卫骑兵一旦被李道贞近身,就完全是被屠杀的对象,陌刀杀人不像马刀杀人,马刀杀人,了不起就是被砍下脑袋,大部分都是辟成重伤,流血而亡。 然而,李道贞手中的陌刀,一刀下去,都是人刀俱断,这情况情景,让梁洛仁的亲卫骑兵升不起一丝想要抵挡的念头,他他们或仓皇逃溃,或举出马刀抵抗,马刀虽然锋利,奈何妄图挡下陌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很快就被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大片。 李道贞无所畏惧,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超过李秀宁。李道贞手持一丈两尺长的陌刀大杀四方,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有名梁洛仁的亲卫愚蠢地举着长戈朝李道贞直冲过来,挥戈刺向她。结果被李道贞一刀劈中手中的戈刃,陌刀的刀刃顺着戈杆正中其胸膛,穿透皮甲、肌肉和肺,那人顿时毙命。 李道贞在前,其扈从看着李道贞勇猛无敌,也是士气如虹,片刻之间,幸存的骑兵再也没有任何人敢阻其锋芒。 只是可惜,尽管先溃两队亲卫骑兵,但李道贞毕竟只有百人,冲击力已是强弩之末,且扈从并没有甲胄保护,死伤不少。值得万幸的是,随着梁洛仁阵亡,左右的阵列中的梁军士兵并没有慢慢合拢过来,反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却让梁军的阵型更加混乱。 “功亏一篑啊!”李正宝无力的哀叹起来,如果再给他半个时辰,其实不用半个时辰,哪怕一刻钟,甚至一柱香时间,他都可以突破第十七镇堡最后的防线,顺利拿下这座寨子。 然而,战场上却没有那么多如果。 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随着梁洛仁被李道贞一刀劈成两截,梁洛仁的亲兵,顿时崩溃了,被李道贞率领的扈从,杀得狼狈不堪。 梁洛仁亲卫骑兵的混乱持续扩大,哪怕明明知道敌人不足百骑,然而这些亲卫骑兵却被李道贞吓坏了胆,根本没有人敢转身与其对战。这些亲兵骑兵狼狈而逃,把梁军士兵阵形,冲得七零八乱,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军阵形中的混乱在持续扩大,如果再不收拢军队,稳定混乱,整个军队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如今梁军三名将领梁洛仁已经死了,辛獠儿也死了,如果自己不去出面收拢部队,他们这些人,恐怕没有机会返回延州了。李正宝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梁洛仁了,哪怕是五千头猪,站在不动这让百余人砍杀,累也会把他们累死。 然而,梁洛仁却仅仅一个照面就被李道贞砍成了两截,他死了不要紧,关键是这些士兵。 “撤退,撤退!”李正宝只好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下城墙去收拢部队。 梁军士兵尽管不甘心,也只能闻令撤退。如同潮水一般的梁军士兵,缓缓撤退,宋五嫂无力的跌坐在城墙上。 宋五嫂的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她实在难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真来了援军。这区区百余骑兵,仿佛如同飞蛾投火一般,杀入敌人阵中。最神奇的是,明明梁洛仁拥有五六千军队,偏偏这百余骑兵就像一把锋利的钢刀,毫无迟滞的砍入西瓜里。 风雪停止了,太阳出来了,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那身披黑色斗篷李道贞,手中的陌刀,格外的刺眼。 不知不觉,眼前为之一空。 “呼!”李道贞长长的出了口气,居然一口气杀透了梁军的阵形,看着战场上到处乱跑的梁军士兵,李道贞望着身边五六十名扈从,冷声喝道:“还有力气吗?” 众扈从虽然感觉非常疲惫,却兴奋异常。纷纷大吼道:“有,有……” 李道贞的眼睛望着战场中央,此时一面“李”字号旗已经升起,迎风猎猎作响。在那面将旗之下,一名黑着脸的将领,正冷冷的望着李道贞。 在这面将旗之下,原本混乱的梁军士兵,正朝着将旗慢慢汇聚,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汇集了足足上百人。 李道贞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扬起马蹄,朝着李正宝的将旗冲去。李正宝竭斯底里的吼道:“稳住,稳住。” 一百余名长枪或戈矛兵,将戈矛一致对外,组成了一个不大的枪阵。 李道贞却没有直接冲击李正宝的枪阵,这个枪阵虽然小,可是杀伤力却不小,事实上,李道贞所部虽然骑着马,却不是真正的骑兵,他们并没有装备多少弓弩,只有近身自卫横刀,这样的装备,对付长兵,无疑等于自杀。 李道贞率领五六十名扈从骑兵,划作一道弧线,向左翼那些溃兵冲去,看着李道贞到来,这些溃兵吓得亡魂直冒,不由自主的朝着李正宝的枪阵冲去。 “他娘的,这些狗杂种真他娘的靠不住!”李正宝望着那群坐壁上观的突厥骑兵,恨得压根直痒痒。 没有办法,突厥人在梁国就是大爷,别说是他,就算是梁师都想用他们,也要求爷爷告祖宗,费尽口舌。 这些突厥骑兵作战是自主,他们也不是畏敌怯战,而是分成左右两翼向李道贞冲去。 只是李道贞所部此时兵力太少,而李道贞也顾不上两翼和后背,她的眼睛只盯着前方,盯着那李正宝的将旗。 没错,不顾一切向前冲,疾战而不解!这就是李道贞制定的战术,将无余谋,士有死志,于是砥甲砺刃,并气一力,冲垮敌阵!他们以寡敌众,不可与敌人拼人数、持久,而是要拼气势。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若畏首畏尾,冲击的气势没了,他们必败无疑! 现在李正宝已经将他的那个枪阵慢慢扩大,从原本的一百余人,增加到了两百人,如果再给他时间,李正宝还真能把这些溃兵集结起来。 当然,让李正宝集结所有的溃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阵一散,别指望还能像游戏里,做将领的手动将小兵再集合起来。根本不可能,这批梁军将士素质没那么高,溃兵丧胆,没了建制后,跑都来不及,更别提掉头反击。 “冲过去!”李道贞挥舞着陌刀,如同赶羊一样将溃兵赶向李正宝刚刚集结组建的枪阵。 ps:非常感谢赵尚军2的打赏。 第五十八章太子宾客 第五十八章太子宾客 长枪阵是对付骑兵的无奈之举,不可否认,这样长枪阵却是克制骑兵的有效手段,长枪可以毫不费力的将骑兵与战马穿成血葫芦,除非用骑兵围着这个枪阵一点一点的磨,用弓箭将枪阵的阵形射乱,骑兵才会压倒性冲上去,收割人头。 面对寒光闪闪的枪枪矛,出于动物的本能,战马根本就不会往上面去撞。游牧民族早已用鲜血总结了四个金科玉律“列阵不战” 所谓列阵不战,就是面对严谨的队形,根本就要打,否则就是一命换命,根本没有别的好办法。 原本李正宝的打算就是利用这个枪阵,赢得宝贵的时间,让他可以收拢溃兵,然而此时望着密密麻麻蜂拥而来的溃兵,李正宝还真是欲哭无泪。 被李道贞纵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梁军溃兵们,一股脑的冲向李定宝的枪林。原本刚刚成形的枪形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梁军败了,梁军逃了!” 李道贞嘶吼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这些原本还想拼力一战的梁军士兵,惊慌的朝着李正宝的将旗望着,看着李正宝的将旗缓缓移动。 将是兵胆,将惜命,士何以拒之? 在这种情况下,梁军最后的抵抗意志终于快要垮掉了。 好在天助李道贞,就在三四里外,梁洛仁的骑兵,缓缓集结的时候,西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支军队,一面面飘扬着定远军旗帜的军队出现在视线内。 那些原本准备包抄李道贞的突厥骑兵,骑在马上,他们站得高,看得远,“定远军”,居然是定远军,这些突厥人顿死就吓尿了。 “定远军”对于唐人来说,还真没有什么,对于梁军或突厥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魔。 陈应率领定远军以区区一个折冲府的兵力,大败梁师都麾下率领的万余步骑,就连梁师都都差点做了陈应的俘虏,别说他们现在连败三阵,哪怕士气如虹的情况下,面对定远军也是尿意盈盈。 至于突厥人,那就更加不堪了。 突厥人在定远军手中吃下的苦头,可比梁军多多了。提出定远军,说出来都是血泪。当突厥人看到定远军的军旗,招呼也不打,趁着定远军将士并没有抵达战场,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此时的梁军士兵已经彻底认命了,他们有的跪的地上,有的躺在雪地里,听天由命。李定宝看着六七千人居然被一百余骑兵击败,这些士兵都吓破了胆亡命而逃。 李正宝喃喃的道:“这就是赶羊吗?” 作为统军中郎将李正宝比普通士兵想得更多,梁洛仁率领这一万兵马,事实上已经梁国仅有的三万余兵马的四分之一了,如今这梁国的四分之一兵马折在这里,梁师都还有什么机会? 一个陈应以区区一千五百余兵马,杀得梁师都万余大军丢盔弃甲,如今一员女将,不,这不是一个将军,只是一个贵胄,那个女子身边的只是扈从,却将梁洛仁一刀两断,连败梁军三阵,如果说梁洛仁是轻敌大意,自己可是一点也没有轻敌,然而,却落得这个下场? 逐鹿天下,梁师都还有这个机会吗? 战场上慢慢静了下来,而李正宝却没有逃。他知道逃回梁国,梁师都也不会放过他,可是就此投降唐国,以梁师都的脾气,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父母妻儿。 想到这里,李正宝拿起横刀,横在脖颈上,准备来一个了断。 不是说李正宝多么效忠梁师都,而是用自己的命,给自己的父母妻儿换一条活路。 十几名亲卫并没有再劝,他们单膝盖下跪,目中含泪,高声呼喊,随后拔出兵刃,护在李正宝周围,誓要阻止李道贞片刻,要让李正宝安心上路。 就在这时,李道贞远远而来,她却是很欣赏李正宝,这是一个有点手段的将领,而李道贞手底下根本无人可用,而李秀宁手底下还有马三宝,丘师利、白善思、何潘仁等将领。特别是李正宝大败,并没有乞降,而是一心求死。 这样的手下,有忠臣义节,也操守也有原则,是一个不错的拉拢对象。 李道贞冷冷的道:“你要是敢死,我就杀光这些俘虏!” …… 李正宝叹了口气,可是当他看清这些所谓的定远军援军时,气得鼻子都歪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定远军,哪怕他并没有跟定远军交过手,却也知道定远军训练有素,装备极好,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汉,可是眼前这支军队,老的老,病的病,残的残,虽然有两千余人,其中还有不少女子和孩子充数。 所谓的定远军将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定远军第一折冲府第四团第五旅乙队队正马。 李正宝气得想骂娘,谁家的队正有将旗?在唐军军中,只有校尉以上级别才有号旗,折冲都尉以上级别将领才有将旗,梁军虽然并像唐朝一样官制,可是也没有听说谁家一个管着五十来号人的队正有将旗。 其实,这恰恰是马老六的聪明之处。 李道贞是白城县主,灵州总管李道宗的妹妹,对于李道贞他又不能不救,可是光凭第一会镇堡的一千余名乡勇,扔进上万敌人的战场中,除了增加一地尸体,与事无补。马老六就利用了定远军闯下的威名,把李正宝等梁军将士给装进去了。 …… 陈应又升官了,李建成与陈应马车奏对之后,李建成奏请李渊,经过李渊批准之后,给陈应任命为太子宾客参政兼太子左卫率,陈应拿着太子宾客参政的印绶,就意味着陈应以弱冠之龄,已经成为朝廷正三品官员了。 让陈应成为东宫左卫率这个正四品武职,估计并没有人会提出异议。然而这个太子宾客参政,这个官职却大不同,在汉高祖时,有四人年老,以上慢悔,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谓之四皓(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高祖不能致。及将废太子,太子出迎四人至,侍从太子,鬓眉皓白,衣冠甚伟。高帝既见,曰:烦公幸卒护太子。太子由是不废。至孝武帝,又为太子立博望苑,使通宾客。 这是太子宾客的来历,当然太子宾客正三品。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宴会则上齿。不过一般而言,太子宾客都是兼职,等于荣誉性质,相当于太子的顾问,而左卫率才是陈应的实职,如果把东宫比喻成朝廷,陈应此时则是相当东宫这个小朝廷里的国防部长。 这不重要,最要的是太子宾职这个官职,这是代表陈应已经进入了东宫核心。 第五十九章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第五十九章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进入武德二年十月底,长安左近已经开始冰冻。虽然不至于呵气成冰,然而在诸多营造家眼中,这样寒冷的天气,是不适合施工了。 然而,陈应却顶着非议,坚决要求施工不停止,相反,他利用沟渠干枯的这个时机,严令民夫深挖沟渠,取土填高道路路面。大量民夫将挖出来的泥土,放在锅里蒸煮,等泥土煮熟以后,混合着生石灰和糯米汁,然后搅拌均匀,再一层层夯实在路面上,让整个驰道的路基,高于平地几乎三尺有余。最让众营造家意外的是,这些路基,居然不是平整的,而是中间高,两旁低,逞一个弧线。 李建成一直密切关注着陈应的驰道建设,特别是近来许多人向李建成诋毁陈应,声称陈应劳民伤财,却修了一个四不象出来。李建成并不精通营造之法,并不知道陈应这么做的意义和真正目的。原本李建成倒是对于陈应这些非议,置之不理,奈何三人成虎,越说越离谱,李建成终于坐不住了。 李建成坐软榻上,裴矩奉上茶水,然后静静的望着李建成。只见李建成摆着茶杯,看着袅袅的雾气,沉默了神情凝重。 裴矩看出李建成有心事,顿时就双手下垂,躬身而立。 良久,李建成还是决定问问裴矩。此时的裴矩正式官职是东宫太子司府令,也是东宫三师三少三卿之一,虽然裴矩的级别很高,然而这个官职主管仓谷、饮食,职似像秦汉时期的大司农、少府一样,更何况裴矩以精通事故,老持承重闻名。 “裴卿,你对陈宾客此举怎么看?” 裴矩迎着李建成的目光,并没有急着开口。他知道李建成不仅仅是问问陈应这么简单。侯莫陈氏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一等大族,从西魏时侯莫陈崇担任梁国公、柱国大将军开始,侯莫陈氏就开始崛起,侯莫陈崇的哥哥,侯莫陈顺官至大都督,封爵彭城郡公,侯莫陈崇的弟弟侯莫陈琼官至上柱国,修武郡公。侯莫陈凯则为司会中大夫,封爵灵武县公。 一门五公,可谓是一时风光无两。 如今到了陈应这时,已经到了第三代。五六十年。相比之下,后世名列关陇贵族七姓的李虎和李弼,影响力还不如侯莫陈氏。此时,侯莫陈虔会官拜从三品光禄大夫,而侯莫陈应则官拜东宫太子宾客,这能不招人嫉恨吗? 裴矩叹了口气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建成的眉毛闪了闪,对于裴矩的态度有些不悦。 裴矩看在眼里,并没有慌张,他知道李建成宽仁,博学多才,然而为人却有时有些迂腐。李建成的才思和急智,并不是很高。在这个时候,裴矩却道:“有人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侵地逃赋,欺压小民,又挟民意以自重。” 裴矩敢说这话,因为他也发现了冬天长安虽然干冷,却久不降雪,正所谓瑞雪兆丰年,那么反之也是如此,现在还没有降雪,来年即使不会颗粒无收,收成肯定会受到影响。 此时,裴矩看得出陈应,打着修驰道的名义,在修缮长安以西的大小沟渠,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偏偏受到一些人的非议。裴矩想得非常清楚,如果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建成还听不出来,那么李建成肯定是在装糊涂,裴矩绝对不会再劝李建成什么。 陈应在修缮驰道这件事上,被人弹劾,原因无非有三。 首先,无非就是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世代仇怨,如今西魏八大柱国家族,除了李虎家族之外,李弼家族已经因为自李密死后,后继无人,彻底没落了。赵贵家族比侯莫陈氏衰败得更厉害,元氏的实力更是连京兆韦氏都不如,如今轮为二流家族。山东贵族集团唯一忌惮的就是陈应,他已弱冠之年,已经官居三品,将来李建成登基,就算不被拜相,也会获得参知政事(副相),侯莫陈氏家族重振再既,这给了山东贵族集团莫大的压力。 其次,大唐立国以来,天下大乱,战乱频繁,特别是今年河东大乱,河东二十七州,几乎过半良田毁坏,偏偏又遇到了大旱的征兆,一旦关中的粮食减产或绝收,山东贵族集团好趁着天灾之机,趁机以极低的价格,吞并关中的良田土地,趁机将势力渗入关中,关陇贵族大本营中。 最后,那就是粮食关中粮食减弱,势必会让李渊更加倚重山东贵族,从而增加朝堂话语权,可是说,陈应修缮沟渠,却直接影响着山东贵族集团的整体布局。 李建成隐隐有些明白,但是他仍然感觉裴矩有些杞人忧天了。 …… 陈应自然听过隐隐的风声,不过他对这些风声,向来不在意。作为一个将领,如果名声太好,恐怕更加让李渊睡不好觉,所以陈应既不解释,也不掩饰。趁着这个时候,能挽救一些生命,就多挽救一些生命。 不过,天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会越来越寒冷,哪怕没有温度计,陈应也知道关中最冷的时候,可以零下二十几度,在这样的严寒的天气下,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施工。在这个时候,陈应抚摸着手中的左卫率率印,脑袋中打起了左卫率的注意。 东宫左卫率,比东宫右卫率还多一个折冲府,拥有五个上府,分别勋卫府、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虽然左卫率与右卫率一样,人员都不满编,可是五个折冲府,怎么也有五六千人。 “好吧!”陈应思来想去,决定调兵参加驰道、沟渠的疏通工作。 然而这个调兵,必须说通李建成,陈应决定还是亲自回一下长安,亲自跟李建成深刻详谈。 然而,陈应却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回长安,李建成却乘坐车轝来到正在施工的工地上。 陈应得到消息,急忙带着许敬宗等大小属官前来迎接。 李建成亲切地挽着陈应的手,登上车轝。李建成与陈应谈了一会儿工事,李建成负责主持官制改革,改纳言为侍中,内史令为中书令,给事郎为给事中……晋升内史侍郎封德彝为中书令。 工事谈完,李建成又说出了朝廷里一些御史言官,对陈应的弹劾。看着李建成郑重的表情,陈应淡淡的问道:“太子殿下,你认为天命是什么?” 李建成内心一阵激动,强按着内心的激动,反问道:“陈卿的意思是……” 陈应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第六十章空头支票 第六十章空头支票 “百姓有过,在予一人!”陈应看着李建成微微笑道:“太子殿下认为,微臣如此注释天命,对否?” 李建成毕竟是李渊的嫡长子,哪怕早年李渊没有心升叛逆之心的时候,李建成也是当作李氏家族下任族长培养的,李建成瞬间就明白了陈应的意思。万丈高楼,不是平地而起,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李建成的天命,就是人心所向。 如果说裴矩也质疑李建成的政治嗅觉,其实他是在质疑李建成的决断能力。李建成能听不出裴矩的潜意思吗?答案是肯定的,他只是认为世族门阀对他的帮助,远比普通百姓大得多,在选择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选择了对于自己更加有利的群体。 李建成在河东拥有非常雄厚的人心基础,同时他也是山东贵族的政治盟友。要说优势,李建成拥有的比李世民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然而李建成明明抓着一手好牌,最后打成那个烂样,陈应也有说不出的诡异。 在这个时代,世族门阀就相当于后世的资本财阀,当然二者也有本质上的区别,资本财阀对市场的需要永无止境,而世族门阀对于土地的需求,也同样永无止境。资本财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赢利的投资机会,世族门阀也是同样,没有机会,他们会想方设法创造机会。 李建成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听到这话,陈应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随着大唐在河东之战的胜利,坐稳关中江山,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关中八百里秦川,土地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可是这里却是关陇贵族集团的大本营,他们想要渗透进入关中,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哪怕拥有李渊或李建成支持也是一样。 关陇贵族肯定不会甘心他们的失败,所以他们会阻力的阻止山东集团的渗透,这一次关中少雪,来年旱灾已经突显出来了苗头,区别只是大或小的问题。山东贵族集团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闻风而上。 他们弹劾陈应,目的就是想中止陈应修缮沟渠,扩大明年关中的旱情。利用旱灾,疯狂吞并土地。在这个时候,李建成想坐壁上观,其实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哪怕关陇贵族集团已经集体没落了,不代表他们没有了跟朝廷对抗的本钱,现在不是大统一的稳定时期,中原有王世充、河北还有窦建德,江淮有杜伏威,豫章有林士弘、巴陵还有萧铣,毗陵还有沈法兴等。 如果李渊此时就明日张胆的支持山东贵族集团对于关中的渗透,这就是摆明了拉着山东贵族跟关陇贵族集团对着干,这些关陇贵族大的本事没有,搅乱天下的本事那就是一等一的。关陇贵族集团他们有的是精通军事的将领,有的是钱财和物资,随便派出几个杰出子弟,马上就可以让王世充或者杜伏威,再或者辅公佑,或者萧铣拥有问鼎天下的本钱。向李唐发起致命的冲击。 这些隋朝农民起义领袖,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不懂治国,不懂经营国家,更不懂行军打仗,只要是关陇贵族集团愿意,马上就可以弥补这些起义领袖的短板。 如果这个时候,李建成放任此事,窦建德和王世充马上就会获得大量隐士或名流的支持,他们还会鼓吹王世充仁慈,窦建德仁义无双,乃天命真主。 那个时候,恐怕大唐统一天下将增加太多的变数,别不要以为这是危言耸听,然而恰恰是事实。 政治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李渊本是山东贵族集团推出来的利益代言,如果李渊不能满足他们的利益需求,他们肯定会抛弃李渊,转而扶持王世充或窦建德。陈应笑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若想占据关中的一席一地,也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做,或者说需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来布局。” 说到这里,陈应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我们大唐在崛起,告诉他们,眼光不要放在关中一隅之地,东都洛阳,还是大有可为的,无论是谁,占据洛阳,就可以在大唐的朝堂上发出更大的声音,占据更加有利的位置!” 李建成为难的地方是,他无法直接拒绝山东贵族集团的利益诉求,可是支持他们就会引来关陇贵族更强大的反对,在这种情况下,陈应给出了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画饼充饥。 只要将都城迁往洛阳,那么一切问题将会迎刃而解,可是现在洛阳却在王世充手中,陈应让李建成给山东贵族一个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承诺,换取他们经营渗透的中心,渡过长安最难艰的时期,这等于给他们开出一个选择,让他们自由选择。 李建成一听这话,眼前陡然一亮,随即目光又黯淡了起来:“可是洛阳,可不是那么容易抢占的,更何况王世充的实力也不弱,如今唐与郑、夏三国在北方并立,唐虽强,却无法独对郑夏联手。 陈应点点头,虽然现在这个时空窦建德提出了联唐攻郑的战略,可是历史上明明是窦建德帮王世充,联郑抗唐。 陈应此时也无法猜测出窦建德是到底联合王世充,还是联合李唐,再或者联唐只是一个烟幕,目的是麻痹李唐。 陈应笑道:“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情是可以轻松做到的,涉及的利益越巨大,做起来越困难,去做,最起码还有成功的希望,不去做,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李建成低着头深思起来。 陈应突然道:“殿下,微臣想调左卫率过来修沟渠!” “噗……”李建成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有点莫名奇妙的道:“调他们过来?充当役工?苦力?” 陈应点点头道:“臣不敢自认精通练兵,至少在练兵方面略有心得体会,若殿下把东宫左卫率调给微臣,臣可以保证,不出三个月,让左卫率脱胎换骨,成为以一挡十的精锐之师。” 陈应的这话,李建成丝毫不怀疑,当然这是陈应谦虚的说法,陈应练兵又快又猛又好,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现在陈应或者是真想出什么好点子了。 事实上还真是,陈应在朔州军、定远军和灵武军中,根本找不到多少陌刀军苗子,可是左卫率不一样,这里面的士兵,全部都是关中大汉,其中多为身高八尺以上的壮汉,如果让他们在沟渠上,用搬运泥土的方式,既磨砺他们的体能,同时也可以利用这个办法,找出一批能吃苦,耐力好,身体素质高的精兵,如果让这支精兵装备清一水的明光铠甲,然后人手一把陌刀,这样的军队练成进退如一,陈应还真可以将陌刀军提前出现在大唐的战斗序列中。 哪怕拥有一支精锐的陌刀军,李建成在玄武门的命运,或许可以改写。 哪怕最终不能改写历史,陈应也想保下李建成一点骨血,让李唐这个内斗犹酣的习惯,在根本上发生改变。 李建成几乎没有考虑,随即道:“左右卫率都交给你,共九个府一万两千人马,全部给你。” 第六十一章刀中王者 第六十一章刀中王者 河东之战中,刘武周先袭破榆次,后攻平遥,占领介州。大败太常少卿李仲文,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整个河东局势迅速糜烂,而陈应却以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不到八千人,连续攻克朔州、雁门关,飞师突袭苇泽关,在河东整体溃局中,陈应与陈应麾下的定远军表现得非常抢眼。 虽然陈应麾下其实不止定远军四个折冲府,还有灵武左军与灵武右军共十个折冲府一万八千余突厥骑兵还有朔州八大豪强麾下的佃户乡勇,然而在李建成眼中,突厥人根本算不上人,只是消耗的物资,只要大唐愿意招降,想投降大唐的突厥人可不在少数。至于朔州八大豪强的乡勇,只是凑数的民夫。 李建成偿到了有一支精锐部队在手的好处,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被李渊强行整编,划给了右骁卫与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残部,整编为新的右骁卫六个折冲府,而罗士信本身也被任命有右骁卫将军,成了刘弘基的副手。 像刘统、毕信、张怀威、段志感、张士贵则成了左武卫军的长史、参军、或折冲都尉。哪怕李渊并没有任命陈应为左武卫将军,事实上李建成相信,以陈应的本领,刘统、毕信、张怀威、段志感、张士贵是有能力架空新任左武卫大将军庞玉。 李建成偿到了这种拥有精锐军队在手的好处,只要陈应可以将太子左卫率与右卫率训练成与定远军一般无二的精锐,在明年开春之后的与王世充的战事中,李建成绝对不会让李世民独宠。 听到李建成的话,陈应是又喜又忧,右卫率他根本不用担心,如今执掌右卫率的是元宝藏,可是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录事参军纪同,右副率何月京,记室参军杜善果,右副率何月京都是陈应的旧部,如果说从前他们是不服陈应的出身,此时陈应出身侯莫陈氏的身份已经曝光,降服他们不成问题,哪怕元宝藏也没有办法在陈应面前摆谱。 不过,左卫率却是韦挺的旧部,在韦挺接近三年的经营,左卫率几乎是水泼不进,陈应虽然可以代为训练左卫率,怕就怕左卫率的人不服。因为,在这个时候,陈应不是名义上的东宫武装力量统帅,没有办法向他们行军法,正军纪。 一旦将帅不合,这是兵家大忌。当然,如果陈应拥有绝对的权力,那么一切将不是问题。 陈应想了想道:“韦左卫率是京兆韦氏,军中任用的大都是京兆韦氏门生故吏,臣奉命接掌左卫率,只怕会受到他们的排挤……将帅不合,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成绩。” 陈应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向李建成要尚方宝剑,他需要获得对东宫左右卫率的生杀大权,只有拥有绝对的威望,才能令行禁止,言出必践。 李建成也是人精,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陈应的顾虑,李建成舒了口气道:“本宫还以为什么事情呢,原来只是这些小事……” 李建成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所以说,这陈应还是太年轻,根本不知道隐藏啊。 陈应的心迹已经表露出来,如果只是训练,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李建成作为李渊的儿子,大唐的监国太子,丝毫不厌恶野心,反之,他们喜欢有野心又不缺能耐的属下。 当陈应一直在他身边恪尽职守的时候,他感觉莫名奇妙,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陈应的目的,他想恢复祖上荣光,成为大唐的柱国大将军,太子少傅。 李建成记得李渊曾经告诉他一句话,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大缪也。陈应是肉食者,这是无可非议,毕竟在这个时代,家国天下。 有小家才能顾大家,家族越大,顾忌也就越多。 李建成不怕陈应有野心,陈应不光有野心,更有能力,有能力有野心的下属,才是他最佳臂助。 李建成望着陈应笑道:“正六品以下,抗命就在处置,正四品以下正六品上,就地免职。不知陈卿是否满意?” 陈应摆摆手道:“其实不用处斩,臣自有办法让他们遵纪守法!” 陈应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权利。一个名义就足够了,如果连左卫率的这些骄兵悍将降服不了,陈应也不用混了。 在陈应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之所以这么做,其一,当然是为了抱上李建成这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李建成如果不是玄武门之前,他是大唐当之无愧的接班人,可谓是在玄武门之变之前,唐朝最稳的一条船了,做了九年太子,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陈应出身贵族,和李世民麾下寒门出身的将领不,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李建成如果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拥有一支精锐超过李世民玄甲铁骑,更加精锐的部队在手,或许他不一定会失败,只要当时在玄武门李世民没有立即杀掉李建成,李世民就是最大的失败者。 在唐朝至少在安史之乱之前,天下还是世族门阀的天下,一个小人物若想投靠山,可不是随便乱投的,还得看地域是否相符,因为这年头极重乡党。 李建成的效率非常高,在李建成回去的当天,太子令就下达到了陈应手中,陈应以太子宾客,主东宫武备,左右卫率皆归其管辖。 最让陈应意外的是,左卫率的副率居然是尉迟恭。 不过,陈应并没有对左右卫率进行什么实质性的训练,而是让他们卸下甲胄,将普通民夫一样,在工地上挖地挑土,充当苦力。 左卫右副率韦令则隐隐奇怪,左率卫的将领被陈应当成苦力用,是韦令则非常不满的,他出身京兆韦氏,论辈份还是韦挺的族叔,前隋河南郡丞元雅的女婿。在韦令则看来,陈应简直就是在侮辱左卫率将士。 可是韦挺曾下里叮嘱韦令则,从前他与陈应关系不睦,千万不要撞在陈应手中。所以尽管有些不满,韦令则却不敢当作出头鸟。 这天,左卫率六千余将士人人像泥猴子一样直到天黑,这才收工。韦令则悄悄看着脸黑如炭的尉迟恭:“尉迟副率,拱卫东宫,我等自然责无旁贷,可……现如今,我等这是……” 尉迟恭看了看韦令则,淡淡的道:“韦副率,汝可知全军将士,为何宁愿挥汗如雨,也不想停下休息?” 韦令则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反正当听说李建成将东宫左右卫率调给陈应训练,而陈应却把全军将士当成劳力在使用,就告假了。他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韦令则惊讶的问道:“难道这帮杀才都转性了?” 尉迟恭摇摇头道:“不是他们转性了,而是陈宾客让众将士看了一柄刀,还有一身甲胄,并且告诉全军将士,非勇士不能披重甲执刀中王者?” 韦令则惊讶的道:“什么刀中王者?” 第六十二章陌刀军(上) 第六十二章陌刀军(上) 古代为将者都希望拥有一支忠诚可靠,装备精良的军队。尉迟恭自然也不例外。陈应原本本没有打算好,如何训练东宫左右卫率的士兵,可是随着魏猛的到来,陈应顿时有了主意。 早在朔州的时候,陈应封向他献出陌刀的魏猛为灵州铁坊令。原本魏猛也带着儿子和徒弟高高兴兴去灵州赴任。 就在一个半月之前,陈应被封为工部侍郎,同时,免除灵州总管的职务,以李道宗为灵州总管。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李道宗上任,就将陈应的这个灵州将作监给停了。 包括铁坊令魏猛、甲坊令严师虎,将作监林传福等两千余名工匠,被李道宗停了供给。没有了灵州的钱粮补贴,灵州将作监这个陈应私立的部门也随之被取消了建制,严师虎,魏猛、林传福等人就从灵州来到长安投奔陈应。 陈应正愁建设陈氏清林里坞堡人手不够,就将这两千多名工匠与其家眷,全部接纳了过来。也可以说陈应将灵州将作监给私人承包了下来。 随着这些工匠的加入,陈氏坞堡的进度陡然加快。魏猛带着徒弟在陈应坞堡东方的界裕河河畔,建筑了铁炉,开始试验制铁。此时魏猛属下的铁坊署拥有铁匠三百五十余名,有的精勇吵钢,有的精通灌钢,还有精通坩埚钢,但是更多的则是精通百炼钢,所谓的百炼钢,就是将一块生铁反复锻打,通过击打的方式,将铁内的杂质挤出来,形成低炭钢。 陈应发现居然有人会坩埚钢,顿时喜出望外。只要会用坩埚钢,那么就可以配出合金钢,随着陈应随着魏猛进入临时仓库,在仓库里发现了很多好东西,金黄色的黄铁矿石,乌黑的铁矿砂,灰白色的磷矿矿石…… 魏猛抓起一把乌黑的铁矿砂冲陈应献宝:“明公,这矿砂好,肯定可以炼出好铁。” 陈应没好气的道:“我要的是钢,是钢,是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老子要铁干嘛?” 魏猛被陈应怼了一个大红脸,讪讪的笑着。 突然陈应在一大堆矿石看到了褐色的颗粒,陈应拿在手心里认真的观察着,突然兴奋的大叫起来:“我靠,居然是猛砂,还是上好的猛砂?这是哪里来的?” 其实这些锰矿砂属于碳酸盐类化合物,是灵州盐矿的伴生矿石,在提炼盐的时候,留下的残渣,数量不多,大约两三百斤,还是因为前来长安的时候,他们无意装错了车,错运过来的。 陈应冲魏猛道:“来人,称一百斤乌铁矿砂,按照百分之十五的比例,再称十五斤锰矿砂……” 魏猛满头雾水,不知道陈应这是什么用意。 更让陈应意外的是,魏猛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已经将铁匠作坊基本准备好了,事实上这是葛通的功劳,葛通不仅在界裕河河畔建筑好了一个小型的铁坊,同时还利用陈应交代的方法,提炼了一大批焦炭。 不过,事情也不尽如人意。号称最擅长炼坩埚钢的铁匠叫黄发财,他手里最大的坩埚,容量只有十五斤。 陈应拿起一柄铁铲子,一边将焦炭送进炉膛,一边向众工匠解释道:“在咱们国家的铁矿石非常操蛋,没有一个铁矿是好铁矿,偏偏含硫量高得出奇,炼出来的铁质量也差得离谱,为了可以炼出好钢,只能降低含硫量……” 魏猛似懂非懂的道:“陈大将军,您原来懂这么多,虽然我没有听懂……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厉害吗?这是常识好吧?”陈应突然想起,这不是后世,这些在后世只是初中生都懂常识,在大唐初期,别说普通人,恐怕专业技师,也不见得有几个人会懂。 葛通、魏猛、严师虎鼓着风气,将炉膛的火烧得旺旺的,看着火势,陈应感觉非常满意,不过炼钢是一个力气活。葛通、魏猛都上了年纪,体力大不如从前,仅仅小半个时辰,二人变轮换了一遍。 铁矿砂和锰矿砂随着炉膛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渐渐开始融化。等着坩埚内全部变成了铁水,陈应道:“找来一根铁棍,然后把称一斤半锰矿砂倒进去。” 葛通急忙将锰砂倒入坩埚内,陈应拿着铁棍在坩埚内搅拌着。陈应其实也就是懂点理论,他也没有真正炼过钢,感觉差不多了,就道:“快准备模子!” 黄发财等急忙找来专门用来冷凝钢水的模子,因为黄发财以前是打造铁锤的,手中只有八斤、十斤,十二斤,十六斤等四种八棱铁锤的模子,无奈之下,陈应只好让他们把钢水倒入一个十二斤铁锤的模子里。 趁着钢坯在冷却的过程中,魏猛就向陈应问道:“往铁水里加碳粉,这我知道,陌刀就是用加了碳粉的铁水炼出来的。” 陈应道:“加入碳粉,你只能炼出高碳钢,高碳钢硬度是够了,可是太脆了,陌刀会容易折断,往铁水里加入锡,就会得到马口铁,对也是白铁皮。……” 那块钢锤慢慢冷却,黝黑发亮,黑亮得有些刺眼。魏猛是精通炼钢的铁匠,对于钢铁的质量好坏,是容易分辨出来的,他由衷的赞叹道:“好钢,真是好钢,我从小跟着耶耶学会炼钢,可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钢!” 陈应微微一笑道:“这么一锅坩埚,一锅可以炼出一柄陌刀的钢水,只需要稍加打磨蘸火,就可以得到一柄精良的陌刀。” 陈应指着严师虎道:“其实你的甲胄也可以这么做!” 众工匠连连点头。 在陈应的指引下,众工匠开始了疯狂的大炼钢。而且派人向灵州盐矿传递消息,一定要把这种锰矿砂保存下来,这可是好东西。 事实上,陈应炼的钢并不是高炭钢,高炭钢硬度虽然有了,但是太脆,所以大唐的陌刀在战斗过程中,损失也非常惊人。往往一场战争打下来,陌刀的损失将近三分之一。但是高锰钢打造的陌刀就完全不一样了。 经过连班加点的抢工,当尉迟恭、高允权和何月京等四名副率率领十个折冲都尉前来向陈应报道的时候,陈应就拿出了刚刚新鲜打造出炉高锰钢明光铠甲,高锰钢陌刀。 尉迟恭原本不用刀,可是看着陌刀霸气的样子,顿时就喜欢上了这柄神兵利器。 陈应让一名士兵将锰钢打造而成的明光铠甲挂在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上,然后让众将领用刀砍,枪刺,或箭射,众将领忙活一通,横刀砍断三柄,这具用高锰钢打造而来的明光铠甲,硬是没有留下一道痕迹。 至于陌刀,它本是刀中之王。更何况是用高锰钢打造的陌刀? 当一根三尺余直径的松木,被尉迟恭一刀砍成两段时,众将领看着陌刀和明光铠甲,简直如同二十年没有见过女人的老处男,看到了极品美女,目光落在上面,再也挪不开了。 陈应冲众将领道:“此甲重三十六斤,三十步之外,可防三石强弓,可以无视一石以下弓弩破甲箭,非军中勇士,不得披此甲!” 众将领如同小鸡叨米。 陈应道:“陌刀重三十三斤,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众将领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样。 陈应道:“三千套铠甲,三千柄陌刀,装备三个折冲府,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用挖土铺路的方式挑选勇士,前三千名勇士立即换装!” 好了,陈应就是用这种方式,将左右卫率一万两千余名将领激励得如同嗷嗷叫的狼。 第六十三章香车美人 第六十三章香车美人 一辆宽大的四轮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进,李秀宁其实并不情愿乘坐马车,她更喜欢策马奔驰,享受着那种大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 不过,这辆马车是陈应送的。李秀宁不想辜负陈应的美意,当然最重要的是,这辆马车李秀宁也非常满意。这辆四轮马车,整个车厢长三丈六尺,宽一丈六尺,哪怕在后世,这种规格的辆也是属于中巴级别。在这个时代,更是庞然大物。长达三丈六尺的车厢,在中间分隔成了两断,一边用来休息,布置了一张软榻,还有一层联在车厢壁上的抽屉,可以放置随身携带的物品,而前面则布置了一个案几,可以用来办公或会客。 关键是这辆庞大的马车,需要五匹骏马才能拉动,尽管外表看不出什么奢华,可是里面的装饰却非常温馨,后面的卧室,还有一个小炭炉,可以用来煮茶,或蒸煮一些食物,车厢的厢顶还开了一个天窗,如果想晒太阳,还可以躺在软榻上晒太阳。四个角柱和照壁,都是采取镂空的方式,里面放着烛台,哪怕夜晚,如果需要,这辆马车内可以烛火明通。 采取桥式减震和弹簧减震双减震系统,坐上马车上,丝毫没有颠簸之苦。这是一件远途旅行的最佳装备。当然,这更是陈应的心意,这样的马车,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辆。 让陈应感觉非常意外的是,加装了减震装备的四轮马车,销售非常好。在这个时代,人们出行使用的车辆,通常为戎车,戎车虽然可以代步,却无法遮挡风雨。当然,还有轺车,轺车是一种轻便的马车,有顶棚,却四面透风,虽然下雨的时候,可以挡雨,但是刮风的时候,依旧却承受寒风吹拂。 更有高级一些的是安车,安车有封闭的车厢,可挡风遮雨,车身也大,其内铺陈设施,可卧、可居、可乘,较为舒适。简而言之,就跟影视剧里的形制一样。 在古代车的价值是非常高的,哪怕最简单的戎车,就是那种带着扶手的两轮车,后世农村的人力架子车,其实就是戎车衍生而来的,就是简简单单两个轮车一块大木板组成的戎车,在这个时代也需要两万钱,就是二十贯,能拥有自己的戎车的人,事实上都是殷实家境的人家。 而轺车是采取了滚轴轴承的马车,虽然外形并不复杂,价值却不低,足足五万钱,就是五十贯,拥有轺车的人家,至少是个庶族地主。至于安车,价格则根据使用的材料和宽窄不同,从价格从一百至五百贯不等。 在这个时候,安车事实上是世族的身份象征,简直和后世的奔弛宝马有的一拼,不过安车虽然贵重,却因为没有减震,颠簸的要命。哪怕身子再强壮的人,坐上三百里,简直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陈应送了一辆四轮马车给陈齐,陈齐还没有享受两天,就被李渊强行征招了,李渊非常喜欢这辆四轮马车,不过由于陈应的马车太过粗鄙,李渊命少府监大匠按照大驾玉辂的制式,打造了一辆大驾玉辂。 大驾玉辂是皇帝的专属,寻常人自然是没有办法乘坐的,不过王公贵族们也纷纷效仿,可以少府监其实也不能完全防制四轮马车,其中最关键的技术就是减震装置和弹簧钢,陈应向少府监提供了两套桥式减震,二十四组弹簧减震,少府监付出了八千贯。 当然,李渊的四轮式大驾玉辂仅成本价就超过了两万贯。 但是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攀比之风,李渊的大驾玉辂,简直就是给陈应做了一个活广告,裴寂尽管没有用大驾玉辂的样式,向陈应订做了一辆简易版本的四轮马车,样式比李秀宁的四轮马车要小很多,仅两丈两尺长,一丈四尺宽,不过却采取了檀香木和黄花梨等贵重木材做装饰材料。 陈应本着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的心思,狮子大开口,向裴寂要了一万两千贯。本来陈应就是打算做生意讲究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可是没有想到裴寂居然眼睛都不眨,直接拍板,先后四次,将全款付清了。 裴寂坐着自己的新式四轮马车向李渊、陈叔达、萧时文显摆,宋国公萧时文当天晚上就向陈应下了一个定单,一定要做一辆与裴寂一模一样的四轮马车。 陈应心中乐开了花,事实上为裴寂打造他的四轮马车,虽然用了不少珍贵木料,耗费颇多,不过总体下来,除去工匠的开支,也不过三千四百贯,赚了足足八千六百贯。 陈应没有想到,萧时文订做的马车还没有做一半,陈叔达向陈应也下了订单,不过规格略次,订单一万贯。 陈应一看这是一个不错的财源,正好利用灵州过来的工匠,建造了一个马车作坊。不过陈应深知物稀以为贵,对于陈叔达的订单,陈应向陈叔达许诺,最快需要到武德三年上元节,至少还需要两个月。 陈应将这辆特大的四轮马车送给李秀宁,目的自然不简单,因为李秀宁的马车内,不仅有洗漱、梳妆,睡觉、煮茶、蒸饭、下棋、娱乐等功能,这些功能,肯定会让大唐的公主、郡主、命妇们趋之若鹜。 只要大唐的公主们发动起来,陈应的马车生意肯定可以赚翻天。没有办法,陈应此时缺钱,不仅因为建筑陈氏坞堡,还因为他想给李建成打造一支陌刀军,可是陌刀军的装备实在是太耗钱了,坩埚钢虽然可以解决陌刀易断的问题,可是长安周边根本就没有原材料,所有的原材料都需要从外地运输,本身的成本就非常高昂,陈应只好将主意打到了这些公主、郡主、命妇们头上。 谁叫女人的钱那么容易赚呢? 听说李秀宁到来,陈应还给李秀宁准备了一个好礼物,当然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赚钱。 …… 李秀宁坐在马车里,眉头皱起,心情非常沉重。最让李秀宁无奈的是,柴家居然死不松口,执意让李秀宁为柴绍守节。李渊虽然不想让李秀宁死一辈子寡,然而李渊现在坐拥天下,他身上的胡人血统是他的软肋,如果让李秀宁强行改嫁,恐怕会引起天下非议。李渊考虑的问题是天下,是社稷,是李氏的万统江山,至于李秀宁的问题,只是委屈她了。 每每想到这个事情,李秀宁就感觉心里堵得慌。为了这个大唐,她也是呕心沥血,浴血奋战,可是毫不客气的说,若非因为李秀宁的娘子军占领了关中三分之二的地方,李渊能不能攻下长安,坐稳关中,都是未知之数。 可是现在,李渊这种绝情的表现,让李秀宁感觉莫名的心寒。李秀宁心情不好,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陈应,只是她理解陈应,此时陈应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使用,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李秀宁就想去城外散散心。 当马车来到来到清林里的时候,李秀宁的贴身侍女翠儿就好一个好奇宝宝,推开车窗,将脑袋伸出车窗外,打量着清林里。对于翠儿来说,清林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新鲜的,陌生的。 刚刚进入清林里,翠儿就大叫道:“公主,你看外面好多人……” 第六十四章陌刀军(下) 第六十四章陌刀军(下) 事实上,加上从灵州前来投奔陈应的灵州工匠,朔州籍的工匠和八大豪强子弟,上林里的工地上,此时的民夫人数直逼五千人大关,这么多人在一起,甚至可以同时施工的场面,在长安城里是不可能轻易看到的。 李秀宁对于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娘子军最鼎盛的时候,拥有七万余人马,七万余军队,扎下的营盘,就是一座城池,而且比一般县城要大得多,对于区区五千余民夫共同施工的情况,还远远不够让李秀宁感觉到震撼。 不过,李秀宁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同。首先是整整齐齐的排房,这是工匠临时居住的地方,这种布置房间的方式,简直如同军队里的安扎帐篷一样,整整齐齐,留下了通行的通道,而且工匠在走路或干活的过程中,超过三个人都排成一排,虽然不像陈应的定远军将士一样,整齐抬腿落脚,俨然是一副用军队的影子。 事实上,陈应确实是在用军事化管理民夫,因为军事化可以提高效率,杂乱无章的现象在,上林里是看不到的。 当李秀宁来到陈应的坞堡前时,李秀宁真正被震撼到了,李秀宁一眼就看出陈应建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庄园,而是一座城堡,尽管这个时候,城廓刚刚成形,还看不到高大巍峨的城墙,可是从夯实的地基,就可以看出,这样地基规格,城墙可以建到三丈以上的高度。 陈应还在铁坊视察陌刀的进度,而李秀宁的到来,只得让兰儿迎接着李秀宁直接去钢铁坊,对于陈应而言,他没有什么秘密是值得向李秀宁保守的。 李秀宁看着眉清目秀的兰儿,如今还是一副丫鬟装扮,隐隐感觉好奇,陈应为何一直为给纳兰儿进房? 突然,李秀宁看到有一个巨大的占地超过一百亩的池塘中,泛着黑黑的光泽,虽然现在是冬天,依旧可以闻到浓浓的臭味。李秀宁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吗?” 兰儿道:“这个啊,郎君说田地里的庄稼收成太低,是因为肥力不足,郎君把杂草与人、畜的粪便,收集起来沤肥,郎君说如果用了积肥的田,一亩地的亩产可以轻易翻倍。” “翻倍?” 李秀宁虽然是大唐的公主,却不是一个温室里的花朵,她非常清楚民生事故,这个年代粮食的产量极低,遇到丰收之年,不过产粮两石左右,如果翻倍,那岂不是说要用三四亩地的粮食,就可以养活一个人?要知道关中虽然号称八百里沃土。 兰儿道:“回禀公主,奴婢没有种过地不同,听郎君说,粟种一致,原本的土地也相邻,浇水锄草,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别,就是用的肥不同。堆肥沤肥,果然比新鲜的粪尿更有成效!” 李秀宁点点头道:“若真能翻倍,不用翻倍,哪怕只要多收三五斗,本宫定会为陈郎请封。” 粮食就国家的战略资源,在后世因为化肥和生物科技的提高,亩产极高,所以说中国粮食完全可以自给。然而在这个时代,哪怕大唐的国力,也会因为灾荒年间,造成大规模的饥荒。百姓颠沛流离,甚至易子相食,发生人伦惨剧。 兰儿微微一笑,神情非常坚决的道:“郎君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学问的人,他说能增产一定会增产,今年家了买了地,明年我们就可以收获很多粮食……” 李秀宁不是兰儿,兰儿对陈应非常迷信,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只要陈应真的可以为大唐增产三五斗,大唐每年就可以多收五六百万石粮食,这些粮食掌握在朝廷手中,可以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突然,李秀宁指着这忙忙碌碌的人问道:“这些人都是陈郎的佃户吗?” 兰儿摇摇头道:“那倒不是,这些人都是郎君招募的短工,工匠也都是从灵州或朔州前来投奔郎君的,其实我们陈家现在还没有佃户……” “没有佃户?”听到这话,李秀宁一愣,诧异的问道:“没有佃户,那明年春耕怎么办?忙得过来吗?” “郎君说想种地发财的人都是笨蛋!”兰儿嗤嗤的笑道:“郎君说他买的这些人,将来都分发给那些有杰出贡献的工匠,那些有杰出贡献的工匠,不仅会奖励数十或上百亩不等的田地,还会分房子,将来陈家庄会成为陈家镇,或陈家城。” 李秀宁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真是胡闹!” 李秀宁下意识的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浅意识里,陈应的东西都应该是她的,陈应这么大手大脚,肯定会将家业败光的。 …… 一路上无话,李秀宁随着兰儿来到了铁坊署,不过意外的却发现,铁坊署居然有东宫侍御率的侍卫守在外面,侍御率是李建成的贴身侍卫,看着平阳公主的这辆马车到来,赶紧上前行礼。 李秀宁还没有进入铁坊,就看到李建成与陈应等数十人围在一起,李建成冲陈应道:“不行,太奢侈了!” 李建成的所说的奢侈是有道理的,因为陈应居然要用黄梨木做陌刀的刀柄,黄梨木是一种非常名贵的木材,木质坚韧,木纹很直,而且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是做寿材和顶梁柱的最佳材料。 关键是陌刀的刀柄需要的实在是太多了,采取高锰炭钢打造的陌刀,拥有非常强的硬度,而且比高炭钢更加坚韧,一尺六尺余长的刀刃,装上六尺余长的陌刀,在战斗中,恐怕折损最多的将会是刀柄,而非原来的刀刃,如果算上训练中的损失,这可不是小数量,更何况需要一根长约六尺的直木,这几乎只有一整果黄梨树的树杆才合适,就算是树杆也不见得是颗颗树都合适。(在唐朝时开始形成定制,历史记载中的陌刀总长度为七尺(唐代一尺约合现在的九寸三分,即0.307米,七尺约2.15米),其中刃长三尺,柄长四尺,重十五斤(折合现在的20斤左右)。本书不是真正的历史,所以有些改动,请读者朋友不要较真。) 有的黄梨树有弯曲,有的有虫蛀,有的则是开裂,恐怕将长安附近的黄梨树全部砍完,不见得够用。 不过李建成如何反对,陈应本着只找合适的,不论价格如何,反正陈应比李建成考虑得更清楚,陌刀不是人人都可以玩的,只有强健的勇士才能挥得动陌刀手,唐军府兵约四十万人马,其中陌刀军的不过五千。 可以说是每一名陌刀军士兵,都是唐朝百里挑一的好汉。 然而李建成却不知道,他看到陌刀的瞬间,就迷恋上了这种武器。此时,陈应制造出来的陌刀已经有五十余柄,李建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陌刀军的效果。 陈应从东宫太子左右卫率中挑选了五十名身高八尺以上的壮汉,穿着明光铠甲,手持陌刀,列阵而立。 陌刀不愧为刀中之王,虽然只是五十人的小阵,然而五十柄陌刀排成一排,相当有气势。 陈应冲李建成道:“太子殿下,要不要看看效果?” 李建成点点头。 站在外圈的李秀宁根本就没有露面,她也想看看陈应搞什么鬼。 时间不长,五十头两百余斤重的大猪,被一个个套上了皮甲或铁甲,家猪披着甲胄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滑稽,李秀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陈应回头,看到了李秀宁。 陈应大喜,他冲这五十名陌刀手吼道:“预备,起刀!” 五十柄陌刀整齐地扬起,整齐的劈落下来。陌刀既出,谁与争锋。 “噗嗤噗嗤……” 甚至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响起,五十只猪连猪带甲,被陌刀一劈而碎。 李建成目瞪口呆。 李秀宁膛目结舌。 陈应得意洋洋。 第六十五章杀人利器 第六十五章杀人利器 陈应得意洋洋的向李建成解释道:“此刀用高锰钢铸造而成,臣敢向太子殿下拍胸脯保证,在这个世界上,能绝对找不到比它更锋利的刀,就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干将莫邪在它面前,就是渣渣……” 陈应倒没有吹牛,高锰钢属于抗冲压耐磨型合金钢,主要应用于采石、采矿、挖掘、煤炭工业、铸造和钢铁行业等。当然,称其为削铁如泥绝对不会有夸张的成分,因为高锰钢本身就是切割钢铁的最佳刀具。首先高锰钢的硬度很高,可以达到五百到五百五十布氏硬度,如果换算成洛氏硬度,则为五十至五十五洛氏硬度之间,高锰钢抗拉力极强,可以达到一千七百至一千九百mpa。 李建成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五十名陌刀手手中的陌刀,陌刀的刀背很厚,像一块沉甸甸的钢板,刀刃却比纸还薄,唯一不同的则是,整个刀身哟嘿,哪怕在阳光下,依旧不反光,但是刀刃如雪,泛着寒光,缓缓流转,冰冷刺骨的寒光。五十名陌刀手,整齐的收起陌刀,刀锋扬起,再次作出辟击之状,一股森冷嗜血的磅礴气势陡然而出,令人不寒而栗。 李秀宁忍不住赞叹道:“好刀,好刀!” 李建成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微微颤抖着:“真是好刀,大环刀,环首刀、横刀……”李建成想脑袋中可以叫得出名字的刀来与陌刀相比,不得不承认,真的没有任何一种刀可以与陌刀相提并论。 陈应甚是得意,陌刀虽然不是他的原创,然而根据历史记载,唐朝的陌刀流行唐高宗(李治)调露(公元六七九年至公元六八零年)前后至开元十年之间。开始时使用陌刀是为了对抗突厥骑兵,后来在诸军流行则是对付以骑兵称雄的唐之“四夷”。盛唐时完善的节度使制度使得军队的装备,训练走向向正规化,陌刀也因此成为唐步兵的主战兵器之一,成为常规装备,节度使制度的设立使得诸镇招兵买马,建立了中大的骑兵,骑兵发挥着重要作用,这又使得克制骑兵的兵器-陌刀一直流行到晚唐。 陈应让陌刀提前六十年出现,当然,历史上的唐朝陌刀是采取高碳钢铸造而成,而陈应将陌刀的材料使用了高锰钢,与高碳钢相比,高锰钢的优势显而易见的,论起抗冲击力,高锰钢是高炭钢的三倍以上,也就是说,除非使用三倍以上的冲击力,否则陌刀根本不会折断。 陈应则继续向李建成显摆着:“陌刀乃刀中霸王,它传承着前汉的雄烈豪放,将会在战场上创造无与伦比的辉煌,身披重甲,如墙推进,一刀之下,人马俱碎……手握陌刀的大唐重装步兵,将会成为突厥、吐蕃、吐谷浑,契丹、薛延陀等部落的噩梦。” 李建成内心里非常激动,李世拥有大唐唯一的一支玄甲铁骑,这是倾大唐举国之力组建的一支重装骑兵,这支骑兵沿袭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鲜卑慕容燕国建立的具装甲骑,根据《宋史·仪卫志》:“甲骑,人铠也;具装,马铠也。”南北朝时期的具装由六个部分组成,分别是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面帘是一块狭长的金属制的护面,上面开有眼孔,主要保护马匹面部; 鸡颈其实是一副马颈部的护甲,由甲片缀成,前面有搭扣可以扣上。当胸,马身甲;搭后,就是马匹中后的大片护甲;而寄生比较有特点,是一个放在马尾部的向上翘的扫帚一样的东西(应该是保护骑兵后背的)。此外,大唐唯一一支改装了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的部队,就是大唐的玄甲铁骑,玄甲骑兵武士铠甲由两面铠改为明光铠,骑兵的格斗兵器也由戟改为长刃的马矛——槊。 李世民的这支玄甲骑兵在浅水塬大战时,大放异彩,区区一千五百余骑兵,一战击溃薛仁果麾下的西凉铁骑近两余骑。在以一挡时的情况下,击溃败西凉骑兵,足以啸傲天下,虽然说西凉铁骑人数不多,远无法与突厥骑兵相比,然而突厥人可不敢冒然入侵秦凉地区,因为他们实在害怕凶悍的西凉骑兵,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突厥骑兵根本就不是西凉骑兵的对手。 李建成早就想效仿李世民组建一支隶属东宫的重装骑兵,不过大唐初立,国库非常紧张,他就算是有心,也没有这个财力,要知道一名玄甲骑兵,装备价值相当于二十名轻装骑兵,在唐朝没有养马之地的时候,只能用这个方法弥补这个劣势,如今大唐尽数拥有河西陇西的养马之地,大唐就更没有必要用如此昂贵的物资,用装备这么一支华丽的骑兵了。 现在看着这支小小的陌刀队,李建成的心情甚是激动,陈应向李建成道:“太子殿下,你看他们身上的明光铠甲,虽然与普通明光铠甲一样,然而由于采取了抗冲压力更强的高锰钢当甲叶片,所以他们比原来的明光铠甲防御能力更好,正面的胸甲,只有在三十步以内,使用三石以上强弩,才能对其造成伤害,不过,在这个距离内,三石强弩没有机会发射……” 李建成的眼睛里,露出了绿油油的精光。 李秀宁看着明光铠甲,冲陈应道:“这样的铠甲,必须给我一百套。还有陌刀,也要给我一百柄!” 看着陈应迟迟没有说话,李秀宁心想左右卫率的换装,太子肯定是利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陈应自己无法决断,肯定是无法负责这么大的财力。李秀宁想了想道:“那就五十具……” 陈应微微一笑道:“一百套哪够啊,至少也要装备一个亲卫折冲府。” 李秀宁点点头,非常满意。 陈应道:“不过,陌刀就算了,那玩意对于娘子军来说实在太重!” 李秀宁露出了从来没有露出过的小女儿态,撅起嘴目光凶巴巴的望着陈应。 陈应不慌不忙,冲陈劲勇挥挥手。 陈劲勇捧着一柄带着小牛皮做成的刀鞘,递到陈应手中,陈应接过这柄刀,按在刀柄上,手腕微微用力,一泓寒光从刀鞘里倾泄而出。 这柄刀只有三尺来长,柄长将近两尺,比陌刀短得多,也窄得多,不过却和陌刀一样,通体黝黑,和横刀稍稍有些区别,居然带着优美的弧度,修长的刀身,透着浓浓的杀气。 李秀宁急忙从陈应手中抢过这柄长刀,随手耍出了一个刀花,利刃破空之声清晰而绵长。 “好刀!” 李秀宁笑道:“不轻不重,绝对是一把可怕的杀人利器。” 说着,李秀宁冲陈应嫣然一笑:“你对我真好!” 李建成看着李秀宁快要贴到陈应身上去了,不由得咳嗽一声:“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进去说!” ps:大家愚人节快乐,今天不光是愚人节,同时还是王伟烈士的祭日,英雄不怕牺牲,但是却害怕被遗忘。牢记历史,以飧未来。 第六十六章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第六十六章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陈应在清林里买了三千亩荒地,看上去非常多,其实分配利用下来,根本就没有多少。当初在交割的时候,陈应还是陈应,可是当陈应是侯莫陈氏之弟的身份曝光后,万年县县丞赵致雍又将沿着界裕河西岸大约一千余亩野生树林,以几乎白送的价格送给了陈应。 陈应拿着一百六十金,相当于一千六百贯的价格买下了这片树林,事实上不算土地的价值,仅仅这些可以砍伐的木料,就不止一千六百贯。而清林里的一百余户村民,听说陈应在这里开设庄园,在里长的带领下,整个村子的土地也全部挂靠在陈应名下。 陈应自然清楚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逃避税赋和各种徭役,陈应实在太需要土地使用了,当然像陈应这种有免税特权的勋贵非常多,就算他不接受这些村民的挂靠,事实上这些自耕农也会找其他权贵挂靠。 短短两个多月,陈应名下的土地就多达六千余亩,虽然九成都是荒地,然而陈应短短时间内称为一个小地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陈应引着李建成、李秀宁来到清林里的时候,李秀宁一眼就看中了陈应的这个院子,经过两个多月的建设,这个院子已经初具规模,占地相当于二十余亩,沿着夯实的甬道,此时甬道两旁移植了一些郁郁葱葱的灌木花草,显得生机勃勃。 陈应的院里主体依旧是木质为主,楼台、亭榭、走廊、假山、溪水与院外松涛阵阵,浑然一体、生机盎然。特别是陈应让木匠打造了一套后世的家具,沙发是弹簧钢蒙上小羊皮,与后世的那种沙发一般无二。李秀宁坐在沙发上,瞬间就想将这里面的家具占为已有。 不过她却没有开口,因为李秀宁知道陈应的一切,都是她的。 陈应的木楼客厅是一个长方形案几,长约一丈二尺,宽约三尺,莫约两尺高,桌面是用上好的蓝田玉石打磨而成的,仅一个桌面,放在后世就会价值上亿,不过在这个时代,陈应所付出的价格仅仅是人工和运输成本,外加一辆四轮马车八折订单而已。 陈应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以前是没有机会,他必须艰苦,可是现在有了条件,他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得无可挑剔。 黄梨木镂空雕刻的屏风,薄如蝉翼的细帛充当窗户纸,当然为了迎接将来的严冬,地面上还铺设了用陶管的地暖管道。 当然陈应还让人建造了后世的马桶,用白瓷片建造了一个超过十几平方的浴缸,如果不是因为这只是临时居住的房舍,陈应将来还准备在室内建造一个大型游泳池。 李建成落坐后,红袖和添香二女赶紧奉上茶水。端着茶水,李建成还喃喃自语:“好甲,好刀,好刀啊!” 陈应苦恼的叹了口气道:“高锰钢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如果我手中拥有一座锰矿,这样以来,就可以打造更多的削铁如泥的兵器!” 李建成不解的问道:“陈卿,你说的高锰钢是什么东西?” “这个高锰钢就是一种优质的合金钢,陌刀就是用这种高锰钢打造而成的!”陈应叹了口气道:“可惜,我用中的锰砂实在太少,只有三百余斤,一柄陌刀就要用掉将近两斤……” 李秀宁惊讶的道:“没有想到陈郎还会炼钢!” 陈应淡淡的道:“很奇怪吗?炼钢又不是多复杂的事情。” 李秀宁苦笑不得,炼钢虽然不难,然而在这个时候,无论是炒钢、灌钢、还是百炼钢,钢铁的产能都非常少,炒钢虽然造价相对低些,不过质量太差,而百炼钢虽然可以炼出钢优质钢,可是这种技术只有丰富经验的老工匠才拥有这个技术,特别是一把百炼钢的精钢横刀,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打造一把,大唐军中装备的横刀,虽然号称百炼钢,不过只是号称而已,最高不过七十炼,还有部分只是三十炼,仅仅是锋利一些而已。 李建成的眉毛微微皱起:“陈卿的意思是,这陌刀最多只能打造一百五十柄?” “哪有那么多啊!”陈应无奈的苦笑道:“明光铠甲还需要将近两斤锰砂,横刀少些只需要十两。我已经用掉了两百多斤,最多两天剩下的锰砂也会用光,最多还能再打造十套铠甲,十柄陌刀!” 李建成还幻想着拥有一支隶属于东宫的重装步兵部队,将李世民的玄甲铁骑给比下去,一听陈应说锰砂没有了,顿时就急了:“这些锰砂是哪里来的?哪里还有锰砂?” 陈应道:“这些锰砂是在灵州的硵盐矿里中提炼出来的废渣,其实在长安炼钢非常不划算,最好的办法还是在灵州直接将陌刀、横刀或甲叶片铸造好,在长安进行热处理,组装加工。灵州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拥有丰富的钢铁矿石,煤炭,还拥有盐矿和锰砂,只是非常可惜,我在灵州时组建的灵州将作监,被新任灵州总管李道宗给关停了!” 事实上凡是都有利弊,如果没有李道宗将灵州将作监关停,生计没有着落的灵州将作监工匠也不会不远两千余里,前来投奔陈应,要不然误打误撞,将盐矿中的锰砂当成食盐运到长安,陈应也没有办法制造出高锰钢。 当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李道宗阴差阳错帮了陈应的大忙,陈应虽然知道高锰钢是优质合金钢,也知道高锰钢中的炭、锰、铁之间的比例,但是他不知道哪里有锰矿,也不知道如何提炼锰砂啊。 李建成陡然起身冲陈应道:“带一套明光铠甲,一柄陌刀、一把横刀,马上跟本宫进宫!” 陈应一听就知道了李建成的用意,这是利用高锰钢的优势,打动李渊,让灵州将作监重新建立起来。但是这跟陈应就没有什么关系了,陈应自然不想给别人做嫁衣。 陈应望了一眼李秀宁,李秀宁将横刀握在自己手中:“这是本宫的,谁也别想抢走!” 陈应冲李建成躬身抱拳道:“太子殿下,此举不妥当。” “呃……”李建成一愣,反问道:“陈卿这是什么意思?” “臣还没有向太子殿下解释清楚,这灵州的锰矿,臣并没有看到过,不知道锰的含量是多少,不过想来肯定是不会太多。”陈应苦笑道:“臣向魏猛打听过了,这种锰矿砂是最近才出现的,而且不多,熬制出一万石盐,才出现三百余斤。” 灵州的盐矿是石盐矿,属于硬石膏-石盐矿石,泥灰岩-石盐矿石(或泥砾质石盐矿石),泥砾质钙芒硝-石盐矿石,属于伴生矿。通常情况下,这种石盐矿的含盐量是海水中的三倍以上,接近百分之十或以上,也就是说,开采一百斤盐矿,碾磨成粉,经过解析,可以得到十余斤的盐,但是这里面又可以含多少锰,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想来应不会太大,陈应不记得后世在后世宁夏吴忠市有什么大锰矿。 李建成懂了陈应的意思,因为锰矿砂太少,想要用高锰钢制成的横刀或陌刀,给唐军全部换装,目前来说还不现实,如果将灵州将作监交给李渊,那么东宫左右卫率换装成高锰钢制成的陌刀或甲胄,肯定没戏,以李渊的性质,好东西肯定会用在左右武卫,左右御卫或左右骁卫军中。这六卫中央禁军就下辖六十七个折冲府,直属兵力接近十万人马。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建成看出陈应一点担忧都没有,就问道:“陈卿有何高见?” ps:等下还有,今天是愚人节,但是这个消息不是愚人的。四月第一天,求一下支持。 第六十七章先礼后兵 第六十七章先礼后兵 “太子殿下,臣下却有一个主意,或可解决这难题!”陈应突然出声道。 “哦?”李建成和李秀宁均想知道陈应有什么主意。作为领兵的将领出身,李秀宁甚至比李建成更迫切想要高锰钢甲胄和兵刃,李秀宁也深知,自古以来,神兵利器很难普及,果然如陈应所说,陌刀之利,只能铸造出六十柄,明光铠甲六十具。 区区六十套甲胄和六十柄陌刀,根本就没有办法建成一支陌刀军,不过却不代表这些神兵利器没有,当年董卓得到吕布效忠,代价仅仅是一匹赤兔马。千里马虽然不常有,然而高锰钢甲胄和陌刀,更是稀世罕见的宝贝。哪怕李渊是皇帝,李建成和李秀宁也想得到一些。 陈应笑道:“臣下斗胆,想向太子推荐一个人,若此人出马,定能迎刃而解。” 李建成大喜道:“真有如此人物?是何许人也?” “东宫司府令裴矩!”陈应举荐裴矩,自然是看重了裴矩的能力,裴矩出身于河东裴氏西眷房,早年历仕北齐、北周、隋朝,曾参加隋灭陈之战,并率三千敝卒定岭南,安抚突厥启民可汗,历任民部侍郎、内史侍郎、尚书左丞、吏部侍郎等职,封闻喜县公。大业年间,裴矩仍受重用,与苏威、宇文述、裴蕴、虞世基等人一同掌握朝政。他为隋炀帝经营西域,打击吐谷浑,并用计分裂突厥。江都之变后,裴矩又先后效力于宇文化及、窦建德,始终受到尊重。 其实,李建成将裴矩成为东宫三卿之一的司府令,完全是大才小用,裴矩在灵州,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裴矩一生起起伏伏,上马可为将,下马可以抚慰地方,是一个出将入相的杰出人才,光打理一个东宫太子府,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李建成原本以为陈应会举荐自己的亲信,许敬宗或者马周,目前在陈应门下,这两个人的地位最高,可是李建成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举荐他的人。这让李建成原本心中对陈应的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了。 李建成露出奇怪的表情,望着陈应:“怎么非要……非要裴司令?” 陈应解释道:“李道宗可以新任灵州总管,初任时就关停灵州将作监,然而臣下当初与杨则有约,将作监规灵州总管府与刺史府共同管辖,灵州刺史府负责供应将作监所有工匠俸粮开支和资源、民力调用。可是杨则在李道宗关停将作监这件事情上,却没有与李道宗争执,若是杨则当初以刺史府内府,回绝李道宗,李道宗最多是不采购灵州将作监的武器和装备,却无法干涉将作监的去留……” 李建成这个时候,明白了陈应的用意。裴矩的资格老,甚至比裴寂老得多,名声也远比裴寂大,事实上裴寂只不过是与李渊私交好,无论内政还是领军打仗,裴寂都弱裴矩太多了。可是说裴矩就是隋朝时期的“班定远”,哪怕是李建成监国太子巡查御史的身份,驾临灵州,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架空李道宗,完成将作监的重建工作。 林传福拥有技术,还有熟练的工匠,现在魏猛、黄发财等人已经掌握了利用坩埚提炼高锰钢的技术,只要掌握住灵州的铁矿、盐矿和煤矿,李建成不仅仅可以拥有取之不尽的钢铁、盐或资金,陈应还可以利用太子李建成的这个大旗,把他的商业帝国,建立稳定的根基。 等到七年之后,就算李世民也没有办法对陈应强硬,因为陈应到时候,已经掌握住了大唐的国家命脉,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事实上,陈应的打算就是无论是李建成或李世民谁胜谁败,他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李建成对于陈应的提意倒没有反对,正如陈应猜测的那样,东宫三卿之一的司府令,虽然地位高,权势也不小,然而裴矩还真没有看到眼里,李渊的身体没有问题,而裴矩已经古稀之年,恐怕他还没有熬到李建成登基,享受东宫的红利,他人已行之将木。 李建成道:“裴矩大才,本宫也是知道的,可是裴卿若去灵州,只怕他的身体恐怕吃不消。” “这倒无妨!”陈应道:“臣可以送他一辆四轮马车,里面装上暖炉,一路既无颠簸之苦,也不会受风雪之寒。” 李建成又问道:“那应委任裴卿何职?” “这个?”陈应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顶替杨则,成为灵州刺史?让从三品东宫司府令成为正四品灵州刺史,这是降职,发配。恐怕裴矩心中会有芥蒂。可是委任裴寂六州总管,总管灵州、丰州边事?这是陈应从前的官职,可是裴矩若是得到这个举荐,肯定会受到裴寂的阻拦,很难过得了李渊那一关。 突然,陈应恍然大悟:“太子殿下何不举荐裴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观军容使这个官职属于后世的政委性质,可大可小。小者为一军一卫,相当于后世集团军级政委,而像鱼朝恩总监九军,他这个级别则相当全军总政委。级别相当于*****级别。让裴矩成为六州总管,裴寂会反对,可是让裴矩成为李建成的代表,观灵州军容,这相当于大军区政委,级别可是像十六卫将军一样,从三品的官职,也符合裴矩的身份。 李建成闻言大喜道:“妙,妙,实在是太妙了!” 李建成虽然走了,可是李秀宁却留了下来。 有些事情,包括李建成,李秀宁也没有说。 当李秀宁将柴氏不同意将李秀宁的堂书退婚,执意让李秀宁为柴绍守节。陈应一听这话,顿时就毛了。别说现在只是初唐,就算到了明清那种理学大行其道的情况下,也没有让公主守寡的道理,虽然理学毁灭人欲,却不敢把这个枷锁用在皇室身上。 法家最高的理念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商鞅在立信的时候,也不敢处罚太子,仅仅将太傅公子虔的一足斩下。 陈应道:“这件事交给我办吧,我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李秀宁问道:“陈郎打算怎么做?” “先礼后兵!”陈应道:“若是柴家识实务最好,如果不识实务,那也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陈应此时还真有这个底气,如今侯莫陈氏与柴氏正在开战中,商战,其实还真不是侯莫陈氏的所长,但是这却是陈应更擅长的东西。其实说到底,陈应对于军事只是半瓶水,他不过是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失去这个优势,陈应也只是充其量一个战术型的指挥员。指挥三五个折冲府,已经是他能耐的极限了。可是要说商战,陈应可以分分种交柴氏如何做人。 听到陈应这话,李秀宁反而迟疑了起来。 虽然她与柴绍无情,可是柴氏却没有亏待她,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陈应会如何对付柴家,她暂时不知道,可是她却知道陈应是将军,最擅长的应该是破坏。陈应这个决定,让她有些猝不及防。有心拒绝,又怕冷了陈应的心,以后再无转机。有心答应,又觉得有些仓促草率…… 这个莽撞的少年郎啊,真是让人难办。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一时间李秀宁纠结起来。 李秀宁考虑了莫约小半柱香时间,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陈郎,能少杀人就少杀人!” 陈应点点头。 对于蹬鼻子上脸的人,自然不用客气。 三更八千送上,求票。 第六十八章李道贞的野望 第六十八章李道贞的野望 在武德二年的最后一个月,灵州总管李道宗得胜的消息传来。武德二年的李轨事实上已经众叛亲离,原李轨的谋主,西凉吏部尚书被其民部尚书安修仁与其子魏公李仲琰联手害死,当李道宗率领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抵达武威姑臧城外,安修仁与奚道宜趁机起兵,控制姑臧城门,引李道宗大军入城。 李轨措不及防,兵败退守宫城。李道宗亲自劝降李轨,奚道宜原本是薛举的柱国,在薛仁果兵败时,率领三千余残部投靠李轨,后李轨并没有实现他册封奚道宜为凉州刺史的诺言,奚道宜因而生出怨恨,若是让李道宗成功招降李轨,害怕李轨将来报复他。为此奚道宜与安修仁商议,联络守卫皇宫城的安修仁之兄左武卫将军安兴贵,在安兴贵里应外合之下,奚道宜率先攻入宫城,大杀四方,等李道宗冲进皇宫时,李轨李处则只是一尸无头尸体。 李渊自以为他的漫天过海之计得逞,并对左仆射裴寂、中书令萧瑀说:“如今道宗镇守边陲,以寡制众。从前魏朝任城王曹彰有退敌之功,道宗勇敢,与之相似。” 遂封李道宗为任城王,为表彰李道宗的功绩,同时改封李道宗为凉州兵马都总管,管辖瓜、沙、伊、肃、鄯、甘、河、西、兰、岷、廓十一州军事。 等陈应得知这个消息时,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不可否认,李道宗有功,然而李道宗大败李轨,占据凉州,扩土七州之地,在性质上属于捡漏了,偏偏人家李道宗不仅封王,而且成为了实质名贵的“河西王。” 陈应甚至在怀疑,如果没有李世民篡位,依靠李渊,大唐能不能做稳天下还真是未知之数,李渊过河拆桥玩得太顺溜了。不过,陈应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的目光盯在了柴氏身上,对于陈应的先礼,柴氏没有给予任何回应,陈应等了一个多月,这点时间,足够长安柴氏长安分支,与汾州本宗,商议出结果。柴氏没有回应,本身就是拒绝了陈应的和平解决方案。 在陈应和平解决方案中,陈应向柴氏提供蔗糖工艺,助其建立一座蔗糖作坊。要知道糖在这个时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可是柴氏根本不做回应,让陈应的好意付之东流。 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兵刃相见吧,陈应虽然在答应李秀宁非常轻松,可是要斗倒汾州柴氏,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自然需要侯莫陈氏的帮助。 陈应带了一辆四轮马车返回了长安城,径直去了侯莫陈府。 …… 灵州城薄骨律城,也就是灵武十八镇堡的第一堡,李道贞在这里安了家。李道贞在最危急的时刻,拯救了灵州百姓,被杨则视为上宾,同时也被灵州百姓视为再生父母,活菩萨。 李道贞在薄骨律城购置了一座小院,面积不大,倒也温馨。小桃与穆秀玲拉着雪,在漫天飞舞着雪花的院子里翩翩起舞,抓起雪花,揉成雪团,玩得非常开心。 暖阁里,李道贞与宋五嫂聊得很是投机,二人坐在火炕上,头挨着头,聊得眉开眼笑。陈应虽然组建灵武十八镇,却没有给十八镇营造一个统一指挥体系,在各自为战的情况下,遇到强大的敌人,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好在这次有李道贞及时出现,杀掉了梁洛仁,击溃了梁军。 宋五嫂虽然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可是她却一直跟不上李道贞的节奏。李道贞在规划中,将灵武十八镇形成一个整体,每一个镇堡抽调五十至一百人不等,组建一支骑兵部队,作为灵武十八镇的机动力量,一旦一方有难,可以随时支援。至于养兵的费用,就让灵武十八镇各镇按照实力不等各出一部分。 宋五嫂对于梁军的突然袭击,此时仍旧心有余悸。 突然宋五嫂发现李道贞的异样,李道贞的身材火辣,虽然她掩饰得非常好,应对非常得体,可是在宋五嫂这个生育过孩子的妇女面前,仍旧发现了问题。李道贞表现出来的妊娠反应,无论怎么掩饰,仍旧逃不出宋子嫂的眼睛。 当然,李道贞脸上的笑容背后,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落寞。 对于李道贞的心思,宋五嫂作为过来人,大体还是可以猜测出来的,李道贞怀孕了,可是却没有见她的夫君,也没有听说过李道贞的夫婿,很可能这个孩子是私生子。在这个时代,这并不罕见,作为女人,自然更懂女人,李道贞在这个时候,最是需要呵护,偏偏她却得不到任何呵护和关心。 宋五嫂看到李道贞露出疲惫之色,就起身道:“县主,俺就先回去了,回头俺召集各个镇将商议一下,拿出一个合适的章程,先把咱们灵州的乡勇骑兵建好,到时候也不用看人脸色行事……” 李道贞冲小桃摆摆手。 小桃蹦蹦跳跳的跑到屋里:“娘子有什么吩咐!” “替我送送五嫂!” 小桃伸手一指:“五嫂请!” 穆秀玲向小桃伸伸舌头:“有空我来看你!” 李道贞懒懒的躺在火炕上,双手下意识的抚摸在自己的小腹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向李道宗解释,李道宗不是李道兴,不会由着李道贞胡闹,或许李道宗会替她出头,向陈应要一个解释。 “娘子,娘子,快来看啊!” 门外传来小桃兴奋的声音,李道贞微微皱起眉头,李道贞听人说过,孕妇需要的是静养,偏偏小桃像天天吃了爆竹,咋咋呼呼。 等了好久,一辆两轮的马车缓缓开进院里,马车上装着三口大小不一的箱子,看不出端倪。 小桃跑来李道贞身边,冲李道贞道:“县主,这是陈郎君派人送来的!” 当陈应听到李道贞出现在灵州,并且带领亲卫打退了梁军进攻,立了一个大功。李渊还加封李道贞三百户食邑。如今李道贞仍旧是县主,不过她的食邑已经达到八百户,与桂阳公主,寿春公主一般无二。陈应要说不担心李道贞那是骗人的鬼话,在高锰钢陌刀和高锰钢明光铠甲打造出来时,陈应借口亲自检验,就扣下了一具明光铠甲,一柄长柄陌刀,还有一张钢弩。 小桃在李道贞的示意下,打开了一口箱子。看到箱子里居然是一张钢弩,还带着一百只精钢打造的箭镞,小桃颇为不悦:“居然是一张弩……” 李道贞却道:“好东西!” 李道贞抢先将钢弩拿到手里,拉了拉弦,拿出一支箭,天空射去,只听见“噗”的破空声,箭就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李道贞放下钢弩搓手大赞,“好弓,怕不下三石之力,威力不俗。” 李道贞又打开另外一只箱子,发现里面黝黑的明光铠甲,起初李道贞并没有在意,明光铠甲虽然罕见,对于李道贞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 当看到躺在箱子里的黝黑陌刀,李道贞瞬间浮现一抹温情。高锰钢打造的陌刀不仅锋利,而且杀气实足。李道贞拎着陌刀刷刷刷将院子里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桩砍成三断,顿时惊讶不已。要知道陌刀虽然锋利,砍木头还有一点弱,哪怕她自己的陌刀,还是非常吃力,仔细打量着这柄陌刀,李道贞越看越喜欢。 李道贞抚摸着冰冷的陌刀,心中暗想:“看来,陈应还是在乎自己的,送自己的这三样东西,都是万金难求的宝物。” 正所谓爱你的人生怕给你的不够,不爱你的人,生怕你要求太多。李道贞虽然没有向陈应要求什么,可是当陈应不远两千里送来神兵利器,依旧让李道贞感动异样。 李道贞放在陌刀,望着长安方向。心中浮想联翩。 “孩子,如果你是女儿那倒罢了,如果你是儿子,老娘就算是拼了老命,也给你杀出一个未来!” 第六十九章开诚布公 第六十九章开诚布公 陈应第一次主动来到侯莫陈府,这让虞庆好一阵子激动。侯莫陈氏家族最关键的是人丁单薄,侯莫陈虔文年近古稀,已经没有能力再生一个儿子了,就连侯莫陈虔会都认为侯莫陈氏会在他手中断绝香火的时候,偏偏陈应出现了。 可是,陈应却不愿意接受侯莫陈氏的家业,这让侯莫陈虔会非常生气。尽管侯莫陈氏大不如从前,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莫陈氏虽然在侯莫陈芮和侯莫陈颖时代都遭受了杨广流配,然而杨广却没有抄侯莫陈氏的家,所以侯莫陈氏的家产虽然有所缩水,却没有大幅度减少。 如今侯莫陈府的钱库里的钱,多了没有,十万贯八万贯还是有的,如果算上店铺和不动产的土地,少数也有三十万贯以上。 这么一大笔家业,可不是一代人就可以积攒起来的,这是侯莫陈氏三代人六七十年的经营,方有如今的规模。 当陈应出现在侯莫陈虔会面前的时候,侯莫陈虔会正在院里子练着拳,看着陈应过来,侯莫陈虔会冷冰冰的道:“你来干什么?” 陈应笑道:“我在城外的庄子里出产的四轮马车不错,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产品。” 侯莫陈虔会岂会不知道陈应捣鼓出来的四轮马车,已经风靡了长安,如今满朝勋贵,如果没有四轮马车,都不好意思出远门。 然而,陈应铁了心准备让陈记四轮马车走高端路线,所以严格执行慢工出细活的精品路线,事实上四轮马车的技术并不复杂,唯一比较困难的就是弹簧钢和桥式减震以及滚动轴承等核心部件。 长安市面上其实已经有了山寨版的四轮马车,不过由于这个时代的工匠弄懂了桥式减震的原因,他们虽然没有弹簧钢,却用韧性极好的竹子和藤条编织成马车的底座,虽然减震效果远不如陈记出产的出轮马车,不过却更受中下地主们喜欢,这样的马车造价不贵,仅仅相当于陈应出产马车的五六十分之一。 陈应手上如果接到的单子已经高达六十余万贯,如果放开产能限制,高效生产,也需要两三个月之久。 侯莫陈虔会指着门外这辆几乎与萧时文规模差不多的四轮马车道:“这需要不少钱吧?” 陈应点点头道:“自家人谈钱太见外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到这话,虞庆喜上眉梢。陈应连价值万贯的马车都愿意送来,这是想要接受侯莫陈氏家族。看着陈应,虞庆小声的嘀咕道:“这辆马车上万贯,还不贵!” 侯莫陈虔会耳朵非常尖,眉毛一挑:“上万贯?” 虞庆小声的解释道:“阿郎,裴相国买的那辆马车一万两千贯呢?萧相国的马车也卖了一万贯。” 侯莫陈虔会又不是真不懂行,他也听到过风传,以这辆马车来说,以现在的价位来说,卖上万贯确实算是很良心价了。他不满地说道:“乱花钱,拿回去,我不要!” 陈应马车里努努嘴,说道:“堂兄,你看!” 侯莫陈虔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马车里有一座弱栩栩如生的木头沙盘。事实上这个沙盘他其实早已经看到过了,他故意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陈应走上前去,指了指其中那个沙盘乐呵呵地说道:“买这辆马车的钱,都买不下这陈氏坞堡的一个角。” 侯莫陈虔会道:“就算这个坞堡建成以后可以抵挡万余大军旬月进攻,可是皇帝要是铁了心的铲除侯莫陈家,这座坞堡守得住吗?” 陈应摇摇头:“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防守这座坞堡!” 虞庆诧异的望着陈应,心中暗忖:“不守城建这座坞堡的意义何在?” “兵法有云,不守无援之城。城中粮草再足,兵马再多,若是绝了后援,被敌人大军围困,只怕人心也会涣散!”陈应笑道:“我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时间,一个供侯莫陈氏可以预警的时间。” 陈应又拿出了一艘细长高跷的船只模型。 侯莫陈虔会看了一眼惊叫道:“车轮船?” “没错!”陈应道:“这是南北朝祖冲之发明的车轮船,陈家堡的护城河可以联通渭河,顺着渭河顺流而下,一日之间就可以进入大河。我建这座坞堡的目的是告诉天下人,要想动这座坞堡,必须动用五万兵马,付出至少一万余伤亡的代价下,才能啃下这座坞堡,只要是要调动五万大军,要想不惊动我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可以沿着水路一路冲进黄河……” 侯莫陈虔会暗叹,当年八柱国中赵贵成立宇文泰之功,元欣佐宇文泰以皇室之威,李虎以战立名,李弼将略能军,于谨以谋辅事,侯莫陈崇以勇纵横,独孤信以德抚民,正是由于这些人各显其才于宇文泰之下,才铸就了宇文泰及北周的辉煌。当然也建立了关陇贵族军事集团。 宇文泰的善于抚循,关陇集团在其生前尚能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其间虽有矛盾和摩擦,但彼此间的融洽合作尚居于主导地位。但宇文泰死后,矛盾便开始发生,先后有赵贵、独孤信谋袭宇文护事,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宫伯乙弗凤发动的宫廷政变未遂事件,卫王宇文直之乱等事件。这些事件暗示了在关陇军事政治集团内部已产生了危机。而杨坚势力的崛起,则直接导致了关陇集团的衰落与灭亡。杨坚代周,其政权中人物已拜托了“关中本位”之限制,关陇集团在杨坚禅周之后已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 如今八大柱国家族虽然还有一定的财力,但是除了李虎家族以外,其他家族全部失去关陇贵族的根基,就是军事。 现在大唐陈应也好,元氏的元宝藏也罢,事实上他们都只是拥有一个将军名号,却没有真正属于他们的部曲。 陈应能未雨绸缪,不如说是垂死挣扎。 侯莫陈虔会并不知道,陈应此时是想借侯莫陈氏家族的力量,斗倒柴氏家族,甚至有可能引发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集团的斗争。陈应思来想去,没有大唐的世族门阀,或许大唐不会引起藩镇之祸也尤为可知。 侯莫陈虔会也是人老成精,他不相信陈应这次登上家门,又是送价值上万贯的马车,又是给他描绘美好的前景,陈应应该别有所图。 侯侯陈虔会问道:“五郎,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吧!” 陈应倒没有隐瞒,因为陈应明白一个道理,说一句谎话,需要无数谎言去圆,谎言越多,漏洞越大,只会自取其辱。还不如坦诚相待,开诚布公。 陈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他要斗汾州柴绍,一是为逼迫柴氏向李秀宁低头,送还李秀宁的堂书,其次则是为了搂钱。 陈应建立钱庄,目的为止,他仅仅收到李渊的国库调拨的资金只有二十万贯,武德三年开春之后,李渊肯定会发动对王世充的战争,到那个时候,李渊不会再给陈应一文钱,然而明年是陈应大动作的一年,他想要在大唐的太原、长安、灵州、成都同时开设四座钱庄,每座钱庄预备储蓄资金,最少二十万贯,四座钱庄加起来就是八十万贯,陈应真的太缺钱了。 想用商战的方式斗倒汾州柴氏,陈应又担心用力过猛,引发连锁反应,所以陈应想找侯莫陈虔会来商量一下。 第七十章被抛弃的柴氏 第七十章被抛弃的柴氏 “此一时,彼一时!”侯莫陈虔会悠然长叹一声道:“我们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已是死敌,根本就没有办法和解了。只是非常可惜,关陇同道早已貌合神离,不似山东贵族一致对外。表面上,现在我们侯莫陈氏与汾州柴氏相斗,然而汾州柴氏背后,却站着整个山东贵族……” 陈应有些明白了,应该是侯莫陈氏吃了闷亏:“侯莫陈氏不能斗过山东贵族,不代表斗不过柴氏!” “呃!”侯莫陈虔会惊讶的望着陈应:“你有办法?” “我也没把握,不过可以试一试。”陈应轻声笑道:“山东贵族未必是铁板一块,况且汾州柴氏也代表不了山东贵族,就算他能,山东贵族也未必跟汾州柴氏一心,疏不间亲,有的时候并不正确,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如果拥有足够的利益,人的左手都会背叛右手,更何况是一张虚无飘渺看不清,摸不着的关系网?” 侯莫陈虔会又惊又喜:“你有什么办法?” 陈应不假思索的道:“汾州不只有一个柴氏吧?” 侯莫陈虔会点点头:“汾州地处太原,本是太原王氏的郡望,汾州世家多为太原王氏附庸家族……”突然侯莫陈虔会灵机一动:“你是想从太原王氏着手?” 陈应点点头。 李建成的第一心腹王珪就是太原王氏,而且还是嫡支。陈应想要与太原王氏对话,事实上太容易了。陈应从侯莫陈虔会口中,得知李渊的底线,他心中就有了定计。 说到做到,做事雷厉风行就是陈应的特点。 午时,陈应在侯莫陈府匆匆用过餐,便启程前往东宫,求见李建成。陈应有着千年的知识,也有千年的见识。 太原王氏是太原的龙头老大,周围的大小世族均以王氏为首,同进共退。要说乡豪世族手里掌握的人才最多,也最成体系,一般说来,在地方上只要取得乡豪势族的支持,就能通过他们控制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迅的控制地方。 就像王家,只要取得太原王氏的支持,控制太原乃至整个河东一点问题都没有,在河东之乱中,事实上只是李唐朝廷与太原王氏产生了些许裂痕。 李渊初时起兵,为拉拢太原王氏,曾以裴寂为媒人,向王原王氏替四子李元吉求亲。然而,太原王氏却直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李渊的请求。原因,其实也是众人皆知的问题,就是太原王氏自认为是血统纯正的汉家苗裔,而李渊身上有着鲜卑血统。 李渊非常气愤,可是他却动不了太原王氏,直到李元吉成为并州大都督,坐镇太原。手中掌握着太原的李元吉,每每想起太原王氏拒亲的羞辱,就义愤填膺。李元吉不是李渊,李渊因为顾虑,他可不敢跟太原王氏翻脸,可是李元吉才十六周岁,在后世像李元吉这个年纪才是初中生,正是青春叛逆期,所以李元吉就对太原王氏横挑眉毛竖挑眼。 世族门阀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他们每一家都有一个光鲜的外表,同时也有馨竹难书的肮脏与罪恶。就像后世的官员,不查没有问题,都是楷模,一查十有八九都有问题。在武德元年李世民大败薛举之后,李元吉更是变本加利。 连续罢免太原十七名太原王氏正四品以下的官员,至于七八九品等不入流的官吏,更是数以百计,李元吉既查王原王氏贪腐,又查他们违法乱纪。李元吉这个家伙虽然做事不行后果,却非常聪明。他对付太原王氏手段相当高明,先把太原王氏子弟的名气搞臭,然后以法处置,该杀头杀头,该免官的免官,该抄家的抄家。 太原王氏出的大都是文官,掌握着舆论,可是他们再掌握着舆论也没有办法扭转太原王氏在太原痛失人心的事实。如果任有李元吉胡闹下去,恐怕太原王氏的千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太原王氏勾结了刘武周,将太原送给了刘武周。李渊站得高,看得清,他才不顾朝野的反对,对李元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仅仅是罢官去爵了事。因为李元吉在太原做的事情,非常对李渊的胃口。 在这种情况下,太原王氏正害怕李渊跟他们秋后算帐。 …… 陈应抵达东宫的时候,李建成并不在东宫,由裴矩接待陈应。 裴矩看着陈应,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闻喜裴氏欠陈郎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别看李建成委任裴矩东宫司府令,名义上裴矩是东宫三卿之一,然而这却不是一个什么好官职,在中唐以后,这个司府令就专门有宦官担任,不再有士人担任了。裴矩宁愿担任一个正五品的给事中,也不想做一个从三品的东宫司府令。 但是,裴矩由于是新来的,而且他的年纪太大了,根本不敢像狂生一样,拒绝李建成的征辟。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举荐裴矩为观军容使,这虽然是监军的差事,可是代表的却是监国太子李建成,他巡视灵州总管府,非常容易干出成绩。 陈应趁机道:“侯莫陈与汾州柴氏有些旧怨,闻喜裴氏能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陈应开口让裴矩出手对付柴氏,闻喜裴氏还真无法下手,毕竟裴氏也不是裴矩一人可以说了就算的。现在裴氏最炽手可热的人其实并不是裴矩,而是裴寂。 让闻喜裴氏坐壁上观,裴矩根本就没有思考,顺势答应了下来。 …… 陈应在东宫并没有等多久,李建成就与王珪联袂而来。 山西是后世中国的资源大省,陈应就算闭着眼睛也可以说出山西的很多大型煤矿,当然太原更是不缺少钢铁资源。看着太子李建成与王珪,陈应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太原盆地有大量的石炭,有丰富的钢铁,若是将太原的钢铁和石炭开采出来,直接炼钢,定可以解决大唐钢铁不足的窘迫局面。” 李建成道:“石炭用来烧火取暖还凑合,可是炼钢……” 煤炭中含有大量的硫,这是直接用煤炭炼钢就会炼出一堆没有什么用处的磷生铁。这种东西用手就可以掰碎,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 陈应道:“臣有这个技术,可以先将石炭脱硫,然后将脱硫的石炭用来炼钢,这种焦炭比木炭热量更高,效果也更好,关键是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货源。” 王珪瞬间就心动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陈郎恐怕不会白白将这个技术拿出来吧?” 陈应很坦诚的点点头道:“不错,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王珪道:“愿闻其详!” 陈应嘴角勾起,道:“汾州柴氏与侯莫陈氏有旧怨,我要柴氏认输。” “……”王珪沉默了。 李建成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柴绍之死的真正原因。李建成看着陈应,心中暗叹,陈应为了李秀宁也真是煞费苦心。 “肉只有那么大,你多一口,我就会少一口,汾州频临太原,这个生意一旦做起来,柴氏也免不了要分一杯羹吧?” 陈应看着王珪依旧是眉头紧锁,陈应就提醒道:“汾州柴氏不存了,太原王氏可以顺势把柴氏的势力全部接收过来。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只有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最安全、最把握……” 王珪紧握的拳头慢慢张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应与李建成、王珪他们这三言两语的几句话,便直接决定了汾州柴氏的命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这就是自然界永恒不变的法则。 汾州柴氏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个庞然大物,但在太原王氏和李建成、陈应这些人面前,汾州柴氏只是个可以被随时随地牺牲掉的小虾米。 今天八千二,求一下支持、 第七十一章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第七十一章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王珪如何与太原王氏本家商议此事,陈应并不关心,至于太原王氏会不会出手对手柴氏,陈应依旧不关心。 煤炭炼钢里面有多大的利润,陈应是知道的,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一个技术发展方向问题。有时候陈应也在感慨,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是非常聪明的,对于钢铁的使用起源春秋战国时期,由于技术落后,并没有直接取代青铜器,而是历经了漫长的发展过程。 中国的第一代炼钢技术是采取“固态还原法”,所谓的固态还原,就是利用整块的铁矿石,在低温的固态状态中被木炭还原的产物,这种钢铁质量很不稳定,产量也低,属于没有办法大规模开采应用的范畴。 直到西汉时期,中国发明了“百炼钢”技术,事实上百炼钢也是在春秋时期渗碳钢的技术上改进而程,工作原理和操作方法,都大同小异。然后就到了西汉中期,出现了炒钢法,而且采取了水排鼓风,等机械加工技术,算是取得质的飞跃。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又发明了灌钢法。 毫不客气的说,在炼钢行业或有色金属冶炼行业,中国一直走在了历史的前列,在后世被吹上天的乌兹钢也好,大马革士刀也罢,其实不过是采取渗碳与锻压技术,也就是说是中国西汉初期发明的炼钢技术,差距是千年之久。 但是,无论是渗碳钢、百炼钢或炒钢,甚至灌钢,都无法避开一个致命问题,就是产能太低,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的老百姓不得不用木质工具种地或生产生活,在陈应眼里,煤炭的意义还不止于此,这应该是中华大地上,人们第一次主动去利用煤炭,将煤炭资源转化为动力。 当煤炭可以用来生火做饭,可以用来烧火取暖,也可以用来炼钢的时候,当“煤炭是宝”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后,可以想见,各地的工匠们会自发地研究、了解其煤炭原理。百年内,大量的煤矿会开开采出来,有了陈应的提点,煤炭的利用,或许会换来黄土高原和秦岭的树木一些生机,只要黄土高原的生态平衡不被破坏,中国北方缺源大量沙漠化的问题就不会那么早出现。 希望这些东西,石油如果说是工业的血液,那么煤炭就是工业的蛋白质,众所周知在缺乏蛋白质的时候,人根本就没有力气。陈应最终的目的是发展科技,能将更多人从繁重劳力里解放出来,并慢慢改变这个时代。 如此想着,陈应看看王珪,又瞧瞧李建成,含笑说道:“太子殿下,左庶子,其实也不用纠结,若是二位感觉非常为难的话,就当陈应今天什么话都没说。” 陈应未必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原王氏身上,焦炭炼钢的利润太大,为了这个巨大的利益,愿意替陈应出头的人肯定会很多,七宗五望,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实在不行陈应就去找赵郡李氏,或者范阳卢氏,更或者是清河崔氏。 正所谓离了张屠户,也不会吃混毛猪。 听闻他的话,王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可没觉得和灭掉一个汾州柴氏有多困难,但是山东贵族集团都是盘根错节,相互联姻,灭掉柴氏不难,然而灭掉柴氏之后的后遗症却不好消化。可是石炭炼钢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李建成则是眨了眨眼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本宫有一个私下的问题想问陈卿,陈卿与柴氏到底有何仇怨,要不死不休?本宫在汾州柴氏还有几分薄面,若是陈卿愿意,本宫可代为说项……” “哎……”陈应悠悠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臣下与柴氏往日无仇,旧日无怨。” 一听这话,王珪忍不住心中暗骂:“没仇你还要灭人满门,有仇岂不是要诛人九族?” 李建成皱起眉头,望着陈应露出思付之色。 “此间事不足以与外人道,请太子殿下体谅一二。”陈应不好意思的朝着裴矩与王珪尴尬的笑笑。 李建成的反应不出乎陈应的预料,李建成道:“此间乃本宫腹心,亦无秘密闭其言行。” 陈应只好苦笑着道:“只是汾州柴氏太不识抬举了,他们扣着平阳公主的堂书,死拿着不放手,执意要让平阳公主为柴驸马终身守节。” 陈应语气中特别加重了终身守节四个字,李建成闻言脸色大变,气愤得满脸涨红:“好胆。” 李建成是太子,他更是一个兄长。 中国人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往往有两套行为准则,要求别人是,往往是要求别人有风度,宽厚待人,可是只要涉及了自己或自己的亲人,马上就是换另外一套行为准则,比如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王珪拍拍自己的脑袋,终于恍然大悟。 李建成英俊的脸显得格外的阴沉:“叔玠,汾州柴氏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王珪忍不住坐在下不吭声,李建成已经发话,事情就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王珪暗叹,柴氏这是何苦呢? 原本李渊也好,李建成也罢,多少对柴氏还有些情份,可是柴氏自以为拿着李秀宁的堂书,就可以保满门富贵啊?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现在富贵没有,反而引来灭门之祸害。现在李建成已经发说话,可以说大局已定。别看秦王李世民在政治与李建成水火不容,可是在李秀宁的问题上,他们兄弟向来都会一致对外,也就是说,柴氏如今在朝堂上想找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就算太原王氏不出手,想讨好李建成的人多的是。柴氏再想搞出什么动作已经不大可能了。 …… 陈应并没有在东宫留下参加宴会,他以李秀宁心情不好为由,向李建成辞行。陈应骑马从长安返回清林里,来到清林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李秀宁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就坐在陈应的书房中陈应闲暇时间整理的书稿。在这个时间,陈应发现这个时代的工匠大都不识字,即使识字,也只是会一些《考工录》残卷,陈应决定资助葛通、魏猛、严师虎等工匠编注一套工匠百科全书《匠作经》。 李秀宁非常奇怪的问道:“当世清流士大夫是以事生产为耻,视杂学匠术为奇淫巧术,为何陈郎要编注这么一套书?” 虽然只是看到了一些名录,李秀宁发现陈应将冶金、铸造、工艺、机械、勘探等十三个大类二百五十多个小项,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鸿篇巨制。 陈应暗叹,在后世便是一名初中生也能说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之类的话来。然而在这个时代,包括李秀宁也认为这是在浪费资源。 陈应笑着向李秀宁问道:“说句犯忌讳的话,三娘认为隋朝难以避免灭亡的根源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李秀宁非常有发言权,她想也不想的道:“劳役不息,天下死于役…… 陈应摇摇头道:“并非是外部强敌难克,而是国家财政处于崩溃的边缘,难有良策挽回。” 事实上陈应并没有向李秀宁说出真相,隋朝的灭亡的真正原因,其实很简单。隋朝不是灭亡于农民起义,而是因为杨广采取了科举制度,断了世族门阀的根基,所以天下地主和豪门纷纷造反,以李渊、杨玄感为代表的隋朝高官显贵,以萧铣、沈法兴为代表的南朝残余势力,以梁师都、刘武周为代表的地方大族豪强群起反隋,锋镝鼎沸,星离棋布。史家有论,称割据叛乱为“土崩“,农民起义为“瓦解“,隋政权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地主阶级的支持,顷刻间土崩瓦解,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七十二章你是在防谁? 第七十二章你是在防谁? 隋朝的灭亡属于统治阶级士大夫与皇帝之间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最终分崩离析。 明朝事实上也差不多,也是士大夫与皇帝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最终还是归结到“银子”上来,陈应捻着书稿的纸页,在灯下若有所思的走神。 关中八百里沃土,看上去耕地不少,然而随着人口的增加,特别是世族门阀和权贵的疯狂吞并土地,最终让唐朝丧失国家的公信力,酿成安史之乱。在隋朝大业五年,关中人口多达三百零七万人(根据《唐史论从》第十六期,由陕西师范大学隋唐五代史教授博士生导师杜文玉编辑而成,数据下同)然而到了贞观十三年的时候,关中人口才一百四十三万人,然而就是这一百四十三万人口,每年需要从关内调运漕粮二十万石,到了天宝元年关中人口增至三百二十一万人,然而关中粮食缺口却达到了天宝三年四百万石《新唐书食货志》。 陈应很自然的就发现了一个非常滑稽的问题,关中的耕地在唐朝时期超过四十万倾,唐代一亩为五百八十一平方,一百亩为一倾,可以说是四千万亩,把人数假设为四百万人,每个人还拥有十亩耕地,以这个时候的亩产量,维持正常食用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在唐朝却变成了关中大饥,山东接济。 最直观的原因,其实也不难猜测,大量的土地都到了门阀和世族、勋贵手中,他们不用交税,朝廷的税赋减少,不得不调粮入京。更加悲剧的是,关中是大唐的根本所在,由于朝廷没有足够的土地安置府兵,结果从西魏建立的府制在天宝年间,彻底崩溃。 在后世关中仅为一百五十一万公倾,仅是相当大约二十六万倾,约为唐朝的三分之二,可是后世的粮食产出却为九百三十二万吨,养活关中两千余万人口,却毫无压力。陈应暗暗想着,哪怕粮食产能仅为后世的一半,养活关中人口就不能问题。 如果让陈应把粮食提高到亩产千斤,陈应并没有任何把握,毕竟化肥的功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果陈应可以良田亩产能达到五石以上,以唐朝的关中土地规模,养活千万人口也是可以的。 李秀宁看着陈应走神忍不住的问道:“陈郎,陈郎你在想什么?”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什么!” 李秀宁露出根本就不相信的样子,转而扭过头去。 陈应只好苦笑道:“我是在想,生产模式的不同,决定了在同一片土地上能够养活的人口基数及军事组织能力的根本性差距。” 后现代的词语,让李秀宁听得迷迷糊糊,如同云山雾绕。李秀宁疑惑的问道:“这与你修书有什么直接关系?” 陈应暗叹自已真是庸人自忧。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也不能太大,万一太大了就容易扯到蛋。比如王莽,比如杨广,这二位大哥都是因为改革的步子太大,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陈应苦笑着没有来得及说话。 李秀宁将书扔在桌案上,起身冲翠儿道:“看来有人并不高兴我们过来……咱们也别在这里碍眼了,收拾东西,咱们回府。”说着,李秀宁又懵逼的翠儿眨眨眼睛。 翠儿好半天总算没有白费李秀宁的好意,领悟了李秀宁的意思:“公主殿下,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 说着李秀宁与翠儿联袂朝门外走去。 陈应虽然不是初哥了,可是他实在匮乏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如果是后世的一个情场高手,一眼就可以李秀宁在嬉耍陈应。 可是,陈应却没有看出来啊,他还以为李秀宁是真的生气了,急忙上前拦住李秀宁急道:“三娘,我才没有不欢迎你来啊,你能来我……我……非常开心。” 陈应一紧张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李秀宁看着叱诧沙场的陈应,此时语无伦次,局促不安,心中甚是惬意:“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来都来了,你也不陪我到处转转?难道是你金屋藏娇?” “哪有?”陈应望了望外面漆黑一片夜空,迟疑的问道:“就现在?” “现在,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李秀宁转身望着陈应道:“我们可以学学古人啊!” “学古人?”陈应心中暗忖,还学什么古人,你就是古人。 看着陈应还没有懂陈应的意思,李秀宁捂着嘴轻笑道:“学古人……秉烛夜游。” “那好,咱们现在就走!”说着,陈应冲门外喊道:“兰儿,拿几个灯笼过来!” 不一会儿,兰儿提着一个灯笼,绿珠与红袖姐妹二人也各提着一个灯笼。陈应指着书房左侧三间明堂大房道:“这里是我的卧室,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秀宁没有说话,迈步直接朝陈应的卧室走去。 兰儿和红袖快步走在前面,将陈应卧室的房门打,一一点燃屋内的烛台。 陈应的卧室虽然有三间房子,不过事实上只有一间真正的卧室,有一间作为室内洗漱室存在,还有一间则是兰儿这通房丫鬟居住的耳房。卧室两壁都有狮子头铜灯,灯形如后世舞狮头起的绣球,每一个绣珠里设有一个灯盘,里面装着五根灯柱,四盏二十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三间卧室照耀得明亮如昼。 陈应的大床,也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 而是带着靠背的席梦思大床,不过规模更大一些而已。整张床足足有一丈宽(约两米三五)九尺六寸长。 李秀宁望着陈应的这张床,突然转身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张床可能睡不少人啊!” 兰儿嘴快,毫不迟疑的道:“睡四个人一点都不挤。” 陈应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李秀宁的脸慢慢的变了。 四个人。 兰儿、红袖、绿珠加上陈应可不就是四个人吗? 李秀宁凶巴巴的望着陈应:“陈郎君,你倒是真会享受啊,怎么不打造一个十丈宽的床?” 李秀宁板着脸冲翠儿道:“咱们走!” 陈应一听这话就知道李秀宁误会了,虎着脸对兰儿道:“这张床什么时候睡了四个人?” 兰儿一看陈应凶巴巴的,眼泪就快出来了:“就是上个月,高文锦过来的时候,我们四个睡在上面,非常舒服。” 李秀宁红了脸,知道自己误会了。 陈应指着李秀宁去参观自己的洗漱室。 好在李秀宁被陈应稀奇古怪的洗漱室吸引住了。 …… 从陈应的卧室出来,陈应带着李秀宁去了前院的角楼。 角楼,就是陈应最初搭建简易望塔的地方,此时一座七层高的八角楼拔地而起。陈应与李秀宁走到角楼的第七楼,陈应指着远处陈氏坞堡的轮廓道:“这里将是我们未来的家,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却可以挡风避雨。” 李秀宁微微诧异道:“陈氏坞堡,及长过二百丈了吧?” 陈应点点头道:“不止,是二百一十二丈,高两丈,城墙厚一丈二尺。” 及长,也就是说周长的意思,二百一十二丈,约四千九百八十二米,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城池了。 陈应继续向李秀宁解释:“城墙准备以青砖包土夯实而成,在坚固高大的砖石垣墙外侧、东西北三面还另筑一道矮土墙,土墙与垣墙之间留下狭窄的空间,作为供更夫通过的更道,也是巡道。” 李秀宁淡淡的道:“你这座坞堡建成,恐怕不止是防贼吧?你是想防谁?” 第七十三章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第七十三章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陈应沉默了,他当了这么时间的官,进退的分寸都是知道的。如今他是东宫宾客、检校东宫左右卫率,说到底还是一个流官,李渊或李建成随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他打回原形。 李建成将以检校左右卫率的名义,把左右卫率十个折冲府的兵马交给他,又何尝不是一次试探?陈应不相信李建成就看不出陈应建筑的这座坞堡规格超过了普通庄园的规模,甚至超过了县城规模,比如楼兰古城,面积近十二万平方米,周长不过一千三百余米,而陈应的这个坞堡呈长方形,东西长四十八丈,南北宽,约五十七丈九尺。 可以说从规模上来说,已经是楼兰古城的三倍有余。这已经不是县城,至少也算是州城级别的城池了。 陈应沉默,李秀宁倒没有沉默,她冷冷的道:“河东有一千余座大小坞堡,最大的坞堡,当属河东薛道衡所建的薛家堡,刘武周入寇河东,除浩州之外,诸州县皆陷,唯薛家堡屹立不倒,刘武周部将萧德音统兵两万,费时月余,不得寸进,反而损兵五千,然而薛家堡不过及一百六十七丈。”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秀宁,陈应脑袋突然想起那个《将作经》,顿时有了主意,陈应斟酌道:“陛下不喜欢世族门阀、勋贵们一代一代把持朝政?” 李秀宁点点头,突然脸色一冷:“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在这里建一座城做什么?” “陈群创立的九品官人法,看似可以彰显朝廷威仪,然而世家门阀却尾大不掉,他们从国之干诚,慢慢脱变成国之蛀虫!”陈应望着李秀宁道:“这个你不反对吧?” 李秀宁虽然很想知道陈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李秀宁却感觉陈应说的好像非常有道理的样子。 陈应道:“寒门难出贵子,这个你也不反对吧?” 李秀宁点点头,此时她更加疑惑。 “刚刚在书房的时候,我说话有点言不由衷!”陈应苦笑道:“隋朝亡于世族门阀之手,所以这让陛下非常警惕,一心想一个改变大唐这种世族门阀把持朝政的办法。” “这跟你筑城有什么关系?”李秀宁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怎么就没有关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陈应道:“开皇七年文帝下旨分科举试,在隋朝的三十八年中,总共录取秀才十人、进士五十人(隋朝科举每科录取十二,共举行四?五次。本书以五次计算)其中各地世族子弟占据三分之二的名额,然而如今,这三之分一的寒门秀士,如今何在?” 隋朝的时候,秀才可不是明清时代读书人的泛称,秀才原本指称才能秀异之士,与《礼记》所称“秀士”相近,是一种泛称,并不限於饱读经书。到了隋初,文帝杨坚远见卓识,废除了“九品中正”制,代之以秀才科。隋炀帝大业二年(公元606年),一种先进的选才方法——进士科设立.它的特点是专以考试的办法来挑选人才,而不是由地方察举,进士科宣告了中国科举制的诞生. 隋代和唐初,秀才实为贡举科目之最:《杜氏通典》说,“初秀才科第最高,方略策五条,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秀才是博识,高才,强学和策问无失的俊选者。因秀才标准过高,隋代举秀才不过十人。 李秀宁迟疑了,这些相对比较冷僻的知识她还真不清楚。 陈应道:“开皇七年,首科秀才出自龙门孙仁祖。孙仁祖初任从七品上阶万年县法曹(县级司法部门部长,相当于法院院长兼公安局长),后迁任平凉郡太守。大业五年,为人举报,经杨广查实,孙仁祖贪污受贿赂,被杨广下旨抄家,得钱五亿。名下田产千倾。” 李秀宁惊讶的道:“短短二十余年,他贪污了这么多钱?” 陈应道:“从人性的角度来看,这无可厚非,一个穷怕了的人,见到钱很容易迷失。开皇十八年进士,吴兴郡乌程人张连山,初任钱塘令,善决狱,执法公正,深受好评,大业三年擢升为刑部给事郎,大业九年又初迁刑部侍郎,杨玄感之乱,随刑部尚书卫玄率领几万大军进攻杨玄感,张连山投靠杨玄感,累卫玄兵败,后被抄家问斩。感觉不可思议吧?” 李秀宁感觉非常荒谬,张连山身受杨广父子知遇之恩,从一文不名,短短十数年间升为从三品刑部侍郎,这样的人居然还从贼,如果他是兵败被俘,为祈求活命,不得不委身从贼这还情有可原,然而张连山却是主动投降,这种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大业九年进士,颍川人赵劭,官封酒泉令,大业十三年李轨起兵,赵劭投靠李轨。” “大业五年进士,金城县令郝瑗,大业十三年投降薛举,为薛举谋主。” …… 李秀宁好半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陈应让开身子,发现陈应面前有一块木案,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李秀宁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 陈应微微一笑道:“这是将来我准备编纂一本书名字叫《贰臣传》。” “所以呢?” “所以啊,我建了这么一座庞大的坞堡,教授学生,给他们灌输忠君为国,为苍生黎民百姓贡献绵薄之力。”陈应笑道:“将来陛下想用什么样的人才,要世族有世族,要寒门有寒门,要巧工有巧工,要人伶人有伶人。” 李秀宁微微敛道,说道:“原来是三娘刚才失礼了,误会陈郎了。” 李秀宁的姿态转换自如,陈应一时反应不过来。 看着左右没有人,李秀宁从容的盯着陈应看。 陈应被李秀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应敛容严厉的说道:“三娘真以为我想造反吗?西魏八大柱国早已是昨日黄花,侯莫陈氏已经没有机会崛起了,侯莫陈氏累世将门,纵勇披靡,历朝历代皆忌惮不已,谁还会给侯莫陈氏崛起的机会?这天下虽大,怕也容不得侯莫陈氏一门。” 李秀宁淡然的凝视着陈应的眼睛,“但是啊,但是啊,有我啊,难道我会眼睁睁的看着陈郎蒙难而袖手旁观?” 陈应的心仿佛给李秀宁的目光扎了一下,他不动声音的问道:“依三娘看,我应如何做才能消除陛下的芥蒂?”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李秀宁绽颜而笑,轻语道,“陈郎怎么又认真起来了?” 陈应看着李秀宁的眸子,亮如点漆,端真是美,“你知道我心里最想什么吗?” “想什么?”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第七十四章跪下唱征服 第七十四章跪下唱征服 听到这话,李秀宁的心里砰砰直跳,更多的则是忐忑不安。如今柴绍尸骨未寒,按照礼节,她这个未亡人,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说李秀宁仍旧是完璧之身,可是她身上仍旧有一个枷锁。 陈应的谋划,李秀宁看不太清楚。然而却可以感觉到,陈应所图不小,嫁于一个志向远大的伟男子,是每一个深闺人的愿望,如今陈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东宫宾客,李建成的心腹,又善谋断,自己还能肆无忌惮的占有他吗?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站在角楼的围栏前,寒风吹过,李秀宁的脑袋更加清醒起来。也愈发的让她的内心惶惶不安起来。任她平时性子再泼辣,此时也是坐立不安,打定主意要跟陈应疏离些,毕竟要谨记着彼此的身份,不能因为自己使陈应的名誉有污。 李秀宁的心情黯然,没有了观赏的兴趣,神情萧瑟。李秀宁不想陈应看出端倪,就吸深了一口气“本宫乏了,回去歇了。” 李秀宁的变化实在太大,哪怕陈应再如何不懂女人,却也看出了李秀宁的失落,在幽暗的光线照着有些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她是因为身体不适,着了凉。还是因为烛火昏暗的缘故。陈应点点头道:“也好,反正以后的时间长着呢,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秀宁的眼睛瞬间布满了水雾。 陈应这个夯货根本就不懂这种诗词对文艺女青年的杀伤力有多大,李秀宁虽然是提枪上马管军的女元帅,然而李秀宁却不是天生这个样子,而是生活所逼。如果有可能,她情愿相夫教子,过着阔太太的生活。 李秀宁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是朝朝暮暮,好句,好句,这是谁写的?” 陈应眨眨眼睛,厚颜无耻的道:“我写的” 李秀宁露出疑惑的神色:“全文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郎君朗诵过,就记了下来。”兰儿一听这个,顿时兴奋的插嘴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兰儿不知不觉间,凑到陈应身边,若是无意似是有心的拉着陈应的胳膊,往自己胸口上蹭了蹭。 兰儿心里莫名的一悸,那感觉甚是奇怪,情不自禁的还想再去轻触一下,终是少女的羞涩占了上风,不好意思的朝外让了让,侧脸见陈应似没有感觉,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李秀宁的眼神迷离了起来,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牛郎织女的那相隔银河的爱情,每年一次七夕相会,就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的夫妻。 李秀宁突然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这是个贵贱有别的时代。 李秀宁不是兰儿那样天真灿烂的年纪,她考虑的事情远比陈应更多,她虽然贵为大唐公主,然而这个尊重的身份,虽然带给李秀宁荣华富贵,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枷锁。红拂女夜奔,与李靖两情相悦,一时间传为佳话。 这年头纳妓为妾是风流韵事,若是取妓为妻那就是有碍风化了,若被人告到官府,李靖官职肯定要给剥夺掉。所以哪怕李靖很爱红拂女,也只能委身为妾。 生在帝王间,更能体会到这种庶嫡之间的天然鸿沟,李渊的子女非常多,除了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李元吉他们四个人之外,其他弟妹之间,别说亲情,甚至连最普通的友情都没有。 嫁给陈应为妻,可固然是好事,可是李渊不支持,柴氏强烈反对,李秀宁就根本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嫁于陈应为妻。 想到这里,李秀宁的眼睛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看着李秀宁的眼泪,陈应的心快要碎了,陈应关切的问道:“三娘,你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风太大,迷住眼了!”李秀宁言不由衷的道:“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 …… 李秀宁暂时住在清林里的右厢房内,可是坐在床上,李秀宁突然发现,右厢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翠儿不解,可是李秀宁偏偏感觉心里苦。 由于中国各地区的自然环境和人文情况不同,各地民居也显现出多样化的面貌。但是汉族地区传统民居的主流是规整式住宅,以采取中轴对称方式布局的院落为典型代表。 在院落,分为正房,居中的正房体制最为尊崇,是举行家庭礼仪、接见尊贵宾客的地方,一般而言,居然在正房还是正妻的代称。 汉人以左为尊,因此左厢房的等级高于右厢房,一般长子长媳住左厢房。因此在建筑上东西厢房的高度有着细微的差别,左厢房略高右厢房略低,但由于差别非常细微因此很难用肉眼看出来。 但是,这个右厢房却是庶子、儿媳或姬妾居住的地方。陈应其实也真不是有意让李秀宁居住在右厢房里的,而是因为他的左厢房是一个仓库,存放着修建陈家堡的重要资金,里面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住了。 至于正房,这是陈应的房间,他又不好让李秀宁居住在正房里。 翠儿感觉莫名奇妙,她怎么劝也劝不好李秀宁,只好去请陈应,陈应听到李秀宁大哭,心中甚是紧张,急忙跑到右厢房门前。 李秀宁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又不想让陈应看到她软弱的一面,赶紧擦好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陈应道:“进来吧!” 陈应看着李秀宁脸上虽然没有眼泪,不过明显眼睛肿了,陈应问道:“三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本宫没事,陈大将军还是回去吧!” 陈应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不解。李秀宁语气中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陈应要是真走了,恐怕他与李秀宁就真歇菜了。 陈应认真的望着李秀宁眼睛,不汪汪的大眼睛,眼睑的形状也是绝美,睫毛长而弯翘在轻轻的颤跳着。 陈应斟酌的词语,躬身站着。 李秀宁心中还有气,漫不讲理的道:“你还有事?” 陈应喃喃道:“有……没有!” 李秀宁没好气的道:“没事就回吧,有就说!” 陈应向沙发上坐去,习惯性的将手伸开,放在脑后。然而陈应却忘记了,这里不是他的正房,只是右厢房,房间宽度与正房不成比例,更何况布局也不一样。陈应的手放在脑后,正好碰到后方的烛台,手指不由自主的伸到烛油上。 陈应虽然不至于给烫得大叫,还是吓了一跳,手一抖将烛台给按熄掉了。 李秀宁原本心中对陈应有气,可是看见陈应给烫着,下意识抓住陈应的手凑到唇轻吹,柔声说道:“烫疼了没有?让你这么不小心,手烫烂了都活该。” 说到这里,李秀宁与陈应就都愣住了。 场面异常尴尬,良久,李秀宁叹了口气道:“我这命啊……” 陈应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可是我愿意跟你一起分担所有的事情,汾州柴氏的事情,你根本不用担心,如果不出意外,最迟年后,他们就会跪在你面前唱征服!” 李秀宁惊讶的道:“什么唱征服?” 第七十五章任重道远时不我待 第七十五章任重道远时不我待 裴矩是西魏大统十三年出生,如今已经六十有四,然而裴矩的身子骨却非常硬郎,在接到任命之后,立即乘坐着陈应送给他的四轮马车启程,踏上了前往灵州观军的路途。 裴矩对于陈应所送的这辆四轮马车非常喜欢,裴矩属于那种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哪怕如今已经六十有四,依旧手不释卷。本以为这一场前往灵州,就会老死任上,没有想到坐在这种马车里,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颠簸,特别是茶杯里的水倒到七分满,都不会撒出来。 尽管出进入外面已经冰雪覆盖,寒风呼啸,而是在四轮马车里四个角落两厢照壁上点燃石炭暖炉,马车里却依然温暖如春。 裴矩先经醴泉县、然后过奉天(今乾县)而不入,在永寿休息一晚、第二天中午时分已经抵达了白土(今彬县),进入白土县境,裴矩感觉到了这里与长安的大不一样。从永寿县到白土县的官道修得极为平整,而且听说还不是官府组织修缮的,而是民众自发的修建的,官道上往来着密密麻麻的四轮牛车,这种牛车尽管不像四轮马车一样高大巍峨,而是像戎车一样无遮无拦,不过用来载货或是五六辆戎车的装载量。 白土县盛产石炭,许多露天的石炭矿到处都是冒着严寒往家里倒腾石炭的民夫,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去砍柴了,因为辛苦砍上一干柴最多可以烧三天,然而随便一个民夫一天就可以弄够一个月所烧的石炭。 裴矩大感稀奇,就停在路边的一个酒肆内,找了一个老农拉起来家常。关中自秦汉以来都是帝都,所以关中百姓都是公子王孙见得多了,哪怕一看裴矩就知道非富既贵,这名胡子花白的老农也不怯场,侃侃而谈。 从市井八卦到大唐国运,这老农都可以说得四五六,尽管老农见识不高,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的臆想,可是裴矩仍然听得津津有味。当裴矩让店家端上来三斤冷切牛肉,汤一壶三浆时,老农谈兴甚浓,几乎是知无不言。正中下怀裴矩下怀,慢慢把话题引到了经济民生上。 裴矩将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很多这样的牛车,车夫大多是老弱,还有一些女子,但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说话嗓门高,透着难得一见的精气神就非常好奇的问道:“白土怎么这么多牛车?大家都拉石炭,能烧得完吗?” 老汉揪着乱糟糟的胡子,灌了一大碗酒,抹了把嘴道:“自家用肯定是用不完的,可是长安城人多啊,这一辆石炭拉过去,能赚这个数。” 老农向裴矩伸出一把手,五指伸天。 裴矩道:“五十文?” “是五百文!”老农贼兮兮的道:“一人一牛,一个昼夜可以打一个来回。” “老人家,你做这营生多久了?” “也不算久,还有三天满十个月了。” 裴矩算了一下“这么说,今年年初就开始做了?” “郎君是读书人吧?听口音,像是山东那边的?” 裴矩笑道:“老人家见多识广啊,这也能听得出来?” “嘿嘿,老汉我是也经常去长安,我们裴县廷(对县令的敬称)就是山东人,听说还是山东闻喜名士。老汉我和他说过两次话,听着口音像。闻喜是个好地方啊,出名士,也出好官,以前有个什么裴世矩的,挺有名的。他为杨皇帝经营西域,打击吐谷浑,并用计分间突厥,是个好官……” 裴矩找老农聊天,就是打听百姓对裴县令裴宣机口碑了解一下。 裴矩晚年得子,裴宣机是裴矩四十岁的时候生的儿子,如今年方二十四岁,官居白土县令。看来裴宣机做得不错,至少口碑不差,他在长安并没有得到裴宣机的恶评,如果地方上没有恶评,最迟明年,肯定可以得一个上评。 白土县是中县,裴宣机是正七品县令,再往上升就是从六品下州别驾或长史,而立之年升到正六品官不成问题,将来凭借着自己的面子,太子李建成登基之后,至少可以荫封晋升一级。 裴矩在白士县并没停留而是当晚就到了长武。 四轮马车马歇息人不歇,一路车轮滚滚向前,裴知终于赶在大雪封路之前抵达了灵州,进入灵州境内,裴矩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 首先这里虽然寒冷,大街上却不是人迹罕至,相反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恐怕在这种天气下,长安都不会有这么热闹。 裴矩的心就像猫抓一样,他非常迫切的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人拦住了裴矩的马车,马车停在道路中间,裴矩探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有一人在躬身施礼:“拜见裴公!” 裴矩不记得会认识这么一号人,裴矩沉吟道:“请赎老朽眼拙,阁下是……” 杨则健步如飞,来到裴矩的马车前道:“末学后进杨则!” “杨则”这个名字,裴矩自然不陌生,正是因为此人对李道宗毫无原则的退让,这让陈应的一腔尽血付之东流,正是因为杨则不足以托付,陈应这才向东宫太子李建成举荐自己,看着一州刺史只身前来迎接自己,裴矩非常不喜,反而感觉杨则没有一州刺史的威仪。 刺史,虽然在地方任职,事实上从刺史这个官职出现,一直都挂职属于中央官员,只是后来慢慢地方化了而已。刺史最大的权力莫过于可以直接向皇帝奏事,弹劾不法。 然而杨则却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本来刺史就是为了牵制统兵的将军,可惜杨则做得太过了。 裴矩尽管心中略为不快,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冲杨则道:“杨使君请上车!” 杨则倒没有客气,坦然登上了裴矩的马车。 裴矩亲自给杨则倒上一杯热茶,裴矩上下打量了杨则片刻:“杨使君得知老朽的来意吧?” 杨则道:“太子殿下来信已经吩咐杨则了,一切以裴公为主,杨则全力配合!” 裴矩沉默片刻,他转过头,靠在车壁上,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思突然动摇起来,就和四轮马车一样。 太子给他的任务事实上非常重,恢复陈应在灵州总管任内设立高炉钢铁作坊,恢复石炭、制盐,让灵州成为东宫最大的钱袋子和物资仓库,裴矩叹了口气道:“任重而道远,时不我待啊” 杨则不以为然的笑笑。 突然裴矩发现一个非常大的问题,灵州行人很多,却没有孩子,裴矩奇怪的问道:“杨使君,这灵州怎么看不到孩子?” “裴公折煞小子了,叫我处则就好!”杨则抚须而笑道:“娃娃们哪能玩耍,都去读书了。” “都去读书?”裴矩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 裴矩幼年丧父,是他的伯父裴让之抚养他成人,可是因为裴让之培养了裴矩,却连裴矩的庶兄裴文岳做了赘婿,这是裴矩一生最大的遗憾。 当时裴让之过文襄大将军高澄的主簿,兼中书舍人,正四品官职,却只仅能供养三个孩子读书,可见当时供养一个读书人有多难。现在全灵州的孩子都去上学,这让震撼无疑是让天朝一日之间,全面实现千万小富。 杨则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夸张了,就解释道:“唉呀,其实也不能算读书,白城县主请了一些识文断字的先生集中照看娃娃们,顺便教他们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记些简单的帐目,对了,这是当初陈大将军在灵州的时候颁布的政策,陈大将军说,这叫扫盲。要是发现有聪明的娃娃,将来还要送到县学、州学里去深造。” 第七十六章新身份武瞾的表舅? 第七十六章新身份武瞾的表舅? 裴矩听完杨则的介绍,这才发现他跳进了一个大坑之中。白城县主不仅在短短时间内建立了以灵武十八镇为基础的十八座小学,每一个小学收三五十至数百不等的小学生,如今哪怕居住在灵州城内的百姓,也将孩子送到就近的十八镇小学中读书。 白城县主李道贞的小学,不仅不收学费,反而补贴一顿午餐,大米白面管够,还顿顿不离肉。听到这话,裴矩却一阵阵心悸。 李道贞这是要干什么?要教所有的孩子识字?哪怕只是会写名字,记简单的帐目,这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德政。就算一个先生能照看四五十个孩子,一个县需要多少这样的先生?仅此一项,就能安排几百个读书人的生计啊。 不出三年,李道贞在灵州就是万家生佛,他要是可以从李道贞手中夺下民心,谈何容易? 杨则接着道:“白城县主真乃奇女子女丈夫,她自从以百骑扈从击溃来犯的梁军万余,阵斩其将梁洛仁,俘虏中郎将李正宝等以下四千余人,费时一月,连续出击,以灵武十八镇为骨干,组建了一支不弱于定远军的黑旗军。” “黑旗军?”裴矩奇怪的问道:“什么是黑旗军?” “黑旗军是前灵州兵马都总管,左武军陈大将军当初在率领太子卫右卫率勋二府,前往利州平镇旁企地之乱时,陈大将军看到旁企地叛军屠戮西城百姓,怒发冲冠,随拔出匕首,滴血立誓:“我以我举荐,血债还需要血来还。”随后勋二府五个团一千五百余名将士,歃血立誓,将一面白旗,用血涂成血旗,陈将军当初以勋二府区区一千五百名将士,对阵旁企地四万余叛军,十战十捷,斩旁企地与始州城下,自此之后,陈大将军麾下的部曲就将血旗作为永例,然而血旗干枯之后,会变成黑色,所以又称黑旗。陈大将军的黑旗只要升起,就是全军有一个算一个,上至陈大将军本人,下至民夫、工卒,全部上阵,敌人不死光,绝不休战。” 裴矩虽然是历史上有名的外交家,但是同时他还是一名出色的将领,曾参加隋灭陈之战,时为杨广的记室参军,后随史万岁攻击突厥,时为史万岁行军长史,并且率三千敝卒定岭南,安抚突厥启民可汗,也可以说裴矩是文武兼备,文武双全的人物。裴矩感叹道:“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李道贞建立的这支乡勇,完全效仿定远军建制,听说教头,全部都是出自当初陈大将军麾下的伤残兵!”杨则苦笑道:“如今黑旗军名义上是灵州的乡勇团练,设为十八个团,每团三百余人,合计约六千余人。” 裴矩此时是满肚子疑惑,最大的问题是李道贞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十八所小学堂,几百名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也要吃饭的。问题是谁也不能像打发要饭花子一样打发读书人,在最低级的助教官每天的俸禄也是五斗米,一年下来,一百八十余石,以三百名助教计算,李道贞就需要支付五六万石俸禄。 五六千军队这个更好计算,差不多算下来一名士花费十二贯左右,那么李道贞至少需要付出将近八万贯的钱粮。 裴矩一肚子疑问,迫切的想看到李道贞。想弄明白李道贞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 长安万年县清林里,右厢房内,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细帛,照耀在陈应身上,陈应悠悠转醒,陈应低头一看,发现李秀宁正趴在他的胳膊上酣睡。 陈应拍拍脑袋,迷糊的脑袋渐渐变得清醒。 陈应想起昨天晚上,陈应与李秀宁解释到什么是征服,陈应又将他如何跟太原王氏作交换,如何商量铲除汾州柴氏,太原王氏肯定会心动,慷他人之慨这样的事情,太原王氏做起来没有半点愧疚,李秀宁与陈应的关系终于缓和了。 当然,陈应虽然不会撩妹调情,但是他毕竟是后世之人,就算背也可以背出许多肉麻的情话,一般美女对于堪称经典的情话,几乎没有免疫力。 当陈应对李秀宁说道:“我知道爱是一种责任,所以从不敢轻易说出口。但自从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就有勇气背负起这份责任!” 李秀宁顿时眼睛就红了。 当陈应道:“相知是一种宿命,心灵的交汇让我们有诉不尽的浪漫情怀;相守是一种承诺,人世轮回中,永远铭记我们这段美丽的爱情故事!” 听到这话的时候,李秀宁的眼泪如同雨下,怎么也收不住了。 当陈应道:“也许爱你是错,但我不后悔爱上你,希望让我下辈子还能遇见你!既然爱上你我就不后悔,我愿永远陪着你,用我的一生爱你!” 李秀宁感动得一塌糊涂。 陈应又道:“一段芳香的记忆,一种美丽的心情,一个优美的故事,有你相伴的日子,演绎浪漫情怀。有的美丽都源于真挚与坦诚,虽然幸福会转瞬即逝,快乐却能持久,愿今生今世,不再有想你的夜晚。愿此时此刻,永留在爱你的心间。” 李秀宁顿时就泪如狂潮,就像那决堤的海,李秀宁偎依在陈应胸前,等到李秀宁哭累了,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陈应就这像搂着李秀宁,直到天亮。 此时陈应的右臂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很想挪动一下,又怕惊醒李秀宁,陈应就这样呆呆的坐着,陈应低着头,肆无忌惮的看着李秀宁,此时李秀宁的睫毛,随着她悠长的呼吸声,轻轻颤抖着。 陈应望着李秀宁紧闭的双眼,内心忍不住的一阵激动。他心中暗想,李秀宁此时睡着了,偷偷亲一下,她应该不知道。 然而当陈应低头的时候,又纠结起来。 这算不算趁人之危呢? 这万一要是李秀宁得知后生气呢? 亲呢,到底还是不亲呢? 陈应纠结着缓缓低一头,嘴唇一点点靠近李秀宁的脸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李秀宁挪动了一下脑袋,缓缓睁开眼睛。就在李秀宁睁开眼睛的刹那间,她看到了呼着热气的嘴唇,李秀宁想也没想,一拳捣了过来。 “砰……” “哎呦……” 陈应悲剧了。 此时陈应的半边身子又酸又麻,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秀宁的秀拳捣中他的眼睛,尽管陈应闭上了眼睛,可是拳头依旧重重地砸在陈应的眼睛上,陈应瞬间感觉鼻涕眼睛横流。 李秀宁急忙起身,听到陈应的惨叫,这才明白自己打了陈应。 陈应顶着一个黑眼圈,从兰儿手中接过一张红色鎏金的请柬。 陈应的眼睛泪流不止,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只好丢给兰儿:“给我念念!” 兰儿朝陈应吐吐舌头道:“这是应国公、工部尚书武士彟的邀请函,他将于岁除日举行婚礼,请郎君介时参加。 陈应对于这个倒没有意外,武士彟不仅支援了他好几万贯的钱,用来兴建新宅,而陈应又是武元爽、武元庆的师傅,于理于情,武士彟再婚,陈应不仅需要亲自光临,同时还要携带一份厚礼。 陈应算算时间,武士彟的婚礼是七日之后,时间还来得及,只是自己的眼睛,有碍观瞻。陈应突然让兰儿拿一个去皮的鸡蛋给陈应消肿。 不多时,又一封请柬递到陈应手上。 陈应依旧交到了兰儿手上,兰儿道:“还是武士彟与杨氏成婚,邀请郎君观礼,弘农杨恭仁具礼。” 陈应心中暗暗惊讶:“一场两婚礼两张请柬,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后世不是没有,既客人与男主和女主都是朋友关系,一场婚礼随两份礼不是没有(老程就亲身经历过),然而陈应可以肯定的是,他与弘农杨氏并无深交,杨恭仁为什么给他下这么一份请柬? 陈应也没有多想,他根本就没有睡好,躺在床上补了回觉。 等陈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李秀宁愧疚的望着他。 陈应笑道:“三娘,你这起床气可不真不小,看吧我给打的?日后我看还是离你远点。” 李秀宁好奇的拿起请柬,陈应摆摆手道:“也不知道弘农杨氏怎么回事,居然给我下了一道请柬,肯定是想钱想疯了。” 李秀宁郑重的道:“弘农杨氏可没疯,按说这份请柬你还真得去。” 陈应愕然:“为什么?”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知情?”李秀宁疑惑的问道? 陈应道:“知道什么?”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令堂就是出身弘农杨氏,乃前隋司空、安德王杨公雄之妹,嫁于汝父为继室……” “等等让我想想!” 陈应知道武士彟再娶的这房妻子就是历史上武瞾的生母杨氏,杨雄与杨氏的父亲杨达是兄弟,那么他的母亲与杨达也就是兄妹,荣国夫人是杨达的三女儿,那岂不是说他就是荣国夫人的表弟,武瞾的表舅? ps:昨天忘记岳母的生日,于是老婆大人暴怒,更新晚了一会,加更一千。 第七十七章我生君未生 第七十七章我生君未生 夕阳映照在窗外的积雪上,显示甚为瑰丽。新妇杨蓉(注,历史没有记载荣国夫人的名讳,老程查不出来,就杜撰一个名字。杨蓉)凤冠霞帔的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的出神。良久,杨蓉起身打开窗户,一股寒风吹来,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杨蓉仿佛感觉不到寒冷,望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夕阳光神游体外。 新妇杨蓉已经四十岁了,在这个年代,应该是当奶奶的人了,然而,她作为隋朝宗室贵女,却一直未婚。作为四十余岁的大龄剩女,杨蓉是一个非常传奇的女子。她出身弘农杨氏,世代名门,一直锦衣玉食,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杨蓉的父亲杨达非常宠爱杨氏,许诺她让他自主择夫婿。 当年,隋朝杨达的族父杨坚(族父本义,指的是曾祖父的亲兄弟的孙子,即伯叔曾祖父(即族曾祖父)的孙子,即曾祖父的侄孙(即从孙),是祖父的堂兄弟(即从父兄弟)的儿子,即堂伯叔祖父(即族祖父)的儿子)杨达与杨坚的关系略远,吐谷浑侵隋西部,上柱国元谐为元帅征讨,杨达为属下司马。还军后,杨达兼吏部侍郎、位受开府仪同三司。杨达从军司马,渐渐升为纳言(相国),为了杨氏的婚事,杨达可谓之操碎了心。 然而,杨蓉却一直不肯放低自己的择婿的要求。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杨蓉已经二十一岁了,她的伯父隋观德王杨雄,有意将其许配给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之子宇文士及,宇文士及也是允文允武,一表人才。可是杨蓉却认为宇文化及乃鲜卑族破野头氏之后,身份卑贱,配不上她高贵的身份——弘农杨氏贵女 杨达也无可奈何,杨广听说杨氏拒婚,赶紧以上国柱、齐国公高颎为媒,将他的长女,十四岁的南阳公主(当时应该不是公主,只是郡主)下嫁宇文士及。 仁寿四年,杨蓉的姑姑(既陈应的生母)梁国夫人曾有意将其许配给上国柱、齐国公高颎的三儿子高表仁为妻。作为当朝显贵之子,渤海高氏(北齐皇族后裔),而高表仁身高八尺三寸,孔武有力,剑眉星目,一表人才。弱冠之年就获得了千牛备身,官居从四品殿前直阁(相当于戏文里所说的御前带刀侍卫),可是杨蓉却看不上高表仁,认为高表仁是一个莽夫,没有文才。 自仁寿四年之后,杨达更是大急,托了无数人,将关陇豪门、山东贵族,甚至地方豪强的未婚子弟,与杨蓉相亲。从仁寿四年至大业八年,这短短八年时间内,杨蓉相亲不下四百次,几乎见光了关陇世族子弟和山东贵族。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隋朝,那还真是件难事。隋朝和秦朝一样,持续时间虽短暂却极具影响力。它就如烟花绽放,刹那芳华,给后人留下永恒的思索。 杨蓉的命运就像隋朝一样,她历经了隋朝的崛起,繁荣富强,还有堕落、腐朽。大业八年她的父亲病死军中,她的伯父的杨雄也病死军中,连续失去两位至亲,对杨蓉的打击非常大。自杨雄、杨达兄弟死后,杨氏的婚姻就再也没有人关注了。 杨蓉也落得清净,她平时读读佛经、练练书法,摆弄一些花草,世人都以为她清高,事实上根本就不是,杨蓉对于婚姻的要求并不算高,她只需要有一个可以懂她的人,她不缺钱,也有钱,她对于钱财并不看重,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懂她的人。然而在这个以“门当户对”有天然鸿沟的时代,杨蓉注定会是一个悲剧。 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非常很漂亮,聪明,而且很有才气,甚至是个文艺范的大龄女青年,可能是因为太挑剔了,居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直到四十多岁,李唐代隋而立,李渊得知老友武士彟的发妻死亡之后,就想起了她。 武士彟出身低,一直非常自卑。杨蓉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份在那里摆着,无论从隋朝皇族的角度考虑,还是从弘农杨氏的角度考虑,她都是无可厚非的天之贵女。 杨蓉身穿凤冠霞披,也打扮得光彩照人。坐在大红的被服上,杨氏眼睛却没有半点喜气。 李渊不是她的父亲杨达,也不是她的伯父杨雄,李渊根本就没有考虑她的感觉,直接一纸诏书,将她许配给了武士彟。 杨蓉非常愤怒,非常不甘。武士彟虽然是应国公,可是到底出身商贾,太过卑贱了。尽管她已经年过四旬,仿佛她就是上天的宠儿,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尽管武士彟与她的年龄相当(相差两岁),可是如果让她跟武士彟站在一起,他们根本就像是两代人,父亲与女儿的差距。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款款而入,看着杨蓉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顿时夸张的惊叫起来:“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还这么坐着啊,这吉时就要过了……一个二个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给大女梳妆?”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蓉的姨母(杨达之妾)单柔。单柔本是早年红袖招的头牌,大业五年十四岁的时候被杨达纳为第六房小妾,要仔细算起来,单柔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可是身上的那股风尘气,却让杨蓉厌恶不已。 杨蓉坐着未动,甚至眼睛都没有抬。 单柔端起一个花瓶,随手砸在杨蓉脚前。 “哗啦”…… 一樽价值不菲的三彩琉璃瓶应声变成无数碎片。 单柔尖酸刻薄的道:“还把自己当天之娇女啊,嘿……你也不看看现在坐在宫里的是谁,你可别敬酒不吃罚酒,你就知足吧,这么老姑娘,有人要你就不错了,虽然说这新姑爷年纪大了点,出身差点了,总归是做妻的,要真是当处女当到老死,那才羞死个人……” 杨蓉叹了口气,落魂的凤凰不如鸡。 形势比人强,她还真得认命。如果父亲没有死的话,单柔绝对不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可是,现在单柔对她根本不假颜色。杨蓉握了握藏在袖子里的银妆刀,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若是武士彟那个脏手敢碰自己,自己就用这把刀先杀武士彟再自杀。 单柔看着杨蓉仍旧不理会自己,顿时火冒三丈:“谁给你脸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抽……” 就在这时,杨蓉陡然起身,将手中的银妆刀划向单柔的脸。 单柔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 杨蓉目光如电的盯着单柔,一字一顿的道:“再敢鼓噪,某就划烂你那张破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哲儿的那点破事,你猜,我会不会让人扒光你的衣服,让你骑着木驴游街?” 单柔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土色,身子抖动如同筛糠。 事实上单柔确实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本出身青楼,最擅长以色娱人。可是杨达当年纳她为妾的时候,身子早已不成了,也没有让她留下一男半女傍身,为了以后的生计,她就想勾搭杨达的儿子杨则,只是杨则是一个书呆子,而且对礼教看得极重,她仅仅露出一丝苗头,杨则毫无客气的一顿训斥,扬言要赶走她。 在这个情况下,单柔就勾搭上了杨则的二儿子千牛备身杨孝哲。杨孝哲年纪不大,未经人事,哪里经得住她这个风月场所历练出来的头牌调拨,一来二去,二人就成全了好事。杨孝哲乃杨则的二儿子,但是却是嫡长子,所以将来杨则的始安侯爵的爵位,最终会落在杨孝哲的头上。她就可以在杨家混到死。 单柔爬到杨氏面前,怯怯的道:“大女,我该死,大女发发慈悲……” 杨蓉冷冷的道:“滚……” 单柔忙不跌的向外跑去。 杨蓉冲门外喊道:“平儿?” 丫鬟平儿进门怯怯的道:“奴婢在!娘子你是不是要梳妆?我去叫人来!” “不用,为我研磨!”杨蓉脑袋中浮现一张俊俏的俏脸,哀怨的叹了口气,良久无语。 当平儿研好墨以后,杨蓉提笔饱饮墨水,笔走游龙,在纸上写下一首诗。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第七十八章杨恭仁的打算(上) 第七十八章杨恭仁的打算(上) 杨仁恭站在廊前,望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他的脸上神色复杂,甚至夹杂着痛苦。弘农杨氏,始祖为西汉丞相杨敞,杨敞的玄孙杨震为东汉光武帝时任太尉,人送称号“关西孔子”。 “天知,神知,我知,你知!”,“四知”的典故,就来源于这位“清白吏”。其子杨秉、孙杨赐、重孙杨彪,皆能继承震公遗风,且均官至太尉,是为东汉“四世三公”。另杨震第五子杨奉的后代,也是世居高官。从“西晋三杨”到北魏杨播兄弟,无不是一时显赫。弘农杨氏,中国的一大传奇家族。 隋朝的著名宰相,越国公杨素,其子杨玄感就是弘农杨氏的后人。事实上杨恭仁与杨坚同出弘农杨氏。 陈寅格与韩昇两先生,曾提出杨坚与杨素皆不出自弘农杨氏的观点,老程并不认同。陈老的理由有两个,一是杨忠之父死于中山,何以杨忠客游山东?二是杨坚母系是山东人,杨坚家应该出自山东杨氏。 韩昇的理由是名讳问题,杨坚的父亲杨忠与杨震曾祖同名,儿子杨广、杨俊又与杨震的九世孙、七世孙同名。 韩昇的说法也是可以辩驳的,不光杨坚他们家有重名现象,弘农杨的其他家也有重名现象。比如开山老祖杨喜的儿子叫杨敷,然后杨震的孙子也叫杨敷,再往后杨素的父亲也叫杨敷;北朝有个杨播是吧,唐朝又有个杨播(杨炎的父亲,弘农杨氏扶风房)。其实如果说一家人要避讳,那么攀附的人更会避讳。也许只能认为是谱系太远,就不避了。 杨仁恭非常气愤,因为李渊现在强行将杨蓉下嫁给武士彟,就是用这种方法在羞辱他们整个弘农杨氏。武士彟的父亲武华,虽然把官做到了洛阳郡丞,然而他出身商贾,已经将武士彟打上了商贾的标签。 虽然如今武士彟已经封为从一品应国公,但是谁都知道他这个应国公是怎么来的,武士彟依靠的不是济世安民,也不是经义文章,更不是战功晋爵。河东卫氏始祖卫青,虽然出身低微,然而并没有看不起卫青,因为卫青的爵位和功勋,都是以战功,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在这个时代,爵位得之最正的还是战功,其次还是文治,武士彟却开了一个恶劣的口子,他的爵位和官职,都是用钱变身买来的。 李渊在太原密谋造反,武士彟非常大手笔的向李渊提供了五千余人马的装备和大量粮草,李渊开唐,论功行赏,武士彟排名十二,封爵从三品寿阳县公,后来李世民在浅水塬大败,国库空虚的时候,武士彟又向李渊提供价值十余万贯的粮食,解决了李渊的燃眉之急,李渊晋封武士彟为正二品太原郡公。 十万贯虽然不少,弘农杨氏也可以轻易拿得出来,别说十万贯,就算百万贯弘农杨氏也可以挤兑出来。武士彟倒好,送钱送上瘾了,今年河东之败,武士彟的原配相里氏,在太原将武氏在太原名下的店铺、田产还有宅院,全部折价贱卖给了太原王氏、太原温氏,得钱六十万贯。 李建成大胜归来,李渊正是用武士彟进献的四十万贯,犒赏三军。这个时候,李渊投桃报李,不仅封武士彟为工部尚书、从一品应国公,并且将他的堂妹杨蓉像货物一样,送给了武士彟。 杨恭仁气得额头的青筋凸起,手腕发抖。他不是大唐的官,他还没有投靠大唐,他如今是白身,他现在很想夺路而走,去投奔窦建德,不是因为二人贤名,而是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杨恭仁快要爆发的时候,杨则满头大汗的来到他面前:“大兄,我先去见一下蓉娘。” 杨则原本在灵州刺史的任,正陪同着裴矩在灵州摸底,突然间收杨恭仁的消息,杨则急忙骑马一路急赶,总算在最关键的时刻赶来了。 “不急!”杨恭仁却淡淡的道:“你先见一下,咱们的小表弟。” “表弟?”杨则微微一愣:“是世卿来了吗?” 杨绍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长女嫁于襄阳郡公韦洸之弟韦艺,次女嫁于柱国大将军、燕国公于谨五子于智,于智封爵齐国公,柱国、凉州总管、大司空。三女嫁于梁国公侯莫陈崇长子侯莫陈芮。 韦世卿就是杨则与杨恭仁的姑表兄弟,出身京兆韦氏,如今官居右补阙,史馆修撰。这虽然只是从七品文官,却是非常清贵的官职,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杨恭仁摇摇头。 杨则这个时候反而疑惑了,他们共同的表弟,算起来只有大姑、二姑之子,可是于智的五个儿子都比杨则大,显然不是杨恭仁所说的表弟。 杨恭仁道:“处则,你怎么忘记三姑家的表弟?” “三姑家的表弟!”杨则疑惑问道:“谁啊!” “东宫宾客、检校东宫左右卫率陈应!” 杨恭仁也在感叹世事无常,当年他的三姑父侯莫陈芮被杨广下旨流配岭南,疫死岭南,在他们看来侯莫陈氏算是无法翻身了,侯莫陈氏与弘农杨氏并不一样,弘农杨氏虽然数度沉浮,不过由于子弟根繁叶茂,众多子孙中,总有才思敏捷之辈脱颖而出,可以重振家族。 杨则听到陈应的名字,顿时大为惊讶:“怎么会是他?” “为兄忘了,当年处则你还小,很多事情就不记得了!”杨恭仁感叹道:“当年三姑父流放南疆时,三姑跟着,一并得了疫病死于流配中”说着话,就朝前面走了两步,示意杨则去迎接朝着向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陈应。 弘农杨氏重礼,哪怕陈应如今官职比杨恭仁高,但是杨恭仁为兄为长,断然没有向陈应施礼的道礼。 杨则躬身作揖行礼:“处则见过表弟!” 陈应看到杨则,微微一笑道:“表兄毋怪,应当初并不知道使君居然是咱家亲戚,陈应拜见表兄!” 陈应异常热情的道。 陈应原本以为,他来到大唐就是孤身一人,可是现在发现他不仅仅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还有一帮子亲戚,甚至连武则天的母亲荣国夫人都是他的表姐,陈应心中暗暗大喜,他是非常清楚武则天以后会多么牛逼,恐怕到时候,凭借着这个身份,陈应就可以在大唐横着走。 陈应与杨恭仁见礼,在这个时候,陈应这才将他的礼物送上。 陈应的礼物其实并不值什么钱,然而在这个时代却炒作得非常成功,成为了身份的象征。陈应送来的贺仪除了一千匹布帛之外,还有一辆四轮马车。 要知道这四轮马车可不是光有钱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必须有足够的势力。陈应将马车作坊的三成股份送给了李建成的太子妃郑观音,哪怕这个生意再怎么赚钱,也没有人敢去抢。 当然,陈应送给杨蓉的马车远不如送给李秀宁的那辆,不过却非常精致,典雅。装饰也非常豪华,由于马车空间稍小,就没有办法设置独立的卧室,所以这个马车,陈应采取了后世折叠沙发的创意,有效的利用了马车里的空间。 ps:等下还有,今天保底八千,弱弱的求一下票票。 第七十九章杨恭仁的打算(四千字大章,求订阅) 第七十九章杨恭仁的打算(四千字大章,求订阅) 这一辆马车长一丈八尺,宽一丈两尺。尽管尺寸上有所减少,可是内部的功能,却一点也没有少。依旧拥有方便、洗漱、梳妆、休息、看书、弹琴、手谈对弈、办公、煮茶等功能。 三折叠的沙发,如果放开,将拥有一近九尺长的沙发床,完全可以享受软床待遇,即使双人并卧,也不嫌拥挤。 当然,放下沙发床的时候,前面摆着桌案,将升起扣在前照壁上,形成一个杂物柜。在沙发后面则是一个宽一丈两尺,宽约四尺的狭小卫生间,不后面的则是一个小巧的坐便器,还有洗手池、更有一个淋浴喷头。 事实上这个功能的设计,就像后世劳斯莱斯车门上的雨伞,因为加装了一把雨伞,据说价值三十多万人民币,可是这个功能,几乎用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坐劳斯莱斯的人,根本不用****。 能坐起价值上万贯的四轮马车,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住店休息,至于沐浴功能,完全用不着,陈应的目的也不是让他的客户使用这个功能,而是为了装逼。因为有了这么多的功能,逼格就高了很多。 当这辆用黄梨木作为厢车车窗,用白口铁皮做成的车顶出现在杨府的时候,引得众宾客一阵惊呼。 现在如今,陈应供应出去的马车,简直可以称为“公车”,目前拥有四轮马车的人,都是国公爵位以上的人员,陈应送这辆马车到杨府,作为杨蓉的新婚贺仪,这让往来宾客顿时议论纷纷,到处都流露着羡慕的目光。 杨恭仁也感觉倍有面子,尽管与侯莫陈氏多年没有往来,可是侯莫陈氏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上万贯的马车,说送就送了。 弘农杨氏虽然有钱,可是他们一般像这种亲戚结婚贺仪,了不起出上百匹布,三五百贯而已。杨府的规模不小,占地达六七亩的深宅大院。杨氏也交友广阔,参加祝贺的亲朋好友,多达几百人。几百人涌进杨氏大宅,却不显得局促,一切都井井有条。 杨则担心误了吉时,就向陈应说明,要见杨蓉一面。陈应其实内心里有着强烈的八卦欲望,他倒是想见见这个大表姐到底是长得如何惊艳。 …… 此时杨蓉坐在书案前,依旧挥笔写字。杨蓉的字一点儿也不像女儿家的字一样娟秀,她写的是行书,字里行间透着豪放之气。 杨则推门一看,杨蓉正在悠闲的写字,苦笑不得的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写字?” 杨蓉向杨则欠了欠身子:“处则怎么从灵州回来了?” “蓉娘终于成家了,小弟自然要前来送君一程!”杨则站在杨蓉身后,看着杨蓉书写的字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则感叹道:“好诗,好诗,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杨蓉微微一笑道:“说出来处则也肯定认识!” “谁?” “前灵州总管,彭城郡公陈应!”杨蓉微微一笑道:“处则你原来在灵州是灵州长史,后为灵州刺史,你不要告诉姊姊,你没有见过他吧?” 杨则摇摇头道:“见肯定是见过了,只是没有想到这首诗居然是他作的。怎么会是他呢?” 杨蓉一脸迷离的道:“怎么可能不是他?这首诗据说是从平阳公主府最先传出来的,这是当时陈郡公率领东宫右卫率勋二府南下平定旁企地之乱时,写给平阳公主的。” 杨则思虑道:“怪哉,奇哉,若说陈大将军能写出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样豪情万丈的诗句,为兄还真不奇怪,没有想到陈大将军还能写出如此唯美的诗句。” 杨蓉脑袋里又浮现了陈应那张俊美的脸,杨蓉事实上并没有见过陈应,她看到的只是陈应的画像,市井甚至传言,陈应就是大唐的兰陵王。陈应不仅长相俊美,而且诗赋文章卓越,武功更是赫赫,这样的男子,才是杨蓉内心里最佳夫婿人选。 杨蓉虽然是一个女文青,但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傻子,她知道与陈应年纪相差非常大,老夫少妻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而是老妻少夫,似乎非常罕见。陈应不会喜欢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女人,而出身高贵的杨蓉也不可能委身陈应为妾。 所以杨蓉这才有感而发,写下了“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这样的诗句。 诗是一人感情宣泄的一种方式,当杨蓉几乎相信,她这辈子要与青灯古佛相伴的时候,偶尔读到了陈应写下的这首诗,那个时候,杨蓉就不遗余力的收集关于陈应的信息,比如陈应如何改装雪地飞舟,如何大破突厥连胜四阵,包括陈应与李秀宁相识相知,相互倾心这样隐秘的消息,都被杨蓉收集到了。 杨则看着姐姐目光里一片春水,还以为她这是因为嫁与应国公作应国公夫人,有心甘情愿的。杨则担忧杨蓉婚姻关系,倒是对于这桩婚事采取着赞同的态度。杨则道:“有一件事,蓉娘肯定不知道?” “什么事情?” “陈应还是我们的表弟,他是咱们三姑的五儿子。” 杨蓉却拿着一张画像道:“处则,你来看看这张画像想陈……表弟吗?” 杨则根本瞄了一眼那张画像,淡淡的道:“陈表弟就在前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也错的太离谱了吧!” 杨蓉一听这话,扔下笔,就朝门外走去。 杨则道:“吉时……吉时要过了。” 杨蓉道:“反正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也不差一时半刻!” 说着,杨蓉根本就不理会杨则,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 陈应此时发现已经被人海包围了,陈应不经常参加各类的活动,能跟陈应说得上话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四轮马车,虽然风靡全城,却奈何很多人家连采购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太子妃已经放出话来,让人们关照陈应的马车生意,可以肯定这个生意,太子有参股,或者是干股。 关照陈应的生意,也是向太子聊表心意。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陈应又接下了十万贯的订单。 陈应此时发现,大唐国库虽穷,但是世族门阀实在是太有钱了,一辆上万贯的马车,如果光靠种地,至少需要十万倾良田一年的收益。然而这些订单却依旧连绵不绝。 事实上,这正是国人的劣根之一。喜欢攀比,西晋时期石崇与王恺争豪,只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应对于这些朱门高贵们,向来没有什么好感,能刷他们一把,陈应绝对不会客气。 杨恭仁看着周围的宾客渐渐散去,就悄悄对陈应道:“你我姑表兄弟相聚不易,陈兄弟,不如静室详谈!” 陈应点点头。跟随杨恭仁登上一座三层高的阁楼。 陈应走进阁楼,发现这里是一间琴室,一名眉清目秀的琴师跪坐在琴前,朝着杨恭仁盈盈而拜,说道:“奴婢给阿郎、公爷、沏茶去?” 说着便起身离开,留下地方来给陈应与杨恭仁密谈。 陈应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杨恭仁恐怕还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恭仁与陈应落坐后,不一会儿琴师就端着茶水摆在二人面前的桌案上,然后盈盈离去。 杨恭仁微微一笑,做出推心置腹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让小表弟见笑了,如今弘农杨氏也大不如从前,倒是要恭喜小表弟,如今深受东宫太子殿下的信任……” 对于杨恭仁陈应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杨恭仁可是唐朝弘农杨氏十一位宰相之一。杨坚建立隋朝时,杨恭仁为皇族远亲,进拜成安郡开国公,加授左宗卫车骑将军。仁寿三年(603年),杨恭仁出任甘州刺史。他施政宽和,使得治下胡汉百姓各安其所,深得边民之心。大业九年(613年),杨恭仁改任谒者大夫。当时,礼部尚书杨玄感起兵反隋,杨广特命杨恭仁负责征讨事宜。杨恭仁在破陵大败叛军,随后又与屈突通追击至阌乡,擒获杨玄感、杨积善兄弟,因功进授正议大夫。 大业十二年(616年),隋炀帝巡幸江都。当时,裴蕴与苏威、宇文述、裴矩、虞世基共掌朝政,排斥异己。杨恭仁因素来廉正,遭到他们的排挤,被外放为河南道大使,负责“讨捕盗贼”。他行至谯郡,被食人魔王朱粲所部击败,只得逃回江都。 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兵变,弑杀杨广。他另立秦王杨浩为皇帝,自任大丞相,并以杨恭仁为吏部尚书。受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杨恭仁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元宝藏擒获,献给李渊,而是杨恭仁自行返回长安,事实上在河北的时候,夏王窦建德曾想招揽杨恭仁为大行台(既行台尚书令),不过由于杨恭仁看不上窦建德,就婉拒了窦建德,以思乡心切为由,只身返回了长安。 杨恭仁回到长安,却遇到了李渊强嫁杨蓉与武士彟为妻,这让杨恭仁非常愤怒,他甚至产生了返回河北,效力窦建德,灭掉李唐,改朝换代的心思。杨恭仁有治理地方是有一套,可是打仗却不是他的长处。 窦建德与李渊相比,劣势不仅仅是因为窦建德后方不稳,关键是河北在杨广东宫高句丽时期、大征河北的物资与丁壮,此时河北的人口仅仅相当于关中的三分之一。李渊占据了巴蜀、关中、和河西、河东,治下人口多达五六百万人。 但是窦建德虽然拥有整个河北、山东大部和河南全部,看似地盘不少,然而人口经过杨广大索和瓦岗军在河南地多年混战,人口却少得可怜。窦建德麾下拥有的总人口不足二百万人,即使十户供养一丁,窦建德能征集二十万兵马已经是顶天了。 可是李渊的人口基数,如果李渊不计后果的征调,最多可以武装五六十万军队,这样的差距,直接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和稳定性。 陈应淡淡的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恭仁兄有所不知啊。” 陈应这本是一句非常谦虚的说法,可是听到杨恭仁耳中,这就是等于陈应向他说,陈应也过得不如意。 杨恭仁犹豫了片刻:“为兄早年与唐主有旧,可是没有想到啊,这唐主别的本事没有,帝术七术要耍得精炼通透。也不是为兄出言无状,夏主都比唐主宽厚大度!” 陈应一听这话,终于回过味了。 杨恭仁这是要反出大唐,难道说他真要投靠窦建德?知道历史背景的陈应非常清楚,窦建德此时已经失去了涿鹿天下的机会。 如果他在南下之前,不惜一代代价猛攻幽州罗艺,拿下幽州、平州、营州和扶余国,窦建德逐鹿天下还是非常有机会的。 可是窦建德自己却将自己玩死了,明明一手好牌,把打成一把烂牌。 投奔窦建德,陈应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念头。别看窦建德气势如虹,不可一世,陈应却知道窦建德根本就蹦跶不了几天了,明年开春,李世民会率领大军攻向郑王王世充,窦建德自以为带着十数万军队,定可以击败唐军,获得喘息之机。 只是窦建德绝对没有想到,李世民会像嗑药一样凶狠,以区区一千五百玄甲兵,以少胜多,大败窦建德,连窦建德本人都会被俘虏,送到长安斩首。 陈应直接道:“恭仁兄真以为夏主乃真命雄主?” 杨恭仁犹豫了一下道:“小表弟,你这是在考验我啊!”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阵香风袭来,陈应抬着,与杨蓉四目相对。 杨蓉一身红妆嫁衣,凤冠霞帔,特别是那张艳若桃花的脸,让陈应一时间看得痴了。 杨蓉对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弘农杨氏遗传基因非常好,世代皆出俊男美女,看着陈应色眯眯的望着自己,杨蓉非但不怒,反而暗暗窃喜。 杨蓉事实上已经不能用窃喜来形容了,而是用狂喜形容。 陈应本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帅气。 杨恭仁被杨蓉打断谈话,非常不满,而且杨蓉与陈应四目含情脉脉的对望着,虽然没有出格的举动,若是传扬出去,对杨氏风评不利。杨恭仁不由得咳嗽一声。 陈应恍然大悟,躬身而礼:“陈应,拜见大表姐!” 陈应此时心中万千草泥玛呼啸而过。 杨蓉居然四十多岁,此时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没有化妆的素颜,甚至看不到一条鱼尾纹,关键是杨蓉的身材看上去纤瘦,偏偏丰满的胸部,与她的身体不成比例。用后世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童颜。 第八十章艳若桃花 第八十章艳若桃花 武士彟看着门外,惶急的问道:“夫人在做什么?” “回禀姑爷,娘子正在会表公子!” 听到这话,武士彟的脸当时就冷了下来。武士彟的心里非常不悦,暗道他在门口等着接亲,新妇倒好,居然跟公子会面,难道说这个杨蓉还有一个姘头? 喜娘看着武士彟不悦,就知道武士彟误会了,就格格笑道:“新姑爷有所不知,表公子送了我家娘子一辆“公车”(意指四轮马车),我家娘子甚是喜欢,就在院里摆弄新车呢。” 喜娘的解释并没有让武士彟放心,他脸上的忧色反而更浓。因为他虽然没有一辆所谓的“公车”,事实上他却变也知道,公车的价格不菲,即使最便宜的也要八千贯以上。能把八千贯的东西说送就送,这个情义绝对不简单。 武士彟却没有发作,眼下大婚在既,闹将开来,他就成为了长安城的笑柄。反正,大唐对贞洁并不看重,武士彟也不是贪图杨蓉的美色,事实上杨蓉在屏风后面悄悄看过武士彟,武士谫并没有看见过杨蓉。在武士彟看来,哪怕杨蓉年轻的时候再怎么美,年过四旬也是昨日黄花。 武士彟娶杨蓉这个老姑娘为妻,其实也不是贪图她的美色,而是贪图她的身份。弘农杨氏之后,前朝皇室贵女,这个身份可不比什么七宗五望差。 武士彟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问道:“贵府上的表公子是哪家公子?” 喜娘笑道:“想来新姑爷可能也认识,我们表公子乃东宫宾客、彭城郡公……” 对于陈应武士彟何止是认识,可以说非常熟。陈应先前有求援相里氏与武元庆、武元爽之恩,又有收武元庆、武元爽为徒之情,关键是陈应不像其他权贵看不起他武士彟商贾的身份,无论是关陇贵族还是山东贵族,有的表面上对武士彟客气,然而眼睛里却流着鄙夷的神色,武士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可是陈应眼睛里能看到的都是一片真诚。 如果是杨蓉面见别的表兄弟,武士彟还担心他们会有什么藕断丝连,唯独陈应却不会。首先是陈应与杨蓉的年龄相差太多,杨蓉大了陈应足足二十岁,比陈应的母亲也仅仅小了七岁而已。更何况陈应钟情于李秀宁,武士彟是知道的,陈应连身边的通房丫头都没有梳拢,更何况是杨蓉? 武士彟心中放下一块大石,端坐在厅前,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他心中暗想,陈应或许是与杨蓉有什么要事商议…… 喜娘道:“姑爷,要不要奴婢去催催他们?” 武士彟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多些耐心等一等。” 他在长安到处送礼拉关系,就是想获得长安勋贵和门阀的认可与支持,现如今他已经与杨蓉成亲,虽然婚礼尚未举行,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到时候,他武氏就与弘农杨氏彻底的绑在一起。 当然,弘农杨氏并不止是杨氏家族本身,而是因为弘农杨氏数百年来,相互联姻,势力盘根错节,武士彟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成了堂堂东宫宾客、彭城郡公陈应的表姐夫,以后陈应再见了他,就要恭敬恭敬的称一声姐丈。 武士彟有钱,他比谁钱财并不怎么关心,但是比较好面子,如果是从前,他绝对不会向陈应去订购一辆四轮马车,因为他知道陈应会优先考虑各大门阀与豪门,轮也轮不到他,万一让陈应为难婉拒了他,到时候就比较尴尬,可是现在倒好,有了这一层的关系,陈应应该不会拒绝他了,不过,武士彟还是有些耐心的。 …… 杨蓉呆呆的望着陈应,一脸难以置信。突然杨蓉嘴角动了动,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杨蓉的眼睛慢慢的红了,大颗大颗的眼睛,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杨恭仁最见不得女人哭,看着杨蓉失声痛哭,他的心中也不好受,堂堂弘农杨氏贵女,却要委身一介商贾之子,杨恭仁转过身子不看杨蓉,他怕忍不住,也会黯然落泪。 陈应愣了愣,闹不懂杨蓉这是闹得哪一出。 不过,在心中,陈应还是挺嫉妒武士彟的,临老续弦还能续到一个极品美女,这真是他的福气。陈应甚至暗暗唏嘘不已,武曌在十四岁的时候,被李世民相同,纳为才人,而后又遇到了李治,可见年轻的时候,武曌是何等的美丽,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当然,有一个艳冠天下的母亲,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陈应看着杨蓉痛哭,张了张嘴:“大表姐,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陈应皱了皱眉头,他本想说些劝人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 杨蓉并没有掩饰,毫无顾忌的大哭,哽咽道:“苍天啊,对奴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这话,听到杨恭仁耳中,简直心如刀绞。 陈应渐渐的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味。 杨蓉心中的想的是,她原本想的是,誓死不嫁武士彟,大不了来一个血染洞房,她其实早已对生死看得极淡,在世间没有一个男子可以让她为之萍然心动,是死是生,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当她看到陈应的瞬间,原本那颗早已死去的心,顿时活了过来。因为陈应的长相,让她感觉就像看到了三百年前的卫叔宝。 事实上,杨蓉并不像无数花痴女一样,迷恋卫叔宝,卫叔宝虽然美,言谈举止,优雅脱俗,妙语连珠,语惊四座。然而,卫叔宝一生与国没有任何建树,于民没有任何益处。而陈应却大不一样,陈应长像极美,出身同样高贵,陈应不仅可以写出:“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样脍炙人口的优美诗句,上马亦可杀敌,护一方之民,战功赫赫。 这样的男人,却比她晚生了二十年,杨蓉哭的是命运对她的捉弄,可是杨恭仁却听成了,杨蓉非常不甘心嫁给武士彟。 “砰……”杨恭仁一拳砸在阁楼的围栏上,显然杨恭仁并没有练过铁砂掌或硬气功,松木做成的围栏微丝不动,而杨恭仁的手却鲜血淋漓。 “士可杀不可辱,蓉娘,为兄为你做主,你不愿意,咱就不嫁。”杨恭仁张目欲裂的嘶吼道:“大隋已经没了,大不了就用我杨氏一门老小四十九口人命,以血肉殉社稷。” “不……不……”杨蓉的声音就像碎了一般:“这是我的命,我的命,杨家已经死了太多了的人,不用再为奴,流血了。” 说到这里,杨蓉用袖子擦干眼泪,一步一步走向陈应。陈应愣在当场。 他们离得很近,陈应甚至可能吸到杨蓉呼出的气息,杨蓉款款朝着陈应盈盈一拜:“让表弟见笑了,应国公府随时欢迎,表弟大驾光临。” 说完,杨蓉朝着那辆四轮马车走去。 …… 应国公府,武士谫举行过大礼之后,一手拿着红绸喜带,另一只手直接抓住身穿大红礼服的杨蓉的娇嫩小手走进洞房。 杨蓉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看不见路,只给武士彟牵着手,小心翼翼的走着。她心里却想着,此时在前面牵着她的手的手,不是年过半百的武士彟,而是陈应。 …… 月光如水银般倾泄在大地上,陈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袋中不时的浮现杨蓉那张艳若桃花的般脸。 直到天色微微明,陈应这才沉沉睡去。然而就当陈应睡着不过半个时辰,兰儿拍响了门,陈应被强行叫醒,脾气不小,虎着脸道:“什么事?” 兰儿在门外道:“郎君,柴瑞安求见!”